《[综穿] 国舅爷只想当咸鱼》 第1章 本书名称: [综穿]国舅爷只想当咸鱼 本书作者: 子夜灯火 本书简介: 高程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人没了,不过问题不大,还有个莫名其妙的系统出来给他续命。 不过这个系统可不是白给的,他必须跟着系统去完成系统颁布下的一系列任务才能苟活。 而这个任务,就是去顶替一些历史上有名的国舅爷,顶替他们来度过一生。 至于这些国舅爷们,嚣张跋扈者有之,贪婪无能者有之,老实谨慎者有之,祸乱朝纲者有之 高程: 抱歉,虽然你们性格各异,但是我来了,那你们就只有一个性格咸鱼。 996他已经卷累了,现在只想躺平,当一个平平无奇的纨绔子弟。 不过,有时候即使躺着,事情也开始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雍正:舅舅,朕实在不知该怎么疼你! 正德:舅舅,朕的大猫给你玩! 宋仁宗:舅舅,我想把女儿嫁给表弟! 高程:球球你们,摇了舅舅这把老骨头吧! 经历过无数世界后,高程领悟到一个真谛,(划掉)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划掉)。 暂定穿越世界: 清穿:隆科多 明穿:张鹤龄(正德皇帝舅舅) 宋穿:李用和(宋仁宗舅舅) 第1章 新生 阿玛,如今佟家富贵已极,何苦再 康熙四十七年,刚入了十一月,京里的天已经冷了下来。 坐落于东城东市口同福夹道的佟府,此时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这天气的影响,阖府上下都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隆科多此时刚从佟府正房里出来,两手拢进袖子里,满脑子里还是刚刚他阿玛佟国维给他说的那番话。 本来太子被废,该是好事,可惜大阿哥糊涂,如今也眼看着不成了。咱们家虽说没受什么大连累,可也到底废了一步棋,现下皇上已对我生了隔阂,但我知道你心里是个有成算的,又得皇上看重,到了如今这个紧要关头,在满朝上下的这么些阿哥里,你可有什么想法? 他是怎么回复的呢? 隆科多抬头望了望天。 阿玛,如今佟家富贵已极,何苦再去掺和这些事儿呢?您老是皇上的亲舅舅,皇上又是个重情的,哪怕咱们家什么事儿也不做,依旧是这京里最顶尖的门户,如今皇上对我家已有了不满,若是在这么下去,只怕这份富贵也保不住。 这是他穿越以来,难得和他阿玛说的一番真心话,可是他阿玛却被他这番话气的不轻,一边咳嗽一边骂他糊涂。 皇上拿捏储位,满朝文武都被卷入其中,你还当佟家可以置身事外不成!如今不做打算,日后若是子孙不肖,佟家还有什么富贵可言! 隆科多听了这些话,叹了口气,到底没再多言,他算是知道了,他阿玛早就打定了主意,叫他过来,也不过是通知他一声罢了。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隆科多便未再多发一言,只沉默着听着,佟国维见这个儿子如此油盐不进,心中既有欣慰又有恼怒,最后干脆一挥手让人出来了。 隆科多看了眼阴沉沉的天色,又叹了口气,脚底下打了个转儿,往后头他住的的南院去了。 刚进南院大门,就看见几个丫头婆子坐在廊下说话,见着他进来了,都起来迎接,还有一个婆子急忙通传:三爷来了。 隆科多刚走到中院,他的福晋赫舍里氏就已经从屋里迎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他的好大儿岳兴阿。 岳兴阿是他二十五岁上才得的儿子,今年不过十二岁,养的壮实的小牛犊子一般,见着他就笑着请安喊阿玛。 隆科多面上也有了笑意,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被迎着进了里屋。 他本名高程,是胎穿到这个世界的,刚一开始还不知道自己穿成了谁,等到后来周岁的时候,阿玛给他起了名,这才知道自己竟然穿成了历史上有名的权臣隆科多。 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他是有些崩溃的,因为只要看过清朝电视剧的人都知道,隆科多的下场可不好。 但是慢慢的他倒也想通了,历史上的隆科多,之所以会落得那个下场,那多半是他自己作死作的,只要自己老老实实的做人,不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凭他康熙表弟的身份,当个富家翁那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可惜,他想躺平,却遇上了一个鸡娃的阿玛,上学读书学武还是一样没落下。 人生的前三十七年,除了没有遵循阿玛的期望和大阿哥亲近之外,基本和历史上的隆科多没啥区别,哪怕他极力在宫里低调做人,如今竟也混成了康熙跟前的红人,哪怕大阿哥倒台,康熙也丝毫不减对他的信任。 想着这些事儿,隆科多面上却丝毫不显,哪怕他上辈子只是个996的底层打工人,但是居移气养移体,这么几十年的贵族生涯,到底还是让他养出了几分城府。 这个时候怎么在你额娘这儿?没有去读书吗? 隆科多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柔声问道。 他也和历史上的隆科多一样,娶了自己的表妹赫舍里氏,虽然身为现代人,他对这事儿表现出了极大抗拒,可是这个年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对自己的婚事毫无选择权,最后只能认命。 虽然婚事不尽如人意,但是在成婚之后,他对妻子还是还是足够尊重的,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处的不差,历史上的宠妾灭妻行为,他也不打算复刻。 因此及至如今,他们这个小家的关系还是十分亲密的,哪怕他平日里工作忙,对儿子不能和现代家长一样时时关切,岳兴阿依旧对他十分孺慕尊敬。 此时听到他问话,小岳兴阿昂着头认真回话:回阿玛的话,今儿先生病了,便放了一日假。 赫舍里氏一边服侍隆科多更衣,一边笑着补充道:虽说先生放了假,但是这孩子却是格外的用功,本来还在前院复习功课呢,是我想着过几日便是我阿玛的寿辰,便将他叫过来交代一番,也省的到了跟前了手忙脚乱。 隆科多由着她给自己换上了一件家常衣裳,听着这话倒是愣了愣:舅舅的寿辰要到了,倒是我疏忽了。 赫舍里氏抿唇笑了笑:三爷往日里当差忙,哪能记得这些琐事,不过您放心,该准备的礼数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赫舍里氏自从嫁到了佟家,便只觉得像是嫁进了福窝窝,婆婆是她的亲姑姑,自来对她亲厚,从不立什么规矩。 而丈夫虽然在嫁过来之前听说有些不情愿,让她心中忐忑,但是自从她嫁过来之后,却对她十分尊重体贴。 一开始她几年未有子嗣,丈夫也从没起过纳妾的心思,这么多年和和美美,竟是连口角都没起过几次。 想到这儿,赫舍里氏又不由露出一丝笑意,亲手奉了茶给隆科多,又让人拿了帕子给他擦汗。 隆科多端过茶摆了摆手:别忙了,我自己擦,你快坐吧。 赫舍里氏这才坐下。 隆科多喝了一口茶,沉吟片刻道:既是岳父大寿,礼数倒也不好简薄了,之前皇上赐我的一个红珊瑚树,品相极好,也加进礼单里头吧。 赫舍里氏听了这话心中一喜,但是嘴上还是道:这是皇上赐给您的,不太合适吧 隆科多摆了摆手:有什么不合适的,这样的东西家里不知道多少,拿去给舅舅贺寿也是个彩头。 赫舍里氏这才笑着应了。 之后隆科多又问了问关于寿宴的事儿,知道这次赫舍里家并未准备大办便也点了点头。 如今京里的情形不大好,不大办是对的,若有机会,日后补上便是。 赫舍里氏虽然是深宅妇人,但是也听说了太子被废和大阿哥餍镇诸皇子被圈禁的事儿,她面含不安的点了点头,许久又小声道:如今不太平,您在外头也该小心着些才是。 隆科多转头看向自家福晋。 赫舍里氏算不上什么美女,圆脸圆眼,是一副十分讨喜的面相,也是这个时代人嘴里的有福之相。 不过她在历史上可算不上有福,那个下场,隆科多想起来就觉得有些胆寒。 我明白。隆科多握了握赫舍里氏的手,面上露出一丝温情。 赫舍里氏红着脸低下了头,仿佛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到底却也没有把手抽出来。 之后隆科多又问了问岳兴阿的学业。 这孩子虽然刻苦,但是明显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材料,读书只能说是中等,但是骑射却学得很好,现在已经能拉开四石弓了。 隆科多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等过完年,我带你去挑一匹马,你如今那匹马只怕已经有些不太适合你了。 第2章 岳兴阿一听这话,面上立刻迸发出喜悦之情:阿玛可说的是真的? 隆科多面含笑意:自然是真的。 说完又细细和儿子讲了一番学习骑射的窍门。 两父子亲亲热热的说着话,赫舍里氏也笑着从屋里退了出去,让人去准备午膳。 隆科多在南院和妻儿吃完饭,歇了个午觉就准备出门转转。 他今儿休沐,虽然以他的性格宁愿在家里窝着当宅男,但是如今家里这氛围,他却在家里有些待不住。 大阿哥坏了事,整个佟家都遭受了重大打击,尤其是他的大侄子舜安颜,因为党附大阿哥,皇上把他额驸的封号都给削了。 还有堂兄鄂伦岱,虽然没有被牵连治罪,但是谁不知道他和大阿哥亲厚,因此这会儿的佟家两府都是噤若寒蝉,他们家大房那边更是一片凄风苦雨。 往日里舜安颜那小子下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这会儿也是老实了。 隆科多不敢在家里待,也是怕这些人找上门来给他出什么难题,因此在叮嘱了妻儿几句话之后,就一抬脚出门去了。 不过他平日里除了宅家也没什么爱好,带着长随溜达了两圈便觉得没趣了,随便找了个酒楼,想要进去坐坐。 结果刚一进门,就有人迎了上来,笑着道:佟三爷,咱们主子有情。 隆科多听了这话顿时一愣,仔仔细细将眼前这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面白无须,语气阴柔,是个宦官,再仔细一看有些眼熟,隆科多心里转了几圈,便知道这多半是哪个大外甥了,他倒也不怵,淡淡一笑:没想到一出门就能遇上贵人,你前面带路吧。 他阿玛有句话说得好,有些事儿,你想躲终究也躲不掉。 第2章 皇家 难道他找自己真只是为了吃顿饭吗 隆科多跟着那宦官上了楼,俩人一起走到了二楼最里面的雅间。 宦官站在门外轻声道:爷,佟三爷来了。 进来吧。 屋里传出来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隆科多微微蹙眉,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等隆科多进了门,便知自己的猜测果然不错。。 他紧走两步,行了一礼:奴才见过四阿哥。 没错,这个找上门来的人,正是皇四子胤禛。 胤禛此时也站起身来,一手扶住了隆科多:舅舅不必多礼。 听到舅舅两个字,隆科多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历史上的雍正皇帝,也管隆科多叫舅舅,而且要肉麻的多,但是最后那位隆科多是什么下场不言自明。 隆科多抿了抿唇,连道不敢。 胤禛见他如此恭顺,却只是浅浅一笑:我年幼之时,一直养在孝懿皇后膝下,叫你一声舅舅也是应当的。 隆科多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得道:贝勒爷抬举奴才了。 胤禛找上门之前,自然也是调查清楚了隆科多此人的性情,知道他本就是周全谨慎之人,便也不再为难,而是招呼隆科多坐下,又让人上茶上菜。 隆科多心里有些紧张,眼前这位爷,在历史上可是未来的皇帝,更是要了原主命的人,哪怕隆科多穿越而来多年,也见过了不少大场面,还是难免心中不安。 不过此时的胤禛对隆科多却十分客气,他本就长得白皙俊秀,平日里冷着脸的时候会显得冷峻不近人情,但是当他放缓了姿态时,又会显得亲切温和。 他并没有说什么敏感话题,而只是聊了几句家常,先是问了问佟国维的身体情况,又问了问隆科多的家庭状况。 隆科多自然一一作答,说的多半也都是好听的话。 胤禛倒也不在意他的敷衍,又继续招呼他用饭。 这顿饭吃的隆科多战战兢兢,生怕这位爷问出什么让他为难的话。 但是事实证明隆科多还是多虑了,直到最后吃完饭离开,胤禛也没有问出一句敏感话题,甚至一点牵扯到朝政的话题都没有提起过。 吃完饭之后,隆科多目送胤禛离开,人还有些恍惚。 难道他找自己真只是为了吃顿饭吗? 这绝不可能,隆科多自己第一时间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甚至觉得,今日这番偶遇,都多半不是什么偶然。 胤禛这是在拉拢他。 不过这也寻常,他从名义上来讲,的确算得上是胤禛的舅舅,而且如今他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只要稍微有点追求的阿哥,只怕都会存了拉拢他的心。 隆科多微微蹙了蹙眉,不管他到底存着什么心思,自己目前这个位置,都不能对任何皇子表示出亲近之意,否则他那个皇帝表哥就第一个不答应。 隆科多除去心中杂念,又在周围晃荡了几圈,最后赶在天黑前回了佟府。 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点了灯,他刚进门,就觉着家中的氛围有些不大对劲,下人们进进出出面上都带着惶然之色,隆科蹙了蹙眉,让跟前的长随去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一会儿就得了消息,原来是大房的舜安颜病了。 隆科多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深。 舜安颜是他大哥的长子,之前还尚了主,在大阿哥倒台之前,可以说是整个佟家最心尖尖上的人。 只可惜,大阿哥失了势,舜安颜也因为和大阿哥过从甚密,连额驸的封号都丢了。 这几日听说一直长吁短叹,情绪不佳,若不是老爷子拘着他不让他出门,指不定还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结果这才憋了几天,竟然就病了。 到底是自己的侄子,隆科多皱眉思索片刻,到底还是问了一句:可请了大夫? 长随立刻回话:早都请了,如今正熬药呢。 隆科多点了点头:着人盯着些,若是有什么不妥,及时禀报。 虽然隆科多自己有些看不上这个侄子,但是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亲侄子,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总也不好真叫他有个好歹。 长随自也明白隆科多的心意,立刻应了。 隆科多回了南院,洗漱一番便歇下了。 睡前赫舍里氏倒也和他说起了舜安颜的事儿,说是一大早起来就有些不舒坦,但是却没有及时找大夫诊治,等到快下午的时候,有些不大好了,这才请了大夫。 又说大房的嫂子还来她这儿哭了一场,话里话外都在说舜安颜这孩子命苦。 隆科多听了这话只是冷笑,生在佟家,还是长房嫡子,若是他命苦,这世上就没有命苦的人了。 因此隆科多只是淡淡道:大嫂心疼孩子,她的话你听听也就罢了,不要随意应承。 这话赫舍里氏自然也是明白的,如今大阿哥被皇上发落,佟家也略有些朝不保夕之感,尤其是大房,与大阿哥那边牵扯甚深,她可不想她们家也跟着受牵连。 因此只是道:我也只是宽慰了大嫂几句,别的却一点没松口的。 隆科多点了点头,这么多年的夫妻,他对赫舍里氏这点子信任还是有的。 ** 一夜好梦,第二日隆科多起的极早。 他如今是一等侍卫,兼正蓝旗蒙古副都统。 但是因为他多半都是皇帝跟前当差,正蓝旗蒙古副都统的职位倒像是个虚衔,偶有大事才过问几句。 不过如今倒也是真有件大事需要他过问,那就是康熙四十八年的选秀,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都到了成婚的年纪,明年的选秀当是一个大年。 不过他管的这一旗倒是并没有什么出挑的人,他只需让底下人理好秀女的名单即可。 因此一大早他一起床就去了前院书房,一边用早膳一边听底下的幕僚说了选秀的事宜,心里有了个底,这才急忙往宫里上值去了。 隆科多出门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一点光亮都没有,天也有些冷,哪怕隆科多在朝服里穿了棉衣,也冻得他直跺脚。 等他进了紫禁城,到了侍卫们的值房,这才缓过劲来。 屋里的炭盆烧的暖烘烘的,他一进门,就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隆科多忍不住慨叹了一声。 而值房里的人一见他进来了,都急忙凑上来问好。 如今虽然因为大阿哥的事儿,佟家上下都受了申饬,但是隆科多却依旧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还是皇帝的亲表弟,没人敢小看他。 而隆科多也一直秉持着与人为善的做人原则,对这些同僚们也多是笑脸相迎。 等问完好,隆科多自去了里间交接,刚提起笔准备画卯,就见一人鬼鬼祟祟的探头进来了。 隆科多先是皱眉,继而神色一缓。 你今儿也当值吗? 来的人不是别个,正是他的堂弟夸岱。 夸岱乃是隆科多伯父佟国纲的幼子,自来是个机敏谨慎之人,身上倒是没有纨绔子弟的骄娇二气,因此往常与隆科多也颇为谈得来。 第3章 本不该我当值,只是想着有几句话要与兄长说,便与人调了班。夸岱一边搓手一边笑着道。 隆科多倒是能猜得出他想说什么,也没有多话,只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你先坐,我画个卯。 夸岱这才坐下。 这几日大哥在家里长吁短叹,看着心情着实不好,他的性情你也知道,我是真怕他又惹出什么祸事来。夸岱看着堂兄低垂的眉眼,斟酌道。 隆科多听到这话也不惊讶,画完卯后才叹了口气道:他的性情,别说你我了,伯父和皇上也拿他没办法。 夸岱面上露出苦色:谁说不是呢,之前大哥和二哥就势成水火,如今出了这事儿,家里的氛围更是不好,我在家里是如坐针毡,如今只能找堂兄你说说话了。 隆科多听了这话只是一笑:你是个机敏的,日后自有一番前程,如今倒是不必太过焦虑。 若是他没有记错,在雍正朝,夸岱还是很受重用的。 不过如今夸岱听了这话,也只当堂兄是在安慰自己,又和隆科多聊了几句,兄弟俩便一同去上值了。 隆科多先是亲自领着侍卫们巡视了一圈,交接了差事,然后又亲自布置了几处门禁的警卫,这才往乾清宫而去,准备扈从皇帝去往御门听政。 到乾清宫的时候,皇帝已经起身用膳了,隆科多与昨晚当值的人交接了差事,便守在了乾清宫外。 等皇帝出来的时候,天边才微微发亮,他抬头瞄了一眼皇帝面色,见他面色红润,情绪仿佛也不错,心中这才放心。 前段时间,皇帝生病,心情也不大好,他们这些跟前伺候的人,自然也是战战兢兢,如今皇帝心情好了,他们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皇帝此时也看到了隆科多,笑着对他道:你今儿当值吗? 隆科多急忙应是。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天寒,该穿暖和些才是。 隆科多立刻做出感激模样:奴才惶恐,多谢皇上挂怀,今儿皇上气色看着也比以往好多了。 康熙皇帝倒也挺喜欢自己这个小表弟,听他这么说又笑了笑:这几日调养,的确好了许多。 两人寒暄完,隆科多便护送着皇帝往前头上朝去了。 这一路倒是不太远,但是大清早的,的确也是寒风刺骨,等到了地方,隆科多的脸都快冻僵了。 但是这还不算完,他还得守在太和殿外等着早朝结束。 上早朝的大臣早就在此等候了,隆科多还看到了自家阿玛的身影,不过他老人家却是头都没抬,弓着身子跟随着大臣们进了太和殿。 隆科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他昨个还咳嗽了两声呢,也不知道今儿好些了没。 和电视上演的不一样,每天的早朝其实是很没有意思的,都是汇报一些大面上的事儿。 真正要紧的大事儿,其实皇帝多半都是和大学士们在南书房商议,隆科多竖着耳朵听了几句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当侍卫这么多年,其实也练成了一项技能,就是站着睁着眼也能睡。 此时他就已经陷入了半梦半醒的迷瞪状态,神思也早就这不知道飞到哪座山上去了。 但是就在此时,殿中的一道声音却突然在他耳畔炸响。 如今储位空悬,有伤国本,诸位爱卿以为如何啊? 隆科多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得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保举 可是即便如此,他竟也不顾皇帝意 储位之争,在康熙一朝可以说跌宕起伏,不知多少王公大臣皇子皇孙被卷入其中,最后能全身而退的更是极少数。 隆科多也是知道历史的,因此自打一穿越过来,他打定的主意就是独善其身,坚决不掺和进这些破事里头。 但是时间长了,他便也明白,自己这个想法不过是痴人说梦,以佟家如今的地位和处境,哪怕他真的无欲无求,也绝逃不开这漩涡。 想到这儿隆科多不由叹了口气,看起来二立太子就在眼前了,只是不知道事情的发展,会不会还和历史上一样。 与隆科多一同扈从的夸岱有些不安的看向隆科多,隆科多对着堂弟微不可觉的摇了摇头,夸岱立刻心领神会,转过头去,强装镇定,但是心中情绪到底如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皇帝石破天惊的开了个头,大臣们自然也不和皇帝客气,以佟国维、马齐、阿灵阿、鄂伦岱为首的文武重臣们都立刻保奏立八阿哥胤禩为太子。 隆科多在外头听着只觉得冷汗直流,他阿玛果真糊涂啊,这段时间以来,皇帝虽然并没有把二阿哥放出来,可是对他却是多有垂问,有时还会把他叫到乾清宫来召见,而八阿哥却是连贝勒的头衔都给褫夺了。 这明显的态度,他不信阿玛没察觉出皇帝的心思。 可是即便如此,他竟也不顾皇帝意愿,联合这么多人保举八阿哥。 隆科多心里顿时油煎一般,阿玛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皇帝应当也没想到自己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这些人竟然还是不知悔改,依旧保举八阿哥,他心中愤怒的同时也生出一抹恐惧。 自己的儿子竟然不声不响的结交了这么多重臣,而且这些人为了他,竟也不顾自己的意愿,这实在是太可怕了,若是不加以遏制,日后自己这个皇帝,还能掌控得住局势吗? 皇帝的视线一一扫过眼前众人,最后他到底是按捺住了心底的怒意,淡淡道:八阿哥少不更事,而且如今还是带罪之身,他的母亲更是出身微贱,还是重新保举他人吧。 这话说出来,众人一时间有些不安,佟国维看了一眼马齐,马齐眉头紧蹙,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不过马齐到底宦海沉浮多年,已经看出来皇帝生气了,心中斟酌片刻到底按捺住了。 但是鄂伦岱却是年轻气盛,又自来行事乖张,一见皇帝不允,就要上前再奏。 皇上,八阿哥贤德,臣只觉再无旁人能比得上。 这话说出来实在是太拉仇恨了,佟国维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而康熙自己也是对这个表弟头疼不已,一听这话,立刻发声斥责。 胡言乱语!你竟也是糊涂了不成! 鄂伦岱还有些不服气,还想再辩,幸好佟国维已知此事不成,急忙出面转圜。 皇上,鄂伦岱行事乖张,口不择言,还请皇上恕罪。 到底是自家表弟,康熙皇帝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只得冷哼一声,让侍卫将鄂伦岱赶出去。 隆科多一听这话,也不让旁人进去,直接招呼了夸岱,两人一同进去押人。 隆科多心里清楚的很,以自己这个堂兄的性情,旁的人过来,只怕还得受他几拳,他可不能再这么得罪人了。 也果真如同隆科多猜测的一样,鄂伦岱被赶出太和殿本就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他原本还想反抗,但是看见进来的人是自己的兄弟,到底没有多言,老老实实的跟着出去了。 等到了外头,隆科多这才低声道:兄长,事既不成,莫要多言了。 鄂伦岱看了眼自己这个堂弟,冷哼一声:若不是你怯懦,不愿在皇上面前替八阿哥说话,也不至于不成事。 隆科多都有些无语了,只能摇了摇头:兄长且回去吧。 鄂伦岱倒也没敢再闹事,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夸岱看着自己长兄的背影,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隆科多,兄弟两人面面相觑,心中都不由生出许多无奈。 ** 这一日的早朝最后就在这片混乱中结束了。 隆科多在早朝后半段已经不再去听里头在议论什么了,而是开始绞尽脑汁的琢磨,若是皇帝问起他今日之事,他该如何应答。 隆科多也果然没有料错皇帝的性情,等到回到乾清宫之后,皇帝就立刻召见了他。 隆科多心里忐忑,面上却一丝不敢露,低垂着头,满脸恭顺的走了进去,他进去的时候皇帝正坐在临窗大炕上批阅奏折,见他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今日早朝的事情你都听到了吗? 隆科多自然不敢在这事上糊弄康熙皇帝,立刻点头应了:奴才都听到了。 康熙皇帝点了点头:你既然听到了,也该知道你阿玛和你堂兄的主张,对于这事儿你是如何想的? 隆科多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听到这话,还是冷汗直流,斟酌道:立储之事,乃是国之大事,奴才不敢轻易置喙,皇上乃是圣人明君,想来定然自有主张。奴才只需听从皇上吩咐即可。 虽说这话听起来谄媚,但是多半却也是隆科多的肺腑之言,他可不想掺和进这些破事里头,皇帝说* 什么就是什么吧。 第4章 而康熙皇帝听了这话也很满意,笑着点了点头:我自知道你是个忠心的。 隆科多讷讷不敢多言。 康熙却又叹息了一声:这般简单的道理,若是你阿玛也能明白就好了。 这话听的隆科多毛骨悚然,急忙跪下磕头:奴才惶恐。 康熙却是笑笑摆了摆手:好了,不必如此,你下去吧。 隆科多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但是到底也不敢多言,安静的退了出去。 等出了正殿,隆科多这才察觉到自己仿佛出了一身冷汗,感受到屋外的冷风,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等今日回家之后,得和阿玛好好谈一谈。 ** 浑浑噩噩的当完了一天的差,交接完之后,隆科多便急急忙忙的回了家。 他先回了自己住的南院换了件家常衣裳,便去了正院给老爷子请安。 去的时候老爷子正在抽旱烟,屋里烟熏火燎的。 见着他进来,老爷子倒也没有多惊讶,只指了指跟前的位置道:坐吧。 隆科多老实坐下,而佟国维也没等他开口直接道:我知道你要来和我说什么,但是这些话我难道不比你知道的清楚,你不必多说了。 隆科多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不怕老爷子糊涂,就怕老爷子分明不糊涂,却还是往死路上走。 隆科多忍不住道:既然您知道皇上不喜欢此事,为何非得与皇上作对呢? 佟国维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许久叹息一声:我们佟家能有今日,你觉得靠的是谁? 隆科多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自然靠的是姑母。 佟国维低笑了一声:你倒还不算太糊涂,若是当年没有你姑母入宫,佟家又如何能有今日显赫,不过也是中等人家罢了,但是既有了今日显赫,佟家又如何能退?要知道官场险恶,你退了或许身后便是万丈深渊,为父不敢赌啊。 隆科多一时无话,他明白,阿玛这话没错,历史上的佟家,在九子夺嫡之后,也不过是个落得个惨淡收场,最后许多年也不见得缓过多少劲来。 老爷子又吧嗒了两口旱烟,继续道:原本我想着,到底这么多人保举,皇帝总该斟酌一二,但是如今看着,八阿哥到底是不成了,我们得早做打算。 隆科多听了这话忍不住蹙眉:阿玛,如今满京谁不知道咱们家是八阿哥一党,转投他人岂非让人看轻,不如且先沉寂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佟国维听着这话,目光却如同电一般看向隆科多:谁说我们佟家都是八阿哥一党,这不还有你吗? 隆科多心里咯噔一下,有些诧异的看向佟国维。 阿玛,您 佟国维仔仔细细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你之前不愿在大阿哥和八阿哥跟前奉承,我都由着你了,但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可再不能独善其身了。 隆科多只觉自己心跳的飞快,他就说以自家阿玛的掌控欲,为何会由着自己游离在佟家的政治立场之外,原来他早就留了一手。 三阿哥和四阿哥,你觉着哪个好? 佟国维根本不给隆科多思考的余地,直接张口就问了。 隆科多心中巨震,忍不住道:阿玛看好三阿哥和四阿哥吗? 佟国维却只是哂笑一声:倒不是我高看他们一眼,只是如今皇上又能选谁呢?太子一废之后,哪怕再立也不负往昔父子情分,以皇上的圣明,只怕也不敢将身后事交给太子,剩下的皇子,不是太小就是无能,如今看着也就只有三阿哥和四阿哥有些气象了,只是三阿哥总是和那帮腐儒混在一处,倒是四阿哥刚毅果决,有人君之相。 隆科多一下子沉默了,他心说你既然看得出来四阿哥有人君之相,为何一开始不支持四阿哥。 而隆科多也像是看透了儿子的想法,直接道:只是四阿哥刻薄寡恩,心智坚毅冷酷,并非仁主,我只怕狡兔死走狗烹。 隆科多算是服了,果真姜还是老的辣,他阿玛算是把这几个阿哥都给看透了,雍正皇帝最后还果真是把他给卸磨杀驴了。 既然如此,那阿玛希望我如何?隆科多自知自己是决计躲不开这一遭,索性也不反抗了,最差不过他一死,反正历史上雍正也没把他家赶尽杀绝,而他也不会像历史上的隆科多一样骄矜揽权。 见着儿子松了口,佟国维心中也满意了,笑着点了点头:如今你什么都不必做,若是四阿哥和三阿哥果真有心,自然会找上门来。 说完又顿了顿:昨个四阿哥是不是就找了你见面? 对于自家阿玛的消息灵通,隆科多一点都不惊讶,只沉默着点了点头。 佟国维轻笑一声:看起来到底还是四阿哥占了头筹。 作者有话说: ---------------------- 本文可能会比一般快穿穿的慢一点,文案上的三个国舅爷都会写,大家还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在评论区提一下建议哒~ 第4章 寿宴 隆科多微微皱眉,别是遇上什么阴 隆科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良久才道:那阿玛觉得我该如何应对? 佟国维又吧嗒了两口旱烟,这才缓缓道:先不远不近的处着吧。 隆科多知道,他阿玛这是经历过八阿哥的事情之后越发谨慎了。 不过隆科多自己也没想着一开始就和四爷多亲近,便也点了点头:儿子明白了。 说完了这些话,佟国维看起来仿佛也十分疲惫,摆了摆手:行了,你回去歇着吧,过几日是你岳父寿辰,我只怕是去不成了,你帮我捎一句好。 隆科多没想到他还记挂着这个,朗声应下,这才起身告辞离开。 ** 等回了自家南院,赫舍里氏正在和几个管事婆子在屋里说话,听到他回来了,急忙迎了出来。 隆科多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何必迎来送去。 说完又指了指几个婆子:你们这是在干嘛? 赫舍里氏抿唇一笑:今儿太太差人来问了一回我阿玛寿辰的事儿,又说她这会只怕是去不成了,就让人又添了寿礼让我代她老人家送过去。 隆科多微微蹙眉,竟是连他额娘也不去了,看起来他们家是真要沉寂下来了。 隆科多心中心思急转,但是面上却一丝不露,只是点了点头:太太年纪大了,精力到底不比从前了。 赫舍里氏一点没察觉出不对,只是笑着应了声是。 ** 之后的事情也和历史上发展的一样,康熙皇帝看这些大臣们这么没有眼色,最后不得不搬出了鬼神之说,说自己梦到了孝庄文皇后和孝诚皇后,两人在他梦中都是怏怏不乐,这让他心中十分难受。 又说二阿哥的疯病已经治好了,本性已经痊愈。 这些话的言外之意,那就是要复立二阿哥。 皇帝都给自己把台阶搭到这个地步了,众大臣又能说什么呢,只能唯唯诺诺,不敢多发一言。 一时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太子复立之事已成定局,京中明里暗里也不由生出了不少波澜。 不过这都和隆科多无关了,这天一大早,他便带着妻儿往岳父府上祝寿去了。 隆科多的岳父也是他的亲舅舅,关系算得上紧密,这么些年以来,虽然岳父在仕途上没什么长进,但是老爷子人缘却不错。 隆科多一家子来的也不算晚,但是等到的时候,府里府外的却已经热闹起来了,来来往往的马车,若不是有人在外头疏导,只怕要挤成一团。 不过作为赫舍里家的姑爷,隆科多他们自然不用在宅子外面排队,很快就在小厮的引领下进去了。 马车进门之后,先在二门外停了下来,隆科多直接掀帘子下来了,转头又将赫舍里氏也扶了下来。 在人前如此亲近,赫舍里氏也不由脸上一红,不过到底也没舍得拒绝他,扶着他的手便下来了。 至于他的好大儿岳兴阿,马车都还没停稳呢,这小子就窜下去了。 过来迎他们一家子的是隆科多的大舅子,也是他表哥庆保,庆保年纪比他大两岁,今儿看着倒比以往精神许多,穿着一身簇新的马褂和长袍,辫子也梳的锃亮。 远远看见他就笑着招手: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老爷子一大早起来就问起你,都问了三四遍了。 隆科多知道自己这个表哥兼大舅子自来爱说笑,一分的事儿也能说成三分,但是这种场合,他倒也不会纠结这些小节,很给面子的拱了拱手:是我来迟了,让岳父大人操心。 庆保哥俩好的揽住了隆科多肩膀,笑着道:成了,客气话就甭说了,跟我去前头喝酒,今儿老爷子可把他压箱底的好酒都拿出来了。 第5章 赫舍里氏见此,急忙道:大哥,你可千万别灌他酒,他胃不好。 庆保笑嘻嘻的看了一眼妹子:你就放心吧,保管给你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赫舍里氏自来知道哥哥的品行,还是有些不放心,有心再想叮嘱几句,没想到隆科多先打断了她的话,转头道:你先去后头吧,我心里有数。 赫舍里氏还是担心,但是想着丈夫并不是不着调的人,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赫舍里氏被人引去了内宅,而隆科多则是带着岳兴阿跟着庆保去前院给岳父请安。 庆保是个话多的,一路上嘴就没停,一会儿说今儿来了多少亲戚,一会儿又说今儿家里的席面多么丰盛。 隆科多也就笑眯眯的听着,有时还应和两句。 等到了前院书房,屋里却是热闹的紧,看起来今儿的确来了不少人。 庆保领着他们父子俩直接就进去了,一进去就道:阿玛,妹夫来了。 隆科多的岳父兼舅舅今年虽然六十了,但是人还是很硬朗,耳不聋眼不花,听到动静便看了过来。 隆科多急忙领着岳兴阿给老爷子行礼祝寿。 老爷子看着也高兴的很,急忙摆手:不必多礼,快起来坐吧。 说完又让岳兴阿走上前去,仔细打量这孩子。 真是个壮实孩子,好,好啊。老爷子笑的眯起了眼。 隆科多陪笑着也说了几句客气话。 隆科多的身份地位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儿,屋里其他人见他待老爷子这样谦恭,也凑了上来,和隆科多搭话。 不过这些人隆科多大多都不认识,对于不认识的人,隆科多向来是没什么耐心的。 老爷子人老成精,也看出了他的不耐烦,又笑着道:你岳母一大早的也问起你和岳兴阿呢,你们许久没来了,她也想你们呢,你带着岳兴阿去后头给她请个安吧。 隆科多心里松了口气,起身行了一礼,就带着岳兴阿从书房出去了。 这回庆保倒是没有跟着,他这会儿早就和屋里一个相熟的人聊起来了。 幸好隆科多对赫舍里家也还算相熟,没有人领路也能知道怎么走,便也索性没有找领路的婆子,带着儿子就往后院去了。 父子俩入了二门,顺着回廊刚走了一半,突然听到小花园里传来一阵哭声。 隆科多微微皱眉,别是遇上什么阴私了吧。 他回头看了眼儿子,到底是小孩子,一脸好奇的踮着脚往里看。 隆科多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别看了,赶紧走。 岳兴阿有些讪讪的垂下头,好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隆科多心中暗笑,真是个老实孩子。 不过最后他们俩人到底是没走成,不过刚迈出两步路,便有一个年轻姑娘从斜刺里冲了出来,衣衫不整,满脸惶然。 见着他们父子了,似是有些惊讶,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隆科多一皱眉,挡在了儿子身前,儿子还小,可不能让他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而隆科多自己也侧过脸去,不敢多看:你是客人还是主家,怎么到处乱跑? 这情形一看就不对劲,隆科多心里隐约生出些许不安。 那姑娘一听这话,眼泪像是断了线似得往下掉,哭着道:奴才是这家里的人,只是,只是奴才如今着实是活不下去了啊! 话音刚落,便看见两个人高马大的婆子追了出来,原本脸上还是一脸的凶狠,结果看到这个情形,倒是都迟疑了,许久才走上前来行礼:给姑爷请安。 隆科多扫了一眼那两个人,不怎么眼熟,但是既然认识他,应该是赫舍里家的仆人。 他点了点头:今儿家里人来人往,怎么能让人随意在家中奔走呢?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两人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其中的言外之意,心下一松,急忙上前告罪。 隆科多也懒得和他们废话,直接摆了摆手,示意将人拖走。 那两个婆子心中一喜,急忙上前拉人。 那个姑娘也是没想到这位爷竟然如此心狠,一下子愣住了,等回过神来,就急忙膝行上前,想要抱住隆科多的腿。 隆科多却早就防着这一招,立刻后退两步,让那姑娘抱了个空,面上也露出一丝冷意:还不快赶紧将人拖下去! 两个婆子也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制住了那姑娘,那姑娘还想大叫,一个婆子立刻眼疾手快将自己的汗巾子塞进了她嘴里。 隆科多从头至尾都是冷眼旁观,等到两个婆子千恩万谢的告退时,他才又道:到底是大喜的日子,该积德才是,不要闹出什么晦气的事情来。 俩婆子急忙点头:您放心。 隆科多见这二人应了,也没多言,转头带着儿子就走了。 走了几步之后还隐隐听到那两个婆子骂人:真是下贱的娼妇,做了老爷的通房还敢不安于室与人私通,等着今儿好日子过了,有你受苦的时候! 竟然是他舅舅的通房,隆科多不由皱起了眉,他舅舅都六十了,那姑娘看着不过才花信之年,真是造孽。 但是这种到底是人家家里的事儿,隆科多也不好插手,只能将心思按下。 倒是岳兴阿看着有些期期艾艾的,等走远了,这才低声道:阿玛,你为什么不救她? 听到儿子这话,隆科多转头看向他,心说这倒是一个教育儿子为人处世的好机会。 想到这儿,隆科多语气也柔和了几分,道:那你觉得我该如何救她? 作者有话说: ---------------------- 大家的提议都看到了~ 我先研究一下,定下了会和大家说哒~ 第5章 阴私 岳兴阿见阿玛没有责怪自己,反倒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话,心里顿时雀跃了几分,思索片刻后道:总该垂问几句因果,论清楚其中缘由。 得,总归还不算太笨。 隆科多轻声笑了笑:能想到这一层你这书总算是没白读,但是你总归也该知道一句话,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本就是你外祖家的家事,我若横插一手,不管道理在哪儿,都是不合规矩的。 岳兴阿看着还有些不服气,隆科多却摆了摆手,压下了他嘴边的话:不过既然见着了,总不能真看着一个姑娘就这么丢了性命,我会和你母亲说的,她是你外祖的女儿,说话总比我合适。 岳兴阿这才露出一个笑脸来。 隆科多看着有些好笑:竟是不知,你小小年纪也是个怜香惜玉的。 岳兴阿被这话说的满脸通红,许久才支支吾吾道:儿子也是看那姑娘可怜。 隆科多听了这话却是叹了口气:这世上可怜之人多了去了,你又哪里能一一管得过来呢。 岳兴阿听了这话却并不气馁,反倒一脸认真道:虽则管不过来,但是遇上了总归是得管一管的。 隆科多听完失笑,摸了摸儿子的脑门:好儿子,说得好。 岳兴阿的脸更红了。 ** 父子俩很快就到了后宅正院,远远刚看见门,守门的婆子就往里头通传去了,进了院子,便看见赫舍里氏已经从屋里迎了出来。 原以为你们要多说一会儿话呢,没成想这会儿就过来了。 隆科多笑了笑:岳父那儿人多,我待着也怪没意思的。 赫舍里氏一听这话,顿时也明白了隆科多的言外之意,其实如今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刚刚只是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就不知受了多少明里暗里的吹捧。 这些吹捧自然不是没由来的,多半都是想和佟家攀上关系。 不过这话倒不好说出口了,赫舍里氏只能笑着道:那待会儿让小弟陪着你去花园里转一圈,我听额娘说,家里的园子刚刚整修了一回,进了不少名贵的花种和景观。 隆科多自然知道她这是在找借口让自己躲清闲,便也笑着点了点头:也好。 等两人进了屋子,隆科多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座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今年也五十八了,但是精神头看着却很是不错,见着他们爷俩进来,不等行礼就将岳兴阿拉到跟前:这才几日不见,竟是又高了。 岳兴阿没防备被老太太抱进怀里摩挲了一把脸蛋,又被心肝肉的叫了一通,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倒是把一旁的隆科多逗得直乐。 最后还是赫舍里氏过去解救了儿子。 他今年都十二岁了,都是个大人了,也就您还把他当孩子。 老太太一听这话倒是一惊,仔细打量了一下岳兴阿:这都十二了啊,真是一眨眼的功夫,孩子们就都大了。 第6章 赫舍里氏不动声色的将儿子隔开,自己坐到了老太太跟前。 岳兴阿不由松了口气,赶紧走到隆科多跟前坐下。 隆科多看着儿子有些好笑,不过到底也没落井下石,只捏了块点心给他:赶紧吃些垫垫,吃席还得一会儿。 岳兴阿这孩子却也好养活,并不怎么挑食,隆科多给了,他就接过来埋头吃。 这边老太太絮叨完旧事,这才想起来女婿,又将隆科多叫到跟前问了一回,不过都是些家常话,隆科多皇帝都哄得,自然也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 最后还是因为外男不好久留内宅,老太太这才放了他们父子离开。 不过这次他们离开就不是单独走了,赫舍里氏早就打发人将小弟庆叙叫了过来,陪着他们父子俩去花园逛逛。 虽然刚刚花园就发生过一些阴私之事,但是隆科多却并不怎么避讳,都这么大会儿功夫了,想来哪怕是愚公移山都该移走了。 不过这个小舅子庆叙隆科多往常倒是没怎么交际过,主要是这孩子比他小得多,今年才不过刚二十,年前才说了亲事,都还没成婚呢,在隆科多这儿,一直把他当个小孩子看。 但是今儿一聊却发现这个小舅子倒也不是个俗人,该是读过书的,见识也不错。 因此两人一时倒是聊住了,岳兴阿不耐烦听这些经济仕途,一进园子就跑没影儿了,隆科多也不是那种非得将孩子栓到自己跟前的人,只嘱咐了几句跟着的小厮,便任由他去了。 他自己则是和庆叙找了个凉亭坐下,一边赏景一边聊天。 聊着聊着便说起了这园子,听庆叙说,这园子还是庆保张罗拾掇的,花了大价钱。 这个隆科多倒是没多惊讶,庆保这小子平日里没个正行,但是这种玩乐之事却是样样都精,这园子深得苏州园林的精髓,小小一点,竟也是一步一景,十分精致。 俩人正说着呢,不远处却突然传来喧哗声。 隆科多没在意,庆叙却皱起了眉,立刻让人过去问问出了什么事。 结果没一会儿小厮就回来了,面上神色有些古怪,低声在庆叙耳边说了什么。 庆叙顿时脸就青了,咬牙低声道:快让人将她押回去! 正说着呢,却看见岳兴阿远远的跑了过来,他脸上还带着汗,眼神却有些焦急,见着隆科多在此处,顿时眼睛一亮,冲了过来。 阿玛,你快让人救救她吧,我听人说,她们要把她勒死呢。 隆科多霎时便知道是什么事了,心里也有些无语,怎么净让他撞见这种事。 一边的庆叙听了这话,脸色也顿时一变,急忙低声道:姐夫,这 隆科多一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只低声道:不必说了,先将人押回去,只是到底是大喜的日子,也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伤了阴德。 这言外之意庆叙当然是听明白了,他顿时松了口气,又低声吩咐了几句长随,长随也立刻匆匆离去了。 就这会儿的功夫,岳兴阿人已经跑到跟前了,他满头满脸的汗,一看就是一路跑过来的,气都没喘匀。 阿玛,我 好了。隆科多笑着阻止住了儿子的话,只道:你舅舅已经让人去处理了,你就少操些心吧。 岳兴阿到底是个孩子,一听这话,一时间倒是有些迷茫了。 而庆叙此时也笑着附和:好孩子,你放心吧,咱们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是积善人家,今儿又是你外祖的大喜之日,如何能触这个霉头。 这话倒是不假,岳兴阿到底是被糊弄过去了。 隆科多拿了汗巾子,给儿子擦了擦头上脸上的汗,温声道:天也越发冷了,要小心着凉,别在这儿乱跑了,去前头找你表兄表弟玩去吧。 岳兴阿自来最听阿玛的话,一听这个,也就不操心了,跟着小厮去了前头。 庆叙看着外甥走远,这才转过头给隆科多行了一礼:姐夫,让你见笑了。 隆科多却笑着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庆叙却是叹了口气道:刚刚那闹事的人,本是我父亲的一门妾室,八九月的时候被采买入府,没成想这一来倒是生出了不少事端。 隆科多可不愿意在小舅子口里听这些阴私,只笑着道:既然是岳父的房里人,那更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事儿了。 庆叙依旧叹息:也是因着老太太仁善,不大爱管这些事儿,否则又怎会到如此地步呢。 隆科多依旧没吭气,能让庆叙这样的读书人都操心的事儿,看起来这个女人闹出来的事儿应该不小。 不过庆叙倒也也是懂规矩的人,感叹两句便也点到即止,转头又和隆科多说起了旁的。 这一日的寿宴虽然没有大办,但也还算热闹,隆科多夫妻一直到下午才回返佟府。 岳兴阿在席上被庆保这个混不吝灌了几杯酒,一上马车就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隆科多也被灌了几杯,但是他酒量不错,因此只是半靠在马车厢上半眯着眼睛。 赫舍里氏被哥哥气得不轻,一边给岳兴阿擦脸一边埋怨:都多大的人了,竟是连外甥也灌,三爷您也是,竟也不拦着点。 隆科多听了睁了睁眼:架不住你这傻儿子愿意喝啊,等我看见的时候,他都好几杯下肚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大人的东西都是抱有强烈的好奇心的,岳兴阿当然也一样,不过被诱哄几句,便心甘情愿的喝下去了。 赫舍里氏一听这话,气的直用手指头戳了戳儿子的脑门:真是个冤家。 隆科多见她气得不轻,生怕儿子再遭殃,就急忙拿今日听到的见闻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赫舍里氏一听这阴私,竟也是听住了,许久才道:你说的这个,是前段时间被阿玛收房的李四儿吧。 隆科多一听这话直接愣住了,脑子里顿时嗡嗡响。 李四儿,是历史上那个被他宠妾灭妻的李四儿吗? 第6章 过渡 隆科多这会儿已经懵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最后到底还是多年的养气功夫到位,即便心里多诧异,从外表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端倪,反正赫舍里氏是没看出来什么,还在自顾自的说娘家的事儿。 我今儿也听老太太说了,这个李四儿九月才被老爷子收了房,前段时间却被人看见和大哥站在一处说笑,老爷子气得不轻,若不是寿宴就在眼前,只怕她的下场不会好。 原来她被人看管起来是因为这个缘故,隆科多微微蹙了蹙眉,那在历史上,只怕就是因为这回相遇,才有了后来那些孽缘。 隆科多想着今日在花园的事情,隐约觉得这怕也不是什么偶然。 怪不得呢,我就说大喜的日子又闹出这番纠葛来,只是这腌臜事到底让咱们岳兴阿正正好看到了,这孩子心善,我之前又应了他要找你给那人求情,如此我倒是不知道怎么回他了。 隆科多敛了内心的不安,淡淡回了一句。 赫舍里氏听了这话,却只露出一个笑来:这有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照我说啊,这事儿从根儿上来说还是阿玛不对,一把年纪的人了,竟又收了一房,那样年轻鲜嫩的姑娘进门,也是可惜了了。 隆科多听了这番话面上露出诧异神色。 赫舍里氏也看出了他的疑惑,抿唇一笑,语气有些嗔怪:难道爷当我是铁石心肠不成? 隆科多神色复杂的看着赫舍里氏,心里却是叹了口气,你纵然不是铁石心肠,只可惜你的这份好心,在历史上却没能换来好报。 既然知道了那人是李四儿,隆科多一时间也没了谈兴,往后一靠便开始闭目养神。 赫舍里氏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毕竟往常隆科多的话就不是很多,见他仿佛累了,便也不再找他说话,而是转头将儿子的头抱进了怀里,生怕这一路颠簸,让儿子睡得不舒坦。 ** 很快隆科多一家子就回了佟府,刚一回来,隆科多就察觉到府中的氛围有些不对。 他不由皱眉,还没等找人问话,就见老爷子跟前的长随佟福迎了上来,他竟好似一直在此处等着他。 隆科多心下不由一沉,这个架势,怕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 结果最后也没有让隆科多料错,佟福一脸严肃的道:宫里好似发生了大事儿,老爷让您一回来就去正院说话。 隆科多心里咯噔一下,也来不和赫舍里氏交代几句,急忙就往正房去了,赫舍里氏有些无奈的看着丈夫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 隆科多到正院的时候,他发现不止自己一个人过来了,大房二房甚至东府的人都来了。 第7章 所谓的东府就是隔壁佟国纲府上的人,不过如今他的伯父已经去世了,东府做主的是他堂兄鄂伦岱。 这位爷可是个有名的混不吝,因为之前立储的事儿,在隆科多面前出了丑,这几日见着隆科多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今儿自然也一样,见着隆科多进来,冷笑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倒是有闲心给你老丈人祝寿。 隆科多皱了皱眉:我出门前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大事儿。 这人纯粹就是找不自在,隆科多也懒得和他计较。 鄂伦岱一见他还敢回嘴,又想再来几句,却到底被佟国维拦下了。 行了,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如今太子已经被皇上放了出来,眼看着怕是要恢复储位,我们家也得早做打算了。 鄂伦岱一听这话就来气:真不知太子那个小崽子有什么好的,眼睛长在脑门上,偏皇帝总把他放在心尖尖上,如今废了都要复立。 胡说八道什么呢!佟国维斥责了一句侄子,又咳嗽了两声,继续道:大阿哥和八阿哥只怕是都不成了,咱们家前段时间也是太过招眼了,今日之后,各房都老实些,无事不要再随意走动了。 这话说出来屋里人都有些不安。 隆科多的二哥德克新在他耳边嘀咕:老爷子这是真怕了,宫里这几日可有什么风声? 隆科多摇了摇头,虽然说佟家两府都牵扯进了储位之争中,但是康熙对他的态度还是没变,平日里提起佟家,态度也很温和,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可是越发这样,隆科多心里却是越不安,即便是知道历史上佟家在康熙朝并未怎样,但是在皇帝面前,难免还是会战战兢兢。 他们兄弟俩或许还只是偷摸说说悄悄话,但是鄂伦岱可不是个能忍得住脾气的人,噌的一下就站起身来,道:二叔,您何必这般小心,如今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咱们家和八阿哥要好,咱们这会儿再谨慎,只怕也是来不及了。 佟国维被这个大侄子气的手抖,一拍桌子道:糊涂东西,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你还看不清形式吗?皇上宽仁,难道你就敢依仗皇上的宽仁为所欲为不成! 隆科多倒是很理解佟国维的心情,虽然说这会儿装孙子多半已经没啥用了,但是到底也是要给皇帝做出一个样子来,让皇帝知道,他们家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 一条道走到黑,这不是擎等着找削吗? 当然这未尽之言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要真说出来,便是真的诛心之言了。 鄂伦岱到底也不是个大傻子,被佟国维这么一提点,心里也顿时明白了过来,最后皱了皱眉,还是老实坐下了。 佟国维见他不吭气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家里这些爷们,其他人他能把握得住,就这个大侄子他是真的提起来就头疼,一大把年纪了,只长岁数不长脑子,冲谁都是一副狗脾气,连他亲爹都管不住他。 不过许是到底年岁渐长,这两年到底比前几年稳重了许多。 想到这儿佟国维叹了口气,转头又看向自己几个儿子:你们如今都大了,我也不想再* 一遍遍跟在你们屁股后头说教,只一句话,日后行事,当三思而后行,如今朝中局势紧张,咱们家也经不起再折腾了。 这话竟是有了几分颓然之感,隆科多兄弟几个急忙起身安慰老父。 佟国维最后却只是摆了摆手:行啦,多余的话我也就不再说了,你们都回去好好想想吧。 佟国维在家中自来威严深重,隆科多兄弟几个也不敢多言,只能起身告退离开。 但是就在众人都退出去的时候,佟国维却突然道:老三留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隆科多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其他几个兄弟也都看了过来,他们的眼神有好奇有不安,但是当着佟国维的面,却也没一个人敢多说什么,一一退了出去。 只有鄂伦岱冷哼了一声,对他翻了个白眼,一甩袖子第一个出了门。 看着他的背影,隆科多有些无语。 坐吧。看着垂手站在门边的三子,佟国维眼神十分复杂。 隆科多也不会和自己亲爹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最上首的位置上。 今儿你岳父的生日如何? 隆科多组织了一下语言,将今日的热闹场景描述了一遍,当然了 ,后宅那点腌臜事儿自然是略过不提。 佟国维也不是真心关心自己这位亲家兼大舅哥的生日过得如何,听完也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热闹就好,你岳父如今年纪也大了,有今天没明天的,你平日里也该多孝敬孝敬他。 隆科多自然讷讷应是。 说完了闲话,佟国维这才扯上正题:这几日四阿哥可找过你? 隆科多估摸着他就是在操心这个,便也老老实实的回答:并未。 佟国维先是有些失望,继而又点了点头:四阿哥谨慎,如今这个当口,也不好有什么动作。 说完又看向隆科多:其他阿哥可来找过你? 隆科多摇了摇头:前几日在乾清门遇到三阿哥,倒是说了几句话,可是也都是些客气话,和往常并未有何不同,三阿哥也并未露出什么意思来。 佟国维嗤笑一声:如此胆小,成不了事的。 说完他认认真真看向儿子:太子要复位了,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必定是要给几位皇子进爵位的,若是四阿哥再来找你,这个消息你倒是可以透露几分。 隆科多自无不可,进爵位这种事,透露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之后父子俩人又密谋许久,佟国维甚至恨不得将如何与四阿哥说话都一一叮嘱给隆科多。 他这样焦虑,让隆科多都有些不解。 阿玛,您心中可是有什么顾虑? 佟国维摇了摇头,眉头紧蹙:要说什么切实的顾虑,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这心里总是生出许多不安,总觉得日后只怕要不好。 隆科多听了这话叹了口气,心说您这话却是没说错,历史上佟家的确也没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康熙一朝赫赫有名的佟半朝,最终也不过是雨打风吹去罢了。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追名逐利不过是人之本性罢了,再加上康熙帝晚年平衡权术,大臣们又都想要凭借从龙之功延续家族辉煌。 佟家处于这样的权利漩涡之中,又哪里能真的独善其身呢? 第7章 密会 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十六日,皇帝于众人面前释放了二阿哥胤礽。 胤礽于驾前痛哭请罪,皇帝亲自上前将儿子拉起身来,细细安抚。 外人看着,倒又是一番父慈子孝的美好场景。 可是知道其中内情的都心知肚明,不管外面装的怎么像,这内里的父子之情,只怕是到底回不去了。 皇帝这边释放出如此清晰的信号,那自然就有聪明的立刻接收到了皇帝的意思。 释放太子的第二天,便有王公大臣联合上奏,请复立二阿哥为太子。 皇帝虽然留中不发,但是没有反对就已经表明皇帝的态度了。 一时间上奏请复立太子之位的大臣越发多了。 隆科多每天就看着那些折子被人抬着在乾清宫里进进出出,都不免生出感叹,皇帝这工作还真不是好干的,要让他来,光看这些折子就能看得他头昏脑涨。 十一月二十八日,皇帝突然下旨恢复了八阿哥的贝勒之位。 之前因为张明德案,八阿哥被革爵又被幽禁于府内,如今虽然发还爵位,但是却并没有把他放出来。 隆科多知道,皇帝这样约莫是在安抚支持八阿哥的那帮人,毕竟那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无数朝廷重臣,哪怕是皇帝,也不能真把这些人都杀了。 但是佟国维听说这事之后,却是叹了口气:皇上如此作为,只怕我们领头的几人,要倒霉一两个了。 这话说出来,隆科多先是一愣,然后又立刻明白了。 皇帝毕竟是皇帝,虽然不能把所有人都责罚一遍,但是重罚几个领头的敲打一下大臣还是应有之意。 隆科多前世对这些历史细节知道的也不清楚,并不知道这件事最后到底有没有牵扯到佟国维,一时有些紧张。 佟国维看着儿子如此,却是笑着敲了敲烟锅。 放心吧,皇上自来宽仁,心中哪怕再对我不满,也不会真出手对付我这个亲舅舅的,这件事最后多半还是马齐遭殃。 隆科多这才松了口气,仔细思索一番倒也合理,几个领头的,佟国维和鄂伦岱都是佟家人,阿灵阿虽然出身高贵,但是到底年轻,不如马齐位高权重,在这件事里也不过是出头的马仔。 第8章 皇帝既然想要敲山震虎,那敲的山必然得是一个有分量的山,如此算下来,只能马齐倒霉了。 事情也果然如同佟国维所猜测的一样,四十八年正月朝廷刚开了印,皇帝就开始追究举荐八阿哥为太子一事的责任。 他找了张廷玉来问话,张廷玉那也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也能揣测出上意,立刻说出了马齐的名字。 最后马齐被议罪,一开始竟是被议出了一个死罪,但是皇帝自然不会真的杀了马齐,赦免了他的死罪,最后革去了马齐大学士之职,交由八贝勒胤禩拘禁。 这也是够损的。 而且这次富察家也不止马齐倒霉,马齐的兄弟马武和李荣保也都被下狱议罪,最后被夺了官位。 最后轰轰烈烈一场举荐太子的大事,最后以富察家付出最大代价而告终。 当然佟家也不是真的就能独善其身,佟国维都被皇帝叫去训了一顿,失了圣心,那也是非常惨痛的,而且舜安颜也丢了额驸的封号。 这个年满京城都过得不大安稳,但是隆科多倒是没有操心很多,他现在每天都要在皇帝跟前当差,完了还得处理旗务,忙得什么似得。 年底的选秀,差点没让他脱掉一层皮,也就没时间想东想西了。 不过忙里偷闲,他倒是听赫舍里氏说了一下那位李四儿的结局。 在赫舍里氏的鼓动下,老太太最终出了手,到底没搞出什么大新闻,只是将李四儿赶出了赫舍里家。 说起这个赫舍里氏还感叹:老太太到底心软,我说了几遍她便答应了,而且我看她那样,也是怕这女子留下来会祸害家门,你可不知道,我大哥平日里都是一副纨绔做派,这回却好似真对那女的动了心,还想着从我阿玛手里将那女子讨来。 这可吓坏老太太了,当日就让人将那女子捆了,远远的送了出去,听说她有个姑妈在天津,老太太就让人将她送到天津去了。 隆科多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老太太这法子也是绝,直接将人送走,去了祸根。 庆保心里哪怕再惦记,他是旗人出不了京也没用。 顺耳听完这些阴私,隆科多转头就出了家门,今儿他可有一场重要的约要赴。 他的长随佟大一见他出了二门,便急忙迎了上来:三爷,咱们今儿去哪儿?可要备车? 不必了。隆科多摇了摇头:好不容易休沐一回,去外头走走便罢了。 今儿要赴的这个约,他对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一点风声都不敢漏。 主仆俩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子,隆科多也没急着就往约会地点赶,而是绕着灯市口转了一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晃晃悠悠往聚香楼去了。 这聚香楼乃是京里最大的酒楼,隆科多往常出门也常在这里用饭,楼里的伙计一见着他,立刻就迎了上来:三爷来了,可是要用膳?您老常用的那间雅间小的一直给您留着呢。 隆科多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成,那就吃点,还是老规矩。 小二立刻笑着将人迎了上去,隆科多到了雅间门口,却没让佟大跟着进去,而是让他去下面自己用饭,自己这边不用伺候。 佟大也知道自家这个主子,向来是个有决断的,也不敢多问,便退了下去。 而隆科多则是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雅间的大门。 而门里坐着的人,也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正是四阿哥胤禛。 隆科多只扫了一眼就立刻垂眸,走上前去给四阿哥行礼。 奴才见过四贝勒。 胤禛立刻起身亲自将隆科多扶起来:舅舅何必与我这般多礼,之前冒昧邀请舅舅赴宴,却是我唐突了。 隆科多哪里看过四阿哥这般温和可亲,连道不敢。 四阿哥却不多言,只把着他的手臂,拉着隆科多坐到自己身边。 原本想着年前就该请舅舅出来喝酒的,只是想着今年选秀,舅舅必定旗务繁忙,这才一直拖到了如今,还请舅舅不要见怪。 什么叫做礼贤下士啊,隆科多被这客气话说的都有点心虚了,他都开始怀疑平日里那个冷峻孤傲的四阿哥到底存不存在了。 阿哥如此体贴,奴才实在受之有愧。 四阿哥见他如此谦恭,心中也是一哂,怪不得此人能得汗阿玛信重,这份谨慎劲儿就已经胜过寻常人三分了。 之后四阿哥便也不再说这些客气话,只是招呼隆科多用膳。 隆科多嘴上吃着饭,心里却在犯嘀咕。 昨个他当完值下差回府,路过灯市口大街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下,塞了一张纸条过来。 他当时还被唬了一跳,结果回家一看条子上的内容,心里便隐约有个数了。 最后他沉思良久,到底将纸条烧了,决定赴约。 独善其身既然行不通,那就说不得要拼一把了。 两人用膳的时候也闲聊了几句,但是四阿哥却一点皇帝相关的都没问,说的都是一些闲话。 家长里短的,让人听着倒是挺亲切。 说着说着就说起了他家里的小阿哥们。 四阿哥家里的情况隆科多知道的还是很清楚的,四阿哥子嗣不丰,至今府上也只有两位阿哥,二阿哥弘昀和三阿哥弘时。 三阿哥弘时他倒是听说过,某部清宫剧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但是弘昀他却是一点都没听说过的,难道这位阿哥没长成? 毕竟在历史上,弘时才是雍正皇帝事实上的长子。 隆科多压下这个念头,应和几句四阿哥关于给弘时请蒙师的事儿。 弘时今年虚岁六岁,按理来说该早就开蒙了,但是因为这孩子身体不好,因此一直都迟迟未曾开蒙。 现在这事儿再也拖不得了,四阿哥倒是犯了难,蒙师选了又选,总是挑不到一个合心意的。 这事儿算不得什么大事儿,隆科多也就跟着推荐了几个人,这也是示好之意,否则真只过来吃顿饭,那岂不是白来了。 果然四阿哥也接收到了隆科多的示好,笑着点了点头:舅舅推荐的,肯定是好的,改日我必亲自前去拜访。 隆科多笑着摆了摆手:奴才也就是随口一说,阿哥若是能用上那再好不过,若是不合适,还要请阿哥不要责怪我识人不明才是,孩子教育之事到底要谨慎为之。 四阿哥没想到他竟能说出这话,不由一愣,然后又笑了笑:舅舅这话说的不错,此事确实当谨慎。 俩人边吃边聊,很快就用完了午膳,不过两人这次没急着分别,而是又聊了一会儿,隆科多有意无意将皇帝要给诸子进爵的事儿透露了一点,四阿哥听了却是神色不变,好像并不在意似得。 隆科多心中感叹,不管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装的,能有这份城府和心胸,也的确称得上不俗了,怪不得历史上他最后能成功。 最后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两人这才分别,四阿哥亲自将隆科多送到门口,又道日后若是有暇,还要再来饮酒。 隆科多笑着应下,然后告辞离开。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问一句与皇帝有关的事情。 这份谨慎和耐心,隆科多是真的佩服不已。 而四阿哥也是站在原地,目送隆科多离开,心中对此人的评价又更上了一个台阶。 为人臣子,能恭谨自持,处事又不失圆滑,怪不得他能讨汗阿玛喜欢。 第8章 喜忧 康熙四十八年正月二十二日,皇帝终于下旨复立二阿哥胤礽为皇太子,并遣官员,告祭于天地、社稷和宗庙。 三月初十,又遣大臣为使节,正式授予胤礽太子册宝,至此皇太子算是彻底正式复位。 但是与此同时,康熙皇帝也大封诸子,晋封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为亲王,晋皇七子胤祐皇十子胤?为郡王,胤禟、胤裪、胤禵皆封为贝子。 虽然只是上谕,没有正式晋封,但是皇帝说出口的话那自然是一言九鼎,板上钉钉的,一时间朝堂氛围也是一变。 隆科多猜测皇帝这般行事是想要安抚诸子,但是不得不说,这般操作下来,只怕夺嫡之争会愈演愈烈。 只是这些事儿都不是他一个小小侍卫能操心的了,他目前最重要的事儿,还是先干好自己工作。 不过有时候却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一日隆科多刚下了值,从乾清宫往外走,结果走到门口就看到太子过来了。 经历了这样一场波折,太子看起来比之前颓唐了不少,人也瘦了许多,眉眼间积聚了不少阴郁之色。 隆科多不敢多看,急忙低头请安。 太子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免了礼。 这是去哪儿啊? 这话语气十分轻忽,只一开口,就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傲慢。 第9章 隆科多也早就习惯了太子这个态度,低头道:奴才下值了,正要出宫去。 太子看着他冷笑一声:你既在汗阿玛跟前伺候,便更该勤勉些才好,莫要失了为臣之道。 这话就是纯纯找茬了,隆科多心里嘀咕,面上却不敢和他对上。 佟家先是支持大阿哥,再又支持八阿哥,太子讨厌他也是正常的,而且如今太子刚刚复立,和皇帝表面上关系正热乎,他可不能当了这父子俩之间的炮灰。 因此隆科多只是讷讷应下,多一句话不敢说。 看他这样,太子也觉得有些无聊,摆了摆手:既然要出宫那就快走吧,别碍手碍脚的。 隆科多轻呼一口气,侧身让开了路,垂首一直等太子离开,这才继续往前走。 该说不说,即便是看起来严苛不近人情的四阿哥,对待人的态度也比太子要好得多,太子的傲慢好像是刻在骨子的,哪怕他已经被废了一次依旧改不了这脾气。 可是除去这些性格上的缺点,太子在能力上却是无可挑剔的,哪怕皇帝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只是说到底,作为一个储君,有时候性格上的缺陷才是致命的缺点。 ** 四月份的时候,皇帝将皇长子胤禔转移到公所囚禁,还遣官率兵监守。 如此,倒像是越发严惩大阿哥了。 佟国维听说之后,也是长吁短叹,佟家毕竟也和大阿哥有些香火情,如今看他沦落到这个地步,佟国维只怕也是物伤其类。 如今皇帝虽然没有严惩佟家,可是佟国维能清楚的感受到,佟家到底还是失了圣心。 如今整个佟家,能指靠的,也就只有隆科多了,其他人在皇帝那儿,只怕份量都不够。 隆科多也明白这一点,因此在皇帝跟前伺候时,越发小心谨慎,不敢越雷池半步。 原本他还怕四阿哥来寻他有些难做,但是或许四阿哥也察觉到了隆科多此时的处境,自打那次会面之后,就再也没来找过他了,即便是宫里碰上了也就客气的说几句话,看着倒像是并不怎么熟悉似得。 佟家这边老实了,太子那边却是格外的热闹。 隆科多即便人在皇帝跟前伺候,还是听说了原本那些太子党们,如今又都活跃了起来。 其中以步军统领托合齐和刑部尚书齐世武两人最为活跃,时常呼朋引伴,拉拢朝臣。 只是如今皇帝与太子正蜜里调油,也没人敢拿这种事来惹皇帝厌烦,毕竟要真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是皇帝也不能阻止大臣们交友吧。 同时在朝堂之上,太子党和八爷党也开始互相攻讦,一时间围绕着储位之争的局势越发不堪。 隆科多看着这一幕也有些无言以对,怪不得康熙末年吏治崩坏,这些官儿把劲儿都使在这个地方了,哪里还有功夫管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呢。 只是这些话隆科多也只敢在心里嘀咕,皇帝都不在意这些,又哪里有他一个小小侍卫说话的余地呢。 就这样小半年过去,宫里的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都陆续指了婚,成婚的日子也定下来了。 内务府便也忙了起来,开始筹备两位阿哥爷的婚事。 不止如此,十月份的时候,还给几位晋爵的阿哥正式行了册封礼,至此之后,几位封王的阿哥也正式有了封号,几个小阿哥也都正式有了爵位。 不过要说在这次大封诸子中,除了太子之外,谁最得皇帝看重,那还得是四阿哥。 皇帝不仅封他为雍亲王,还让人于畅春园之北建了圆明园,并赐给四阿哥居住。 隆科多听到这消息时,心中也不由感叹,这就是后世让人震撼的万园之园的初始状态啊,不过想来如今的圆明园,肯定没有后世那样华丽。 但是即便如此,四阿哥也十分高兴,得了园子后不久,就邀请了几个兄弟还有亲近的人前去暖房。 当然了,他肯定不敢光明正大的邀请隆科多,只是私底下偷偷将自己园子里采摘的果子给隆科多送了一篮。 这果子也不值什么,隆科多便也收了,拿回家之后,赫舍里氏还挺高兴,直说他眼光好,挑的这些果子都个大味儿甜。 隆科多听了也只是笑笑,心里只觉得这位四爷真真是个细心的,他要想拉拢一个人,有时候你还真有些扛不住。 不过这样平静的日子到底也没能过多久,康熙四十八年十一月,安郡王玛尔珲病逝。 玛尔珲不止是郡王之尊,更是八福晋郭络罗氏的亲舅舅,死忠的八爷党。 他这一去,八爷党算是倒了一个支柱。 但是与此同时,玛尔珲也和佟家有点关系。 他的继福晋,正是隆科多的堂姐,佟国纲的庶女,而且还生下了安郡王府上的嫡长子华玘。 若是不出意外,玛尔珲没了,他的安郡王之位,就得由自己这个大外甥继承。 因此一接到这个消息,佟家上下也行动了起来,东府那边且不必说,自然是鄂伦岱亲自前往吊丧,而他们西府这边,佟国维也命人准备好了丧仪,又琢磨着要点个儿子去给这个侄女婿吊丧。 如今佟家上下,要数三儿子隆科多最体面,但是佟国维是什么人,又怎会在这个时候,让隆科多又陷入八爷党的泥沼中,最后左思右想,叫了二儿子德克新,还有大孙子舜安颜过来,让他两人去。 舜安颜之前因为党附大阿哥的事儿,被削了封号,又被禁足在家,本就情绪郁郁,最近皇帝到底看在母家的情分上,给他解了封。 但是到底经历过这一遭,他人也颓唐了不少,老爷子也不忍看大孙子就这么颓废下去,因此倒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出门走走,省的整日在家里打鸡骂狗的。 不过该叮嘱的,老爷子还是叮嘱到了。 今儿过去,就是吊丧,你姐姐你姑母若是要留你们用饭,那就留下来吃一顿,吃完就回来,若是安郡王府上几位爷找你们说话,无关痛痒的也可以说上几句,但若是涉及储位,你就管好你的嘴,少说少错,也别和那帮人混在一处。 安郡王府上,如今已经没了回头的余地,但是我们和他们不同,咱们和皇上到底是有情分在的,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也就不要再去消磨这点情分了。 老爷子这话说的十分感慨,德克新是个老实的,老爷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听完急忙点头:阿玛放心,儿子都记下了。 但是舜安颜不同,身为佟家长房长子,那可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到大就是格外有主意,如今听到老爷子这话,不由皱眉。 玛法,咱们家早就和八爷扯在一起了,如今突然割席,岂不是让人觉得我们首鼠两端? 佟国维被这话气的直咳嗽,抖着手指着舜安颜:我之前只当你糊涂,没想到竟真是个蠢的,只要家族能存续,担些骂名怕什么,八阿哥一党如今虽然看着还有些气象,可是以皇上的性子,绝不可能以他为储君,这条路本就是一条死路,明知是死路,难道还得撞上南墙才回头吗? 舜安颜听着这话,心中虽然还是有些不服气,但是到底闭上了嘴。 德克新急忙在一旁和稀泥:舜安颜,你玛法这么做也是为了佟家,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快给你玛法赔罪! 舜安颜咬了咬唇,到底站起身来给佟国维行了一礼:孙儿言语不当,还请玛法责罚。 佟国维却只是摇了摇头:你年轻,到底无知无畏,我如今责罚你,只怕你也不会心服,行了,先去给你姑父吊丧吧,一切事由,等回来了再说。 舜安颜听着玛法这颓唐之言,心中也有些不安,抬头又看了自家玛法一眼,却见他已经半阖上了眼睛,他到底也不敢再去冒犯玛法,只能跟着二叔出来了。 德克新等出了正房门,笑眯眯的拍了拍侄子的肩膀:行了,老爷子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是想不通,改天找你三叔聊聊去,他如今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心里肯定比咱们都明白的多,老爷子如今年纪大了,你自来是个懂事的孩子,莫要让他生气。 舜安颜听着这话点了点头,到底也没多说了。 第9章 吊丧 隆科多是下值回到家之后才知道,家里是派了二哥德克新和大侄子舜安颜往安郡王府吊丧去的。 听着这个安排,他觉得老爷子考虑的倒也没错,舜安颜是佟家长房长子,分量够了,德克新也在如今佟家几位爷中居长,年纪上也是足够了。 这个安排,你从哪儿都挑不出一个礼字去。 不过聪明的人自然也能看出来,不管是舜安颜还是德克新,都不是如今佟家主事儿的人,让这两人摇旗呐喊那还可以,但是要想起点什么作用,那还真是够呛。 也不知安郡王府知道了这番安排,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 第10章 安郡王府上的人自然是十分失望,尤其是玛尔珲的弟弟景熙和吴尔占,听到佟府来人是舜安颜和德克新,两人都是眉头紧皱。 十七哥,这佟家也太欺负人了,佟国维不过来也就罢了,竟就派了这么两个人来吊丧,这是在欺我们府上无人吗? 闭嘴!景熙一抬手,止住了弟弟嘴边的话。 佟国维再怎么说,也是十五哥的长辈,他年纪又大了,你还能去挑他的礼不成? 吴尔占听着这话嘴边咕哝了两句,到底也没敢再多说。 佟国维这老小子可不止是他们十五哥的长辈,更是皇帝的亲舅舅,他还真没胆子去挑他的礼,也就是嘴上痛快几句罢了。 而一边的景熙则是皱着眉思索了片刻。 如今看来,这佟家也是靠不住了,佟国维首鼠两端,一点不交底,如今八爷党虽然看起来声威赫赫,可是说到底,能下死力的,也就他们一家子了。 既然指望不上,倒也没必要得罪佟家,且先将他们稳住,等那件大事成了,想来这些人也自该明白,谁才是天命所归。 想到这儿,景熙心里倒是平静了许多,招呼了弟弟道:出去迎人吧,无论如何,我们家也不能失了礼数。 吴尔占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可是到底也不敢真的给佟家人耍什么宗室架子,便跟着兄长一起出去迎人了。 ** 德克新和舜安颜一大早出门,下午才回来,一回来就被老爷子叫去了正院回话。 同时下值的隆科多也被一起叫了过去。 他进去的时候,舜安颜正在和老爷子说今儿安郡王府上的事儿。 我们一去,便是景熙和吴尔占两人在门口迎接的,进去了之后,堂姑先叫我们去后宅说话,姑母因此事瘦了许多,人好似也病了,知道玛法还惦记着她,又哭了一场,后来我们吊完丧,姑姑果真留我们用了饭,用完饭之后,说了会儿话,我和二叔便急忙回来了。 佟国维听着孙儿的禀报,只是点头。 如今安郡王府上,也就景熙和吴尔占有些气象了,旁的人不足为惧,他们二人今日既然能好声好气的迎接你们,可见暂时也是想要笼络我们家的,打今儿起,便不远不近的处着吧。 说完又顿了顿道:华玘如何? 华玘正是玛尔珲继妻佟佳氏所出的嫡子,他是康熙二十四年生人,如今也不过才锵锵二十四岁,年纪轻轻便承袭了王爵,又是佟国维的晚辈,他到底也得关怀一二。 华玘哀毁过礼,身子骨看着也有些不大强健。这话是德克新说的。 佟国维一听就皱起了眉:他的几个叔叔都是虎狼之辈,他若是还不知保养身体,日后如何能坐稳爵位。 隆科多在一边听了道:不如找个大夫上门诊治一二,如今姐夫去了,只怕姐姐那儿也是惶然不知所措,若是耽搁了华玘的身子,却是不好。 佟国维点了点头:这事儿德克新来安排,鄂伦岱是个靠不住的,你到底也算是他的舅舅,总不能看着那孩子就这么自苦。 德克新站起来应了声是。 说完了华玘,老爷子又着重问了几句景熙和吴尔占的情况。 舜安颜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道:这两人对我和二叔都很客气,面上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满的,尤其是景熙,倒是对我们格外的亲切似得。 佟国维一听这话,立刻眯起了眼睛:喜怒不形于色,这两人何时有这么深的城府了。 说完又顿了顿:那华玘呢?他和他的两个叔叔关系如何? 看着仿佛有些冷淡。德克新张口回答了这个问题:景熙领着我们去见华玘的时候,俩人间的言语并不怎么亲密。 佟国维听了这话嗤笑一声:满京上下谁人不知,之前安郡王府为了一个爵位,人脑子打出了狗脑子,如今玛尔珲病逝,华玘又还年轻,只怕安郡王府里也不安生啊。 这话老爷子能说,隆科多几个晚辈却不敢多言,只能唯唯称是。 老爷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便让德克新和舜安颜退下了。 舜安颜面上还有些不服气,最后是被德克新拉走的。 佟国维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舜安颜这孩子,还是差些火候。 何止是差些火候啊,隆科多在心里嘀咕,这是差得远了,妄自尊大志大才疏,若是改不掉这狗脾气,只怕佟家也很难交到他手上了。 不过这话隆科多却是不敢说出口的,只能安慰老爷子:他到底年轻,多历练几年,想来也就稳重了。 佟国维却是摇了摇头:自家的孩子自家知,舜安颜是什么样的孩子,我心里明白。 说完他看向隆科多:岳兴阿是个好孩子,你要用心教导。 隆科多忍不住蹙眉,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心里疑惑,但是嘴上还是谦虚:岳兴阿这孩子也就老实些,若说聪明却是不如舜安颜的。 佟国维却摇了摇头:老实有老实的好处,有时候太过聪明反倒不好。 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陷入了沉思。 隆科多也不打搅他,自顾自的低头喝茶。 老爷子如今这话,难道是想将佟家交到他手上? 他有这个想法也正常,如今长房算是彻底废了,二房更不必提,压根就没有上的了台面的人,至于剩下的几个弟弟,如今年纪还小,也并未但仍要职,根本看不出来贤愚。 如今能依仗的,可不就只剩下他了吗。 但是要是按着隆科多的本心来说,他是极不愿意掺和进这种麻烦事中的,但是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却是真的身不由己。 他已经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上,那之后的走向也就由不得他了。 老爷子很快就回过神来,他又吧嗒了一口旱烟,这才道:景熙和吴尔占两人都不是什么喜怒不形于色的稳重人,但是这次待客竟然还能从容处之,我只怕八爷那边有什么图谋。 隆科多根据老爷子之前的问话,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皱了皱眉道:那咱们家该如何应对? 佟国维摇了摇头:他们的图谋必定是冲着太子去的* ,我们就只当不知道吧。 隆科多不知为何心绪有些复杂,说到底太子除了脾气不好也并未有什么大错,落到这个地步,也只能说是时也命也,他身为一个局外人,也是无能为力。 儿子明白了。隆科多沉声应下。 ** 事情的发展也果然如同佟国维所猜测的一样,玛尔珲的头七都还没过玩,景熙突然发难,在御前痛诉步军统领托合齐,在玛尔珲丧葬期间,一连数日聚众会饮。 要知道安亲王一系自打入关以来就是立下过大功的,顺治皇帝甚至考虑过将皇位传给玛尔珲的亲爹岳乐。 后来自然是被人劝下,等到了康熙年间,皇帝虽然又是削爵又是夺谥的,十分针对安亲王一脉人,但是说到底,安亲王一家子的影响力还在那儿摆着,皇帝也不得不重视,因此玛尔珲去世之后,皇帝也专门下旨,以最高规格的礼仪下葬治丧。 服丧期间也颁布了许多禁令,其中就包括了禁酒令和禁宴令。 如今竟然有人公然违背这一禁令,景熙作为玛尔珲的亲弟弟,十分愤慨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只要是稍微知道朝政局势的人,都从这次告发中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托合齐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党,景熙这哪里是剑指托合齐,这分明就是剑指东宫。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就凝聚在了乾清宫,都想看看皇帝会怎么处置这件事。 而皇帝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件事当一回事,毕竟满洲人善食酒肉这本就是天性,而且托合齐和安郡王府也是老冤家了。 托合齐发迹之前曾是安郡王府的包衣奴才,后来入了上三旗包衣,得了皇帝看重,亲妹妹还入了宫诞下皇子,可算是一朝翻身成为了人上人。 而他本身又亲近太子,还与安郡王府这个旧主本就有私怨,以往两方人在朝堂上就没少互相攻讦。 现在景熙告托合齐的黑状,皇帝也只以为是老生常谈,没事找事,而且康熙也很讨厌景熙,觉得他这个人有疯病,因此并不打算理会景熙,准备意思意思处分一下就此结案。 但是景熙却对此事不依不饶,一定要皇上给他一个说法。 最后皇帝被他烦的无可奈何,只能令人重新查处这件事。 只是此时的康熙皇帝却没能想到,就这样一件看似不起眼的事情,在未来却会引起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 第10章 动作 皇帝着人开始查处此案,但是此案却也不是这么好查的,再加上如今又是年下,大家都忙着过年呢,因此这件事便也暂时搁置了下来。 第11章 可是隆科多却并不觉得这事会这么简单,他自打景熙首告开始,心中就有十分不好的预感。 腊月二十八朝廷封印,隆科多解了衙门的差事正要回府,却又收到了四阿哥,哦不对,如今应该说是雍亲王的条子。 他不敢耽搁,换了件衣裳就急忙赴约。 两人相见之后,说了些客气话,雍亲王也转而说起了这件事。 我看汗阿玛对此事好像并不在意,可是我总觉得这里头雍亲王欲言又止,隆科多自然也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景熙此人自来是无利不起早,他以往又和八贝勒最亲厚,此事奴才琢磨着也不简单。隆科多也只敢点到为止。 但是也就是这简单的两句话,雍亲王心中便立时有数了,笑着点了点头:舅舅说的很是,我本是一介闲人,此事倒也不必掺和。 隆科多面上笑着恭维,心中却不由感叹,要说你是闲人,那这世上只怕就没有忙人了。 俩人对此事浅尝辄止,之后便都说起了家常。 雍亲王顺势说起了上次提起的蒙师之事,一时间对隆科多十分感激:舅舅上次说的那几个蒙师我都着人上门寻访了一回,果真是有真才实学的,这才教了弘时几日,这孩子已经不复以往懵懂了。 隆科多自然是不太信这些夸张之语的,但是想来那几个蒙师雍亲王应该也很满意才会有此言,便笑着拱了拱手:没给府上添麻烦就好。 ** 应付完雍亲王,隆科多这才回了佟府。 佟家这几日气氛倒是挺轻松的,隆科多一回来,就正好碰上了要出门的舜安颜。 自打上次出门去给安郡王吊丧之后,舜安颜好似也放下了被皇帝惩罚后的愤懑不得志,开始断断续续与人交际了。 只是因着老爷子怕他出去了生事,这段时日一直拘着他,因此到底不如他之前日日呼朋引伴的阵仗大。 乍一见着隆科多,舜安颜面上也生出些许不自在,不过到底还是走上前来行了一礼:三叔。 隆科多点了点头:你这是去哪儿啊? 舜安颜抿了抿唇,斟酌片刻才回答道:阿尔松阿说前门楼子附近新开了一家酒楼,邀我去吃酒。 隆科多微微蹙了蹙眉,阿尔松阿不是旁人,正是阿灵阿的儿子,这父子俩可以说是八阿哥的死党了,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的疯,分明有个亲外甥亲表兄雍亲王,但是爷俩就是认准了老八,搞到最后,下场是个顶个的惨。 你姑姑嫁到了钮祜禄家,说起来咱们俩家也算是有亲,你要和阿尔松阿吃顿酒没什么,只是到底有前车之鉴,你是个聪明孩子,该知道如何行事吧? 舜安颜有些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三叔您放心吧,我知道。 隆科多听了这话笑了笑:行了,那你去吃酒吧,早些回来。 舜安颜囫囵又拱了拱手,抬脚就出了门子。 隆科多跟前的长随佟大小声嘀咕:大少爷今儿到比以往穿的鲜亮了许多。 隆科多听到这些心下一动,回忆了一下刚刚舜安颜的穿着,的确看着鲜亮不少,这孩子以往都爱穿沉稳些的颜色,今儿倒是有些不一般。 隆科多心里约莫有了个念头,却也不敢肯定,只能低声吩咐了一句佟大:你找个可靠的人跟着大少爷,若是无事倒也罢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无论如何一定要拦着些。 佟大立时应了,转头便去找人了。 隆科多也没站在原地等,而是抬脚回了自己书房。 不管舜安颜这次出门是真喝酒还是喝花酒,未雨绸缪的事儿还是得做起来,在隆科多看来,这种紧要关头,再谨慎也不过分。 这一晚,舜安颜都没能回来。 第二天天刚擦亮,隆科多用膳用了一半,佟大便进来禀报:三爷,大少爷回来了。 隆科多一蹙眉,搁下了筷子: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佟大看着仿佛有些难以启齿似得,嗫嚅了许久才小声道:昨个晚上,大少爷和钮祜禄家的那位爷去了八大胡同,跟着的人看着不好,便上前拦了,大少爷十分不高兴,还把人给打了,幸好钮祜禄家那位爷帮着说了几句话,俩人便去了戏园子看戏,看完戏便歇下了,今儿一早才回来。 隆科多是越听越来气,大年下的,竟然真去逛窑子了,虽说后来没逛成,但是去了戏园子和去了窑子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拿听戏当遮掩罢了。 但是隆科多却也知道,狎妓之风根本就是屡禁不止,自己今儿即便是把舜安颜打骂一顿,只怕除了让他恨自己,也是毫无作用。 隆科多只能压下火气,沉声道:阿尔松阿也一起留了宿吗?可还有旁的什么眼熟的人进出那个戏园子? 隆科多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大对头,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大对头,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那人在戏园子外头守了一晚上,除了咱们大少爷和钮祜禄家那位爷,再没有旁的眼熟的进去。 隆科多听着这话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俩小子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去逛了窑子? 隆科多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张口,只摆了摆手:行了,下去吧,给那个挨了打的奴才五两银子,多加安抚。 佟大行礼谢恩,然后才退了出去。 而隆科多则是忍不住深思,阿尔松阿这个死忠八爷党,到底勾着舜安颜想要做点什么呢? ** 康熙四十九年的年过得没有以往热闹,或许是因为朝堂上的诡异的氛围也带动了民间的情绪,又或许是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反正今年京里走动的人少了许多,家家户户也只是关起门来过年。 隆科多大年初一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换好了朝服,便与有职位的几个兄弟,一起入宫给皇帝磕头拜年。 家里有诰命的女眷也要一同入宫,一时间整个佟家倒是空了一半。 等到贺完岁回来,也到了该用早膳的时候了,佟家人这才齐齐整整的吃了一顿饭。 老爷子佟国维看起来很高兴,眯着眼睛说了几句兄弟一心家族兴旺的话,又特意将舜安颜和岳兴阿点出来说了两句。 舜安颜往年在老爷子这儿那都是独一份的存在,如今竟然和还未成年的堂弟并列,面上的神情便有些不好看。 但是他到底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很快又克制住了面上神色,低垂着眸子听完了老爷子的训导。 而岳兴阿看着就激动多了,他年纪小,又算不上顶聪明顶有前程的人,以往也不见多得祖父的看重,没想到祖父今儿却特意提起了他,还夸他弓马娴熟,小少年别提多开心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隆科多自然知道老爷子这番言辞的用意,说是看重岳兴阿,倒不如说是看重他,不过看着岳兴阿激动的神情,他却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过完年之后,便是太后的七十岁寿辰。 皇帝十分重视,下令要大庆,并且他自己还要亲舞称觞。 隆科多听说之后也是有些无语,皇帝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而且过完年还生了点小病,为了给皇太后庆生竟然还要跳舞,也是不容易了。 不过这事儿其他人看了却都是夸赞皇帝仁孝,隆科多想来,这多半也是皇帝的目的了吧,他是真的想做一个完人,孝顺的儿子,仁慈的父亲,英明的君王。 只可惜,有些事,真的不以人力为转移。 给皇太后过完生日,皇帝就要巡幸五台山,隆科多身为侍卫,自然是跟着一起去。 这次去五台山,一去只怕就要好几个月,隆科多走之前,仔细讲家里的事儿都一一给赫舍里氏叮嘱了一遍。 若有人上门求办事,你只管推给我,就说我不在家,你不敢自专,无论是谁求上门,都不要应承,还有岳兴阿,也要看紧了,他上学放学,出门玩耍,都要让人跟着,我走之后,你们只管关起门来过日子,旁的事儿一概不要参与。 赫舍里氏听着这些话,也被感染的有些紧张:为何就这般严肃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隆科多摇了摇头:不过防患于未然罢了,不过老爷子在家,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你也莫要忧心。 赫舍里氏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道:你的话我都记住了,你就放心吧。 隆科多点了点头,但是心里还是不大放心,左思右想,第二日走之前,还是去老爷子屋里走了一趟,将那天舜安颜和阿尔松阿逛窑子的事儿和老爷子说了。 或许是我疑神疑鬼,只是阿灵阿本就是八阿哥一党,如今突然让阿尔松阿接近舜安颜,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老爷子看起来倒是很淡定:这事儿你别操心,我自有主张。 第12章 隆科多皱眉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到底也没多说,行了一礼退了出来。 第11章 平衡 老爷子不是糊涂人,他不信老爷子看不出这里头的关节,但是他既然不愿意操心,那就说明这件事本身就是老爷子默许的。 想到这儿隆科多心里便有些沉甸甸的,老爷子这到底想要干嘛啊? 他存了疑虑,这一路往五台山去形容也十分的紧绷。 堂弟夸岱与他同为侍卫,见他如此,忍不住道:三哥,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隆科多摇了摇头,不欲将心中所思说给旁人,只道:无事,只是想着天这么冷,皇上又是大病初愈,心中担忧罢了。 一说起这个,夸岱便忍不住感慨:谁说不是呢,皇上的身体自打年前就不大康健,年下还病了一场 说到这儿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大哥也是糊涂,皇上还病着,他倒是拉着人行校射之戏,这下好了,挨了顿打不说,又失了圣心,几辈子的体面都搭进去了,这次虽然还随驾在侧,但是皇上对他却没了之前那般亲近。 隆科多听了这话叹了口气,皇帝病着他却和人玩游戏,这很鄂伦岱,他的这个堂兄,自来就是个没谱的人,这一点他早就看明白了。 堂兄这性情,伯父都管不住他,更不必提你我了。 隆科多这话说的有些无奈。 夸岱也忍不住长吁短叹:谁说不是呢,那日他受了罚,回家之后我也劝了他几句,没成想他倒是生气了,又将我教训了一顿。 隆科多听完摇了摇头,倒是没有对别人家的家事指手画脚,只道:这次回去,我与我阿玛说说,好歹也劝劝堂兄。 虽说是堂兄弟,但是在古代,这就是极为亲近的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外人也并不会将佟家东府和西府分开,因此哪怕知道鄂伦岱脾气极坏,隆科多也只能尽力帮衬。 夸岱听了这话,满脸感激:那就麻烦三哥了。 隆科多兄弟俩个亲亲热热,但是那边的皇家几兄弟,也不见得这么和睦。 太子虽然已经复位,但是皇帝对他却再没有之前那样信任,每每出巡都将监国之任托付给他,而是十分罕见的带着太子一起出巡。 至于监国之任,则是留给了三阿哥和四阿哥。 此时太子与十三阿哥两人并骑而行,太子面上神色看着有些郁郁,眼底存着掩不住的阴骘之色。 尤其当他看到八阿哥和九阿哥时,眼中恨不得生出刀子。 十三阿哥忍不住从旁劝慰:太子殿下,莫要与这些小人争锋,如今还要以圣心为上。 太子听了这话却只是嗤笑:自我被废之后,我还有何圣心,如今汗阿玛将我放出来,也不过是用我来牵制老八的势力罢了。 这话说的万分颓唐,十三阿哥听了心中都忍不住咯噔一下,急忙道:殿下,汗阿玛或许有此意,但是说到底还是看重殿下的,殿下莫要 行了。太子一挥手,拦住了十三阿哥接下来的话。 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多言了。太子神色淡淡,也不知有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 胤祥心急如焚,有心想要再劝谏太子几句,但是又自来知道太子的脾气,不敢多言,最后只能叹息而止。 八阿哥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太子的视线,却并不以为忤,只是冷笑一声,身份高贵又如何,汗阿玛偏爱又如何,及至如今,他们两人之间,走到最后的那人,必然会是自己。 皇子之间暗潮汹涌,皇帝却恍若未觉,一路浩浩荡荡的往五台山去了。 ** 他们是三月到的五台山,在五台山驻跸了十来天,圣驾这才回銮。 在这期间,皇帝下令使人编纂词典,隆科多听了这消息忍不住联想,这个词典不会就是后世那本赫赫有名的康熙词典吧。 不过这点小事又很快被隆科多遗忘在脑后,因为就在康熙四十九年的四月,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就是户部尚书沈天生的受贿案突然被人揭发,还有一件却与佟家息息相关,鄂伦岱又不知干了什么好事,被皇帝斥责结党。 前一件事对于太子党而言是重大打击,因为沈天生正是太子党的人,而后一件虽然表面上看皇帝是在敲打佟家,可是谁又会不知道,鄂伦岱正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八爷党。 皇帝这是将揭发沈天生受贿一案当成了八贝勒党和太子党之间的政敌攻讦。 隆科多心中大概有了底,但是太子党接二连三被人揭发检举,隆科多心中估测,只怕距离二废太子也不远了。 这一日,隆科多和夸岱一起去看被皇帝斥责了的鄂伦岱,还没进门,就听见鄂伦岱在屋里骂人。 他当然也不敢骂皇帝,而是在骂他跟前伺候的长随。 隆科多眼见周围住着的人都有探出脑袋看热闹的倾向,急忙拉着夸岱进了屋子,又赶紧将门掩上。 鄂伦岱一看他们两个过来,到嘴边的话便咽了下去。 夸岱有些着急道:大哥,侍卫们都住的这么近,您这么一骂,只怕皇上今晚上就知道了。 鄂伦岱一听这话就来气:知道就知道!我如今骂个奴才竟都成罪过了! 夸岱吓得恨不得上去捂他的嘴,隆科多没说话,只给那长随摆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你们爷就这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长随哪敢接这个话啊,一边连道不敢,一边一脸感激的看了隆科多一眼,但是到底还是不敢走,只唯唯诺诺的看向鄂伦岱。 鄂伦岱有些心烦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滚吧。 长随这才松了口气,急忙退了出去。 而鄂伦岱则是昂着下巴看着自己这两个弟弟,语气有些不耐烦:大中午的不搁屋里歇着,跑到我这儿来干嘛? 隆科多有些无语,但是夸岱倒像是早就习惯了兄长的这个态度,好声好气道:大哥,你这几天还好吧? 鄂伦岱嗤笑一声:如果你来就是问这个,那就赶紧滚,老子好的很! 夸岱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结结巴巴想解释点什么。 隆科多见他这般局促,便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让自己来说。 夸岱这才松了口气,讷讷闭上了嘴。 我和夸岱也是担心你,所以想过来看看,大哥,皇上已是对我们家十分不满了,您这几日就消停些吧。 鄂伦岱一说起这个就来气:我这几日还不够消停,什么事都没做,莫名其妙就被骂了一顿,我还委屈呢! 隆科多心说你可不是什么都没做啊,你这几日不和八阿哥挺热乎的吗? 不过比起以往鄂伦岱的行事,他这段时日也的确算收敛了,皇帝这次斥责他,多半还是想要打击八阿哥一党。 毕竟这才短短不到半年,就已经有两个太子党的成员被攻讦了。 皇帝此时对于八阿哥的防备应该是高于太子的。 大哥,我有一言,希望您能细听,今时不同往日,以往朝局并未到这个份上,因此皇上才会对您多有优容,可是现在如此紧要关头,多谨慎小心都是不为过的,尤其您还在御前伺候,皇上日日都能见着你,那就更该小心从事了。 鄂伦岱被这一桶言语念的头痛:你叽哩哇啦的说这一堆,就是想要让我和你一样当个缩头乌龟吗? 隆科多被这话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一边的夸岱见机快,急忙道:大哥你说什么胡话呢,三哥也是为了你好。 鄂伦岱也自觉言语有失,可惜他这人自来不会低头,沉默片刻又道:行了,你的话我都记下了,日后会小心的。 这对鄂伦岱来说,却已经是难得的软和话了。 隆科多此时也意识到,鄂伦岱并不想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无脑莽撞,他此时应当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妙。 因此隆科多也不由乘胜追击:大哥,你与八阿哥需得疏远几分了,皇上这次虽说是斥责你,但是也是在提点你,莫要与人结党,就算你真的喜欢八阿哥的人品,也不要驳了皇上的面子,说到底皇上总是记着我们家的。 鄂伦岱眉头皱的死紧,盯着隆科多看了半晌,才道:我是学不来你这一套的,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去拖佟家的后腿。 隆科多总疑心鄂伦岱看出来了什么,最后却只打了个哈哈:大哥,你好好修养,我的话你也仔细想一想,都是一家人,拖不拖后腿的话也莫要说了,佟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们是兄弟啊。 鄂伦岱听了这话,却垂下了头,许久摆了摆手:行了,你们两个也滚吧,我要歇下了。 隆科多见他言语比之前软和了不少,也不再多言,当即就和夸岱告辞离开了。 第13章 等出了门子,夸岱还在替鄂伦岱给隆科多道歉:大哥就是这脾气,三哥你别放在心上。 隆科多摇了摇头:我怎会不知道大哥的性情,行了你也在我这儿磨蹭了,先去将周围几个侍卫都笼络住了,今儿大哥骂人的话可不能传出去。 夸岱一听这个,心下一动,抹了抹头上的汗,谢过隆科多提醒,然后就去鄂伦岱旁边几间房子里交际去了。 隆科多倒也不操心这些人不会卖佟家的面子,抬脚就往前头去了。 眼看快要回京了,皇帝那边的情绪可比刚出京时坏多了,他得防备着皇帝随时召见。 第12章 看重 这一路回京,皇帝的情绪都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对几个儿子,也没有了之前的亲近之意,以至于十几天回京途中,竟是没有召见过一回皇子,包括皇太子。 这种情形本就不大寻常,一时间跟随圣驾的队伍中,也有些不安的情绪开始蔓延。 但是隆科多身为皇帝最信任的贴身扈从,却挺能稳得住的,在外是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让人也摸不着他的底细。 就这么走了十几天,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这天中午,隆科多刚与人换完班,正想回去洗漱一番,便在路上遇到了九阿哥。 九阿哥人长得胖,不过才五月,他却是热得满头大汗,见着隆科多出来,便笑着和他打招呼:隆大人,这是去哪儿啊? 隆科多对这些皇子大都保持着距离,但是面上的礼节却是一丝不差,见着九阿哥和他套近乎,也是客客气气的行了一礼才回话:回九爷的话,奴才刚下值,正准备回班房洗漱一番。 九阿哥一听这话直拍大腿:你们那班房又小又闷热,你洗个澡出来,只怕又惹一身汗,不如这样,咱们驻跸的这个地方,正好有个温泉,我刚刚才着人去问了,现在正好空着,不如你我同去? 隆科多一听这话急忙告罪:那温泉是给几位主子洗漱用的,奴才如何敢用,多谢九爷好意,奴才实在惶恐。 一看他说这话,九阿哥便也知道这事儿不成了,要是真的逼迫他去,只怕这就不是结好而是与人结仇了。 这念头不过在九阿哥脑子里转了一瞬,他面上很快就换上了一副弥勒似的笑脸:温泉这东西,还不是让人洗漱用的,又分什么高低贵贱,你实在是客气,行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为难你了,日后咱们有功夫再聚。 见九阿哥放过了自己,隆科多心中也松了口气,便也将这些客气话应下,然后目送九阿哥离开。 等人走了,隆科多在原地站了站,这才往自己住的班房去。 今儿九阿哥来找自己套近乎,看起来八阿哥那边也已经开始着急了,也是,任谁面对康熙皇帝这样权威深重的皇帝,都得将心提到嗓子眼干活。 隆科多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睡了一觉,起身之后囫囵吃了点东西,便又去了前头。 皇帝这几日经常召他说话,他心下总觉得,皇帝仿佛是有什么重任要交给他了,对这事儿他也不敢含糊,只能越发兢兢业业。 等到了皇帝行宫外的值房,屁股还没坐稳,便有人出来传话,皇帝想要见他。 隆科多急忙整理了一下着装,匆匆跟着人过去了。 他进去的时候,皇帝正在屋里写字,听到动静,头也没抬,只道:不必行礼了,坐吧。 话音一落,边上站着的大太监梁九功便搬了一个椅子过来。 隆科多谢了恩,又对这位深受皇帝的大太监点头致意,这才虚虚坐下。 在皇帝面前,他可真不敢坐瓷实了,只搭了个椅子边儿,说实在的,还不如站着舒服呢。 皇帝写了一刻钟的字,终于放下了笔,仿佛是对这幅字十分满意,他甚至还招呼隆科多:你过来看看这幅字。 隆科多小步走上前,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早就酝酿好的马屁便脱口而出,什么银钩铁画什么俊逸绝伦,反正把自己肚子里的那点货全抖落出来了。 皇帝听着这些,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行了行了,你竟也是个不老实的,同谁学得这些油嘴滑舌? 隆科多尴尬一笑,嘴上却还强辩:奴才这都是肺腑之言。 康熙笑着摇头,却也没再多言,而是转头招呼隆科多回到座位坐下。 梁九功适时奉上茶水,隆科多浅尝一口,正是自己平日里最喜欢喝的祁红。 他不由多看了梁九功一眼,要说他在御前那的确不少来,可是御前的茶他却也喝的不多,也就最近这几天来的勤些,前两日还看着不显,但是最近这几天,梁九功端给他的都是祁红。 这才短短几人,这人竟然能看出来自己的喜好,也是不简单。 皇帝饮完一口茶,此时正好也放下了茶碗,他淡淡道:我听说,今儿老九找你了? 隆科多心里咯噔一下,他就知道,这事儿肯定瞒不过皇帝。 隆科多急忙恭敬应对:是,中午下值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九阿哥,阿哥听说奴才要赶回去洗漱,便好心招呼奴才去泡温泉,只是奴才卑贱之身,怎敢与阿哥一起泡汤。 康熙听了这话,却只是轻笑一声:你是朕的表弟,又是孝懿皇后的亲弟弟,是他的亲舅舅,舅甥两人泡个汤又有何不敢啊? 隆科多心中警铃大作,面上愈发恳切:皇上折煞奴才了,奴才身为人臣,只知为皇上尽忠,哪里担得起这些名头。 康熙皇帝见他如坐针毡的样子,面上却露出满意神色:你是个知道进退的,这很好。 隆科多心中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之后康熙又问了他许多关于京城布局和防卫的问题,这些他虽然不是专管,但是到底佟家也是久居京里,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隆科多倒也算应对得宜。 而皇帝看着也挺满意的,说到最后,拍了拍隆科多的肩膀,温声道:你是个聪明的,也知道进退,日后朕对你自有重用,只是有一点,你阿玛和你几个兄弟的习气你不可多学。 隆科多一时间又忧又喜,忧的是皇帝对佟家上下竟然隔阂如此之深,喜的是他到底是把自己给撇清了,佟家还有一线希望。 只是无论多复杂的情绪,隆科多都只能深埋心底,然后站起身来对皇帝行大礼:奴才谨记皇上教导。 ** 五月底,他们终于回到了京城,对于这两三个月离京发生的事,皇帝也觉得有些厌倦疲惫,最后在所有人再三恳请之下,终于下令彻查。 只是这一查,却也再没了音信,直到年底,皇帝那边还是稳如泰山,这倒是让许多人都犯了嘀咕,难道皇帝这是一意要保住太子吗? 一时间又是人心浮动。 不过早知结局的隆科多就没这么多纠结的。 又是一年年下,这天他带着妻儿前往柏林寺烧香。 柏林寺在京中也算小有名气,平日里香火很是旺盛。 不过隆科多百忙之中还来这儿,当然也不止是为了搞一搞封建迷信活动,而是因为柏林寺距离雍亲王府很近,雍亲王前几日也正好给他递了条子,要见一面,最后见面地点就选在了这儿。 隆科多来了柏林寺之后,就让妻儿自己去上香,而他则是借着逛一逛的名头,顺利的到达了柏林寺后殿。 雍亲王作为皇子中的知名佛教徒,在家门口的柏林寺中,自然也是有一个可以供他清修的院子的。 隆科多刚到后殿,便被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沙弥迎住,悄悄带着他往雍亲王的院子去了。 等到的时候,他远远看见一个宦官站在门口,等走近了才看清楚,正是雍亲王跟前最得用的苏培盛。 苏培盛生了一张和气脸,见着他来,满脸都是笑:佟三爷来了,王爷正在屋里等着您呢。 隆科多只道让王爷久候了,然后便在苏培盛的引领下,朝着院里走去。 这园子并不大,只一进大小,两人不过走了一会儿,便到了正房,进去的时候,雍亲王正跪在佛前念经。 他见了也不敢打扰,只和苏培盛站在一旁等他。 没一会儿,雍亲王的经终于念完了,他起身回头,招呼隆科多道:让舅舅久候了,舅舅快坐,苏培盛,去沏茶。 苏培盛应了一声退了出去,而隆科多也和雍亲王一起入了座。 俩人先是寒暄了片刻,这才进入正题:舅舅,这段时日以来八阿哥那边对太子殿下越发咄咄逼人了,我虽是一介闲人,看着如此情形也难免心忧啊。 隆科多知道他这是在打听皇帝的心思呢,但是他却也不好明说,只能道:谁说不是呢,奴才看着也觉得心惊,这才短短一年多,竟就生出这么多事来,人都说积毁销骨,诚不欺我啊。 第14章 雍亲王一听这话,心里便多少有底了,一时间竟是生出了三份喜意,若是汗阿玛当真对太子失望,那他也 雍亲王心中情绪澎湃,但是面* 上却是一丝不露,反倒笑着恭喜隆科多:我虽然孤陋寡闻,但是也听说了这段时日以来,汗阿玛对舅舅十分看重,想来舅舅日后定大有作为啊! 隆科多只是一笑:承蒙皇上看重,奴才也只是忠于国事罢了。 俩人说完了戏肉,之后的话题倒是轻松了起来,说说笑笑一些家事,若非知情之人,只怕还真以为是舅甥两个共叙天伦呢。 等眼看着时间不早了,隆科多起身告辞,雍亲王竟也是亲身相送,隆科多推辞不得,只能顺从。 两人从屋里走到院中,眼看就要分别了,雍亲王却突然道:我府中一侍妾前几日被诊出有孕,原本还想着要在柏林寺给她求一道平安符,我如今倒不好出去了,不如舅舅帮我求一道,到时让那个小沙弥给我送过来就成。 虽然知道雍亲王这话不过是借着事儿套近乎,但是隆科多心中却难免生出巨震,若是他没有算错,那这个侍妾怀的孩子,应该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乾隆皇帝弘历了。 隆科多一时间有一种见证了历史的眩晕感,最后也没来得及拒绝这事儿,晕晕乎乎的就告辞出去了。 等出了门子,苏培盛却不忍多说了两句:前几个月,府上的二阿哥病故,我们王爷也是悲痛难抑,如今终于又有了喜信,因此难免看重几分,今日请托大人求符,也是我们王爷与大人亲厚的缘故呢。 一说这个隆科多不由皱了皱眉,小孩夭折总归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情,而且根据雍亲王描述,弘昀也是个聪明孩子,如此便越发遗憾了。 公公的话我明白,也请公公代我向王爷说一声,无论如何,还请王爷爱惜自身,莫要自苦才是。 是。苏培盛轻声应下。 第13章 家族 隆科多出了寺庙的后殿,刚一到前头,便看见这次跟随一起过来的家中奴仆在四处转悠,仿佛是在找什么似得。 一见着他了,立刻眼神发亮,急忙迎了上来。 三爷这是去哪儿了,奶奶和少爷都急坏了,命奴才几人四处寻找三爷呢。 隆科多笑着打了个哈哈:刚刚在后殿听经,一时间竟是迷瞪过去了,忘记了时间,行了,先别急,我还得去正殿求一道符,你且在殿外候一候。 奴仆自也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只能继续在殿外等候。 隆科多进了大殿,却是求了两道平安符,等出了殿门,这才不动声色的将其中一道给了守在门口的小沙弥。 而那小沙弥拿着平安符,也很快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至于隆科多,则是拿着剩下的一道符,带着奴仆往自家马车处去了。 隆科多还没走到马车跟前,远远就看见岳兴阿在马车旁打转,见着他来了,立刻迎了上来:阿玛,您这是去哪儿了,额娘都急死了。 看着儿子一脸的汗,隆科多笑着摩挲了一把儿子的大脑门,柔声道:听经去了,你阿玛这么大一个人还能丢了不成,倒是你,这么大的太阳也不知道躲在马车里,竟是热成这样。 岳兴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儿子也是担心阿玛。 隆科多笑笑没说话,拉着儿子一起上了马车。 等见着了赫舍里氏,又是一番垂问和埋怨,隆科多好声好气的哄了好一会儿这才将人哄住。 其实若是放在稍微精明一点的人身上,早就能察觉到不对,但是赫舍里氏和岳兴阿,一个太过年幼欠缺生活经验,一个满眼只有丈夫,对外头的事儿基本毫不过问,因此竟是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一家人就这么平静的回了佟府。 等隆科多一回去,立刻就接收到了佟国维的召见。 他也只来得及换了一身家常衣裳,便急忙去了正院。 他到的时候,德克新和舜安颜竟然已经到了。 两人正在喝茶,只是舜安颜看着十分志得意满,德克新倒是还和往常一样。 来了,坐吧。佟国维不及他行礼,便开口打断了他的动作。 隆科多锵锵站稳了身子,这才找了个位置坐下。 德克新冲着他笑了笑:本以为你们中午就能回来,怎么竟是到了这会儿了。 隆科多还没来得及回话,一边的佟国维先开口了:是我让他找柏林寺的方丈求了道平安符,只怕这才耽误了。 隆科多自然是和自家阿玛心照不宣,笑着点了点头:我去了方丈处听了好一会儿的经,又去求了符,因此这才耽搁了。 佟国维点了点头:行了,平安回来就好,且说说今日要说的事儿吧。佟国维看向舜安颜。 舜安颜明显很激动,但是为了让自己显得稳重,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八阿哥那边已经拿住了紧要的证据,太子只怕真的要不成了。 虽然早有所料,但是隆科多听到这话,心中还是不由一沉。 佟国维面上却丝毫没有变化,仿佛早有所料似得。 这事儿说到底,不是拿不拿得住证据的事儿,而是皇上到底想不想处置的事儿,皇上想要用太子压制八阿哥,那么即便太子一党如何作为,只要不触动底线,皇上都不会如何的。 佟国维这话果真是老成持重之言,舜安颜听了,面上的笑容顿时一滞。 隆科多其实之前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管是托合齐的案子,还是沈天生的案子,按理来说对于皇帝,都不是什么难查的事儿,八阿哥一党的人都能翻出来,皇帝掌控京畿,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臣子耳聪目明吗? 说到底,还是皇帝不想查,因为他现在说到底,最忌惮的还是八阿哥党,太子在这个关头不能动摇,否则就这没人能压制得住八阿哥了。 舜安颜到底是个聪明人,略微一想便也明白了,一时间有些泄气:那帮人如此损公肥私,皇上竟也不在意吗? 佟国维嗤笑一声:如今这世道,谁又能称得上清廉如水呢?皇上宽仁,臣子们自然也就懈怠了。 佟国维说完这一句堪称讥讽的话语,屋中顿时一静。 舜安颜和德克新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不敢相信,这话是自来老成持重的阿玛玛法说出来的。 最后还是隆科多打破了平静,他沉声道:在我看来,即便八阿哥此时将太子斗倒了,也不见得能得到什么好处去,朝堂上最忌一家独大。 佟国维深深看了一眼三儿子,长出一口气。 他刚刚之所以失态,也正事因为想到了这一点。 皇帝权威深重,将整个朝堂,包括他自己的儿子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需要你了,什么体面和宠爱都给你,不要你了,那就是真真正正的弃如敝屣。 若说他对谁还有点情分,那大概就是太子了吧,只是可惜,这点微薄的帝王私情,也随着太子一次次犯错消耗殆尽,如今的皇帝,虽然看起来宽仁,可是说到底,他的骨子里还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铁血帝王。 三叔这说的什么话,虽然如今皇上对八阿哥不喜,但是八阿哥贤德,等太子被废之后,皇上自也会看到八阿哥的好处,说到底,如今除了太子,又有哪个人能争得过八阿哥呢?皇上年事已高,迟早都是要立储的。舜安颜有些不满道。 隆科多一时有些无语,总不能说,其实早就有个宫斗高手在暗中布棋了,更不能说,虽然皇上看着年老体衰,其实人家还有十一年好活。 最后隆科多到底还是咽下了这些到嘴边的话,笑了笑道:这也只是我的一家之言。 见着隆科多没有争辩,舜安颜心下这才气顺,他转头看向佟国维:玛法,既然您说这都不是太子的死穴,那您觉得,什么事才能触动皇上,让他老人家处置太子? 佟国维深深看了孙儿一眼,沉默许久,才道:自然是觊觎大位,结党串联,意图谋反。 舜安颜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正该如此!太子第一次被废就是因为窥视御帐,有一自然就有二,到时皇上定不会再原谅他! 看着满眼放光野心勃勃的侄子,隆科多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而佟国维似乎也对此早有所料,抬了抬手:行了,别说这些没谱的事情了,说点眼巴前的事儿吧。 华玘的身子骨如何了?之前请了个大夫过去,又说他内里亏虚,如今可养的好些了? 这事儿是德克新负责的,他立刻回应:已经好多了,我前儿去看他,他看着结实了不少,只是因为到底要守孝,因此也不能吃肉,气色到底差了一些。 佟国维听了只是点头:那就好,他那几个叔叔都是野心勃勃之人,只有他好好的,才能压制得住。 第15章 舜安颜却是有些不满:华玘虽说是八阿哥的表弟,却并不亲近八阿哥,倒是景熙和吴尔占十分卖力。 隆科多听了这话自觉有些好笑,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报应吧,雍亲王的表弟不也给八阿哥摇旗呐喊吗?至少八阿哥的表弟没有支持他的政敌。 佟国维却摇了摇头:一府中人若是都是一个主意,这才是取死之道,国朝虽然优待旗人,等闲不会有破门灭家之祸,但是说到底,安郡王一系子嗣繁茂,没了你还有他,若想坐得稳爵位,中庸之道才是正理。 佟国维这番话虽然大有深意,但是明显是不对舜安颜这样少年人的胃口,他有些嫌弃的摆了摆手:说什么中庸之道,不过是无能罢了,前几日我去安郡王府上,与华玘也说了几句话,他言之无物,一看就不成事。 佟国维看着年轻气盛的孙子,只是摇头,倒是一旁看着一副菩萨样的德克新,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隆科多。 等到会谈结束,出了正房大门,舜安颜急匆匆的就往外头去了,仿佛是想要将佟国维这次的提点落到实处。 而隆科多则是慢慢悠悠的辍在后头,德克新回头看了一眼他,张了张口,好似要说什么,但是下一刻,屋里便有人出来,将隆科多叫了进去。 德克新站在原地,望着门口的方向眯了眯眼,许久,终于转头离开。 佟国维又把隆科多叫回来,自然是想知道四阿哥的这次约他见面的具体情节。 隆科多也不藏着掖着,很快就把今日的对话都说了。 佟国维听完吧嗒了两口旱烟,这才道:四阿哥是个稳重的,如此不疾不徐,才是成大事之人。 说完又顿了顿:只是他膝下子嗣到底不丰。 说完神色又有些奇怪的凝滞了一瞬:但是到底比八阿哥强些。 隆科多被他这话给惊得咳嗽了两声,然后有些尴尬的笑笑:子嗣之事不在多,有顶用的就成,您看安郡王倒是子嗣多,但是一大家子为了个爵位,倒是将人脑子打出了狗脑子。 佟国维似笑非笑看了隆科多一眼:你这话到底是在说安郡王,还是在说旁人。 隆科多又忍不住咳嗽起来:阿玛您这是说什么呢,我自然是在说安郡王。 佟国维笑着摇了摇头:行了,不管你在说谁,世事如此,世人都求个多子多福,只是如今情势,却也强求不得,就和你说的一样,够用就成。 说完他又像是陷入了沉思,许久才道:还有件事,你要有数,打今儿起,你就不要再和家里几个兄弟子侄太过亲近了,皇上只怕是要用你了。 隆科多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说,一时间有些疑惑:至于如此谨慎吗? 怎么谨慎都不为过。佟国维敲了敲烟锅,抖了抖烟锅里的积灰。 只要你能更进一步,便是咱们家自此沉寂下去也无妨。 老爷子一锤定音,隆科多便也不再多问,只能讷讷应了。 第14章 失衡 出了正月,京里越发热闹了起来,隆科多的差事却越发忙碌了起来,打从十五之后,皇帝视察通州河堤,隆科多便一路跟着皇帝在京城周边巡视河务。 他虽然是皇帝的贴身侍卫,吃的住的都算不错,但是外面的日子到底不比家里,不过一个来月的功夫,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不过虽然是瘦了许多,人却精神了,他这次出来,也是真真切切的体察到了民之疾苦。 此时的老百姓不比现代,现代人大部分思考的都是怎么让自己过得更好,而这会儿的老百姓都是在挣扎着如何让自己活下去。 或许一年多收几斗粮食,对老百姓来说,都是救命的好事儿了,更不必提旁的什么。 隆科多这一路跟随康熙行进过来,心中尤为震撼。 他的心里也隐约有了个想法,若是日后他能在其位,必要有所作为才成。 可是这次的巡视,最后却被一道密折打破。 这天中午,隆科多正领着一班人在皇帝大帐外扈从,便远远看见一个侍卫一路小跑过来。 隆科多眼尖,一看他那个架势,就是疾驰而来刚下了马,衣着都有些不大整齐。 劳烦通传一声,京中有密折上奏!侍卫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 隆科多心下一惊,也不敢耽搁,急忙求见禀报。 他也没能进到里头去,只找了太监进去传话。 不过片刻,太监便出来回话:皇上让人进去。 那侍卫在被查验过身份,又卸了刀具之后,这才跟随太监进了大帐,而隆科多看着这一幕,心中却不免生出一抹不安,看起来要出大事了。 事情的发展也果然如同隆科多预料的一样,这道密折前脚刚到皇帝手上,后脚那侍卫便奉了一道圣旨,往京中疾驰而去。 隆科多见皇帝如此当机立断,竟是连陪同一起前来的大臣都没有召见询问,便乾纲独断做出了决定,便更知道那道圣旨只怕不简单。 而就在此时,皇帝却突然召见隆科多。 隆科多稳了稳心神,又仔细整理了一下着装,这才小心的进了大帐。 他这次进去的时候,皇帝却并未和往常一样闲适自在,而是盘腿坐在榻上,一手支着炕桌,深深的低垂着头。 桌上四散摆着折子,应当都是之前皇帝正在看的,但是如今,皇帝眼见已经再没有了看折子的心思。 隆科多也不敢多看,立时躬身行礼。 皇帝摆了摆手,语气竟是罕见的有些有气无力:你坐吧。 隆科多有些忐忑的坐到了梁九功给他搬的凳子上,他不动声色的谢过梁九功,同时也在观察梁九功的神色,只见他面上却是罕见的肃穆,隆科多心中越发知道不好。 皇帝沉默了良久,终于才开了口:你可知刚刚那道密折带来了什么消息? 隆科多抿了抿唇,轻声道:奴才不知。 皇帝抬起头望向他,面上竟是罕见的生出一抹凄然:也是,你整日跟在朕身边,只怕做梦都猜不到,太子竟在朕不知不觉间,织就了这样一张大网! 隆科多被惊得站起身来,连道惶恐:皇上,奴才实不知 行了,你且安坐,此事与你无关。康熙打断了隆科多的话。 隆科多心中一时间也有些惶然,不过到底也不敢违背皇帝的意思,只能又战战兢兢的坐下。 当日景熙状告托合齐,在安郡王丧事期间,与人会饮的事儿,你还记得吧? 隆科多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这事儿他哪能忘,他当时就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定不会这般轻易的被盖过去,只是他也没想到,竟是经历了一年半的时间,还是不清不楚的。 刚刚那道折子给我禀告的便是这件事。说到这儿康熙冷笑一声:你当如何,那托合齐倒是好大的狗胆,几场会饮竟是勾连了朝中二十几位大臣,其中更有齐世武和耿额这样的国之重臣! 隆科多心里咯噔一下,齐世武是刑部尚书,耿额是兵部尚书,这两位可真真切切的都是国之重臣啊,哪怕真的就是太子党,但是行事竟然如此明目张胆,这简直 隆科多有些不安的看向康熙。 而康熙此时倒像是怒极反静,面上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看见隆科多望过来,只淡淡道:托合齐如此大胆,隆科多,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他? 隆科多一时间有些语塞,心说这事儿您问我干嘛,我就一高级打工人。 但是这话他敢想却是不敢说,只能讷讷道:皇上圣明烛照,奴才一切都听皇上吩咐。 康熙听到这话却是轻嗤一声:你倒惯会讨巧卖乖,那若是朕想让你代替托合齐成为步军统领九门提督呢? 隆科多被惊得立刻站起身来,跪下行大礼:奴才自打入仕以来,皇上自来对奴才关爱有加,奴才只怕万死不能报,皇上若是有用得上奴才的,奴才哪怕是粉身碎骨,也绝无二话。 见他果真言之凿凿,康熙面上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许,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温声道:好了,起来吧,朕不过是白问你一句话,倒是惹得你这一番言语,再说了,朕也只是说要提拔你,你倒是死啊活啊的乱说起来,也没一点顾忌。 隆科多心中这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通过了皇帝的考验。 但是对于步军统领这个职位,隆科多心里却是有些犯怵的。 所谓的步军统领,全名应该是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主要负责北京城内城的九座城门内外的守卫和门禁。 说的明白点,这就是皇室禁军的统领,非皇帝的心腹不可为。 第16章 而康熙一朝以来,连续几个九门提督的下场却都并不怎么好。 托合齐前头的费扬古和凯音步,无一不是深受皇帝信重的人,可是最后却都卷入了夺嫡的漩涡之中,被夺职降罪。 至于如今的九门提督托合齐,那下场只能更惨。 对于隆科多这样只求平安不求富贵的人来说,这个职位不是登云梯而是催命符。 可是他身处这样的环境,又哪里有他拒绝的余地呢,因此也只能剖心剖肝的表忠心,如今佟家一脉的富贵尽系在他的手上,而他的命运也都尽数系在皇帝手上。 隆科多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此时也不敢坐了,只做足了恭顺劲儿,站在皇帝跟前。 皇帝此时也说起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 托合齐大胆,但是他敢如此行事,也是必定有人在背后替他壮胆,此事不得不察,只是如今,却也并非将他夺职下狱的契机,还是得再等等看。 说完他看向隆科多:但是你放心,朕今日既然说了这话,那就不会失信于你,隆科多,朕对你期望甚深,你也千万不要让朕失望才是。 隆科多又是深深一礼:奴才誓死效忠主子。 ** 等隆科多从大帐出来时,只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被这三四月的风一吹,竟是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夸岱今日也值勤,见他出来,急忙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隆科多不敢多谈,只摇了摇头:无事,只是皇上找我问了几句话。 夸岱看着自家堂兄一脸惨白,心中自然不信,但是却也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咽下心中疑问,勉强笑了笑:既然无事,兄长不如去值房喝杯茶水,整理一下,这边有我尽够了。 隆科多也知道自己此时状态不对,也就不推辞了,低声胡乱嘱咐了几句,便转头往值房去了。 今日大帐中的动静并未避人,很快,一同跟过来的几个皇子和大臣就都知道了。 雍亲王也知道了。 自打皇帝不再信任太子,便让其他几个儿子轮流监国,这一回正好轮到了五阿哥和三阿哥,因此四阿哥就跟着一起出来了。 他知道这消息的第一时间也是有些不安,第一时间就想去找隆科多问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最后到底还是稳住了,不仅不敢去问,甚至都开始闭门不出了。 他敏锐的察觉到,此时的皇帝,可能比旁的时候更加危险。 最后的结果也果然如同他猜想的一样,第二日中午的时候,皇帝突然将八阿哥斥责了一顿,骂他心思诡诈,居心叵测。 最后吓得八阿哥跪在地上把头都磕出血了,这才算完。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之前皇帝传往京中的圣旨终于有了消息,原来是皇帝将尚书耿额等几位大臣,以为太子结党会饮之罪进行了处罚。 这其中受罚的的人有很多,却并不包括齐世武和托合齐,而这几个受罚之人,所受惩罚也并不重。 表面上看起来,皇帝好像是将此事轻轻放过去了。 但是稍微精明些的人却都看的明白,这只怕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 此事一出,最受振奋的,自然是八阿哥一党。 这一日八阿哥之前磕破了的头都还没恢复呢,老九老十四两个就已经上门恭喜了。 八哥,我看这次太子是决计躲不过去了。 胤禩之前在御前丢了那么大一个丑,原本是无心见这些弟弟们的,但是这次跟着一起出来的八福晋却劝他:到底是一家子骨肉,他们也是为了你高兴,你何必因为这点小事寒了他们的心呢。 因此胤禩只能硬着头皮出来见人,他抚了抚还包扎着的脑袋,叹息一声:说到底,若是太子贤德,我又何尝不想当一贤臣呢,只是唉! 老十四脾气火爆,见他如此遮遮掩掩的,忍不住道:太子自来便不把我等放在眼里,在他心里,我们哪里是他的兄弟,都不过是他的奴才罢了,八哥又何必为了他长吁短叹。 八阿哥看了一眼十四,摇了摇头:他到底是我们二哥,虽然我们以往政见不同,但我又哪里忍心见他受难呢。 九阿哥到底是个机敏的,见他如此作态,不由笑道:也是八哥仁德,处处都想着自家兄弟,若是今日太子与八哥易地而处,只怕恨不得你我早死呢。 胤禩听了这话,抿了抿唇,心中倒是觉得这个老九机敏。 第15章 阿哥 八阿哥几人高兴了一会儿之后,情绪便也稳定了下来,开始谈论起日后该如何。 十四阿哥先张口:如今汗阿玛对八哥误会甚深,咱们该想个法子让汗阿玛消了对八哥的隔阂才好。 这话说出来,在场之人都静默了下来。 八阿哥面上有些不自在。 他虽然知道老十四这话是正理,可是心里却难免还是有些别扭。 汗阿玛忌惮他,自那次贬斥他之后,对他便再无亲近之意,这储位之争,说到底,最后争的也只是皇子们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如今他们父子关系闹成这样,哪怕这次太子下去了,他想上来也是难。 想到这儿,他倒是对两个兄弟有了一丝试探之意。 是我行事不谨,伤了汗阿玛的心,如今想起来,我这心里还是惭愧得紧,但是两位弟弟却与我不同,汗阿玛对你们还是很看重的,若是我无福,只怕日后还要依靠你们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好似是想要探究出他们心中的所思所想。 而这两人也没有叫他失望,立刻都急忙推拒。 老九道:我在汗阿玛心中,自来是个不学无术的,如何能和八哥比。 十四阿哥则道:八哥贤德,我年纪小又无甚才能,自然唯八哥马首是瞻。 八阿哥见他二人言辞恳切,神色真诚,心中的那抹疑虑这才消减了些许,面上却是苦笑一声:你看看我如今这样子,汗阿玛只怕对我已经失望透顶。 这话说出来,九阿哥和十四阿哥也都忍不住皱眉,现在眼看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但是如何消减皇帝对八阿哥的忌惮,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最后倒是九阿哥脑子活络,突然道:前儿我见着老爷子带着弘皙在外头跑马呢,你说说,如今太子都不成了,老爷子对弘皙倒还是一如往常,说起来八哥家的弘旺如今也该到了开蒙的年纪了吧?不如好生教导一番,也多往老爷子跟前带带。 这话说出来,屋里三个人的眼睛都亮了,尤其是八阿哥,他的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 九弟果真机敏,如今弘旺也眼看着四岁了,是该教导起来了。 九阿哥抿唇一笑:八哥如此聪慧,想来弘旺也是机灵的,八哥可得好好培养才是。 八阿哥笑着摇头:如今我膝下就他这一点骨血,自然要好生教导。 这话可就触及到八阿哥的痛点了,九阿哥和十四阿哥都没敢接话,反倒是说起了该如何把弘旺引到老爷子面前的事儿。 兄弟几人计议了一番,很快就有了大致的思路,九阿哥和十四阿哥也相继告辞。 八阿哥本要亲自起来相送,到底被两人推辞了,最后是八阿哥遣了自己跟前伺候的大太监去送人。 眼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八福晋郭络罗氏却突然掀了帘子从里屋出来。 这个老九,平日里不着调,今儿倒是出了个好主意。 人未至声先至,原来她刚刚竟然一直在后面听他们议事。 八阿哥却并未惊讶,好似早有所料,而且面色平静,也不见生气,只是点了点头:老九平日里虽然总爱些奇技淫巧,但倒是有些急智的。 八福晋听了这话却有些不屑的嗤笑一声: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若是真的有能耐,也不至于混成如今这个样子。 八阿哥有些无奈的笑笑:汗阿玛不喜他贪财小气,他倒也乖觉,自觉没什么出路,也能放得下身段。 可不嘛,九阿哥的生母可是宜妃,宫中四妃之一,年纪也和八阿哥差不多大,这样的出身,却给八阿哥这样母家低微的鞍前马后,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八福晋听了这话也有些得意,笑着走上前来,亲自替八阿哥换了伤药,又道:弘旺虽然胎里有些不足,但是养了这几年,倒是比刚出生时好多了,而且他也聪明,想来汗阿玛一定会喜欢他的。 八阿哥笑着拉起了八福晋的手:也多亏了福晋教导有方,细心抚育。 夫妻俩一时间温情无限。 ** 隆科多这会儿还不知道八阿哥已经开始打起了以子邀宠的主意,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惊讶,毕竟到了这个紧要关头,别说儿子了,哪怕自己上阵彩衣娱亲那也也得干啊! 第17章 隆科多此时正在安排皇帝的回銮事宜。 经此密折之后,皇帝也没心思在外巡视了,准备立刻起驾回京。 隆科多猝不及防之下,也只能重新调配手下侍卫的防卫工作。 不过幸好他也是做老了这件事的,因此并未耗费多久,便将事情安排妥当了。 他们四月底回到了京城,而此时的京城,气氛却并不怎么安稳。 太子一党被发落了,虽然没有重罚,可是依旧不免有些人心惶惶。 至于太子,他这次也是跟着一起在外巡视的,但是自那日之后,皇帝也再不见他了。 太子急的整个人焦躁不已,时常会来大帐外求见,每来一次,面上的神情便肉眼可见的糟糕一层。 隆科多冷眼旁观,对这事却是无能为力,你自己作死,旁人又能怎么样呢? 至于四阿哥,他倒是十分稳得住,除了每日来皇帝大帐外请安之外,皇帝不召见他,他也老老实实的。 这些康熙都看在眼里,平日里和隆科多说起来也就不免带出来几分。 老四年轻的时候性情急躁,喜怒形于色,如今倒是沉稳了许多。 这话隆科多可不敢接,只笑着道:那也是皇上教导有方。 康熙听了笑着摇头:你啊你,年纪越大,嘴倒是越甜了。 隆科多面上只道这都是奴才的真心话,心里却想,再如何的圣人明君,那也都是喜欢听好听的话,他这也是职业所迫啊! 皇帝回京之后,许多人都以为皇帝会趁机慢慢处置太子一党,但是皇帝却是再没了旁的动作,反倒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慢慢又开始与太子的关系缓和了下来。 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八阿哥一党更是气得要死,只觉得汗阿玛不公。 分明都是儿子,可是太子犯了错,他能再三原谅,而他们却是一步都不能踏错,否则就是万丈深渊。 如此区别对待,哪怕是养气功夫到位的八阿哥,心中都不免生出些许不平。 不仅如此,他们计划的用弘旺亲近皇帝的计划也没能成功。 八阿哥倒是把人带到皇帝跟前去了,皇帝也乐呵呵的抱了抱孙子,但是却自此没了下文。 其实这也怪八阿哥太着急,毕竟皇帝这么大年纪了,喜欢孙子肯定是喜欢的,可是这么小一个孩子,又看不出什么贤愚,他自己儿孙也不少,又如何会对他另眼相看呢? 连续的挫败让八阿哥很苦恼,但是很快的,更让他苦恼的事情又发生了。 良妃病了。 八阿哥进宫探望,见着了病的瘦了一大圈的额娘,眼圈都红了。 额娘,您怎么病成了这样,可是那帮狗奴才没有好好伺候? 良妃是个美丽的女子,即便如今病成这样,也不掩姝色。 她半靠在引枕上,听到儿子这话,摆了摆手:别乱说,底下人伺候的都很好,我这不过是老毛病罢了,每年都会苦夏,只是今年格外严重些。 说完又顿了顿:过几日皇上巡幸木兰,你可千万别为了* 我耽搁了,我无事。 八阿哥却只是摇头:额娘,您都病成这样了,儿子哪里还有心思伴驾。 谁知良妃却紧紧握住了儿子的手,定声道:好孩子,不必顾忌额娘,额娘知道,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额娘在旁的地方帮不上你,只愿不拖你的后腿。 这话说的八阿哥心肝俱颤,反握住良妃的手:额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怎么会拖儿子的后腿呢,您 好了。良妃止住了儿子的话,轻声道:你若去,额娘便好好养病,你若不去,只怕额娘也不安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八阿哥也只能应了,但是心里还是难受。 他自小便看着额娘低声下气寄人篱下,因此他自小便发愿一定要争气,哪怕是为了额娘,也要博出个前程来。 后来事情果真也如同他想象的一样,他被汗阿玛喜爱重视,他被封了贝勒,他被许了好亲,而额娘的位份也步步高升。 可是说到底,他的心中还是不平。 为何同样都是妃,其他四妃就能掌管宫务大权,而他的额娘却只是空有名头毫无实权。 同样都是儿子,太子犯了错皇帝再三容忍百般遮掩,而他不过是一次失策,便被彻底厌弃。 他心中有怨也有恨,可是这份怨和恨却不敢一丝一毫显现出来,只能忍着痛拉着额娘的手道:额娘等我回来,等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良妃有些虚弱的朝着儿子消笑了笑,美丽的眼眸中,满是平静。 ** 康熙五十年七月,皇帝秋狝木兰,众皇子跟从,但是这一次,皇帝却并没有带上太子,而是久违的令太子监国,并四阿哥辅政。 这仿佛是这父子之间的一个和解信号,太子党高兴的额手称庆,八阿哥党自然遭受到了打击。 只是八阿哥本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却并未表现的如何不满,反倒是眸子中闪动着冷色。 既然汗阿玛如此看重太子,那他也让汗阿玛看看,太子到底值不值得被他这样看重! 第16章 兄弟 隆科多身为御前侍卫,木兰那是跑惯了的,因此这一路倒也行进的安稳。 只是想着出门前阿玛交代他的那些话,他的心里却是有些不安。 你这次出去,行事定要越发谨慎小心,莫要与任何皇子交际,无事便不要出门,老实当差即可。 隆科多当时被阿玛这话说的心绪不稳,当即就问:阿玛,可是出了什么事?您为何突然说这些? 佟国维却只是砸吧了一口旱烟,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淡淡道:不该你知道的,最好一点都别知道,这是为了你好。 隆科多想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心惊,这次出行,到底要发生什么事啊? 可是八阿哥要出手了?那他到底想要干嘛? 隆科多这一路以来,五分心思在扈从皇帝的差事上,还有五分,却都系在几位阿哥爷身上。 八阿哥这一路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除了待在马车里,就是偶尔和九阿哥十四阿哥跑跑马。 看着倒是挺悠闲的,一派安然自在的神色。 只是他越这样悠闲,隆科多心里的疑虑却是越大,他阿玛那样的人,不会无的放矢,八阿哥绝对是蕴藏着什么阴谋! 七月底,一行人平安到达木兰,皇帝先是在木兰围场召见了前来觐见的蒙古王公,欢饮一番之后,众人便在木兰行围。 木兰行围上到皇子皇孙,下到侍卫大臣都得下场。 当然了,其中最瞩目的自然是皇帝本人。 隆科多身为皇帝的贴身侍卫,在行围过程中一直不离皇帝左右,甚至于驱赶猎物这种事,也只让手下人去做,他自己则是提了一万分的心,丝毫不敢远离。 第一日行围之后,统计战利品,皇帝所得最多,虽然说这其中有其他人不敢相争的意思,但是隆科多身为皇帝身边人,自然也看得出,皇帝的武力值不容小觑。 皇帝之下便是几位皇子皇孙,其中最出众的是十四皇子和十三皇子。 要说太子一废之前,这几个年轻皇子之中,那皇帝肯定最喜欢十三阿哥的,去哪儿都带着他,但是自打一废太子时,十三阿哥一时冲动顶撞了皇帝,自此便失了圣心,甚至还被圈禁了一段时间,后来太子复立,十三阿哥这才被放了出来。 只是虽则如此,圣心却已不再,因此今日虽然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收获不相上下,皇帝也只是重重夸赞了十四阿哥,对于十三阿哥却只是一语带过,不过后来的赏赐到底没有厚此薄彼。 十四阿哥得了赏赐又得了夸赞,激动的脸都红了,他年纪小,不如几个哥哥有年龄优势,能早早出头,在小一辈的皇子中,又不如老十三得圣心,因此一直默默无闻。 但是没想到这会儿汗阿玛却终于看到他了,十四阿哥心里能不激动吗? 而被忽视的十三阿哥,却看起来好像并未受什么影响,默默的拿着皇帝给的赏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隆科多看着意气风发的十四阿哥和沉默不语的十三阿哥,心中倒也明白,为何十三阿哥能在以刻薄闻名的雍正手底下混的那么好,这份心性便很难得了,更何况他还很有能力。 赏赐完了儿子里优秀的,自然也得敲打敲打差的,这其中首当其冲当然就是四阿哥。 身为哥哥,他的骑射功夫竟然还不如年纪更小的弟弟,而且俩人还一母同胞,这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哪怕四阿哥养气功夫十足,此事也难免有些尴尬,但是康熙在外人面前,到底是个慈父,见着儿子羞惭,便温声安抚: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不善骑射,但是书法却写的很好,这一点你的几个兄弟都不如你,你也莫要自恼,我知你自来勤勉,只是到底不善此事罢了。 第18章 四阿哥被这一番话说的满脸通红,有些羞臊又有些激动,羞臊的是自己骑射不如弟弟,激动的却是即便如此,汗阿玛却不怪他,反倒能看到他的长处,这不免让四阿哥心中生出暖意。 等这一番家庭教育结束之后,对于王公大臣们,皇帝自也是一番赏赐提点。 场面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等到了晚间,皇帝赐宴,又是一番热闹场景。 不过这番热闹场景,却和此时的隆科多无关。 今儿他扈从皇帝一天,晚上自然下值休息,宴会的警戒是由其他同僚负责。 隆科多松下了紧绷的心神,倒也有了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轻松,他洗漱了一番,也没在大帐中待着,转头去了外头散步。 傍晚时分,外头人很少了,但是从草原上吹来的凉风却十分舒服,耳边还有阵阵的虫鸣之声,如此悠闲寂静,也让隆科多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他绕着驻地走了半圈,正想折返回去呢,却远远看见两个人迎面走了过来。 一开始因为视线昏暗他还没太看清楚,但是等到两人走近了,他这才发现,原来来人正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 隆科多压下心中惊讶,急忙上前行礼:奴才给四爷十三爷请安。 四阿哥语气淡淡的嗯了一声,在人前,他们俩人一直很有默契的保持了距离。 倒是十三阿哥,语气十分温和:隆大人也是出来散步吗? 隆科多先道了一声不敢,然后才道:奴才刚下值,便想出来走走。 十三阿哥轻声笑了笑:晚上确实还是外头凉快。 说完他又看向四阿哥:四哥,咱们在外头呆的时间够久了,该回去了。 四阿哥皱眉看着弟弟,低声道:不着急,再走几圈。说完又顿了顿道:老十四是个口无遮拦的,他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隆科多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是自己不能听的阴私,急忙就要告辞:奴才不敢打搅两位阿哥雅兴,奴才告退。 四阿哥也顺势摆了摆手:行了,你也早些回去了,天儿不早了。 隆科多应了一声,这才转身退走。 而十三阿哥看着这一幕却是若有所思,他垂眸思索片刻,突然道:四哥,你之前和隆科多打过交道吗? 四阿哥听了这话只觉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十三阿哥看出了什么,可是他面上却又不敢露出丝毫不妥,只能强撑着道:之前在宫中见过,怎么了吗? 十三阿哥低垂了眉眼,许久才摇了摇头:无事,只是随口一问。 四阿哥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转头又提起了之前在席上的事儿。 十三弟,老十四是个糊涂的,他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代他给你赔不是了。 原来刚刚在席上,十四阿哥得了赏赐和夸赞,一时间志得意满,言语间不免带出来几分,再加上看到了十三阿哥这个太子党在身侧,更觉得意,因此难免就忍不住讥讽了几句。 四阿哥身为十四阿哥的亲哥哥,见他如此猖狂无礼,一时间坐都坐不住了,但是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弟弟,因此最后只能借口醒酒,将十三阿哥拉了出来。 十三阿哥听了这话,心中也有些怅然。 往常人都说四哥为人冷漠,与兄弟不亲近,可是如今他为了自己的弟弟,都能开口给自己赔不是,可见他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是十分关爱兄弟的。 只可惜,自己没有这样的哥哥,也只能在这世上禹禹独行。 想到这儿,十三阿哥露出一个笑来:四哥,不必如此,十四弟的性子我哪能不知道,我不怪他。 四阿哥听了这话嘴边泛起苦笑:十三弟果真深明大义,只可惜,老十四糊涂啊 四阿哥眉头紧皱,心中的情绪复杂难辨,老十四跟着老八跑,这已让他十分受挫了,如今又见这弟弟如此猖狂,他心中更是不喜。 四阿哥忍不住看了一眼温顺恭敬的十三阿哥,若是他是自己的亲弟弟,那该多好。 ** 木兰行围之事,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月,半个月之后,皇帝终于离开了木兰围场,驻跸于避暑山庄。 避暑山庄虽然不及紫禁城大,但是居住条件确实吊打紫禁城,毕竟紫禁城可是明朝的时候修建的,距今不知道过去了几百年,而避暑山庄却是康熙四十二年修的,不仅房子新,山庄里的景色也很好。 隆科多跟着一帮侍卫门住在侍卫处,地方虽然说有些狭小,但是也不难过,而且这边还挺凉快,家里虽然地方宽敞,但是一到夏天那就是个火炉子,每年都得耗费不少冰,还不如这自然的凉风舒适。 他们一行人就这么在行宫一直住到了十月,按理来说,十月底才回宫,但是就在十月初的某天,隆科多突然接到命令,皇帝要起驾回宫。 这是极不寻常的一道命令,隆科多刚接到时都懵了,但是很快也反应过来,开始让底下人准备起来。 他自己则是找了亲信出去打探消息,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很快消息就传了回来,但是这传回来的消息却也是不清不楚的。 原来就在今日,京中来人了,皇帝亲自接见了来人,两人闭门整整谈了一个多时辰,谈完之后皇帝就下令回京。 隆科多一听到这些,心中便立刻确信,肯定是太子那边出事了。 康熙皇帝自来讲究不疾不徐喜怒不形于色,而能牵动得起他如此大心绪波动的,这世上就只有太子了! 第17章 爆发 隆科多既然心中有了定论,那面上也就不敢这个时候去撸虎须,因此立刻下令催促手下尽快准备齐全,生怕慢上一时半刻的让皇帝不满。 但是他这边还没准备好,皇帝那边却突然召他觐见。 说实话这个时候隆科多是不太想过去的,在皇帝生气的时候与皇帝相处,这很考验一个人的承受能力。 但是皇帝都开口叫人了,他不去不行,因此隆科多只能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心思,去往了正殿。 他是被梁九功亲自引进去的,这位平日里都一副弥勒笑脸的大太监,今日神色显得格外的肃穆,平日里两人还会搭上几句话,说笑几句,但是今儿他却仿佛大气都不敢喘,将人领进去之后,便站在门口不动了。 隆科多只觉头皮发麻,梁九功都这样了,看起来皇帝这次火气真的很大。 可是既然人都来了,他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因此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给皇帝行礼。 奴才隆科多给皇上请安。 康熙此时正靠在炕桌上,一手支着头,双眼紧闭,面上神色有些苍白。 听到动静这才睁开了眼,他仿佛在这一瞬间没有意识到是隆科多来了,先是恍惚了一瞬,然后这才嗯了一声,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朕躬安,坐吧。 看他这幅样子,可不像是躬安的模样啊 隆科多心里吐槽,但是面上还是一丝不敢露,老老实实的坐下了。 康熙继续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朕的旨意都传达出去了吗?回京的事宜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两个问题隆科多早有预案,因此立刻就回话道:奴才等人都已经领了您的旨意,底下人也已经开始收拾起来了,奴才过来的时候,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想来明日一早就可以启程。 康熙听了点了点头,许久嘴里只蹦出来一句不错。 隆科多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也是有些感叹,他本以为太子和皇帝的情分早就在一废的时候已经尽了,没想到这件事对他的打击还是这么大。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静默之中,隆科多在这片寂静之中也不敢有丝毫放松,提着心思,只等皇帝再次发问。 而康熙不知沉默了多久,突然道:你可知道朕今日收到了什么消息? 戏肉来了,隆科多心中暗道。 奴才不知。他老实回话。 虽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是猜测到底只是猜测,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自然是一点都不知情的。 康熙此时的目光变得锐利了许多,缓缓道:今儿京中来了一封密信,信中说太子正与一些不大妥当的人交往,想要逼朕内禅。 隆科多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如此大胆,一时间大惊失色,甚至有些失礼的抬头看向皇帝。 皇上,这 仿佛是十分满意隆科多的反应,康熙的眼神稍微缓和了几分:太子糊涂,只怕之前的疯病还没好全。 隆科多听得冷汗连连,急忙跪下请罪。 康熙却只是冷冷的注视着前方的虚空,淡淡道:太子不成器,托合齐和齐世武二人更是糊涂至极,朕绝不会放过他们二人。 第19章 说到这儿,他却顿了顿,低头看向隆科多:托合齐若是被治罪,步军统领的职位便空出来了,隆科多,你可有心为朕守好这京城? 隆科多此时心潮翻滚,也不敢再去想这份今天秘闻背后的缘故,只能扣头谢恩:奴才卑贱之身,蒙皇上看中,定不负皇上所托。 康熙眼底终于缓和了些许,他微微抬了抬手:行了,你起来吧。 隆科多这才起身,但是此时心中所受到的震撼,还是让他有些不能平静。 他虽然知道历史上的胤礽被二立二废,但是最后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被废的,他还真不太清楚,也就模模糊糊知道一个大概,等到如今经历了这些事,他才明白,这背后是如何的惊涛骇浪,又有多少人卷入其中。 之后皇帝便只是浅浅与隆科多谈了谈关于回京的准备事宜,皇帝临时要离开,别的倒是好说,但是对那些蒙古王公门,却得有个交代才成,因此皇帝已经下令召见几位地位特殊的王公,先安抚住他们,免得他们胡乱猜测,反而生乱。 而引领几位王公觐见的活儿当然就落到了隆科多身上,皇帝特意叮嘱他,不要露出什么行迹来。 隆科多自然一一应允了,他总觉得,皇帝这好像是在亲自教他如何做事,虽然还有些不确定,但是隆科多自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因此皇上愿意说,他便也老老实实听着。 等到隆科多离开,康熙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息道:隆科多到底与他父兄不同,倒是个难得的老实厚道之人。 梁九功在边上听了不敢吭声,皇帝自己骂自己的舅舅和表弟,但是他一个奴才可不敢跟着骂,只能笑着道:那也是隆大人感念皇上提携之恩。 康熙听了摇了摇头:朕给佟家的东西难道还少吗?可是又有谁感念过了。 梁九功顿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闭紧了嘴巴,只把自己当成一个锯嘴的葫芦。 ** 隆科多离开了正殿之后,先去换了件衣裳,之前那件已经被汗浸透了,换完衣裳之后又狠狠喝了半壶茶水,这才缓和住情绪。 怪不得出门之前阿玛那样叮嘱他呢,原来他们竟然谋划了这样一件大事。 不过这次到底是太子真的怀了谋逆的心思,还是被人设下陷阱给害了,隆科多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分不清了。 但是不管如何,现在皇帝是实打实的已经对太子彻底失望了,太子也是彻底的不成了,之后的舞台便是剩下几位阿哥的了,康熙一朝的九子夺嫡,也即将正式进入白热化。 一想起这个,隆科多只觉情绪复杂,就连升职加薪这样的好事儿,都不能让他有片刻开怀。 九门提督可是要紧的职位,他日后即便是坐上去,面对如此复杂的局势,也需得谨慎行事才行。 ** 这一日下午,皇帝这边显得格外热闹,先是几位大学士先后觐见,之后又是几位蒙古王公们蒙召觐见。 皇帝这一下午,光接待人了,而隆科多也是没闲着,这些人进进出出的,几乎都是他在引领。 皇帝既然将这事儿交到了他手上,那他也就万万不敢假手于人。 等到皇帝终于将各方都安抚住了,又召见隆科多问回京的事儿准备的如何,隆科多再三保证一定耽搁不了明日的行程,没想到竟是得了皇帝的一句夸赞。 隆科多仔细观察皇帝神色,只见他此时已经没有了上午刚知道消息时的颓丧,比起第一次废太子时,几乎维持了小半年的低压情绪,皇帝这次情绪恢复的格外迅速。 隆科多心中也忍不住叹息,再深的情分,如此消磨,也总有消磨干净的一天。 ** 皇帝这边忙忙碌碌的操持,皇子那边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皇帝的动静,只是几位皇子的表现却格外不同。 四阿哥知道后只是略蹙了蹙眉,便再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还叮嘱底下人立即准备行李,不要耽搁了行程。 而八阿哥一党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内情,因此各个都显得格外激动。 十四阿哥甚至是大中午的顶着烈日来了八阿哥处商议:八哥,汗阿玛如此震怒,应当是京中事发了吧? 八阿哥此时心中也有些志得意满,但是为了维持外在形象,还是压制住了内心情绪,摇了摇头道:汗阿玛神威莫测,岂是你我能议论的。 十四阿哥被这话说的有些没意思,撇了撇嘴,一时间有些不满。 九阿哥精明,看情形不对,立刻笑着道:不管如何,汗阿玛如此着急回京,肯定是出了大事,八哥,我看您也该早做准备,一旦有个万一,咱们这边也得有个章法才是。 这话倒是说的妥当,八阿哥一时间若有所思,片刻才道:且先看看形势,若是汗阿玛果真因为太子之事而恼怒,我们这边却反倒不好出手,不如找个不相干的人先出头,一则我们能少冒些风险,二则汗阿玛也对我们不会太过忌惮。 十四阿哥却只觉得八阿哥婆婆妈妈:支持八哥的人,汗阿玛早就心中有数,八哥何必还如此遮遮掩掩的,打虎不死反受其害,如今正是应当乘胜追击的时候,八哥万不可妇人之仁! 八阿哥被十四阿哥的这些话说的有些不自在,这个老十四怎么回事,也太冲动了些吧。 但是这个弟弟还是有些能力的,八阿哥又做惯了好人,不愿意当面训斥弟弟,只能好声好气道:十四弟,倒也不是我妇人之仁,只是上次的教训太过深刻,咱们越是到了这样紧要的时候,越要小心才是。 十四阿哥还想再说,却被一边的九阿哥扯了扯衣袖,最后到底是闭上了嘴,心里却忍不住想,八哥还是太过软弱,而且如今也不得汗阿玛喜爱,他日后果真能成事吗? 而八阿哥看着这一幕,心中也不免生出危机,这个老十四,这次不过是被汗阿玛多夸赞了几句,竟是飘了,难道是生出了什么旁的心思不成?他往日可不会对自己如此不敬。 一时间兄弟几个倒是各怀鬼胎,最后还是九阿哥尽力周旋弥补,几人到底是勉强达成了合议,人后这才分别。 八阿哥亲自将几个弟弟送出了门去,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差事 难道真的是天命在我 且不说八阿哥一党人各怀鬼胎,康熙这边却是实打实的快马加鞭一路往京城去。 因此都舍去了许多繁重的行李,一心只想早点回到京城。 底下人见到皇帝如此着急,心中自然各有揣测,可是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违背皇帝之意,毕竟这几日皇帝的脾气肉眼可见的暴躁了几分,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不到半个月,他们一行人终于回到京城。 皇帝直接入了紫禁城,第一时间就先将太子的监国之责给撤了。 太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安排什么,就被停了职务,软禁到了毓庆宫。 太子看着皇帝这番架势,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难道汗阿玛察觉了什么? 一想到这个,太子便出了一身冷汗。 他焦急的在毓庆宫中打探外头的消息,只是可惜,这次看管他的都是皇帝心腹,他根本一点消息都探不出来,气的太子整日在宫内摔盆子砸碗。 隆科多站在毓庆宫正殿门口,听着里头的动静,一时间满心叹息。 他也是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把监视看管太子的任务交给他。 虽说太子现在已经是实打实的没前程了,可他到底还是皇帝的儿子,隆科多在某些方面还真怠慢不得。 这差事真真是一件烫手的山芋,他接过来也是满心的忐忑和不安。 但是忽略这件事的艰难之处,倒也不难看出,皇帝这是真的把他当成心腹中的心腹了。 否则这样机密的事情,不会交到他的手上来。 因此隆科多也明白,这件差事自己不仅得办好,还得办的漂漂亮亮,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否则便是辜负了皇帝的期望打了皇帝的脸,到时候只怕更要命。 所以这几日,隆科多只要有闲暇,就过来巡视一番,对于太子的大小要求都一一记录下来,禀报到皇帝耳中,请皇帝裁决,自己丝毫不敢擅专。 而皇帝也十分满意他这个办事态度,等到以雷霆之力将牵扯进会饮案和沈天生案中的太子一党人尽数下狱之后,便对隆科多道:你做事自来仔细,为人又足够谨慎,京城的防务交到你手上我是放心的,明日朕便会下明旨,授你为步军统领。 隆科多急忙跪下谢恩。 康熙皇帝满意的抚了抚须:你是个聪敏之人,多余的话朕也不必多说,想来你心中也明白,但是有件事,你需得谨记在心,你的那些兄弟子侄之言论,断不可取,莫要步了前人的后尘。 第20章 这话就是有几分提点之意了,隆科多立刻垂手领训。 之后或许是心中满意他这几日的行事,等从宫里出来时,康熙便赏赐了他许多东西,其中一个镇纸,还是康熙自己用过的。 那是一方白玉做的镇纸,上头雕着竹纹,仿佛是被把玩了许久,这镇纸十分莹润剔透,隆科多见了也十分喜欢。 虽然他是武官,但是自小也是学过四书五经的,书法更是下了苦功夫去练的,而且他的字是竹筠,正与这镇纸相合。 隆科多抱了一大堆赏赐出宫,很快的,也被各方势力探听到了。 八阿哥一派人是最先得到消息的,八阿哥听到这消息,不由皱起了眉:隆科多在这个关键时候受了赏,只怕九门提督一位,是要落到他头上了,真没想到,汗阿玛竟然会如此信任这个隆科多。 十四阿哥却是嗤笑一声:不过就是一个惯会讨好汗阿玛的奴才罢了,八哥如何对他如此重视,之前托合齐气焰如何嚣张,如今还不是身陷牢狱? 八阿哥却只是摇了摇头:十四弟,这个隆科多和托合齐不同。 说完顿了顿道:隆科多是个谨慎小心之人,至今也并未表现出和任何皇子亲近,他家中父兄子侄都与我亲厚,可是偏偏就是他,软硬不吃,丝毫不曾理会我等。 这话说到最后,竟是带起了几分幽怨。 九阿哥听了只是一笑:若是他真的亲厚八哥,只怕今儿这个步军统领,也轮不到他坐。 这话倒是个老实话,八阿哥听了只得叹息一声:九弟说的不错,步军统领这样的紧要职位,汗阿玛自然是要放上他最信任的人才会安心。 想通了这一点,八阿哥便也不再遗憾,只是道:无论如何,是他总比是旁人好,佟家到底与我有几分香火情。 而且既然如今他到了这个位置,我们便不能真的任由他走了托合齐的老路,日后还是得多多亲厚才成。 九阿哥听了这话,虽然心中觉得有些没希望,但是到底还是答应下来了,倒是十四阿哥面露不屑,仿佛是并不情愿给一个奴才低头。 九阿哥看着十四弟如此,心中也是有些无奈,真真是年轻气盛,竟也不明白,一个深得圣心的奴才,却是比他们这些没什么正经职权的阿哥更紧要的人啊! 八阿哥这边开始紧急制定拉拢隆科多的计划,四阿哥那边便是已经高兴的有些飘飘然了。 难道真的是天命在我,隆科多竟然成了九门提督! 这是再没想过的好事儿了,四阿哥坐在佛前,拼命想要忍住心中喜意,但是这份喜意却是如何都忍不住的,他只能将屋里伺候的人都打发下去,一边笑一边在心里默念心经。 神佛菩萨保佑,终究叫他在绝境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 第二日圣旨一下,佟府一下子就成为了热灶,上门拜访的,前来送礼的数不胜数。 而隆科多接了圣旨之后,便入宫谢恩去了,至于家里,他却是早就叮嘱过的,送来的名帖可以收下,送来的礼物,不重的可以收下,太过贵重的一律拒收,至于想要求见拜访的,全都找借口拒绝。 家里的奴才也是会看风向的,如今三房这样得意,其他各个房头都被三爷压制的黯淡无光,因此三爷下的命令,他们更是脚底下跑的飞快,一个也不敢耽误。 很快的,这些熙熙攘攘的送礼大军,便在佟府奴才有条不紊的接待之下,渐渐离开散去了。 等到隆科多从宫里回来,家门口也只剩下小猫三两只,都是些死皮赖脸想要讨一份差事的远房宗亲。 隆科多对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不认识的,因此目不斜视的就进了佟府。 丝毫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大呼小叫。 而这些人很快也被佟府的奴才制住拉走了,毕竟之前在府门口转悠还能容忍,但是在府门口大呼小叫,拉走他们也是应有之意了。 隆科多一从宫里回来,哪儿都没去,先去了老爷子院里。 而老爷子也像是特意等着他似得,今儿显得格外庄重。 见他进来了,摆了摆手让他坐下,然后不等他开口便道:赶明儿我想让家里的奴才都改口,我致仕已有几年了,年纪也大了,也该放手当我的老太爷了。 隆科多心下一惊,急忙起身:阿玛,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家里的大事小情还得由您来把控啊。 佟国维却是摇了摇头:我已经老了,佟家到底还是要交到年轻人手上,如今你这般出息,阿玛也就放心了。 隆科多被阿玛的这话说的心有戚戚,忍不住道:阿玛,孩儿到底年轻,如何能 佟国维却只是笑:不年轻了,都四十多的人了,岳兴阿都到了成婚的年纪了,而且你这几年走的很稳,阿玛很放心,咱们家捆在大阿哥一脉人身上太久了,哪怕大阿哥坏事,也不得挣脱,如今我总想起当年的事儿,终于想明白是我做错了,若非我贪恋权势,轻易涉入储位之争,你如今也不必如此弄险。 都说到这儿他却是感叹一声,眉眼间有些伤感:竹筠,如今汗阿玛老了,日后佟家也只能看你了。 隆科多也被这话说的心中有些酸楚。 他虽然前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是却也是真真切切在这个世界中活了将近四十年,佟国维算不上现代意义上的好父亲,可是在古代父亲中,也算是对儿子十分关心爱护的人了。 他或许有各种各样的不好之处,可是说到底,这都是他的阿玛,从小教导他关心他养育他的阿玛。 最后隆科多只能深深拜了一拜:阿玛放心,孩儿一定不负阿玛所托。 佟国维笑着点了点头:好,* 有你在,阿玛便放心了。 之后父子俩大致议论了一下上任九门提督之后该如何行事。 以佟国维的意思,日后就要约束门庭,不许家中子弟与八阿哥那边深入接触了。 即便一时半会儿不能完全抽出脚,也不能再这么抱在一起沉沦下去。 佟国维人老成精,早就看出了八阿哥在储位之争中最大的弊端,他早就为皇帝所忌惮,因此不论他多么贤德,皇帝都不会再考虑立他为储了。 之前佟国维放任舜安颜和八阿哥接触,也不过是想要借刀杀人,利用八阿哥除去太子,如此,既能为佟家消除这个早就结成死仇的政敌太子,也能为四阿哥消除一大患。 但是现在既然已经利用完了,自然就该将八阿哥一脚踹开了。 隆科多在回京的路上,也想明白了阿玛的打算,因此今日他这一番言语,隆科多虽然有些不安,却也是早就隐隐有所预料了。 父子俩今日算是彻彻底底的交了心,佟国维紧紧握住儿子的手,殷殷叮嘱:四阿哥心机城府都极深,你若日后辅佐他成事,万不可以此为傲,骄矜揽权,否则便是佟家祸起之时。 隆科多也没想到老爷子看的这么透彻,急忙点头:阿玛您放心,您的话我都记下了。 佟国维看着儿子沉静的脸,心中略微松了口气,倒是他杞人忧天了,就他儿子这样老实谨慎的心性,哪怕将权势富贵放在他眼前,只怕他也不会以此自傲。 这也是他能在这个时候放手的最主要原因,他这个儿子,已经能担当的起佟家的大任了! 第19章 堵人 隆科多自从走马上任九门提督,便一日赛过一日的忙碌了起来。 每天不是在衙门里处理公事,便是在去处置公事的路上。 而且他还格外喜欢身先士卒,虽然掌握着偌大的步军统领衙门,但是他自己每日还要亲自巡视一遍九门,十分尽心尽责。 正是这份尽心尽责,皇帝对他也十分满意,他不过才上任几日,已经被皇帝赏赐了好几回了。 一时间,隆科多顿时成了御前的大红人,谁都想要和他搭上几句话。 隆科多对这些人的亲近,却表现的很平静,并未因此骄矜自傲,也并不趁着这个机会拉拢人脉,反倒与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显得十分冷淡。 他如此行事,一时间那些想要贴上去的人,都有些望而却步了。 隆大人如此难以亲近,自己要是真的上赶着倒贴,会不会反而惹怒了他。 怀着这样的念头,很快隆科多周围便平静了下来,隆科多自己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说实在的,在现代他就是个社恐宅男,还真有点不适应这种八面玲珑的日子。 不过那些妄图想要攀附的人退去了,早就盯上他的几个阿哥却没这么轻易退却。 这一日他刚下值,天已经擦黑了,街上都几乎没几个人了,他匆匆忙忙换下官服,往家中赶去。 结果刚走到街角,还没转过弯,却突然被人堵住了。 第21章 堵他的人,是两个个头很高的壮汉,隆科多估测了一下,要是不出意外,自己肯定打不过这两个人,心里一时间有些发毛,但是面上还是强装镇定:二位这是何意啊? 这两个壮汉却并不会说汉语,直接用蒙古语道:有位贵人要见你。 隆科多忍不住蹙眉,都这个时候了,能有什么贵人这么等不及,肯定不是什么正道上的,难道是那几位想要拉拢他的阿哥? 隆科多心里立刻冒出八阿哥的脸,但是很快又摇了摇头,以八阿哥的八面玲珑,实在没必要把事情搞成这样,因为这样可能一不小心就把他给得罪了。 但是又能是谁呢? 隆科多心中不解。 天色已晚,请禀告贵人,若是有要事,明日来衙门谈论即可。 不管是谁,隆科多可不想和这些人牵扯在一起,因此直接就拒绝了。 那两人也不知听没听懂他的话,见他好似拒绝了,直接上手一人一条胳膊将他提溜起来了。 隆科多被吓了一跳,臂膀发力就与这二人争斗在一起。 虽然可能打不过,但是自己到底也练过骑射和拳脚功夫的,如何能这样轻易的被人提溜走。 不过眨眼的功夫,几人已经过了三四招,眼看就要打出真火了,拐角处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住手!他厉声呵斥了一句。 继而又道:隆大人,对不住,家奴无礼,让您受惊了。 隆科多惊疑不定,转头看向来处,而那两个壮汉也果然停了手,神情温顺的站在了一边。 只见却是三个华服男子走了过来,他们都穿着马褂长袍,一副富贵人家贵公子的打扮,但是隆科多却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三人正是八阿哥九阿哥和十四阿哥。 他心下微动,立刻上前行礼请安:奴才给几位阿哥请安。 打头的是十四阿哥,刚刚开口制止的也是他,他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隆科多,调侃道:没想到隆大人的拳脚本事竟也不错,能在这兄弟二人手底下走出四五招。 隆科多一时间嘴角抽搐,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正在此时,八阿哥正好开了口:十四弟,真是胡闹,隆大人是朝廷命官,怎容你如此戏弄。 说完转头看向隆科多,一脸的诚恳:隆大人,是我不好,没有劝住十四弟,让你受惊了,我在这儿代十四弟给你赔罪了。 皇子亲自赔罪,这是多大的脸面啊。 隆科多心中心思百转千回,面上神色却淡淡:八阿哥言重了,奴才不敢。 竟是一点都不接茬! 八阿哥神色微变,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许久又是一笑:隆大人不必客气,今儿让你受惊,是我们兄弟的过错,不如就让我们兄弟情隆大人吃顿饭,也是给隆大人赔罪。 隆科多连道不敢:几位阿哥爷与奴才开玩笑,是看得起奴才,哪里有罪可赔呢,奴才惶恐。 这就是完全不给脸面的,这话一说出来,就连最圆滑的九阿哥都冷了脸,更不必十四阿哥了,他气的不成,指着隆科道:你这人竟是给脸 十四弟住口!八阿哥适时打断了十四阿哥的话。 他此时不同于两个弟弟,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神色,他笑眯眯看着隆科多,温声道:隆大人还是太客气了,不过既然隆大人不愿意赏脸,那我也不好强求,等他日隆大人再有余暇,我们再聚不迟。 隆科多沉默不语,竟是连这一句场面话都不接。 八阿哥面上神色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但是他到底养气功夫十足,很快就压下了心中情绪,带着几个弟弟离开了。 十四阿哥在离开之前,狠狠的瞪了隆科多一眼,那眼中既有厌恶也有愤恨,仿佛是在说下次定不会饶过他。 但是隆科多神色依旧平静,恭顺的礼送几位阿哥离开,等他们都走远了,这才直起身来,神色漠然。 今儿这事儿倒是有趣。 八阿哥竟是拿十四阿哥做了筏子来接近自己,他任由十四阿哥得罪自己,自己却出面做好人,难道这兄弟几人之间竟也是起了什么嫌隙不成? 隆科多心中若有所思,若是他没有记错,最后争夺皇位的,正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八阿哥在毙鹰事件之后,算是彻底的被踢出了储位的争夺,如今看起来,这兄弟俩之间的分崩离析,却是早有预兆了。 隆科多心中沉思片刻,便也不在此久候,转头就往家去了。 不管这些阿哥之间如何波涛暗涌,反正他是决计不能沾染八阿哥半分! ** 笼络隆科多失败,八阿哥兄弟三人的面色都不大好看。 尤其是十四阿哥,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这个狗奴才!竟是如此不识好歹!日后我定饶不了他! 八阿哥看了眼弟弟,叹了口气:只要汗阿玛还信他,我们兄弟就拿他没什么办法,十四弟你听我一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隆科多这样的人,是不能得罪的。 十四阿哥却被这话激的火气更大了,咬牙道:他不过是个奴才,却要我对他卑躬屈膝,这绝不可能! 八阿哥看着弟弟被气的涨红了的脸,微微弯了弯唇,但是很快又做出一副忧虑的神色:十四弟,莫要一时冲动。 九阿哥在边上看着,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只等八阿哥说完,这才笑着道:行了行了,为了一个狗奴才生什么闲气,时辰也不早了,都家去吧,有什么事儿,赶明儿再说。 这话倒是不假,这会儿时辰确实不早了,天都快已经黑透了,哪怕他们是皇子,也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在外头游荡,最后三人只得互相客气了几句,便各自离开了。 八阿哥先走,九阿哥和十四阿哥站在原处恭送,看着八阿哥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原本十四阿哥面上愤怒至极的神色一点一点消退下来。 边上的九阿哥看到这一幕,心中咋舌,还真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啊,到头来倒是他最傻了。 十四阿哥转过头,定定望着自家九哥,沉声道:九哥,你觉不觉得,八哥如今好像变了? 九阿哥心里打了个突,面上却是在笑着打哈哈:十四弟这是哪里的话? 十四阿哥嗤笑一声:九哥聪慧,也就莫要和我绕弯子了,八哥以前是什么性情,如今又是什么性情,想来你心里都清楚,至于为何会变成这样,难道九哥心里没数吗? 他突然猛地凑近九阿哥,低声道:九哥,如今汗阿玛对八哥是什么态度你比我更清楚,你是个聪明的,也该给自己找找后路了。 九阿哥猛地打了个哆嗦,等回过神来,十四阿哥的身影却也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一脸沉重的皱了皱眉,心中原本的那点庆幸,也尽数消磨干净了。 ** 眼看到了年底了,京城里也热闹了起来,但是宫里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原来是八阿哥的生母,良妃娘娘病重。 而且这次的病不比以往,却是来势汹汹,隆科多甚至听人说,内务府那边已经将棺木都准备好了。 这话传出来,难免让人心中不安。 而八阿哥府上,也顿时动作了起来,消息传出来的第一时间,八阿哥八福晋就递帖子要入宫探视。 皇帝自然应允,同时还给良妃赐下了御医,以示恩宠。 可是说到底,御医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良妃的身体很快就无可救药的衰败了下去。 八阿哥坐在良妃榻前,泪眼朦胧:额娘,您这是为何啊,太医开下来的药,你为何不喝? 良妃一脸柔情的看着儿子,摸了摸他的侧脸,轻声道:好孩子,额娘在这世上活了这么多年,最牵挂的就是你,最骄傲的也是你,如今你前程一片大好,额娘又怎么忍心拖累你呢? 八阿哥被这话惊得眼前发白,他颤抖着嘴唇道:额娘,您这是什么话? 第20章 死亡 良妃握紧了儿子的手,眼泪也流了下来:额娘出身不好,你汗阿玛自来便不喜我,我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多亏了有你这个儿子,可是我这样的身份,只怕日后迟早都会成了你的拖累,儿啊,额娘只盼着你能得偿所愿,事事顺心。 八阿哥被这话惊得坐都坐不稳,他心中除了惊骇便是悲痛,他紧紧的握着额娘的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额娘,您怎么会是儿臣的拖累呢,您生养了儿臣,儿臣打从心底里感激您啊! 良妃却是笑着摇头:好孩子,即使没有这一遭,额娘的身体也不成了,额娘只盼着能用这最后一点有用的东西,帮你一把,皇上念旧情,他如今因为前事对你多有隔阂,但是若是额娘去了,想来他心中也会多少对你生出一丝怜悯之意,好孩子,你听额娘的话,等额娘去了,你再不要与那些重臣们交际了,老老实实给额娘守孝,你这样孝顺,你汗阿玛,一定会看到你的好处的。 第22章 八阿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心目中温柔似水的额娘,竟也能有这样一番谋划,而且是为了他如此呕心沥血的谋划。 可是面对额娘的这番话,他却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只能在额娘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忍着心中刺入骨髓的痛点了点头。 而良妃见着八阿哥答应下来,面上也终于露出笑意,她用枯瘦的手指,细细描摹儿子的轮廓,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他,最后她拉着他的手,柔声道:好好教导弘旺,好好对你媳妇,额娘便是去了地下,也盼着你们一家子都好。 八阿哥哭倒在良妃膝上,只觉得胸口像是破了一个洞,冷风呼呼的往进吹。 ** 不管八阿哥如何悲痛,也不管八福晋多么日夜不息的伺候,良妃还是在康熙五十年十一月二十日病重离世。 她这次的病来的很快,人也走的很快。 但是对宫里人来说,倒也不算特别的惊讶,毕竟这么多年以来,良妃都是病恹恹的,旁人看着,也觉得她并非是长寿之相。 只是如今人走了,哪怕心里早有预备,各宫面上都是悲痛不已,每个人都来了良妃灵前祭奠。 其中表现的最悲痛的,当然是惠妃。 良妃刚入宫时就住在惠妃宫里,甚至八阿哥小时候,也是在惠妃膝下长大的,有这份香火情,惠妃与良妃之间的关系,自然比旁人深厚的多。 惠妃先是在良妃灵前哭晕过去,后来又亲自帮着良妃安排丧事,表现的十分得体。 八阿哥在灵前哭的不能自已,也对惠妃的这份情谊十分感激。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人家帮了你,你就得记着人家的好。 因此即便额娘去了,八阿哥心中悲痛难耐,还是私底下嘱咐八福晋:惠母妃对我母子恩重有加,如今大哥在吴尔占舅舅手底下讨生活,也请你给舅舅递个话,多照顾一下大哥。 八福晋的舅舅吴尔占,如今正奉命看管胤禔,胤禔在被圈禁之前,就已经全面投靠了八阿哥一党,甚至还将相士张明德所言八阿哥贵不可言的话说给康熙听。 可惜大阿哥行事糊涂,搞出了餍镇诸皇子的大事儿,便被皇帝亲自下旨给圈了起来。 但是皇帝到底顾惜儿子,因此找了八阿哥一党中的吴尔占负责看守,八阿哥也多少猜测出了皇帝的意思,只是前几年他实在不敢有任何动静,毕竟那一句贵不可言实在给他惹来了不少的麻烦。 但是如今却不同了,太子倒了,皇帝对大阿哥的愤恨想来也减轻了许多,八阿哥也好趁着这个机会,施恩于人。 毕竟惠妃虽说年老色衰,但是到底还是掌管宫务的四妃之一,汗阿玛即使对她没了宠爱,但是情分却还在,否则也不会大阿哥都倒了,惠妃还屹立不倒。 八福晋多少也猜出了丈夫的用意,立刻点了点头:爷您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的。 八阿哥捏了捏媳妇的手,不由又是悲从中起,额娘临死前还拉着他的手,告诫他等她去了,一定小心谨慎,只管关起门来过日子。 可是他到底还是要辜负额娘这一片苦心了,毕竟人活在这世上,多得是身不由己。 ** 良妃虽然去了,但是紫禁城的日子还是要照过。 皇帝并没有提升她死后的哀荣,只让人照平妃赫舍里氏的规格操持。 同时在十二月二十九日,良妃初满月礼祭祀典礼上,康熙亲自祭奠举哀。 八阿哥一边哭一边看着,只见汗阿玛只是略显哀荣,祭酒之后便很快离开了。 他心中忍不住生出不平之意,都是儿子,都是汗阿玛的妃嫔,为何他独独待自己和额娘如此薄情,如今额娘都去了,他竟也不舍得给她死后哀荣。 一想起这个,八阿哥心中悲痛难抑,可是却万不敢露出一丝一毫,只能又哭倒在额娘灵前,心中满是感伤。 ** 隆科多此时倒是对宫里的事儿知道的不多,年底衙门的事儿忙,他跟陀螺似的连轴转了好几天,这才勉强将事情安顿下来。 结果安顿下来还没歇口气,四爷的条子就递过来了。 说来也怪,四爷这样的天潢贵胄,帮他通传消息的,却并非明面上那些紧要职务上的人,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平时压根不会在意的小人物。 或是寺庙里一个小小的僧侣,又或是他这个九门提督衙门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差役。 隆科多不动声色的收下了条子,等去了室内细瞧,果然是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隆科多记下之后,迅速销毁了条子,然后整理了衣襟,出去继续当差,等到下午下值,这才从衙门离开,出来之后竟也不急着回家,绕路先去前门大街转了半圈,然后找了个酒楼进去歇脚。 这当然不是什么普通的酒楼,隆科多被人引进去,很快就见到了四爷。 不等隆科多行礼请安,四爷便拉住了他:舅舅不必多礼。 隆科多也不强求,被他拉着顺势便坐了下来。 最近几日衙门事忙,没能及时给您请安,是奴才的错。 四爷却只是笑了笑:我不过闲人一个,找你过来也就是说说闲话,如何能因为这个耽误了你的正事,舅舅对我之心我难道不知?舅舅说这话,却是与我生疏了。 隆科多见他有意亲厚,便也跟着笑了笑,他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四爷虽然低调,但是的确是有点表演型人格在身上的,这种人格的人,你和他相处,最好就是配合着他一起表演,太过客气,他反而会生气。 隆科多心里拿捏了这位爷的心思,说话什么的便也放松了许多,两人先是聊了聊公事,步军统领衙门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儿,都是些琐碎事儿,隆科多原只想简单说说便罢,但是看着四爷倒是听得挺认真,隆科多便也多说了几句。 四爷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舅舅处事细致,心细如发,怪不得汗阿玛如此信任舅舅。 隆科多被这吹捧的话弄得有些尴尬,只笑了笑道:奴才愚笨,便也只能在这细处下功夫,只盼能不负皇恩。 四爷听了这话笑而不语,又道:除了这些,舅舅可还有旁的话要对我说? 隆科多心中了然,看起来那一日八阿哥找上门来的事儿,他也知道了。 真是奇怪啊,这位四爷分明在京中也没多少拥趸,但是这耳目却如此灵敏,隆科多心下觉得,只怕皇帝都没他耳聪目明。 不过这事儿隆科多也没打算瞒着他,直接就道:是有件事,奴才左思右想只觉得奇妙,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您说,今儿您问起,那我就大胆说两句。 说完他顿了顿,这才将八阿哥找上门来的事儿叙述了一遍,他讲的十分仔细,多一句少一句都没有漏掉,甚至还描述了一下当时几人面上的表情,十分详尽。 等说完之后,他这才道:奴才自打入了步军统领衙门,有人上门拉拢,原也是奴才意料之中的事儿,但是那一日的事儿,奴才回去之后左思右想,却只觉得奇妙,奴才总觉得,当日之事,并非八阿哥往日行事作风,仿佛是故意借着十四阿哥行事不周,与奴才亲近似得。 四爷听完这话却是冷笑一声:老十四这个蠢货,不过是给人当了踏脚石罢了。 说起这个弟弟四爷也是来气,好好的一母同胞的兄弟,却偏偏跑去老八那儿奉承,如今这副情形,只怕是老八想要打压他了。 毕竟从上次木兰秋狝以来,汗阿玛对老十四可是越来越亲厚了。 一想起这个,四爷心中的忧虑一闪而过,但是很快的,他又恢复了平和的心情:是我没有教导好老十四这个弟弟,让舅舅受惊了。 隆科多摆了摆手:这算什么受惊,王爷言重了,只是奴才到底觉得,十四爷再这么和八爷混下去,只怕对您不好。 隆科多面上做出一副为主担忧的神情。 四爷却只是摇了摇头:有劳舅舅为我操心了,只是他年纪大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也管不住他了,日后如何也只能看天命了。 说到底,皇室中人,虽然有点兄弟之情,但是肯定不多,四爷之前也给过这个弟弟无数次机会,只可惜,兄弟俩到底不是一条道儿上的,始终也走不到一起去,如今这个情形,也只能各安天命了。、 说完了朝政上的事情,两人又说起了家里的事儿。 八月的时候,四爷府上添丁,隆科多知道,这个人只怕就是历史上那位乾隆皇帝。 看着四爷眉飞色舞的和他说这个新出生的小儿子是如何的聪慧可爱,隆科多心情却十分的复杂。 也不知道,若是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在未来登上皇位之后,将他制定的所有政策废除,将他宠爱的大臣折磨的死去活来,他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第23章 但是现在说这些还是太早了,不管未来如何,自己投靠的主子家里添丁进口,那肯定是要说点好听的话得,因此隆科多只能打起精神,笑着恭贺了一番。 第21章 家庭 见完四阿哥,隆科多赶在天黑前回了家。 他这个时候回家其实不算反常,在他投靠了四阿哥之后,他就知道未来肯定会经常见面,因此他早早的就开始偶尔在下值之后,出去逛一圈,在外头用了饭再回家。 所以他这个时候回来,哪怕是佟家的奴才也并不觉得惊讶。 隆科多更衣之后,先去老爷子院里请安。 自打上次放权之后,老爷子便几乎不怎么参与佟家重大事宜的决策了,只是偶尔在舜安颜不安分的时候敲打他两句,拘着大孙子不出门。 舜安颜因为这事儿,在家里好一通闹,可惜都无济于事,除了他,他的几个叔叔都对隆科多俯首帖耳,老爷子也认定了隆科多家主的地位,他这个长子嫡孙,彻底的丧失了继承权。 舜安颜至此颓废了好一段时间,这几日,隆科多才听人说好似缓了过来。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了,他这个侄子或许年轻气盛,但是心里还是有杆秤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用担心他因此而祸害家族。 隆科多到老爷子院子的时候,老爷子还没睡下,听见他过来请安,立刻让人叫他进去。 隆科多进门请完安坐下之后,老爷子抚了抚须道:看你这样子,今儿又见四阿哥了吗? 隆科多点了点头:见过了,他果然问了八阿哥的事儿。 老爷子嗤笑一声:这些皇子阿哥们啊,真正是一个比一个精。 隆科多点了点头:若是他没这么精明,只怕阿玛也不会愿意我投靠他。 老爷子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你这话却是说对了,为人君者,若是不能耳聪目明,在臣子看来,便也丧失了为人君者的威严。 说完这话,老爷子又顿了顿:如今京中情势复杂,你们最好也不要多见,太危险了。 隆科多点头:今儿四爷也说了,我如今身在高位,日后便三个月见一次面。 老爷子听到这话,眼中情绪越发复杂:果真是有人君之相啊。 说完也不解释,低垂眉眼许久,这才道:行了,你要是无事就回去吧。 隆科多却迟疑了一下,这才低声道:阿玛,你可知道四爷的子嗣如何? 佟国维一听这话,立刻抬起头来,目光如同电一样:你这话是何意? 隆科多忍着阿玛锋锐的目光,硬着头皮道:阿玛你可还记得我之前给四爷推荐蒙师?那蒙师虽然入了四爷府,但是平日里还是与我多有联系,他悄悄告诉我,府中的三阿哥,资质驽钝性情惫懒,只怕是难当大任。 佟国维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儿子,仔仔细细的将他打量了一番,许久才轻笑一声:好啊好啊,以往我都担心你纯良宽厚,怕你日后若是位极人臣,应付不了那复杂的局势,没想到却是我看走了眼,你当时将人推荐出去,是否就存了这样的心思?四爷的前程还没个着落,你就起了打探他子嗣如何的主意了? 隆科多倒也没有这么料事如神,只能急忙摆手:也是当时四爷说起这事儿,我便想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就推荐了我熟识的几个人,没成想竟是成了。 佟国维听到这话,却是嗤笑一声:你还敢在我面前弄鬼,当时四阿哥一心招揽你,哪怕你推荐的是个傻子,只怕他也会收下。 隆科多被阿玛这话说的一时间神情讷讷,只好闭口不言。 但是佟国维却看起来很高兴,他笑着道:你能走一步想三步这很好,但是这事儿却不必思考的太早,你的人脉只管先猫着,日后有用时再用也无妨。 隆科多点了点头:孩儿明白了。 说完了这些话,老爷子也有些困倦了,很快就摆手让隆科多退下,隆科多也没多言,行了一礼之后便出去了。 ** 之后的日子里,京城又恢复了宁静,隆科多也在这片宁静之中,继续当着自己的差事,不过眼看着到年底了,京里也热闹了起来。 这个年是隆科多当家的第一个年,赫舍里氏很重视,同时还不忘提醒隆科多,他们的岳兴阿也到了该说亲事的时候了,让他操心着些。 隆科多掐指一算,这孩子今年也不过才锵锵十五,哪里就要急着成婚了,因此便推辞了两句:不着急,等大些了,有了个正经差事再说亲才体面,如今还是得先好好读书习武,莫要等到要当差了,丢了家里的脸面。 这话赫舍里氏也觉得有理,便也不再催促,转头一心操持过年的事儿了。 而隆科多此时也不得闲,因为三年一度的选秀也开始了,各地的秀女齐聚京城,声势十分浩大。 隆科多身为正蓝旗蒙古副都统,自然也忙碌了起来,但是他同时还担任着步军统领衙门的差事,因此一时间一根蜡烛两头烧,鞋底子都磨平了一层。 等到终于把选秀前的事宜操持完,隆科多只觉得自己都瘦了一圈,喝了好几天的参汤才缓过劲来。 不过这选秀虽然看着声势浩大,但是今年最值得争的那个位置,却早就有了默认的人选。 今年十七阿哥胤礼到了指婚的年纪,而今年的这些秀女中,又以阿灵阿的嫡次女身份最高,听说前段时日那姑娘入宫给贵人相看,贵人们也很满意,看起来要是不出意外,钮祜禄家里怕是要出一个皇子福晋了。 佟家也有一个姑娘嫁进了钮祜禄家,正是隆科多的亲妹妹,她嫁给了阿灵阿的兄弟颜珠。 这位姑奶奶大年初三回门的时候,也带来了钮祜禄家最新的消息。 家里那阵仗大着呢,为了这事儿,去年的时候我们公爷便打外头请了三四个嬷嬷入府教导,之前我还觉得那丫头有些青涩气,但是前几日再一见她,竟是和个大姑娘一样,真有了几分皇子福晋的款儿。 这话说的,隆科多的额娘老赫舍里氏忍不住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胡说八道什么呢,还没定下来的事儿,你倒是到处宣扬去了,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还以为你们府上轻狂。 佟佳氏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了捂嘴,转头看见赫舍里氏坐在一旁,不由道:三嫂,怎么不见岳兴阿过来? 赫舍里氏抿唇一笑:这孩子淘气,被你哥哥带着往前头去了。 佟佳氏听到这话一时间有些失望,但是有些话却不好放在大面上说,只能又转头说起了旁的,说着说着,还拉起了一旁坐着的女儿的手,笑着对老赫舍里氏道:您看看您这个外孙女,今年也要选秀了呢,规矩体面虽然说不如我们府上七房的那个金凤凰,但是她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比起旁人那是绰绰有余,只是我却不盼着她能有什么大富大贵,只要能许个知根知底的人家,好生过日子便是极好了。 这话说的就有点微妙了,赫舍里氏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下意识抿了抿唇,而老赫舍里氏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人老成精,也一下子意识到了女儿的想法。 要照她看来,亲上加亲那自然是好,钮祜禄家那也是求都求不来的高门第,再加上女儿青年丧夫,她心中原本就对女儿怀着一分怜惜之情,答应这幢婚事,以佟家的手段,在选秀中动动手脚,撂了牌子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可是老赫舍里氏思索再三,到底还是没敢接着这话茬。 倒不是她不愿意,只是她太了解她那个儿子了。 虽然不声不响的,但却是极有主见,当年家里给他定下了赫舍里氏,他就是极不情愿,甚至为了这事儿还绝食了好几天。 后来是她亲自进屋劝说儿子,告诉她事情已成定局,他要是不愿意,赫舍里氏就得去上吊,这才稳住了儿子,同意了这门亲事。 虽然说这么多年以来,这对夫妻相处的都很好,可是老赫舍里氏却是被那次的事情给吓住了,现在儿子当家,她可不敢再做儿子的* 主了,否则亲事不成还是其次,几辈子的脸面都没了那才丢人。 想着这些,老赫舍里氏便只是笑着转移了话题,一点不跟自家沾边。 佟佳氏见母亲顾左右而言它,心中便知道此事不成。 一时间心中油煎一样难受。 倒不是她非得将女儿嫁回娘家,只是因为此时已经由不得她再三思索了。 她的女儿今年十五岁,也是要参加这次的选秀的,可是这孩子早年丧父,她哥哥如今又年轻,差事也没定下,到底不如七房的那位受人重视,她倒也没什么好怨怼的,毕竟他们母子三人在钮祜禄家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可是,今年却不同,她已经隐隐听七弟妹说了,皇上好像有意将她的女儿指给巴林蒙古郡王札什之子郡王桑迪达。 第24章 郡王福晋,那是多好的前程,七弟妹将这话透给她,也是当成喜事告诉她的。 可是她听了这事儿,却只觉的天旋地转,心尖儿绞痛。 再好的前程,那也敌不过母女分离的痛苦,而且还要将女儿嫁到草原上去,皇室嫁过去那么多公主都死的死病的病,她的女儿,娇滴滴养到这么大,若是去了,只怕也是死路一条。 可是佟佳氏又能如何呢?她不过是个寡妇,如今能依靠的,除了婆家就是娘家。 婆家如今是靠不住了,七弟妹能把这话透给她,那就说明七弟阿灵阿也同意了,阿灵阿就是钮祜禄家的天,他都同意的事儿,她一个寡嫂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 所以她才会在大年初三,不顾自己寡妇的身份,也不顾女儿即将入宫选秀的时间,将人带了过来。 皇帝对别人家如何她不清楚,但是对佟家,那是真的予取予求,宽仁大度,若是这孩子能提前与岳兴阿定下亲事,想来皇上也是能体谅的。 隆科多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妹妹怀着这样的心思,此时他正带着儿子,侄子还有外甥们在外头应酬。 等应酬完,这才想起来还有妹妹没见,便又领着一连串的子侄们往后头来了。 作者有话说: ---------------------- 嗯,再有一两天应该就要v了,努力存稿中! 第22章 无奈 隆科多也是与妹妹许久未见了,今儿乍一见,那也是高兴的不成,拉着她连珠炮似得问了许多话,问她过得好不好?孩子们可都听话?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佟佳氏一见着哥哥,眼圈也是一下子红了,尤其是见他还这样关心自己,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一切都好,让三哥操心了。 隆科多看着妹妹这样,心里十分心疼,他就这么一个同母妹妹,小时候那也是捧在全家人掌心里长大的。 等她大了,参加完选秀,更是被皇帝亲自赐婚,嫁入了高门显贵钮祜禄家,想当年定下的姑爷颜珠,那也是遏必隆的亲儿子,京里出了名的青年才俊。 可是谁能想到呢,天妒英才,才嫁过去没几年,颜珠竟就一病去了,妹妹也成了寡妇。 隆科多当时就想把妹妹接回来,偌大一个佟家,还能养不起一个大归的姑奶奶吗?而且妹妹当时也还不到三十岁,如此年轻,何必给人守寡。 只是可惜,妹妹自己却不愿意,她当时已经有了一儿一女,与颜珠的感情也不错,因此不愿意离开。 隆科多当时亲自去劝了好几回,也没劝动她,便也只能任由她行事了。 不过幸好钮祜禄家是个识相的,万不敢薄待佟佳氏这个媳妇,甚至颜珠去了之后,当家的七房还对四房多有照顾,隆科多见着妹妹过得也挺开心的,便也不再操心这件事了。 可是今儿看着妹妹竟是哭的如此伤心,隆科多忍不住皱眉道:你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秀芸,我是你亲哥哥,你尽可以告诉我。 老赫舍里氏见着女儿流泪,多少猜测出她的心事,不过这样的事儿,却不适合大庭广众之下说明白,连忙道:去里头说吧,孩子们都在呐。 隆科多环视一周,见着孩子们果然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兄妹俩,尤其是佟佳氏的一双儿女,都是满面担忧的看着自家额娘。 隆科多咽下了心中疑惑,对着老赫舍里氏点了点头,拉着妹妹去了里间说话。 小赫舍里氏看着丈夫离开,心中满是忧虑。 她是知道丈夫对这个小姑子的感情的,但是她却也明白,若是小姑子真的有意将女儿嫁给岳兴阿,丈夫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以她这些年以来的观察,丈夫似乎对于骨血回流之事十分不赞同,也早早与她提过,莫要去想什么亲上加亲的事儿。 想到这儿赫舍里氏心里还有些不好受,当年他不愿意他们俩之间的婚事,许是也有这方面的缘故,而如今面对这件事,只怕更是两相为难。 若是因为这事儿与小姑子闹得不好了,这可怎么办 赫舍里氏心中生出些许不安,其实在她看来,这俩孩子若是定下婚事,也没什么不好,门第是绝对匹配的,而且姑太太家的乌林珠性情也算温婉和顺,除了幼年丧父,几乎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她却也明白,这件事是由不得她做主的。 ** 隆科多领着妹妹入了内室,将屋里的下人都遣了下去,这才道:有什么事,你直接说便是,不要有什么顾虑! 看着哥哥凝重的神色,佟佳氏到底没敢再说什么结亲的事儿,毕竟当年哥哥竭力阻止与嫂子之间的婚事她也是记在心上的,她了解哥哥的性情,生怕如此反而适得其反,便只能一边流泪,一边将七弟妹告诉她的话给隆科多说了一遍。 说完她眼泪又忍不住扑簌簌落了下来:三哥,满京这么多秀女,为何就非得让我们乌林珠去,她父兄不得力,也就占了个好姓,若是这么嫁过去,怕不是要让人磋磨死。 佟佳氏也并非什么没见识的人,皇家持续不断地让公主抚蒙,那些公主们的下场她也知之甚多,一般公主嫁过去,下场无非几种,要是厉害点的,说不得就能掌控部落权势,活的风生水起。政治素养不行,但是身体底子好的,也可以诞下子嗣继承王爵,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些,但是到底有个盼头。 可是这大多数公主,却都只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单说今上的几位公主,光死在蒙古的就已经有四个了。 她自问,自己的女儿能比得上公主尊贵吗?她女儿那娇滴滴的样子,能承受得住草原上的风吹雨打吗? 这些佟佳氏心里都没底,只能来求哥哥。 隆科多听了这事儿,也是皱起了眉。 皇帝能把这事儿透露给阿灵阿,那就说明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这种时候,即便他身为御前红人,又能做出什么改变呢? 隆科多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知道,即便自己开口,皇帝开恩的可能性也很低,更有可能的是,觉得佟家不识好歹,迁怒整个佟家。 可是看着妹妹满脸的泪水,再想想自己那个瘦弱的外甥女,隆科多又不忍拒绝。 他心中筹谋再三,到底是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可是他也不敢应下,生怕若是事情不成,妹妹又要失望。 看着哥哥如此纠结,佟佳氏的心也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是她糊涂了,哥哥再怎么受宠,那也只是臣子,如此抚蒙的大事儿,必然是皇上金口玉言,他如何敢随意置喙。 虽然理性告诉她不能强求,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隆科多看着妹妹如此,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你别难受,这事儿我和阿玛合计合计,若是有办法,我一定告诉你。 佟佳氏此时却只是摇头:三哥,不怪你,是我不好,不该拿这事儿为难你,你也不必告诉阿玛了,省的让他老人家操心。 隆科多又是叹息了一声,其实他都能想来皇帝的脑回路,可能在皇帝看来,这事儿怕不是在抬举钮祜禄家和佟家,毕竟一个郡王妃,那可是一个家族实打实的荣耀啊,皇家好些正经八百的公主,嫁的蒙古王公也就这样了,更何况乌林珠不过是个父亲早逝的贵族女子。 皇帝给的恩典,你却给脸不要脸,哪怕当今皇帝再宽厚,只怕也要生气,现在佟家与皇帝刚好又起了隔阂,这时候再出这种事,那绝对是可怕的灾难。 隆科多肩上背负着一大家子的荣辱,决计不敢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害了一家人,所以只能握紧妹妹的手,轻声道:你也别把这件事想的太可怕,如今这个情形,家里面也得做两手准备,乌林珠身子弱,得尽早保养起来,如此哪怕她日后抚蒙也罢嫁人也罢,都是有好处的,你待会儿走的时候,将家里的嬷嬷带上,即便皇上赐婚,成婚的日子也还有一段时间,你千万莫要自暴自弃! 佟佳氏忍着泪点头:哥哥的话我都记下了。 隆科多看他这样,又叹了口气:你也万不要在孩子面前露出什么悲切神色,要是让孩子打从一开始就对抚蒙心生抗拒,只怕日子也不好过,你这段时日,好好地与她分说,让她放开胸怀,或许离了京,又是另一番天地呢? 说完他又举了个例子:你可还记得那位也嫁到蒙古的恪靖公主?她虽然远离了父母和京城的繁华,却反倒有了一番作为,可见这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只要乌林珠性情刚强,去哪儿都有一番天地,你再看看嫁到咱们家的那位公主,唉,侄子房里的话,我这个做叔叔的也不好说,但是你心里应该明白的。 这话佟佳氏倒是听进去了。 大房那点事,她这个出嫁女虽然没怎么掺和,却也从额娘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了一二,温宪公主那也是皇帝爱女了,为了她,特意没让她抚蒙,而是留在了京里,还嫁给了皇帝外家的长房长子。 第25章 但是舜安颜本也是被佟家人捧在心尖尖上长大的,自打成婚之后,便与公主不大和谐,整日流连妾室房中,公主又是个多愁善感的,遇到此事每每心中抑郁,结果嫁过来不到两年便油尽灯枯而亡。 公主没了,皇帝却连追究都没追究,舜安颜继续当他的风流公子,娶妻生子一点都没到耽误。 想到这儿,佟佳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成,无论日后前程如何,都得先让乌林珠刚强起来,否则即便是能留在京中,又如何在大宅门里讨生活呢? 佟佳氏一时间毛骨悚然,只觉得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仿佛都错了,宠爱女儿,娇惯女儿,却反倒是害了她。 佟佳氏被自己想象中的惨事吓得打了个哆嗦,转头又拉住哥哥的手:多谢三哥提点我,否则我竟是不知,我错的这样离谱。 隆科多却只是摇头:是哥哥帮不上你,如今也只能亡羊补牢。 佟佳氏却是个知道好歹的,明白哥哥对于此事已经尽力,否则也不必与她说这么多知心话。 是我为难了三哥才是,三哥,我久居深宅,对于蒙古那边的事儿,许多都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导乌林珠,还请你帮帮我才是。 对于这件事,隆科多自然是一口应下,只道:你放心,我定会帮你张罗周全。 不止这件事,外甥女到时候抚蒙的陪嫁,隆科多也决定帮着准备起来,起码一些药材和大夫,甚至以后生产要用的稳婆,该找都得找好了,谁知道草原上的医疗条件怎么样呢。 第23章 弥补 安抚完妹妹, 隆科多也没来得及和额娘妻子多说什么,直接就往前院老爷子住处去了。 至于佟佳氏,她则是洗漱了一番, 整理了一下,这才出去, 她也怕自己这副样子,等出去了会吓着外头的人。 只是老赫舍里氏到底是亲娘, 虽然佟佳氏出来之后就强颜欢笑,但是她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女儿的不对。 老赫舍里氏心里发沉, 难道这两兄妹, 竟是说的不好吗? 她身为亲生母亲,可是万万看不得自己的亲生儿女们闹出什么不和。 心里怀着这个念头,但是她面上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 与孙儿孙女说说笑笑,只是握着女儿的手紧了紧。 ** 隆科多去了前院, 老爷子正在屋里和人说话,和老爷子说话的,正是他们家的二姑爷宽保。 佟家一共有四个闺女, 但是却是有三个姑爷,大姑爷和二姑爷都是当今皇上, 隆科多的那位大表哥。而三姑爷和四姑爷那也有缘,都是一家子, 都是钮祜禄家的人。 而且还都是额亦都这一脉的,只是四姑爷颜珠是额亦都小儿子遏必隆的儿子,而三姑爷宽保则是额亦都的八儿子图尔格这一脉,这个宽保正是图尔格的亲孙子。 这么算起来,其实两个姑爷还差辈了, 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额亦都能生呢,遏必隆作为幼子,可是比他这个八哥小得多。 无论如何吧,这宽保也算是出身名门,虽然图尔格的后人没有遏必隆的后人显赫,但是钮祜禄这个姓确实依旧值钱的很,这么几年下来,家里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宽裕。 不过今儿上门的却只有宽保和他们家的儿女,隆科多的三姐却因为生病没能回来。 对于三姐生病一事,隆科多心里虽然有些担忧,但是却也没那么担忧,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并非一母同胞。 家里几个兄弟姐妹,也就只有大姐孝懿皇后、大哥叶克书、四妹秀芸、七弟庆复和隆科多是一母同胞,剩下的都是异母所生。 都说人有远近亲疏,隆科多自然也不能免俗,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哪怕是顾忌着佟家的地位,他的这个三姐的日子也不会差,而且他本来就听说,这小夫妻俩日子过得挺红火的,哪怕宽保没什么高官厚禄,那也是个脑子清醒的人。 隆科多就这么坐在边上听这翁婿二人闲谈,说的都是些家常话,时而佟国维也会问一问女婿的差事如何。 不过隆科多发觉他的这个三姐夫,好似因为他进来了情绪有些紧张,答一句佟国维的话,都会瞄隆科多一眼。 隆科多抿了抿唇,面上故作云淡风轻,心中却焦急忧虑的要命,只想这位姐夫赶紧说完话,他还有事儿要问老爷子呢。 佟国维自然也察觉到了儿子的不对,以他这个儿子往日的心性,若是无事,定不会让客人这么难受,起码会说几句好听的话圆圆场子,但是他自打进来之后就一言不发,看起来应该是出什么事儿了。 想到这儿,佟国维也懒得和女婿纠缠,略说了几句,便让德克新将人领出去了。 不得不说,宽保因此也是大大松了口气,起身给老丈人行了一礼,便跟着大舅子离开了。 等到姐夫出去,隆科多这才忍不住将四妹的话都给老爷子说了。 他面上焦急:乌林珠那孩子您也是见过的,瘦瘦弱弱的,怎么就让皇上看上要抚蒙了。 老爷子听了这话也皱起了眉。 再怎么冷血,这也是他的亲外孙女,出了这种事,他心里如何能好受。 沉默许久终于道:这也是皇上的恩典,钮祜禄氏自己都上赶着谢恩,佟家又能如何? 只是一句话,就把隆科多的那点侥幸之心彻底熄灭,是啊,这件事说到底是钮祜禄家的事儿,佟佳氏再着急,只怕也是于理不合。 隆科多心里一时间有些堵得慌。 佟国维也看出了儿子的不舒坦,不由劝他:此事虽然看着不好,但是其实也未必是一件坏事,以乌林珠的身体状况,哪怕是嫁到了京里,该面对的磋磨还是免不了,而且她身子这样弱,除非你愿意将他许给岳兴阿,否则这孩子的婚事那是难上加难。 如今既然皇上要给她许婚,这对她来说,虽然是桎梏,但是也可以是一层保障,毕竟皇帝许婚,巴林部的那些人,好歹也得看看皇上的脸面。 这话一说,隆科多突然反应过来了。 他就说,为何妹妹不把这事儿和阿玛说,偏偏来和他说,指不定妹妹就是打着将乌林珠许给岳兴阿的主意呢。 但是这事儿他是万万不能同意的,岳兴阿和乌林珠的血缘关系太近了。 他和赫舍里氏都还好些,毕竟他舅舅和额娘并非一母同胞,但是他和秀芸可是真真正正的打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隆科多皱眉深思,佟国维也不催促他,只是缓缓抽着旱烟。 许久,隆科多终于纠结道:这事儿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佟国维只是摇头:我了解皇帝,既然已经透出消息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这个时候找他,只会适得其反,救不了乌林珠不说,还得搭上佟家。 隆科多一时间无言以对,其实他也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只是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现在阿玛如此出言否决,他也就不敢报任何侥幸之心了。 你给秀芸说的那几个要注意的事项我觉得不错,秀云守寡这些年,对这俩孩子,也的确是有些宠溺过头了,哲尔金还好些,到底是男子,咱们家里也能照顾得到,乌林珠就不同了,她身居后宅,我们这些娘家人,想管也管不着,不过本质上都是好孩子,这一年半载好好教一教,再给陪嫁上几个得力的嬷嬷,应当问题不大。 老爷子到底是不怎么在意内宅之事的男人,便以为这后宅做事都是如此简单,隆科多却不同,他自小就将后宅的事情看在眼里,放在心里,他也从不会轻易小看女人的智慧。 所以对于老爷子这近乎于想让乌林珠当个甩手掌柜的操作,隆科多心里还是不同意的,人要想活得好,到底还是得自己立起来,旁的什么,都不过是辅助罢了,嬷嬷再得力。天长日久的,也难免会有奴大欺主的嫌疑。 不过隆科多倒不会去在这件上和老爷子讲什么道理,只是面上应了,心里还是决定,得好好找几个有本事的教引嬷嬷,让乌林珠学点本事在身上才成。 对于乌林珠的事儿,佟家上下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哪怕是老赫舍里氏,在听女儿说完这件事之后,也是狠狠的教训了女儿几句:我当初让你好好教导管教孩子,你就是不听,把她当成一朵花似得,碰不得吹不得,如今事到眼前了,你却知道后悔了。 第26章 佟佳氏在额娘面前几乎哭成泪人,但是现在木已成舟,也无法改变什么了,只能尽力挽回。 到底是自己亲闺女,老太太再生气还是得咬着牙想办法。 老太太到底在京里人面广,很快就给闺女找到了几个从宫里出来的教引嬷嬷。 隆科多听小赫舍里氏说,老太太几辈子的脸面都赔进去了,这才找到这么几个,不仅如此,她老人家还大发神威,发动了家里好几个奴仆,在京中找熟悉巴林部上层关系的人,来给外孙女做婚前培训。 而隆科多也没闲着,吩咐了底下人,一方面是打听巴林部的消息,一方面是收罗一些有本事的医婆和大夫。 佟家为了乌林珠尽心尽力,钮祜禄家可能也是脸面上有些过不去,到底在给他们家那个金凤凰张罗之余,也给乌林珠的嫁妆往上提了两成,说到底,乌林珠嫁的这个,可是实打实的郡王爷,而十七阿哥,虽然是皇子,如今也不过是个光头阿哥。 佟家这么大张旗鼓的,康熙耳聪目明,自然也听说了,这一日他将隆科多叫进宫里来问话,便提起了这件事。 给乌林珠赐婚的事儿,皇帝并没有明说,隆科多自然也不敢直言不讳,只能稍微润色了一下,说出了符合如今价值观的理由,只说这个外甥女身子不好,家里人担忧她日后出嫁影响子嗣,便提前准备起来。 康熙心里当然知道这个钮祜禄家的小姑娘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若非她是她表妹的闺女,康熙还不愿意把她嫁过去呢,毕竟皇家让蒙古王爷与满洲公主贵女联姻,为的就是将来他们诞下的子嗣流着满洲血统,能够亲近朝廷。 现在看佟家如此识趣,康熙心中对于佟家倒是越发满意了,点了点头道:是该如此,不过前几日她陪着她堂姐入宫,太后对她也是极为夸赞的,到底是佟家的血脉,你放心,朕定会给她一个好前程。 隆科多心中苦笑,但是面上还是得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谢过皇上的恩情。 等从殿里出来,隆科多提在心口的气儿这才放下,如今已经快出了正月,朝廷也开了印,选秀的日子更是一天天逼近了,看皇帝的意思,应该对佟家挺满意的,那么到时候或许可以和皇帝请求一下,将赐婚的日期往后拖一拖,能拖一天是一天。 正这么想着呢,结果一出门,就看见八阿哥正要往里走,他瘦了一大圈,气色也不大好,走起路来更是步履蹒跚,好似是一夕之间便丧失了所有心气儿似得。 隆科多一愣,然后急忙给八阿哥行礼请安。 八阿哥勉强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温和表情,亲手将隆科多扶起身:隆大人不必多礼。 说完还想多寒暄几句,旁边的魏珠却开口催促了:八阿哥快走吧,万岁爷正等着您呢。 八阿哥语气一滞,也不放在心上,与隆科多拱了拱手,就跟着魏珠进去了。 隆科多看了一眼八阿哥的背影,也没多做停留,转头往外头去了。 自打良妃死了之后,皇帝也不知是对丧母的八阿哥起了怜悯之心,还是因为这段时日以来八阿哥极为低调,只是每日在家守孝,父子俩之间的关系,到是缓和了许多。 往常四五个月也不见皇帝召见八阿哥一回,但是最近几日,皇帝却经常召见他入宫说话。 虽然并未给他分派差事,但是其中和缓之意,大家伙儿却是都看到了,八阿哥党一时间也有些躁动,这几日出门在外,这些人面上的喜色更是一日多过一日。 隆科多搞不明白这父子儿子又在搞什么平衡推拉,也懒得理会,转头就出了宫,他目前为止的任务,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情。 ----------------------- 作者有话说:入v第一更! 第24章 远近 但是隆科多对此事却并没有这样乐观。 在他看来, 如今皇帝虽然表面上对八阿哥和缓了许多,其实心里只怕是越发提防他了。 良妃生病,却拒绝服药, 一心求死,只要明眼人, 便能知道,良妃如此, 多半是因为之前康熙训斥胤禩时的那句母亲出身微贱之语。 皇帝因为良妃的出身,而当众如此斥责儿子, 那母亲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母亲怀着为了儿子前程的心情死去, 那儿子是否又会因此对父亲产生怨怼呢? 康熙皇帝这样的聪明人自然也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因此如今八阿哥表现的越悲痛,越孝顺,皇帝心中的疑虑也只会越大。 即便如今表面上看起来对八阿哥略有缓和, 可是以隆科多对皇帝的了解,便也知道, 这不过是皇帝的权宜之计,他是绝不会将皇位传给八阿哥的。 隆科多出了紫禁城,也没着急回家, 而是去了之前与四阿哥约定好的会面地点,没错, 今儿又是他与四阿哥见面的日子。 两人因为这段时间见得少,因此这回见面也不含糊, 直奔主题。 我听闻近几日汗阿玛对八弟十分关照,不知是真是假啊? 隆科多也不藏私,直接将自己的估测隐晦的与四阿哥说了一下,并且道:皇上如今虽然已经对八阿哥失望至极,可是八阿哥一党的人却不会轻易放弃, 即便日后八阿哥彻底没了角逐储位的机会,可是八阿哥一党,却也不止八阿哥一个人。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四阿哥稍微思考了一下,便明白了隆科多的言外之意,一时间他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八阿哥一党的人,除了八阿哥也就只剩下九阿哥十四阿哥和十阿哥。 九阿哥痴肥贪财,自来为皇帝所不喜,大臣们也只把他当个笑话。 十阿哥出身虽然高贵,但是坏也坏在出身高贵上了,为了抑制外戚势力,皇帝也绝不会选他,而且十阿哥为人也十分平庸,并没有让人另眼相看的地方。 如此排除下去,可不就只剩下十四阿哥了吗? 四阿哥的面色有些难看,虽然说皇家亲情淡漠,但是和一母同胞的手足兄弟争夺皇位,这对谁来说,都算不得一件愉快的事儿。 四阿哥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道:舅舅可有话教我? 隆科多看着四阿哥,也不藏私,低声道:如今王爷只是实心办事,也与八阿哥那边没什么冲突,只怕他们对王爷也没有什么防备之心,王爷只需继续如此,想来皇上也定能看到王爷的好处。 雍亲王如今可算是朝堂上头一号铁面无私的人物,皇帝交到他手上的差事,他是从不讲究什么情面,都是按照朝廷法度规矩办事,哪怕对方是朝廷重臣,他也照办不误,因此极得皇帝的夸赞和喜爱。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雍亲王身边反倒没有什么拥趸。 毕竟不管是满洲的军功贵族,还是汉族的士大夫群体,都想要给自己找一个好说话好摆弄的主子,皇帝要是太过严苛刚正,做臣子的又怎么能舒舒坦坦的过日子呢? 四阿哥也知道自己如此行事的弊端,可是见着隆科多都这么说了,他心里也明白,自己这样做虽然恶了文武大臣,但是却是讨好了皇帝,而储君之位,正是皇帝一言以决之。 只是到底也不能真的把自己搞成一个孤家寡人,因此四阿哥迟疑了片刻,终于低声道:之前十三弟与二哥亲厚,如今二哥事败,十三弟倒是与我多有亲近之意。 隆科多神色微动,这是太子那边的势力来投靠四阿哥了。 这也是好事,未来的皇帝,若是自己没有点基本盘,到时候上位了那也麻烦。 十三阿哥如今虽然不被皇上所喜,但是到底也是王爷的兄弟,皇上自然是愿意看到几位阿哥爷之间兄友弟恭。 隆科多隐晦的提点了一句。 四阿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也松了口气,同时他也在隆科多这边揣摩出了康熙的心思。 就是既想要皇子之间兄弟相亲,又不愿皇子结党营私,这里面的度很难把握。 四阿哥沉吟良久终于道:之前九弟找我去给八弟送饭,我本是拒绝了,但是如今想着,八弟如此孝顺,我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看着他每日悲痛欲绝,不思饮食,想来还是应该答应才是。 第27章 隆科多心中了然,这个九阿哥可真是个草包,竟是识不得真龙,看起来之前他们堵自己的事儿,应当是九阿哥透露给四阿哥的。 不过这个四阿哥也真是个人才,竟然还真和太子党与八爷党两边都搭上了关系,怪不得如此耳聪目明呢。 送饭倒是无妨,只是倒不必与他们太过深交,以免被皇上误会。 要是皇帝把四爷当成八爷党的人,那乐子可就大了。 四阿哥自然也明白这一点,珍重点了点头:舅舅放心吧。 说完了朝政,四阿哥又说起了今年选秀:今年是选秀之年,我前儿入宫,汗阿玛却与我说起这事儿,我琢磨着,汗阿玛仿佛是要给我指一个侧福晋似得,只是不知道会是谁。 四阿哥说起这事儿,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在这种时候皇帝给他指婚,那指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如此定是皇上越发看中四阿哥,想要给他壮大声势。 这是好事儿。 而隆科多此时也意识到,皇帝想要赐给四阿哥的侧福晋,应该就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敦肃皇贵妃* ,也就是年羹尧的亲妹妹。 之前四阿哥封王,皇帝就把年羹尧家族所在的佐领归到了四阿哥属下,如今又将年氏赐给四阿哥,这是想将年家彻底绑上四阿哥的战车啊。 如今年羹尧已是四川巡抚,乃是封疆大吏,皇帝也十分看重他的才能,年羹尧的父亲和兄长也在康熙一朝担任高官,因此年氏一族可算得上显赫。 不过年羹尧此人桀骜不驯自恃才高,却不一定会因为妹妹的婚事对四阿哥俯首帖耳,要知道历史上,到了康熙末年,年羹尧还在首鼠两端,入京之后,还去九阿哥府上拜访,可见此人心志。 但是这些事,也都是后话了,隆科多心中虽然隐有猜测也不敢多说,只道:如此,奴才倒是要恭喜王爷小登科之喜了。 四阿哥抚须笑了笑,原本心中紧绷的神经也松缓了不少。 甚至还借机问起了隆科多外甥女的事儿。 听说姨母家的姑娘今年也要参加选秀了,想来日后定也能有个好前程,我在这儿提前恭喜舅舅了。 看,就连四阿哥,都觉得佟家外孙女能当个郡王妃是好事儿。 隆科多在这事儿上不愿意多说,只能含混着笑着应和乐两句。 两人很快就说完了话,隆科多等四阿哥先走,自己待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这几日京中极为热闹,隆科多也不急着回家,而是又在外头转了两圈,这才回去。 回去之后,就把皇帝要给四阿哥赐侧福晋的事儿给老爷子说了一下。 佟国维听了一时间有些激动,脱口而出道:皇上这是有意抬举四阿哥呢。 说完又顿了顿:如今能有资格与四阿哥争的,只有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只是三阿哥拙于言辞,为人处世又不够圆滑,胆子也不大,到底难当大任,十四阿哥又太莽撞了些,即便有些急智,也还是有些不够,若是四阿哥能稳得住,我看储君之位必然是他! 佟国维往常并不会把话说的这么死,今儿这一番话,倒很是不同寻常,隆科多听了忍不住笑道:阿玛如此铁口直断,安知日后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佟国维摇了摇头:我也只是按照如今的局势做的猜测,至于日后如何,还得看四阿哥的应对,行了,你先回去吧,这段时日老实当差,不要叫皇帝失望才是。 ** 之后一段时日,隆科多这边只是老老实实当差,把京里的大事小情都收集起来禀报给皇帝,包括四阿哥九阿哥等人给八阿哥送饭的事儿。 皇帝听了挺感慨的:老四倒是个难得的厚道人,当年太子一废之时,也是他将太子诉说冤情的话传递给我,如今老八生母去世,他还能友爱兄弟,实在难得。 隆科多实在是没听过比四阿哥是个厚道人这话更离谱的判断了,但是他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恭顺模样,笑着道:也是皇上慈爱教导之故。 康熙却摇了摇头:我本以为从小教导他们学习圣人之言,他们长大之后,便也都能长成一个君子,如今看来,却是我错了,孩子大了,我这个做皇父的又哪能管得住呢。 这话里带出了无尽的颓废之意,隆科多一时之间不敢接话,心里却忍不住感慨,自打将太子再次圈禁之后,皇帝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毫不在意,但是其实心里的痛楚只怕也是不小。 二月中旬,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康熙皇帝下令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这本是一件圣明烛照的政策,对老百姓来说,表面看起来十分友好。 但是隆科多心里却并不这么觉得。 说是丁银固定,可是地主们若是想要转移丁银,朝廷又能怎么办呢? 毕竟地丁册和粮册都是掌握在地主阶级手里的,他们私底下如何弄鬼,朝廷这边只怕是想查也查不出来。 但是无论如何,这项政策还是有一定的积极意义的,只是说到底,皇帝已经老了,即便想要改革,也不愿大动干戈,如此也只能看下一任皇帝的魄力了。 二月底,宫中开始选秀,与此同时,八阿哥也给良妃守孝满了百日,他进宫去给皇帝请安,听闻还需得奴才搀扶。 底下人都在赞叹八阿哥纯孝,但是隆科多却从皇帝逐渐冷淡的态度中察觉到,八阿哥距离皇位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 作者有话说:入v第二更! 第25章 解决 三月选秀, 阿灵阿的嫡次女果然被赐婚十七阿哥,隆科多的外甥女乌林珠也被赐婚蒙古郡王,成为了未来的郡王妃。 一时间钮祜禄氏一门无限荣耀。 佟家到底也是钮祜禄家的亲家, 还是乌林珠的亲外家,皇帝下旨之后, 佟家自然也要上门恭喜。 原本该是隆科多带着老赫舍里氏上门的,但是因为最近隆科多比较忙, 而且以佟国维的意思,他们家也得和八阿哥党保持距离, 因此隆科多这次就没有跟着, 而是让德克新带着女眷上门贺喜。 她们去了之后,一直到下午才回来,回来的时候, 隆科多都下值了,正在书房里看书。 听说三太太回来了, 隆科多只是点了点头,也没多想,但是很快的, 外头突然又有人通传,三太太过来了。 隆科多一愣, 平日里赫舍里氏是很少来他的书房的,赫舍里氏本身是个十分传统的女性, 嫁进门来的时候,甚至连字都不认识。 后来还是隆科多一点一点教她认字,又一点一点引导她主动读书明理,夫妻俩平日里这才好歹有些话说。 但是赫舍里氏到底是被封建礼教洗脑了这么多年,很多顽固的思想还是不容易改变, 比如她就从来不掺和隆科多外头的事儿,也基本不怎么问,书房就更不来了。 隆科多一开始还会想着什么红袖添香,夫妻同心,但是后来发觉妻子的思维难以改变之后,也就歇了这个心思,他现在本就行走在钢丝上,有些事情,的确越少人知道越好。 请太太进来吧。迟疑只在一瞬间,隆科多很快就回过神来,让人去请赫舍里氏进来。 很快,赫舍里氏就从外头进来了,隆科多也收拾好了桌上的书籍信件,领着媳妇去了次间说话。 可是今儿有什么事情发生? 隆科多是了解妻子的,她这会儿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儿。 赫舍里氏绞了绞手中的帕子,看着有些难以启齿,许久才低声道:我今儿陪着老太太去钮祜禄家给姑太太道喜,事儿倒是办的挺顺利的,但是回来的时候,老太太说马车里闷得很,让我掀开帘子透透气,结果,结果我好像看到 后面的话赫舍里氏越发难以启齿,隆科多忍不住蹙眉:看到什么了?直说就是。 赫舍里氏这才咬牙道:我看到那个李四儿了,她走在街上,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 第28章 隆科多心下一惊,有些诧异,这女人的生命力还挺顽强,都被送走一回了,竟然还能回来。 隆科多挑了挑眉:许是她家里人将她许到京里哪户人家了吧。 赫舍里氏摇了摇头:您不知道,我看她那做派,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反倒像是什么高门大户的模样,我估摸着,怕是她给哪家大户人家做了妾室,你说她不会记恨我们吧? 原来是担心这个,隆科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了,我先让人查一查,想来她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人该得罪什么人不该得罪。 见着隆科多这么说,赫舍里氏便也松了口气,转头又和隆科多说起了旁的。 隆科多听说钮祜禄家对外甥女十分尊重,嫁妆准备的也十分丰厚便点了点头,又听说外甥女学了几日规矩,行事说话已经很有条理,人也胖了一圈,他便更满意了。 女子嫁人,说到底不管在哪儿,最要紧的都是自己立起来,京里的这些高门显贵,比起蒙古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且看看他那个好侄子就知道了,公主跟了他都能郁郁而终,隆科多知道的时候都气笑了。 想到这儿,隆科多又叮嘱赫舍里氏:我如今外头事忙,家里的事儿就都交代给你了,你日后行事也要谨慎小心,不该收的礼一点儿都不能收,不该应承的事儿,也一点不要沾边。 赫舍里氏还是比较谨慎的一个人,听了这话只是点头:三爷您就放心吧。 隆科多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道:等过段时日,我就给岳兴阿谋个差事,他如今也大了,该长进些了。 一听说要给儿子谋差事,赫舍里氏顿时高兴了起来,笑着道:这孩子,自来老实敦厚,能帮到三爷就好。 隆科多只是笑了笑:咱们这样的人家,或许老实些才更好呢。 皇家这一连三代的君王,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若是不能聪明到在哪个跟前都能混得开,那还不如老实些。 赫舍里氏自然不知道隆科多的这一番长远心思,心里却已经开始打算要给儿子相看哪家的姑娘了,她可还记得,老爷说了等岳兴阿谋了差事再成婚呢。 ** 夫妻俩聊完天,等到赫舍里氏一离开,隆科多就把打听李四儿的事儿吩咐了下去。 这女的可是历史上都留了名的,他可不会小看她。 要知道历史上的隆科多也算是个聪明人,最后却被这女的笼络的死死的,对发妻嫡子如此薄情。且不说隆科多本身就是个没心肝的,这女的肯定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隆科多如今作为九门提督,他底下的人打探起消息来也是格外的迅速。 很快的,隆科多就知道了事情始末。 这个李四儿,果然有点本事,她跟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隆科多的大舅子庆保! 原来这李四儿虽然被人送去了天津,但是却并不服输,去年的时候,想方设法使人往京里捎了信与庆保勾连上了,这庆保本就是个纨绔子弟,再加上本身就对李四儿的美貌有些想头,自然也就十分轻易的上了勾。 两人勾勾缠缠一个多月,庆保终于忍不住了,暗中使他手底下的铺子以去天津进货为借口,将李四儿偷偷送来了京城,然后在外头给李四儿置了个宅子住下了。 如今已经住了大半年了,赫舍里家好像还一点都不知道。 隆科多简直无语,李四儿这女的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能让每个接近她的男人都如此神魂颠倒。 根据底下人禀报,庆保这大半年,已经往李四儿身上花了好几千两银子了。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年的耗费也就几两银子,这好几千两,哪怕是放在赫舍里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也是很大一笔支出。 隆科多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让人将消息递给赫舍里家的老太太。 这事儿不能告诉赫舍里氏,赫舍里氏到底是出嫁女,便是知道了也无能为力,更不能告诉舅舅,舅舅年纪大了,身子本就不大健壮,而这个李四儿之前还是舅舅的小妾,要是让老爷子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生气呢。 因此说来说去,到底是告诉老太太比较合适,一方面是因为老太太身为后宅之人,先天就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另一方面是,打从上次的事情,隆科多也看出来了,老太太是个明白人,肯定不会在这种事上打什么马虎眼。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没几天隆科多就又收到了赫舍里家的动向。 大舅子庆保挨了家法被禁足在家,而上家法的理由是他胡乱支出银钱,并没有提养外室的事儿。 至于那位李四儿,老太太这次发了狠了,直接让人将她捆了送去了西北,李四儿的私宅子也被赫舍里家上门检抄了个干净,听说检抄出不少银钱器物。 隆科多听到这消息也只是皱了皱眉,既然都处理好了,那他也就不插手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赫舍里氏曲里拐弯的,到底也是知道了娘家的变故,急忙回去了一趟,等回来之后,隆科多看着她眼睛都红了一圈。 三爷,李四儿的消息可是您透露给我额娘的? 赫舍里氏倒也不和隆科多藏私,直接问道。 隆科多点了点头:这事儿腌臜,我也不想使你操心,就直接透露给舅母了。 赫舍里氏听了忍不住流了两滴泪:也是大哥糊涂,人都送出去了还勾缠,您是不知道,那李四儿心有多狠,她竟是收买了哥哥跟前的奴才,给嫂子下了药,幸好发现的及时,不然嫂子只怕也会被她害死。 隆科多听到这话悚然一惊,这个李四儿,果然心狠手辣。 赫舍里氏说到这儿又开始流泪:父亲如今也知道了,他狠狠地打了哥哥一顿,我今儿过去的时候,他还下不了榻呢。 隆科多心里骂了句活该,面上还是拉着赫舍里氏的手道: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想来日后大舅哥他也就明白了。 赫舍里氏叹了口气:只盼着他能明白吧。 这事儿不过是一件小事,几乎没在京里引起什么波澜,但是没几天隆科多和四阿哥见面的时候,四阿哥却突然提起了此事,还安慰了隆科多几句。 隆科多听了心中也不免感慨,谁说人家四阿哥铁面无情的,这人要是真的想对谁好,那还真是挺细心的,一般人你根本扛不住。 康熙五十一年四月,托合齐会饮案和沈天生案开始联合审理。 审理人除了八爷党就只有一个中立的,其结果如何,自然不言而喻,托合齐几个重臣都被判处绞刑,剩下的人也是罚的罚,流放的流放。 皇帝这次是真的格外下了狠手。 后来托合齐病死在狱中,皇帝都使人将他挫骨扬灰。 齐世武更是被人钉死在墙上,呼号数日才亡。 如此铁血手段,自然让人胆寒,隆科多自己都下意识紧了紧皮,都说康熙帝晚年对大臣宽仁,但是在面对自己的权力受到侵蚀时,他却也绝不会手软。 隆科多又给自己敲了一遍警钟,对于自己的工作自然也是越发谨慎小心了。 一直到七月份,皇帝又巡视塞外,隆科多这回倒是没跟着一起出去,主要他的本职工作就是巡视九门,保卫京畿。 皇帝这一出去直到九月三十日才回到京城,而就在回到京城的当日,皇帝当着文武大臣和皇子阿哥的面宣布,废掉皇太子。 至此,皇太子胤礽终于被彻底废除,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四十年之太子,也终于走到了他政治生涯的末路。 第29章 ----------------------- 作者有话说:入v第三更! 第26章 毙鹰 皇太子被废是大事儿, 但是对于如今的朝廷来说,却又并没有那么震撼。 毕竟从太子党事发到处置再到废太子,几乎过了整整一年, 京里的人也早就对此事有了心理准备。 十一月的时候,皇帝将废太子之事告于太庙, 宣示天下。 如此,废太子之事算是板上钉钉, 再无疑虑了。 虽说废太子的事儿,本身和隆科多关系不大, 毕竟不管是佟家还是隆科多本人, 都和太子没什么交情,啊不对,也不能说没什么交情, 应该说本身就是政敌。 太子被废,佟家不上赶着放鞭炮庆祝, 已经是很克制了。 不过如今隆科多的差事却多多少少和废太子这事儿牵扯上了,因为皇帝将看管废太子的事儿,交给了隆科多。 太子一开始被圈禁的时候, 还挺老实的,但是慢慢的, 他的坏脾气就显现出来了。 今儿水不好喝,明儿饭不好吃, 后儿又说伺候的奴才不好,反正事情很多。 而对于这位昨日黄花,隆科多却偏偏还要小心伺候着,毕竟皇帝虽然废除了他的太子之位,但是他说到底也是皇帝从小养到大的好大儿, 那待遇可是一星半点都不差。 因此隆科多对于太子的要求,只要不牵扯到什么朝政,都是照单全收,反正他就负责传个话,办不办的,还得看人家内务府。 而内务府那边也是的确很了解皇帝的心意,只要咸安宫要的,那边都是一应俱全的给送过来,磕巴都不打一下。 隆科多也算是琢磨过来皇帝的意思了,说到底,这位前太子殿下,那还是尊贵的皇子,还是得锦衣玉食的伺候着。 隆科多想清楚之后,将手底下的人,都叫过来仔细叮嘱了一番,让他们都小心伺候着,生怕这些人一不小心又得罪了这位爷。 ** 五十二年三月,隆科多的外甥女乌林珠出嫁。 经过了这一年多的学习和保养,这孩子不仅身子骨结实了许多,为人处世也很有条理。 隆科多见了一面之后,心中也放心了许多。 就在乌林珠出嫁当日,皇帝还赐下了嫁妆,太后和宫里的娘娘们也都跟着赏赐了东西,因此乌林珠的婚事办的十分热闹。 这一日隆科多也终于见着了他的外甥女婿,看着高高大大的,虽然不说有多俊俏,却也不丑,行动间很有章法,隆科多和他交谈了几句,发现他还挺懂礼数的,心里便也满意了几分。 等到外甥女出门,隆科多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得亏他没有闺女,否则就这么看着闺女出门子,他不得心疼死。 想完这话转身去看他四妹,却见她已经哭成了一个了泪人,赫舍里氏搀扶着她小声安慰,却一点作用都不起,就连赫舍里氏自己眼圈也跟着红了。 隆科多心里一时间有些难受,竟有些不敢看这一幕,只能急忙转身出去,心里却想着,日后若是有机会跟着皇帝去木兰,一定要记得去看一眼外甥女才成。 ** 隆科多的外甥女出嫁没几日,又到了康熙皇帝的六十岁万寿,为了庆祝这个整寿,皇帝举行了千叟宴。 这次宴会是在畅春园举行的,场面十分盛大,据说参加的老人有千余人,上到公卿大臣,下到黎民百姓,各个阶层的人都有。 佟国维这一年七十岁了,因此也跟着参加了这次宴会。 他回来之后,还笑着和隆科多说了千叟宴的风光,隆科多听着也挺有趣的,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要是能不让他们这些大臣们穿整整一个月朝服,那就更好了。 没错,三月是皇帝的六旬万寿,因此皇帝也要求京官穿整整一个月的朝服。 这朝服穿起来十分繁琐,也很费时间,而且穿着也不大舒服,有些闷,隆科多自来不爱穿,但是现在却不得不每日都穿,让他十分难受。 ** 而且搞完这个千叟宴还不够,皇帝又令人在畅春园的蒙养斋立馆,修《律吕》诸书。 而这个负责牵头修书的人,正是三阿哥胤祉。 这事儿出来之后,旁人看着不免有些意味深长。 如今太子被废,八阿哥又不为皇帝所喜,诸阿哥中,三阿哥最长。 而且三阿哥本人还文武双全,才华出众,虽然说有些口拙,又不大会与人相处,但是皇帝本人对他却很看重,也很喜欢他。 因此一时间倒也有一些文臣都聚拢在了三阿哥周围。 而三阿哥呢?虽说他之前是太子党,但是现在太子都倒了,他就算对太子再忠心,如今也难免生出些许心思来。 所以自打皇帝下令之后,三阿哥府上也是客似云来,十分的热闹。 三阿哥成了诸位阿哥里的热灶,四阿哥和隆科多见面时也不免提起两句。 不过隆科多却并不看好三阿哥,只对四阿哥道:如今簇拥在三阿哥身边的,也不过是些腐儒学者,与国之大事并无任何妨碍,王爷不必忧心。 更不必说三阿哥的那个心腹陈梦雷,还与李光地结了仇,只怕那些汉人士大夫们也不会轻易投靠。 李光地算是汉臣中的首脑人物,陈梦雷与李光地交恶,三阿哥却偏偏这么信重陈梦雷,这无疑是绝了与汉臣之间的关系。 四阿哥自然也能想来这个道理,只是人在局中,哪怕心里能想来,也不免横生忧虑,现在听隆科多也这么说,他心里也是松了口气,低声道:三哥一心学问,与这些儒生们多多交际也是好事儿。 见他如此心口不一,隆科多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但是面上还是做出一副郑重神色,点了点头。 ** 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皇帝前往热河巡幸。 这一次隆科多倒是跟上了。 北京的冬天格外冷,这一路走来也是受了不少罪。 这次跟出来的皇子也不少,四阿哥、七阿哥、八阿哥,还有十四阿哥。 几位阿哥本都随侍在侧,但是走了一半的时候,因为正好快到良妃的二周年祭日,因此八阿哥便与皇帝说明,前往祭奠生母,并且约定好在汤泉处等候圣驾回京。 这本是一件小事,但是八阿哥为了表示歉意,却让人往皇帝行在送来了一对海东青。 隆科多一开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觉得有些耳熟,觉得好像要出点什么事儿似得。 但是他的历史也就学了个半桶水,实在是想不起来到底要出什么事儿,只是绷紧了神经,等着事件降临。 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下午,八阿哥的礼物终于送到了。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康熙正在和几个儿子还有几个心腹大臣们一处说话,隆科多也在。 康熙听了消息,顿时十分高兴,当即令人将鹰送进来。 夸岱身为侍卫也在一侧候着,听到皇帝吩咐,立刻就要出去传话,也好抢个喜头。 但是隆科多却在此时不着痕迹的拉了他一把,夸岱脚步迟了片刻,立刻又有其他侍卫顶上出去传话了。 夸岱有些疑惑的看向隆科多。 隆科多却只是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夸岱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只觉得有些不安。 没一会儿,装鹰的笼子便被送了进来。 因为是送给皇帝的鹰,因此这一路都用幕布遮挡着,等到了殿中,这才在皇帝的吩咐下掀开了帘子。 结果这一打开,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原来那笼子里装着的两只海东青,此时竟然已经成了奄奄一息的死鹰! 康熙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铁青着脸,怒声道:大胆! 一时间,殿中跪了一地的人。 隆科多也跟着一起跪下,连声道皇上息怒。 但是皇帝明显是息不了怒的,立刻就开始强力输出。 胤禩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遂大背臣道,觅人谋杀二阿哥,举国皆知。伊杀害二阿哥,未必念及朕躬也。1 这话说的实在诛心,在场的大臣阿哥们顿时磕头如捣蒜。 隆科多也被这话给震住了,皇帝竟然如此斥责八阿哥,八阿哥的政治生涯,只怕今日算是彻底斩断了。 说完这话,皇帝又将之前二次册立太子之事,怪责到了八阿哥身上,说若非他结党图谋大位,自己也不会无奈复立二阿哥为皇储。 第30章 好家伙,隆科多心里直呼好家伙。 皇帝这怕不是气糊涂了,这话竟也说出来了。 隆科多冷汗直流,恨不得当即就捂住皇帝的嘴,这话是他能听的吗? 但是隆科多没想到之后还有更绝的。 只见皇帝气的满脸通红,咬牙道: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2 这话说出来,顿时满场鸦雀无声。 隆科多看到跪在旁边的李光地张了张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白着一张脸一言未发。 李光地这样的宠臣都不敢说话,其他人就更不必提了。 隆科多额上的冷汗吧嗒一声滴落到了地上,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洼,他的心跳的飞快,恍惚间,只觉得自己仿佛见证了历史的诞生。 ** 皇帝骂完八阿哥之后,便仿佛好像老了几岁,也不听他们这些皇子大臣们说话,直接将他们都赶了出去。 大家伙稀稀拉拉的往出走,面色都不大好看。 李光地年纪大些,走路都有些蹒跚,他一脸苦相,仿佛是对这个结果十分难以接受。 隆科多知道,李光地对八阿哥也是十分看好的,虽然他并非八爷党,但是他也一直认为八阿哥贤良,没少在皇帝面前说八阿哥好话。 但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以李光地的城府,只怕也不敢再说什么话了。 想到这儿,隆科多转头看了一眼十四阿哥。 想当年十四阿哥为了给八阿哥伸冤,可是差点被皇帝拿刀给砍了,但是这次他却出奇的安静,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隆科多仿佛从十四阿哥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喜意,但是很快,这一丝情绪又烟消云散,变成了满脸愁容。 隆科多再不敢乱看,低着头回了自己的住处。 ** 这一晚,隆科多果然接到了四阿哥的信儿,他找了个机会,溜了出去,在僻静处与四阿哥见了面。 舅舅,今日之事,只怕汗阿玛是彻底对八弟失望了。四阿哥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激动。 隆科多倒也能理解他的情绪,现在几个皇子中,威胁最大的就是八阿哥了,倒不是说他多贤良,主要是支持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势力也太大了。 现在他算是彻底失宠于皇帝,而且还牵扯到了诅咒皇帝的事情中去,他的那些党羽们,就算是想要帮他说话,也得考虑考虑了。 八阿哥行事不周,这也怪不得旁人。 隆科多说这话的时候,小心观察着四阿哥的神色,这次毙鹰事件来的蹊跷,他也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四阿哥的手笔。 不过四阿哥神色却无任何变化,只低声道:只怕是上天也厌弃了他。 隆科多见他并无任何心虚神色,心中忍不住嘀咕,难道这事儿还真是一个意外不成? 想到这儿隆科多心中摇了摇头,不管是什么吧,八阿哥算是废了。 ** 第二日,便有侍卫奉密旨离开,隆科多心中知道,这密旨,多半是要处置八阿哥。 皇帝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他之前就已经厌弃了八阿哥,对他处处防备,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八阿哥的把柄,且不管此事到底是不是意外,皇帝都不会放过他。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父子之间的战争,而是政敌之间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只是不知,当八阿哥听到皇帝那句骂他的话,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 八阿哥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他仿佛再也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耳边只回响一句话:辛者库贱妇所出! 原来,原来汗阿玛是这么看他的,原来汗阿玛是这么看他的额娘的。 他额娘侍奉汗阿玛这么多年,原来在他心中,竟也只是一个贱妇! 八阿哥似哭似笑,仿佛疯了一般,他想要哀嚎,却发不出声音,想要大笑,心中却只剩悲恸。 周围人都被八阿哥这样子吓住了,连读圣旨的侍卫都有些不忍再念下去。 可是皇帝的意志不可转移,侍卫还是咬着牙念完了密旨,然后小心道:皇上令奴才送贝勒爷先回京。 八阿哥低垂着脑袋,许久没有说话,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说话了的时候,他才终于开了口:好,那就回去吧。 他的声音沙哑嘲哳,十分刺耳。 ** 出了这种事,皇帝这次巡幸也巡幸不下去了,转头就回了京城。 这一路回去,比来的时候气氛更沉重,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也不敢四处乱跑,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马车里,生怕惹了皇帝的眼。 只有一个与众不同,那就是十四阿哥。 他这几日以来,越发得皇帝的看重了,几乎日日都在跟前侍奉。 而十四阿哥言行之间,也越发志得意满,与人说话,都比以往高了一个音调。 一时间人皆侧目,大家伙儿心里面也不由得琢磨,皇上打压了八阿哥,接下来是不是又要抬举十四阿哥了? 这念头还没想清楚,他们已经到了京城。 京城这会儿上下也都疑惑,八阿哥突然被送回来圈禁在了府里,大家都猜测到底出了什么事? 很快的,该知道的就* 都知道了。 但是这回却不同以往,再没有一个人敢给八阿哥求情。 隆科多也看出来了,这次他们不敢求情,一方面是因为这次的事儿,犯了皇帝的忌讳,另一方面也是,虽然没了八阿哥,但是皇帝又给了他们另一个希望:十四阿哥! 没错,八阿哥虽然倒了,可是他们却可以依旧支持十四阿哥,毕竟十四阿哥也是八爷党的人,支持谁不是支持呢? 大臣们的这些心思,隆科多都能琢磨明白,隆科多相信皇帝也能琢磨明白。 他现在也终于知道,皇帝为何突然抬举十四阿哥了,这是人家提前就把事情想周全了,免得那些大臣们狗急跳墙。 隆科多心里都有些佩服康熙了,这玩弄权术的手段真是太精妙了。 ** 虽然出了这样的变故,但是与此同时还有一桩喜事,那就是三阿哥负责编纂的书终于编成了。 他向皇帝奏陈之后,皇帝将书命名为《律历渊源》。 这也算是三阿哥的一桩政绩,皇帝将他狠狠的夸赞了一番。 三阿哥平日里都不大爱与人交际,这次被皇父这么夸了一番,自己又做成了这样一桩事儿,难免也有了几分意气风发之色。 一时间三阿哥十四阿哥得宠于皇帝,八阿哥却彻底失宠于皇帝,真真是一家笑来一家哭。 至于四阿哥,在两位风头正健的兄弟之下,却显得有些不起眼了。 不过隆科多却能看出来,皇帝对四阿哥虽不见得有对十四阿哥那么肉麻的亲热,但是也是十分看重的,而且对他的执政能力也十分肯定,他有时候忍不住会想,一个皇帝,有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态度,未必是他心中真正的想法,至于他在想什么,或许只有天知道。 康熙五十四年正月二十九日,皇帝下旨,停了八阿哥及他属官的所有俸银俸米。 这算是从明面上,表达了对八阿哥的排斥。 没几日,就传来了八阿哥病倒的消息。 ** 八阿哥病倒,皇帝十分冷漠,竟是连太医都没有派一个,三月之后,照常往畅春园去了。 而九阿哥和十四阿哥,则是趁着这个时机,找了个机会,上门探望。 自打今年正月之后,皇帝撤了对八阿哥的看管,但是八阿哥本人却再不愿意见人,一直没有出府行走,有人上门,他也从来不见。 可见皇帝那些辱骂八阿哥的话,对他的打击实在很大。 今儿九阿哥和十四阿哥终于见着了人,两人都忍不住有些诧异。 比起以往,他竟是瘦了许多,靠在榻上,面上染着一抹异样的红,呼吸也有些短促,看起来仿佛十分不好。 九阿哥原本打了一肚子的腹稿,如今见着他这样,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他们二人年纪相仿,幼时一直在一处读书。 那时他虽然出身高些,但是因为身形臃肿,一直为汗阿玛所不喜,再加上读书也不成,因此越发受汗阿玛厌恶,兄弟们也总是拿他取笑,只有八哥从不笑他,相反对他十分真诚,平日里他受了汗阿玛责骂,也只有八哥会安慰他。 第31章 九阿哥哪怕是铁石心肠,想着这些往事,眼圈也不由得红了。 八哥,您这是怎么了啊?他流着泪道。 八阿哥握了握弟弟的手,勉强笑了笑:我无事,只是前儿着了风寒,养上几日就好了。 九阿哥心里明白,他这哪里是着了风寒,他这是心病。 汗阿玛那么骂他,放谁心里能好受? 而且九阿哥自来就知道,八哥与良妃娘娘感情极为深厚,当年在宫里时,他读书进学力争上游,也是为了能给他额娘争一口气,没成想到了最后,竟是这般光景,八哥没有就此崩溃沉沦,已经是心志坚定了。 八哥,您别难受,汗阿玛也只是一时生气,等他老人家想明白了,想来也会原谅你的。 九阿哥这句苍白的安慰之词,却让坐在一旁的十四阿哥微微蹙了蹙眉。 不是来之前就已经说好了该怎么说话吗?怎么九哥突然安慰起人来了。 十四阿哥心中有些不耐烦,他这个九哥,果然还是蠢,依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该再有妇人之仁。 十四阿哥原本想自己张口把话掰回去,没想到就在这时,八阿哥却开了口。 八阿哥也不是什么蠢货,今儿这兄弟俩突然结伴上门,九弟又一副愧疚至极的表情,还有十四弟那一眼不满的神色,都让他猜测出这两个弟弟的来意。 他如今虽然已经坠入谷底,可是此时他的思维确实格外清晰。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成了。 或许从第一次被汗阿玛废去爵位的时候,他就应该有这个觉悟。 可是说到底,人性如此,面对着这世上至高至尊之位,又有哪个人能不抱一丝侥幸之心呢? 他心存侥幸,最后便落得这个下场,不仅自己受辱,连额娘都不得安息。 只要一想起这一点,他的心便仿佛被千万把刀刺穿了一般,只觉痛入骨髓。 八阿哥闭了闭眼,轻声道:九弟,十四弟,我如今是不成了,我们得从长计议了。 这话一说出来,九阿哥先是有些诧异,然后又有点不安,低下头,竟是有些不敢看八阿哥的眼睛。 而十四阿哥则是目光灼灼,心说八哥还挺识趣,果然是个聪明人。 八阿哥看着两个弟弟各异的表情,心中苦笑一声,他现在就算是不清醒,也不成啦。 ----------------------- 作者有话说:12皆出自《清实录》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暗斗 八阿哥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咳咳, 如今汗阿玛对我只怕已经是彻底失望了,终究是我带累了你们,你我兄弟也该为日后想一想了。 这话说的丧气至极, 屋中顿时也陷入一片寂静。 最后还是十四阿哥接了这个恩话茬:八哥何必如此悲观,八哥自来贤德, 举朝上下皆知,想来天长日久的, 汗阿玛也能看到八哥的好处。 要是可以,十四阿哥是十分不愿意说这些客套话的, 可是有些东西, 有些流程,你还真的不走不行。 八阿哥听了这话只是苦笑一声:十四弟厚道,不愿揭我的短处, 但是我自家事自家知,如今只怕是再无任何希望了。 说完这话, 他拦下了十四阿哥想要接的话,直接道:十四弟,你我兄弟, 不必如此客套,今日我也与你说句心里话, 如今我是没指望了,但是我们兄弟却不能坐以待毙, 我的意思是,日后便以你马首是瞻。 八阿哥也是个狠人,既然下了决心,那就干脆利落,并不会在心里纠纠结结。 这话说出来, 屋中又是一静,九阿哥下意识都放轻了自己的呼吸,他有些不安的将目光游移在两位兄弟之间,生怕错看了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表情。 但是此时此刻,八阿哥和十四阿哥的神色却都很平静,八阿哥一脸恳切,仿佛这话果真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一般。 而十四阿哥则是蹙起了眉,沉声道:我德行浅薄,如何敢当此大任,八哥言重了。 八阿哥却只是摇头:十四弟,及至如今,又何必说这些虚言,如今这局势,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们这些人,除了你又能去指望谁呢? 这话说的虽然也有些戳九阿哥的心,但是这话却是实话。 九阿哥面色凝滞一瞬之后,便不由叹了口气。 若是可以,他当然也想争夺大位,只是可惜,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汗阿玛看在眼里,若非他尽力投资几位兄弟,只怕如今也和五哥七哥一样,当个朝廷的边缘人。 不,他可能比两位哥哥还惨,两位哥哥至少还有王爵,而他只是一个小小贝子。 九阿哥心中越想越悲凉,但是与此同时也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要扶持十四弟上位,否则他日后的下场只怕不会太好。 ** 且不说这三兄弟之间的密谋,如今在畅春园,康熙皇帝也召见了四阿哥胤禛入殿说话。 两人说着说着,就聊起了八阿哥的病情,康熙仿佛是无意般问到:我听说八阿哥病了,你可派人去看过? 四阿哥满心疑惑,汗阿玛怎么突然问这个? 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儿臣刚刚才听说此事,还并未着人去看过。 康熙听了这话,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一眼,淡淡道:你该去看看的。 四阿哥被康熙这番话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既然汗阿玛说了,那他肯定得应下,因此立刻就起身应了。 之后父子俩又聊了聊最近的公事,四阿哥行事严苛,却也合乎规矩律法,康熙满意之余,也不免提点几句:虽说此事你做的合乎律法,可是法不外乎人情,驭人之道也需得宽严相济才可。 四阿哥自然讷讷应是,但是心中却不免感叹,汗阿玛到底是老了,竟也失了勇猛精进之心,这些大臣怠惰贪婪,若是不下猛药如何能治? 四阿哥将自己的这番心思死死压在心底,只做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又与皇帝谈笑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离开皇帝宫殿之后,四阿哥有心找人讨论一下皇帝今日这番问答。 但是他这次过来,正好没有带平日里甚和他心意的戴铎,因此只能沉吟片刻,先回了自己住处。 不着急,等晚上隆科多交班,正好问问他,要说了解汗阿玛心意,那还得是隆科多。 ** 这一日下午,隆科多秘密会见了四阿哥。 听完了四阿哥说的话,隆科多蹙了蹙眉,终于道:王爷与八贝勒是亲兄弟,去探望一下倒是无妨,只是王爷也需得拿捏其中轻重,奴才看着,皇上是十分厌恶八贝勒的,而且王爷之前与九阿哥关系不错,奴才也怕皇上误以为王爷是八贝勒的人。 这话说出来,四阿哥的脸都绿了。 在他心目中,早就把八阿哥当成了自己头一号的政敌,没成想汗阿玛竟还会误会他是八贝勒的人。 四阿哥思前想后,只觉得不妥,低声道:说起来我身为人子,在汗阿玛跟前侍奉才是正理,又怎么能本末倒置呢?八弟生病,我看就遣一个心腹回去看看即可。 隆科多见他如此,便也不再多言,只低声道:王爷说的是。 ** 第二日,四阿哥就派遣了自己的心腹回京探望八阿哥病情。 这事儿康熙自然也知道了,他当即就将四阿哥叫到跟前,问他为何如此。 四阿哥自是一脸正直道:儿臣侍奉皇父才是正理,实不敢本末倒置,不过儿臣已经遣人回去探望,若有个万一,自然还得回禀汗阿玛做主。 这话实在是说到康熙心里去了。 他虽然心中看好老四,但是老四之前与老九搅在一起的事儿,却也不免让他心中有些不安,如今见他事事以自己为重,康熙心里也就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想的很是周全。 四阿哥自己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也实在是太难了,不过幸好有隆科多舅舅,他果然十分了解汗阿玛的心意,这才使得自己没有行差踏错。 第32章 ** 京里的八阿哥这一日也迎来了他四哥遣回来探望病情的人。 自打上次老九和老十四来过之后,八阿哥的身体也一日日好起来了,一方面是因为解决了一件心事,心情舒畅了几分。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段时日八福晋悉心照料,终于使得他恢复了健康。 听说来的是四阿哥的心腹,八福晋的脸唰的就掉了下来,冷声道:都是一家子兄弟,你病了,竟也只是遣个奴才过来,真是你的好四哥啊! 八阿哥却并不在意,只是握了握八福晋的手,轻声道:我如今这个处境,四哥能想起我来,派人过来探望已经很不错了,何必苛求这些呢? 八福晋还是有些不忿,但是也不好在这会儿闹脾气,最后到底遣人通传问安的人进来,而她自己,则是躲去了内室。 四阿哥这次派来的人自然也是个周全之人,不仅带来了四阿哥的问候,还带来了不少珍贵的药材,言谈举止也十分妥帖有礼,倒是让内室八福晋的情绪好转了许多。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四阿哥只是想做友爱兄弟的戏,那做戏便也要做全套了,否则岂不是浪费了自己一番心思。 等到人离开,八福晋这才从内室出来,她坐到了八阿哥榻边,有些不忿道:幸好还是个知礼的,倒是比老九老十四这两个白眼狼强些。 八阿哥一蹙眉,打断了八福晋的话:这话莫要说了,我与九弟十四弟亲厚,他们也自来尊重我,你说这些话做什么? 八福晋一时间眼圈都红了:平日里一口一个八哥叫的亲热,结果一有事,没一个敢出头的,不止如此,还反过来拿捏你,八爷,我实在是心里难受。 没错,那日他们兄弟三人相见之后,不管其中的客气话有多少,但是最后还是做出了支持十四阿哥争夺储位的决定。 而这些私密之言,原本是不该让八福晋知道的,只是八福晋自嫁入八贝勒府之后,便是后宅通前院,大小事务都要参与进来的,因此这事儿她也自然而然的知道了。 八阿哥知道自家福晋心意,心里一时间也有些苦涩,但是到底也不好在说什么,只是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莫要难受,储位之争本就是天命之争,或许是我德薄,没有天命在身。 这话说的,八福晋心中越发不服气了,八阿哥贤德,满朝文武谁人不知,甚至连李光地这样的皇帝心腹都这样觉得如此,可是偏偏皇上和瞎了一般,愣是看不到自家爷的好处,使得爷不得不转而支持其他兄弟,失去了争夺储位的机会。 八福晋越想越生气,最后眼泪也是制不住的往下流。 看着妻子如此,八阿哥也劝不下去了,最后两夫妻也只能对坐流泪。 ** 此时的隆科多还不知道八爷党此时的重心已经转移到十四阿哥身上。 但是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几日十四阿哥的心情好像很不错,每日进出皇帝宫殿,都看起来神采奕奕的。 而皇帝对这个儿子好似也十分关怀,言语间提起他都带着笑意。 看着这父子二人越发肉麻,隆科多也不知道说啥,只能默默看着,心里却想,怪不得日后十四阿哥会大闹灵堂呢,就看皇帝如今对他这般关怀看重,哪怕是个圣人,心中也难免不会起其他心思。 但是皇帝却好似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小儿子变化,依旧对他亲热有加,赏赐更是不断。 ** 五十四年七月的时候,四阿哥府上新进门的侧福晋年氏诞下一女,虽然说不是皇孙,但是四阿哥看着也十分高兴,还将这个喜事亲自禀报给了皇帝。 皇帝自然也是愿意看自己的儿子子嗣旺盛的,还笑着勉励了四阿哥几句。 毕竟如今四阿哥膝下也只有三个儿子,长子还是个不成器的,这让拥有二十几个儿子的康熙还是有些觉得不够。 而隆科多听了这个消息,心里却是琢磨开了,若是她没有记错,这位年侧福晋,在历史上应该没有留下子嗣,如此看起来,这位格格,只怕也是长久不了。 一想起这个,隆科多不免有些叹息,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准真的是低的让人发指。 而他偏偏又是个学文的,对医学一窍不通,年轻的时候勉强鼓捣出了蒸馏酒,不过这种东西,也就只限于消毒和让贵族人家饮用。 隆科多自己因为这东西,赚了不少钱,皇帝也因此重赏过他一回,但是他更希望,能有更有用的东西来改变这个世道。 ** 十月的某一天,隆科多刚去求见皇帝述职,但是在他到达皇帝住处时,却发现殿中的气氛十分紧张。 哪怕是皇帝最信重的大太监魏珠,都看起来战战兢兢,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领了隆科多进门就退下了。 隆科多自己心里也有些不安,走进殿门之后,也不敢多看,直接对着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并未让隆科多等多久,很快就让他免礼平身。 隆科多这才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却惊讶的发现,皇帝的面色十分难看,他右手背在身后,用左手拿着笔写字,见着他抬头,便将笔扔到了笔搁上。 今日可有什么要事?皇帝语气倒还算平静。 隆科多不敢耽搁,急忙将这几日京城的情况都和皇帝汇报了一番。 皇帝听完只是点了点头:你行事自来周全,朕是信任你的。 说完又顿了顿道:朕前几日练字,伤了手,这段时日只能用左手写字了。 这话说的,隆科多是半点都不会信,若真的练字伤了手,这里里外外的又何必这样胆战心惊,皇帝这个手,怕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想着今年是康熙五十四年,隆科多心中又是一哂,还有六七年呢,早着呢。 他将心放回肚子里,面上也不敢露出分毫异样,只恭敬道:皇上为了朝政如此宵衣旰食,还望皇上多保重龙体啊。 康熙皇帝见着隆科多如此关心自己,心中也是一暖,笑着道:不过疥藓之患,几日便好了。 见他这么说,隆科多也就不多提了,免得戳了皇帝的伤疤。 ** 日子就这样匆匆流过,转眼就来到了康熙五十六年。 这一年,朝廷出了几件大事,第一件事是噶尔丹的侄子策旺阿拉布坦侵扰西藏,皇帝准备遣人讨伐。 第二件事则是皇太后病了,而且还病的不轻,这也让皇帝十分烦恼。 第三件事则是和三阿哥有关,在三月份的时候,底下督抚有人禀报,说是有个叫孟光祖的,冒充三阿哥的门人,四处敲诈勒索,一路敲诈到了直隶地区才被人拿住。 第一件事是国之大事,即便康熙皇帝心急如焚,也只能缓缓图之,第二件事虽然不好,但是生老病死都是天命,皇帝也无能为力,只能令太医仔细伺候,自己又几次三番前去探病。 而第三件事,皇帝的处置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他几乎没有给任何人攀扯三阿哥的机会,很快就令人将孟光祖处死,又不疼不痒的敲打了几句诸王贝勒需得谨慎约束门人的话,最后又将那些上当受骗,给孟光祖行贿的人处置了一番,之后便再无表示了。 这几乎等于将此事高高拿起,轻轻落下,三阿哥一根毫毛都没伤到。 不过由此倒是可以看出三个端倪,一是皇帝此时应当是十分信任三阿哥的,二是皇帝只怕也不想再让自己的儿子们之间再次互相攻讦,闹得人心惶惶。 而他这样行事也不免让十四阿哥一党人,将目光更多的投到了三阿哥身上,以至于对于暗地里的四阿哥有所忽略。 这三件事纷纷扰扰,看起来十分杂乱,但是隆科多却只将目光投向了那第一桩事。 策旺阿拉布坦霍乱西/藏,朝廷必定是要用兵的,而这次用兵要使谁出任大将军,节制各方兵马,就成了康熙五十六年最受人关注的一件事。 首先此人肯定要能镇得住场子,因此他的身份一定要足够尊贵。 其次要节制这么多兵马,这个人也一定要知兵,不能是个不懂兵法的二愣子。 而这几点结合在一起,隆科多脑子里只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十四阿哥胤禵! 第33章 隆科多看过不少清朝电视剧,大将军王的名号他自然不会不熟悉。 之前他还当康熙皇帝是真的封了十四阿哥当了王,但是他穿越到这个时代才明白,大将军王这个称号,并不属于清朝正常的爵位称呼。 十四阿哥虽然十分得圣心,但是他至今还只是个贝子,贝勒都没混上。 大将军王或许只是一个荣誉称号,并不是正经爵位。 不过无论如何吧,这次出征准噶尔,十有八九就是这位大将军王的高光时刻了。 想到这一点,隆科多虽然有些紧张,却也不太慌,毕竟日后的川陕总督可是年羹尧,四阿哥的大舅子,只要捏住了这个大军的钱袋子,十四阿哥再能耐,还能造反不成? 不过隆科多虽然这么想,但是其他人却没有他这么心宽了,这一日隆科多听说废太子妃病了,还请了太医过去看诊。 这位废太子妃虽说是废太子的妻子,但是却十分得皇帝的看中和喜欢,因此隆科多一听这话,心里也怕有个万一,急忙也跟过去查看。 没想到这么一去,竟是也看出了些许端倪,太子的神色有些不对,而那个给太子妃看病的太医更是吓得冷汗涔涔。 隆科多看出了不妥,却只是按下了心中思绪,面上并未露出分毫。 等到看完病离开宫廷之后,他这才将太医扣住,问他可是收了什么不该收的东西? 隆科多为了怕事情闹大,是找了个僻静地方和太医说话的,他眼睛半眯,神色略显冷酷。 这个太医也不是什么忠贞不二之人,立刻就招了,说是太子给了他一张帛布,让他交给公爵普奇。 隆科多接过那帛布,只见其上并未书写什么东西,他心下一动,倒是想起了影视剧上的一些情节。 不过这些情节却不好在这儿施展,因此隆科多只是将帛布收了起来,摆了摆手:给废太子传书,这是杀头的大罪,你该心知肚明,不过见你未能成事,我便也饶过你这一回,若是你日后还敢如此,也就别怪我狠心了。 太医此时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一下子瘫倒在地,扣头道:多谢隆大人饶命之恩,臣年事已高,只怕不能久居太医之职,我明日就乞骸骨返乡。 隆科多却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轻声道:倒也不必这么着急,过段时日,找个不起眼的时间再走吧。 太医心下顿时松了口气,急忙应下。 等到太医离开,隆科多也捏着那帛布走了。 他没有回官署,而是直接回了家,回去之后,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将那帛布先是用火烤,又是放在水里浸湿。 最后果然浸湿之后,帛布上显现出了字迹。 正是太子的字迹,上面写的事情也很简单,他让奇普向皇帝推荐他为此次征伐准噶尔的大将军。 隆科多看到这些,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前不知道珍惜机会,现在倒是知道争了,可惜已经晚了。 隆科多看着这帛布,叹息良久,最后还是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这事儿还是就这么隐藏下去吧,现在到底是他看管废太子,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儿,岂不是他也倒霉。 而就在诸位皇子明争暗斗之时,皇帝也终于做出了他的选择,而这个人选,自然就是十四阿哥。 不过其实想想,皇帝也没什么其他人好选了。 三阿哥倒是文武双全,可是他不善于与人沟通交流,如何能掌兵呢?四阿哥就更不行了,他就是个战五渣,军事方面一直就很拉,五阿哥七阿哥是边缘人,难当大任,九阿哥八阿哥又不为皇帝所喜,十三阿哥倒是挺能耐,但是因为之前牵扯进太子党的事情中,因此也为皇帝厌恶。 最后就只剩下十四阿哥了。 既有圣宠,也弓马娴熟。 皇帝又不是要找什么不世出的武将,就是想要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皇子,那十四阿哥就是最好的一个选择了。 这消息一出来,虽然各方都有不满,只是却也没什么反驳的余地,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个结果。 而就在此时,病重多日的皇太后,终于薨了。 皇帝悲痛欲绝,在灵前几乎哭晕过去,最后甚至还因此病了。 隆科多隐约听人说,皇帝的脚面浮肿,走不得路了。 一时间朝野内外都有些不安,四阿哥也适时送来了条子要见面。 四阿哥看着有些焦虑,一见着隆科多就忍不住道:汗阿玛竟然在这个时候病了,真是令人心忧。 隆科多见他焦虑,便也好生安慰他:皇上身子骨强健,想来不日就会好的。 可不嘛,老爷子还有五年好活呢。 四阿哥又不是穿越的,自然不知道这个情况,只能继续焦虑道:汗阿玛如此看重十四弟,着实让人 四阿哥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是隆科多又怎会不知道他的担忧呢。 他只能继续安慰:皇上让十四阿哥当这个大将军,也只是节制军马,大军的后勤供应,都是掌握在川陕总督手上,王爷不必担忧。 如今的川陕总督还不是年羹尧,但是身为四川巡抚,年羹尧也很受皇帝看重,在这次的作战中,拥有一席之地。 四阿哥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他拧了拧眉,低声道:年羹尧身为我的门人,却是从来都没有给我请过安,问候过我。 隆科多笑了笑:年大人身为封疆大吏,平日里想来也十分忙碌,忘了规矩也是有的,王爷身为旗主,自然有教导之责。 隆科多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年羹尧未来和他也将会是政敌,他又何必对他心慈手软呢? 四阿哥仿佛也十分喜欢这个建议,有些满意的挑了挑眉。 -----------------------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势起 且不说四阿哥开始热火朝天的准备给年羹尧写信, 隆科多这边事情也多了起来。 皇帝虽然生了病,但是他对于京中的动向却看的比以往还要紧张,之前隆科多每三日给皇帝汇报一次, 但是现在就得每天都入宫给皇帝汇报。 皇帝看着瘦了一大圈,精神头也没以往好了, 可是他却依旧手不释卷,每次隆科多过去, 看到他不是在看书就是在批折子。 隆科多心里也不由有些佩服他,这个人的自制力是真的强大。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 京里倒也还算安静, 大将军的归属已经落下帷幕,皇子们或许还有不甘,但是却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再出头了, 毕竟当今这位皇帝,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等越过年去, 二月的时候,有一位翰林院检讨叫朱天保的,突然上奏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 这已经不是朝臣第一次请求皇帝立储了, 但是却是第一次挑明了请求复立胤礽。 隆科多意识到咸安宫里的那位爷可能真的还没有放弃。 上次他没能顺利把信儿送出去,这次只怕又是想了什么法子串通了朝臣。 又或许只是这个腐儒自作主张? 但是不管为何, 皇帝都十分生气,他的病才刚好, 身心都正是虚弱的时候,也正是他最没有安全感的时候。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请求复立皇太子,皇帝心中难免会生出无数阴谋论。 因此这次皇帝处置的格外冷酷。直接下令斥责朱天保是不忠不孝之人,命诛之。 这是直接把人给杀了,一下子就震慑住了群臣。 四阿哥提起这事儿也是啧啧称奇:去年皇太后生病的时候, 汗阿玛还召见王公大臣和皇子阿哥门一起详议立储之事,如今看着,只怕当时之事,也只是汗阿玛的权宜之计,他老人家,并没有想立储的意思。 隆科多听了这话也是点头,心想可不咋地,去年的时候,皇帝病的那么厉害,他心里估计也是害怕自己就这么一病去了,诸子争位,这才起了立储的念头。 但是如今皇帝已经好了,这个念头自然也就无了。 第34章 不过这话却不好明说,隆科多只能转移话题:这次的* 事情出来,皇上心中只怕对二阿哥也有了隔阂。 胤禛却是摇了摇头:汗阿玛的脾气我最了解,他哪怕是因为此事生了气,也不会慢待二哥半分。 说完他又看向隆科多:只是估计他会找舅舅过去问话。 这事儿隆科多自然也早有预料,他点了点头道:此事本就暧昧不明,若真是奴才失察之罪,奴才自也该向皇上请罪。 胤禛见他如此拎得清,面上也露出浅淡笑意,他出声安慰道:舅舅行事自来谨慎细心,想来汗阿玛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二哥党羽众多,或许只是这些狗奴才自作主张,最后倒是连累了你。 隆科多连道不敢,心中却不免感叹四阿哥会说话。 ** 之后没几日,皇帝果然因此事召见了隆科多,不过这次召见皇帝却并没有责罚隆科多,只是问了问他这几日太子的情形。 隆科多自然是老实回答,自打上次太子送密信不成之后,太子就一直很老实。 隆科多掩去了密信之事,只说太子这段时间每日只是读书习字,并无其他动向。 皇帝听了若有所思,最后倒也没有再细问,只是淡淡道:这些狗奴才,如今倒是越发大胆了,竟敢离间天家父子。 皇帝算是将这事儿彻底栽到那个倒霉翰林身上了,把自己的好大儿摘了出来。 隆科多其实也能理解康熙的做法,这事儿不能细查,若是真的细查,只怕又是一场大案,皇太子现在势弱,哪怕他在这件事上真的无罪,只怕也会有人给他栽赃。 皇帝现在是不想让朝政起一点风波了。 三月,皇帝为大行皇后上谥号,是为孝惠章皇后。 四月,孝惠章皇后葬入孝东陵。 太后的葬礼办完,皇帝都瘦了一圈,情绪看着也不大好。 说起来也是,皇帝幼年丧父,少年丧母,和他关系亲近的,除了太皇太后,便是太后了。 而太后为人敦厚老实,待皇帝也算亲厚,因此母子俩关系算得上极好。 现在就连太后也去了,皇帝心中只怕是越发孤苦难受。 不过皇帝难过,却也不耽误大臣家里办喜事,岳兴阿今年二十二岁了,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纪。 只是之前隆科多一直压着没有给他相看,而是先给他找了个差事,入宫做了御前侍卫。 好不容易前年开始相看了,一时半会的却又没能找到合适的人家,因此一直到今年才算是定下婚期。 给岳兴阿选的人家自然也不是普通人家,隆科多左挑右选,费尽心机,终于给儿子定下了李荣保的长女富察氏。 没错,隆科多准备让岳兴阿和未来的乾隆爷做连襟。 其实一开始老爷子想给岳兴阿定钮祜禄家的姑娘,毕竟佟佳氏和钮祜禄家也算是几次联姻,关系密切。 而且如今的钮祜禄家,可以算得上满洲第一大姓了,不仅家族中人才辈出,皇帝也对钮祜禄家十分看重。 佟国维想要通过与他们家联姻,给岳兴阿找个臂膀。 但是隆科多可是穿越的,他看的自然比老爷子长远的多。 如今的繁华盛景,又怎么能比得上未来的前程远大。 哪怕如今李荣保已经被革退了差事,失了家族几辈子的体面,但是未来的富察氏之盛,丝毫不下于如今的钮祜禄氏和佟佳氏。 不过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个,主要是历史上哪位孝贤皇后名声十分好,隆科多想着都是一家子的家教,她的姐妹应该也不差,而且这姑娘在选秀的时候,也是走到了最后一步,只是因为皇帝无意选妃,又没有合适的宗亲指婚,这才被撂了牌子。 隆科多还着人打听过,这姑娘素有贤名,原本也该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但是因为康熙五十一年的时候,李荣保被革了职,她自己又生了一场病,这也才耽搁了婚事。 而且她年纪也和岳兴阿相仿,今年十八岁,给岳兴阿娶这么一个老婆,哪怕不是为了家世,就是光图她这个人,那也是一桩好亲。 一开始他提起这婚事的时候,老爷子和老太太还有赫舍里氏都不大愿意。 老爷子是因为家世背景的缘故,而老太太和赫舍里氏就是因为这姑娘的身体原因了。 听说这姑娘当年病的厉害的很,差一点就去了,最后不知怎么的又好了,只是这一场大病到底让这孩子虚弱了许多,养了一年多才缓过劲来。 赫舍里氏和老太太都是怕这姑娘身子不好,有碍子嗣。 但是这个忧虑,也在赫舍里氏见过一次这姑娘之后消除了。 赫舍里氏见之前还满心忧虑呢,等见过人家之后,脸上的笑就止也止不住。 真是个好姑娘,为人端庄大气,行事也稳重,身子骨也不错,陪着我在广济寺里转了半圈,也丝毫不见疲惫。 而且您还不知道吧,这孩子与我们家也是有缘,五十一年的时候,这孩子刚选完秀,家里又刚好出了事,她病了也不想让家里大人操心,只想着自己扛过去,谁知道最后竟是拖得发起了高烧,死活都降不下去,眼看着人都烧的说胡话了,那些大夫们都说让他们家准备后事了,结果突然又想起来说,您之前鼓捣出来的那个澄酒擦身或许能降温。 结果就这么着捡回了一条命,这孩子也是心诚,自打那之后,还给我们府上写了好几卷佛经贡在了广济寺,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隆科多没想到还有这番缘故,也听得有些新奇,笑着道:若是能救人一命,也是这酒的福分。 隆科多做出了现代的高度白酒,但是为了迎合这个年代的风雅之意,因此给酒起名叫澄酒。 这酒在京中卖的很好,很得高门贵族的喜欢,最近这几年,这酒甚至卖去了蒙古,蒙古那边的王公们,最喜烈酒,简直可以说是沉迷其中,因此隆科多也是借此发了一大笔横财。 但是挣了这么多的钱,还是比不上今日知道这酒曾救过一个人的命让隆科多欣喜,这让他觉得,他的这番穿越,也总算是没有白来。 ** 康熙五十七年七月,岳兴阿与富察氏成婚。 佟佳氏和富察氏都是高门显贵,哪怕如今富察氏略有不足,但是李荣保的嫡长女出嫁,那还是做足了体面的。 六十四抬嫁妆一路抬进了佟府大门,直把拨出来给岳兴阿成婚的小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隆科多去看了一眼,那些嫁妆各个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一水儿的黄花梨,许多品相在如今的市场上买都买不到。 看起来富察家也很看重这桩婚事。 隆科多抚了抚须。 这也正常,毕竟现在的佟佳氏可是如日中天,号称佟半朝,隆科多更是皇帝的心腹重臣,能与佟家结亲,李荣保自己都没想到。 等看完嫁妆,隆科多又被老爷子叫去了书房,老爷子虽然心里有些不满意这幢婚事,但是成都成了,他也并不多说话,只道:这富察家有何值得你另眼相看的呢? 佟国维自打去年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身子骨就差了许多,不过即便如此,他的脑子却是格外的清醒,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绝不会行无意义之事,他挑选富察家做亲家,那也肯定是另有深意。 隆科多斟酌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想法稍稍透露了一点:富察氏虽然之前因为八贝勒遭受到了皇上的贬斥,但是马齐还是十分得皇上的看重,而且,雍亲王仿佛也对马齐十分欣赏。 这后半句才是重点,佟国维一听,立刻便了然了,他点了点头:既然雍亲王看重,那这幢婚事倒也做得。 说完又顿了顿:但是那个李荣保,实在不是个能成事的。 隆科多轻笑一声,没有应答。 谁又能料到,李荣保自己虽然不行,但是却生了个好女儿呢? 不,不对,不止是生了个好女儿,还生了个好儿子,彻底将富察氏一族,带入了顶峰时代。 ** 两家婚事成了之后,康熙还曾问起过几句,不过问的也都是婚事如何,夫妻可还和顺,隆科多自然老老实实回答。 婚事很好,夫妻也和顺。 岳兴阿是个老实孩子,没娶亲之前,身边也是干干净净的,娶了亲没几天,又被富察氏笼络的死死的,夫妻俩好的和一个人似得,隆科多这话倒也不算虚言。 第35章 康熙这个年纪的人,自然也是喜欢看这些家庭和睦的事情,因此听了之后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脸:那就好,你如今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如今终于成了婚,也算是了了你一桩心事。 隆科多连道多谢皇上关怀。 说起来,康熙对他们这些臣子,也是真的关怀有加,平日里除了公事,也总会关心关心家里的事情,和他们拉拉家常,十分接地气。 隆科多也早就适应了他的处事方式,因此每次在他开口之前,他就会早早做好准备。 不过四阿哥就不同了,他有时候这个脑回路,你还真想不到。 岳兴阿成婚完没几日,隆科多也与四阿哥见了一面。 提起前几日佟家喜事,四阿哥竟是一脸的遗憾:这样的喜事,我没能亲自过去祝贺,实在是遗憾。 隆科多被这话说的愣了一瞬,又笑道:有王爷如此关怀之心,便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四阿哥听了这话笑了笑:岳兴阿再怎么说也是我的表弟,舅舅又何必客气呢? 说完又顿了顿道:哦,对了,我当日送过去的礼物,府上可都还喜欢? 说起这个,隆科多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你当四阿哥送的是什么礼物,正是一尊白玉雕成的送子观音。 虽说这个年代的人都讲究多子多福,但是也不必这么着急吧,这才成婚第一天啊 心里虽然吐槽,但是面上还是得做出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感慨道:王爷事事为奴才考虑,如此厚礼,奴才实在是感激不尽。 四阿哥见他如此,这才满意,笑着抚了抚须:这观音是我在广济寺求方丈开过光的,又放在庙里受了百日香火供奉,只盼望岳兴阿日后果真能多子多福。 这话说的,隆科多这心里真有点感动了。 这四阿哥也未免太用心了吧,广济寺的一尊菩萨可不好求,而且还是受过香火供奉的菩萨。 隆科多一时间都不必装了,面上自然而然的就流露出了震惊和感动。 王爷,奴才实不知,不知该如何言说了啊说着就要拜下去。 但是到底被四阿哥给拦住了,他笑着道:不过区区小事,舅舅不必挂怀,舅舅这样用心帮我,我心中不知如何感激舅舅呢。 说完拉着隆科多坐下,道:舅舅之前推荐给我的那个蒙师,如今我又让他教导弘历和弘昼,弘昼这孩子调皮捣蛋,往日里无事还要起三层浪,没想到他倒是很服这位蒙师的管,最近几年可是长进了不少。 弘历就更不必提了,他本就聪慧,在这位蒙师的教导下,更是一日千里,为人处世都已经十分有章法了。 隆科多早就知道他安排的那位蒙师开始教导未来的乾隆爷了,但是却没想到,四阿哥竟是对他的业务能力这般满意。 他笑着拱了拱手:师者,所以传业授道解惑也,这本就是他应尽的本分,也是府上的小阿哥聪慧好学,否则又如何能有这般长进呢? 这话也是说到四阿哥心坎上了。 他如今一共就三个长成的儿子。 长子弘时就不必说了,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不仅智商低,读书还不用功,汗阿玛对这个皇孙都十分看不上,每次提起来都是斥责,他当时急的真的是大把大把掉头发。 幸好现在有了弘历,这孩子聪明伶俐,想来定能让汗阿玛满意,他也算后继有人了。 说完了孩子的事儿,两人又开始说起朝政。 隆科多给四阿哥透露了一个消息:十月份的时候,皇上只怕就要拜将平叛了。 四阿哥一想起这个就来气。 可是他自己军事水平不行,就算再生气又能如何呢? 他只能咬牙道:老十四现在是越来越猖狂了,自打康熙五十四年,汗阿玛允准了他支取官物符权,他倒也是不客气,一直支取到如今,现在若让他当上了大将军,更不知要如何猖狂了。 隆科多见他如此,也只能劝:十四阿哥年轻气盛,不知收敛性情,皇上虽然对他多有优容,但是也只是父母爱幼子之心,我看却是对他并无克承大统之期望。 这话可算是说到四阿哥心坎上了,他眼睛都亮了,立刻道:舅舅果真觉得如此吗? 说完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可是他的长子弘春的婚事,我听内务府的人说,汗阿玛使他们以亲王长子的规格准备。 隆科多听到这话却只是一笑:只是规格相同,却并非真的将他封为亲王,王爷请细想,若是皇上果真对十四阿哥期望甚重,又如何会让他直到如今还是个贝子? 这句话算是彻彻底底给四阿哥打了一剂强心针,他整个人都精神了。 舅舅说的很是,是我当局者迷了。 隆科多却不敢接这话,只是笑着道:也是奴才的一点浅薄之见。 四阿哥笑着摇了摇头:舅舅何必谦虚,如此真知灼见,实在让我有拨云见日之感啊。 隆科多更不敢接这话了,急忙转移了话题:王爷,不知年羹尧那边可有消息? 说起这个,四阿哥冷哼一声:我已经写信给他,令他送儿女入京侍奉他父亲,谅他也不敢不从。 好家伙,这是光明正大的要人质了啊。 四阿哥这行事也够刚猛的,难道他不怕皇帝知道了对他有意见吗? 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呢? 隆科多若有所思的看了四阿哥一眼,却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 四阿哥如此行事,是真的无所顾忌,还是想要试探皇帝对他的态度? 若是皇帝并无让他继承大统之意,那他这么行事,肯定会招来皇帝的斥责,但是若是皇帝有这个意思,那他肯定不会多说什么。 而且就算是皇帝排斥他如此行事,也从他这封信里找不到把柄,毕竟大清以孝治国,让儿女代替自己孝顺父母,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不愧是赢得最后胜利的宫斗小能手,这个缜密的思维就很是不凡了。 隆科多不敢再多想,立刻纳头便拜:王爷高明。 ** 与四阿哥见完面后没几天,十月份的时候,皇帝便下令,着皇十四子胤禵为抚远大将军,率大军进驻青海,讨伐叛逆策妄阿拉布坦,不仅如此,还给他以天子亲征的规格出征,称大将军王。 如此殊荣,京城一下子就陷入了暗流涌动之中。 十四阿哥简直如日中天,成了满京皇子中最大的热灶。 原本的八阿哥党各个欢欣鼓舞,都觉得十四爷这是要成事了。 其中九阿哥更是乐的上蹿下跳,听说已经开始四处筹钱给十四阿哥壮行了。 不过与此同时,皇帝还做了一个小小的人事变化,他将原本的四川巡抚年羹尧提拔为四川总督,让他可以真真正正名正言顺的节制四川军务。 要知道,入青海平叛,那四川就是平叛的大后方,督运粮草兵马的必经之路。 而就在此时此刻,在十四阿哥最得意的同月,皇帝却下令使四阿哥的属臣,而且还是四阿哥刚刚才写信要求质子入京的属臣,拿捏住了大军的钱袋子。 只这一点,就让隆科多毛骨悚然,皇帝的爱,看起来如此浓烈如此偏重,可是当他行事的时候,他却会毫不犹豫的行使帝王心术,让你永远在他的手掌心蹦跶,永远逃不过他的掌控。 隆科多看明白了这一点,他相信,四阿哥也能看明白。 所以他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看着十四阿哥一伙人宴宾客,起高楼。 ** 康熙五十七年十一月,皇十四子胤禵统帅西征之师启程。 众亲王贝勒贝子及二品以上王公大臣于午门外为他送行。 胤禵跪着受了敕印,谢恩礼毕,便出了午门,往列兵处去。 诸位王公大臣也一直将他送到列兵处,胤禵又再次望阙叩首,这才领兵离去。 这次送行,隆科多也在,他远远看着十四阿哥离开,神色莫名,许久,又跟着诸位送行的同仁一起回转。 这位大将军王下次回来,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 第36章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父亡 十四阿哥这一离开, 京里也安静了下来。 不过隆科多倒是听说了一件事,听说九阿哥在十四阿哥离京之前,往军营里送了一大笔钱。 九阿哥这个人, 吝啬贪婪,平日里行事也很不讲究, 他的钱财来处主要有两方面,一方面势挖盛京的人参走私贩卖, 一方面是敲诈官员。 因此他不仅被皇帝所厌恶,大臣对他也十分看不上。 可是就这样一个爱财如命的人, 竟然给十四阿哥送了一大笔钱, 而且在十四阿哥离开之后,还陆陆续续给人送钱,可以说是很用心的在支持十四阿哥夺嫡了。 四阿哥提起这事儿都来气:胤禟谄媚, 对着自己的弟弟都如此没有气节,怪不得汗阿玛厌恶他。 隆科多刻不敢接这话, 只笑着道:只怕九阿哥也是想要借此拉拢与十四阿哥之间的关系吧,毕竟之前九阿哥可是一直与八阿哥要好。 说起这个,四阿哥冷哼一声:首鼠两端之人, 也不能指望他知道什么叫做体面。 九阿哥失没失体面不知道,但是皇帝如今对十四阿哥还是十分看重的。 这份看重甚至已经到了爱屋及乌的地步。 原本之前皇帝对八阿哥几乎已经到了提起来都觉得厌恶的状态, 但是近来却因为十四阿哥在其中穿针引线,皇帝对八阿哥的态度竟也缓和了许多。 甚至还许了八阿哥的儿子弘旺, 内廷行走之权。 这就等于将弘旺养在宫里了。 这事儿闹出来,四阿哥就有些着急了。 他之前还打算让弘历在皇帝面前露露脸呢,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结果现在倒是被别人抢先了。 他知道这事儿之后,第一时间就想要召见隆科多商议, 但是此时此刻,隆科多却不能及时响应四阿哥的召唤了。 因为佟国维,他病重了。 佟国维这次的病来势汹汹,皇帝连续派遣了几个太医来看过,都只是摇头,话里话外都是让准备后事的意思。 隆科多整个人都懵了,他是万万没想到这次的病竟然会这么厉害,因此这几日他都一直日夜不休的陪在老父身侧,细心侍奉。 而佟国维这段时间也一直神志不清,只是偶尔清醒一段时间,但是说不得几句话,就又昏睡过去了。 家里人为了这事儿,上上下下就没有不操心的,几个儿孙,俱都告了假守在榻前,生怕他有个万一。 隆科多这几日都过得浑浑噩噩,看着老爷子面色惨白的躺在榻上,浑身枯瘦,他的心中便忍不住闷痛。 父子这么多年,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可是当这一日真正来临之时,他却只觉得惶恐。 老爷子在的时候,是佟家的定海神针,可若是如今他不在了,自己真的能撑得起一个家族吗? 隆科多心中有惶恐有茫然,同时也有对于未知的恐惧。 他的确知道未来的历史发展,可是当他穿越成隆科多之时,历史本身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未来之事也尽数成了未知,他日后该如何走?佟家会如何? 他即便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也不敢说真的再无波折。 就当他一边迷茫一边哀恸之时,宫里突然传来了消息,皇帝想要见他。 隆科多心下微沉,心中意识到了什么。 可是即便意识到,他却也无法阻止,只能换上朝服,入宫给皇帝请安。 他到宫里的时候,皇帝正靠在榻上看书,见他进来了,就将书放在了桌子上。 皇帝带着眼镜,掩住了几分眼中的锐利,看着他,皇帝的语气十分温和。 舅舅如何了? 这是皇帝这几年以来,难得喊佟国维舅舅。 他之前或许也经常喊,但是自从佟家卷入储位之争之后,他便喊得少了。 隆科多听到这难得的称呼,也愣了一下,但是很快醒过神来,低声道:太医说,只怕不大好。 这是委婉的说法,直白的意思就是已经没救了。 皇帝自然也早就听太医禀报过佟国维的病情,负责也不会今日召隆科多入宫。可是如今再听隆科多重复,神色还是一暗。 他沉默良久,终于道:我明日出宫去看看舅舅。 皇帝去探望臣子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这个臣子真的要死了。 隆科多在入宫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可是如今听到皇帝确认,还是忍不住涕泪纵横,他压住心中悲痛,给皇帝行大礼:奴才代阿玛,谢过皇上恩典。 看他哭成这样,皇帝心中也有不忍,上前将隆科多拉起身来,温声道:莫要如此,想来舅舅也不愿见你如此哀毁过礼,你看看你,这才几日,竟是瘦了这么多。 隆科多只是默默流泪,心里的悲痛实不为外人所道。 之后皇帝又安慰了他两句,隆科多也只是勉强回应。 看他实在没有心情闲聊,皇帝最后也没有再留他,而是让他早早回去了。 这一晚,隆科多继续在老爷子榻前守夜。 半夜的时候,老爷子却突然醒了,隆科多也没睡实,感觉到一点动静,便立刻惊醒,抬头又看向榻上的父亲,却见他正神色定定的望着自己,此时的他,眼神中丝毫没有半分迷乱,反而显得十分清醒。 隆科多心中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惊。 他的脑子里霎时间亮起了四个字:回光返照! 隆科多心中又是一酸,急忙道:阿玛,我去叫太医。 佟国维却摆了摆手:不必去了,我的身体我知道,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和你多说几句话。 说完这话,他又忍不住喘了几声。 隆科多被吓了一跳,急忙上前给老爷子顺气。 别的事儿,我这么些年也教导过你许多,如今也就不说车轱辘话了,你是个聪明孩子,想来比我看得清楚。 只是有一点,虽说我之前就上了折子,让你继承一等公的爵位,可是皇上一直迟迟没有批复,我并不知皇上心中所想,但是想来也不过因为之前的事儿让皇上对佟家不喜,这才拿捏了家中的爵位传承。 只是虽则如此,皇上对你的重视却是显而易见的,若是我去了之后,皇上却并没有叫你立刻继承爵位,你也莫要觉得不忿,咱们家这爵位,本身就是因为皇上才来的,如今他要拿捏权衡,我们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到这儿,佟国维终于歇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又道:我走以后,你要约束佟家子弟,莫要使他们再掺和进储位之争中,尤其是舜安颜,好好管教他,他是个聪明孩子,该知道进退的。 说着说着,他握紧了隆科多的手:竹筠,我把佟家交给你了,你切切记得,莫要行差踏错! 隆科多眼泪已经制不住的落了下来,他只是点头:阿玛,我记得,我记得。 见着隆科多应了,他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瘫软回了榻上,他的呼吸变得有些轻忽,人似乎也失了神智。 隆科多握紧了阿玛枯瘦的手,只是默默流泪。 第二日中午,皇帝果然降临佟家。 佟家满府跪迎皇帝,甚至东府的鄂伦岱都来了。 皇帝亲自入内室探望,但是此时的佟国维已经快不成了,他好似是认出了皇帝,但是却已经一句话都不能说了,只是拉着皇帝的手握了握。 皇帝看着舅舅如此,眼圈也忍不住泛红,低声安慰了几句舅舅,这才在内侍的搀扶下离开。 毕竟皇帝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而且身体也不太好。 皇帝在佟家并没有多待,看完了佟国维之后,又与隆科多和鄂伦岱说了几句话,便很快离开了。 第37章 隆科多和鄂伦岱一同将皇帝送了出去,一直看着皇帝的圣驾走远,两人这才回转。 就在往回走的路上,隆科多忍不住出声道:堂兄,昨晚上我阿玛还拉着我的手叮嘱我,让我日后莫要再让家里卷入朝堂的是非中去,如今朝中情势越发复杂,您也该多为家族日后考虑啊。 虽然他知道,现在鄂伦岱和八爷党一伙人牵扯甚深,尤其是他和八爷党的死忠阿灵阿,更是好的穿一条裤子。 但是作为自己的亲堂兄,他还是想劝他两句,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佟字。 但是鄂伦岱却对这些话不屑一顾,听完只是嗤笑:如今十四爷如日中天,你这又说的是什么屁话?家里为了大阿哥为了八阿哥不知付出了多少,难道还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不成? 隆科多心下一沉,这是沉没成本付出太多,已经不愿意撒手了。 隆科多一脸复杂的看了一眼鄂伦岱,最后却只是叹息一声:即便如此,也请堂兄多多保全自身,莫要为了旁人将佟家陷入危机之中。 如今虽然鄂伦岱的好基友阿灵阿已经去世了,可是阿灵阿的儿子阿尔松阿却依旧是八爷和十四爷党的核心,隆科多是真的怕鄂伦岱深陷其中,最后落得个不好的下场。 而鄂伦岱依旧不把隆科多这番话放在心上,只冷嗤一声,说了句婆婆妈妈难成大器,然后转身回了东府。 隆科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便也明白自己是劝不住他了。 他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皇帝来看过佟国维之后,不出一天,佟国维便病逝了。 佟府哭声震天,隆科多更是几次差点哭死过去。 而皇帝这边,虽然生前对舅舅有了隔阂,但是现在舅舅都走了,而且佟家这段时日以来都格外老实,因此仅剩的那一点隔阂也没了,满心满眼的只剩下舅舅的好处。 很快的,恩典就来了,先是给佟国维赐了祭葬,又亲自过来给佟国维祭酒,之后又赠太傅之衔,上谥号端纯。 可以说是万分优容。 而朝中的其他大臣看着皇帝这个架势,上门祭奠的也是络绎不绝,佟府因此上下伺候的人都差点不够用,还去了东府借了人。 老爷子这次一去,最受打击的应该是隆科多,但是最难过的,却是隆科多的额娘老赫舍里氏。 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自打知道老爷子去了,便几次哭晕过去,隆科多见她如此伤心,心中都有些害怕,生怕老太太也撑不住一病去了。 因此急忙令人请了大夫上门给老太太诊脉。 同时又让厨房给老太太多做滋补的东西,千万别又让老太太有个好歹。 如此操心之下,原本的悲痛之情倒也有所缓解,他也终于开始思索之后佟家该如何行事。 首先,阿玛去了,他得守孝,整整二十七个月,这是不能打折扣的。 而且他也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时机,梳理一下家族中的事物。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他的公事格外忙碌,因此虽然说佟家名义上的家主已经是他了,可是内里却还多劳阿玛帮他打理。 但是现在阿玛去了,他失去了这个依靠,之后的事情,自然也只能靠自己了。 佟家的亲眷不少,在外为官的亲眷更是不知凡几,这些人中,有老实的,自然也就有违法乱纪的。 对于这些人,他现在必须得扎紧篱笆,该提点的要早早提点,该敲打的也要敲打。 免得日后犯了事了,又来求他保全。 隆科多一边筹办丧礼,一边琢磨家里的事儿。 等到丧礼办的差不多了,他也开始一批一批和这次赶来参加佟国维丧礼的佟家亲眷及门人见面。 这几天他简直是从睁眼忙到闭眼,等彻底将丧礼办完,隆科多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赫舍里氏十分心疼他* ,一边用帕子给他擦脸,一边道:三爷,您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再这么下去,身子哪怕是铁打的也受不住。 隆科多半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却只是摇头:趁我这会儿有功夫,能办的都一体办了,现在不办,只怕日后更难。 赫舍里氏也不懂外头的那些东西,便也不再劝他,只道:即是如此,那妾身每日给你炖的汤你也该喝完,否则身子真的会撑不住的。 隆科多终于睁开了眼,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好,都听夫人的。 ** 隆科多办完了丧礼之后,他上书丁忧的折子批复也回来了。 皇帝自然是答应了,还在批复中安慰他,让他好生守孝,等到守孝期满,继续回来当差。 隆科多看这意思,便知道皇帝对他还是信任的,只是除了这个,之前佟国维上的关于爵位传承的事儿,皇帝那儿却是一点信都没有。 隆科多倒是还撑得住,毕竟他早有所料,但是佟家的其他人却不一样了。 这一日用完早膳,隆科多和几位兄弟子侄在前书房说话。 舜安颜第一个忍不住道:玛法去了也有一个多月了,为何皇上那边,对咱们家的爵位还是没有一个说法? 这话说出来,德克新庆复几个兄弟顿时也皱紧了眉。 而这次跟着一起过来听事的岳兴阿,则是小心翼翼的瞄了自家阿玛一眼。 隆科多神色十分平静,淡淡道:这样的事儿,皇上心中自有区处,我们为人臣子,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 见着隆科多如此淡定,德克新若有所思,神色也缓和了几分。 舜安颜却还是有些不得劲,道:三叔,您若是心里有数,也给我们透个底,突然出了这种事,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安。 隆科多抿了抿唇,许久却是叹了口气:之前我们家与八阿哥一党牵扯甚深,皇上心中有隔阂也是寻常,如今爵位空悬,你我更应该谨慎小心,莫要重蹈覆辙。 听到这话,舜安颜都愣住了,他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在他的意识中,皇帝和佟家那就是一家人,他也习惯了皇帝对佟家的偏爱,如今竟然是因为这个,让佟家爵位空悬,这实在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可是,可是阿灵阿和阿尔松阿也是八爷党,为何他们家阿灵阿一去,便立刻让阿尔松阿承袭了爵位? 隆科多看着这个侄子却是摇了摇头:且不说钮祜禄家的爵位是怎么来的,阿尔松阿降等袭爵难道是好事吗? 更不必提人家的爵位可是人家先祖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我们家原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三等子,如今却有两个一等公的爵位传承,这都是托了谁的福分,你心里不清楚吗? 隆科多这话实在是说的辛辣,几乎是刺到了舜安颜的心口上。 再煊赫的家族也掩盖不了,佟家是以外戚得势,佟家今日的一切,都可以说是康熙皇帝赐予他们的。 佟家若非又孝康章皇后,又哪能有今日的显赫呢? 屋里一时陷入了寂静之中,舜安颜的脸色更是白了青,青又转红,像是开了个大染坊似得,有趣极了。 但是隆科多却无心看侄子的笑话,转头又看向几个兄弟:这话虽然难听,但是我希望你们也都能记住,之前咱们牵扯进储位之争中,已经是极为失策的事情了,现在更要洁身自好,当好自己的差事,莫要叫皇上和阿玛失望。 这些人如今也习惯了听从隆科多的吩咐,因此都讷讷应是。 ** 等敲打完家中近亲,隆科多领着儿子又往后院去了。 这一路便走他便和儿子说如今朝中的局势,并让他自己分析皇帝的动向和偏好。 岳兴阿这孩子,虽然看着木讷些,却也十分好学和仔细,隆科多说过的话他都记着,对于朝中之事,如今也能分析出个三四分了。 隆科多对他还算满意,点了点头道:这世上,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活法,笨人有笨人的活法,人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我们为人处事,不管是智者还是愚者,都需得谨慎小心,踏实勤勉,如此即便不能有泼天的富贵,也总能守住祖宗的家业,不至于一败涂地。 第38章 岳兴阿一脸认真的记住了父亲的言辞,心中对于父亲的行事也是越发的崇敬。 ** 这段时日以来,隆科多虽然表面上看着一直在家里老实守孝,但是京中的情势他却也一点都没错过。 首先是康熙五十八年三月的时候,胤禵终于抵达了西宁,开始指挥作战了。 皇帝对十四阿哥十分偏爱,据说是这段时日以来,经常写信沟通。 而八阿哥也因为此事,渐渐缓和了和皇帝之间的关系,现在竟然已经开始办一些差事了。 这仿佛是皇帝松动态度的迹象,一时间原本的八阿哥党如今的十四阿哥党真是人人振奋,十四阿哥的声势也是空前强大。 若说四阿哥一开始还能坐得住,但是慢慢的,又有些坐不住了。 四月份,四阿哥终于忍不住又给隆科多递了条子要见面。 但是如今隆科多要守孝,总不能跑出去瞎溜达,因此隆科多想了想,便决定挑个日子,前往广济寺给佟国维做道场念经,顺便见四阿哥一面。 四阿哥同意了。 两人很快就见了面,四阿哥看起来比之前焦躁了许多,咬牙道:汗阿玛如今是越发看中十四弟了。 隆科多只能尽力安抚:若是皇上真的看重他,又何苦在这个时候,将他派去万里之遥的西藏呢?如今到了紧要关头,王爷更应该稳住情绪,如此才不至于功亏一篑。 四阿哥深吸一口气:舅舅说的话很是,只是我到底当局者迷,总是忍不住担忧。 隆科多自然也能理解他这个心态,但是现在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继续安慰:王爷安心,皇上对王爷还是十分看重的。 四阿哥其实何尝又不知道这些道理呢?但是他到底身在局中,难免患得患失,还是需要有个人在这个时候支持他,坚定他的信念,因此在隆科多安慰完之后,他的神色到底也好了一些。 为了转移四阿哥的注意力,隆科多又凑趣儿说起了一些京中的趣事儿。 二月份十四爷生日的时候,奴才听人说九爷给十四爷那边送了一大批金器,听人说怕是得值一二万两银子。 许是这次给出去的太多了,九爷竟是在他们家格格出嫁的时候,找揆方要了许多银子。 九阿哥家的三格格,正是嫁给了明珠之子揆方的儿子永福。 明珠一家人,先是大阿哥党后又是八阿哥党,如今自然也跟着投靠了十四阿哥,因此即便九阿哥没皮没脸的上门敲诈,揆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四阿哥听到这消息,也是觉得痛快,笑道:九弟自来悭吝,没想到倒是对十四弟这般大方,也不知八弟会怎么想。 这话隆科多就不好接了,只能笑道:九阿哥行事肆无忌惮,十四阿哥为人又太过横冲直撞,若说之前的八阿哥还有些气象,如今的八阿哥一党,却早已经失了先前锐气,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这样悦耳的话,四阿哥果然也十分爱听,面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圣心 自打十四阿哥去了西北平乱之后, 传来的消息都是节节胜利,胤禵一下子威名远震,康熙十分高兴, 还令人立碑纪念。 而隆科多在这段时间里面,则是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守孝。 同时一边守孝也一边保养身体。 他现在年纪也大了, 之前因为工作忙碌,一直没顾得上身体状况, 再加上父亲的丧礼他太过悲痛,竟是又病了一场。 隆科多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 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年轻时健壮了, 因此便也开始养生。 只是因为要守孝,到底吃不得荤腥,因此暂时也只能用些蛋奶来补充营养, 同时每日坚持打拳。 他不仅自己如此,还鼓励佟家的其他族人也如此。 如今老爷子去了, 佟家一门除了有军务在身的,全都回家丁忧了,因此这也是个教导自家子弟的好机会。 隆科多并不会对这些人手软, 一方面整顿佟佳氏的族学,清正族学风气, 又请了两位有严厉之名的先生回来教导。 同时对于弓马骑射也不放松,请了几个骑射谙达, 而且更重要的是,若想让他推荐差事,就必须得弓马娴熟,能拉得强弓,骑射也得十有五中以上。 这是隆科多写进家规的规矩, 他算是看明白了,一个家族能否兴盛,并不在于出仕的人有多多,更在于出仕的质量如何。 有时候若是出仕的都是一些蠢货废物,还不如让这些人在家里混吃等死,否则危害更大。 除了这些整顿家族内务的动作之外,隆科多还做了其他几项工作。 首先是将康熙皇帝之前赏赐给他的西洋书籍整理了出来。 他目前的想法是,将这些科目也加入族学的教导范围之内。 康熙皇帝自己是个学霸,他清楚的知道这些西洋科学知识的价值。 可是因为满清是以少数人统治多数人,他生怕这些先进的知识传播开来之后,会动摇满洲统治的根基,因此他宁愿将这些知识宣传为异端邪说,也不让它传入普罗大众耳中。 只是可惜,最后想忽悠别人,却把自己的子孙后代也忽悠瘸了。 嘉庆道光,一个比一个道学,清朝也一天天江河日下。 隆科多不敢往外传播这些,一方面他是怕连累家族,另一方面他也怕康熙皇帝因此大兴文字狱。 要知道,康熙皇帝可是十分抵触汉族士大夫接触这些西洋学说的。 当然了,大部分汉族士大夫也不爱这些异端邪说就是了。 隆科多现在能做的,也就是为未来留一个火种,他不知道这火种能燃烧到什么程度,他只希望自己无论如何,都能做些什么。 至此之后,佟家的小孩就陷入了理科的魔爪之中,大部分人是学不来这些的,不过也有一小部分人有些偏才,学得还算不错。 隆科多请来教学的传教士也在隆科多面前夸赞过几个孩子。 隆科多一琢磨名字,都是些远房族亲,最后斟酌了一下,就让他们对这几人重点培养,能有几个理科苗子也不容易,要是能培养出几个学术大佬那就更好了。 ** 隆科多在这边教书育人,朝堂上的风雨却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停歇。 十四阿哥这一仗一直打到乾隆五十九年,进行的还算顺利,而隆科多的丁忧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两件事情。 首先是抚远大将军胤禵要班师了,皇帝令内阁议定他班师回朝的日期。 另一个,则是皇帝将三阿哥和五阿哥的长子立为了世子。 是的,单单跳过了四阿哥。 这要不是弘时蠢的远近闻名,就是皇帝对四阿哥格外看重,并不愿轻许世子之位。 隆科多心里觉得,可能这两方面都有。 因为弘时的确蠢的升天,而四阿哥也是确实得皇帝看重。 只是到底更偏重哪个,却是不得而知了。 就连四阿哥自己,心里也是犯嘀咕,汗阿玛这一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们舅甥两个苦思冥想,也不敢真的确定,也就只能继续小心翼翼行事,毕竟没到最后,谁也不敢半场开香槟。 隆科多丁忧结束之后,皇帝将他任命为理藩院尚书,并且仍旧署理步军统领衙门。 这说明皇帝依旧还是信任他的,即便是隔了二十七个月,隆科多在皇帝这儿还是一等一的心腹,甚至还更进一步,他私底下嘱咐他秘密监视京城里的宗室王公,以及朝廷重臣们的动向,同时也把看管大阿哥的差事交到了他手上。 俗话说得好,你给领导办一百件明面上好事,都不如你帮他办一件私底下的坏事更得领导的信任。 隆科多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打小报告监视大臣自然不好,可是他现在也没有什么退路,因此只能从命。 而皇帝对他的倚重,在他看来,已经是一日高过一日了。 第39章 隆科多就这么隐忍蛰伏,一直到了康熙六十年正月,康熙遣了四阿哥胤禛,十二阿哥胤裪和诚亲王世子弘晟,前往盛京祭祖。 一般情况下,代皇帝祭祖这种事儿,算是一个很不同寻常的政治信号。 但是因为这次祭祖还带着十二阿哥以及三阿哥的儿子,因此就又显得不是那么特殊。 但是不管怎么样吧,四阿哥自己还是很开心的,和隆科多提起来时也忍不住道:汗阿玛令我去盛京祭祖,乃是因为我平日处事勤谨的缘故,承蒙汗阿玛看重,我实不知如何是好了。 激动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这在行事向来稳重的四阿哥身上可不多见。 隆科多自然也知道他不是真的不知所措,只是表达一个态度,便也笑着道:皇上看重王爷,王爷只需按例行事,想来必能功成。 四阿哥笑着点头:舅舅说的很是。 说完这个,他又忍不住皱眉:之前议论十四弟班师的事儿,如今已经定下了今年十月,十四弟这次出征,可是立下了大大的功劳,也不知汗阿玛会如何赏赐他。 隆科多依旧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温声道:皇上行事自有章法,只是以我之见,若是皇上真的看重十四阿哥,也不会叫他及至如今,也只是贝子爵位,虽然称大将军王,可是何为大将军王?这可不合规矩,说到底只是一个称号罢了。 四阿哥自然也能看明白这一点,忍不住笑道:舅舅见事极明。 ** 正月的时候,四阿哥出发去了盛京。 这路上天寒地冻的,皇帝在他出发之前,还赏了他一件狐皮大氅。 四阿哥越发高兴了,出发当日,便穿着那件大氅与皇帝作别。 皇帝拉着儿子的手,仔细叮嘱了许久,见他都记下了,这才让他离开。 这次祭祖,文武百官就没有去送行了,隆科多当然也不敢去,只能默默看着四阿哥的身影消失在宫道之上。 四阿哥这边离了京,没两个月,皇帝也带着一大家子往热河巡幸去了。 隆科多自然也跟着,他们在热河待了没俩月,四阿哥便回来了,同时年羹尧也正好回京觐见皇帝。 好嘛,正好撞一起了。 隆科多心里也觉得巧呢,看起来这回,这主臣俩算是能见着面了。 年羹尧一回京,就先往热河来了。 四阿哥此时也到了热河,这天找了个空挡,和隆科多见面正说起这事儿。 年羹尧这几年在西北也是立了功了,以汗阿玛为人,一定会重赏他。 隆科多笑着点头,心里却道,怕是川陕总督要到手了。 要知道,入藏就两条线,一条从四川走,一条从青海走。 现在年羹尧捏住了四川和陕西两个省,就算是捏住了整个大军的后路,这对四阿哥来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至此,就算日后十四阿哥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四阿哥也能节制住他。 后续的发展,也果然没有出乎隆科多的预料,皇帝十分干脆利落的加封年羹尧为川陕总督,并且对他的信任已经到了推心置腹的地步。 年羹尧十分感激皇帝的同时,也没忘来他这个四爷主子跟前请安。 四阿哥十分满意年羹尧的乖顺,面上却又好似完全忘了之前那封措辞严厉的谴责信,语气温和的将年羹尧勉励了一番,鼓励他为国效力。 年羹尧自然应下,心中却觉得,这位四阿哥倒是颇得几分驭人之道,只是这手段,还是略显刚硬,不如皇上的婉转细腻。 只是这话他当然是咽进了肚里,只是面上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姿态。 ** 年羹尧这次回来,不仅他自己收获满满,也让四阿哥心中大定,他虽然没能争取到大将军的职位,但是也总算保住了,最重要的一块砝码。 如今对他来说,就是两路胜负手,一个是远在西北战场的年羹尧,一个就是在汗阿玛近前侍奉的隆科多。 人不在多而贵精,只要这两个人不背叛他,他对比起其他的兄弟,就是占优的。 ** 康熙六十年十月,十四阿哥终于风尘仆仆的回到了京城。 他这一去就是三年,这次回来,整个人比起之前,竟是多了几分悍勇之气,隆科多乍一见,都有些认不出,他心下总觉得,他身上的气势比之前可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他的脾气却比之前更不拘小节了,见着隆科多也没啥好脸色,甚至对皇帝跟前的侍从魏珠都十分傲慢。 好家伙,隆科多心中感叹,这比太子还牛逼,太子还知道拉拢梁九功呢。 不过不管他如何傲慢,这次出兵,他总算是有功的,因此这次回来,皇帝十分高兴,用高规格的宴会来庆祝这个儿子班师。 十四阿哥对皇帝倒是挺有眼色的,献上了许多缴获的财物。 皇帝这就越发高兴了,外出打仗的好大儿,还不忘他这个老父亲,真是孝顺啊。 一时间果真又是一番父慈子孝的生动场面。 原本隆科多以为,十四阿哥这次回来起码也能待个三四个月,没想到皇帝的意思竟然是让他十一月就回去。 隆科多听皇帝提起这个安排的时候,都觉得果然皇帝并没有让十四阿哥当皇储的意思。 否则现在前线已经基本差不多安定下来了,皇帝也决定用和平手段来解决战端,为何却还要十四阿哥亲赴前线呢? ** 十四阿哥自己此时也很郁闷,他这次回来,只想留在皇帝身边。 他虽然看起来横行无忌,像个鲁莽的武夫,可是他也是读过史书的,如今汗阿玛年事已高,身体也看着不大康健,他常年领兵在外,若是真有个万一,只怕不能及时赶回来。 历史上这样的事不在少数,最出名的就是公子扶苏的下场。 他也怕一旦有个万一,自己就失了先机。 可是没办法,汗阿玛坚持如此,他也不敢违背,因此只能抓紧时间将九哥胤禟和八哥胤禩叫到家里来商议。 胤禩此时心中已经有很不好的想法了,可是因为他的身份缘故,却不好在这个时候说明,只能沉默半响后道:汗阿玛如此,也是看中十四弟的缘故,此令十四弟不可不从,至于京里的事儿,我和九弟会帮你盯着的,一旦有个万一,便立即给你传信。 这也是如今唯一的办法了,九阿哥也在一旁附和:八哥说的是,十四弟你放心,我家里正好到了几匹好马,到时候绝不会耽误事情的。 十四阿哥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毕竟京城和西藏万里之遥,即便有好马,那也得一两个月的功夫,可是如今这个境况,又能如何呢?只能点头应是。 之后九阿哥和八阿哥从十四阿哥府上出来,九阿哥有些疑惑道:汗阿玛如今年事已高,为何不让十四弟陪在他身边呢?西北的事儿难道就不能让旁人接手吗? 八阿哥一时沉默,很久才低声道:九弟你觉得汗阿玛有没有将大位传给十四弟的想法? 九阿哥听了这话顿时一惊,有些诧异的看向八阿哥:八哥,您这是什么话?汗阿玛若是无心,为何对十四弟如此看重,还让他当大将军王。 八阿哥却只是冷笑一声,嘴里呢喃:大将军王,大将军王 安知这个大将军王是福是祸呢? 这话说的,九阿哥都呆住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八阿哥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 ** 康熙六十年十一月,匆匆回京不到一个月的十四阿哥又返回了西北前线。 这次他离开之前,却不比上次意气风发,而是拉着九阿哥的手叮嘱他:京里的事儿就拜托九哥了。 九阿哥原本被之前八阿哥那番话弄的有些心烦意乱,但是此时面对十四阿哥,还是勉强稳住心神,点头答应:十四弟你放心,京里的事儿就交给我吧。 十四阿哥见他答应,心中才勉强安定些许,然后转身上马,一路又往西北去了。 至于京中这边,依旧是歌舞升平,各家各户已经开始准备过年了。 不过四阿哥这段时间却很忙碌,因为皇帝也不知怎么了,突然频繁召见四阿哥入宫,而让他入宫也不是为了扯闲篇,而是教导他一些如何处事理政的道理。 第40章 四阿哥虽然不知汗阿玛如此行事有何深意,但是心还是不免快速跳动起来,难道汗阿玛是有意让他 四阿哥勉强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老老实实的跟在皇帝身边学习如何处理政务。 父子俩一个实心教,一个实心学,倒也其乐融融,一直到康熙六十年年底的一天,皇帝突然道:你年轻时喜怒不定,如今倒是沉稳了几分。 胤禛听到这话,不敢耽搁,立刻躬身道:承蒙汗阿玛所赐戒急用忍四字,儿臣一直不敢稍忘。 康熙听到这话,面上也是露出一丝笑意:你自来是个勤勉好学的。 说完又顿了顿道:你的几个儿子,我之前只见过弘时,不知其他几个人如何? 胤禛见皇帝提起这个,一时间有些不安,他都知道弘时是个废物,汗阿玛盛明烛照如何能看不出来? 不过再一想四子弘历,他心里到底安稳了几分,沉声道:弘历倒是个聪慧的,弘昼年纪还小,有些贪玩。 他却是不敢真的糊弄汗阿玛给自己贴金,要说当然是老老实实的说,因为这事儿也没法做假。 皇帝听完点了点头:那就好,若是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将弘历带过来让我见见。 四阿哥一听这话,心中大喜,立刻起身行礼谢恩。 ** 康熙六十一年正月,皇帝又举行了千叟宴,仿佛是为了向其他人证明,自己的身体依旧健壮。 只是可惜,朝中众人都是有眼睛的,自然也能看出皇帝是越发力不从心了。 而四阿哥这边,却是侍奉皇帝越发勤勉,每日入宫请安也好,办皇帝吩咐下来的差事也好,都是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懈怠。 而皇帝对自己这个儿子也十分看重,三月时,下令要去四阿哥的园子里看看。 四阿哥的园子,就是后世有名的圆明园。 因为四阿哥信佛,有个法号叫圆明,因此皇帝在赐下这个园子时就赐名圆明园。 四阿哥对这园子也是极为看重,皇帝赐下之后就请了京中善于造园子的工匠,按照苏州园林的样式将整个园子修整了一番,他可记得,汗阿玛是最喜欢苏州园林的。 除此之外,对园子的每处也是年年尽心保养,及至如今,可以说四阿哥的园子,在诸位阿哥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在接到皇帝将要驾临的消息,四阿哥心中也是欣喜若狂,不仅着人立即修整园子,以备恭迎圣驾,还将十一岁的儿子弘历叫到身边,父子俩排练了一场话剧,争取在皇帝面前一举成名。 四阿哥的苦心没有白费,皇帝对四阿哥的园子大加赞赏,十分喜欢,同时对小弘历的聪慧也很看重,立刻就下令,将弘历养育宫中。 四阿哥简直欣喜若狂啊,诸位兄弟之中,如今能承蒙汗阿玛天恩将子嗣养在宫中的,也就只有废太子的长子弘皙了,如今汗阿玛如此看重弘历,难道是对他也有 四阿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惊喜、犹疑、激动在此时此刻完全充满了他的心房,他一边按捺激动跪下谢恩,一边又想着日后该如何行事。 至于年幼的弘历,此时虽然还有些懵懂,可是天生敏锐的政治才能,却也让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的这次入宫,只怕意义非凡。 ** 皇上将四阿哥的儿子接进宫中抚养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京师。 隆科多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家里含饴弄孙。 没错,今年年初的时候,富察氏诞下一子,隆科多也算是终于有了个小孙儿。 很多人到他这个年纪,只怕已经儿孙满堂,但是隆科多却并不在意这些,儿女嘛,有就行了,要是太多也不好,看看皇帝如今这状态,这要放在他身上,早就不知道纠结成什么样了。 不管隆科多心里怎么想,乍一听到这消息,他也愣了一下,然后心里又不免生出,好像是见证了历史的心情。 坐在他旁边的儿子岳兴阿察言观色,小心道:阿玛,皇上如此看重四阿哥,是不是 后面的话岳兴阿不敢说,但是他也不必说,隆科多自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因此只是淡淡道:皇上的心思,你我为人臣子的就不要胡乱揣测了,你最近最要紧的还是好好当差,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儿不要掺和。 岳兴阿是个老实头,因此隆科多也没有让他掺和进这件事里的心思,要是有可能,他甚至不想要这个从龙之功,因为有些事儿真的很有意思,你赌对了一次,你自己如何先不说,你的后人却总会产生同样的想法,先祖可以,为何我不可以。 隆科多实在是不想给后人留这么一个榜样,可是说到底有些事也不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兜兜转转的,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在这其中他倒是可以小小操作一下,稀释一点自己身上的功劳,也算是提前为自己日后做打算了。 而他打定的主意就是,看能不能提醒皇帝,提前留下遗诏。 历史上的雍正皇帝,那是实打实的无诏登基,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隆科多所传皇帝的口谕,结果一登基就谣言满天飞,最后皇帝还亲自下场写《大义觉迷录》对线,真的是要多抓马有多抓马。 但是若是能有遗诏,那这个登基就太名正言顺了,那些谣言也就翻不出什么风浪,隆科多身上的压力也能小一点。 但是这么做的危险也有,就是万一康熙皇帝心目中的储君不是四阿哥,那就彻底翻车玩完了。 -----------------------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濒死 虽然有这样或那样的顾虑, 但是隆科多还是决定努力一把,毕竟遗诏这玩意,虽然有时候是薛定谔的有用, 但是有总比没有好,而且就算最后真的翻了车, 隆科多也自有办法收拾烂摊子。 怀着这样的心思,隆科多一边仔细观察皇帝对诸皇子的态度, 一边每日在家中练字。 不过康熙皇帝到底是当了六十一年的皇帝,城府也是极深, 隆科多一时半会儿的, 还真不敢确定他对几个皇子到底更喜欢哪个。 不过皇帝的确对弘历蛮重视的,有次隆科多去给皇帝回事儿,正好遇见皇帝在考较弘历学问。 祖孙俩一问一答, 弘历回答的极为流畅,皇帝听完面上满是笑, 语气也十分温和:回答的很好,你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理解已经很不错了。 弘历被汗玛法这样夸赞, 一时间激动的脸都红了,他郑重道:孙儿如今的学问还太浅薄, 需得继续努力才是。 见着孙儿如此上进,皇帝眼中神色越发欣慰了。 在这个过程中, 隆科多一直安静的站在一侧,一直等到祖孙俩说完话,弘历这才转身对他颔了颔首:有劳隆大人久候。* 隆科多急忙回礼:阿哥客气了,奴才惶恐。 康熙一直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等到两人对话完毕, 他这才对弘历道:好了,你回去歇着吧,我听人说你这段时间以来都十分拼命,这可不好,读书也要有张有弛,熬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弘历又躬身谢过汗玛法关心,这才告辞离开。 康熙是直到弘历离开了乾清宫,这才开了口:最近几日京城中怎么样啊? 隆科多急忙将最近几日京中的情报汇报了一遍,其实也没啥大事,至多也就是哪几个大臣聚会,哪个阿哥又干了什么事。 说完之后,皇帝也没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只是点了点头。 突然他好似无意间道:你觉得弘历如何? 隆科多心下微微一跳,斟酌道:奴才刚刚听皇上与弘历阿哥说话,便只觉得阿哥应该十分聪慧。 他这话一方面是为了表忠心,以示自己之前从未接触过弘历,另一方面也是小小拍一下马屁,毕竟只要不蠢,都能看出来皇帝应该十分满意这个皇孙。 皇帝听了这话果然笑了:之前一直未曾接触过这孩子,只听闻是个聪慧的,如今看着,心性也颇为宽厚从容,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老四后继有人啊。 第41章 这话说的,三分感慨,又有三分欣喜,隆科多听了,心里也下意识忍不住琢磨,皇帝这哪里是感叹四阿哥后继有人,这分明是感慨自己后继有人吧。 毕竟历史上的乾隆皇帝,可是事事都想要效法皇祖,对于皇考的一些政策却并不感冒。 隆科多心里吐槽,面上却并无任何变化,只一脸恭敬的听皇帝说话。 而皇帝说着说着,倒是把话题引到了隆科多身上:我记得你也有一子,不知今年多大了? 隆科多急忙回话:奴才的儿子岳兴阿今年二十六了。 二十六了啊皇帝听完忍不住感叹:那也是个大孩子了,可有子嗣? 前几日刚诞下一子。隆科多老实应答。 不错不错,如今你三世同堂,也能享点儿孙之福了。皇帝到底年纪大了,就爱听这些喜事,如今说起来也是笑容满面。 隆科多当然也跟着应承,但是心里却突然起了一个念头,或许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暗示一下皇帝。 岳兴阿这孩子老实,奴才便想着他能守住家业便也罢了,旁的却是不敢苛求的。隆科多状似感慨的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而康熙听了却微微蹙了蹙眉:若是你能再有几个儿子,便也不会有今时的困窘了,一家子兄弟,也好互相帮衬啊。 隆科多却只是笑:儿女都是缘分,奴才福薄,不过却也知足了。 康熙听了一挑眉,突然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道:那你若有多个子嗣,你又该如何行事? 隆科多听完磕巴都不打一下,直接道:自然是好生培养,让他为国效力。 康熙一听就笑了:你啊你啊,说起子嗣的事儿也能拐到这儿去。 说完又顿了顿:那要是诸子争产又该如何? 总算说到点子上了,这几日他也没少那话引导皇帝,这还是皇帝第一次踩钩。 国有律法,自然按照国家律法行事,若是实在不成,奴才就生前写一道遗嘱放在身边或者藏到什么地方,等日后奴才去了,他们兄弟就按照遗嘱分产,至于旁的,奴才人都没了,管他洪水滔天。 这话说的,皇帝都笑了,指着他道:真真是个混不吝的,这话也敢胡说。 但是说完之后,却又沉吟了片刻,许久才道:你这法子倒也是个好法子,只是为家族长久计,还是要考虑一下身后之事的。 隆科多见康熙皇帝陷入沉思,也不多言,只是笑着应了。 ** 隆科多走出乾清宫的时候,只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皇帝有没有察觉到他的意图,但是不管怎么样,话总算是说了,至于日后如何,就且待来日吧。 隆科多不再多想,转头就往步军衙门去了。 ** 之后某次隆科多与四阿哥见面的时候,自然也和他说了皇帝对弘历的喜爱,四阿哥听了之后十分高兴,还对隆科多道:弘历这孩子,平日在家里也就是个稳重老实的样子,没想到竟然能讨汗阿玛喜欢。 隆科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要说乾隆老实,那这世上各个都是老实人了。 隆科多并未把自己暗示皇帝写遗诏的事儿和四阿哥说,这事儿没必要说,而且尤其是没必要和四阿哥说。 ** 就这么一直熬到了康熙六十一年十月,皇帝突然下令,让四阿哥去巡视仓储。 四阿哥不敢耽搁,当天就收拾好行李去了。 没半个月,四阿哥便回来了,将仓储的情况仔仔细细汇报了一遍,隆科多虽然没有当场听到四阿哥汇报的情况。 但是从事后四阿哥告诉他的事儿,他也知道了,四阿哥这个人,真是一个狠人,做事已经细心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而且还不止如此,在四阿哥这次回来之后,还安排隆科多和十三阿哥见了一面。 想着历史上正是隆科多和十三阿哥配合稳住了畅春园和京城的局势,隆科多倒也没太惊讶,而十三阿哥,虽然有惊讶,但是却也不多,只是笑着和隆科多打招呼。 隆科多知道,在雍正一朝,谁都可以得罪,只有十三阿哥不能得罪,因此他对十三阿哥也十分客气,一时之间两人虽然是第一次私下见面,却也看起来十分亲厚。 四阿哥在边上看着,仿佛也十分欣慰,隆科多是他倚重的人,十三弟也是他亲近的人,若是这二人能和睦相处,那他也就别无所求了。 三人坐在一处说了会儿话,隆科多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皇上的身体,这几日好像有些不好,前儿我入宫请安,发觉皇上面色有些苍白,还咳嗽了几声。 冬日生病,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四阿哥先是一惊,然后又若有所思,他沉思片刻,低声道:前儿汗阿玛诏我入宫,让我十一月时代他老人家祭天。 这话一说,十三阿哥顿时一喜:这是好事啊四哥,汗阿玛让您代为祭天,岂不是看重四哥? 这事儿的确听起来是好事儿,但是四阿哥此时却有些迟疑:汗阿玛身体不豫,我却出门在外,我这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隆科多顿时秒懂四阿哥的意思,立刻道:阿哥放心,天坛距离京城也不远,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奴才就立即着人给您送信。 有了隆科多这个保证,四阿哥终于安心了,他们三人凑在一起讨论了一下若是有什么万一该如何行事,等说完之后,便各自分离了。 隆科多一边往家去,一边在心中默默算日子,康熙六十一年快要结束了,那就说明,康熙帝距离死亡也是越来越近了。 十一月的时候,皇帝身体十分不舒服,一行人便去了畅春园养病。 与此同时,四阿哥也出发前往京郊祭天。 隆科多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若是没有记错,历史上的康熙皇帝,就是病逝于畅春园的。 因此当他到了畅春园之后,行事便越发勤谨了,每日都要去皇帝御前探望。 而在他的观察下,他也只觉得皇帝一天比一天虚弱了。 这事儿他不敢亲自给四阿哥传信,生怕被人察觉出什么,只私底下偷偷告诉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听了之后面色十分难看,立刻告诉隆科多,这段时日要仔细观察皇帝的身体状况,传信的事儿,他来做。 两人私底下开始默默行事,但是其他人也不是个死的。 八阿哥最近与皇帝关系恢复了一些,因此也时常能入宫请安。 皇帝的状况他自然也不会错过,他心下立时便觉得事情有变,立刻回去与九阿哥商议,要给十四阿哥送信。 但是九阿哥却很犹豫,要知道,从京里往西北送信,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就难免落得个勾结外臣的罪名,到时候就不知道是什么下场了。 九阿哥犹豫,但是八阿哥却很坚决,强烈要求给十四阿哥送信,不然他就不离开。 九阿哥最后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八哥,您别上火,我应了还不成吗?只是这事儿还得准备几天,一时半会儿的,也送不出去。 回想着汗阿玛的面色,八阿哥觉得几天可能还是等得起的,便也点了点头:那好,此事一定要上心,九弟,如今是紧要关头,一丝一毫的错处都不能有。 九阿哥点头应下。 ** 只是可惜,即便八阿哥发现了皇帝的身体状况不好,还是有些来不及了。 十一月十三日凌晨时分,皇帝突然起不了身了,身体无可遏止的败坏了下去。 而皇帝自己也仿佛察觉了什么,立刻下令诏隆科多入畅春园面圣。 隆科多接到消息的时候,甚至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他不敢迟疑,换上朝服,立刻就往畅春园去了。 他这么早突然进园子,几乎被各方看在眼里,只是因为皇帝病重的消息还没传出来,所以这些人一时之间也不敢有何动作。 第42章 隆科多是被魏珠领着进了皇帝的寝宫的。 他进去的时候,皇帝正半靠在榻上,见着他来了,对他招了招手。 隆科多此时见着皇帝,只觉他竟是比以往面色还要好看一些,回光返照四个字立刻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隆科多一时之间心中大震,缩在袖子里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他两三步走上前,行了大礼,但是这次皇帝却没有让他起身,只是语气平静道:隆科多,朕能相信你吗? 隆科多只觉冷汗涔涔,一时间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但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沙哑着嗓音道:奴才愿为主子效死。 康熙平日里对待大臣是个极温和之人,但是今日听到这话,却是许久都没有说话。 隆科多心中一时竟有些慌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在历史上是顾命大臣,但是此时此刻,面对垂死的猛虎,他却依旧是战战兢兢。 皇子不知沉默了多久,终于再次开了口:隆科多,朕的身体只怕要不成了。 隆科多只觉浑身一软,立刻扣头:皇上洪福齐天,奴才 好了。他有些严肃的打断了隆科多的话。 他定定望着隆科多,沉声道:你再靠近些,抬起头来。 隆科多不敢违背皇帝的话,只能匍匐着跪行到榻前,然后缓缓抬起头。 他却也不敢真的直视皇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 而皇帝则是凝视他许久,一双浑浊的眼睛,定定望着他,仿佛是想要看透他的内心。 他看了许久,终于轻咳了两声道:如今满朝文武,朕竟是不知道应该去相信谁了,如今唯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你了。 说完他一把抓住了隆科多的手,厉声道:隆科多,朕待你不薄,待佟家不薄,朕能相信你吗? 隆科多原本整个人都在颤抖,但是此时此刻,他却突然平静了下来,他咬牙道:奴才绝不会辜负主子的厚望,主子有何吩咐,奴才愿为主子赴汤蹈火。 康熙看着他,突然笑了,一边笑一边拍着他的手背:好啊,好啊,好 他低声呢喃着,然后另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隆科多听诏。皇帝突然厉声道。 隆科多被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奴才在。 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继皇帝位。1 隆科多的心脏此时跳的十分厉害,这句传位口谕却如同一味良药,终叫他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去。 隆科多立刻扣头接旨,而康熙却道:朕已经着人去请诸位皇子,你立刻令人守住畅春园,去南郊找四阿哥过来,四阿哥不来,不得让任何人进出! 奴才遵命! 隆科多不敢多言,急忙退了出去,让人找了夸岱过来,也不顾夸岱惊骇的眼神,将自己的调兵符令给他,让他去京中调兵,又令自己的亲随亲自前往南郊找人。 吩咐完之后,隆科多又走进内室给皇帝回话,皇帝听到他的安排,点了点头。 然后又扫了一眼一旁的魏珠,魏珠此时已经哭的双眼通红,见着皇帝看过来,急忙一个激灵,将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奉上。 隆科多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皇帝,皇帝却在此时笑了笑:这封遗诏你拿着,等朕过身之后,再向诸位阿哥宣读。 隆科多压下心中不安,只能哑着嗓子说了声是。 说完这些话,皇帝却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瘫倒在床上,隆科多见了大惊,立刻上前想要搀扶皇帝。 而皇帝却一把抓住了隆科多的手,脸涨得青紫,声音沙哑道:护,护住四阿哥 奴才知道,奴才遵命!隆科多几乎是带着哭腔答应皇帝。 皇帝这才像是终于卸下了一口气,倒仰在了榻上。 隆科多被骇的魂飞天外,立刻高喊:传太医!传太医! 很快太医就进来了,隆科多被挤到了一边,几个太医则是围住了御榻,诊脉的诊脉,扎针的扎针。 就在此时,诸位阿哥也终于来了。 这次一起来畅春园的阿哥很多,有:三阿哥胤祉、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十二阿哥胤裪、十三阿哥胤祥。 这些阿哥们进门的时候也都是惴惴不安,等看到躺在榻上的皇帝,更是吓得各个脸色惨白。 立刻匍匐上前,跪倒了一地。 八阿哥眼尖看到了隆科多在场,立刻道:隆科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隆科多却只是摇头,并不答话。 八阿哥心下一凉,心道完了。 汗阿玛这一看就是要不成了,而隆科多估计多半也是顾命大臣,若是他有意让老十四继承大位,以隆科多的城府,绝不会对自己如此冷淡。 八阿哥一下子有些心慌,心中忍不住责备自己,为何不早些给十四弟传话,及至如今,果真是晚了。 八阿哥看出了端倪,其他几个阿哥陆陆续续的也看出来了。 十三阿哥看了隆科多一眼,而隆科多却只是淡淡与他对视了一眼,十三阿哥眼中顿时闪过喜色,但是很快又压制了下去。 至于其他阿哥,都是一脸懵懂,若有似无的目光时不时扫过隆科多的脸庞。 只是如今到底还没有一锤定音,一时间也没人敢说话,隆科多则是假装看不到这些眉眼官司,挺直了腰板,守在皇帝御榻一侧。 屋里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只余皇帝粗重的喘息声在屋中回荡。 最后还是太医解决了此时的尴尬,几个太医商量了一下,终于有一个太医站出来道:皇上此刻需要静养,还是请几位爷先出去等候吧。 几个皇子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隆科多见此,也站了出来,轻声道:几位爷,还是先听太医的话吧,皇上突然晕了过去,几位爷等在这儿也是无用,不如先出去,让太医们先细细诊治,等好了之后,几位再进来。 最后还是三阿哥第一个起了身,其他几个阿哥也就相继起身,从屋里退了出去。 隆科多看着几位阿哥出去,三阿哥和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去了外头院子里,七阿哥和十二阿哥则是站在了廊下,十三阿哥独自袖手站在门边。 隆科多自己却不敢出去,而是依旧守在门内。 八阿哥站在树底下,楞楞望着树干,心里的懊悔不安几乎要将他淹没,可是他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他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到廊下,想要进去,最后想了想却到底没有进去,而是转身找了九阿哥,低声嘀咕了几句。 九阿哥此时也有些不安,听到八阿哥说的话,也觉得有理,立刻掀了帘子进去,找到隆科多直接道:夜里天寒,可否让我的奴才出去给我拿件衣裳。 隆科多却摇了摇头:皇上有令,畅春园戒严,不许进出。 九阿哥忍不住皱起了眉,张口就想要训斥,但是此时八阿哥却一把将他拉住:好了九弟,既然如此,那你就在外间待着吧。 接收到了八阿哥停手的信息,九阿哥只能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被八阿哥拉了出去。 两人去了西次间,八阿哥低声对九阿哥道:有些不大对头,隆科多只怕已经封锁了畅春园。 什么?九阿哥一听到这话,冷汗就下来了:这狗奴才到底想要作甚! 八阿哥却一把捂住了九阿哥的嘴,低声道: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要再去招惹他了,我刚刚看到他袖口露出明黄衣角,我只怕,只怕他身怀遗诏! 九阿哥简直肝胆俱裂,嘴唇都开始颤抖起来:他有遗诏,他有遗诏还如此对待你我,可见,可见 八阿哥十分冷静的接了之后的话:可见那遗诏上传位之人,并非十四弟。 第43章 不可能!九阿哥对这个消息简直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汗阿玛那样看重十四弟,怎会不传位给他? 九阿哥一张胖脸涨得通红,眼睛也仿佛充了血:定是这狗奴才要假传遗诏,我这就去让人拿下他! 住手!八阿哥一把拉住了九阿哥,他咬牙切齿道:你若想死,大可回去了找根绳子自己上吊,何必在这儿连累他人!隆科多手握京城禁军,如今又将园子围了,现在就算他手里的遗诏是假的也成真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 作者有话说:1出自康熙遗诏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登基 九阿哥被这话吓得脸都白了, 牙关忍不住打颤。 他再蠢如今也明白了,八哥这话说的是正理,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九阿哥一脸祈求的看向八阿哥。 八阿哥却也是满脸沧桑, 见着九阿哥投来的视线,只是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先保住性命要紧。 见八阿哥这么说,九阿哥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 咬着牙道: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八阿哥看着他摇了摇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隆科多是汗阿玛的忠臣, 你我若是敢在此时动手, 他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你难道能抵挡的过外头的那些步军吗? 九阿哥这才终于低下头,心中情绪难以言表。 他在夺嫡这件事上, 实在是付出太多,结果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如何不让他难受。 也不知那遗诏上的名字到底是谁?难道是三哥? 九阿哥有些仇恨的看了外头的三阿哥一眼。 八阿哥却是一脸若有所思,许久道:这倒也说不准。 九阿哥并未听清楚八阿哥的这句话,只是心里依旧恨恨, 索性也不出去了,就待在屋里生闷气。 八阿哥却是叹了口气, 出去了,而且他不仅出去了, 还找了三阿哥搭话。 只是三阿哥此时也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两句。 就这么一直到了巳时,外头突然有了动静,守在屋里的隆科多神色一动,迎了出去。 他刚走到门口, 就看到四阿哥大步从外头走来。 他仿佛是一路奔驰而来,面上还染着风霜之色,身上裹着一件大氅,正是他之前去盛京祭祖时,皇帝送给他的那件。 外头的人也看到四阿哥突然来了,都一脸惊诧的看向隆科多。 因为就在刚才,他还说,如今畅春园被封,不许进出,但是现在四阿哥就进来了。 八阿哥的心一时间沉入谷底,或许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他已经隐约知道了。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 八阿哥的脸色惨白。 四哥!十三阿哥看到四阿哥终于来了,眼中一喜,急忙迎了上去。 四阿哥神情有些严肃,只是拍了拍十三阿哥的肩膀,就走到隆科多跟前问到:隆大人,汗阿玛如何了? 隆科多此时自然不敢慢待这位未来的皇帝,急忙恭敬回话:回四爷的话,皇上刚刚晕厥过去了,此时太医们正在看诊。 皇帝叮嘱他,只有等他去了,才能宣读遗诏,因此就算此刻他心里明白四阿哥是未来的皇帝,他也不能言明,毕竟名分未定,那该是什么就得是什么。 四阿哥仿佛也并不在乎这个,立刻就要进去求见皇帝。 隆科多这次倒是没拦着,毕竟就算皇帝现在说不了话,皇子要见自己的父亲,那也是正理。 其他皇子见四阿哥进去面圣了,他们也一股脑都跟了进去。 只是此刻皇帝还在晕厥,四阿哥在榻前磕头请完安之后,就问询起几个太医来。 太医们哪能不知道皇帝如今危在旦夕,心下也都是有些慌乱,一边擦汗一边委婉的说明皇帝如今的病情。 几个皇子的心都沉了下去。 九阿哥忍不住道:那就不能让汗阿玛醒来和我们说几句话吗? 他打心底里还是不愿意相信汗阿玛将皇位传给了其他人,一心只想汗阿玛醒来,亲口有个交代。 太医们都讷讷不敢言,这个倒是可以,但是一旦有个万一,他们这些太医也人头不保。 四阿哥到底是城府深一些,一下子就看透了这些太医们的顾虑。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隆科多,见他神色平静,心中便多少有了个底,衡量了一会儿得失,他终于斟酌着道:还请几位太医出手救治,汗阿玛如今昏厥不醒,这日后该如何行事,我们这些做儿子也实在是不知所措。 三阿哥见四阿哥这么说了,也跟着点头:四弟说的极是,几位太医请出手救治。 两位大的都这么说了,剩下的几个小的自然那也跟着附和。 如此逼催之下,两个太医一时间焦急的满头大汗。 他们心中也清楚,未来的皇帝,只怕就在这几人之中,他们也不敢得罪未来的皇帝,因此最后斟酌半晌只能讷讷应是。 见着几个太医应了,四阿哥心里也松了口气,汗阿玛现在昏厥不醒,一旦有个万一,没有留下只字片语,那可就麻烦了。 看完了皇帝,几个阿哥又都出去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凑在一处互相交流了一下目前的状况。 知道自打他们几个过来,汗阿玛就已经晕厥,四阿哥心中复杂难言。 那这么说,目前为止,就只剩下隆科多曾面过圣,皇帝的遗诏如何,也只有隆科多知道。 四阿哥心中既有忧虑,也有庆幸,忧虑的是隆科多孤言不能服众,庆幸的是,幸好自己提前交好了隆科多,否则真的是祸福难料。 ** 之后的过程中,四阿哥又几次三番进去探望皇帝病情,皇帝一直没醒,却是把几个太医都给吓得够呛。 他们已经更换了药方和针灸的穴位,但是中医这种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起效的,皇子们着急,他们心里也着急。 终于在戌时的时候,皇帝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他眼皮子动了动,仿佛就要睁眼。 太医们十分高兴,立刻让人去外头请诸位阿哥。 不过片刻,原本在外面等的心焦的几个阿哥,便都进来了,直把整个寝殿塞得满满当当。 皇帝在此时终于睁开了眼。 他看着跪了一地的儿子,对着跪在前头的四阿哥抬了抬手。 四阿哥心下一惊,急忙匍匐着跪行到榻前,一把拉住了皇帝枯瘦的手。 皇帝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他看向隆科多,用沙哑的嗓音挣扎着崩出了一个字:念! 隆科多本来就跪倒在地,听到这句话,一骨碌爬起身来,从袖中掏出遗诏,当着众位阿哥的面,将皇帝的遗诏念了出来。 这遗诏上写的,自然是传位给四阿哥。 等一念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四阿哥,其中最不可置信的,自然是九阿哥。 他是在不敢相信,那个总是来找他讨要建议,时不时和他套近乎的四哥,竟然是未来的皇帝。 他的心机竟然如此之深,那他之前的那些动作,难道都是在骗自己吗? 九阿哥只觉得一口淤血堵在了心口上,想要吐却吐不出来。 而皇帝却是满脸欣慰的看着自己这个哭的满脸是泪的儿子,点了点头,说出了他这一生,最后一句话:你很好。 说完便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没有了呼吸。 四阿哥看着这一幕,心底一震,只觉巨大的悲切之意涌上心头,扑倒在榻上,嚎哭了起来。 其他几个阿哥看他如此也都大哭起来。 九阿哥跪都不跪了,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也不知是在哭皇帝,还是在哭自己的愚蠢。 一旁的太医,小心翼翼的膝行上前,摸了摸皇帝的脉搏,他指尖颤抖,连续摸了三次才敢下定论,最后他颤抖着嗓音道:皇上殡天了。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嚎哭之声更大了,四阿哥更是哭的几欲昏死过去。 隆科多也在跟着一起哭,但是哭了一会儿之后,便知道这不是事儿,急忙上前搀扶着四阿哥道:皇上,如今先皇大行,朝堂之事和先皇身后之事还要您做主啊! 第44章 这是第一时间就认了新帝。 而其他皇子也被他这句话打断了哭声,几人一边抹泪一边互相以目试探。 四阿哥却并不接话,只哭着道:我德行浅薄,如何敢当此大任,你不必多说。 好嘛,三辞三让来了。 三阿哥和八阿哥凑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说完之后,三阿哥立刻带头对四阿哥跪下磕头:皇上,汗阿玛的传位遗诏已经说明让您继位,正是说明他老人家认同您才德比肩尧舜,还请您万莫推辞。 三阿哥也直接认了。 三阿哥这一带头,七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这几人不管是原本就无心皇位的,还是本就是四阿哥的追随者的,也都跟着磕头再请。 但是四阿哥还是只是流泪摆手,再三推辞。 八阿哥看此情形,也不敢在迟疑,立刻也跪请道:皇上,大行皇帝如今已经驾崩,不管是朝堂之事,还是大行皇帝的身后事,都需要您来做主啊,大行皇帝将此重任交到您手上,正是信任您的才德啊! 终于八阿哥也表态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见此情形,也不敢再顽抗,跟着一起扣头请安。 如此,名分终于定下了,四阿哥摸了摸眼泪,叹息道:既然诸位兄弟这样说,那只好如此了。 隆科多顿时松了口气,这套路,总算是结束了。 不过此时倒也不能松懈,他直接低声道:皇上,如今事情繁杂,一切事物还得先回到京城再说。 回京登基,定下大义名分,那行事就比较简单了。 四阿哥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环视一周,终于道:那就由隆科多和十三弟先护送我回京吧。 这两人都是他最信任的,因此他现在也只能依靠他们了。 隆科多和十三阿哥跪下接旨,至于其他几个阿哥,他们此时都心下惶惑,不知皇帝日后会如何对待他们。 新任的皇帝很快就以雷霆之势,安排好了之后的事情。 将大行皇帝的御体先收入銮驾之中,命内侍扶銮驾回京。 而新帝则是先由隆科多和十三阿哥护送回京,哭迎先帝銮驾。 不过除此之外,皇帝还发了一道命令,他让隆科多封锁九门,诸王阿哥非传令旨不得进。 隆科多自然明白他心中忧虑的是什么,立刻恭声应下。 之后也不等旁人反没反应过来,隆科多已经和十三阿哥一起,带着一队人马,护送着皇帝往京城去了。 当然了,畅春园依旧封锁着,隆科多找了自己的心腹盯着畅春园,并告诫他,一丝风都不许漏出去。 隆科多的心腹此时也看明白了时局,一时间有些激动,从龙之功啊,这样的功劳,他便是死了,也不能让机会错失* ,因此他胸脯拍的震天响,让隆大人放心。 隆科多自然也明白这些人的想法,走之前也承诺了,日后定不会亏待了兄弟们。 一行人就这么一路丝毫不停的到达了京城,等他们一进城门,隆科多便立刻命令封锁九门。 底下的人都惊慌莫名,但是看到隆科多拿到的皇帝令牌,也都不敢迟疑,立刻照做。 而新帝一路直入皇宫,立刻下令召集群臣。 这会儿京城里的大臣们都还不知道先帝驾崩呢,突然被人召集入宫,都有些懵懵的。 可是等入了宫,看到四阿哥竟然站在御阶之前,一下子都愣住了。 只是这些人各个都是老狐狸,虽然心里疑惑,面上却没一个人敢多说话。 一直等到人都到齐了,隆科多这才站出来,先是宣布了大行皇帝驾崩的消息,又宣读了大行皇帝的遗诏。 一时间文武大臣们宛如天崩地陷一般,都哭成了一片。 哭完了之后,又在几位大学士的带领下,请四阿哥登基,又是一番推拉之下,四阿哥这才含泪受了文武大臣的朝拜。 毕竟这里也没啥蠢人,一看九门提督隆科多都站在新帝一边,便知道他们这些人根本翻不出什么风浪,而且皇帝手中还有先帝的遗诏。 隆科多怕这些人不信,还让几位大学士传阅了一下,只见遗诏上的字体的确是大行皇帝的字体,印章也是大行皇帝的印章,一点错都没有。 几位大学士登时松了口气,有遗诏就好,先帝晚年诸子夺嫡,如今虽然定下了四阿哥登基,但是谁知道其他那些人会不会接受失败,乖乖称臣。 现在有了遗诏,那就有了大义名分,其他皇帝便是想闹也没借口了。 定下名分之后,几位大学士便建议皇帝,立刻给大行皇帝发丧。 这个皇帝自然答应,便让人立刻去安排,而自己则是去了后宫,给他的额娘德妃乌雅氏报丧。 隆科多知道这母子俩要有一番名载史册的对话了,但是他身为臣子,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让皇帝拿好诏书,也让乌雅氏自己看看。 皇帝虽然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是她自己的亲娘心往哪边偏他还是知道的,因此便也接受了隆科多的建议,带着传位诏书去了后宫。 也不知皇帝怎么和德妃说的,反正他下午出来哭迎先皇銮驾的时候,面色并不好看。 此时满宫上下都已经穿上了丧服,京城中的人也都知道了,皇帝大行了,整个京城都处于戒严的状态。 皇帝的銮驾一路入宫,新皇在午门外跪迎,之后又扶着銮驾一路哭着进了乾清宫,而乾清宫早有宫人在此等候,立刻将皇帝御体收入梓宫之中。 在皇帝灵前,文武大臣,王公贝勒们都在哭灵,嗣皇帝跪在最前面,也是哭的最厉害的。 没一会儿,德妃乌雅氏终于来了,她是一路哭着来的。 一进乾清宫,便几乎哭晕在大行皇帝灵前,最后还哭着要给大行皇帝殉葬。 隆科多站在一旁简直头皮发麻,他知道,那句名传史册的话要来了,但是他决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嗣皇帝见着自己额娘哭成这样,急忙上前劝阻,而德妃看着眼前这个儿子,泪眼朦胧。 我实在没想到 太后娘娘。隆科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奉先皇遗诏继位,先皇仁厚,早已经废除了人殉,还请太后娘娘体察先皇之心啊! 德妃的话一下子就被打断了。 而嗣皇帝此时也察觉到了自己额娘仿佛要说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时间面色十分难看,但是隆科多如此机灵,又让他心怀宽慰,他抹了抹眼泪,也哭着道:额娘,且听隆科多之言吧,额娘如此,只怕皇考心中也是不愿的啊。 德妃闭了闭眼睛,心知自己今日差点犯下大错,她虽然心中更喜欢小儿子,可是大儿子也不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 而且如今名分已定,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也是悲伤过度,竟是有些糊涂了,幸好这些话还没说出口,否则不仅皇帝失了威信,她自己也要得罪皇帝,那日后给小儿子求情之事,只怕也越发艰难了。 好孩子,你皇考在时便十分看重你,如今你皇考去了,你也莫要辜负他一片慈心。 嗣皇帝终于松了口气,立刻点头:额娘放心,儿臣明白。 说完之后,便在灵前给德妃磕了个头,尊德妃为圣母皇太后。 德妃坐在这位置上,只觉得心惊胆战,她是真的没料到皇帝会传位给四阿哥,可是如今她不信也不成了,那封遗诏上的字她虽然认识的不多,可是她也是见过皇帝的字的,她知道,这是真的。 可是这要是真的,那自己的十四又该如何自处啊?那孩子,那孩子可满心欢喜的以为,他的汗阿玛会传位给他呢。 想到这儿,德妃不由又流下了眼泪。 ** 太后这边处置好了,皇帝也是松了口气,之后给大行皇帝治丧的事儿就简单多了,内务府自有法度,他只需根据法度,自行增删即可。 当然了,删是不可能删的,他恨不得当个天下第一的大孝子,能给他皇考的礼制规章,他是一样都不想拉下。 不过他也不会因此就忘掉他那几个怨种弟弟,第二天,他就下令晋封镇国公延信为贝子,令他召回在西北前线的十四阿哥来给大行皇帝奔丧,并令延信代掌抚远大将军印。 皇帝这么安排也很正常,毕竟十四阿哥现在手握大军,这放在谁身上都是寝食难安。 第45章 而延信身为十四阿哥的亲信,让他前去召回,并代掌大将军印,也是为了稳住十四阿哥,免得他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至于那几个还被困在畅春园的皇子,新皇也终于允许他们回来给大行皇帝哭灵了。 很快的,几个皇子便陆陆续续进宫了。 不过一夜未见,这几人竟也是憔悴了不少。 尤其是八阿哥,整个人看着精气神都没了,跪在灵前只是怔怔的默默流泪,仿佛失去了魂魄似得。 嗣皇帝看着这几人模样,心中冷哼一声,知道他们只怕心中还是不服,但是他面上却丝毫没有显现,依旧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等招待完几个兄弟,隆科多私底下对他说:皇上,这段时日,虽然是大行皇帝的丧期,但是也请您一定多多重视几位阿哥的动向,当年京中流传出的那些关于二阿哥的流言,奴才之后探查,竟多出自九阿哥之手,现在您登得大位,奴才看着,九阿哥心中最为不忿,只怕他做出什么糊涂事。 这个倒不是隆科多胡说,他后来身为九门提督,为皇帝收集京中情报,的确查出了一点端倪,九阿哥这个人,做正事没有,做这些歪门邪道,却是比谁都强。 当年太子那些离谱到不行的谣言,都是这位主编造并且传出去的。 嗣皇帝一听这话,也有些震怒。 压着怒火道:这个老九,竟然如此下作! 他想了想又道:他既如此,不如朕将他发配到西北去,眼不见为净! 隆科多却摇了摇头:皇上,九贝子再怎么说也是先皇子嗣,您将他放出去,外臣面对他,或可以节制他不犯大错,但是一些小事,他们如何敢管,还不如放在您眼皮子底下管教。 嗣皇帝一听这话,只觉得有理,立刻点了点头:还是舅舅想的透彻,倒是我轻率了。 隆科多却连道不敢:皇上考虑的都是国之大事,如何会想到这些阴诡小事呢。 嗣皇帝听到这儿叹了口气:若是可以,朕也想兄友弟恭,可是朕的这些兄弟们,却没有一个省事的啊。 这话隆科多刻不敢接,只笑着道:皇上宽仁大度,想来诸王阿哥们日后也能理解皇上的苦心。 处理完发丧治丧的事情,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二十日,皇四子胤禛,奉大行皇帝遗诏,于太和殿继皇帝位,改元雍正。 雍正皇帝继位,名分彻底定下,满朝文武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而封锁了七八天的九门,也终于重新开启,京城也开始逐渐恢复以往的平静,只是一些聪明人都知道,这番平静之下,只怕还掩藏着深不可测的漩涡,只等一个时机,就会再一次开启。 ----------------------- 作者有话说:八好意思啊,为了修改,来迟了一点。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回报 这日隆科多起得早, 醒来之后洗漱一番,便换上了上朝的朝服。 如今他的地位可与以往不同,在先皇离世的第二天, 他就被皇帝加封为四位总理事务王大臣之一。 而其他几个王大臣,则是八贝勒胤禩, 十三阿哥胤祥和大学士马齐。 隆科多心里一琢磨,四个总理事务的王大臣, 最后两个善终,这个几率不高不低, 还是可以拼一拼的。 因此几次推辞, 推辞不过之后,他便也就受了,反正他也清楚, 这个职位迟早会被闲置,雍正一朝的政治核心, 应该是日后的军机处。 等隆科多穿戴好之后,便出门骑马往皇宫去了。 清朝的规制,大臣上朝, 文臣坐轿,武将骑马。 隆科多的骑术当然也不错, 虽然骑在马上有些冷,不过他的身体素质还是能扛得住的。 等到了皇宫门前, 这才下马步行往宫里去,今日是上朝的日子,他也不敢耽误工夫,一路走到乾清门外,站到了自己往常站班的地方。 隆科多算是来得早的, 很快,其他王公大臣们也陆陆续续来了,有关系好的上来和他打招呼的,也有和他关系一般,只是对他点点头的。 隆科多对这些人都很客气,他可得吸取历史上隆科多的教训,为人处事低调一点,这才能苟的长久。 没一会儿,十三阿哥也来了,哦,现在该不能叫他十三阿哥了,应该叫他怡亲王。 因为就在十三阿哥被升任为总理事务王大臣之后,当日就被加封为怡亲王,而隆科多自己,也终于承袭了佟国维的一等公爵位。 没错,他老子都去了五六年了,他才终于承袭了爵位。 佟家因为此事是格外欢欣鼓舞,佟家拥有了从龙之功,因此哪怕之前佟家和八爷党关系密切,在佟家人看来,都可以事过境迁了。 但是隆科多却并不这么认为,佟家一族在朝中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 所谓康熙年间的佟半朝,还真没冤枉佟家。 而雍正皇帝作为一个想有所作为的皇帝,是不可能容忍臣子的权势如此大的。 如今是隆科多有功于皇帝,因此皇帝会对他优容宽待,但是若是隆科多自己不知进退,继续搞什么佟选,那离死也不远了。 这些念头不过在他心中一闪而逝,很快他就满面带笑的走上前去与怡亲王打招呼。 王爷早啊。 怡亲王看着他也面含笑意:隆大人真是勤勉,日日都来的这样早。 隆科多笑着打了个哈哈:臣年纪大了,觉少,怡亲王为了国事劳心劳力,臣不能比。 怡亲王拍了拍隆科多的肩膀,两人看着十分亲厚。 没一会儿,上朝的时间终于到了,几人也不敢再说闲话,俱都肃穆垂手站立,等着皇帝出来。 而皇帝一出来,又是三拜九叩之礼,等听到一句免礼平身,众人这才又站起身来。 每日的大朝会其实挺没意思的,说的都是一些车轱辘话,隆科多站在那儿听的都有些昏昏欲睡。 但是就在此时,诚亲王胤祉却突然上奏,他言及为了为尊者讳的传统,应当将诸位亲王阿哥名字中的胤字改为允。 这事儿在大清朝还是头一回,毕竟之前的清朝皇子可没有字辈这一说,字辈一说也是从雍正皇帝他们这些兄弟开始的。 因此胤祉此言,虽然颇和皇帝的心意,只是到底关系甚大,皇帝还是决定先压一压,等他和重臣们商议之后再说。 隆科多看了一眼诚亲王,只见他恭敬的应了一声是,然后又退回了班列之中,只是退回去之后,不动声色的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看来他的这一举动,也是为了向皇帝示好。 隆科多心里明白,如今的朝政实在是百废待兴,拜康熙晚年诸子夺嫡所赐,朝廷政事也被荒废良久,朝中这衮衮诸公,更是站队的站队,拉帮结派的拉帮结派。 就连他这个康熙忠臣都不能免俗。 不过现在雍正皇帝继位,那些站在皇帝对立面的朝臣和皇子,自然就成为了第一打压对象。 照皇帝目前的意思,仿佛是有先拉拢八爷党之意。 毕竟八爷党朋党太多,可不是好惹的,因此只能先拉拢安抚。 而三阿哥诚亲王他们这些人,就好欺负多了,肯定排在针对名单的前两行,尤其是诚亲王还与十三阿哥有仇。 想到这儿,隆科多抬头看了眼站在自己前面的怡亲王。 他面色凝肃,看都没看诚亲王一眼。 隆科多顿时明白,怡亲王心里这仇怨只怕还没消解,不过也是,人家亲娘死了,你却在守孝期内剃头,这在清朝人朴素的价值观中,就是明晃晃的诅咒加轻视。 怡亲王不和他拼命已经是很兄友弟恭了。 在康熙朝,怡亲王不受宠,诚亲王还能过几天好日子,但是到了雍正朝,诚亲王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 下了朝之后,皇帝宣四位总理事务王大臣入养心殿商议朝政。 自打先帝离世之后,为了表示尊重,雍正皇帝并没有第一时间入住乾清宫,而是住在了养心殿。 养心殿并不在紫禁城中路,而在西路,隆科多几人绕了半圈,终于到达皇帝住所,等被传召进去的时候,皇帝已经换上了家常衣裳,戴着一副玳瑁眼镜,坐在临窗大炕上看奏折。 第46章 见着他们几人来了,就招呼他们近前说话,还给他们几人都赐了坐,上了茶。 隆科多谢恩之后,接过了茶水,先饮了一口,也不说话。 最后是皇帝先开了口:今日诚亲王所奏,你们觉得如何啊? 隆科多早知有此一问,他也早就打好了腹稿,只是这会儿还轮不到他先说,因此他也只是沉默不语,眼睛却看向八贝勒和怡亲王。 这两人当然立刻同意:诚亲王所言,是为古之规训,我等身为人臣,自当为尊者讳。 雍正皇帝听了这话,笑而不语,看起来是十分满意。 之后他又看向马齐和隆科多:二位爱卿觉得如何呢? 马齐年纪大,自然先开口:对此臣无任何意见。 改不改名字的,是你们爱新觉罗自己家的事儿,干我富察家什么事,马齐虽然莽,但是又不是个大傻子,皇帝早有此意,他反驳个什么劲儿。 皇帝满脸欣慰的点点头,然后又看向隆科多。 隆科多见此,也立刻躬身回复:诚亲王此言,可见他对皇上之忠诚,不过皇上之尊,在于大行皇帝亲传国祚,在于上天所受道统,改与不改也不变皇上之尊容。 好!皇帝听了这话,高兴的抚掌大笑:舅舅果然深得朕意。 说完他看向几个臣子:诸位皇子阿哥的姓名,本是大行皇帝所赐,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改来改去呢?诚亲王所言固然合乎礼法,但是礼法不外乎人情,朕又岂能为了这个,远了你我兄弟的情分呢? 这话说出来,八贝勒和怡亲王都跪下谢恩,隆科多自然和马齐也一起跟着跪下扣了个头,直呼皇上圣明。 雍正此时心里很庆幸,幸好叫了舅舅过来对答了一番,否则自己还真就把这事儿办下去了。 虽然说改名有助于树立自己的权威,但是反过来,这岂不是又成了心虚之兆? 想到这儿,雍正也长出一口气。 自己分明就是大行皇帝亲传的嗣皇帝,在这方面或许宽容一些,更能让人对自己信服。 ** 等从养心殿出来,八贝勒先匆匆离去了,马齐因为内阁还有要事也没多做停留,最后只有怡亲王和隆科多一起往宫外走去。 怡亲王对隆科多还是十分和气的,他笑着道:隆大人果然敢言。 隆科多不知道他这话的深意,只是笑着道:倒也不是臣敢言,只是臣之前监察京内舆情,却也明白一个道理,所谓舆论舆情,有时候你越堵,他反而传播的越广,对这些东西,小事儿你不要理会,他传播几日自然就消散了,若是有人在背后引导推动的大型舆情,则需要顺势引导,转变舆论风口,这正是堵不如疏的道理。 如今京中的流言,虽然没有历史上那么厉害,但是也偶有传闻,这或许也是皇帝想要采纳诚亲王所言的原因,但是隆科多却认为,改个名字根本没什么用,只能又给人提供一个说辞罢了,还不如不改。 怡亲王听到这番话也是若有所思,许久道:那何谓顺势引导呢? 隆科多笑而不语:或可暗中引导相反言论,或可找个不相干的风月舆情盖过这股邪风,此等事宜,最忌朝廷下令申饬责备,要是朝廷正面回应,不说多说多错,只怕这些人还会以为朝廷在遮掩。 隆科多觉得自己这个意思很明显了,千万别写《大义觉迷录》对线,丢人先不说,日后都是你的黑材料。 当然了,这个时间线,曾静这帮人还没露头,大义觉迷录自然也还没影儿呢,不过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怡亲王听完这些话,一时间若有所思,一直等走到宫门口了,他这才对隆科多拱了拱手:隆大人所言,果真都是金玉良言,胤祥受教了。 隆科多急忙回礼:臣不敢。 ** 诚亲王胤祉的上奏被驳回了,不过皇帝还是嘉奖了一番诚亲王。 夸赞他懂礼。 诚亲王一开始还因为皇帝没有采纳自己的谏言有些不安,但是后来见着皇帝并没有迁怒于他,还夸奖了他,这心就放到了肚子里。 与此同时,宫里也发生了一件事。 十一月二十九日,先帝的宜妃坐着四人抬的软轿前往先皇灵前至祭。 要知道,哪怕是刚被尊为仁寿太后的德妃乌雅氏,都是走着过去的。 而且宜妃还大喇喇的坐着轿子超过了太后,在灵前遇到皇帝时,言语间更有不恭敬之意。 这让皇帝十分生气,却又不好真的责罚皇考嫔妃,只能将宜妃跟前的大太监责打了一番。 这话传出来的时候,隆科多听完也是摇了摇头,雍正皇帝的心胸原本就算不上多么宽宏大量,宜妃还如此自取灭亡,宜妃这母子俩也是没谁了。 之后隆科多入宫时,皇帝也给他谈起此事,言语间怒意尤甚。 宜太妃因为皇考宠幸,竟也失了为人处世的分寸,实在可恨! 看起来宜妃当日应该将他冒犯的不轻,直到现在竟然还这么生气。 隆科多观察着皇帝面色,最后出了个主意:宜太妃为先皇嫔妃,皇上不好管束教导,不如让太后娘娘出面教导一番,太后娘娘仁厚宽和,想来宜太妃也能学到几分太后娘娘的品性。 皇帝一听这话,先是一喜,又是摇头:太后太过仁厚,而且这段时间身体也不好,只怕不能辖制的住她。 他想了想又道:宜太妃如此跋扈,多半是近身服侍的奴才挑唆的缘故,等皇考丧仪结束之后,我必定严惩这些狗奴才! 隆科多皱了皱眉,看起来太后和皇帝之间的隔阂还是没能消除,这点小事,皇帝也不敢信任太后。 不过这话,隆科多就不敢多说了,毕竟疏不间亲,他身为人臣,又哪里管得了皇帝母子间的事情呢。 最后这件事情就这么尬住了,宜妃依旧每日前往大行皇帝灵前哭灵,但是或许因为有人提点过她,之后她倒是不敢这么嚣张了。 只是隆科多心里明白,皇帝是不会放过她的,起码也不会放过她跟前得用的奴才。 ** 入了十二月,皇帝突然下令,册封八贝勒胤禩为廉亲王,授理藩院尚书,胤裪为履郡王,废太子胤礽的长子弘皙为理郡王。 这还没完,他又封隆科多为吏部尚书,掌管了朝廷的人事权。 隆科多听到这消息都震惊了。 他之前也是有文职的,正是廉亲王现在所任的理藩院尚书。 理藩院尚书虽然也是尚书,但是和吏部尚书简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他平时也就管管和外藩之间交往的那些事儿。 但是吏部尚书可是天官,掌管朝廷上下的人事权,他这简直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这就是所谓的从龙之功带来的好处吗? 这也就怪不得历史上那么多人,为了这所谓的从龙之功不顾生死了,这投资之后的回报是真的大啊。 ** 隆科多做了吏部尚书之后,权势日盛,上门来拜访恭喜他的简直络绎不绝,隆科多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门亲故旧。 不过对于这些人,隆科多也就客气招待一下,他们送来的礼物,只要超过百金,全部退还不受,来跑官的,也从不答应,最后人来得实在多了,索性直接避不见客,只让家人招待。 只有真的与佟家关系亲厚的,才出来见一见。 他这边热热闹闹,其他几个被封的王爷们也挺热闹的。 最热闹的当属廉亲王家中,据说许多八爷党上门恭贺拜访。 但是很快又传出来一个消息,说是廉亲王福晋,面对皇帝的恩赏,却并无喜色,还说出了:有什么可祝贺的呢?谁知道这位置还能坐几天? 隆科多一边感叹廉亲王福晋愚蠢,一边将这事儿报到了皇帝耳中。 毕竟他如今还是九门提督,需要负责监察京中各处的言行问题。 廉亲王福晋这话能传到隆科多耳中,自然也能传到别人耳中,他不得不报。 只是心里也忍不住疑惑,这个廉亲王福晋是恨不得让廉亲王早死吗?为何这样的话,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第47章 按说以目前状况,皇帝也并未对胤禩出手啊。 结果皇帝听了这个消息,果然大怒:伊无德妇人,皇考早前就厌恶她嫉妒行恶,使胤禩多年无子,没想到如今竟然敢出言污蔑朕的清名,难道朕如今对他们夫妻还不够好吗? 隆科多见状不好,赶紧跪下请皇帝息怒:皇上,廉亲王福晋不过是后宅妇人,不懂皇恩浩荡,此等言行虽然可恨,但是皇上身为天下之主,怎可与一妇人较量,不如请皇后着人出面教导。 隆科多也有点怕皇帝一怒之下就杀了八福晋,那到时候谁都讨不着好。 但是雍正毕竟是雍正,他恼怒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又平息了怒意,冷冷道:如此忘恩悖德之人,如何配得皇后教导,且让她猖狂几日,日后再看看有无果报。 隆科多知道皇帝这是记仇了,但是他现在也没啥办法,而且这也算是廉亲王福晋自己自取灭亡,怪不得旁人,因此隆科多也就不再多说了。 ** 而此时的廉亲王府,廉亲王福晋正坐在榻上抹眼泪。 廉亲王坐在榻边握住福晋的手,低声安慰:我知那只是你心疼我才说出来的,这不怪你。 廉亲王福晋摇了摇头:怎么不怪我,都是我口无遮拦,这话要是传到皇帝耳中,只怕会害了你。 廉亲王却是苦笑一声:若是没有你这句话,难道你以为皇帝会饶了我吗? 听到此言,廉亲王福晋终于抬起头看向丈夫,她的眼中满是担忧:王爷,难道皇帝真要向你动手不成?可是你如今这般老实,他为何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廉亲王摇了摇头,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廉亲王福晋听了这话,忍不住又开始流泪:王爷如此贤德之人,为何先皇就是看不到呢? 廉亲王又是一声叹息,心说不是先皇看不上,只是先皇一方面忌惮他在朝臣中的威望,一方面只怕也是担心他上位之后,会成为众臣的傀儡。 可是汗阿玛,或许我日后也会成为一方雄主呢?您为何连这个机会也不愿意给我。 想到这儿,廉亲王心中满是酸涩,耳边回荡着的,却还是汗阿玛骂他的那些话,真是字字刺心,字字啼血。 ** 十二月底的时候,十四阿哥胤禵终于回到了京城。 而他一回来,也不先去朝拜皇帝,反而直接往停放先皇灵柩的景山寿皇殿而去。 这一行为,十分清楚的就表现出了不服气的状态,皇帝听了虽然有气,但是这个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太后还在呢,他也不能太过分,只能也自己跟着一起去了寿皇殿。 当时隆科多和胤禩等几个总理事务王大臣,正在皇帝跟前回事儿呢,见到这事儿,原本要告辞离开的,但是皇帝却并未让他们走,反倒让他们陪着自己一起过去。 隆科多心里嘀咕,便也一起过去了。 等到的时候,胤禵已经给先皇行完礼了,见到雍正皇帝过来,竟然站的直挺挺的并不行礼。 隆科多心中顿时翻涌起惊涛骇浪。 这个十四阿哥到底想做什么?现在名分已定,他跟皇帝这儿犟什么啊? 这不是纯纯找死吗? 啊,不对,人家是皇帝亲弟弟,皇帝就算再恨只怕也不敢真的把亲弟弟给杀了。 但是就算不杀他,折腾他让他不好过,皇帝还是手拿把掐的。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皇帝的面色也一下子黑了,对于这个弟弟,他一开始是有亲厚之意的,可是慢慢的,弟弟如此叛逆,又亲近八阿哥,还有夺嫡之意,兄弟俩之间的关系就慢慢疏远了。 可是再疏远那也是亲弟弟,他如何不希望自己可以兄友弟恭呢? 但是现在看着弟弟这副模样,雍正就知道自己一片真心错付了。 面对这个场景,雍正跟前的一个侍卫拉锡,见着事情如此尴尬,便上前拉扯十四阿哥上前行礼,谁知道十四阿哥一胳膊肘就甩开了侍卫的手,怒斥道:我是皇上的亲弟弟,你出身下贱,竟然敢对我无礼,若是我有错,请皇帝处置我,若是我无错,请皇帝处置拉锡,以正国体! 皇帝被这话气的脸都青了,牙关咬的咯咯响。 隆科多见到这一幕,急忙站出来,厉声道:十四贝子,如今皇上承先皇遗诏继位,乃是天下共主,你见了皇上不下跪,难道还敢说无错吗? 十四阿哥一听这话,怒目看向隆科多:你为何人,竟敢训斥于我! 皇帝如今也生气了:隆科多乃是孝懿仁皇后亲弟,是你我的舅舅,你竟对他如此说话! 十四阿哥还要再说,此时廉亲王急忙上前拉住了他:十四弟,隆科多舅舅说的无错,皇上是天下共主,你当跪。 十四阿哥听到廉亲王这么说,虽然眉眼间还有怒意,但是却再没说话,一扭头,跪下了。 隆科多一时间有些无语,心里直呼好家伙,他转头看皇帝,却见皇帝此时正眯着眼睛看着廉亲王,其眼中神色,复杂难辨。 -----------------------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又来迟了ε(┬┬﹏┬┬)3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纷扰 一股无言的尴尬在此时的寿皇殿中蔓延。 隆科多这会儿也不敢出头了, 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而廉亲王在一开始的疑惑过去之后,很快便脸色惨白,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十四阿哥做出了什么愚蠢的事情,一时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中只剩惶恐。 最后还是马齐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皇上,不如先去给先皇上一炷香* 吧。 皇帝此时心里也明白, 现在不是处置这些人的时候,因此便冷哼一声, 一甩袖子, 前往先皇灵前祭拜。 倒是把十四阿哥给扔到一边了。 十四阿哥面上依旧还有不忿,张口又想说些什么,却被八阿哥扯了扯他的袖子, 低声道:老实些吧。 说完也跟了上去。 他们一行人祭拜完先皇,皇帝这才让十四阿哥起身, 只是面色还是不大好:太后这几日一直记挂着你,你既然回来了,便先去看看太后, 让她老人家安心。 十四阿哥听她提起太后,面上又忍不住浮出讥诮神色:皇上说的是, 我自该入宫看看太后,只是我听人说, 太后这段时日竟是病了? 这话说的十分阴阳怪气,一出口,又是将皇帝气的三尸神暴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 皇上息怒。隆科多赶紧出来打断皇帝不理智的话,转头对十四阿哥道:十四爷有所不知, 先皇离世之后,太后娘娘十分悲痛,还一度曾想要为先皇殉节,是皇上劝了好久这才劝住的,太后娘娘悲痛之下,这才病了,如今十四爷回京,也该多抚慰太后娘娘心情才是啊。 隆科多是真的怕皇帝暴怒之下,说出什么他们这些做人臣子的,不该听的话。 而皇帝被这么一打断,顿时理智也开始回笼,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冲动了,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隆科多的肩膀,沉声道:舅舅说的很是,你这么大的人,竟是连这点孝道都要我来教你吗? 十四阿哥被气了个倒仰,心说分明是你篡位谋逆,这才将额娘气病了,你这会儿倒是说的好听。 没错,十四阿哥根本就不信先皇会让自己的四哥登基继位,这分明就是他暗中串联了隆科多,谋逆篡权! 但是十四阿哥现在虽然已经气急,却也没有气到理智都消失,知道自己如今不能和皇帝对抗,因此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冷声道:那就多谢皇上教导了。 这话说的十分不恭敬,甚至还带着几分讥诮,皇帝眼中冷意愈甚,一甩袖子,又带着几个文武重臣走了。 几人一路回了紫禁城,都不敢说话。 现在大家伙都看得出来,皇帝这是真的怒了。 尤其是八阿哥,他这会儿已经是满头冷汗,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沉默的走在队伍最后,心里惴惴不安。 第48章 ** 十四阿哥这一回来,京里的局势又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有一些对新帝登基还心存不满的人,一时间都聚集到了十四阿哥身边。 不过这些人到底还是少数,皇帝也并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隆科心里知道,皇帝是不会任由这些人继续结党谋私的,只是因为现在还不到时候,不好直接下手处置罢了,等到年后,皇帝必然有所动作。 这一日隆科多入宫请安,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见着隆科多来了,便放下了手里的奏折。 舅舅来了,快坐。他这段时日以来,对隆科多可以说是多有优容,甚至还允许隆科多不经奏请,自行栓选官员,可以说将一国的人事权,直接交到了隆科多手上。 可是他越这样宽容以待,隆科多心里却越是战战兢兢。 隆科又不是嫌弃自己坟头草太长,皇帝给你脸,你还真就把自己当回事了,这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 因此行事的时候,隆科多依旧兢兢业业,事事必禀报过皇帝之后才敢自专。 只是隆科多越发如此恭敬,皇帝对隆科多则是越发欣赏,礼遇也越发丰厚,还时常同人夸赞隆科多,说他进退有度,恭敬小心,不擅权。 此时的隆科多,面对皇帝的亲近,依旧还是恭敬的连道不敢,然后又老老实实的将近几日吏部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无非就是皇帝登基,要准备明年的恩科之事。 皇帝对开恩科还是很重视的,等隆科多说完,又提点了两句,这才算完。 隆科多也把皇帝的意思牢牢记在心里。 而皇帝在说完正事之后,又说起了闲话。 这几日十四弟入宫探望太后,太后之心甚慰,身体竟然也好了几分。 皇帝说这话时既有感叹,还有几分酸溜溜的意思,让隆科多听得有些好笑,他沉默片刻,跟着进言:太后如今年事已高,心中所虑者,除了皇上便是十四贝子,如今十四贝子能承欢膝下,想来太后心中自然宽慰,皇上仁孝,只是平日里朝政忙碌,不能事必躬亲,日后倒是可以命十四贝子每日入宫探望太后,侍奉汤药,如此也可安太后之心。 这话的隐含意思就是,给老十四找点事儿做,别让他整天窝在家里不知道策划什么阴谋诡计。 而且给太后侍疾,这也是正经理由,太后宠爱小儿子,这谁人不知,十四阿哥作为幼子,侍奉母亲旁人也挑不出什么理。 皇帝也不是傻子,自然立刻就明白了隆科多的言外之意,笑着点头:舅舅这话极是,太后年事已高,朕平日里又忙碌,是该让十四弟多多在她老人家跟前孝顺才是。 见着皇帝采纳了自己的意见,隆科多心中也松了口气。 转头皇帝又和他说起了明年给诸位皇子设立上书房的事儿。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给诸位皇子找老师,就不能和之前一样简单了,肯定得找朝中既有威望又有学问的人来教导。 这其中需要教导的重点人选,自然就是未来的乾隆皇帝,四阿哥弘历。 皇帝和隆科多说了他的选择,一个是左都御史朱轼,一个是大学士张廷玉。 这两个人隆科多自然都没有意见,朱轼他知道,是个极为严格自律的老夫子,做官官声也很好,张廷玉就更不必说了,简直就是大名鼎鼎,让他给皇子当老师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但是隆科多自己此时却有一点小小的私心,便沉声道:皇子们如今年幼,多读一些圣人之书自然好,只是日后皇子们都是要入朝站班听政的,若是只学圣人之言只怕也不妥当,或许也可以学一些民生疾苦,和西洋的科学道理,这些都是先皇极为推崇的事情,也有助于皇子们日后行事。 皇帝听了这话,面上的神色却有些不大自然,原本有碍于先皇一朝的诸子夺嫡,他是不打算让自己的儿子日后也早早入朝听政的,免得又重蹈自己的覆辙。 但是当着隆科多的面,这话却不好说,他斟酌半天,只能先将隆科多的这话应下:舅舅这话说的很是,身为皇子,若是不能了解民间疾苦,只知玩风弄月也是不好,此事朕会斟酌着办的。 隆科多不知道皇帝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如此了,便也只能又将皇帝恭维了一番,退了出去。 ** 过完年之后,便是雍正元年。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雍正元年正月一过完年,皇帝就颁诏于天下。 也是向全天下通知一下,自己登基了,现在皇帝换人做,咱们正式改元。 雍正元年二月的时候,远在四川的年羹尧回到京城给先皇奔丧。 他一回来,皇帝便十分重视,第一时间在养心殿接见了他。 隆科多第二天就听说,皇帝当场就加封了年羹尧二等阿达哈哈番世职。 所谓二等阿达哈哈番,用汉文说就是二等轻车都尉。 隆科多也被加封了这个世职,还是一等的,只是如今隆科多身上本就有国公的爵位,因此这个世职让他的儿子岳兴阿承袭了。 现在看起来,皇帝对年羹尧的看重也不下于自己。 隆科多之前是没怎么见过年羹尧本人的,对他的印象不是来自于历史上的一些戏说,便是来自于皇帝本人口述。 这回总算是见着本人了。 隆科多是在他前往吏部述职时见到他的。 此时的年羹尧还没有日后的嚣张跋扈,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官员,见着隆科多也很客气。 不过因着两人都是雍正宠臣,自然也不敢太过亲近,因此只是说了几句话,年羹尧便告辞离开了。 隆科多想着此人如今的谦恭和谨慎,实在是想不来他日后怎么会发展成那样的嚣张跋扈。 不过这事儿也不必由他来思考,很快的,皇帝为大行皇帝上了谥号,曰仁皇帝,庙号圣祖,陵为景陵。 其实在庙号这件事上,皇帝的行为也让很多人不解,《礼》曰:祖有功而宗有德,有功是奠基之功,德是守成之德。 先帝前面明显还有个世祖章皇帝,要说奠基之功,也该是世祖,给先帝上祖的庙号明显不妥。 但是皇帝就是死活要给自己老爹这个面子,礼部的官员也没办法,最后只能别别扭扭的定下这个圣祖仁皇帝,大家还得夸皇帝孝顺。 而雍正皇帝明显也很满意自己的这番操作,上完庙号谥号之后,还和隆科多感慨了一番。 圣祖皇帝有功于社稷,圣祖之庙号,当之无愧。 隆科多还能说啥呢?只能微笑同意了。 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也需要皇帝安排,庄亲王博果铎正月的时候去了,而且偏偏他还没有留下子嗣,需要找人承嗣。 此时庄亲王的小宗惠王一支中还有四人在世,按理来说,无论如何都该由惠王这一支小宗入大宗来继承爵位。 但是没想到皇帝又来了一番骚操作,他直接把先皇的十六子胤禄过继给了博果铎,让他继承了庄亲王爵位。 这完全是不符合规矩的,但是如今的皇帝,就是爱新觉罗家族的族长,是大宗中的大宗,他如此行事,其他人又能如何呢? 好好一个铁帽子王的爵位,就这么飞了,庄亲王一系人是有苦说不出,而胤禄则是高高兴兴的奉旨出继,白捡了一个亲王爵位。 不过隆科多却能看出来,这一出并不是爵位继承这么简单的事儿,皇帝只怕是想要削弱这些军功贵族的权力了,毕竟之前支持八阿哥的那一帮人,大半都是满洲的军功贵族。 ----------------------- 作者有话说:有点卡文,今天有点短小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恩遇 先皇十六子出继之后, 这些军功贵族们果然消停了许多。 尤其是之前那些所谓的八爷党们,都是散的散,走的走。 毕竟大家虽然聚在这里推举八阿哥继位, 是因为八阿哥贤德,大家都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 但是要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 要付出自家的爵位和数代的富贵,那就是大大的不划算了, 还是继续做个忠臣良将吧,如今的皇上也挺好的。 第49章 群臣如此善变也是廉亲王没有想到的。 皇帝继位才不过短短半年不到, 廉亲王身边的人几乎都消散一空, 哪怕以廉亲王的城府,此时也不免生出些许的惶恐,若是自己失了这些党羽, 那皇帝挥下来的屠刀只怕会更快。 ** 皇帝此时并不知道廉亲王的所思所想,他这会儿也忙着大封功臣呢。 雍正元年三月, 皇帝加封马齐、隆科多、年羹尧为太保,又晋封年羹尧三等公爵位。 要知道,此时的年羹尧, 还不是后来那个威震青海的年大将军,他在如今的雍正一朝, 其实还寸功未建,寸土未取。 可是即便如此, 皇帝依旧恩重有加,甚至不止是年羹尧,整个年氏家族都受到了皇帝的提拔。 宫里的年妃被册封为贵妃,年家被抬入镶黄旗,年羹尧赋闲多年的兄长年希尧被实授广东巡抚, 年羹尧的妹夫被任命为苏州织造,更有甚者,年羹尧那快八十的老爹都被加了尚书衔。 这简直就是满门荣宠,该说不说,当雍正皇帝信任一个人的时候,他给你的恩遇是只多不少,绝对不会含糊。 以至于隆科多有时候都会胡思乱想,皇帝这样恩重有加,是不是想捧杀他们啊。 但是后来想想又觉得没必要,皇帝要真的想要你死,何必这么拐弯抹角,那有的是办法。 反正无论如何,等到四月份,年羹尧返回西北的时候,他个人绝对是感激涕零的。 即便是当年对他信重有加的康熙皇帝,也未见对他有如此恩遇,此时的年羹尧对当今皇帝,那满心都是要报答君恩。 同时在四月的时候,大行皇帝的梓宫也终于从寿皇殿送往遵化景陵安葬。 这也算是大事了,皇帝对此非常重视,命令礼部拿出了一份十分隆重的礼仪。 等到梓宫入了地宫,要回转的时候,皇帝突然突发奇想,想要让贝子胤禵留在附近的汤泉留护先帝陵寝。 虽然皇帝自己说,这是他突然想到的,但是隆科多却觉得这多半是他早有预谋。 十四贝子自打从青海回到京城,对于皇帝的不逊肉眼可见,最近虽然日日在太后跟前侍奉汤药,但是听说也是牢骚满腹,让太后都跟着垂泪不已。 皇帝现在终于登临大位,掌天下权柄,如何能容忍得了这个,只怕很早就想要将十四贝子赶出京城了吧。 隆科多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是还是不免劝了几句。 皇上,太后如今身子不好,若是十四贝子离开,只怕太后挂怀骨肉亲情,不利于养病。 说到底,你亲妈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折腾你亲弟弟,老太太要是一旦有个万一,你这个骂名就得背一辈子。 雍正当然也能想来这一点,可是他这心里,就是有些不舒坦,他如今已经登临大宝,老十四还如此不驯服,皇额娘也站在他一边,这让他的内心如何好受。 隆科多也能看出皇帝眉眼间的不豫,继续进言道:皇上不如让太后多劝诫十四贝子几句,十四贝子桀骜,但是想来太后的话他还是听的。 这话说的,皇帝又皱起了眉,这话自己怎好和太后说啊。 不过隆科多这话也说得对,太后如今身体本就不好,若是自己再把老十四打发走了,只怕太后更会郁结于心,要是到时候钻了牛角尖,那自己后悔都来不及。 这到底是自己的亲娘,雍正再怎么样也得考虑一下她的感受,而且如今的雍正不同于历史上的雍正,现在的他是持诏登基,底气到底也足一些,因此这会儿的心胸也就稍微放的宽广了一些。 那便算了,原本朕想着,老十四桀骜不恭,想让他守陵,也是想让他仔细思索皇考在世时的教导,只是到底太后病着,朕又因为朝政,不能长久承欢于膝下,那便让他回去吧。 见着皇帝放弃了这个想法,隆科多也松了口气。 如今皇帝登临大宝,其实根本就没必要对这些皇室宗亲大挥屠刀,一方面这不利于皇帝自己的名声,另一方面,想要拔除这些人的影响力,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 比如分化他们的党徒,比如慢慢将他们边缘化。 钝刀子磨肉,只要这些人手里不掌权不掌兵,玩完是迟早的事儿。 何必要打要杀的,到头来自己也落不着什么好名声。 最后原本要大祸临头的十四贝子,还是全须全尾的回到了京城。 不过他自己却是没什么感觉,每日照旧还是饮酒发牢骚,便是前往太后跟前侍奉,那也是牢骚不断。 太后一开始还听之任之,但是很快,在皇帝和太后谈过一次话之后,太后却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在某次十四贝子入宫再一次抱怨皇帝刻薄寡恩之时,狠狠的斥责了小儿子一顿。 听说当天十四贝子出宫的时候,整个人都蔫头搭脑的,而皇帝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都多吃了半碗饭。 不仅如此,太后还让人去十四贝子府上传了懿旨,当着所有人的面又把训斥的话说了一遍。 听说十四贝子被训的脸都绿了。 不过这些皇宫秘闻隆科多当然不知道了,他只是在看到这个结果之后,便知道皇帝采纳了自己的谏言。 皇帝斥责弟弟当然也很合情合理,但是难免落下一个不好听的名声,还会让人怀疑皇帝这是不是心虚,所以想要找茬害自己的弟弟。 但是太后斥责自己的儿子,却没有人能说出不对了,毕竟母亲训儿子天经地义,你们谁还能比太后更懂自己的儿子? 如此结局,隆科多也就放心了,只希望经过此事之后,这位历史上的孝恭仁皇后可千万别又早死了,不然皇帝再落下一个逼母的骂名,隆科多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再次破防对线。 但是现在的皇帝还是很高兴的。 有天隆科多入宫奏报朝政,皇帝高兴的和他说:太后果真是知晓大义的慈厚之人啊,若是这番斥责能让老十四也知道公忠体国的道理,朕又怎会吝于王爵的封赏呢? 隆科多一听这话,一边高呼皇上圣命来拍马屁,一边心里却琢磨,皇帝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看十四贝子这个王爵却是够呛。 和皇帝争夺过储位的政敌,皇帝能让他有个善终已经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了。 处置完了叛逆的弟弟,自然也要提拔一些听话的弟弟做牌坊。 雍正在这方面还是很舍得的。 就在同一个月皇帝命怡亲王胤祥总理户部,并且册封胤祥的长子弘昌为贝子,之后又晋封先皇七子淳郡王胤祐为淳亲王,还让他与诚亲王一起给先皇的景陵写碑文。 之后又经怡亲王推荐,册封先皇十七子胤礼为果郡王,让他入了理藩院。 要知道,此时的廉亲王虽然也负责办理工部事务,但是他理藩院尚书的职务还实打实的扣在头上。 一个小小理藩院,竟然进了两个王爷,不说小庙装大佛,只怕是雍正如今,就连理藩院的差事,都不信任让廉亲王来办了。 至于工部那边,廉亲王管的都是一些宗庙修建打理的琐事儿,一点核心朝政都不沾边,现在可以说约等于闲人了。 倒是这个在康熙一朝并不显露的果郡王,此时却是后来居上,靠着怡亲王的赏识,一路扶摇直上。 不说这些复杂的政治斗争,如今还有件大事儿需要隆科多操心。 今年的恩科,皇帝的意思是,要加一门翻译科。 所谓翻译科,分为满洲翻译和蒙古翻译,满洲翻译就是将满文翻译成汉文,并且用满文写一篇文章,蒙古翻译就是把蒙古文翻译成满文。 这是独属于八旗子弟的进身之阶,之前只能考生员,但是皇帝现在的意思就是在乡试和会试上都加设这一科。 这算是皇帝对八旗子弟的仁政,但是隆科多却从这件事里,看到了一线生机。 因此即便科举之事是礼部管辖,与吏部关系不大,他也上书。 既然要加开翻译科,不如也借此加开一些别的科目,如今朝廷用人,为官做宰的除了满洲勋贵便是汉人士大夫,但是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不知生计,不知民间疾苦的,让这些人统管一县一府,差一点的,可能连本县本府的帐都算不明白。 第50章 因此他请皇帝也加开明算科,这不仅是为天下的士子提供了新的进身之阶,可以收拢天下士子之心,同时也有利于国家的发展。 除了这个,隆科多还请皇帝在八旗官学中加开科学这门课程,这个的借口就更方面了,圣祖仁皇帝对于自然科学便十分推崇,如今满人更应该继承圣祖仁皇帝的衣钵,大力发展和弘扬这门学科。 他知道满清皇帝吝于将自然科学推广给汉人,生怕汉人学会了之后,颠覆满清江山。 那他就从满人做起,事情的发展都是从上而下拓展开来的,只要开了这个头,他相信,拓展到汉人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就是这个开头,却是最难的。 皇帝接了隆科多的奏折之后,对于第一个开明算科还是很支持的,很快就答应了。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开天辟地的行为,在前朝就曾有过明算科,只是五代之后,明算科就开始废置不定。 现在重新捡起来那还是很简单的,而且隆科多有一句话是说到了皇帝心里,收拢天下士人之心。 这是每个皇帝都无法拒绝的诱惑,毕竟收拢了士人之心,便也代表着自己的身后名得到保障,更何况这个明算一科,也和皇帝心中的改革方案相契合。 要是官吏都通明算,那算起帐来不就更容易了吗? 明算科和翻译科的开设,很快就吩咐了下去,礼部见了也没多惊讶,皇帝开设科目这种事儿还是很常见的,但是这几百年以来,走到最后的还是他们进士科,这些其他科目,都对进士科毫无威胁,甚至即便考中了其他科目,在官场上也会受人歧视。 但是另一个建议,皇帝就有些迟疑了,收到之后,也只是留中不发。 隆科多也早就预料到了皇帝的这个行为,因此并不惊讶。 在皇帝传召他入宫的时候,也是心态平稳,心里只想着该怎么样才能说服皇帝。 等隆科多到了养心殿时,皇帝正在更衣,他坐在外头等了一会儿,皇帝这才叫他进去回话。 他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坐在书桌后面的皇帝,他今日穿着一身明黄色便服,看他的眼神也有些深邃。 隆科多提起了心思,急忙上前给皇帝行礼:臣隆科多,给皇上请安。 之前满洲大臣大多都称奴才,但是雍正皇帝上位之后,觉得奴才此语不大庄重,便下令让大臣们都称臣,这道命令倒是说到了隆科多心里,要是可以的话,谁愿意给人当奴才呢? 皇帝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舅舅不必多礼,起身赐座。 隆科多又谢过皇帝,这才起身坐下。 但是也不敢坐实了,只虚虚搭了半截,眼观鼻鼻观心,只等着皇帝发问。 朕听说,你家中族学,竟是开了数学地理天文学和格物学的科目? 隆科多立刻应是:承蒙先皇恩德,曾经赐给臣一些西洋科学的书目,臣愚钝,不能理解其中至理,便想着或许家中子弟能学懂一二的,便在家中族学开了这几门课程,又请了几个西洋来的传教士上门教学。 雍正听了这话浅浅一笑:舅舅果真是大行皇帝的忠臣啊。 隆科多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谁的忠臣你心里没数吗? 吐槽归吐槽,隆科多面上还是做出战战兢兢的模样:先皇有大恩于佟氏,臣自然不敢有片刻忘怀,但是臣也愿能培养出更多有才能的人,为皇上效力。 我这不仅是感激先皇恩德,更重要的是,我这也是为了您着想啊。 皇帝听了这话,面色果然缓和了几分,笑着走上前来,拍了拍隆科多的肩膀:舅舅的心意朕当然懂。 说完他转过身去,回到桌案前,轻轻抚了抚桌案上折子,思索道:这些外夷的学问虽然新鲜,但是到底只是小道,不通至理,即便是学了,又能有多大的用处呢? 说白了,雍正皇帝是个坚定的实用主义者,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西洋学说,虽然他也为了讨好康熙皇帝曾学过,但是到底他没有康熙皇帝那份学者之心,就算是学了也没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 说到底,这不当吃不当喝的,能有什么用? 不过隆科多却不敢任由皇帝之心如此偏颇下去,立刻道:臣曾听那些传教士说,他们传入大清的这些学说,其实只是西洋科学的皮毛,还有更深刻的学问并没有传过来。 一说这话,雍正皇帝面上立刻露出厌恶之色。 虽然康熙一朝一些西洋传教士深受皇帝看重,但是在康熙朝晚年,这些西洋传教士却引发了中国的礼仪之争。 说简单点就是教皇看到西洋传教士在中国传教进行的如火如荼,便想要插手其中,想要让信奉天主教的**只许信天主,其他什么祖宗神灵,甚至于孔子都不许祭拜。 康熙皇帝甚至因为这事儿,还让人出使了一趟罗马教廷,结果出使的那个人差点都教皇扣下没能回来。 就这么一个态度,康熙皇帝为了怕多事,直接在康熙六十年下命令,让这些人不许在中国传教了。 雍正作为皇子,自然是知道这一桩公案的,因此他现在对这些西洋传教士的感官也十分不好。 认为这些异端小教也敢管我们中国的事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又听,这些人传播来的知识,竟也只是一些残羹剩饭,雍正就更生气了,火蹭的就冒了出来。 此等异端邪说之人,果然可恨,皇考之前任由他们传播教义,他们竟然还敢敝帚自珍! 看着皇帝如此生气,隆科多赶紧安抚:这些传教士来我们大清,只是为了传播教义,哪里会认真学习这些与教义无关的西洋知识,虽也有博学广闻之人,但是只怕也是少见。 这话倒是不错,到底将雍正皇帝的怒火熄了三分。 但是他又不由皱了皱眉:既如此,那这西学还要学习吗? 隆科多急忙进言:此虽小道,但是也颇有用处,不然圣祖仁皇帝也不会如此推崇,日后即便我大清不用,也该知道几分道理,不然若是人有我无,那也是一大危害,不过臣想着倒也不必被这些传教士拿捏?可先遣使过去看看情况,若是能购得书籍,岂不是两全其美? 被人拿捏这种事,皇帝是万万忍不了,但是想着万里之外的国度,他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那地方那样远,这东西也不见得简单,派谁去合适呢? 隆科多可不敢在使节问题上提意见,只是笑着道:遣谁为使,臣不敢自专,但是臣家族之中,却也有几个子弟,学得几分西洋理学和西洋语言的皮毛,可为辅助。 皇帝自然是喜欢这些能为自己解忧的臣子,立刻就高兴了:舅舅果然深得朕心,此事朕会仔细考虑的。 隆科多见皇帝应了,心下也松了口气,他现在能做的都做了,至于成与不成,就看日后了。 ** 五月的时候,皇帝在太和殿开了大朝会,这还是皇帝登基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来的人很齐全,乌压压望过去一片都是人。 隆科多当然也在,不过他身为吏部尚书,自然不必站在外头,而是站在太和殿里面,这一日的大朝会也没啥重大事件,都是一些老生常谈,议完之后很快就退朝了。 不过等退朝之后,与隆科多几个重臣商讨国事的时候,皇帝却突然道:如今和硕特部的酋长罗卜藏丹津蠢蠢欲动,西北局势越发紧张,朕准备下令,让年羹尧总理川、陕、甘、云四省的一切事物,以备来日。 皇帝这话一说出来,几个重臣都不免面面相觑,眼中也生出犹疑之情。 要知道,如今的西北局势,是有两个人坐镇的,一个是贝子延信,一个是年羹尧。 第51章 这两个人,延信虽然是宗室出身,但是他却是胤禵一手提拔起来的铁杆,之前为了召胤禵回京,便让延信代管了抚远大将军印。 虽然大家早就知道,皇帝是不会允许十四贝子的人长久掌控西北军务的,但是也没想到,皇帝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玩这么大。 竟是直接将四个省的事物全部交付于年羹尧一人之手,那若是年羹尧生出异心又该如何呢? 虽然大家心里都这么想,但是嘴上却都不敢说,隆科多心里明白,皇帝这是把所有筹码都押在年羹尧身上了,一把**,成了那皇帝地位越发稳固,要是失败了,也可以杀了年羹尧,谁让他辜负皇恩,而皇帝这儿还有回旋的余地。 毕竟皇帝他是* 真的不懂军事,这事儿肯定怪不得他。 不过能做出这种事,也和皇帝的性格有关,雍正这个皇帝,是很容易情绪上头的,在不久的将来征伐准噶尔时,皇帝也是将万千希望都寄托在傅尔丹身上,不过那一次,皇帝却没能赌对,一场和通泊之战,清军差点被全歼。 不过这次因为隆科多早知道结果,便也闭口不言,皇帝热血上头,想要搞什么君臣相得就让他搞吧,有他后悔的时候,自己这段时间泼的冷水已经够多了。 果不其然,虽然几位大学士都提出了异议,但是皇帝主意已定,他们也改变不了皇帝的想法,因此很快的,这道诏令就颁布了下去。 年羹尧至此彻底掌控了西北的军政,初步实现了军政一体。 不仅如此,很快皇帝又下了一道命令,将延信的西安将军的职务免去,任命年羹尧继室的叔叔为西安将军,等于将西安八旗的指挥权也给了年羹尧。 皇帝对于年羹尧的信重几乎已经达到了极致,隆科多有时候都在想,要是年羹尧没有实现皇帝的期待,那将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不过这一切的想象都是空谈,雍正元年八月罗卜藏丹津正式起兵反清。 ----------------------- 作者有话说:来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大事 罗卜藏丹津这一反叛, 朝廷这边,很快就知道了。 罗卜藏丹津是青海蒙古和硕特部右翼的首领,康熙五十三年的时候, 承袭了他父亲的亲王爵位。 康熙五十九年的时候,朝廷入西/藏平定入侵的准噶尔汗国, 罗卜藏丹津作为协助一起参与了进去。 因为当年罗卜藏丹津所在的和硕特汗国就是被准噶尔给灭亡了的,所以朝廷对于罗卜藏丹津还算信任。 只是有时候这事情就是这么邪门, 罗卜藏丹津跟随当时的大将军王胤禵入藏,在经过青海时, 他要求朝廷能恢复他们家族所在的汗庭。 这种事儿胤禵怎么会答应, 就算胤禵答应了朝廷也不会答应,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直接统治的, 为啥非得脱了裤子放屁搞什么羁縻。 但是除了这个要求没答应之外,朝廷对于和硕特部还是很恩遇的, 雍正元年,就在不久之前,朝廷还嘉奖了随清军征战的和硕特部人。 不过这个受嘉奖的不是罗卜藏丹津, 而是罗卜藏丹津的侄子察罕丹津,朝廷直接册封他为黄河南亲王, 与罗卜藏丹津共领和硕特部右翼。 可能就是这个行为,威胁到了罗卜藏丹津的地位, 因此导致他起兵反叛。 据说他这次反叛,召集了青海厄鲁特蒙古的四十多个台吉,会盟于察罕托罗海,自号**浑台吉。 对于不肯起兵的,受过清廷恩惠的其他两个和硕特部的亲王, 他则是先后派兵前往袭击。 和硕特部的左翼郡王额尔德尼额尔克托克托鼐,因为不从反叛,又打不过罗卜藏丹津的叛军,最后只能携带妻儿残部逃亡西宁,给朝廷报警。 还有与罗卜藏丹津共领和硕特部右翼的察罕丹津,被叛军打败后,也带着妻儿部属跑到兰州去了。 在年羹尧上来的折子里说,这个罗卜藏丹津不仅裹挟了厄鲁特部的蒙古台吉们,还和一些大喇嘛联合到了一起。 要知道青海这边,黄教可是十分兴盛的,喇嘛们一掺和进来,一时间叛军势力大增。 叛军一路烧杀抢掠,都已经打到西宁城外十余里了。 雍正接到消息之后,简直气的话都说不出来,脸涨的青紫,一把将奏折扔到了地上。 和硕特部世受国恩,罗卜藏丹津身为庶支能够继承爵位,那也是先皇对他们父子的恩情,他如今不思报答恩情,反倒反叛于朝廷,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皇帝气的说话都带着颤音。 虽然早就知道罗卜藏丹津有不臣之心,但是这么明晃晃的反叛起事,哪个皇帝能不闹心。 隆科多俯身将折子捡了起来,安抚道:罗卜藏丹津这样没有忠义之心的人,不值得皇上为他如此动怒,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一旁的怡亲王也跟着劝慰:皇上,隆大人说得对,如今西北还有年羹尧,他之前在平定准噶尔时有功,想来是个知道兵事的人,目前为止还不必太过忧心,只是朝廷到底还是要拿出一个章程来。 一个亲弟弟,一个是隆科多这个舅舅,雍正皇帝也很快就平息了怒火,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几个大学士兼朝廷重臣。 诸位爱卿觉得此事该如何? 大学士张廷玉最为稳重,先道:罗卜藏丹津父子在和硕特部积威已久,如今又连通了青海黄教的大喇嘛,此事不得不察,臣以为,此事一方面可着年大人准备平叛,一面也可着人前去与罗卜藏丹津谈判,一方面是迷惑罗卜藏丹津,一方面也可以试一试他的深浅。 雍正听了这话立刻点头:衡臣此言是老成持重之言,只是不知该派遣何人去谈判呢? 这话一问出来,顿时养心殿里鸦雀无声,这可是个不讨好的工作,前去招降叛逆,这话虽然说的好听,可是这些人不服王化,说不准过去了就是送命,又有谁敢去呢? 不过张廷玉到底是个很敢任事的人,仔细思索一番之后,就立刻道:兵部侍郎常寿如今正在西宁。 皇帝直接点头:就他了,写一封招降手谕给他,让他前去罗卜藏丹津军中宣谕。 张廷玉领命,立刻下去写谕旨。 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这玩意估计写了也白写,就以罗卜藏丹津的这个行事,一封谕旨肯定是劝不动他的,前去招降也就是走个流程。 隆科多见此,立刻道:皇上,还要防备罗卜藏丹津与策妄阿拉布坦勾结啊。 要知道虽然清廷打败了入侵西藏的准噶尔,但是也没能把人彻底消灭,现在准噶尔汗部还是在西北边境虎视眈眈。 雍正听到这话,脸都绿了:这个该死的叛逆,准噶尔灭亡了他们和硕特汗国,他竟然还要和仇敌结盟吗! 隆科多急忙劝道:此等悖逆之人,哪里知道礼义廉耻,他不过是想当藏王,只怕早就忘了亡国之恨了。 雍正被气得不轻,但是理智还是在的,立刻点了点头:给年羹尧下旨,任命他为抚远大将军,让他准备平叛,以及防备准噶尔,还有那些被罗卜藏丹津袭击的亲附朝廷的王公们,也让他要接应一下。 隆科多立刻应是,心说皇帝看着气急,其实脑子里还是很理智的,团结亲近你的,打击反叛你的,这很合理。 不过任命完年羹尧之后还没完,雍正继续道:朕记得岳钟琪也在西南,任命他为征西副将军,参赞大臣,随同年羹尧一同西征。 给军中派驻参赞大臣本就很常见,而且岳钟琪也算是名门出身,是知兵事之人,之前就曾在青海平过叛,因此派他为副将大家也都没啥意见。 皇帝的命令急急送往青海。 很快的,朝中的其他大臣们也知道了此事,一时间议论纷纷,大家目前为止其实都有点不信任年羹尧,毕竟他之前一直就是个文官,管后勤的,现在让他打仗这不是闹呢么。 就连十四阿哥都上书,请求领兵,要替皇帝平叛,皇帝哪还敢用他啊,直接拒绝了,并且一意孤行,坚持了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