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姑女友来自民国1942》 第1章 来自1942 第1章 来自1942 凌晨五点,首都某高档养护中心。 “陆远啊……你外公他刚刚……我们医务人员方面已经尽全力在抢救,抱歉!” “辛苦刘院长!” 陆远没有多少悲伤,甚至有一丝解脱的痛快。 哪怕自己是对方在世上仅存的亲人。 从小到大,母亲陈岚和外公陈树的父女关系一直势同水火,所以陆远也没怎么接触过外公。 三年前父母意外去世后,来往更是寥寥无几。 除去感情淡薄的因素外,还有就是老人家的精神好像出了问题。 整天神神叨叨,说自己年轻时当过几年道士,因窥探天机发不义之财,才连累女儿女婿早逝。 还总说自己对不起太多人,死了也没脸下去见旧人…… 陆远去看望过外公陈树几回,但一直没当回事。 毕竟老人家临近六十才老来得女,突然白发人送黑发人,难免悲伤过度导致精神错乱。 不过好在陈树赚了不少钱,能请最好的护工和医生,得过且过活到今天,足足106岁! 按照老人家生前嘱咐,葬礼简之又简。 从养护中心到火葬场再到墓地,短短一天走完流程,没有半点仪式。 晚上九点,陆远拿着老人的贴身遗物准时回到家中。 一共三样东西——一台老人机,一支钢笔和一张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边角磨损得厉害,画面模糊斑驳。 勉强能看出是五个穿着老旧道袍,年纪大小不一的人在山门前并肩站着。 左三男,右两女,年纪最大的是个胡须发白的老道士,年纪最小的是个模样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中间两男一女估摸着二十出头。 “道士?” 陆远心里泛起嘀咕,转到照片背面,从左到右分别用小楷写着名字。 陈丰庆、陈小树、陈小谷、陈小芝、陈小苗……五人民国二十四年摄。 “陈小树,陈树……” 不等陆远再看个真切,整栋大楼灯光骤然熄灭,房间漆黑一片。 跳闸? 陆远打开手机灯光朝客厅走去,隐约瞧见茶几后蹲着一个矮小人影,伴随一阵清晰的咀嚼声。 那样子……是在偷吃他昨天吃剩的面包? “外公家里进贼了?” 陆远缓步上前,待到靠近后骤然暴起朝小贼扑去。 凭借一米八五,一百五的体型优势,陆远将“小贼”死死压在沙发之上。 他厉声呵斥:“说,咋进来的!” 对方一声不吭,陆远便想搜搜她身。 “女的?” 他手掌上移,突然意识到手感不对。 可贼就是贼,哪管她男女。 陆远抽过一条沙发巾,准备给不停挣扎的小贼来个死猪扣,忽听对方发出哭吼哀求。 “军爷俺错了!求求军爷行行好!放过俺!” 女贼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清脆干净,软软糯糯,很是好听。 嘴里的豫州方言更仿佛有一种奇特美妙的韵律,让陆远下意识停下了动作。 陆远纳闷问:“军爷?你喊我?” “军爷……俺不跑了……俺啥都依恁(你)……求求你让俺先吃口东西。” 女贼凄惨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近乎气若游丝,听得陆远心里直抽抽。 下一秒整栋楼灯光重新亮起,刺得陆远眯起眼睛。 他低头看去,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被他压在身下的是个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姑娘,估摸十七八岁。 脸上灰一道泥一道,头发干枯打绺,身上套着件脏兮兮的破旧道袍。 刚才一番撕扯,衣领被扯开老大一截,露出黑瘦的锁骨和一小片胸脯。 可陆远脑子里没有半点欲望,甚至不想去看第二眼。 女贼身上满是污泥,还有一股子混合着汗馊和泥腥的浓烈怪味,怕是好几个月没沾过水。 陆远触电般弹开,蹭蹭后退两步。 女孩手忙脚乱地把扯开的衣领胡乱拢好,整个人缩成一团,像只受惊的鹌鹑,警惕地瞪着陆远。 空气凝固了几秒。 女孩的视线开始不受控制地飘向刚才掉落的面包,喉咙里发出清晰的“咕噜”吞咽声。 陆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弯腰捡起面包,吹了吹灰。 “给。” 女孩一双眸子瞪得溜圆,看看面包,又看看陆远,似乎难以置信对方会把食物分享给自己。 愣了几秒后,她一把抓过面包开始狼吞虎咽。 陆远也不急,等着对方把手指上的渣都舔干净了,才开口问:“你打哪儿来?怎么穿成这样?刚才喊我‘军爷’又是什么意思?” 姑娘抹了抹嘴,眼神里恐惧稍退,但还是警惕问:“恁……恁真不是当兵的?” “你看我哪像当兵的?” 陆远摊手,展示自己身上的居家t恤大裤衩。 姑娘上下打量一眼,在陆远白净的脸蛋和胳膊上多停了几秒,小声嘀咕:“也是,恁这么白净,就算是兵也是少爷兵。” “别扯没用的,说重点!” 陆远稍稍一加重语气,对方立马吓得缩起脖子。 她操着那口软糯的豫州腔开始讲述。 “俺是逃灾过来的,想进城吃口救济粮,可城门口那些扛枪的兵大爷不让俺们进,说俺们过了地界,已经不是‘灾民’,俺气不过,就上去跟他们理论。” 她抹了把眼泪,小表情委屈巴巴的。 “那领头的盯着俺看了许久,估计是看出些什么,说想吃救济粮就让俺跟他进去。 结果他把俺骗进旁边一个破屋里,门一关,上来就要扒俺衣裳! 俺跟他拼了命地撕巴,一脚踢到他下头,趁他嚎的空儿扭头就跑,结果脚下一滑栽进一口枯井里头。 一睁眼就在这咯,摸到点吃的刚吃一口,恁就扑上来咯……” 陆远听得一头雾水。 灾民?军爷?强奸? 现在2025年,这几个词能凑到一块的? 而且眼前这丫头黑瘦干巴、浑身馊味。 就这模样,那“兵痞子”得是饿了多久没沾荤腥才下得去手? 他压下心头的荒谬感,试探着问:“你是哪年人?” 吃人嘴短,小姑娘乖巧老实地回答道:“俺是民国十三年生人,六岁那年差点被卖进窑子,幸亏俺师傅路过把俺救了,带上山当徒弟。 算算……今年俺该也十八哩。” 轰! 民国十三年? 陆远只觉得脑子里像炸了个响雷! 他没再说话,面不改色拿出手机开始查询资料。 陆远不说话,姑娘也只能傻愣着,惊魂未定的她眼珠子却管不住,滴溜溜地四下乱瞟。 这屋子灯火通明,比山下地主老财家都亮堂,应该是有钱人家? 墙上挂着的那个扁扁的黑框框是啥,光溜得能照出人影。 墙角那个呼呼吐凉气的“铁箱箱”又是啥,吹得俺胳膊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另外他捧着块发光的砖头在摆弄啥,是吃的吗? 还是好饿哦,希望他是个好人,能再施舍俺点吃的…… 查完资料的陆远收起手机,重新看向女孩。 民国十三年是1924年,女孩十八岁,说明她是从1942年穿越过来的。 1942、豫州、大灾……那个年代的兵痞,干啥混账事都不奇怪。 强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陆远收起手机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陈小苗!” 女孩大声回应。 “陈小苗?” 陆远瞳孔骤然放大:“你叫陈小苗?!” 陈小苗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缩着脖子,使劲点点头,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茫然和惊恐。 “啊……俺师傅给起的,说贱名好养活……恁……恁这是咋了?” (本章完) 第2章 俺们赢了么? 第2章 俺们赢了么? 陆远看着眼前黑不溜秋,脏不拉几陈小苗,实在没法把她照片上那个眉眼弯弯的小姑娘对上号。 他指了指浴室方向:“先去洗洗,洗干净再说。” 陈小苗立刻警惕地抱紧自己:“恁让俺洗澡干啥?” “问恁多!洗完澡就有吃的。” “有吃的?中!” 一听有吃的,陈小苗那点警惕瞬间被食欲碾碎,忙不迭点头。 陆远把她领到浴室,打开淋浴。 温热的水流喷出,吓得陈小苗“嗷”一嗓子往后蹦,瞪着那“喷水的铁管子”如临大敌。 陆远耐着性子教她开关冷热,又塞给她一瓶沐浴露和洗发水。 “这玩意是香胰子,这玩意是洗头膏,晓得用不?” “诶,胰子怎么长这样……” “你别管它长哪样,往身上头上抹就行,试试先!” “哦哦……” 陈小苗小心翼翼挤出一点抹在胳膊上,搓出满手泡泡,新奇地瞪大眼睛。 “咦?这胰子咋恁多沫沫,还香喷喷哩?还有这味儿……跟山上的野似的。” 确认她能自己捣鼓了,陆远退出来,顺手关上磨砂玻璃门。 他再去到母亲空置的卧室,翻出一套宽松的运动短袖短裤,放到浴室门口。 “洗完换上这个,你那身味儿太大。” 隔着门,里面传来哗哗水声和陈小苗时不时被热水烫到的小声惊呼,夹杂着对“香胰子”的新奇感叹。 陆远摇摇头,重新拿出那张黑白照片,指尖划过“陈小苗”三个字。 不一会儿,水声停歇。 磨砂玻璃门被拉开一条缝,一只湿漉漉、白生生的胳膊伸出来,摸索着把门口那堆衣服飞快地拽了进去。 又过了几分钟,浴室门才被彻底推开。 陆远下意识抬头看去。 女孩穿着一身明显大一号的灰色运动服,裤腿和袖口都卷了好几道,湿漉漉的黑发胡乱贴在脸颊和脖颈上,还在往下滴水。 洗去了满脸泥污,露出一张清秀可人的脸蛋。 虽然因为营养不良略显蜡黄,瘦得下巴尖尖,脸颊也没什么肉,但眉眼轮廓跟照片上那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褪去了孩童的稚气。 而最抓人的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像山涧里受惊的小狐狸,水汪汪地望着你,天生带着点怯生生的媚态。 难怪那兵痞子会起色心,估计是瞧出味来了…… 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照片拍摄时她大概十三岁,现在十八,时间也能对上。 陆远心里最后一点疑虑烟消云散。 “叮咚!” 门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外卖到了。 “来吃饭吧。” 陆远怕陈小苗饿得太久肠胃受刺激,只点了清粥和素包子。 等到食物摆上桌,陈小苗眼睛都瞪直了,喉头滚动,小心翼翼地看向陆远。 “吃吧。” 陆远努努嘴。 得到许可,陈小苗立刻扑到桌边,也顾不上烫,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 她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噎得直翻白眼也舍不得停,实在咽不动,就赶紧灌一大口粥顺下去。 也难怪,毕竟差点就成了饿死鬼…… 陆远等她狼吞虎咽的劲头稍微缓了点,才装作随意地问:“看你穿道袍,以前在道观里?” “嗯嗯!” 陈小苗嘴里塞着馒头,含糊不清地点头:“俺们观叫栖真观,一共五个人。 除去俺和师傅,剩下三人都是因为乱世,来观里躲灾躲仇的,师傅收留他们,怕招来麻烦,就给他们改了跟俺一样的名。” 陆远又问:“他们人呢?” 陈小苗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黯淡下去:“那年鬼子打进中原咧,道观里收留了好多伤兵和没处去的乡亲。 他们三个听鬼子造的孽,气得眼都红了,非要跟着那些伤兵一起下山打鬼子,后有人来信,说小谷哥和小芝姐都死在鬼子手里,只剩小树哥去咧西边……” 陆远继续问:“那你呢,怎么混到灾民堆里了?” “半年前有个狗养的鳖孙给鬼子带路,说俺们道观窝藏伤兵,师傅带着俺混在逃难的乡亲里往外跑,想着去西边找小树哥。 可师傅都九十多咯,路上没撑住,饿没咧……就剩俺一个咧……” 陈小苗一边说,一边拼命往嘴里塞包子,仿佛这样就能堵住涌上来的悲伤。 “节哀。” 陆远轻叹一声,没再多话。 陈小苗一直闷头吃,直到把最后一个包子咽下去,把碗里的粥喝得干干净净,连碗底都舔了一圈。 她抬起头,看着陆远面前干干净净的桌面,小脸“腾”地红了,局促不安起来。 “不好意思,俺把饭都吃咧……恁真是个天大的善人!祖师爷在上,善念通玄,福生无量……” 她双手合礼,像模像样地念了几句道家的吉利话,眼神真挚又带着点讨好。 “没事,我不饿。” 陆远摆摆手,看着陈小苗那双清澈又带着点狐媚气的眼睛,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起来。 “既然你吃饱了,那现在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做好心理准备。” 陈小苗被陆远架势一唬,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小手紧张地攥着过长的运动裤,怯生生地点头。 “恁……恁说。” “现在是2025年,距离你掉进井里那会儿,已经过去八十多年,这里也不是豫州,是首都,也就是那时候的北平。” 陆远尽量放缓语气:“你们道家不是有个烂柯的故事吗,你现在的经历就跟他一样。” “啥?!” 陈小苗瞪圆狐媚眼,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眼神发直,小嘴微张,脑子一片空白。 足足十分钟后,她那宕机的脑子才艰难地重启。 “俺……恁……” 她脑子里有一万个问题想问陆远,犹犹豫豫半天,最后发出心底本能的疑问。 “恁说现在是八十年后,那俺问恁,鬼子死绝没?俺们赢没?” 陆远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期盼和恐惧,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晰而肯定。 “赢了!” 陈小苗嘴唇哆嗦着,脸上的表情从极度的紧张到茫然,再到难以置信的狂喜。 下一秒。 “呜哇——!” 她开始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赢咧……真赢咧……师傅死前算的卦没骗俺!他说俺们一定能赢!一定能赢啊——!” 她一边哭一边喊,发泄着八十年前所有的恐惧、委屈和绝望。 (本章完) 第3章 他想收俺当偏房!? 第3章 他想收俺当偏房!? 次日清晨,陆远被一阵规律的动静吵醒。 他揉着眼走出卧室,猛然一惊。 只见偌大的客厅焕然一新,各种杂物堆放的井井有条,从里到外不见半点灰尘。 陈小苗正拿着块抹布跪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往前挪,擦得极为认真,直到瓷砖被她擦得能照出人影。 见陆远出来,她立马停下动作,抬头憨笑:“恁醒啦?瞧着这屋里落了灰,想帮恁拾掇拾掇,俺没乱动恁的东西。” 陆远见她一双狐媚眸子发红肿胀,猜她昨晚又偷偷哭过。 小姑娘觉得自己白吃白住过意不去,总得干点活才踏实。 可这屋里的东西没一样是她认得的,不敢乱碰,只能擦擦地…… “你怎么不用拖把?” “恁是指那个吗?” 陈小苗指向餐厅角落里的电动拖把:“俺琢磨了半天,也没懂它咋个使唤,按了上头的钮它就自个儿嗡嗡地转,给俺吓得够呛。” “算了……” 陆远摆摆手:“别费工夫,这房子明天开始不住人。” 陈小苗瞪圆了那双狐媚眼:“恁好的屋子,不住人多可惜啊!” 在她看来这窗明几净,冬暖夏凉的屋子,比山下赵老爷家都气派,不住人简直是天理难容。 陆远笑笑敷衍,没多解释。 这房子是外公陈树早年发家时买下的,当时属于高档小区。 虽然以陈树身家,如今在寸土寸金的首都置办一栋别墅也不在话下,但女儿早逝,外孙疏远,他一个人守着这套老房子,也算守着一份念想。 陆远这次来首都,是得知老人时日无多,等着料理后事的。 “收拾一下,跟我出趟门。” “中嘞!” 陈小苗也不多问,麻利地把抹布洗净晾好,一副随时待命的乖巧模样。 等到二人一出单元门,陈小苗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彻底傻了眼。 路上车来车往,鸣笛声此起彼伏,那些跑得飞快的“铁盒子”外壳锃亮,五颜六色,比她见过的军爷汽车还要气派。 远方,一栋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山”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乖乖……亲娘欸……这都是啥呀?” 她紧紧跟在陆远身后,小手攥着他的衣角,一双眼睛完全不够用。 “陆远,那楼咋能盖恁高?” “你往那瞅,还有更高的呢。” “那天上飘着的红灯笼是啥?咋还写着字?” “红绿灯,给车指路的。” “那大柱子上挂着的画儿,里头的女人咋穿恁少?不害臊哩?” “丫头,时代变了……” 陆远听得哭笑不得,有一搭没一搭应付着。 陈小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陆远,看什么都新奇,问什么都稀罕。 对街边店铺播放的流行音乐,对路人手里拿着的“发光砖头”,对头顶偶尔飞过的飞机……她嘴里的“恁看”和“为啥”就没停过。 二人来到附近的购物中心,自动玻璃门“唰”地滑开,又给陈小苗吓一跳。 她扯着陆远的衣角,小声嘀咕:“这门……成精了?” 陆远没再回应她,径直走入某大型连锁服装店,挑了几件合身的纯色t恤和运动裤,最后再拿上两双运动鞋,统一给陈小苗换上。 陈小苗站在镜前,摸着身上柔软的布料,又嘀嘀咕咕起来:“恁好的料子,俺穿可惜咯……” 陆远快速结账,转身去到负一楼的超市。 他推着车,熟门熟路地在货架间穿梭,不一会儿,购物车就堆起了小半座山。 陈小苗看着满满一车的东西,好奇问:“陆远,恁这是要出远门哩?” 陆远点点头,没有否认。 外公后事已了,暑假也快结束,他得回学校准备迎接大四。 突然多出个陈小苗,没户籍没身份,高铁飞机一概坐不了,只能开车走高速。 至于后续怎么安置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陈姑娘,也是个大难题。 总不能走哪儿都带着她这个“黑户”吧。 路过女士用品区,陆远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货架上绿绿的包装,顺手将每种型号都拿上一包。 日用的、夜用的、加长的、柔的、网面的…… 回去先让陈小苗都试试,看哪个用着习惯,日后省的麻烦。 陈小苗再一次好奇地凑上前,拿起一包翻来覆去地看:“陆远这是啥,能吃不?” “月事布,给你提前买的。” 陆远回答得直截了当,没有半点遮掩。 在他看来,这跟吃饭喝水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需求,没什么好避讳的。 “啥?!” 陈小苗手一哆嗦,赶紧将东西丢回购物车,脸蛋涨得通红,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陆远没在意她的窘迫,又主动把她领到女士内衣区,吩咐导购员:“麻烦带她进去,挑四五套舒服的,尺码……你帮她看看。” “好的先生!” 导购员笑容专业热情,拉着还处在懵圈状态的陈小苗就往里走。 陈小苗看着导购员比划,又看看墙上绿绿、布料少得可怜的“小衣裳”,再看看广告画上穿着清凉、笑得灿烂的女人,整个人都快烧着了。 等到结账时,她还凑在陆远身边,红着脸小声念叨。 “里胡哨的,太……太羞人……” “还有画上那些女哩,咋能穿成那样给大伙看,真不知廉耻……” 离开商场,陈小苗提着大包小包,定睛一看大半东西都是给她买的,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陆远是在为自己准备。 她忍不住试探问:“那个陆远,恁……恁这些东西,了多少钱?” 陆远看一眼手机上的支付记录,坦白道:“一千五百多一点。” “一千五!大洋吗?” “嗯……这个我一时半会也很难跟你解释,你就按1:100算吧。” 陆远选择敷衍了事,但陈小苗完全不懂什么汇率物价,只顿时傻了眼。 她那个年代天天都在通货膨胀,但1942年初,她过年下山找李屠夫买半扇猪肉也就一块大洋。 陆远今天在她身上了整整十大洋? 那几件没啥布料的衣裳和一堆“月事布”,竟然值十头大肥猪? “等……等俺找到活计,这钱俺一定还恁!实在不行,俺给恁家打长工,做牛做马都中!” 陈小苗猴急白咧地表态。 “不用,都自家人,谈钱见外。” 在陆远看来,人好歹和自己外公是旧识,照顾一二理所应当。 陈小苗听后,偷偷觑一眼陆远,心里犯起嘀咕。 自家人? 俺俩非亲非故的,咋就成自家人了? 又不让俺干活还钱,又给俺吃,又给俺穿,连贴身的玩意和“月事布”都想得周到。 难不成…… 他想收俺当偏房!? 说起来,昨晚他还碰了俺那里来着…… 陈小苗摸摸胸口,里头七上八下。 (本章完) 第4章 不是俺偷的 第4章 不是俺偷的…… 也不怪陈小苗瞎想。 她打小就明白一件事,自己很漂亮。 六岁时她差点被卖到窑子,窑子老鸨瞅见她第一眼,就笑呵呵说她是狐媚胚子,苏妲己转世,入对行咯,将来一定能勾搭个王侯将相。 万幸被师傅救到山上清修道法,免了许多世俗纷扰。 可即使隐居山林,还是偶尔会招来麻烦。 十四那年,有个地主老爷上山烧香,见她第一眼就出价一根黄鱼买她回去做小,最后被观里其他弟子提着锄头打下山去。 后来逃难时,陈小苗天天把自己捯饬得灰头土脸,就这样也差点遭了兵痞子的毒手。 “俺该怎么办?” 陈小苗越想越纠结,又听前方陆远开口催促。 “磨蹭啥呢,跟上啊,你人生地不熟,别迷路了!” 陈小苗定了定心神,暂时放下顾虑。 昨晚自己洗的白白净净,和陆远孤男寡女同处一屋,若对方真有歹念,完全可以用强。 自己细胳膊细腿的,还能扭过他不成? 这么看来,陆远哪怕对自己有想法,也至少是讲道理的。 何况自己还受着他恩情,万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回家清点好东西,陆远没有过多停留,找到外公那辆老a8钥匙后立马上路离京。 陆远就读于江城大学,从首都驱车过去足足一千多公里。 车辆驶上高速,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 副驾的陈小苗早上那股子兴奋劲儿还没过,整张脸贴在玻璃上,嘴巴微微张着,一双狐媚眼睁得溜圆,映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和楼房,是压抑不住的惊奇与兴奋。 之前那点关于陆远意图的疑虑,随着逐渐加快的车速而被抛到九霄云外。 “陆远,你这车跑得比那些军车快多咧!” 逃荒路上陈小苗见过不少当兵的开着绿色铁壳车横冲直撞,里面都是些惹不起的长官老总,自己坐还是头一回。 忽得一辆银白轿车呼啸而过,陈小苗隐约瞧见里头是个女司机,兴奋劲再次放大:“陆远,那车怎么是女人在开?” 陆远回应道:“现在差不多是个人都能开车,不分男女。” “那俺能学不?” “当然。” “那恁能教俺不?” 听见自己可以学车,陈小苗激动得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狐媚眼里满是渴望。 “我教不了,”陆远摇摇头,解释道:“现在想学开车得去驾校。” “驾校?” “就是专门教人开车的学堂。” “那……那得不少钱吧?” “钱不是问题。” 陆远一琢磨,正好借机给陈小苗补补现代常识,免得她后面闹出乱子。 “你得有这个!” 他从兜里抽出身份证递过去,开始耐心解释:“这玩意叫身份证,现在没有这个就是‘黑户’,全国大部分地方都寸步难行,被查到还会惹麻烦。” “黑户?!” 陈小苗小脸“唰”白,这个词儿听着就吓人,跟“通缉犯”似的。 “那……那俺咋办?俺没有恁这个卡片片啊!” “我暂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陆远实话实说:“所以你得跟紧我,别乱跑,免得惹上麻烦,被警察请去问话。” 一听“警察”、“请去问话”,陈小苗脸色愈发苍白。 那年头衙门口朝南开可不是跟你闹着玩的,一旦被警察盯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过你也别太怕。” 陆远见给小丫头吓得够呛,赶紧找补:“现在警察讲道理,和你那时候完全不同,至于身份证的事,我会给你想办法。” 陈小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中!俺保证乖乖的!一步都不乱跑!” 中午时分,二人抵达服务区,陆远打算歇歇脚,顺便解决午饭。 陈小苗果然信守承诺,陆远一开车门,她就紧跟着跳下车,跟条小尾巴似的,一双狐媚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并始终确保陆远在自己视线之内。 仿佛服务区里潜伏着无数抓“黑户”的警察。 直到陆远走到男厕所门口,陈小苗还下意识地想跟着往里冲。 “哎,打住!” 陆远赶紧转身拦住她,指着门上穿着裤子的小人标志:“你看清楚,这是男厕所!男的才能进!” 陈小苗反应过来,看着门上那个“穿裤子的小人”,又看看旁边门上那个“穿裙子的小人”,脸“腾”地红了,结结巴巴。 “俺……俺不认得……俺以为恁要去哪儿都得跟着……” 陆远又气又笑,摆手打发道:“回车里等去。” 陈小苗哦哦两声,一步三回头地挪回了车边。 等陆远从厕所出来,却见车旁围了两个人。 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还有一个满脸怒容的大妈,正“砰砰”敲着副驾驶的车窗。 陈小苗在车里缩成一团,小脸煞白。 陆远赶紧快步走过去:“诶诶诶……干吗呢?” 那保安和大妈见车主来了,立刻调转矛头。 大妈嗓门洪亮:“哎哟,可算来了!你妹妹怎么回事,偷东西还躲在车里装死?” 见着陆远,陈小苗这才小心翼翼降下车窗,委屈巴巴的快哭出声来:“陆远……俺没偷东西……恁跟警察说说,俺不想被他抓走……” 陈小苗并不知道保安和警察的区别,只觉得那身制服还有腰上“警棍”挺唬人的。 “放心,他不是警察,抓不了你。” 安抚好陈小苗,陆远打开车门拿出一包烟递上,客气道:“大哥,我妹妹怎么回事,你先跟我说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保安接过烟,和气回应道:“兄弟,不是我们故意找茬,是这位大姐她说她东西丢了,我们帮她查了监控,正好看到你妹妹在……” 保安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说,干脆掏出手机打开监控视频。 画面显示在便利店门口,陆远正排队结账,陈小苗在旁边等待。 她目光游移,突然看向门口桌椅,那里放着一碗只吃了一半、还冒着点热气的面条。 左看右看,确认没人后陈小苗猛地扑过去,端起碗狼吞虎咽,几口扒拉了个干净。 看到自己在那个会动的“黑框框”里如此不堪的模样,陈小苗直接哭出声来,指着屏幕语无伦次地解释:“俺……俺以为她不要了!扔那儿多可惜啊……那么多白面条……俺真不是故意的……” “好好好,没事的。” 陆远再次回头安抚,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愧疚感。 他自己不吃早餐惯了,完全忽略了陈小苗刚经历过1942逃荒,到昨晚才勉强吃了顿饱饭。 今天她先是早起干活,然后又在商场逛了那么久,怕是早就饿的不行,可又不好意思开口。 一个吃过观音土,啃过树皮的人压根不会觉得吃别人剩饭是不体面的。 (本章完) 第5章 小道算卦 第5章 小道算卦 陆远赔笑道:“对不住,我妹妹是饿急以为是没人要,那个多少钱?我赔给这位大姐。” “谁稀罕你赔那碗破面!” 大妈尖着嗓子:“瞧她那穷酸样儿,没见过吃的似的……我丢的是扳指,纯金的!我吃面那会儿丢的,监控里就她在桌前坐下来过,肯定是她捡走的!” 陆远严肃正声:“首先,监控里没拍到她捡你扳指!其次,麻烦你嘴巴干净点!” 他不觉得陈小苗会去捡什么金扳指,那玩意又不能吃。 大妈急得掏出手机:“你什么态度,信不信我这就报警!” 眼看事情要闹大,陈小苗突然扯了扯陆远的衣角:“陆远……恁先别跟她闹……”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止住抽噎,脸蛋上虽然还挂着泪痕,神情却专注起来。 她双眼微闭,左手拇指飞快地在其余四指的指节上来回点动,口中念念有词。 几秒钟后,她睁开眼睛对大妈道:“恁……恁的金扳指,去东南边,有水的地方寻寻看……兴许能找到。” “啥玩意儿?” 大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叉腰嗤笑:“东南西北?有水没水?小丫头片子,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偷了东西就赶紧交出来!” “东南边?” 陆远扭头看去,正是洗手间的位置。 再看那大妈的手,像是刚洗过不久,还沾着水渍。 他心头一阵骇然。 好家伙,这小姑奶奶不会真懂算卦吧? 陆远提醒道:“你刚才吃完面是不是去过洗手间,会不会不小心把扳指掉在洗手池里,这手上沾了水可容易滑溜。” “不可能!我……” 大妈下意识反驳,但话说到一半自己也开始不确定,她确实吃完面后去过洗手间。 保安是个机灵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连忙打圆场:“大姐,要不我去洗手间那边帮你瞅瞅?万一真掉那了,也省得你报警麻烦不是?” 他赶紧小跑去洗手间,没一会就举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小玩意跑回来。 “大姐!大姐!真在女洗手池的台子缝里卡着呢,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大妈瞧见保安手里是自己扳指,脸色尴尬得不行,但嘴还是不肯服软:“哼!谁知道是不是她偷了心虚,又偷偷放进去的,不然她怎么知道在哪儿?” 保安再劝:“哎哟大姐,找到了就好!人小姑娘可能眼神好,碰巧看见了呗,你快收好,别再掉了。” 事情草草收场,陆远也不敢追究。 没办法,陈小苗是黑户,真闹大了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关上车门,陈小苗才长长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座椅上。 她怯生生地偷瞄一眼驾驶座上陆远,小声问:“陆远……俺……俺是不是给恁丢人咧?俺不该吃人家剩饭的……” 看着陈小苗小心翼翼,生怕被嫌弃的样子,陆远反倒更愧疚,温柔叮嘱道:“以后饿了跟我直说,现在大伙日子都还过得去,至少不缺口饭吃,没必要吃人剩下的。” “晓得咯……”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去吃口饭,下午还得赶路。” 一听能吃饭,陈小苗刚才的惊吓和委屈瞬间被一键清空,小脑袋点得飞快。 “吃饭?中中中!” 来到服务区饭店,陆远点了两菜一汤,一盘宫保鸡丁,一盘素炒时蔬,外加一份龙骨海带汤。 这种地方的饭菜是公认的难吃又贵,陆远没什么胃口,拿筷子拨了两下就没了兴致。 陈小苗依旧吃得两眼放光,白米饭配着鸡肉,扒饭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在她看来,陆远真是对她好到没边。 这才第二天,就让她尝着肉味儿了。 陆远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状似不经意地问:“小苗,刚才你是算了一卦吗?” “嗯嗯!” 陈小苗嘴里塞着饭,含糊不清应上两声。 陆远诧异:“你们道士真能算卦?” 陈小苗咽下嘴里食物,拿起水杯灌上一口,抹抹嘴道:“师傅以前总说,俺们道士算卦这个事儿吧,玄乎得很,信则有,不信则无。 俺这点道行,也就能算算丢的鸡零狗碎跑哪去咯,或者谁家娃子这两天要倒霉摔个屁股墩儿,还总算岔哩!” 陆远顺着话头引:“那你师傅应该是个得道高人?” “啥得道高人哟。”陈小苗长叹口气,自嘲苦笑:“要是得道高人,哪会被鬼子撵得跟丧家犬似的,最后活活饿死在逃难路上……” 短暂唏嘘感慨后,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里重新泛起光彩。 “不过要说高人,那个陈小树才是真高人! 师傅说他是百年不遇的奇才,天赋堪比祖师爷,只稍稍学了点皮毛,就能无师自通。 下山去打鬼子那会儿,道行已经青出于蓝。” 陆远心思微动,不动声色地听着。 基本可以确定,陈小树就是他外公陈树。 陈小苗继续道:“因为陈小树太厉害,俺师傅总千叮咛万嘱咐他,说那窥探天机、改人命数的本事,拿来济世救人都得掂量再掂量。 要是敢拿来谋财图利,必遭天谴,祸及子孙!” 陆远心里猛地一咯噔! 他外公陈树,一个没背景、没学历的人,发家史却顺遂得不可思议。 八十年代初,他带着家里仅有的积蓄南下鹏城;九十年代互联网刚冒头,他就敢往里砸钱;千禧年后房地产还没彻底热起来,他又精准地布局了几块后来成为黄金地段的地皮…… 每一次踩点,都精准得如同未卜先知,简直像是重生文的主角。 如今想来,一切都有源头。 至于祸及子孙…… 陆远想到自己意外过世的父母,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半开玩笑道:“这么神?那小苗你帮我算一卦呗,看看我最近运势怎么样。” “中!”陈小苗一口答应下来:“恁随便写个字,俺给恁拆开看看。” 陆远余光一瞥,瞅见饭店墙上锦旗,食指沾点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一个“锦”字。 陈小苗端起茶杯抿上一口,不疾不徐开始替陆远解字。 “锦字左金右帛,和金有关,自是绕不开财运,所以再看帛字,上白下巾。 ‘白’者,西方之色,五行属金,主贵气、主财富。 《说文》有云:‘帛,缯也。’缯乃丝织之总名,古为钱货之代,亦为贵重之物象。 此字直接落在‘帛’上,乃是财星入怀,财神临门之兆。” 说罢,陈小苗又指向“帛”字的下半部分。 ‘巾’者,乃贴身之物,常喻闺阁、帷幔,主阴柔,主情缘。字形两边垂挂,如丝如缕,此乃‘红鸾星动,情丝缠绕’之形。” “借你吉言。” 陆远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大致还是能明白,陈小苗分析得出他最近会走财运和桃运。 陈小苗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又变回那个憨萌的小丫头:“嘿嘿,俺也是瞎说的,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恁可别太往心里去,太当回事儿反而不好。” 陆远没再搭话,只是默默端起茶杯。 财运…… 外公陈树离世,留下了一笔数额庞大的遗产。 但在法律意义上,他确实是唯一的法定继承人。 至于桃运…… 陆远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面前那张清秀可人的脸蛋。 好一个狐媚娇俏,憨萌可爱小道士。 该不会是把自己给算进去了吧? (本章完) 第6章 正房太太? 第6章 正房太太? “吃饱没?” 陆远随口问。 “饱咧饱咧!” 陈小苗摸摸肚子,脸上是货真价实的满足。 她碗里粒米不剩,连海带汤都喝得见底,要不是陆远刚才拦着,那架势真能把盘子边蘸的酱汁都刮干净。 走出饭店,二人远远瞧见服务区中央的小广场围了一圈人,吵吵嚷嚷的。 “妞妞诶,我的妞妞……” 人群里,刚才丢了金扳指的大妈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声音凄厉。 见保安也混在人群里,陆远凑过去好奇问:“大哥,怎么回事?” “别提了!” 保安大叔叹了口气,好意提醒道:“这大姐光顾着跟你们掰扯,一转头自个儿孙女不见了! 整个服务区都找遍了,监控也查了,就是没影儿。我劝你们还是别看热闹,免得她待会又把事儿赖你们头上。” 陆远和保安对话的工夫,余光瞥见陈小苗又悄悄掐起指节,双眸微闭,神情专注。 等她睁开眼,抬脚就要往人群里走。 陆远一把拉住陈小苗:“干啥去?” 陈小苗尴尬道:“俺算了算那娃在哪儿……” “在哪?” “西北头。” “你不是说你算得不一定准吗,咱们先去找找看。” “哦……” 陈小苗乖乖跟着陆远避开人群,快步朝服务区西北角走去。 西北方向是货车停靠区,停着一长排大卡车,陆远蹲下身,挨个查看卡车底盘下的阴影。 果然,第三辆卡车下蜷缩着一个穿裙子的小姑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瞪着外头。 小丫头正和人玩捉迷藏玩得不亦乐乎,压根不知道自己奶奶哭得有多惨。 “妞妞?”陆远试探着叫了一声。 小女孩吓了一跳,脸上是玩捉迷藏被发现的小惊慌。 “快出来,你奶奶找你急死了!”陆远朝她伸出手。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爬了出来,陈小苗赶紧上前,用袖子擦了擦小女孩脸上的灰。 “送回去吧。” 陆远没自己出面,让陈小苗领着小女孩回到人群。 当大妈看到孙女完好无损,哭声戛然而止,连滚带爬地扑过来,一把将孙女死死搂在怀里。 “妞妞!我的妞妞!吓死奶奶了!” 趁着大妈哭喊的工夫,陈小苗将事情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 大妈猛地抬头看向陈小苗,脸上涕泪横流:“姑娘,谢谢啊!刚才是我不对,我混蛋,我嘴贱!我……我……我给你磕头!” 大妈说完竟真要往下跪,陈小苗吓得“呀”一声,赶紧去扶。 “使不得使不得,大娘快起来,娃找着就好咧!” 大妈被扶起来,继续语无伦次地道谢加道歉。 陆远在人群外远远看着。 只见陈小苗被人奉承得小脸通红,那点小小的得意劲儿根本藏不住,一双狐媚眼亮晶晶的,像只偷尝着肉味的小狐狸。 二人回到车上,陆远驱车驶离服务区。 陈小苗还沉浸在助人为乐的喜悦中,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民国小曲,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点着拍子。 陆远随口问:“她那么凶你,你还帮她?” 陈小苗闻言坐直了些,脸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认真:“俺师傅说过,俺们修道之人,修的是心。 见人危难,能搭把手就搭把手,这是本分,她错是她的因果,俺善是俺的修行,两码事。” 陆远听得满心感慨。 这心善的丫头能在1942年那人吃人的逃荒路上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或许真是傻人有傻福,好人有好报…… 陆远转而提醒道:“小苗,以后别当着人面掐算,更别告诉别人你会算卦。” 陈小苗不解问:“俺算卦又不顶大用,不打紧吧?” “你觉得不要紧,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 陆远继续道:“你这本事,你自己觉得没什么,可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是天大的‘有用’。 到时候他们为了让你帮忙算点什么,或者怕你算出什么,威逼利诱,什么手段使不出来? 两个馍馍哄不住你,那要是许你金山银山,或者拿刀架你脖子上呢?” 陈小苗听得小脸绷紧,眼里透出后知后觉的害怕:“中!俺听恁的……” 言至于此,陆远也没再多废话。 他现在愈发好奇陈小苗在道观里受的什么教育,以至于下山经历一轮饥荒后,还能如此纯良温善。 车辆继续往前行驶,陈小苗忽开口问:“陆远,恁说俺是不是运气挺好。” “嗯?” 陆远发出一声疑问,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师傅临走前,也跟俺说过类似的话,说山下坏人多,让俺别轻易信人。可跟俺一块逃荒的那家子都是好人,现在又遇上恁,恁也是天大的好人!”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好人?” “恁对俺这么好,管俺吃管俺穿,还给俺买恁贵的衣裳,俺都不晓得该怎么报答……恁要不是好人,那天底下就没好人咧!” 被猝不及防的“好人卡”砸中,陆远一时语塞。 仨瓜俩枣就能哄成这样,看来自己得盯紧点,别让人用两个馍给骗了…… 陆远叮嘱道:“这两天你吃的穿的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不用大惊小怪,更不用想着报答。” “报答?” 陈小苗忽得愣住。 陆远是在点俺吗? 她迟疑许久,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那个……恁有啥想法可以跟俺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只是得让俺先琢磨琢磨。” 陆远打趣反问:“琢磨个啥,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想法?” “俺又不是恁肚里那蛐蟮,俺咋知道恁想啥唉……” 陈小苗扭头看向窗外,脸颊微微泛红,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他这是啥意思? 难道在等俺自个儿开口提纳偏房的事? 这也太羞人哩…… 可转念一想。 陆远实打实地管她吃管她穿,处处照顾周全,求个报答也不过分…… 自己如今虽脱离乱世,但到底是个“黑户”,无根无凭,在这八十年后的世道里,跟片浮萍没两样。 给陆远做个偏房,也总好过流落街头,或者被那些穿制服的“警察”抓走。 思来想去,这似乎是眼下唯一的活路。 只是……自己六岁上山,修的是清心寡欲的道,若真成了人家小妾,岂不枉费了师傅多年的教诲? 可转念一想,师傅也说过,饭都吃不饱,还修个狗屁道。 自己若跟了陆远,至少吃喝不愁,伺候他饮食起居就算是报答恩情…吧? 她越想脸越烫,一颗心砰砰直跳,最后鼓足勇气。 “陆远,俺问恁件事?” “你说。” “恁家正房太太凶不凶啊?” (本章完) 第7章 久经考验的封建主义战士! 第7章 久经考验的封建主义战士! 陈小苗突如其来的问题没头没尾,陆远方向盘差点一个打滑。 “太太?什么太太?” 他脑子转了半天,愣是没绕过这个弯。 “就是……就是……” 陈小苗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蝇:“俺听人说,有钱人家里头的正房太太都老厉害哩,见天儿地拿着家里的偏房小妾出气,打骂都是轻的……俺怕……” “我……” 陆远一脚刹车,在路边停车位上熄火。 “你觉得我想纳你当妾?” “那不然哩?” 陈小苗一脸“我早就看透了”的表情。 “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也就张脸还算生得俊俏些,恁对俺恁好,不图这个还能图啥?” 陆远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小丫头还挺有自知之明…… 他深吸一口气,正色道:“首先,我没有结婚,更没有太太!” 陈小苗眼睛亮了亮,小心翼翼凑过去,换上一副商量口吻:“那……那恁以后,能不能寻个脾气好点的? 只要她不拿俺出气,洗衣做饭俺全包,天天给她敬茶都中……”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怎么老想着给人当小妾!” 陆远终于没忍住,音量拔高了几分。 陈小苗被他吼得一哆嗦,小表情委屈巴巴:“俺是为恁好。” “为我好?” “嗯……” 陈小苗扒开左眼眉毛,露出一点浅红,开始给陆远“科普”。 “瞧见么,俺这叫‘隐媚砂’,说是前世修得未尽的‘狐妖债’。” “说人话!!!” “恁莫凶俺吗……” 陈小苗鼓鼓腮帮,开始絮叨。 “当年师傅都给俺算过命,虽然没当面讲,但其实俺心里都晓得。 小芝姐也说俺这身段、这模样、骨头缝里透出的柔劲儿,天生就是那高门大户里‘贵人疼、夫人恨’的命! 找个富贵人家,安安分分当个‘屋里人’,有人疼着、宠着、养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享那‘偏房福’。 认命就能活得长长久久,滋滋润润…… 如果强求当个正经奶奶,就是给自个和丈夫招灾惹祸! 轻则鸡犬不宁,重则家破人亡!” 陆远突然被陈小苗灌输一堆封建迷信,脑瓜子直嗡嗡的。 “你不说这玩意信则有,不信无吗?” “俺是道士,俺不信谁信!” 陈小苗的回答斩钉截铁,神情无比坚定,活脱脱一个久经考验的封建主义战士! “……” 陆远彻底放弃跟她讲道理的念头,换上不容置疑的强硬口吻:“第一!我不是什么富家大少。 第二!我更没想过让你以身相许报答我。 从昨晚到现在,我在你身上的那点钱,搁现在连个普通姑娘的彩礼零头都算不上,你还妾不妾的……” 陈小苗被陆远一顿劈头盖脸,整个人有点懵:“那……那恁为啥对俺恁好?俺又不认得恁。” “你不是说我好人吗,好人多干点好事,不应该吗?” 眼下陈小苗思想还没适应现代社会,陆远暂时不想挑明自己和陈树关系,只能把话往歪里扯。 “所以,这事儿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不然我就把你扔下去,让警察来抓你!” 陆远吓小孩似的吓唬起陈小苗,效果立竿见影。 陈小苗顿时小脸发白,在座位上垂着脑袋,闷声不吭了。 瞧着是真被凶狠了…… 陆远重新发动汽车,目光看似专注地盯着前方,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了。 自己为什么会接纳陈小苗呢? 仅仅因为她是民国来的? 想着想着,陆远眼角余光开始瞥向副驾驶。 午后阳光透过车窗,柔和地洒在少女身上。 她依旧低垂着头,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微微颤动着。 洗去了污垢的脸蛋,在光线下显得透明苍白,还有营养不良带来的脆弱感。 刚被陆远凶过的她紧抿着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天生带媚的眸子微微泛红,眼眶里泪珠要落不落,透着一股我见犹怜的委屈和茫然。 只安静地缩在椅子上,就像一株被风雨打蔫的苗,天然清丽,又勾人心魄…… 陆远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漏跳上一拍,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嘀——!” 身后传来刺耳的鸣笛声,将他思绪猛地拽回。 陆远暗骂自己一句,赶紧稳住车速,强行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和烦躁。 tmd! 老祖宗说得没错。 狐媚子真是祸害诶…… (本章完) 第8章 陆远要卖俺? 第8章 陆远要卖俺? 车厢内安静了许久,直至临近天黑,长时间驾驶的陆远开始感觉眼皮发沉,他强打精神将车速放缓,驶向灯光闪烁的收费站。 “您好,请出示通行卡。” 人工通道窗口里,穿着制服的小姐姐礼貌问候。 虽然小姐姐说着普通话,但那熟悉的口音腔调还是惊醒了副驾驶上昏昏欲睡的陈小苗。 “陆远!” 她兴奋地压低声音:“俺们到哪了,是不是……” 陆远点点头:“刚进豫州省城,我们歇息一晚,明早再走。” “到豫州嘞!?” 陈小苗扒着车窗使劲往外瞧,大概是想从陌生都市的霓虹灯影里抠出一点熟悉的印记,偶尔还会偷偷回头瞄向陆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小姑娘的心思好猜的很。 陆远轻叹口气,带着歉意开口:“小苗,明早咱就得继续赶路,时间紧,恐怕没空绕道去你老家。” 陈小苗脸上的光彩瞬间凝固,转而换上了一副故作轻松、甚至有点夸张的笑容:“哎呀,恁说啥哩! 都八十年过去咧,现在俺老家肯定大变样,俺自个儿都未必认得路。 不去不去,没啥好看的!” 为了掩饰情绪,她赶紧把话题扯回眼前。 “哎,陆远,俺刚才瞅见那顶顶大牌子写着‘郑城’俩字儿,是郑县不?” “没错。” “郑县咋成省城哩,开封呢?洛阳呢?” “怎么说呢,你知道火车不?” “听过,没坐过。” “那玩意都扎堆在郑城过,所以郑城现在是中原要道,路多了人就多,人一多,买卖就多……” 陆远耐着性子,捡了些陈小苗能听懂的词儿解释。 陈小苗“哦哦”地应着,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但陆远很快发现,陈小苗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而是一次又一次看向西南方向的夜空深处,努力辨认着记忆里的方位。 算算时间,她逃荒离家已一年有余…… “陆远。” “怎么?” “刚才恁说得郑城那么好,那俺们豫州现在肯定是富裕得很,得劲哩很吧?” 陈小苗记得师傅跟她说过,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 他们豫州可是中原腹地,沃野千里,物产丰饶,现在又赶上了太平盛世,那老百姓的小日子还不得美上天去? 肯定顿顿白面馍管够! “咳……那个……” 陆远战术性地清清嗓子,目视前方:“那个小苗啊,你饿不饿,咱们吃饭去。” 陈小苗被陆远生硬的转折弄得有点懵,好在“吃饭”这两个字对她的吸引力是压倒性的。 “俺早饿咧,去哪吃?” “澡堂。” “澡堂!那地方能吃饭?” 说话的功夫,陆远已经在某洗浴中心门前停车熄火。 陈小苗没身份证,住酒店是个大麻烦。 虽然可以卡bug,比如用陆远的身份证开一间房两人住。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陈小苗来历太特殊,陆远不敢去冒这个险。 在车上凑合一宿倒也行,但大夏天黏糊糊的,不冲个澡实在难受。 思来想去,综合性的洗浴中心是目前最好的去处。 能洗澡,能吃饭,夜里还能眯一会儿,凌晨两点前走人不用登记身份证。 “陆远,这……这是澡堂子?” 陈小苗瞅着眼前灯火通明、雕梁画栋的“大宅子”惊叹连连,这“澡堂子”可比赵老爷家的祠堂都气派! “综合洗浴中心,也就是高级澡堂子。” 陆远解开安全带:“今晚咱在这儿歇脚,里头能洗澡,还能吃东西。” “在澡堂子里吃饭?” 陈小苗虽是满心疑问,但还是乖乖跟着陆远下了车。 刚到门口,迎宾小姐便齐齐躬身,声音甜腻。 “欢迎光临云顶汤泉!” 陈小苗被这阵仗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往陆远身后缩了缩,接着放眼一打量,呆若木鸡! 只见那迎宾小姐身上旗袍开叉极高,露出大片雪白的大腿,紧身的布料勾勒出饱满的曲线,妆容精致,笑眼盈盈。 这景象,瞬间与陈小苗记忆深处某个恐惧的画面重迭。 六岁那年她被卖到窑子,那些个倚门卖笑、招揽恩客的窑姐儿也是差不多的打扮。 自己刚在路上惹了陆远不高兴,难道…… “陆远!陆远!” 陈小苗“唰”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一手拽住陆远的衣角往后拖。 她不敢挣扎,也不敢大声质问,只是抬起头,用那双盛满惊惶的狐媚眸子望着陆远,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俺哪里有错,俺可以改……恁别把俺卖咯,俺……俺以后保证少吃多干,啥活都干! 洗衣裳、做饭、扫地、暖床……俺都中!俺……俺保证乖乖听话,恁让俺干啥俺就干啥……求求恁别把俺卖窑子……” 陈小苗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是在呜咽,瘦小的肩膀缩成一团不停颤抖。 她甚至不敢看那些“窑姐儿”,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坐实自己的命运。 事情发生得始料未及,陆远倒吸一口凉气,顿觉头皮发麻。 他赶紧握住陈小苗冰冷颤抖的手,又急又无奈地压低声音解释:“小苗,我不是说了吗,这里是澡堂,你想哪去了!” “恁白糊弄俺啦!谁家澡堂长恁样儿?还有她们穿嘞……” 陈小苗越说越怕,想起王家大丫被卖掉那天,王大爷就是骗大丫去县城扯件新衣裳。 陆远知道解释无用,抬手一指:“你看,谁来窑子会拖家带口的?” 陈小苗抬头看去,只见一家五口男女老少齐聚在电梯前,气氛一片祥和。 “真……真不是窑子?” “不是,可你要再哭,小心把警察招来。” 陆远一提“警察”,陈小苗立马止住呜咽,死死咬住下唇,硬是把哭声憋了回去,只剩下肩膀还在不受控制地轻轻抽动。 “俺……俺不闹了……俺信恁……俺都听恁的……” 陈小苗点头保证,只是眼里还有些许不安和认命似的顺从。 眼下陆远就算真把她卖了,她又能怎样呢…… 陆远看她可怜兮兮、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莫名堵得慌,刚才那点烦躁也变成了无奈和心疼。 他拉着惊魂未定、满心以为自己即将被卖掉的小可怜在前台办好手续,转头将她交给女服务员仔细叮嘱。 “进去有人带你,收好手牌和柜子钥匙,脱下的衣服放柜子里上锁,先去淋浴冲干净,然后等人给你搓澡。 搓完澡换好衣服在休息大厅等我,不许乱跑! 放心,没人卖你!” “哦……” 陈小苗抱着袋子,茫然地点点头,离开时还一步三回头,眼里充满了对未知“工作流程”的恐惧。 她跟在引路的服务员身后,一双狐媚眼滴溜溜地四处乱瞟。 等进了浴区,热气蒸腾,水声哗哗。 十几个白的女人在池子里泡着,还有的躺在玉石板上,任由穿着短褂的大姐在身上搓来揉去,发出“嘶嘶哈哈”的舒坦呻吟。 陈小苗小脸“腾”地一下就红透。 她学着别人的样子,找了个没人的淋浴喷头,小心翼翼地拧动开关。 温热的水流打在身上,冲去浑身的疲乏和对陌生的恐惧。 冲完澡后她按照服务员交代,找了块玉石板躺下,一膀大腰圆的大妈缓步走来。 “姑娘,躺好咯!” 大妈声音洪亮,浓烈的豫州口音让陈小苗感到熟悉和安心。 “第一回搓澡吧。” “嗯嗯……” “放心,大妈下手有分寸……哎哟我的娘诶!” 大妈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停下动作,表情难以置信。 她看着搓澡巾上厚厚的、灰黑色、几乎结成泥垢的污垢层,又看看陈小苗那瘦得脊骨凸起的后背,语气充满惊奇和毫不掩饰的直率。 “姑娘!恁这是打哪个煤窑里钻出来的?还是刚从土里刨出来?恁这身上攒的‘陈年老泥’,都够俺搓出个小人儿来了,瞧瞧这!” 陈小苗臊得恨不得钻地缝里去,脸埋在手臂里,声音闷闷的。 “俺昨晚洗过澡……” “昨晚洗过澡还能搓下恁多?!” 大妈啧啧有声,手下却麻利地换了块新搓澡巾。 “得,姑娘,今儿算你赶上了!俺保证把你搓得跟那刚剥壳的鸡蛋似的!” 后续时间,对陈小苗来说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大妈手劲十足,搓得陈小苗龇牙咧嘴,感觉皮都被剥下一层。 那搓澡巾所到之处,大片大片灰黑油腻的污垢簌簌落下,在塑料膜上堆起触目惊心的小山包。 大妈一边搓一边啧啧称奇,还不忘跟身边同事感叹。 “刘姐你看这姑娘!恁瞧瞧这泥!好家伙,逃荒也没恁夸张的吧?这得多少年没好好洗过了?……姑娘,忍着点啊,这胳肢窝跟腿弯儿最藏泥,俺给你好好拾掇拾掇……哎哟,这脚后跟,都皴裂口子了,可怜见的,平常没少干活吧……” 陈小苗羞得浑身发烫,只能闭眼咬牙硬挺。 随着大妈不停发力,那层覆盖了陈小苗一年多,近乎融入皮肤的沉重污秽被彻底清除。 大妈最后用一大瓢温水将陈小苗从头到脚冲个干净,满意地拍打起她光溜白皙的后背。 “中嘞!瞧瞧,多白净一姑娘!” 陈小苗睁眼下地,感受着全身从未有过的轻盈和洁净,宛若重获新生。 (本章完) 第9章 过夜 第9章 过夜 等陈小苗晕晕乎乎地被大妈热情“推销”完奶浴,又冲洗干净,换上洗浴中心提供的柔软宽大浴衣离开时,整个人还有点飘。 回到大厅,陆远已经等候多时。 “舒坦不?” “嗯。” 陈小苗羞怯点头,小脸上泛着热乎的红晕,湿漉的长发贴着鬓角,衬得那双狐媚眸子愈发清亮。 她双手紧紧攥着浴衣前襟,显然对身上“轻薄”的打扮极不适应。 直到看见陆远身上也穿着同款浴袍,再环顾四周,发现来来往往的人都是这副打扮时,那点羞耻心才慢慢放下。 “走吧,吃饭去。” 陆远转身走进电梯,陈小苗亦步亦趋跟上。 上到二楼餐厅,电梯门开,放眼望去,数排长条餐台上摆满各式食物。 煎炸烹煮,冷热荤素,水果甜点,饮料汤羹……看得陈小苗眼缭乱。 那绿绿的小卷卷,冒着泡泡的黑乎乎甜水,亮晶晶的红色小果子,还有裹着金黄脆皮、油光锃亮的大肉块…… 好多东西她别说吃,连听都没听过。 陆远开口解释:“这玩意叫自助餐,想吃什么自己拿就行,能吃多少拿多少,销都算在澡钱里。” 陈小苗再次确认:“真能随便吃?” “放心,管够!”陆远拿起一个餐盘塞到陈小苗手里:“去吧,挑你爱吃的。” 陈小苗捧着盘子,一步三挪地蹭到餐台边,看看这个,闻闻那个。 数分钟后,陆远找好位置坐下,陈小苗立马跟着过来。 只见陈小苗餐盘里五八门的,各样食物都有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属于尝个鲜的分量。 陆远好奇问:“你不是挺能吃吗,怎么就拿这么点,是担心钱?” “不不不……” 陈小苗憨笑解释:“俺其实吃不了恁多,昨晚实在是太久没吃饭,饿狠了嘛。” “真的假的,你可别瞎客气。” “真的!” 陈小苗将盘子里那点食物快速吃完,心满意足地打了个秀气的饱嗝。 还真是个小鸟胃…… 陆远仔细一想,陈小苗目测一米六不到,体重估计连九十斤都勉强,吃得太多才不正常。 前两顿饭狼吞虎咽,一方面是饿得太久,另一方面…… 只见陈小苗捻起一粒发糕碎屑,毫不犹豫地放进嘴里,陆远本想提醒一句“桌上掉的就别吃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丫头,是生怕浪费半点粮食。 吃完饭,两人离开餐厅来到单独的休息区。 屋内灯光昏暗,放着舒缓的音乐,一排排宽大的躺椅排列整齐。 陆远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调好手机闹钟放在耳边,指了指旁边的躺椅沙发:“躺下歇会儿吧,到时间我叫你。” “中。” 陈小苗乖乖躺下,开口轻唤一声。 “陆远。” “嗯?” “刚才在大门口,俺又给恁丢人咧……俺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比起丢人,陈小苗更多的是愧疚。 陆远对她这么好,她却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实在太不应该。 “行了,别往心里去。” 陆远语气温和又认真:“不过小苗你得明白,现在已经过去八十多年,世道早就变天,你不能老拿过去那套想法看事儿。 就说‘卖人’这事,现在是犯法的,会被警察抓起来!” 陈小苗小脸一白,下意识问:“抓……抓住之后哩?” “枪毙!” 陆远也不清楚具体量刑,但为了吓唬陈小苗,还煞有介事地做了个手枪抵住太阳穴的动作,发出“砰”的一声。 “以后遇到啥不明白的,觉得奇怪的,别自己瞎琢磨,也别藏着掖着不好意思,直接来问我。 今天这事儿不算大,可万一哪天你因为不懂规矩,惹出大麻烦,比如真把警察招来了……” 陆远话没说完,陈小苗就一个劲的点头。 “恁让俺干啥俺干啥,俺保证不瞎琢磨了!” 说话间,柔软的躺椅,温暖干燥的浴袍,还有吃饱后身体涌上的巨大疲惫感,瞬间将陈小苗淹没。 舟车劳顿的神经彻底放松,眼皮像灌了铅,几乎没怎么挣扎就沉入了梦乡。 可陆远却毫无睡意。 今天发生的事让他意识到,自己得加速帮陈小苗适应现代社会。 可具体又该怎么办? 他手里也没本《反穿越者适应指南》。 思来想去,陆远打算问问神奇的ai大人。 他掏出手机点开ai对话框,输入问题。 【如果我捡到一个民国来的姑娘,该怎么帮她适应现代社会?】 ai很快给出了洋洋洒洒、条理清晰的数千字回答。 从基础的饮食起居、卫生习惯、语言沟通,到现代常识科普、身份问题解决、心理创伤干预、社会技能学习……涵盖方方面面。 陆远正看得入神,身旁熟睡的陈小苗忽然一个翻身,脑袋一歪,正好贴上他肩头。 “唔……俺的馍……别抢俺的馍!” 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眉头轻轻蹙起。 “……师傅……等等俺……俺跑不动哩……” 梦呓还在断断续续,夹杂着几声抽噎般的吸气。 “……师傅……俺这有吃的……可多可多吃的……” 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陈小苗沉睡的脸庞。 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鼻尖小巧,嘴唇微微嘟着,透着一股不设防的憨态。 长发半干半湿,贴着光洁的额角和脸颊,衬得那张狐媚又清纯的脸蛋,愈发勾人心魄。 陆远看得痴迷,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又开始冒头,直到再次瞧见陈小苗眉下那一点浅红。 他指尖在屏幕上划动,重新输入了一行文字。 【真有隐媚砂吗……】 (本章完) 第10章 陆远的江城老家 第10章 陆远的江城老家 凌晨一点五十,手机闹钟准时震动,陆远一个激灵睁开眼,肩上还残留着些许温热清香。 “小苗,起来了,该走了。” “唔……” 被吵醒的陈小苗不满地嘤咛一声,在躺椅上缩成一团,像只贪暖的猫儿,迷迷糊糊睁眼嘟囔。 “恁早啊……再睡会儿呗。” “再不走,人家就要来查你身份证了!” “哦……” 陈小苗揉着眼睛,晕晕乎乎跟着陆远去换了衣服,直到坐进车里,被凌晨的凉风一吹,才清醒过来几分。 陆远灌上两口红牛,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勉强驱散了深重的疲惫感。 副驾驶上的陈小苗再次熟睡过去,脑袋歪在车窗上,呼吸均匀绵长。 天色由浓黑转为深蓝,再到灰白。 清晨八点,陆远驾车驶出江城的高速收费站,熟悉的城市轮廓在薄雾中显现,高架桥上车流渐密,早高峰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远生在江城,长在江城。 本想高考后可以去别的城市看看,结果现实还是妥协给了分数和专业。 和别人不同,陆远是复读过一年的人,舍不得浪费半点分数。 另外那年高考正逢父母去世,家里经济状况遭受重创,在本地读书能省下一笔开销。 “呼……” 陆远吐出一口浊气,刚想缓速,脚下油门忽得一软。 几声异响从引擎盖下传来,紧接车速度骤降,最终在距离收费站出口不远的路边彻底熄火,一动不动。 06年的老a8终究还是经不起上千公里的折腾…… “怎么了?” 巨大的惯性惊醒了熟睡中的陈小苗。 “车坏了。” “那……那咋办?” “等会有人来帮忙,你别慌。” 陆远尝试点火,顺带叮嘱道:“记住,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表妹,从首都来旅游的,其余一概不要回答。” “哦哦……” “还有,尽量装得高冷一点。” “高……高冷?”陈小苗一脸茫然:“啥是高冷?” 陆远琢磨问道:“你见没见过那种城里的大小姐?” “见过!” 女人天性大抵都是八卦的,陈小苗立马来了精神:“俺记得有一年,赵老爷陪亲戚来观里祈福,里头有个在城里洋学堂念过书的大小姐。 哎哟……那派头,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看谁都跟欠她几百大洋,老拿鼻孔瞅人。 还当俺师傅面说俺们道士都是愚昧迷信,不尊科学,误国误民!气得小芝姐差点抄扫把揍她!” 说到这,陈小苗稍稍停顿,脸上露出一丝古怪。 “不过后来……” “后来怎么了?” 陆远被勾起好奇心。 “后来她老往山上跑,每回瞧见小树哥,那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之后小树哥去西边,她还非要跟着,听说偷了家里足足十根金条咧!” 陆远听得差点笑出声,没想到自家外公还有这么一出民国爱情往事。 至于两人最后有没有在一起根本不重要。 那可是足足十根金条的“前期投资”,去了西边运气不差的话,怕是已经翻了千倍万倍…… 聊天的工夫,陆远确定车子是彻底趴窝,于是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对着那头快速交代了几句。 十几分钟后,一辆黄色的道路救援拖车“突突”地开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辆贴着“dd出行”标识的蓝色byd。 byd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穿着工装裤、套着潮牌t恤的年轻人,个子比陆远矮上一点,但骨架更壮实些,皮肤黝黑,留着利落的圆寸。 发小赵强笑呵呵上前调侃:“哟!陆少爷您从京城回来都开上a8了?” 这次陆远去给外公送终,朋友同学圈子里都在传陆远将会继承大笔遗产,一飞冲天。 陆远没好气道:“少贫!车坏了,赶紧的。” 赵强绕着趴窝的a8转上一圈,转头交代拖车师傅,目光随意一扫,才发现还有一个陈小苗。 赵强双眼瞪得溜圆:“嚯!陆远,这……这位是?” 陆远面不改色:“哦,我表妹陈小苗。外公那边的亲戚……小苗,这是我发小,赵强。” 陈小苗谨记陆远的叮嘱,努力模仿着记忆里大小姐的做派,微微抬起下巴,眼神飘向远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赵强刚想热情洋溢地凑上去套近乎,被陈小苗这“高冷”范儿一冲,脚步顿时刹住。 陆远外公家的亲戚? 那不就是首都来的大小姐吗。 他赵强一个开网约车的可不敢往跟前凑,省得自讨没趣。 “呃……你好!欢迎来江城。” 赵强客气过后,立马转移话题:“陆远,车拖去老李那修理厂,你放心,保证给你拾掇明白!这大热天的,你俩先坐我车回去歇着?” 三人上车,陈小苗坐在后座,陆远则上了副驾驶开始和赵强闲聊。 “暑假网约车生意怎么样?” “就那样呗,混口饭吃,可不比你名牌大学生,坐电脑前点点鼠标就把钱挣了。” “我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还搁我这凡尔赛呢,只要继承你外公遗产,那点房贷算个屁啊……” 陆远没再接话。 十五年前,他母亲收入尚可,加上过惯了大小姐的日子,贷款买了套三百多平的江景大平层。 算上装修,找银行贷了足足五百万。 后来父母去世,陆远继承房产,现在每月还有两万多的房贷。 父母留下的存款遗产,都陆陆续续填进了这个无底洞,截止上个月,陆远已经开始动用自己收入还贷。 陆远不是没想过卖房,可毕竟房子已经住了十五年,算是父母留给他为数不多的念想…… 他也指望过外公的遗产让自己一飞冲天,但母亲从小就叮嘱,不许他用外公一分钱。 如今又被陈小苗那套“祸及子孙”的说法一吓唬,念头已然打消大半。 赵强见陆远不吭声,以为陆远默认,继续道:“要我说,老爷子留下的钱该用就用,守着金山还受穷,那不是傻嘛!” 车辆驶入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小区,停稳后陆远和陈小苗正准备下车,赵强突然一把拉住陆远胳膊,眼神朝后座努了努。 “小苗,你先下车等我。” 打发走陈小苗,陆远蹙眉问:“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赵强压低声音:“陆远,你跟我透个底,她真是你表妹?” “废话!” “她跟你来江城干嘛?” “人家来旅游不行吗?” “你少来,我又不傻,人旅游不坐飞机高铁,跟你走上千公里高速受罪?” 陆远心里骤然一咯噔,这赵强读书时笨得不行,怎么这时候脑子转得飞快。 “那你说,她来干嘛?” “要我说……” 赵强凑得更近,一字一顿。 “她是不是你外公给你指派的未婚妻!” 签约时间在下周一。 希望大伙多给点反馈! (本章完) 第11章 陈小苗下厨 第11章 陈小苗下厨 陆远被赵强石破天惊的脑回路震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脑子是不是让拖车给一起拖走了?” “怎么说话呢!” 赵强兴奋地搓搓手:“哥们儿,和她结婚是你继承遗产的前置条件吧?按你们豪门说法,这叫‘联姻’!对不对?” 陆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感觉跟这货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生命。 “赵强,我给你个忠告。” “啥?” “先卸载某茄小说!” “我正经问你呢,你说你领她回来干嘛? 特意不坐高铁飞机,开个破车在高速上磨蹭上千公里,不就是想创造独处空间,培养感情吗!” 陆远叹服于赵强的想象力,彻底放弃沟通,推门下车离开。 陈小苗跟着陆远走进小区大门,凑上前好奇问:“陆远,恁刚才跟恁朋友在车里嘀咕啥哩?” 陆远言简意赅:“他问你是不是我媳妇。” “不中嘞!” 陈小苗一听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赶紧表态:“俺可不当恁媳妇!” “……” 陆远脚步一顿,心里莫名堵得慌。 “我没想过让你当我媳妇!!!” “那就好!” 陈小苗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脸上是真心实意的庆幸。 陆远心里更堵了…… 顺道路过小区物业大厅,陆远示意陈小苗停下,冲物业前台的小姑娘示意。 “你好,我是2栋10楼的业主陆远,我妹妹过来长住,麻烦给录个脸。” 陈小苗被陆远推到摄像头前,整个人僵得像根木头桩子,一动不敢动。 “麻烦小姐你头抬高点,对,别动……好嘞,录好了,陆先生。” 离开前台后,陈小苗才后知后觉地问:“陆远,刚才是在给俺照相?” “差不多吧。” “照相干啥哩?” “为了你以后进出方便。” 陆远想了个她能听懂的比方:“你就把这小区当成一个大村子,村口的保安和这机器,就是看大门的。 以后你这张脸就是路引,机器认得你,你才能进村。” “哦……” 陈小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来到单元楼下,陆远指着门禁上的摄像头:“去试试,站近点看它。” 陈小苗依言凑近摄像头,只听“嘀”的一声轻响,单元门“咔哒”自动解锁,伴随甜美的电子女声。 “欢迎回家!” “哇!” 陈小苗惊得后跳:“陆远,它真认识俺,还会说话哩!” 等门自动关上后,她又把脸凑过去。 “嘀!欢迎回家!” 门开了。 关上。 再凑近。 “嘀!欢迎回家!” 再关上。 …… “玩够没?” 直到陆远发话,陈小苗才讪讪地收回脑袋,乖乖跟着走进电梯。 进屋后,陆远给陈小苗换上拖鞋,把包往沙发一扔,瞅一眼手机已经快十点。 “饿了吧,想吃什么?” 陆远开始划拉起外卖软件。 舟车劳顿的他现在是又累又饿,打算吃点东西洗个澡,再好好补个觉。 陈小苗还在好奇打量房子各处,闻言下意识问:“俺想吃啥,就能有啥?” “别是龙肝凤胆就行。” “馍,俺想吃馍!”陈小苗脱口而出:“最好还是热乎的!” “……” 陆远手指一顿,找到一家评价不错的包子铺,点了两碗汤粥和几个包子馒头。 等待外卖的间隙,陆远开始领着陈小苗熟悉房屋。 “以后你就住这间房,缺的被褥床单我晚点陪你去买。” 陈小苗探头看了看,伸手摸摸软弹的床垫,再次确认问:“陆远,这是恁家?” “是我家。” “那以后俺都搁这儿住咧?” “嗯……你想住就住着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陈小苗忍不住咧嘴憨笑,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急忙问。 “陆远,恁家灶屋在哪?” “你要做饭?” “俺可不白吃白住。” 陈小苗一脸认真:“虽然恁说想吃啥都人有送,俺估摸着肯定得钱吗,多不划算。 俺既然住在恁家,伺候恁饮食起居是应该的,至于恁把俺当丫鬟还是……别的啥子,那是恁的事。” 陆远没有多言,陈小苗这种“我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思维模式,一时半会儿还真没辙。 他领着陈小苗来到厨房,u型的操作台上各式中西厨具一应俱全。 虽然过去家里常是老爸下厨,但母亲总喜欢买一堆用不上或者很少用的厨房用品,美其名曰“持家”,时间一长,厨房免不得显得臃肿。 陆远开始当起了临时教员:“这是冰箱,相当于你们那时候的地窖,用来存放保鲜,你摸摸。” 陈小苗探头凑过去,感受到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惊奇地“咦”上一声:“乖乖,难怪叫冰箱,不过里头咋没东西嘞……” 看着空空荡荡的冰箱,陈小苗满心不解。 虽然陆远再三强调他不是富家少爷,但也应该不愁吃喝才对,怎么“地窖”里连点余粮都没有。 陆远没搭理陈小苗,继续挨个介绍。 “这是燃气灶,开关在这里……” “水龙头,和洗澡那玩意一样,左冷右热……” “这玩意叫油烟机……” 陈小苗看什么都新奇,嘴里不停发出“哦哦”的惊叹,但接受能力倒是远超陆远预料,只用一遍就记了个七七八八。 “要不俺做个菜试试?” 她打开冰箱,拿出里头仅剩的几个鸡蛋和一把蔫头小青菜,自告奋勇地要露一手。 “行。” 陆远确认调料油盐没过期后,点头答应下来,并靠在门边静静看着,确保陈小苗不会把厨房炸了。 陈小苗按照陆远教的拧开燃气灶,后续热锅、倒油、打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出确实有几把刷子。 很快,一股微香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自从父母走后,屋里大部分时间都只有陆远一人,厨房上次开火还是赵强领女朋友过来串门做了两个菜。 突然听着铁锅滋滋的声响,闻着油烟混合菜香,看着那个在灶台前忙碌的纤细身影,陆远心里还怪矫情的。 他低下头揉揉鼻子,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能拿出手机,不停刷新外卖进度。 饭菜出锅,外卖也正好送到。 “陆远,恁快尝尝,俺手艺咋样?” 陈小苗一脸期待地望向陆远。 陆远夹上一筷子放进嘴里。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 陈小苗毕竟生活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又没受过专业厨师训练,虽然没少做饭,但手艺只能说差强人意。 鸡蛋有点老,青菜炒得过烂,味道也偏淡。 陆远点点头,竖起大拇哥。 “不错,好吃!” “嘿嘿!” 陈小苗被陆远夸得满脸得意,顺手拿起一个外卖送的白面馒头,狠狠咬上一大口。 下一秒,她脸上笑容僵住,眉头紧紧蹙起,表情古怪。 陆远看她不对劲,关心问:“怎么了?” 陈小苗咽下嘴里食物,满脸困惑地看看手里的馒头,又看看陆远。 “陆远,这馍咋是甜的?” (本章完) 第12章 何以报恩 第12章 何以报恩 虽然甜口馒头吃不太惯,但陈小苗总是有啥吃啥,连那点青菜汤汁都没放过,用馒头蘸得一干二净 一顿饭吃完,陆远打起哈欠,倦意如潮水般涌来:“我得洗洗睡会儿,你也累了一路,困的话先在沙发上将就一下,家里没多余被褥,下午我陪你去买。” “没事,俺在车上睡得饱饱的,现在精神的很!” 陈小苗收拾好碗筷,整个人干劲十足:“恁这屋子恁大,俺瞅着好多地方都落了灰,俺帮恁拾掇拾掇!” 陆远眼皮都快黏一块了,实在没力气跟她掰扯这些,只得无奈妥协:“行行行,那你动静小点。” 他以为陈小苗顶多就是拿抹布擦擦桌子,谁知这姑娘说干就干,问题也一茬接一茬。 “陆远,恁家哩扫帚搁哪儿啦?” “陆远,这毛巾能擦地不能?” “陆远,恁家咋连个鸡毛掸子都冇啊?” 十五分钟后,陆远彻底放弃了补觉的念头。 他认命地站在储物间门口,开始给这位来自1942年的“田螺姑娘”进行岗前培训。 “这个叫吸尘器,顾名思义能吸灰尘,你当扫把用就行。” 陆远插上电,按下开关,吸尘器发出巨大轰鸣。 “娘嘞!” 陈小苗吓得往后一蹦。 陆远哭笑不得,示意陈小苗握住操作杆:“你推着它走就行,犄角旮旯的地方也能进去。” 陈小苗战战兢兢地推着手里的“吸尘扫把”走了几步,胆子才渐渐大了起来,并开始感到新奇好玩。 “然后这玩意是洗地机,这玩意是静电除尘掸……” 教会陈小苗后,陆远本想继续洗洗睡,可瞅着那三百多平,空旷冷清的屋子,心里那点懒散劲儿莫名就散了。 他叹了口气,卷起袖子:“算了,一起吧,快点弄完。” 偌大的房子,打扫起来是项不小的工程。 陆远负责用吸尘器处理地面,陈小苗则拿着陆远教她使用的静电除尘掸,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书架、电视柜和那些许久未曾动过的摆件。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入,空气中微尘清晰可见。 女孩的身影在光束中移动,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曲子婉转又带着点乡野的质朴。 两人一直忙碌到下午三点。 最后一处死角被清理干净,整个房屋焕然一新。 陆远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心头百感交集。 “陆远,恁瞧,干净得很吧!” 陈小苗额上沁着细汗,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双手叉腰像个打了胜仗的小将军。 陆远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辛苦了,去冲个澡,然后咱们出门。” “恁不睡了?” “不睡了,晚上再说吧……” “那俺们出门干啥去?” “给你置办点家当,被褥床单,毛巾牙刷啥的都得买新的。” 一听要钱,陈小苗立刻摆手:“不用不用,恁给俺条旧毯子就成,俺不挑!” “挑不挑的,也得有东西让你挑。”陆远不由分说:“快去洗,一身汗味。” 陈小苗嗅了嗅自己身上,确实有点馊,小脸一红,赶紧溜进浴室。 等两人都简单冲洗完,换上干净衣服出门时,已是下午四点多。 折腾了大半天,陆远感觉眼皮直打架,只能强打精神,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来到附近某大型综合商超。 陆远领着陈小苗直奔三楼的家纺区。 “床单、被套、枕头,你自己挑,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样,自己选。” 陈小苗看着眼前五彩斑斓的布料,彻底懵了。 她从小到大盖的都是道观里那些老旧灰布被子,“色彩”对她而言是个奢侈的词。 踌躇犹豫半天,她小心翼翼地指向最角落里一套颜色灰扑扑、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四件套:“俺……俺要那个就中。” 陆远侧头看去,嘴角微微抽动。 这丫头还真会选,一选选了套最贵的,足足八万八。 她以为颜色不起眼会便宜,哪知道人家走的就是纯色轻奢风…… “那个,小苗咱换一套好看的,甭客气。” “不用嘞,那套就中,俺不挑的!” “灰扑扑的多难看,换一套。” “俺不嫌弃……” “换一套!” “俺……” “换!” 陆远语气不容拒绝。 陈小苗只好硬着头皮,目光在一排排鲜亮的颜色上扫过。 粉的、蓝的、绿的、黄的……她看得眼缭乱,最终,视线停在了一套印着细碎鹅黄色小的纯四件套上。 那颜色,像极了春天里道观后山遍地开的迎春。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柔软的布料,又飞快地缩了回来,眼里透着渴望,嘴上却念叨:“这个……太哨了,不好洗。” “就它了。” 陆远没再给陈小苗反悔的机会,询问价格确定打完折只要1000出头,立马示意工作人员打包。 离开路上,陆远又顺手拿了同色系的毛巾、浴巾,还有一把粉色的牙刷和卡通造型的漱口杯。 陈小苗直勾勾地盯着陆远放进车里的那些崭新物件,欲言又止。 陆远直白道:“有话就说。” “陆远……” 陈小苗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恁又给俺买恁多好东西,俺……俺……” 她想说“俺报答不了”,但这话她说过不止一回二回,多了没意思。 可若说“谢谢”,短短两个字轻飘飘的,毫无分量。 “要是陆远肯让俺给他做妾就好哩。” 陈小苗心里暗暗寻思。 起床发现昨天忘定时了…… (本章完) 第13章 适应的第一步 第13章 适应的第一步 买完生活用品,陈小苗突然提议晚上她来做饭,问陆远哪里可以买菜,陆远干脆陪她来到超市生鲜区。 在生鲜区转悠半天,陈小苗眼神从兴奋渐渐变为茫然。 “陆远……” “怎么,想好买啥菜了?” “俺……俺瞧着有点晕乎。” 大型综合商超的食材品类远远超出陈小苗预料,她面露为难,坦白道:“俺在观里,也就常做些粗粮馍馍,擀点面条,炒个青菜萝卜啥的。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粗笨吃食,俺怕恁吃不惯。” “没事,我不挑食,你做什么我吃什么。”陆远出言宽慰:“做菜而已,以后有的是时间学。” “恁要把俺送到饭馆子后厨当学徒?” 在陈小苗那个年代,厨子手艺可不会轻易外传,她只听山下刘伙夫说过,城里大酒楼后厨油烟重,规矩多,切菜慢点都要挨骂。 “那倒不用,你可以上网学。” “上网?那是啥?” “嗯……回去跟你说。” 其实陆远心里挺没谱的。 引导陈小苗接触网络,是帮她适应当前社会的关键。 可另一方面,如今网上真真假假的东西太多,这丫头的警惕性,怕是连七八十岁的老太太都不如。 大后天自己就要开学,心思不可能全天候放在她身上。 在生鲜区挑挑拣拣许久,陈小苗还是只敢对自己熟悉的食材下手。 她拿了两排鸡蛋,称了五斤散装面粉,选了三个饱满的老玉米,又在猪肉摊前犹豫再三,才指着肥瘦相间的五肉让师傅切了大概两斤半的量。 最后再让陆远帮她拿了一小瓶料酒、一袋淀粉和一罐红油豆瓣酱。 结完账,提着大包小包,陈小苗正盘算着晚上流程,陆远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领着陈小苗拐进路边的手机营业厅。 帮陈小苗适应现代社会是早晚的事,就先从教会她使用手机开始。 二十分钟后,陈小苗捧着一个崭新的硬纸盒走出营业厅,盒子上印着她不认识的几个洋文字母。 她看看盒子,又看看陆远手里那张写着数字的小卡片,纳闷道:“陆远,恁给俺买这‘铁板砖’干啥?” 陆远晃晃自己手机:“你不是老好奇我为什么捧着这‘板砖’吗?回去教你。” “哦……” 陈小苗对学习使用“板砖”兴致平平,脑子里只惦记着晚上做饭的事。 二人回到家,陈小苗把东西归置好,便一头扎进厨房,叮叮当当忙活起来。 先是舀出白面加水揉成光滑的面团,醒发片刻后,用那根老长的擀面杖“咣咣咣”地擀开,再切成粗细均匀的面条。 锅里热油,葱“刺啦”一声爆香。 接着将打散的鸡蛋液倒入,炒成金黄的蛋,加水烧开,下面条。 最后撒上一小撮盐,点几滴香油,清亮亮的鸡蛋卤子配着雪白筋道的葱炝锅面。 煮好面后,陈小苗马不停蹄把五肉切成手指粗的条,用料酒、一点点盐和椒粉腌上,然后打两个鸡蛋,加淀粉和水调成糊糊。 等油锅再次烧热,陈小苗小心翼翼地将裹满面糊的肉条一条条滑入油锅,“滋啦滋啦”的响声伴随着油香弥漫开来,不时用长筷翻动,直到锅里肉条炸得金黄。 “陆远,吃饭哩!” 陈小苗大喊一声,饭菜上桌。 葱炝锅面汤色清亮,蛋漂浮。 小酥肉堆在小碟里,金黄诱人,散发着油炸食物特有的焦香。 整体卖相尚可,但陆远拿起筷子一尝,还是能感觉出不对味。 面条口感偏软,炝锅的葱油香略显单薄,盐味也稍淡。 小酥肉外皮确实酥脆,但里面的肉因为选的是偏肥的五,炸过后油脂析出,口感略柴,咸味也只在表面,内里寡淡。 很典型的“物资匮乏年代”做法——油和盐都舍不得多放,肉更是要炸透炸干,这样才能物尽其用,多存些时日。 陈小苗没动筷子,一双狐媚眼紧张地黏在陆远脸上,仔细观察男人每一丝细微表情,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陆远每吃一口,她心就提一下。 “一起吃啊。” 听见陆远出言提醒,陈小苗这才拿起筷子,不过视线依旧时不时瞥向陆远。 在那个年代浪费一点都是罪过,东西能吃就行,味道上基本没有试错的空间。 所以这已经是陈小苗最能拿出手的两个菜…… 陆远加快进食速度,将一大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 见状,陈小苗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脸上重新挂起憨笑。 饭后,两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开始“现代科技启蒙第一课”。 “你知道电话不?” “听过,不过那是城里才有的稀罕玩意。” “这玩意儿现在叫手机,最基本的作用跟那摇把子电话差不多,就是不用线连着,也不用总机转。” 陆远指着听筒和话筒的位置解释,接着教她解锁屏幕,找到绿色的电话图标,输入号码拨通自己手机。 “喂喂喂,听得见吗?” “俺们能靠这个讲话?” “对,隔多远都能!” 陈小苗学得很认真,手指笨拙又小心地在屏幕上点按,生怕压坏那层薄薄的玻璃。 教会陈小苗最基本的接听拨打后,陆远开始进一步深入。 “上网这事,怎么跟你说呢……” 陆远沉吟半响,努力组织好语言。 “你看啊,这就像……嗯,一个特别特别大的、看不见摸不着的集市! 里面有数不清的铺子,卖啥的都有。 有说书的、有唱戏的、有摆龙门阵的、有卖东西的…… 你想知道啥,想买啥,想跟谁说话,只要进这个‘集市’,找到对的门路,基本都能办到。 这‘集市’就叫‘网’,进去逛就叫‘上网’。” 陈小苗听得似懂非懂,在陆远来来回回三个多小时的教导后,她也只勉强学会使用wx,以及手写输入信息。 关键她还只会繁体字,写得又缓又慢,不过那笔锋清晰,颇有功底,一看就是练过字的。 “陆远” 等到陈小苗写好陆远的wx备注,教学暂时中止。 饭要一口一口吃,陆远打算后续再慢慢教。 更主要他今天实在困得不行…… 洗漱完毕,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盖着鹅黄色小碎的崭新被褥,陈小苗毫无睡意。 过去三天,是陈小苗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 顿顿白面有肉,睡的屋子宽敞又干净,还有那叫“空调”的宝贝呼呼吹着凉风,半点不觉得暑热。 而这一切,都源自陆远。 虽然陆远总说算不得什么,外头有不少人能提供更好条件。 可陈小苗心里有杆秤,她虽憨,却不傻。 小时候观里其他人都说她憨,可师傅却夸她心里亮堂,关键问题上比谁都要看得清。 师傅曾言,天道轮转,世事可易,唯人心亘古,欲壑难填。 陈小苗清楚自己这副狐媚胚子对男人意味着什么,能守住这份清正的,别说八十年,哪怕再往后过八百年,怕也不多。 而几天下来,陆远莫说对她动手动脚,连看她的眼神都干干净净的。 另外陆远心思细,虽说有时候说话凶巴巴的,但从不会真让她为难,总顾着她的脸面。 就拿晚饭来说,陈小苗其实晓得自个儿手艺不合陆远胃口,可陆远还是吃得一干二净,半点没让她难堪。 想着想着,陈小苗忍不住摸出枕边的手机,按照陆远教的法子,笨拙地点开wx。 好友列表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头像。 她用指尖,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点击发送。 【陆远】 几秒后,手机一震。 【嗯,有事吗?】 陈小苗盯着屏幕,心脏怦怦直跳,又写。 【睡了没?】 【你要不发消息,我可能已经睡着了。】 【哦……】 陈小苗咬着下唇,踌躇了好一阵,像是终于找到了由头。 【陆远】 【嗯?】 【明儿早上我熬玉米糝粥,你喝不?】 【可以。】 【那好……】 屋里又静了下来,只有空调细微的送风声。 陈小苗抱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再次忍不住写字发送。 【陆远】 【还有什么事?】 【不早了,你好好歇息。】 忽然陈小苗手机上弹出一个动态的图案。 圆滚滚的卡通小猫蜷在被窝里,头顶上冒出三个字——“晚安安”。 陈小苗重新平躺,呆愣愣地望着天板,手机紧贴胸口,心脏噗通噗通加速跳跃…… (本章完) 第14章 孙子有女朋友了? 第14章 孙子有女朋友了? 清晨六点,陈小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天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她摸索着拿起那块光滑冰凉的“铁板砖”,屏幕还停留在昨晚和陆远的对话界面。 看着那只圆滚滚的卡通小猫,陈小苗抬手掐上自己一把,确认没在做梦。 紧接早饭过后,陆远再次把陈小苗叫到沙发前,开始“现代科技启蒙第二课”。 今天的内容是“移动支付”。 陆远点开wx钱包,尽量用大白话解释:“你看,这是现在人的‘钱袋子’,我先把钱转到你这个‘钱袋子’里。” 他操作着自己的手机,往陈小苗wx转上300块。 “然后你去买东西,不用掏真钱,也不用找零,用这个‘扫一扫’或者让店家扫你的‘付款码’,钱就从你‘钱袋子’里扣给人家了。” 陈小苗捧着手机,虽然没有感觉,但很明确一点,陆远刚有给自己钱。 “这……这就把钱给俺了,真钱票子呢?” “这就是‘真钱票子’,只是变成了数字。” 陆远强调:“记住,别乱,也别告诉别人你的‘钱袋子’密码,这300是给你应急买菜用的。” “中!俺保证不乱,买啥都跟恁交代清楚。” 陈小苗用力点头,感觉手里的“铁板砖”瞬间重若千钧。 为让陈小苗实地体验,陆远又带着她去了附近某个菜市场。 上午买菜的高峰期,市场里人声鼎沸,陈小苗一路看过去,顺带问道:“陆远,晌午你想吃点啥?” “你不用管我,中午我不在家吃。” “恁要去哪?” “去我爷爷奶奶家一趟,下午回来。”陆远叮嘱:“你在家别乱跑,有急事就用我昨天教你的法子给我打电话。” “中!” 二人来猪肉摊前,陈小苗挑了块不错的里脊,让老板分块切好。 “姑娘,一共二十八块五。” 陈小苗深吸一口气,按照陆远教的流程点开摄像头,对准面前黑白方块。 “嘀——wx收款二十八点五元。” 伴随清脆的电子音,陈小苗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笔移动支付。 她提着肉,惊奇又是恍惚,好像办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买完菜回到家,陆远拿好礼品准备出门,可临到门口,心里还是悬着,总怕这姑娘在家闲不住惹出什么岔子。 “小苗你喜欢看戏不?”陆远问。 “看戏,附近有戏班子?”陈小苗眼睛一亮。 陆远没答话,径直走到客厅,当着陈小苗的面打开了那面巨大的黑色“镜子”。 随着陆远按动手里的“法器”,镜子里很快出现了画面和声音。 “我就不信那个邪,我李云龙打得就是精锐!传我的命令,全体上刺刀,准备进攻……” 激昂的台词和炮火轰鸣声瞬间响彻整个客厅。 “乖乖……” 陈小苗被这“会动的相片画”惊得后退半步。 “你坐这儿看吧。” 陆远把遥控器塞到她手里,教会她简单的暂停和播放,转身推门离去。 “恁路上慢点!” 陈小苗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屏幕吸引,乖乖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里那个骂骂咧咧的李团长。 陆远离开小区坐上出租车,还是不放心地掏出手机,点开家里的监控app。 屏幕上,陈小苗正全神贯注盯着电视,突然整个人弹坐而起,发出一声强烈的叫好。 估摸着应该是坂田联队的指挥部被炸咯…… “师傅,去青山小区。” 青山小区是江城一处老小区,楼房普遍只有六七层高。 在买那套江景大平层之前,父母和陆远都住在爷爷奶奶那套老房子里,每天为数不多的娱乐就是和赵强一帮发小光着屁股活泥巴。 当初母亲执意要贷款买房,爷爷奶奶激烈反对。 老两口思想保守,觉得背上几百万的债跟天塌了似的。 可父亲耳根子软,加上母亲收入高,在家里说话分量重,这事最终还是定了下来。 后来房子买好,老两口也赌着气,说什么都不肯搬去同住。 再后来父母过世,老两口怕睹物思人,就更不愿去了…… 陆远熟门熟路上到三楼,敲响防盗门。 一个头发白、戴着老镜,但身板依旧挺直的老太太出现在门后,一双眼睛温和而有神采,透着老旧知识分子的沉静与干练。 “小远!?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这不给您俩个惊喜吗。” 屋内客厅沙发上还坐着个身形清瘦的小老头,正板着脸看电视,听见陆远进门,眼皮都没抬一下。 “奶奶,给您带了点东西,首都同仁堂的野山参和上好的燕窝,您炖汤喝,补补气。” “哎哟,你这孩子,又乱钱!” 奶奶嘴上埋怨,脸上却笑开了,转身就往厨房走:“你快坐,奶奶去给你切西瓜!” 陆远走到沙发旁坐下,翘起二郎腿:“哟,这是谁家老头儿啊,谱儿还挺大,亲孙子回来都不搭理的?” 爷爷冷哼一声,从鼻子里喷出两股气,回呛道:“亏你还记得有我这个爷爷,怎么不留在首都跟你外公吃香喝辣呢?” 陆远继续嬉皮笑脸:“我外公头七都还没过呢,您跟一个死人较什么劲。” “谁跟他较劲!” “得得得,都消停点。” 奶奶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过来,抬手在陆远后脑勺上轻轻一拍:“你小兔崽子,总没大没小的!” 说完她又瞪向自己老头子。 “你也是,岁数大心眼小,亲家孤苦伶仃的,临走身边总得有个人送终吧?” “他孤苦伶仃?” 爷爷气笑了:“他陈树赚那么多钱,有的是人抢着给他当孝子贤孙,非要我孙子去干吗! 还亲家?当年小远爸妈结婚,他在婚礼上鼻孔朝天那样儿你忘了? 不就是挣了几个臭钱吗,也就是现在,搁当年……” 陆远听得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 奶奶把果盘重重往茶几上一放,打断道:“人死事消,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碎嘴婆娘似的,抓着点老黄历没完没了?” 爷爷被自家老伴儿一唬,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嘴里嘟囔几句,不敢再多言。 奶奶这才转向陆远,语气温和问:“小远,你外公那边后事都妥当了?” 陆远点头:“都办好了。” “他走之前,跟你说什么没?” “我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大清醒了,偶尔精神好点,说的话也颠三倒四的。” 奶奶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到老就那么一个女儿……” “可怜什么!” 爷爷冷不丁插话,眼睛里闪着精光:“我说小远,那老家伙给你留了多少钱?” 陆远拿起一块西瓜,故意一本正经道:“钱多钱少先不说,如果继承遗产,我就得改姓陈,爷爷您乐意不?” “放屁!” 爷爷一拍大腿,吹胡子瞪眼:“我老陆家就你一根独苗,指着你传宗接代呢,改姓?门儿都没有!” 可嚷嚷完,老头又冷静下来,压低声音试探问:“他真你要改姓啊?那……到底留了多少?” “陆建国!” 奶奶气得伸手就去拧老头子的耳朵。 “哎哟!疼疼疼!我就是问问,问问!” 陆远啃着西瓜,看着眼前老两口吵吵闹闹。 笑闹过后,奶奶忽然提起一件事:“小远,我下周回医院上班。” 奶奶过去是德文医院血液内科主任,四年前退休在家。 陆远好奇问:“您不是退休了吗,怎么又回去了?” “院里返聘,回去带带学生,总比在家闲着发霉强。” 奶奶瞥陆远一眼,感慨道:“你要是能早点给我领个孙媳妇回来,让我抱上曾孙,我保证天天在家待着。” 陆远闷头啃西瓜,不敢再接话。 说来他家基因多少有点邪门。 爷爷当年是公交司机,因为在车上配合奶奶救人而结识,一来二去,爷爷愣是把一个前途无量的医科大学生给忽悠回了家。 他爸是出租车司机,机缘巧合拉了个从海外归来的金融系高材生,最后那海龟高材生顶着家庭的强烈反对,选择和出租司机结婚。 陆远有时候也琢磨,自己当初要是不复读,学赵强去开几年网约车,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吃上软饭。 “您自己注意身体就行,别太操劳。” 对奶奶的决定,陆远没多劝,也明白劝不动。 中午吃完饭,陆远准备离开。 “等等小远。” 奶奶叫住陆远,从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不由分说地塞进自家孙子手里。 “拿着!密码是你生日。” “奶奶,你干嘛啊你……” 陆远像被烫了手,连忙推拒:“我每个月收入还房贷够用的,您和爷爷那点养老金自己留着呗。” “够什么够!听话!” 奶奶把卡拍进陆远手心,态度强硬:“你妈那套赚快钱的路子吃不了一辈子,现在行情不好,凡事都怕个万一。 老王家他儿子就是在股市亏了个底朝天,差点跳楼。” 陆远还是不肯收,趁着老人家一恍惚,将银行卡往门口的鞋柜上一丢,转身快步下楼。 “真不用!我走了啊……诶赵强你刚回来?” “刚收车,回来吃口饭……” 两人简单打了声招呼,擦身而过。 “孙奶奶你好。”赵强上楼瞧见老人家,态度十分客气:“远子呢,没陪您二老吃晚饭?” “说有急事,火急火燎就走了。”奶奶叹气。 赵强咧嘴一笑:“他能有啥急事,还不是急着回去陪他小女朋友。” 奶奶眼睛一亮,满脸惊奇:“啥?小远有对象了!” “那可不!”赵强信誓旦旦:“我都见过了,和他一块回的江城!” “哦哦哦……赵强啊,你妈腰椎的事我帮她约了骨科专家号,后天早上,到时候记得陪她去啊。” “诶呦孙奶奶,麻烦您老费心。” 送走赵强关上门,老人家脸上透着玩味,回头冲屋里大喊。 “老头子,别睡了,孙子有女朋友了!” (本章完) 第15章 上瘾? 第15章 上瘾? 回去的路上,陆远坐在出租车后排,实在闲得无聊,又摸出手机点开家庭监控。 屋里陈小苗仍在看着电视,姿势都没怎么变过。 屏幕里炮火连天,战士冲锋陷阵,她也跟着紧张,拳头攥得紧紧的,嘴里还念念有词,也不晓得在嘀咕些什么。 等瞧见李云龙打了胜仗,她又会跟着咧嘴傻笑,小腿在沙发边沿一晃一晃的。 陆远看得入迷,忽听司机开口:“小伙子,看啥呢,这么开心?” 陆远一怔,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我有笑吗?” “嘴都快咧到耳根子喽!” “是吗?” 陆远讪讪收起手机,扭头望向窗外,装作若无其事。 狐媚子害人哟…… 到家开门,陆远冲着客厅喊上一声。 “我回来了。” “哦……” 陈小苗敷衍地应了句,一双眼珠子紧黏在电视屏幕上。 陆远起初没在意,习惯性地走向餐厅想倒杯水,路过厨房顺势一瞧,这才发现不对劲。 早上买的里脊肉还安静地躺在保鲜袋里,台面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做饭痕迹。 电视里,李云龙和楚云飞正在县城给小鬼子贺寿,只见李云龙掏出双枪大喊一声。 “云飞兄,你是不是该现身了!” 下一秒。 “小x小x,关闭电视!” 随着陆远一声令下,客厅电视“啪”地暗了下去。 陈小苗先是一愣,随即扭过头,可怜巴巴地望向陆远。 陆远本想说两句重话,可被那双狐媚眼这么一瞪,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先把饭吃了,吃完再看。” “中嘞!” 陈小苗点头如捣蒜,麻利地从沙发上跳下,起身就要往厨房跑。 “别忙活了。” 陆远叫住她,从橱柜里取出一包泡面,撕开包装丢进碗里。 滚烫的热水冲入碗中,霸道浓郁的香气迅速弥漫开来。 “咕噜……” 大半天没进食的陈小苗闻着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叫唤起来,开始不停吞咽口水。 “怎么不吃饭?” 陆远把调料包挤进去,用筷子搅了搅,推到陈小苗面前。 陈小苗拿起筷子吸溜一口面条,嘴里含糊不清,脸上挂着憨笑:“俺瞅那戏瞅入迷了,给忘了时辰。” “以后看电视得有个度。” 陆远脑海突然冒出陈小苗瘫在沙发上,捧着手机刷短视频傻笑,又肥又懒的模样,顿时一个激灵。 他忍不住加重语气:“这玩意儿看久了伤眼睛,还耽误正事,你要是管不住自己,往后电视就没得看了。” 陈小苗赶紧把嘴里的面咽下去,信誓旦旦地保证:“俺肯定学乖!” 一碗热腾腾的泡面下肚,陈小苗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好奇询问。“陆远,那匣子里头的戏,是咋拍出来哩?里头那么多人,又是开炮又是打仗的,都是真的?” 陆远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敷衍道:“这个跟你解释不清,等你学会上网,很多事自然就懂了。” “那真有个叫李云龙的吗?” “电视剧里演的大部分都是假的,别当真。” “俺就说嘛……” 陈小苗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俺其实瞅了个开头,就晓得是假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鬼子要真像戏里那么好对付,就好咯……” 陈小苗幽幽叹口气,收拾好碗筷转身去厨房忙碌,没再提要继续看戏。 等到晚饭过后,陈小苗快速洗刷完碗筷,拿着手机慢慢悠悠地蹭到书房门口。 屋里头陆远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红红绿绿的曲线交错纵横,看得陈小苗头晕眼。 “陆远,恁在忙啥哩?”陈小苗踮着脚,好奇地凑过去。 “赚钱。”陆远头也不回,言简意赅。 “这玩意儿也能赚钱?” “你现在吃的喝的,住的穿的,都靠它呢。” 陆远母亲陈岚作为金融高材生,当年靠着敏锐的市场嗅觉和过硬的专业知识,以及一点点点点……的人脉消息,在股市基金等市场可谓如鱼得水。 从而积累下一定量的财富,支撑起了家里的优渥生活和这套江景大平层。 过世后,她名下各类股票基金便全落到了陆远头上。 陆远虽然自小耳濡目染,可远没母亲那份天赋,每月操作下来,加上母亲过往好友一点点点点……小道消息,盈盈亏亏勉强够还房贷。 陈小苗继续问:“陆远恁靠这玩意儿,一个月能赚多少大洋?” 陆远耸耸肩,一脸坦然:“没个准数,上个月就亏了。” “亏了?!” 陈小苗听得一脸懵。 难不成这些绿绿的玩意还是门买卖营生? 可瞧着陆远全神贯注的模样,她又怕打扰,便没好意思再问。 于是抱着手机在后头静静站着,偶尔伸长脖子偷偷瞄那神秘的“符箓线”,期望着它能给陆远多赚点大洋。 陆远盯着盘面半晌,终究心烦意乱,干脆关了软件,转过椅子:“有事?” 陈小苗连忙把手机递上:“陆远,今有好些人给俺发信,杂七杂八啥都有。 有说俺中了大奖的,有说啥子‘最后一天’‘错过后悔一辈子’。 俺瞧着心里直打鼓,不敢乱点,可又好奇得紧,想问恁到底真的假的?” 陆远一拍脑门,这才想起自己忘了给这丫头屏蔽垃圾推送和广告弹窗。 对于一个1942年的人来说,这些信息轰炸确实够唬人的。 他接过手机,开始耐心地教陈小苗。 “这种说你中奖的全是骗子,别信!” 陆远手指在屏幕上划动,将暂时用不上的应用软件或删除或屏蔽,又把通知权限一一关闭,最后郑重交代。 “记住,现在除了我用wx给你发的消息,别的消息不管多唬人,统统不用管!要是来了不认识的号码,也别接,多半是骚扰电话。” 清理完毕后,陆远又顺手点开某音。 “喏,上次不是说学做菜吗,这上面就能学。” 陆远找到某千万粉丝的网红厨师主页,开始播放家常红烧排骨视频教程。 陈小苗看得啧啧称奇:“噫!现在厨子都不怕别人偷师吗?” “不止厨子,各行各业的本事秘传,只要不是太偏门,网上都能查到。” “那俺们道士呢?” “也能吧。” “哈!意思现在是个人就懂算卦?” “嗯……是也不是。” 算卦不是本事,算得准才是本事。 陈小苗的本事虽然在她看来不值一提,但若放到现在,那是绝对的得道高人! 突然陈小苗眼睛一亮,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兴奋问:“陆远,那俺今儿看的那个打仗戏,是不是也能搁这手机里头看?” “诶,你还挺聪明。” 陆远没想到陈小苗还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其学习思考能力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他又帮陈小苗下载了几个主流的视频app,并教授其使用技巧。 “小苗,看归看!” 陆远再次板起脸,严肃道:“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可不许上瘾!得节制!要有度!再敢看得忘了时辰……” “放心放心!” 陈小苗拍着胸脯保证:“俺又不是三岁小娃,还能管不住自个儿?会有分寸的!” 陆远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心里却半点没谱。 要知道对陈小苗而言,天大的事都大不过吃饱肚子,上午她竟因为看电视忘记吃饭。 眼下“精神食粮”的诱惑力对她这个娱乐极度匮乏的“古人”来说,恐怕比白面馍馍还大。 但转念一想,堵不如疏。 陈小苗一旦接触网络、往后学会使用各类app是早晚的事,与其严防死守,不如提前教会她如何分辨。 最后,陆远语重心长地叮嘱:“小苗,这手机连着‘网’,里头东西五八门稀奇古怪,啥都有。 往后你在网上无论看见啥,听见啥,都别太惊讶,更别傻乎乎全信! 拿不准的就来问我,知道不?” “中嘞!” 陈小苗用力点头应下。 (本章完) 第16章 算卦和遗产 第16章 算卦和遗产 次日清晨,陆远起床时,陈小苗已在厨房忙活,锅里“咕嘟咕嘟”地熬着粥。 瞧陈小苗精神头十足,没有半点熬夜的迹象,陆远这才稍稍安心。 看来小姑娘自制力还可以,至少比十七八岁的自己要强不少…… “早。” “早,喝粥哩!” 来到餐桌前坐下,陆远打开手机看一眼日历。 明天他就得回学校报道,虽然不住寝室,但大部分时间都会是陈小苗独自在家。 他思忖片刻,开口问:“想不想出去走走,我陪你熟悉熟悉周边的环境,往后你也好自己一个人出去。” 陈小苗摇头:“不了不了,俺搁家待着就挺好,俺又没那个身份卡片片,万一惹出啥事,还要让恁为难。” “没身份证也不能一直闷在屋里,跟坐牢似的,总得出去看看,透透气……赶紧吃,吃完换身衣裳咱就出发。” 出了门,陆远领着陈小苗步行前往地铁站,随口闲聊起来。 “小苗,你过去听说过江城没?” “咋没听过!” 陈小苗操着她那软糯的豫州口音,张口就来:“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等她摇头晃脑背完崔颢诗句,还装模作样给陆远科普起来。 “这诗恁晓得不,崔颢写的,一个唐代的大诗人……” 在过去,读书是件稀罕事,女人读书更稀罕。 陈小苗最得意的就是自己师傅从小教她读书识字,学问比山下私塾里那些个男娃娃都要强上不少。 陆远听得哭笑不得。 作为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大学生,他也没好意思给陈小苗来一出装逼打脸,只好奇问:“小苗,你觉得我像没读过书吗?” 陈小苗咧嘴憨笑,看那样子是不好意思直说。 “没事,你说。” “俺觉得恁应该上过私塾。” “为啥?” “恁认字,可恁字又写得跟鸡爪爬似的,还不如俺八岁写的嘞。” “咳咳咳……” 陆远一阵咳嗽,似是利剑穿心,沉默无言。 陈小苗见陆远脸色不对,赶紧往回找补:“俺……俺……不嫌弃恁字丑学问差,恁莫气哦。” 好家伙,又补上一刀! 陆远揉揉太阳穴,赶紧转移话题:“正好,我今天陪你去黄鹤楼逛逛。” 陈小苗一愣,疑惑问:“诶,那楼不是早被烧没了吗?” 陆远笑答:“是烧过,还不止一回呢,可谁让李白崔颢他们写诗写得那么出名? 后人舍不得这名头,烧了又建,建了又烧,来来回回折腾好多遍。 现在你去江边,能看到几十年前新建好的,气派着呢。” 说话间,二人抵达铁站入口。 陆远边走边教:“这叫地铁,在地下跑的火车,连着江城四面八方……” 他领着陈小苗用手机扫码过闸机、等车、上车。 等到地铁启动,轻微的推背感和窗外飞速掠过的广告灯箱,都让陈小苗既新奇又紧张,一只手用力紧抓住陆远胳膊。 车厢里人不少,陈小苗安静下来后免不得职业病发作,目光在周围乘客脸上不停逡巡,习惯性地观察起众人面相。 忽然,她目光锁定斜对面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手指轻轻一掐。 几秒钟后,她轻轻扯动陆远的衣袖,示意陆远弯腰低头,随即凑近耳边念叨。 “陆远,俺瞅着那穿裙子的姑娘面相不大好,印堂发暗,疾厄宫动,怕是有血光之灾哩。” “血光之灾!?” 陆远听得心头一跳,顺着陈小苗目光看去:“严重吗?” 陈小苗瘪瘪嘴,沮丧道:“俺这半吊子功夫算不出来,还时灵时不灵的,兴许是俺看岔了也不一定。” 正当二人犹豫要不要提醒对方时,地铁到站,车门打开。 那姑娘收起手机,随人流起身准备下车。 她脚上是双细跟高跟鞋,迈步看手机又心不在焉,刚出车门高跟鞋猛地一崴,结结实实向前扑倒在地,手里的包包甩出去老远。 “诶呦……” 等她狼狈起身,嘴唇已经磕破皮渗出血丝,膝盖也擦红一片,疼得直抽冷气。 卧槽!这么准。 这就灵验了? 陆远直惊得目瞪口呆,虽说没他预想那般严重,可也的确是见了血。 他心思微动,询问道:“小苗,你这本事能帮我算股票吗?” 陈小苗眨眨眼:“股票?” “就是我昨天赚钱那东西。” 谁知陈小苗一听,脸色惊恐万状。 “不中不中!不中嘞! 窥探天机,谋算横财是会遭天谴的,轻则折损阳寿,重则祸及子孙,恁可千万莫动这个念头!” “祸及子孙……” 陆远又一次想起外公陈树以及他留下的庞大遗产,试图再次确认:“真会这样?” 陈小苗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重复那句万能答案:“俺也讲不好,师傅总讲信则有,不信无……” 地铁到站,陆远领着陈小苗走出车厢,兜里手机突然传来震动。 掏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哪位?” “您好,请问是陆远先生吗?” 那头传来一个温柔悦耳的女声,语气无比恭敬。 “是我,有事吗?” “我叫林玲,是陈树老先生助理团队成员,很抱歉现在才联系您。 这段时间我们遵从老爷子生前吩咐,一直在全力清点他名下的遗产,并核实相关法律文件以确保遗嘱的有效性,目前所有流程均已完成,希望可以和您约个时间,当面办理遗产继……” 对方话还没讲完,陆远抬手按下挂断,一旁陈小苗好奇凑过来。 “谁啊?” “骚扰电话。” “骚扰电话?就是恁昨儿跟俺说的,让俺千万别接的那种。” “对。” 陆远点点头,面无表情。 今天签约了,希望后续大伙能帮帮忙,保持追读。 推荐评论月票也很重要。 磕头拜谢! 咚咚咚! (本章完) 第17章 陆远的老相好 第17章 陆远的老相好 暑假临近尾声,黄鹤楼公园里的人流依旧密集。 陆远陪着陈小苗上黄鹤楼转悠一圈,只觉着耳边人声嘈杂,眼前全是攒动的人头,完全体会不到“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诗意。 陈小苗倒是兴致盎然,努力踮起脚尖眺望这座现代钢筋水泥构筑的城市,看着长江水浩浩汤汤从中而过。 “噫,长江在这里感觉看不一样嘞!” “改天有空我陪你去江上坐船逛逛。” 陆远许下承诺,顺着人潮下楼,正预备往回走,身后传来一道清脆女声。 “陆远!是陆远吧?” 陆远循声回头,瞧见个戴着硕大墨镜的高挑姑娘,身形窈窕,气质飒爽,瞧着有几分眼熟。 姑娘见陆远愣神,笑着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眉眼弯弯的俏脸。 “是我,宋佳,高中收你作业的学习委员,不认识了?” “宋佳?” 陆远调侃道:“诶呦,瞅见这么个大美女,我哪敢乱认啊?” “少来,就你嘴贫。” 宋佳乐呵笑笑,嗔怪翻上一白眼,转头向身边气质温婉的闺蜜介绍道:“喏,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高中班草陆远,帅吧!” 那位闺蜜落落大方伸出手:“你好班草,我叫沈宜,宋佳的大学室友,来江城玩几天。” 陆远握手回应:“别听她瞎说,我高中那会儿满脸青春痘,她见我躲还来不及呢。” 宋佳目光随即落在陆远身侧的陈小苗身上,好奇上下打量。 小姑娘穿着简单的运动服,素面朝天,却掩不住那股子清丽和眉眼间天然的媚态。 宋佳眉眼微挑,胳膊肘轻碰陆远:“行啊陆远,不声不响领着女朋友回江城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 “装,你再装,不是女朋友能贴那么近?” 陆远懒得辩解,干脆扭头问陈小苗:“她说你是我媳妇,你乐意不?” 陈小苗一听脑袋立刻摇得像拨浪鼓,急切澄清道:“不中不中!俺不是他媳妇哩!” 沈宜感慨打趣:“果然这年头还是萌妹招人疼啊,你女朋友还是豫州的诶。” 在宋佳和她闺蜜看来,是陆远女友脸皮薄,在这此地无银三百两。 宋佳顺势提议:“难得碰上老同学,这都饭点了,一起吃个午饭呗?我请客!” 陆远本想拒绝,宋佳却抢先堵住他的话头:“放心吧,我一个苦逼应届生可没钱请你吃大餐,咱们路边找个面馆对付一口。” 说到这份上,陆远也不好再推辞。 他回头看向陈小苗,眼神投去询问,见陈小苗轻轻点头,才松口答应下来。 离开公园,四人就近寻了家老旧面馆,各点一碗热干面。 面一上桌,宋佳迫不及待地挑起一筷子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还是家里的味道舒坦,我在首都天天都惦记这口。” 陆远顺势问:“你回来工作了?” 他复读过一年,同届的宋佳已然大学毕业。 这姑娘当年是全校稳定前十的学霸,考去首都读了法律系。 “别提了。” 宋佳自嘲撇撇嘴:“刚毕业还以为自己多大能耐,心气儿可高了,觉得名牌大学法学系,留在首都怎么着也能混出个样儿。 结果熬了几个月,天天加班,挤地铁,租个小破屋,工资都是给房东赚的。 最后还是得灰溜溜听家里的安排,准备考公考研。” “回家也挺好,安稳。”陆远宽慰一句。 “你呢,明年毕业有啥打算,大四快实习了吧?” “还没谱呢。” 陆远含糊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论文倒是有点头绪,还在愁。” 几个年轻人聊着学业、工作、前途等等,唯有陈小苗在一旁安静埋头吃面。 她听着“实习”、“论文”、“考公”、“校招”之类的词儿听云里雾里,插不上一句话。 聊着聊着,宋佳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陆远,下个月初咱们高中同学有个小范围聚会,你也来呗,大伙都好久没见你了。” 陆远想都没想便回绝:“我现在还是大学生呢,不掺和你们社会人士的局,有代沟。” “切,找借口。” 宋佳朝陈小苗努努嘴:“是小媳妇管得严,不让去吧?” 陆远哈哈一笑,没再接话,三两口吃完面,起身与宋佳她们告辞。 回家路上陈小苗乖乖跟在陆远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直到进屋坐下,陆远率先开口:“有话就说,憋着不难受?” 陈小苗这才小声询问:“陆远,刚才那妮儿是不是恁过去的老相好?” 陆远正喝水呢,被陈小苗问题直呛得一阵咳嗽:“你怎么会这么想?” “恁俩聊得恁热乎,俺瞅着可开心哩……” 陈小苗嘟嘟囔囔的,随即又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点评起来。 “不过恁那老相好人长得挺排场,说话办事也大气,瞅着面相也善,给你当个少奶奶绰绰有余。” 陆远抬手一个“爆栗”敲在陈小苗头上:“别琢磨有的没的,就是个老同学。” “同学,恁读私塾认识的?” “高中同学!” 陆远顺势给陈小苗科普起现代教育体系,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的流程。 “所以呢,我现在是个大学生,明天还得去学校上课,到时候白天你一个人在家,我晚上才回来。” 陈小苗听完,平静地点点头:“哦,俺晓得了。” 那副淡定的模样反倒让陆远意外:“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俺有啥能唠的?” 在陈小苗看来,男人白天出门做活挣钱,女人守在家里操持家务,天经地义的事。 陆远说是去上学,那也是正经事,大差不差。 想到“操持家务”几个字,陈小苗的脸颊莫名有些发烫,她闷头转身走向厨房,准备拾掇晚饭食材。 等走到厨房门口,陈小苗还是没忍住,回头又确认一遍。 “真不是恁老相好?” “不是!” “哦……” 没过多久,厨房里传出一阵民国小曲儿,夹杂着洗菜的水声,轻快悦耳。 还有一章出了点问题,等下午吧。 另外照例求求大伙追读,最好多来点评论反馈 (本章完) 第18章 陈小苗的奇妙冒险 第18章 陈小苗的奇妙冒险 次日清晨八点,陆远准备去学校报到。 门口,刚洗完碗的陈小苗系着条鹅黄色小碎的围裙,擦擦手上水渍,眼巴巴地看着陆远。 陆远看陈小苗一副强装镇定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又有点放心不下:“我走了,中午饭能自个儿解决吧?实在不想做饭就打电话给我,我给你点外卖。” “晓得咧!” 陈小苗鼓囊起腮帮,感觉被陆远小瞧的她还有点不服气:“俺又不是饿了只会哭奶的小孩,恁快去吧,别误了上学!” 陆远听着陈小苗的保证,心里反倒更不踏实,总怕她嘴上应着,回头又闹出什么岔子。 “有事给我打电话,别自个儿瞎琢磨,也别给陌生人开门。” “中嘞!” 门“咔嗒”一声关上,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陈小苗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站了会儿,只觉得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她走到阳台,趴在栏杆上往下望,恰好瞧见陆远走出单元楼,汇入行色匆匆的人群,很快变成一个模糊黑点。 收回目光,陈小苗拿起搁在茶几上充电的手机,准备找个戏看。 思索片刻后,转而选择点开某抖的网红厨师账号。 红烧肉、醋排骨、油焖大虾……看得陈小苗眼缭乱,口水直流。 忽然,一个标题吸引了她的注意。 【新手零失败!家庭版水煮鱼,香辣过瘾超下饭!】 视频里那翻滚的红油搭配雪白的鱼片,瞅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就这个吧……” 陈小苗眼睛一亮,她记得陆远好像挺能吃辣,但这段时间都在迁就自己口味。 点开视频,陈小苗边看边记,嘴里念念有词。 “鱼片要浆……豆芽打底……椒辣椒泼热油……噫,果然是大厨,做菜真是得劲!” 看着看着,wx突然弹出信息。 【陆远向你转账 2000.00元】 备注:生活开支。 陈小苗点击收款,感觉手里的“铁板砖”变得沉甸甸、烫呼呼的。 前两天跟着陆远在超市闲逛,她对物价已经有了基本概念。 白面小米才三块多一斤,好点的五肉也就二十几…… 两千块,在她那个年代如果都换成吃食,那是一家五口一年的嚼用! 收起手机,陈小苗只觉得兜里揣着个宝贝金疙瘩,心里惴惴不安。 她趁早把家里里外外又仔细打扫了一遍,连沙发缝都抠得干干净净。 完事短暂休息片刻,又立马背上帆布袋下楼出门。 第一次独自出门的陈小苗心里慌得不行,看东西也都透着新奇。 刚出小区,就瞅见路边停着一排黄色蓝色的小车。 陈小苗认得那玩意,叫自行车。 某天富家小姐送来一辆自行车,其他人都骑得歪歪扭扭,倒是被他们一直说憨的陈小苗上手就会,玩得不亦乐乎。 如今瞧见路边停着这么多自行车,陈小苗不免来了兴致,好奇地走过去围着其中一辆转了转,伸手摸摸车座。 突然旁边来人掏出手机对着车座后面一个方块扫了一下,“咔哒”一声,车锁打开。 陈小苗恍然大悟,照葫芦画瓢拿出手机对准二维码,结果屏幕上突然跳出什么“个人信息及隐私……”协议,还要获取位置信息,让她同意。 她赶紧收回手机,吐了吐舌头,心里嘀咕。 “噫……规矩还挺多!” 走着走着,又路过一家珠宝店,橱窗里亮晶晶,扑闪扑闪的首饰晃得陈小苗眼缭乱。 陈小苗下意识停下脚步往里瞅了几眼,忽得涌上一股莫名冲动。 “亲娘诶,三清在上……” 她赶紧背诵起道家经文,告诫自己不能被虚荣的物件迷了心窍。 终于来到大超市门口,陈小苗面前又出现一家飘着浓郁奶香的铺子,门口排着长队,大多是年轻人。 橱窗里展示着五颜六色、顶着奶油和水果的杯子。 陈小苗咽了咽口水,凑上前看一眼价目表,最便宜的也要十几块! “噫!甜水卖恁贵?” 她咂咂嘴,果断离开。 有这钱,不如多买点肉给陆远补补。 进入超市,陈小苗在生鲜区精准地找到所需食材。 一条活蹦乱跳的草鱼、一包豆芽、一小把青菜、几根小葱、几块生姜以及若干椒和干干辣椒! 没有过多停留,陈小苗果断结账出门,生怕自己忍不住多冤枉钱。 回家路上,陈小苗又发现一家摆满各种奇怪器材的店铺,里面的人挥汗如雨,大门口还贴着打折促销,月卡只要666的字样。 “干活还不够累,还666找罪受哩?” 陈小苗看得一脸困惑。 如今世道处处是新奇,也处处透着古怪,自己还没摸清门道,尽量少惹事为妙。 回到家,陈小苗立马进厨房处理起食材,一直忙活到中午简单煮碗泡面对付一二。 下午美美睡个午觉,又看上几集亮剑,眼看时辰差不多了,陈小苗重新系上围裙走进厨房。 她学着视频里的样子,笨拙地给鱼片上浆,再烧水烫熟豆芽青菜,顺便炸透辣椒椒…… 一套流程下来,最后滚烫热油浇在铺满辣椒椒的鱼片上,“滋啦——”一声巨响,红油翻滚,香气伴随着浓烈的辛辣味瞬间爆炸开来! 陈小苗捂着心口,小脸通红,一半兴奋一半紧张。 “亲娘嘞,俺成了!” 傍晚六点多,天色微暗,陆远疲惫地推开家门。 开学第一天,各种琐碎杂事接踵而至,直让他头昏脑涨,进屋突然闻到一股极其霸道麻辣的浓郁香气,猛地将他思绪拉回。 来到餐桌前,只见雪白的鱼肉上面铺着炸得焦香的辣椒和椒,搭配翠绿葱点缀,旁边还摆着一盘清炒时蔬和两碗晶莹的白米饭。 味道什么先不说,视觉冲击力是拉满了! 一旁陈小苗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缕碎发贴在鬓角,小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被烟熏的。 看到陆远回来,她眼睛一亮,得意又紧张地问:“恁回来啦?快洗手吃饭!俺照手机上学的,恁闻着味儿中不中?” 香气四溢的饭菜一瞬间驱散了陆远所有的疲惫。 他愣在原地,看看桌上那份超出“家常”范畴的硬菜,再看看陈小苗鼻尖上一点面粉,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暖又涨。 “看着就好吃,等我洗个手先!” 陆远满意的态度让陈小苗偷偷松了口气,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她解下围裙,重新拿起手机,心里开始琢磨。 明天再学个啥菜好呢…… (本章完) 第19章 一杯奶茶的价格(上) 第19章 一杯奶茶的价格(上) 雪白的鱼片嫩滑入味,麻与辣的劲道恰到好处,陆远连干好几碗米饭,撑得直打饱嗝才心满意足放下筷子。 不得不说,陈小苗学习能力还挺强,只用一遍视频就能把菜做的像模像样。 见陆远吃得香,陈小苗嘴角的梨涡就没消失过,顺便絮叨起自己白天的见闻。 “陆远,俺今儿出门瞅见路边停着一排排的小车,有黄的有蓝的,拿恁手机一照就能骑走,俺也想骑来着,可是不知道咋摆弄。 俺还瞅见一家铺子,里头亮晶晶的,挂着好多金银首饰,比戏文里娘娘戴的都排场! 还有一家卖甜水的,排了老长的队,俺本来想尝尝味,但那一杯就要十几块,比肉都贵……” 陆远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好奇问:“小苗你会骑自行车?” “那可不!” 陈小苗一扬下巴,把自己学车的经过绘声绘色给陆远描述一遍,并重点强调。 “整个观里就属俺骑得好!” 陆远心思微动,示意道:“那你快吃饭,吃完我给你玩个好玩的。” 陈小苗瞳孔微亮:“啥好玩的?” “快点吃,等会你就知道。” “哦哦……” 陈小苗立马加快扒饭速度,三两口把碗里最后一点米粒扫光,接着麻利地收拾好厨房,换好鞋,像只小雀儿一样在门口蹦跶。 下了楼,陆远让陈小苗先去小区门口等着,自己则拐进了地下车库。 没过一会,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嗡嗡”声,陆远骑着一辆略显陈旧的蓝色小电驴,慢悠悠地滑到陈小苗跟前。 陈小苗顿时两眼放光,好奇打量问:“这是啥啊,不用脚蹬的自行车?” “这玩意叫电动自行车,有电就不用脚蹬。” 陆远开始给陈小苗讲解。 “只要有电,它比自行车省劲儿多了,拧这个叫‘油门’的把手它自己就跑,捏这两个是刹车,方向控制和自行车一样,靠车把转。” 说完陆远示意陈小苗坐上去。 “先别拧油门,坐上来感受一下……” 话音未落,陈小苗已经动作利落地跨上座位,学着陆远的样子,小手试探性地握住车把。 她似乎天生对这种带轮子的东西有种奇妙的掌控感,稍微感受了一下车把的转向和重量,然后…… “咦!是这样拧吗?” 陈小苗手指下意识地轻轻一拧那右边的“油门”把手。 “嗡——!” 小电驴猛地向前一窜! “我去!” 陆远毫无防备,下意识惊呼一声。 而陈小苗只是小小的咋呼了一下,身体却像粘在座位上,顷刻稳住重心,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继续拧大油门,在小区门口道上一骑绝尘! 陆远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刚想喊“慢点”,却见陈小苗已经操控着车把,轻巧地绕过了几个行人,速度不疾不徐,姿态异常平稳。 最后陈小苗微微倾斜车身,在拐弯处滑出一道极其丝滑的飘逸弧线,稳稳停回陆远面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陆远目瞪口呆。 “中不中?” 陈小苗仰起小脸,狐媚眸子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快夸俺! “牛逼!” 陆远竖起大拇指,一时词穷。 这要晚生个八十年,少说是个炸街鬼火少女,交警都撵不上她! 陈小苗嘿嘿傻笑两声,从车上下来:“那……那接下来咋弄,以后这车给俺开吗?” “我先教教你上路的规矩。” 陆远重新跨上车,示意陈小苗在后排坐稳:“记住啊,马路不是咱家院子,得守规矩。红灯停,绿灯行,靠右边走,别乱窜……” 他一边慢慢骑着车驶入非机动车道,一边絮絮叨叨地给陈小苗灌输交通规则。 晚风带着夏末的微凉拂过脸颊,吹散了白天的燥热,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亮起,车流从二人身边穿梭而过。 陈小苗坐在后座,双手轻轻抓着陆远腰侧的衣服布料,心情随车速平稳渐渐放松下来。 隔着薄薄的t恤,陈小苗感受到陆远身体传来的温热和少年特有的清瘦结实。 晚风吹起她额前碎发,也吹得她心里有点痒痒的,耳朵尖微微发烫。 “这车……恁骑了挺久了吧?” 陈小苗找了个话题,试图驱散那点莫名的羞赧。 “嗯,高中那会儿买的。” 陆远的声音顺风传来,带着点怀念:“那会儿我不想让爸妈接送,他们就买了这台车,给我上下学通勤用。 后来上了大学,车就搁家里吃灰了,现在正好给你平日买菜出勤使用。” 聊着聊着,陆远在一家奶茶店门前停下。 “先等我一下。” 陆远下车径直走向柜台。 陈小苗只见陆远跟店员简短交谈后,递上手机二维码,随后很快端着两杯“甜水”返回。 粉白色的液体里沉着黑珍珠,顶上还盖着一层厚厚的奶白色泡沫,光闻气味都能感觉出甜丝丝的。 陆远将一杯递给陈小苗:“给。” 陈小苗没接,狐疑地看着陆远:“恁不是说带俺练车吗?咋来买这甜水呢。” “突然想喝了吗,你也尝尝呗……” “俺不喝,能退钱不。” “正好买一送一,不喝浪费。” “买一送一?” 陈小苗一双狐媚眸子幽怨地盯着陆远,直气得腮帮鼓鼓,活像个识破大人拙劣借口的小孩。 “陆远,恁当俺是三岁小娃好糊弄哩? 刚才俺才跟恁说这甜水贵,舍不得买,恁晚上就‘正好’想喝,还‘正好’买一送一? 恁再这样,往后俺有啥事都不跟恁说了!” “行行行,骗不过你。” 被戳穿的陆远叹气笑笑,直接将奶茶杯递到陈小苗唇边:“可钱都了,退不了,总不能倒掉吧。” 陈小苗抿抿唇,见陆远态度诚恳,她心里那点小别扭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散了。 最终她还是接过杯子吸上一口,脸色陡然一变。 冰凉、丝滑的液体瞬间涌入口腔,浓郁的茶香伴随醇厚香甜的奶味,那黑乎乎的小球更是q弹有劲。 几种截然不同的口感奇妙地融合、碰撞,形成一股令人愉悦的复杂滋味。 对于一个1942年的十八岁姑娘来说,其味觉上带来的冲击简直难以形容! 陆远随即开始劝导:“小苗,现在不是八十年前,不用凡事都苦着自己,该吃吃,该喝喝,一杯奶茶而已,喝不穷我。” “陆远,这玩意一杯多少钱?” 陈小苗还是惦记着价格。 “十二。” 陆远自然地给出答案,没有再用哄小孩的方式对待陈小苗。 “十二……” 陈小苗轻咬着吸管,心里开始默默算账。 十二块,一杯甜水够换四斤白面。 这世道,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哩…… (本章完) 第20章 一杯奶茶的价格(下) 第20章 一杯奶茶的价格(下) 回去的路,换成了陈小苗开车,185的陆远跟个鹌鹑似的缩在后座。 刚到小区门口,陈小苗突然一个急刹。 “咋了?” 坐在后座的陆远好奇询问。 陈小苗没熄火,单脚撑着地,指向路边一辆比亚迪:“陆远恁瞅那车,眼熟不,是不是恁那发小的?” 陆远扭头看去,还真是赵强那辆跑网约车的byd。 这小子来找自己,停在小区门口干嘛? 电话也不打一个? 陆远满心嘀咕,示意陈小苗稍等,走过去敲响主驾驶车窗。 车窗缓缓摇下,车内是一个女人。 她染着一头褪色枯黄的短发,两只耳朵各有一排耳洞,眼妆有点浓,瞧见陆远的瞬间眼神不自觉闪躲。 “嫂子!?” 陆远发出一声惊呼。 赵强的女朋友叫齐莉莉,是赵强读职高时认识的,还比他大一岁。 上职高那会,齐莉莉抽烟喝酒烫头纹身打架,已然五毒俱全! 按赵强他爹私下跟陆远吐槽的话说,这俩人凑一块儿,纯属是“破鼓配破锣”。 不过齐莉莉高中毕业后跟着赵强倒也安分,目前在一家美甲店里上班,干得还算凑合。 只是碍于赵强父亲的态度,两人一直拖着没领证办婚礼。 至于陆远对齐莉莉的印象,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 当然如果不是赵强的关系,二人大概这辈子不会有半点交集。 “巧了,陆远……你刚陪女朋友约会呢?” 齐莉莉尴尬笑笑,下意识想去摸烟,手伸到一半又停住,转而系上安全带:“我……我来送个朋友,正准备走呢。” 陆远看她欲言又止、明显不是“正好路过”的样子,心里已经大概有数。 “嫂子,来都来了,上去坐会儿呗。正好我妈朋友给我送了几箱荔枝,吃不完,你给赵强和叔叔阿姨拿点回去。” 齐莉莉犹豫半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方向盘,最终还是点头:“那行,打搅你了。” 三人回到楼上,陈小苗很识趣地给齐莉莉倒好茶,随即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 齐莉莉端起茶杯打趣道:“陆远,你小女朋友看着年纪不大,倒是挺懂事的。” 陆远没接这茬,也没解释陈小苗的身份,直接开门见山道:“嫂子,有事就说吧。” 齐莉莉脸上笑容瞬间僵硬,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最终长呼出一口气。 “前段日子你奶奶不是给赵强她妈约了个骨科的专家号吗,我最近身体也不大舒服,就跟着一起去医院检查,结果……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陆远心里“咯噔”一下。 “坏消息是什么?” “赵强她妈检查确诊脊椎瘤。” 陆远骤然一惊,缓了好一会才继续问。 “好消息呢。” “我怀了,已经一个月。” 齐莉莉的回答简洁明了。 这次陆远沉默没有持续太久,更没绕弯子,直接了当问:“嫂子你想借多少?” 齐莉莉没想到陆远问得这么直接,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随即又被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急切取代。 “赵强跟我说过你情况,我知道你每个月还房贷也不容易,但…… 她话锋一转,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 “陆远,听说你外公那边最近是不是有笔遗产?” 这话一出,空气近乎凝滞,陆远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理解齐莉莉现在有难处,难免病急乱投医。 但这种带着“听说你有钱了”意味的试探,实在让他心里不舒坦。 陆远没说话,齐莉莉又继续念叨。 “你跟赵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他那脾气你晓得,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事儿他不会跟你开口,要知道我今天来找你,回头肯定还得跟我发脾气……” “嫂子!” 陆远开口打断齐莉莉,没让她再继续诉苦:“这事我会直接跟赵强联系,你安心养胎,放心,天塌不下来。” 话说到这份上,齐莉莉倒也识趣。 她讪讪地站起身:“那……那行,陆远,我先回去了。” “我送送你。” “不了不了……” 门被关上,陈小苗默默走来收拾好茶几,好奇问:“陆远,恁们刚才说的那个脊椎瘤是啥子?” 陆远揉揉眉心,疲惫地解释道:“嗯……就是骨头里长了坏东西,治不好的那种。” 陈小苗收拾的动作顿住,满脸困惑:“治不好?那为啥还要找恁借钱治?” 她看得出来,刚才那女人想借的肯定不是小数目。 陆远想了想,反问陈小苗:“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师傅快不行了,可有一种药能让他多活几年,但代价是你往后好几年,甚至几十年都得啃树皮过日子,你愿意不?” 陈小苗骤然沉默,眼帘微垂,久久没有回答。 陆远以为是自己问题勾起了陈小苗的伤心回忆,连忙坐直身体:“小苗,我说话一时没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 “不是因为师父。” 陈小苗摇摇头,声音很轻:“俺是想起逃荒路上的一户人家,他家老娘当时病得快死哩,为了给他老娘换口药吊命,他把自个闺女给人做童养媳咯。” 说着,陈小苗顿了顿,抬起头看向陆远,瞳孔微颤。 “恁知道是个啥价吗?” 陆远喉头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陈小苗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四斤白面。” 她目光转向那杯还没喝完的奶茶,唉声叹息。 “就这一杯甜水的价。” 还是求求大伙来点回应。 月票推荐评论都行,闷头写书挺累的,也好让我判断一下我这本情况。 (本章完) 第21章 同学群 第21章 同学群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趋于平静。 陆远每天上学早出晚归,陈小苗在家潜心钻研短视频美食教程,每天都有新样端上桌。 滑嫩的水蒸蛋、酱香浓郁的红烧肉,又或是豫州人改良版麻婆豆腐…… 虽然偶尔咸淡把握不准,但进步肉眼可见。 每次回家,迎接陆远的总会是那声软糯的“恁回来啦”,以及满屋菜香。 赵强那边,陆远打过几次电话旁敲侧击询问。 可电话那头的赵强始终咋咋呼呼,嘻嘻哈哈地念叨网约车上趣事,最多抱怨平台抽成太狠,绝口不提家里事。 陆远约他出来吃饭,他也总是找借口推脱,不是说“今天单子多跑不过来”,就是说“家里有点事走不开”。 陆远了解自己发小,知道他骨子里极要强,自尊心比谁都重。 这种时候大概正处在巨大的痛苦和纠结中,外人的过度关切反而会让他更难堪,陆远也只好暂时不去打扰。 转眼便到周末。 陆远寻思领陈小苗出门转转,本来想去欢乐谷,让民国来的小丫头体验回刺激,可购票页面上“请持本人身份证入园”的红字提示直接浇灭了他的热情。 他又想去省博物馆,正好也给陈小苗补补近代史,结果官网预约系统,依旧绕不开那张小小的身份卡片。 偌大一个江城,能去游玩的地方竟是寥寥无几。 身份问题,终究是个绕不过去的坎…… 吃完早餐,陆远想起修好的老a8还停在汽修店,决定先去把车取回来。 “走,陪我去取车。” “中嘞!” 只要能和陆远一起出门,陈小苗就挺高兴。 车刚驶出汽修店,陆远手机响起,是他奶奶打来的。 “小远,周末有空不?过来吃饭。” 陆远瞥了眼副驾驶上的陈小苗,温言婉拒:“奶奶,我这边还有点事,改天再过去看您。” “忙啥呢……” 老太太正准备嘀咕几句,副驾驶的陈小苗突然鼻子一痒,毫无征兆地打了个清脆的喷嚏。 “阿嚏!” 电话那端瞬间没了声响。 几秒后,奶奶语气里透出一种了然的笑意:“哦~~~有事啊?行行行,奶奶知道了!你们年轻人忙你们的,注意安全就行,挂了挂了!” “嘟…嘟…嘟…” 陆远握着方向盘,听着忙音,哭笑不得。 他几乎能猜到老人家已经误会了什么,而且就赵强那大嘴巴,恐怕早就把事添油加醋地捅了过去。 不过倒也好。 自父母走后,能让老两口有点盼头的事已经不多,现在有个误会让他们乐呵乐呵,没什么不好。 况且……未来这事,算不算误会谁知道呢? 老a8汇入车流,陆远一边开车,一边还在绞尽脑汁思考能领陈小苗去哪。 超市?公园?没啥意思…… 而稍稍特殊一点的场所,可都需要身份证明。 陆远余光扫过陈小苗,过去几天陈小苗的衣服始终是那几套运动t恤配休闲裤,干净利落,却也少了些女儿家的娇俏。 陆远试探问:“小苗,要不我陪你去换身新衣服?” 陈小苗正端着手机看做菜教学,闻言一脸困惑:“为啥要买新衣裳?俺这身才穿了几天,也没到换季的时候。” “换点新样吗,比如……” 陆远停顿许久,才硬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裙……子?” 陈小苗一时间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几秒钟后,一抹红晕迅速从她脖根蔓延到耳尖。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恁……恁是想看俺穿裙吗?” “我可没说!” 陆远矢口否认。 “哦……” 陈小苗鼓了鼓腮帮子,把脸转向窗外,留给陆远一个红彤彤的耳尖。 陆远没有去勉强,他确实想看陈小苗换上各种现代服装的模样,可无论如何,对方都不是供自己随意打扮的洋娃娃。 车在城里漫无目的地绕了半圈,最终还是调头回了家。 临近中午,陈小苗系上她那条鹅黄色小碎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准备午饭。 陆远则坐在书房,盯着电脑屏幕上红绿交织的k线图,心思却有些飘忽。 突然,手机传来连续震动。 陆远拿起一看,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名为“569班老同学”的wx群。 宋佳(@陆远):(笑脸)失踪人口终于上线啦!@全体成员大家快看谁来了! 陆远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随手发了个[狗头保命]的表情包。 他这一冒泡,群里炸开锅。 李伟(@陆远):远哥,好久没见了! 王启(@陆远):小远远!你还活着呢!(捂嘴笑)高中毕业就跟人间蒸发似的! 张薇(@陆远):陆远(嘿嘿)…… 刘菲菲:@张薇你嘿嘿啥!当年是谁暗戳戳给陆远书桌里塞情书被班头抓包的?(大笑) 张薇:@刘菲菲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佳:@张薇死心吧你,陆远人现在名草有主咯! 陆远看着屏幕上飞快滚动的调侃和有关自己的@,免不得生出几分怀念。 宋佳那天说他是班草,倒也不全是假意恭维。 高中那会儿,他虽然长过一阵青春痘,但个子高,身形挺拔,加之性格吃得开,成绩中上,家境也过得去。 所以在男生圈里算个中心人物,还能时不时跟女生插科打诨,从不怯场。 属于那种即便毕业多年,依旧能被多数同学清晰记起的角色。 接着陆远扫一眼群成员列表,30来人,还不到当年班级人数一半。 再看备注的名字和头像,要么是名牌大学,要么是家里有产业或者工作体面的。 高中毕业不过几年,无形的圈层已经开始悄然划分。 陆远的出现只掀起一阵短暂的热潮,很快,群里的聊天话题便转回工作、八卦与生活琐碎。 将群聊设置成免打扰,陆远放下手机,重新把注意力投回盘面。 没过多久,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让宋佳帮忙@全体成员的是个备注“于洪凯”的人。 于洪凯:各位大佬,求助!家里司机撂挑子了,急求靠谱长期司机一名!有资源的速速联系我!待遇绝对到位! 李伟:你家司机出啥幺蛾子了? 于洪凯直接发了条语音,嗓门极其洪亮,丝毫没有家丑不外扬的意识:别提了,那王八蛋特么的把我妹给睡了!被我爸当场撞见,已经卷铺盖滚蛋! 周鹏飞:我靠,这么劲爆? 孙菲菲:那是你情我愿还是……? 王浩:卧槽!还有这好事?于哥,你看我行不,c1驾照,十年老司机! 李莉:@王浩他妹妹我见过,目测两百斤起步,你要想清楚,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群里顿时一片“哈哈哈哈”和对于洪凯的调侃。 在陆远记忆里,于洪凯高中时期是个存在感很低的小透明,成绩平平,家境也普通,毕业后就没了音讯。 前几年特殊时期,他家因为做医疗器械相关生意一飞冲天。 后来他爸又接连投资了几个风口项目,赚得盆满钵满,前不久还上了本地新闻,被评为“年度新锐企业家”。 骤然暴富,加上于洪凯本就神经大条,言谈举止难免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陆远心思微动,主动@于洪凯:洪凯,司机什么待遇?要求具体点? 消息刚发出,于洪凯一条语音便弹了出来。 点开播放,听筒里传出极其夸张的呼喊:“卧槽!远哥!你啥时候进的群?” 王浩:陆远你想去当司机? 于洪凯:滚犊子!远哥开车我敢坐?我给他当司机还差不多! 看着屏幕,陆远眉头微蹙。 自己和于洪凯高中时顶多算点头之交,几年没联系,对方这种态度无论真心或调侃,都显得有些过了。 一丝疑虑在他心头悄然升起。 难道……于洪凯也听到了关于外公遗产的风声? 陆远打字回复:是我一个发小,最近家里遇到点事,急需份稳定工作。 他当过三年汽车兵,退伍后一直在开网约车,技术过硬,人品也靠得住,洪凯你看能不能给个机会? 于洪凯当即表态:好说!远哥你既然开口,那必须有!待遇随便提! 陆远还没来得及回复一句“谢谢”,于洪凯又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于洪凯:远哥,我这边突然有点急事要处理,具体等过几天同学聚会咱们当面聊,你放心,司机这位置我肯定给你朋友留着! 下一秒,宋佳发来私聊。 宋佳:陆远,你好像设置了群免添加,于洪凯刚找我要你wx号,我推给他了。 陆远:嗯,知道了。 几乎是同时,一个好友申请跳出,头像是戴着墨镜靠在跑车上的男人,昵称“洪福齐天-凯”。 陆远点击通过。 洪福齐天-凯:远哥!可算加上了!(握手) 洪福齐天-凯:司机的事包在我身上!你发小是吧?当过兵开过网约车,那绝对没问题!待遇你放心,肯定比市场价高! 洪福齐天-凯:对了远哥,过几天晚上同学聚会,我在‘彩云阁’攒局做东,你可一定得来! 看着一连串的信息,陆远客气回复:好,到时候不醉不归。 (本章完) 第22章 男人想看丝袜有什么错? 第22章 男人想看丝袜有什么错? “陆远——吃饭哩!” 陈小苗清亮软糯的嗓音穿透书房门板,带着股热乎劲儿。 陆远应了一声,关掉电脑屏幕上那些令人头疼的红绿线条,起身走向餐厅。 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打卤面,金黄的蛋裹着浓郁的茄汁,香气扑鼻。旁边还有一小碟陈小苗自己腌的脆萝卜,瞧着就开胃。 “真香!”陆远由衷赞叹,拉开椅子坐下。 “晌午凑合吃口,晚上俺给你弄个大菜,保证得劲儿!。” 陈小苗解下围裙,眉眼弯弯,像只等着被夸奖的小狐狸。 陆远挑起一筷子面,吸溜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晚上别做了,难得周末,出去吃。” “去哪吃?” “嗯,带你去吃火锅。” “那得多少钱?” 陈小苗嘀嘀咕咕幽怨道:“是不是俺做的饭恁吃不惯?” “不是吃不惯,毕竟周末,总在家里闷着干嘛。” 陆远见她那副心疼钱的模样,心里无奈又好笑:“你别老想着省这一个子两个子的,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陈小苗没再吭声,可脸上肉疼的表情还是藏不住。 陆远意识到必须得想个办法,让陈小苗对钱这件事别那么抵触。 正当他琢磨法子时,发现陈小苗迟迟没动筷子,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嘴唇翕动,似是欲言又止。 陆远放下筷子问:“有话就讲,憋着自己难受。” “陆远……”她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恁知道附近有木匠铺子不?” “木匠铺子?你要做什么?” “俺……俺想给师傅修块牌位供着。” 陈小苗飞快地瞥上陆远一眼,生怕他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急忙补充。 “俺知道,这玩意儿搁家里晦气。恁放心!俺修好了,肯定不供在恁屋里头。 俺……俺看能不能去寻个道观,求他们行行好,给俺师傅一个容身的地儿,至于修牌位的钱……” 说到钱,陈小苗的声音又低沉下去,再也讲不出话。 她现在吃陆远的,住陆远的,穿陆远的,连命都是陆远捡回来的,还有什么脸开口要钱去办这种“私事”? 陆远平静询问:“小苗,今天是不是什么日子?” 他清楚,陈小苗若不是忍不住,绝不会提这种要求。 陈小苗把头埋得更低:“俺算了算阴历,今儿是俺师傅生辰,要是照恁们这边的年头算,师傅他老人家……该有一百八十六咯。” 陆远安抚道:“没啥晦气不晦气的,那是你师傅,你给他立牌位天经地义!正好地下车库有个仓库是我妈以前买的,一直空着,回头收拾出来给你供奉师傅。” “真……真的?!” 陈小苗猛地抬起头,那狐媚眸子顷刻浮起一层水光。 “至于木匠,现在怕是难找……” 陆远话锋一转:“来,手机给我。” 陈小苗乖乖递上手机,陆远解锁屏幕,点击下载某东购物软件。 “其实现在大部分东西都能在网上买,还负责给你送到家门口,比方说你想买件新衣裳……” 陆远一边说,一边在搜索框里装模作样地输入“女装”两个字。 屏幕上瞬间跳出琳琅满目的裙子、上衣、裤子,各种款式各种颜色,晃得陈小苗眼缭乱。 “你看,就这么点一下,就能看清样子和价钱。” 陆远飞快地划过几件漂亮的连衣裙,嘴里继续科普:“相中就下单,会有人给你送上门的。” 前前后后划拉了好几下,他才重新把手机递还给陈小苗。 “你搜‘牌位定制’试试。” 陈小苗将信将疑地接过手机,笨拙地在搜索框里手写输入。 搜索结果快速跳转,各式各样的牌位、香炉、贡品盘一应俱全,材质从普通木料到紫檀梨,价格也从几十到上千不等。 “下单付款,然后在家里等消息就行。” “嗯嗯嗯,晓得咯……” 陈小苗捧着手机,像是捧着一本天书,小脑袋凑近认真划拉着。 最终,她选了一家看起来最朴素的店铺,挑了块样式简单的梨木牌位,又配齐了香炉、烛台等一套物件。 下单,付款。 手机“叮”地一声,屏幕上显示扣款三百二十元。 陈小苗捧着手机,半天没说话。 她觉得自己欠陆远的,已经多到还不清。 任何言语上的感谢,在此刻都显得无比苍白和廉价。 她默默起身:“洗衣机里的衣裳还没晾,俺先去晾衣裳。” 陈小苗感觉自己现在能做的,是给陆远做好每顿饭,洗干净每件衣服,把各种家务活包办得一丝不苟。 陆远看着陈小苗略显仓皇的背影,迟疑着伸出手,拿起对方遗落在餐桌上的手机。 他重新点开某东,在搜索框里输入各种关键词。 【法式连衣裙】、【碎长裙】、【jk裙】…… 他不停地搜索、筛选,把各种风格的女装都浏览了一遍。 最后陆远停顿许久,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输入了两个让他自己都脸红心跳的字。 【丝袜】 关上手机屏幕,陆远靠在椅背上,心头莫名涌出一股罪恶感。 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过分? 可转念一想,买不买的选择权终究在陈小苗手里。 他只是稍稍引导大数据而已…… 自己作为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单纯想过过眼瘾有什么错? 对,没错! 男人想看丝袜没有错! 不一会,陈小苗晾完衣服返回,问上一嘴:“陆远,那牌位啥时候能到啊?” “说不准,快的一两天,慢的四五天。” 陆远故作淡定道:“你每天多打开那软件瞅瞅,里头会告诉你送到哪了,别错过。” 陈小苗郑重地点点头:“中,那俺每天都看一遍。” “多看几遍也没事。” 陆远开始旁敲侧击,循循善诱:“那上头不止卖牌位,还有好多别的好东西,你要是瞅见啥喜欢的,比如衣裳鞋子……袜子啥的,也别舍不得,该买就买。” 谁知陈小苗听完,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眼神清澈又坚定:“你放心,俺不是那些个败家娘们,才不会乱钱!” 陆远:…… (本章完) 第23章 陈小苗的第一桶金 第23章 陈小苗的第一桶金 陆远意识到一个问题。 陈小苗舍不得钱,除去过往养成的节俭习惯,更重要的一点是她身上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钱。 无论陆远给她两千还是两万,在陈小苗心里那始终是“陆远的钱”。 她会感觉自己是趴在陆远身上吸血吃肉,带来的愧疚和负担压得她连杯奶茶都喝不安生。 可怎么才能让陈小苗自己挣钱呢? 身份证始终像一道无形的天堑,横亘在陈小苗和现代社会之间。 总不能让她重操旧业,去天桥底下摆摊算命,或者开直播赛博算命? 陆远稍一思考,立马打消念头。 陈小苗太漂亮,很可能一炮而红,流量蜂拥而至,有人捧她是“新晋玄学女神”,就有人骂她“拿宗教擦边博眼球”、“封建迷信死灰复燃”。 闹大了,官方下场是迟早的事。 而且一旦有人发现她算得准,那找上门的,就不仅仅是看热闹的网友。 各路心怀叵测的牛鬼蛇神,求财的、问命的、甚至图谋不轨的…… 正当陆远一筹莫展时,干完家务活的陈小苗抱着本字典和一沓白纸,安安静静地坐到餐桌前,一笔一划地练习起简体字。 陆远凑过去一瞧,啧啧惊奇。 难怪陈小苗笑自己的字像鸡爪爬。 只见她笔画舒展,结构匀称,横平竖直间透着沉稳的力量感,转折处又带着点圆融的韧劲。 哪怕陆远是个彻头彻尾的书法门外汉,也能直观地感受到——这字,写得真tm漂亮! 而且陈小苗过去写的是毛笔字,适应硬笔不过几天,还是不熟悉的简体。 陆远好奇问:“你打小就练这个?” “嗯。” 陈小苗点点头,边写边道:“俺师傅没当道士前,是江浙那边的举人老爷,那时候他年纪才十五岁。 尤其写的一手好字,听说在江浙那一片,都是顶顶有名气的。” 她说得起兴,一时收不住话,继续往下念叨。 “后来师傅看破了红尘,才舍了功名,上山修行。 他老人家从小就抓着俺练字,说‘见字如见人’,字要是写得歪歪扭扭、软趴趴的,那这人气性也浮躁,立不住,难成大事……” 说到这,陈小苗戛然而止。 她飞快瞥一眼陆远,对上陆远似笑非笑的眼神,小脸窜红,连忙摆手解释:“俺……俺可不是说恁……恁……恁……” 陈小苗憋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合适的场面话,只好破罐子破摔。 “师傅他老人家说的也不一定都对,恁别往心里去。” 陆远咧嘴笑笑,没有多话。 自古书家多道士,倒也不算稀奇,他更不至于因为一句话跟这憨丫头置气。 陆远转而问:“小苗,你想不想靠写字赚钱?” 陈小苗诧异道:“这年头还能靠卖字画吃饭?” “一般是不太能,但可以碰碰运气。” 陆远打开手机,点开某招聘app,在搜索框里输入“书法”二字。 页面刷新,跳出来的大部分是“xx书法培训机构招聘书法老师”、“硬笔书法辅导老师”之类的职位。 陆远一路往下刷新,终于找到目标。 【招聘】书法助理 公司:漱玉斋 要求:精通传统书法,笔力深厚,能静心,有耐心。 工作内容:协助书画整理、装裱,参与部分创作辅助工作。 薪资:面议(可日结) 陆远当机立断:“走,跟我出门一趟!” “啊?现在?” “对!” “俺等会儿还得拾掇晚上的菜哩,要不等等?” “不等。” “为啥?” “俺气性浮躁哩!” “……” 陈小苗小脸一垮,自知理亏,默默起身去换鞋。 半小时后,二人驱车抵达漱玉斋。 门面不大,但装修还挺像模像样的,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类古玩工艺品,其中大半是书法绘画。 最显眼的位置挂有几个老头照片,下方写有某某书法家协会理事,某某大赛金奖得主等虚虚实实的名头。 前台小姐缓步上前,笑容温婉:“二位好,想看点什么?” 陆远摆摆手,直接道:“你好,刚电话联系过,来应聘书法助理的。” 前台恍然:“哦,是陆先生和陈小姐吧?这边请。” 她引着两人穿过一道月洞门,来到后头一间工作室。 宽大的书案上铺着毛毡,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旁边还堆着些写废的宣纸。 一个穿着中式盘扣褂、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躺在一张红木摇椅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才懒洋洋地睁开眼。 “来应聘的?” “对。” “知道书法助理要干什么吗?” “写几幅字应付杂客,偶尔参与仿笔代写。” 陆远过去和江城大学学生书法协会会长一个寝室,听他念叨过。 类似的字画店其实就是中介,负责连接顾客和“大师”两端。 而所谓的“书法助理”,其中大多由大师亲传徒弟担任,用来应付无关紧要的客人。 像这种直接在网上发招聘信息的,多半是老板和门口挂的“大师”闹掰了。 中年人这才缓缓坐直身体,上下打量一眼陆远:“你写过几年字?” 陆远指指陈小苗:“不是我,是她。” 中年人脸色阴沉:“小兄弟,别跟我这儿捣乱,你妹妹在书法培训班上了几节课啊,知道毛笔怎么拿吗?” “左右不过是浪费你点笔墨纸张,试试呗?” “行吧,闲着也是闲着。” 中年人起身来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四尺生宣,指了指笔墨:“来,写几个字看看。” 陈小苗走到案前,仰头迷茫地看向中年人:“先生,恁想俺写点啥?” “你擅长写什么?”中年人反问。 “俺师承是吴门书派的路子,擅行书,楷书和草书也练过些。”陈小苗老老实实地回答。 “吴门书派?” 中年人嘴角肌肉抽动,差点没笑出声。 你操着一口豫州话,说自己师承江南吴门书派? 门口卖烤红薯的还说自己是御厨传人呢! 他强忍笑意道:“那行,就写主席的《沁园春·雪》,尽量大气点。” “沁园春……雪?” 1942年穿越过来的陈小苗茫然地眨眨眼。 陆远心里咯噔一下,立刻上前一步:“写个你拿手的,就那李太白的《蜀道难》。” “哦……中嘞!” 陈小苗乖乖点头,不再多问。 她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白皙纤细的手腕,拿起墨条在砚台里不疾不徐地研磨起来。 动作娴熟,姿态沉静,自有一股旁人勿扰的气场。 笔锋触及宣纸的瞬间,中年人脸色骤然大变。 只见陈小苗手腕悬空,运笔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毫无滞涩。 虽是行书,却法度严谨,点画精到,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清雅俊逸之气,正是典型的吴门书派风貌! 最后一个“嗟”字收笔,陈小苗轻轻搁笔,退后一步。 中年人早已不知不觉凑到了案前,倒吸一口凉气。 “嘶——!” 他五岁练字,十六岁入行,在书法市场混了二十多年,眼力自然是有的。 陈小苗的字不说惊为天人,但百分之百不是市面书法培训班流水线出来的。 笔法纯熟老练,结构严谨而不失灵动,气韵贯通,没有半点“匠气”“俗气”,绝非短期突击能成。 尤其是那份从容不迫、浑然天成的气度,没有从小在名师手把手教导下,经年累月的苦练和熏陶,根本不可能有! 更让中年人诧异的是——这风格,还真他娘的是正宗的吴门书派路数! 那种清劲秀逸、疏朗雅致的韵味,一般人可模仿不来! “小姑娘,敢问师从何人?” 中年人换上一副小心翼翼的态度,脑里飞快地把国内几位以吴门书风著称的泰斗级人物过上一遍。 陆远一看这架势,果断上前挡在二人中间,脸上是“你懂的”的神秘微笑。 “老板,这个可不方便细说,最近家里断了她的经济来源,她才想办法搞点收入,要是让她师傅知道她在外头给人代笔……” 话说一半,陆远摇摇头,一副“后果很严重”的表情。 “所以咱们不签合同,不留身份,你看如何?” “那行!” 中年人从一旁书架上抽出几幅卷轴展开,上面盖着门口那几位“大师”的印章。 “小姑娘自己写的三十,要能仿写这几位的字我给六十,不过质量过不过关,我说了算。” 三十?! 陈小苗眸子瞬间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亲娘诶,自己写几个字就能换十斤白面! (本章完) 第24章 同行? 第24章 同行? 陆远轻笑一声,继续摆谱道:“老板,你心里还没点数吗?” 言外之意:都暗示到这份上了,你要还猜不出她师承何人,我可得质疑你是不是外行了。 中年人眉头一皱,还真被陆远给唬住了。 在他看来,如今能教出陈小苗这种徒弟的吴门书派大师,一只手数得过来。 可不论是谁,今天能跟这小姑娘搭上线,往后说不定就是一条天大的人脉。 “行!小姑娘自己写的六十!仿写一百!” 说罢他掏出钱包,取出两张百元大钞递上。 除了那些国字号大佬,现在市场行情也就这个价。 门口那些个“大师”的墨宝装裱一二平均就卖个三四百,名头大一点的也不过四位数。 “这是定金,你先回去写五副字,加个wx,内容待会发你。” 陈小苗看着红彤彤票子,整个人愣在原地。 陆远毫不客气地替她收下钱,拿出自己的手机和中年人互加wx。 “备注董启云。” “陆远,董哥称呼小远就行。” 离开店铺前,陆远还不忘白嫖一套文房四宝。 回到车上,陈小苗紧紧攥着手里两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指尖摩挲着票面上的纹路,像是在感受一种不真实的重量,眸子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这是她在八十年后挣的第一笔钱,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人民币。 紧接她将钞票翻到正面,瞅见上面印的人像,惊讶地“咦”上一声。 “这人……” “咋了?” “俺……俺好像见过他。” “啊……啊啊啊!?” “没错,是他!俺在小树哥收来的旧报纸上见过。” “咳咳咳……下次说话别喘大气!” “又凶俺!” 陈小苗瘪瘪嘴,仔细回忆道:“那会儿但凡他写的文章、诗词被送到观里,小树哥就跟得了宝似的,捧着翻来覆去地看,一遍又一遍。 还总跟其他人念叨,说只有跟着这个人,跟着他指的道儿走,咱们才有出路!” 说到这,她长长舒了口气,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由衷感慨。 “看来小树哥又算对哩……” 陈小苗并不了解近代史,但如今太平盛世,而他能被印在钱上,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陆远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琢磨着也该找时间给陈小苗补补历史课了。 另外他并不觉得自己外公是“算”出来的。 那更像是一种基于判断的洞见,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同和追随。 在那个年代,能看清方向并坚定跟随的人,本身就是一种大智慧。 陆远岔开话题:“行了,先想想这二百块怎么?” 陈小苗果断道:“恁不是说想去吃火锅吗,这钱够不够?” “够肯定够,不过你真舍得?” “没什么舍不得的,这是俺挣的头一份钱,要是不跟恁一块儿,俺也想不到还能跟谁。” 陆远没再多话,方向盘一转,来到一家自助火锅店。 90一位,崭新的两张红票子转眼变成两张十块。 坐在喧闹的火锅店卡座里,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油,陈小苗捏着找回的零钱,满眼茫然。 陆远给她夹上一筷子刚涮好的肥牛:“发什么呆呢,赶紧吃,不然亏本了。” “陆远,俺觉得这世道恁奇怪哩。” 陈小苗长吁感慨:“要说钱金贵吧,这二百块也就够俺俩吃顿火锅。 可要说它不值钱吧,二百块能买快七十斤白面,搁俺们那会儿,就算不是大荒年,也够一家三口吃上小半个月。” “想那么多干嘛,先吃!” 陆远听得哑然失笑,给她捞上一勺刚烫熟的虾滑放进碗里:“尝尝这个,嫩着呢。” 陈小苗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肉,也顾不上感慨了,拿起筷子开始扒拉。 天大地大,还是吃饭最大。 吃着吃着,陈小苗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陆远:“咱俩刚才骗那个董老板,是不是不太好?” “不然呢?” 陆远慢条斯理地涮着毛肚:“告诉他你是民国来的,他信吗? 你们道士行走江湖,给人看相算命解签,不都讲究个‘看破不说破’、‘说话留三分’。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都一样……” “才不是哩!” 陈小苗一听,猴急白赖的,筷子“啪”地搁在碗上:“俺们不是那些个江湖骗子,修道修的是本心! 三清祖师爷在上,俺敢对天发誓! 俺可从来没骗过人,一句瞎话都没胡咧咧过!” “真的?” “真的!” 陆远嘴角一扬,坏笑着凑近了些。 “那……你说,我长得英俊不?” “恁咋恁烧包哩,不要脸皮!” 陈小苗拿起筷子在碗里乱戳,轻轻啐骂一句。 陆远哈哈大笑,换了个问题。 “那你跟着我过日子,开心不?” 陈小苗迟疑许久,最后在缭绕的雾气中轻轻点头,随即立刻埋下头,加快了往嘴里塞东西的速度。 一顿饭吃完,陈小苗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自己的第一桶金得物超所值,平日里小鸟胃的她,硬是比陆远还多干掉两盘羊肉卷。 “走走,消消食再回去。” 陆远领着陈小苗顺势拐进了附近的商业街。 夜晚的步行街灯火璀璨,人潮涌动。 女人爱美都是天性,陈小苗目光不自觉地被橱窗里漂亮衣裳吸引,放缓脚步。 可看归看,却始终没有想进去逛逛的意思。 一旁陆远瞧在眼里,急在心里,连带着肚子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绞痛。 果然,吃完自助火锅总免不了要拉个大的。 “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我去趟洗手间。” 陆远指了指不远处的指示牌,捂着肚子冲向男厕。 可没过一会,陈小苗的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叫唤起来,一股同样的洪荒之力汹涌而至。 她俏脸一白,也顾不上等陆远了,转身走进女厕。 刚一进去就瞅见洗手台前,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正对着镜子不挺摆弄姿势。 只见她手持拂尘八卦镜,身着素色得罗袍,妥妥的道士装扮! 陈小苗呆若木鸡。 俺的乖乖亲娘嘞? 同行!? (本章完) 第25章 赛博假道士 第25章 赛博假道士 陈小苗肚子里翻腾得厉害,也顾不上多问,转身就冲进隔间。 等到解决完人生大事,一身轻松地走出来,却瞧见洗手台前那位女道士还在。 她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盒子,沾了点白粉往脸上扑扑拍拍,又捏起一根细刷对着眉眼戳戳点点。 陈小苗看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直犯嘀咕。 修道之人需心神澄净,戒除虚饰,怎么在涂脂抹粉? 不过这女道友模样确实不错。 身姿高挑挺拔,柳叶眉,丹凤眼,鼻梁高挺,唇色嫣红,皮肤白皙透亮,标准的北方大美女。 陈小苗尽管心里纳闷,但出门在外,能碰见个“同行”总归是亲切的。 她走上前,稽首行礼:“福生无量天尊,道友有礼了。” 女人正专心致志地描着眉毛,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手一抖,眉笔在眼角划出一道长长的黑线。 “哎呀!” 她低呼一声,慌忙转过头,瞧见陈小苗一身寻常打扮,手上却是标准的道家礼数,不免有些发懵。 “啊?哦哦……福……福生无量!” 曲紫反应过来,赶紧有样学样,胡乱地拱了拱手。 她网名“玄微子”,是最近走红的“道系”网红,已经有八百多万粉丝。 陈小苗追问:“俺是豫州栖真观的,敢问道友仙山何处?宝观何名?” 曲紫一脸尴尬,什么栖真观,栖假观的…… 她在道观培训不过两天,纯粹是mcn机构给她包装的人设。 “那个……我……我还有点急事,得先走了!” 她也顾不上擦脸上的眉笔印子,手忙脚乱地把化妆盒塞回包里,几乎是落荒而逃。 “噫!这妮儿咋恁奇怪哩,问个山门咋跟见了鬼似的?” 陈小苗困惑地挠了挠头,也没多想,洗好手便出去找陆远了。 两人汇合,陈小苗顺势提起刚才的事:“陆远,俺刚才在茅厕里头碰见个穿道袍的妮儿,长得还挺排场,俺想着都是道门中人就上去见礼,可她瞅着怪怪的……” 陆远好奇问:“怎么怪?” “她身上没那股子清净气儿,反倒显得油滑了些。” 陈小苗一本正经分析道:“俺师傅说过,道家修行讲究‘真修内敛,假饰外张’,可俺瞅她画脸的样子,跟山下那些个想把自己捯饬好看点,方便嫁人的大姑娘没啥两样!” 两人说着话,已经来到商圈中心广场。 广场上人声鼎沸,音乐震天。 一家古色古香的网红餐厅正在搞开业庆典,请了好几个网红明星在门口摆台热场子。 陈小苗踮起脚尖往里一瞧,曲紫站在台上手持拂尘,面带微笑。 “陆远,恁看,就是她!她在台上干啥哩?” “赚钱呢。” 陆远瞧见告示牌上有曲紫信息,干脆打开手机找到她相关账号,递到陈小苗面前:“她是个网红道士,最近还挺火,店家请她过来的。” “赚钱,是帮人看风水吗?” 在陈小苗朴素的认知里,道士靠本事吃饭,无非是做法事、看风水、治病救人这些。 “嗯……差不多。” 陆远也没法多解释。 所谓的“网红经济”、“流量变现”、“人设营销”的概念对陈小苗来说太超前了。 陈小苗“哦”上一声,心里总觉得这事跟她理解的“看风水”不太一样。 但出于职业习惯,她下意识屏气凝神,开始仔仔细细打量这家餐馆。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陈小苗脸色骤变。 “陆远!这……” 她下意识去抓住陆远的手臂,急切地想说些什么。 “哎呦……小苗你别乱跑!” 陆远肚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再次杀回商场厕所。 等了一会后,活动临近尾声,曲紫下台走向休息区。 陈小苗见状拨开人群,小跑追过去。 “道友,请留步!” 休息区外,陈小苗一个大跨步拦在曲紫身前。 曲紫瞧见是她,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地问:“道友,有事吗?” “恁没看出来吗?” “看……看出来什么?” 曲紫被陈小苗问得心里直发毛。 “这店门开的是‘白虎吞口’,里头那照壁又正对着穿堂风,这是个‘穿心煞’的破财局!不止破财,还伤人丁哩!” 陈小苗语气愈发急切:“恁给人看风水,咋不说明白就让店家开业?” 在她看来,这种风水形煞,属于基础中的基础,稍稍翻两页风水书就能懂。 只要是个正经道士,哪怕道行再浅,也能瞧出个大概。 曲紫整个人都傻了。 要么眼前丫头是个看小说走火入魔的疯子。 要么就是自己“李鬼”撞上了“李逵”。 “那个,你……” 曲紫本想开口试探两句,陆远突然返回,一把拽起陈小苗的胳膊。 “小苗,走了!” 陆远可不想陈小苗和一个赛博假道士扯上关系。 曲紫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长呼一口气。 “吓死我了……哪来的愣头青……” 恐惧慢慢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荒谬和不以为然。 现在二十一世纪,这种玩意谁信谁傻逼! 曲紫刚一转身,一个“傻逼”笑呵呵走来。 “玄微子老师,辛苦了辛苦了!” 饭店齐老板主动递上一份小红包:“那个冒昧问一下,你师门长辈最近方便不?我想请一位来我家坐坐……” 曲紫骤然心跳加速,齐老板请道士干嘛? 她突然想起刚才陈小苗说的话,试探问:“齐老板,你家里人身体最近是不是有点问题?” 齐老板惊诧:“老师你怎么知道的?” “齐老板你先说说情况。” “不瞒你说,我那小女儿,最近总是反复高烧,去医院查了个遍,只说是免疫系统的问题。 可我老娘封建迷信惯了,非说孩子是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让我务必请位高人来看看。 所以我才想请个大师回去,不管有用没用,至少让我老娘安心。” 曲紫心脏再一次加速狂跳。 她迅速稳住心神,开始装模作样地摆谱,将陈小苗的话重复上一遍。 “齐老板,并非我危言耸听,其实我一开始就想找机会告诉你,贵店的格局犯了风水大忌……” 老板听得眉头紧蹙,也不多话,点点头示意曲紫稍等,转身离开拨通电话。 数分钟后,齐老板返回休息区,对曲紫连连作揖。 “多谢玄微子老师提醒!我刚托人去查,给我搞装修那小子竟然是我年轻时死对头的侄子,看了几本破风水书,存心要来害我。” 齐老板从兜里重新掏出一个大红包递上:“怪我瞎了眼,这店我立马停业重新装修,等择好吉日,还望老师能再赏光给掌掌眼!” 倒不是齐老板有多信风水,但不管是不是这回事,图个吉利总没错。 另外仇人的装修,不里里外外检查一遍,他也安心不下。 曲紫尴尬笑笑,假模假样推辞一番后,最终收下了红包。 那沉甸甸的厚度,少说五位数起步。 突然,一辆老款a8从路边缓缓驶过,京字开头的牌照在一堆江城本地车里格外显眼。 曲紫不经意地瞥上一眼,瞅见副驾驶上正是陈小苗。 她目光微凝,迅速掏出手机,对着远去的车尾按下快门。 (本章完) 第26章 勾人的狐媚 第26章 勾人的狐媚 车内。 陆远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开口问:“你跟那个网红聊什么了?” “俺瞅着那饭馆风水不对劲,就跟她提了一嘴。” 陈小苗将刚才事情原原本本说上一遍,陆远闻言眉心拧成一个疙瘩,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别让外人知道你会算卦?” “俺记着哩。”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她?” “同为道门中人……” 在陈小苗朴素的观念里,同行之间守望相助,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也不行!” 陆远声调陡然拔高。 陈小苗被吼得一个哆嗦,彻底不敢吱声。 她把脸转向窗外,看着飞速倒退的霓虹光影,心里头委屈得像是腊月下雨,又湿又冰。 之后二人一路无话,直到下车走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狭小空间里无比寂静压抑。 “陆远……” 陈小苗终于忍不住,娇怯着轻唤一声,语调软糯清润,听得陆远满心无奈。 “俺知道错了,恁别生气好不好……生气伤肝,肝火一动五气不和,三魂不安,心火焚真……总之对身体不好哩。” 陆远被陈小苗满嘴道家术语说得一愣,叹气道:“我没生气,真的。” “恁罚俺吧!” 陈小苗见陆远态度松动,连忙表态,眼神恳切:“俺小时候做错事挨罚,如果是师傅,就罚俺抄《道德经》,如果是小芝姐,就抽俺屁墩……恁……恁想咋罚都中!” 陆远揉揉太阳穴,哭笑不得。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陈小苗坐在书桌前,咬着笔杆,一脸苦大仇深抄写经文的憨萌模样。 紧接着画面诡异一转,变成她趴在床榻上…… 陆远下意识地看向陈小苗,虽说少女全身被宽松的衣物包裹,没有半点曲线痕迹。 但只要对上那双水润妖魅的狐媚眼,他脑海中的画面便开始自动完善清晰,一股莫名的热流直冲小腹! 陆远用力晃晃脑袋,把那点旖旎的念头强行驱散:“我真没生气!我就是担心今天这事,会不会给你惹上什么麻烦。” “麻烦?”陈小苗茫然地眨眨眼:“那个女道士是坏人吗?” “是不是坏人我不知道,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陆远神情严肃:“现在世道人心复杂得很,你露了本事,被有心人惦记上就是麻烦。” “陆远,俺……” 陈小苗还想继续道歉,陆远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动,出言打断。 “好了,回去早点休息。放心,天塌下来我个高先顶着。” 说罢,陆远迈步走出电梯,陈小苗却愣在原地。 她摸摸刚才被陆远揉过的地方,上头残留着男人宽大掌心的微热触感。 过去陆远对她始终保持着一种克制的距离感,偶有扶一把、拉一下,也只会点到即止。 刚才的摸头,是陆远第一次主动朝她“动手动脚”。 陈小苗只觉得脸颊发烫,心脏在胸腔里“怦怦”乱跳,直到电梯“叮”的一声提示即将关闭,她才如梦初醒。 回到屋里,气氛和往常无二。 陆远坐在电脑前打了会儿游戏,陈小苗则试了试董启云送的那套文房四宝。 夜色渐深,两人各自洗漱准备休息。 陆远洗完澡躺在床上刷着手机,脑子里刚泛起点睡意,wx突然响起,陈小苗发来的消息。 陈小苗:陆远,洗澡那个铁管子不出水了。 陆远:可能阀芯卡了,我明天找人修,你别乱弄,来我房间洗。 不一会,门被推开一条缝,陈小苗抱着换洗衣物,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小脸红扑扑很是不好意思。 “进来吧。” “俺……俺借用一下哈。” 陈小苗飞快地溜进来,低头小跑钻进浴室。 陆远下床主动走出卧室,思绪却始终无法平静。 只要稍稍一想到陈小苗在自己房里洗澡,脑子里就开始乱糟糟的。 他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啤酒开盖猛灌一大口,让冰凉的液体滑过喉腔,压下心头燥热。 “啊——!” 突然,浴室里传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陆远脑子里“嗡”的一声,第一反应是陈小苗脚滑摔倒。 他手里的酒瓶都来不及放下,一个箭步推门冲进卧室! “小苗你没……” 急切的询问戛然而止。 浴室里水汽弥漫,暖黄的灯光下,陈小苗正茫然地站在淋浴区。 头顶上方突然倾泻的水流让她躲无可躲,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单薄的衣物被完全浸透,紧紧地贴附在她年轻的身体上,似是化作一层半透明的肌肤,清晰勾勒出少女青涩的曲线。 一双狐媚眼在水汽氤氲中愈发迷离勾人,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随着她无意识眨眼而轻轻颤动。 而随着房门被推开,她机械地扭过头,清澈的瞳孔里映出陆远呆立的身影,整张脸神情茫然羞窘。 时间仿佛凝固。 两人隔着弥漫的水汽四目相对,陆远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握着酒瓶的手指骤然收紧,喉结不受控制上下滚动。 足足十几秒后,他才猛地转过身,大声提醒道:“你扭一下旁边那个银色的把手,往左扭!” 陆远平日习惯用顶喷,而陈小苗目前为止只用过小洒,一时间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再次走出卧室,用力“砰”地一声关上门。 过了好半晌,浴室里才传来陈小苗细若蚊蝇回应:“俺……俺晓得哩。” 又过了好久,卧室门被重新打开。 陈小苗已经换好干爽的睡衣睡裤,头发用毛巾包裹,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刚被热水浸润过的肌肤白里透红,水嫩得像剥壳的荔枝。 她路过陆远身边,身上传来陆远常用沐浴露的清爽香气,混合着她自身淡淡的体香,在空气中幽幽弥漫。 “那个……” 陆远本还想说点什么,比如“没事吧”“早点睡”之类的。 可陈小苗却置若罔闻,低头飞快跑回自己房间,“咔哒”一声紧闭房门。 陆远重新走进自己的卧室,卫生间内水汽未散,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正是刚才萦绕在陈小苗身上的味道。 熟悉的气息此刻像最强烈的催化剂,瞬间将残留在陆远脑海中的画面一帧一帧放大! 循环播放,挥之不去…… 次日清晨。 餐桌上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陈小苗低头小口喝着粥,全程不敢看陆远。 而陆远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狼吞虎咽地啃着馒头。 “那个……我今天又得去爷爷奶奶家一趟,晚上回来,你在家没问题吧?” “嗯嗯,恁放心,俺可以顾好自个!” “行,有事打我电话。” 陆远简单交代,匆匆吃完早饭出门离去。 独自一人在家的陈小苗像往常一样开始打扫卫生,清理完客厅和书房,她拿着垃圾袋走进陆远卧室,准备给房间垃圾桶换个新袋子。 可当她蹲下身时,忽得愣住了。 平日最多只有一两个空水瓶的垃圾桶里,今天竟然多出好几个皱巴巴的白色纸团。 感谢月票推荐打赏评论! 希望大伙后续也能尽量多追读,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本章完) 第27章 未来的干女儿 第27章 未来的干女儿 陆远来到爷爷奶奶家,上楼瞧见防盗门虚掩着。 推门进去,奶奶孙玉梅站在穿衣镜前,一身崭新的白大褂,左看看右瞧瞧,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陆远凑上前打趣道:“诶呦,孙大夫,挺精神哈。” 奶奶摆摆手,嗔怪道:“去去去,就你贫!好些年没穿这身了,奶奶我先熟悉熟悉,在来实习的学生面前总得像个样。” 以陆远对自己奶奶的了解,老人家是真闲不住,并享受治病救人带来的成就感。 孙玉梅忽然话锋一转:“对了小远,你和你女朋友处得怎么样?” 陆远含糊回应:“还行吧。” 对于爷爷奶奶的误会,陆远不想费劲扒拉解释,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什么时候领回来让我老两口瞧瞧?” “她脸皮子薄,我得先做做思想工作。” “行行行,好好处着就行!” 虽然孙玉梅六十好几了,但清楚现在不比从前,年轻人谈恋爱成不成两说呢。 能让她打心眼儿里高兴的,是自家不开窍的孙子终于知道往家里领人了。 转眼到了饭点,饭桌上祖孙三人闲聊。 陆远扒拉着碗里的饭,不经意地提起:“爷,奶,问你们个事儿。我一朋友,他家有远房亲戚是黑户,这事儿有路子解决不?” 孙玉梅一愣,纳闷道:“黑户?这年头还有黑户?” “可不是嘛。” 陆远拿出早就备好的说辞:“我那朋友前阵子回家祭祖才发现的,他家一旁支,早年间搬到深山里的破庙住着,一直没出来过,户口自然也就没上。” “这可是个麻烦事……” 陆建国放下酒杯,咂摸了一下嘴,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 “爷爷跟你说,这个不好弄,没出生证明,没迁出记录,根儿上就是断的。 派出所那边手续麻烦着呢,得一层层往上查,搞不好还得做dna比对,费老鼻子劲了!” 孙玉梅听完哼笑两声,故意道:“陆建国,我记得那谁,你老同学!是省公安厅的那啥来着……能不能找他帮帮忙?” 陆建国正嚼着一块鱼肉,被老伴儿这么一点名,差点被鱼刺噎住。 他闷头喝口酒,支支吾吾回应:“咳……咳……人家都退下来好几年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去麻烦人家不合适!” 孙玉梅拉长调子,笑着揶揄道:“你俩关系不挺好的吗?上次你还跟我说,他小时候净跟在你屁股后头,去生产队偷人家香瓜还是你帮他顶包,过命的交情啊! 怎么,他那么大一领导,退了休就不能帮忙说两句话,打个招呼?” 爷爷陆建国涨红了脸,额上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你这老婆子懂什么,人家有纪律!”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避嫌”,什么“不搞特殊化”之类…… 陆远在一旁默默扒饭,差点没憋住笑。 他也没指望过自己爷爷能有什么通天人脉。 小老头开了大半辈子公交车,老实巴交的,最风光的时候也不过是评上市劳模,在本地新闻上露了回脸。 饭还没吃完,门外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赵强在门外大喊。 “孙奶奶,我妈做了点辣酱,让我给你老两口送点尝尝!” 陆远起身开门,赵强一瞧见他,脸上笑容顿时僵住。 “远子,你也在啊。” “刚到。”陆远接过他手里的辣酱瓶:“吃了没,进来坐会吃点?” “早吃过了……那行,我先下去,还得跑车呢。” 赵强把东西递到,转身就往楼下走。 陆远把辣酱往鞋柜上一搁,追了下去,一屁股坐进赵强byd副驾:“都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半大小子似的,跑什么跑?” 赵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陆远你别听齐莉莉那娘们瞎叨叨,她头发长见识短,懂个屁! 她听你外公那边传得风风雨雨的,想凑上来沾点光呗,小家子气! 要不是看她肚子里揣着崽,我非……” “得得得……” 陆远打断道:“齐莉莉一个月工资三千出头,你一家四口,马上五口,吃喝拉撒全指望你那点退伍费和跑车的钱,能行吗。” 说完陆远掏出手机,直接给赵强转了两万过去。 “我手头闲钱也就这么点,你先拿着应应急。” 赵强一看手机提示,当即就要退回来:“远子,你这是干啥,我不能要!” 陆远摆摆手:“又不是给你的,我提前给我干女儿包个红包不行吗?” 赵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肩膀猛地垮塌下去,一直强撑着的硬气顷刻消散。 他低下头,双手用力搓了把脸,再抬头时眼眶已经有点发红。 “远子,这钱算我借的……” “行了,再和你说个正事。” 陆远接着道:“我一同学家里最近缺个司机,我想推荐你去试试。 待遇肯定比你现在跑滴滴强,最主要是五险一金都给交,逢年过节还能收俩红包。 具体我先看看情况,如果没问题,我再联系你们见个面。” 赵强沉默点头,算是应下。 陆远拍拍他肩膀,最后交代道:“行了,回去好好照顾嫂子,该买买,该补补,别委屈了我干女儿。” 赵强这才纳闷道:“远子,莉莉肚子才一个月大,你就这么肯定是个妹子?” 陆远轻声笑笑:“肯定是,我替你找道士算过。” “你还信这个,能准吗?” “放心,包准的!” (本章完) 第28章 外公遗产的分量 第28章 外公遗产的分量 晚饭前,陆远回到家中。 “回了啦,吃饭哩!” 陈小苗把两菜一汤摆上桌,取下围裙坐好:“今天汤挺鲜的,恁多喝点。” “好嘞。” 陆远刚拿起筷子,突然感觉气氛微妙。 他发现陈小苗时不时瞥他一眼,眼里除了往日的羞怯外,好像还多了几分……古怪。 具体怪在哪,陆远自己也说不上来。 吃完饭,陆远帮着收拾着碗筷:“明天周一我又得去学校,你自己在家多注意,还是老话,如果有事,第一时间打我电话。” “嗯嗯,晓得哩!” 陈小苗一边洗碗,一边好奇问:“那个陆远,恁在学校学的啥哩?” “唉!” 陆远一听这个就叹气,满脸的生无可恋——“土木。” “土木?” 陈小苗追问:“是给人盖房子的?” 陆远苦笑难堪:“我倒是想盖房子,可这年头还有没有房子让我盖都是个问题。” “那恁学校就是教人盖房子的?” “也不是……看病当大夫,算账管钱,还有写文章、画画、唱歌跳舞……五八门,多了去。” 接下来数分钟,陆远努力给陈小苗解释明白一所现代综合大学的概念,以及高考和古代科举的区别。 陈小苗听得入了神,小嘴微张,脸上满是向往。 她师傅虽然是道士,但毕竟举人出身,难免会给陈小苗灌输一些“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观念。 “那俺能去恁那大学瞅瞅不?” 陆远一脸为难地挠挠头:“这个有点麻烦,外人进校得在手机上预约,刷身份证才能进门……” “哦……” 陈小苗蔫蔫地低下头。 又是那张卡片。 按陆远的说法,没有卡片的她日后坐车、住店、治病啥啥都是问题,现在连去学校看看也不行…… 陆远宽慰道:“放心吧,总能解决的,不急这一天两天。” 可其实他自己心里也犯难,到底要怎么才能解决陈小苗的身份问题? 总不能让她蹲家里当一辈子黑户吧…… 夜色渐深,陈小苗已经洗洗睡下,陆远还在书房里算着账。 借出去两万,加上催命的房贷,手头一下就紧了。 家里现在两张嘴吃饭,各种生活零碎开支可不小,后面两个月的日子必须好好算计。 可不知怎么的,陆远觉得自己将就过日子没问题,却丝毫不想在生活质量上亏待陈小苗。 实在不行,套现老妈一部分基金…… 正当陆远为钱扣牙缝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陆远瞥上一眼,按下免提接听:“你好,请问哪位?” “您好,陆远先生,我是林玲,几天前有联系过你。”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女声,依旧保持着恭敬客气的语调。 陆远眉头一皱:“怎么又是你?” “陆远先生,希望能占用您一点宝贵时间,让我讲述陈树先生遗产的大致情况。” “我对我外公遗产没兴趣,你们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实在不行就捐了吧。” “捐了?” 电话那头沉默数秒,随即传来一声无奈长叹。 随后林玲开始不急不缓地给陆远解释起来。 “陆先生,您可能对陈老先生留下的资产规模缺乏一个清晰的认知,这不是您说一句‘捐了’就能轻松了结的事情。 如此庞大的一笔资产进行捐赠,涉及的手续之繁琐、可能引发的社会舆论关注度之高,以及后续的管理监督问题,都会给您带来远超您想象、且持续不断的麻烦。”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精准的语言。 “首先,我国有非常明确的《慈善法》,这么大笔捐赠,怎么捐,捐给谁?如何确保善款有效使用?如何建立长效监督机制? 这些责任和义务,最终都要落到您这个法定继承人头上,绝非一句‘捐了’就能推卸的。 更何况陈老先生的部分资产在海外,跨境捐赠涉及的法律、税务问题更为复杂!” 最后林玲深吸一口气,近乎卑微恳求。 “陆先生,我由衷敬佩你的高风亮节!但妥善处理这笔遗产,让它发挥更大的社会价值,或许才是对各方都更负责任的选择。” 一连串专业名词和逻辑链条砸过来,直砸得陆远有点懵。 好家伙,难道自己不继承遗产就是对社会不负责任? 陆远烦躁地挠挠头:“你们有钱人的世界太复杂,我不懂,也不想懂!反正我就一句话——没兴趣!” 所谓“必遭天谴,祸及子孙”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在他头上挂着呢,钱再多也得有命! “陆先生,我不是有钱人。” 林玲的语气依旧谦卑:“过去我替陈老先生工作,如果可以,未来我,或者说我们整个团队,都希望能继续为您工作。” “为我工作?” 陆远愣了一下,随即琢磨出味来:“我算听明白了,如果我不继承遗产,你们整个团队就得失业?” 这回林玲选择用沉默代替回答。 “能问问不,我外公给你们开多少钱一个月?” “如果您问的是我个人,基础月薪是三万五千元人民币,外包缴纳五险一金,但工作条件是非假期期间需要保持24小时通讯畅通,随时响应。” 林玲的回答官方而迅速:“目前我们团队一共九人,我的薪资最低。” 陆远啧啧两声,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你们的头儿呢。” “如果您想和我们组长通话,我可以立刻为您转接。” “没必要……能再问问你们组长赚多少吗?” “基础年薪五百万人民币。” “嘶——” 陆远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后槽牙都酸了。 五百万年薪?! 这是陆远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自己外公财富的分量。 跟过去他印象中一个“略有资产”的老头,完全是两个概念! 他和外公接触最多的时间,是老头去世前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陈树已经疯疯癫癫,身边除了护工再无旁人,陆远根本不敢想一个疯老头能给人开得起百万年薪。 自己那个活了一百多年的外公,靠着一身通天的道家本事,到底有怎样一段近乎开挂的主角人生? 而惊奇的同时,陆远思绪也随之动摇,脑海中开始冒出无视风险继续安装的冲动。 tmd,谁不想过神豪文的神仙日子呢? 陆远保持最后一丝冷静,急切地想挂断电话:“行了,就这样,再见。” “陆先生请等等!” 林玲加快语速:“我们没有寄希望于一次就能说服您,但我的任务是必须与您保持至少十分钟的有效沟通时长,否则我这个月的奖金……” 陆远又气又笑:“那我问你,既然你工资是你们团队里最低的,为什么还让你来联系我?” 林玲直言坦白:“因为我外形漂亮,声音好听,从数据分析的角度来看,我是您这个年龄层男性,最愿意交谈的类型。” “噗……” 陆远彻底绷不住。 好家伙,还有连环美人计!? 他最后看一眼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间。 正好九分五十五秒。 挂断电话! 求求月票推荐,最重要是保持追读…… 磕头了。 咚咚咚! (本章完) 第29章 逛学校 第29章 逛学校 林玲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给陆远整得一夜未眠。 那一声声哀求劝告反复撩拨着他的神经,让他脑子里“富贵险中求”的念头,如同雨后春笋般疯长。 第二天一早,陆远顶着俩淡淡的黑眼圈坐到餐桌前,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煎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虚空。 一旁陈小苗小口喝着粥,偷偷抬眼瞄陆远,心里头七上八下。 作为一个道士,虽然不擅长,但多少懂一点中医,晓男女阴阳。 陆远卧室垃圾桶里那几个皱巴巴的纸团,稍稍一琢磨,就能咂摸出点不对劲的味。 再一看陆远今早的憔悴脸色…… “陆远。”陈小苗放下碗,鼓足勇气,一本正经地开了口。 “嗯?”陆远回过神,茫然地看向她。 “恁……恁是不是身子不舒坦?” 陈小苗压低声音,眼神里满是关切和难以言喻的复杂:“俺瞅着恁脸色发白,眼下发青,这是元阳亏损的相,恁可得保重身子,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噗——咳咳咳!” 陆远差点一口清粥直接喷出来,呛得惊天动地。 他抓起纸巾胡乱擦了擦嘴,正色道:“我就是昨晚没睡好,被事烦的。” 陈小苗一脸不信,继续劝导:“‘心火动则肾水耗’,恁这年纪血气方刚,最是熬不住。 可凡事得有个度,过犹不及,竭泽而渔,往后……成亲了可不好哩!” “停,打住!” 陆远连忙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真没事!就是……就是没睡好,因为论文,懂吗?论文!” 陈小苗眨巴眨巴眼,她哪懂论文是啥玩意,但还是很给面子“哦”上一声,眼中怀疑丝毫未减。 一顿早饭在极其诡异的气氛中结束,陆远出门前突然道:“对了,上次我教你坐地铁还记得不。” 陈小苗点头:“嗯,记得。” “下午三点左右你出发,坐2号线到xx站,出站口就是我们学校,记得到了打我电话。” “俺去恁学校干嘛?” “你昨天不是说想看看吗?” “俺能进去?” “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陆远故作神秘微笑。 下午四点,陆远还在和导师讨论毕业论文方向,突然手机响起,是陈小苗打来。 他找了个借口溜出学校,飞快赶到地铁口。 陈小苗还是老一套的打扮,白色t恤搭配运动长裤,帆布鞋,乌黑长发扎成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她站在地铁口东张西望,透着一股子懵懂无知的清澈,像极了刚来报到的大一新生。 “这儿!” 陆远朝她招了招手。 陈小苗瞧见陆远,眼睛一亮,赶紧小跑着过来,站定时还有些微喘:“人……人可真多哩。” “走,带你进去。” 陆远领着她,找到校门口一辆迎新大巴,挥手示意对方稍等。 新生比老生晚一周报到,且查得不严,混进去最省事。 司机停车开门好奇问:“诶,同学你们怎么在校门口等车……” 陆远拿出自己学生证,不好意思道:“师傅,我表妹今年刚考上的新生,我刚从车站把她接过来,麻烦捎一程。” 司机瞅了他一眼,又瞥了眼他身后的陈小苗,完全没有怀疑:“上车吧,去报到处还远着呢。” 两人顺利上了车。 车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些稚气未脱的面孔。 陆远拉着陈小苗找到最后排的空位坐下,刚松一口气,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就在旁边响起。 “我靠!陆远?” 一个穿着迎新志愿者红马甲的男生凑了过来,一脸贱笑地挤眉弄眼:“可以啊兄弟,我搁那儿迎新累得跟孙子似的,你倒好,直接绕后偷家? 下手够快的啊,这就把小学妹给拿下了?” 陆远眼皮一抬,没好气地回道:“滚蛋,我表妹。” “表妹?” 那男生笑得更暧昧,凑到陆远耳边,声音压得贼低:“懂了懂了,骨科表妹是吧? 不过讲真,这小学妹长得是真顶,清纯里带点媚,极品啊!” 陈小苗听不懂什么“偷家”、“骨科”,但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神在她和陆远之间来回打量,带着一股子她不喜欢的油滑劲儿。 她下意识地往陆远身边缩了缩。 陆远察觉到陈小苗的不安,脸色一沉,一把推开那男生的脑袋:“张浩,你再满嘴喷粪信不信我不客气?” “别别别,开个玩笑嘛,别当真!” 张浩连忙举手投降,嬉皮笑脸地退开两步,临走前还不忘朝陈小苗挤出一个自以为帅气的笑容。 陆远懒得再理他,转头看向陈小苗,放缓语气:“别把他当回事,他脑子不太好使。” 张浩和陆远是一个班的,选土木的原因是父亲干了几十年包工头,打算子承父业。 那股自以为是的社会油腻劲估计是跟他爹学的,经常惹得人厌烦,都大四了还惦记大一学妹呢,非得上赶着来当迎新志愿者。 车辆一进校园,视野豁然开朗。 宽阔的柏油路两旁是高大繁茂植被,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一栋栋风格各异的建筑掩映在绿树丛中,有红砖青瓦的古典楼宇,也有线条流畅的现代大楼。 而最让陈小苗震惊的,是校园里的人。 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嗖嗖地从身边掠过,身上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脸上青春洋溢。 和过去陈小苗见过的年轻人相比,如今校园学生那近乎溢满的朝气,是她前所未见的。 “陆远,恁瞅恁瞅!” 陈小苗扯着陆远的袖子,压低声音,像发现了新大陆:“那妮儿咋穿个裤衩子上街哩?还有那个,膀子和腿都露着,不知羞!” 陆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穿着运动热裤的女生戴着耳机跑步经过。 “那是运动服,方便。” 陆远哭笑不得:“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现在不讲究那些老规矩。” 紧接又路过田径场,穿着短裙的校舞蹈队正在排练,一排雪的大长腿尽情扭动,动感活力十足。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 陈小苗赶紧捂住眼睛,小脸红扑扑的。 等到迎新处下车后,陆远飞快领着陈小苗溜走,在大学里四处闲逛起来。 陈小苗脸上的新奇和兴奋慢慢沉淀,化作一丝悠远的怅惘。 “陆远,恁多人都在这儿念书,这得有多少个秀才公,多少个举人老爷?” “现在不叫秀才举人了,叫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大多也不能当官,而是凭本事找工作赚钱。” “那恁学那个土木,赚钱多吗?” “想什么呢,毕业能找个搬砖的活就不错了。” 一提到钱,陆远那点烦心事又悄悄冒头。 他忽然很认真地问陈小苗:“小苗,如果你有很多很多钱,一辈子都不完的那种,你会想干啥?” 陈小苗愣了一下,歪着脑袋,开始认真思考。 “俺想……先把俺们栖真观修好。” 她掰着手指,一个一个地数:“观里的屋顶漏了,三清祖师爷的神像也掉了一块漆。修好了,俺就能把师傅牌位好好供起来。” “然后呢?” “然后,俺想买好多好多的白面,蒸成大白馍,分给山下那些饿肚子的乡亲。俺逃荒那会儿,几天吃不上一口东西,那滋味可不好受哩……” 说着说着,陈小苗眼圈微微有些泛红:“最后俺还想给自个扯几块好布,做身新道袍,俺那身道袍都打了好些个补丁了……” “没了吗?” “嗯……俺也不知道俺还能干吗,剩下的就都会捐了,用来买飞机大炮打鬼子。” 她咧嘴笑笑:“出家人吗,钱财乃身外之物。” 小姑娘念叨的,全都是过去的人,过去的事。 简单,朴素,却又重若千钧。 (本章完) 第30章 大一绿茶学妹 第30章 大一绿茶学妹 陆远继续问:“小苗如果现在呢,你突然有了好多钱,多到不完,你会怎么?” 陈小苗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都给恁!” “给我?” “是哩!” 陈小苗一脸理所当然:“俺又不懂咋钱,钱放在俺这儿也没用。恁替俺,俺想买啥就问恁要,不挺好的嘛?” 她的逻辑简单粗暴,才短短十天,已经对陆远建立起了一种近乎原始的信任和依赖。 陆远噎得说不出话,直到一阵不合时宜的声响打破沉静的氛围。 “咕噜噜——” 陈小苗捂住肚子,小脸泛起红晕:“俺饿嘞。” “走吧,吃饭去。” 陆远被她这憨萌样逗笑,心里的那点烦闷烟消云散。 正值饭点,小吃街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 铁板上鱿鱼须“滋啦”作响,裹着酱料的烤冷面在锅里翻腾,大锅里煮着的关东煮冒着滚滚热气,旁边的奶茶店排着长龙…… 陈小苗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想吃,一路吞咽口水。 陆远正准备扫码付款给陈小苗买点尝尝,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 “陆远!” 陆远回头,瞧见几个熟悉的面孔。 为首的是他大学班长李凡,长得人高马大,模样周正,旁边还跟着外号“王胖子”的王峰和两个女生。 陆远只认得其中一个,是李凡女友黄晶晶。 王胖子挤眉弄眼地凑上来,一巴掌拍在陆远肩上:“可以啊陆远,张浩在群里说你勾搭大一小学妹,我们还不信呢!” 陆远皱眉,没好气地骂了句:“那傻逼是不是脑子有病,跟个八婆似的。” 众人哄笑,随后目光转向陈小苗。 李凡率先客气道:“学妹你好,欢迎来到江城大学。” 陈小苗躲在陆远身后,怯生生回道:“恁好恁好,俺叫陈小苗。” 她一口软糯的豫州话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黄晶晶笑问:“学妹你是在搞人设吗?” 都2025年了,现在能考上大学的,还会不懂普通话吗? 陈小苗挠挠头,继续用豫州方言问:“啥嘛是人设?” “哈哈哈……” 众人笑声更大,听得陈小苗心里直发毛。 她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大伙一听她说话就笑。 自己说的不是中原雅音吗? “那个,一起吃点?” 陆远见状发出邀请,将众人注意力从陈小苗口音上转移开来。 李凡点头:“行,咱们开学都没聚过呢!” 众人找了家烧烤店。 刚一坐下,王胖子就打开了话匣子:“陆远,说真的,我还以为你大学四年都不打算找对象呢,整天跟个苦行僧似的。” “我是学生,又不是和尚。” 陆远顺手把菜单递给陈小苗:“看看,有想吃的吗?” 陈小苗哪看得懂菜单,把单子推了回去小声道:“恁点啥,俺吃啥。” 落在外人眼里,这乖巧懂事的模样,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黄晶晶撇了撇嘴,和一旁闺蜜小声嘀咕起来。 很快,烤串流水般端上桌。 陈小苗拿起一串烤得焦香流油的羊肉,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咬下一口,眼睛瞬间发亮。 她余光瞥见陆远正在啃鸡腿,于是凑过去在鸡腿上咬一口,咂摸咂摸味道,再把自己手上那串羊肉递到陆远嘴边。 “陆远,恁尝尝俺这个,比恁那香!” 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王胖子张大了嘴,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荡。 龟龟,这就是长得帅的好处吗? 李凡也是一怔,随即嘴角噙起一抹玩味的笑。 黄晶晶和自己闺蜜对视一眼,眼中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陆远自己也僵住了,可对上陈小苗那双不染尘埃、催促他“快尝尝”的狐媚眼,竟生不出半点拒绝的念头,鬼使神差地张嘴咬了一口。 陈小苗得意道:“是吧是吧?可香哩!” “嗯,是挺香。” 陆远点点头,十分配合。 至于间接性接吻什么的,这些天在家吃饭,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又过了一会,偌大的一盘小龙虾被端上桌。 陈小苗没见过这玩意,也不敢动手。 见别人戴上手套开始剥壳,才有样学样,捞出两只放到自己碗里。 “辣,好辣!” 可刚吃上一口,不习惯吃辣的她立马发出一声惊呼,吐着小舌头,抬手用力扇风。 目光随之盯上陆远面前喝了一半的冰镇酸梅汤,凑过去咬住吸管,“咕咚咕咚”就灌下去两大口。 “哈——!” 陈小苗长舒一口气,小脸被辣得红扑扑的,模样分外可爱。 适应不了辣度的陈小苗选择放弃,可碗里还剩一只又不想浪费,干脆剥好壳直接举到陆远嘴边,示意他张嘴。 陆远:“……” 一连串行云流水的亲昵举动,看得同桌几人目瞪口呆。 李凡和王胖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不言而喻。 高手! 绝对是高手! 这哪是懵懂清纯小学妹? 分明是王者段位的绿茶小妖精! 陆远栽得不冤…… (本章完) 第31章 家里人 第31章 家里人 一顿饭吃完,最后是王胖子抢着结的账。 他拍拍胸脯,豪气十足的模样,估计刚开学家里给的生活费不少。 至于半个月后再找陆远借钱吃食堂,又是另一回事了。 陆远也能看明白,这顿饭本是给王胖子和黄晶晶闺蜜牵线搭桥的局,没成想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陈小苗给吸走。 也难怪黄晶晶和她那闺蜜从头到尾都拉着张脸,看陈小苗的眼神跟淬了毒似的。 开车回去的路上,陈小苗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灯火,忽然轻声问:“陆远,恁还得在学校待多久哩?” “小半年吧。” 陆远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下半年就得去实习,找个工地打灰搬砖。” 陈小苗顺着话茬往下问:“那恁读完书,是不是就该成家哩,恁年纪也老大不小咯。” 民国时期的华北农村地区,男性普遍结婚年龄在15岁左右,十二三岁娶妻的也大有人在。 所以在陈小苗根深蒂固的老旧观念里,陆远马上22的“高龄”,还没个媳妇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你这话说的,我去哪找?媳妇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恁爹恁娘不着急?” “我爹娘四年前走的。” “俺……恁……” 陈小苗脸上表情瞬间凝固,结结巴巴,手足无措,只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陆远倒是无所谓:“没事,都过去了。” 陈小苗咬着下唇,小心翼翼问道:“那恁现在还有家里人不?” “还有爷爷奶奶。”陆远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些:“有空我领你去见见他们,俩老人家肯定喜欢你。” 话虽这么说,可一想到陈小苗跟自己爷爷奶奶是同辈人,甚至辈分上还要大一轮,陆远心里就说不出的古怪。 陈小苗轻轻“嗯”了一声,垂下头,久久无言。 陆远察觉到她情绪低落,放缓车速问:“怎么?” 陈小苗声音闷闷的:“俺突然寻思,会不会有俺认识的人还活着。” “什么,你指谁!?” “小树哥呗。” “你不是开玩笑吧?” 每当陈小苗提及自己外公,陆远心里都会下意识咯噔。 陈小苗托着腮,眼神迷离:“俺认真的,恁说如果小树哥他活着,又会在哪呢?” 陆远一愣,诧异道:“陈小树到今年已经106岁,你还觉得他活着?” “小树哥天赋异禀,养气修身的功夫也是一流。” 陈小苗笃定道:“师傅在世时算过,说陈小树根基深厚,若无意外,得享百二十年寿数。” 陆远心头一阵惊涛骇浪。 活一百二十年是什么概念? 等于说,活到足足一百零六岁才去世的外公,竟然还是“短寿”? 难怪当年六十岁还能一枝梨压海棠,折腾出自己老妈…… 冷不丁的,陈小苗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脸狐疑地盯上陆远:“不对呀,恁咋知道小树哥今年106岁?” 陆远面不改色:“你自己跟我说的,怎么,忘了?” “俺……俺提过吗?” 陈小苗歪着脑袋,努力回想。 “肯定提过,不然我上哪儿知道去。” “哦……” 陈小苗挠挠头,没再深究。 自己这些天接触的新鲜事太多,脑子本就是一团乱麻,记不清也正常。 刚到小区门口,陈小苗手机跳出提示。 【菜鸟驿站】您的包裹已到站,请凭取件码xxxx至xx栋楼下领取。 “陆远,这啥意思?”陈小苗举着手机问。 “你师傅牌位到了。” 陆远开始耐心地教陈小苗怎么看取件码,怎么去驿站报号,怎么扫码取货。 拿到包裹,两人来到地下车库闲置的仓库间,将里头堆积的杂物稍微归拢,腾出一小块地方。 陈小苗拆开包裹,取出里面订制的梨木牌位、铜香炉、一对烛台以及一包线香。 将一切布置妥当,陈小苗点燃三支线香插进香炉。 袅袅青烟升起,昏暗的仓库内弥漫开淡淡的檀香味。 陈小苗后退两步,整了整衣襟,屈膝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双手起拱手礼,轻声祷念。 “师尊在上,弟子陈小苗,稽首百拜,感念师尊庇佑,罡风护体,劫波暗渡。 弟子自民国三十一年井中陷落,浑浑噩噩,不知岁月。 一梦惊觉,竟已置身八十载后之清平盛世。 弟子蒙昧无知,幸得善人收留庇护,方有立锥之地,免受飘零之苦。 衣食住行,皆赖其恩,如同再造。 恩师仙踪渺渺,故人音讯断绝。 弟子孤身于此异世,常怀惊惧,夜不能寐。 唯念祖师爷道法无边,恩师在天有灵,护佑弟子心灯不灭,道心长存。 今于此陋室,暂奉恩师神位,香火虽薄,心意至诚。 伏乞恩师仙灵不远,常聆教诲。 祖师爷垂怜,佑弟子平安顺遂,早得归途。 他日若有机缘,必当重修道观,再塑三清金身,广积功德,以报天恩师恩!” 祷毕,陈小苗恭恭敬敬磕下三个头,发出轻微声响。 磕完头的她没急着起身,而是从兜里掏出三枚铜钱往地上一丢,来来回回重复六次。 陆远定睛看去,见铜钱上写有乾隆通宝,估摸是跟着陈小苗那身破旧道服一起穿越过来的,是她压箱底的吃饭家伙。 而陈小苗正在进行的,大概就是所谓的六爻起卦。 陆远也是第一回见,瞧着新鲜好奇,可又不敢出言打扰。 算完卦,陈小苗长舒一口气,起身揉揉膝盖,仿佛卸下千斤重担。 二人离开仓库走进电梯,陆远凑上前好奇问:“小苗你刚算了什么?” 陈小苗闻言面庞微红,飞快地瞥陆远一眼,随即扭过头去看向电梯上升的数字,轻轻哼上两声。 语调里带着点小得意,以及女儿家的娇羞。 “俺还没算明白哩……日后再告诉恁。” (本章完) 第32章 是狼是狗? 第32章 是狼是狗? 往后几天,自打从学校回来,陈小苗话少,人也蔫了。 大多时候,她会搬个小板凳坐在阳台上,托着腮,一言不发地盯着江景,能瞅上大半天。 转眼又是周六,陆远对着电脑上的毕业论文发愁,眼角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客厅。 陈小苗已经把屋子来来回回擦了三遍。 “小苗。” 陆远关上电脑,无奈叹笑:“歇会儿吧,地板都快让你擦秃噜皮了。” 陈小苗直起腰,一只手攥着湿漉漉的拖把杆,一只手擦汗:“俺没事,闲着也是闲着。” 陆远心里跟明镜似的。 虽然自己没限制陈小苗的自由,可没有身份的她每天超市、家里两点一线,除了洗洗刷刷就是伏案写字 那天带陈小苗去学校,大学里那股子扑面而来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鲜活劲儿,和她所处的逼仄现实形成了天壤之别。 道家虽然讲究清心寡欲,可陈小苗也就十七八岁,正是活蹦乱跳的年纪。 哪能真跟那些枯坐蒲团的老道似的,心如古井…… 看来得给她找个伴儿! 陆远暗暗琢磨着,开口喊话:“既然你闲的,正好陪我出去一趟。” “中!中!中!” 陈小苗不问去哪,也不问干啥,能跟着陆远走出这扇门,对她来说就是件顶顶开心的事。 二人驱车在城里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一个人声鼎沸的棚区前,巨大的招牌写着“江城鸟宠物大世界”。 陆远找位置停好车,顺便问:“你养过畜生没?” 陈小苗点点头:“俺们观里养过一头老黄牛,耕地拉磨都靠它,通人性得很!后来逃难时顾不上,怕是被小鬼子给祸害哩……” “我琢磨着养只狗,给家里添点活气儿。就是城里规矩多,遛狗铲屎打疫苗,麻烦得很,你能帮着照看吗?” “养牛跟养狗应该差不了多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俺行!” 见陈小苗信心满满,陆远领着她一路溜达过去。 很快二人被一只两个月大的边牧幼崽吸引住目光。 小家伙黑白分明,毛茸茸的像个球,眼睛滴溜溜转,透着股机灵劲儿。 陆远蹲下身,隔着笼子逗弄它,小家伙立刻兴奋地用爪子扒拉铁丝网,呜呜叫着回应。 “老板,你家边牧怎么卖?”陆远抬头问摊主。 “哟,小哥好眼光!纯种边牧,骨架品相没得挑,一口价三千八!”老板搓着手,满脸堆笑。 陈小苗蹲在陆远身边,小心翼翼地把手指伸进笼子缝隙,轻轻碰了碰小狗湿润的鼻头:“陆远,这啥狗?怪好看哩。” “洋人那边传过来的牧羊犬,聪明得很。” “多聪明?” 陆远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掏出手机,搜了个“边牧智商碾压合集”的视频递给她。 视频里,边牧开冰箱、拿饮料、按电梯、甚至帮主人带孩子,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陈小苗被边牧智商惊得小嘴微张,可看完后却不着痕迹地扯了扯陆远的衣角,压低声音:“陆远,咱别养这个。” 在她传统封建观念里,畜生多智则为妖,可以聪明通人性,但绝对不能太聪明。 陆远本就是给陈小苗挑宠物,见她不喜欢也不多问,直接作罢:“行,听你的。” 又逛了一阵,一只趴在笼子里打盹的柴犬吸引了陈小苗的注意,黄白相间的毛色,憨憨的包子脸,很是讨人喜欢。 陈小苗走到柴犬面前蹲下,隔着笼子摸了摸它圆滚滚的脑袋。 柴犬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瞥她一眼,又耷拉下去。 “这狗看着老实,憨头憨脑的,怪招人疼。” 陈小苗回头问陆远:“这又是啥狗?” 陆远为了不让陈小苗日后糟心,直接坦白道:“小鬼子那边传过来的,叫柴犬。” “小鬼子?” 陈小苗脸上表情瞬间冻结,像被泼了一盆冰水。 她猛地缩回手,仿佛狗毛烫手,起身扭头就走。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嫌恶,所谓恨乌及屋体现得淋漓尽致。 接连碰壁,两人又看了金毛、拉布拉多、柯基等等,不是陆远嫌品相不够好,就是陈小苗觉得不够“顺眼”。 陆远都已经打算去另外市场再看看,却见陈小苗忽然快步走向前方摊位。 摊位上有只两个月大的二哈幼犬,软趴趴地蜷在笼子一角,绒毛黯淡,耳朵半立不立,一副病恹恹、无精打采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它勉强掀开眼皮,懒懒地扫视过来。 一人一狗,四目相对。 “妹子你好眼光!” 摊主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见有顾客上门立刻来了精神,唾沫横飞。 “别看这小家伙现在蔫吧,那是天太热,加上刚断奶,有点不适应!它精神头足着呢,瞧瞧这骨架,这毛色,长大了绝对威风!” 陆远跟过来凑近打量,确实卖相不错。 只是那副病恹恹、随时要断气的样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另外好像还是只串…… 陆远直接问:“你这狗串的啥?” 老板继续自卖自夸:“他爸是只狼狗,聪明忠诚能护主,看家护院绝对是一把好手!” “狼狗?我看是农村土狗吧,另外看它这病歪歪的样子,能值几个钱?” “嘿,小兄弟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农村土狗,那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中华田园犬!” 之后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一个漫天要价,一个就地还钱。 陆远咬死了这狗有病、不值钱,老板则拼命强调血统稀有、潜力无限。 正相持不下时,陈小苗突然开口打破平衡。 “陆远,俺想养这只,中不中?” 坏! 陆远心里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老板那立马挺直腰杆,嗓门洪亮:“小兄弟,不是我说你! 你女朋友既然喜欢这小家伙,男人嘛就得大气点! 两千五,真不贵,女朋友开心才是无价的!” 陆远二话不说,一把扯起陈小苗逗狗的手腕,转身作势就要走:“咱回去买刚才看的那只金毛,那狗精神,好养活!” 陈小苗被陆远拽得一个趔趄,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一眼笼子里的小家伙。 可虽然满心不舍,但陆远发话她也不会反驳。 “哎!哎!别走啊!价钱好商量,好商量!” 老板一看煮熟的鸭子要飞,几步追上来,挡在两人跟前:“这么的,小兄弟你开个价。” “去个零,250。” “别这样,1500行了吧。” “250。” “800。” “250。” “你……” “这狗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清楚,是个串串还有病,能不能活过三天都难。错过我们,你这二百五都未必能挣到。” 老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陆远把他吃得死死的,这狗能不能活过明天谁心里都没底。 “行……行行行!” 老板猛地一跺脚,一脸肉疼地挥手:“二百五就当交个朋友!” 结账走人,陈小苗像得了宝贝似的将小狗抱在怀里,用手指轻轻挠着它软趴趴的下巴。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善意,勉强掀起眼皮,湿漉漉的鼻头抽动两下,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有气无力地舔着陈小苗指尖。 “痒痒哩……” 陈小苗咯咯笑起来,眉眼弯弯,连日来的沉闷一扫而空。 陆远好奇问:“怎么看上它了?” 陈小苗神秘兮兮道:“陆远,恁没瞧出来吗,这小家伙串的不是狗,是狼!” “狼?我瞅着不像啊……” “咋不像哩!恁个城里娃娃,见过狼吗,就说不像。” “小苗你见过狼?” 陈小苗脸上的兴奋劲骤然消散,怀里幼崽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发出一声不安的呜咽。 “那年逃荒的路上……” 陈小苗开始讲述:“仗打得太凶,人跑个精光,村子空了,地也荒了,没人气的地方就容易闹狼灾。 有一回俺实在是饿得不行,眼前发黑,走路都打晃,突然瞧见一头老狼。 那老狼浑身是伤,毛都秃了好几块,一瘸一拐的,瞅着比俺还惨,估摸应该是在狼群里打架打输了,被赶出来的。 它盯着俺,俺也盯着它,它那眼神俺到现在都记得,又凶,又狠,饿得直发绿光。 俺当时就想完了,这下要喂狼了。 可俺连跑的力气都没了,就那么直愣愣地等着。” “然后呢?”陆远忍不住追问。 “然后……” 陈小苗长呼一口气:“它朝俺扑过来,俺吓得闭上眼,可等了一会儿没觉着疼,就听见‘噗通’一声。 俺睁眼一瞧,它自个儿倒俺脚边了,伤太重,死咯! 靠着它的肉,俺又多活了个把月……” 陈小苗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看向怀里的小家伙。 “刚才俺瞅它第一眼,就觉着像是见着个老熟人似的……” 陆远没有反驳,伸手揉了揉陈小苗脑袋,动作比平时更轻柔了些:“反正买都买了,先给它起个名儿?” 陈小苗琢磨道:“是恁二百五买的它……要不就叫它‘二百五’?” 陆远点头应允:“不错,顺口又好记。” “二百五!二百五?” 陈小苗连唤好几声。 小家伙恰在此时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仿佛在确认自己新名字。 明天跟新时间应该会改到中午12点。 最近在调作息,见谅。 最后照例求一波月票推荐追读,中不中哩…… (本章完) 第33章 婚姻的价格(二合一,没分章) 第33章 婚姻的价格(二合一,没分章) 离开宠物市场后,陆远顺路来到附近评分最高的兽医院。 给二百五接诊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头发有点稀疏,戴副黑框眼镜,动作慢条斯理。 他从陈小苗怀里接过蔫头耷脑的小狗,翻翻眼皮,捏捏爪子,又用听诊器在它胸脯上按了按。 “放心,你家狗没啥大毛病。” “那它咋蔫成这样哩?” “刚断奶营养不良加不适应环境,没精神正常,回去喂点好的观察两天。” 兽医把小狗递还给陈小苗,笑呵呵提醒道:“狼狗串的哈士奇,等它缓过劲来,你们估计会怀念它现在安静。” 接下来就是打疫苗。 针头扎进皮肉的瞬间,二百五终于有了点反应,象征性地“嗷呜”了一声,扭了扭身子,眼睛都没完全睁开,打完针又缩回陈小苗怀里,继续它的“休眠大业”。 “好了。” 兽医利落地处理掉针管,撕下疫苗本递给陆远:“下个月这个时间再来打第二针,另外狗粮、狗窝、牵引绳、食盆……都得备上。 隔壁宠物超市都有,你们自己网上买也行。” 虽然知道会被当冤大头宰,但有时候也没办法,网购还得好几天呢…… 二人转头来到宠物超市,货架上琳琅满目,绿绿的包装袋看得陈小苗眼缭乱。 陆远推着购物车,对照着手机上的清单往里扔东西,陈小苗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睛瞪得溜圆。 “陆远,这……这狗吃的啥啊!” 她指着一袋进口狗粮,标签上的价格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恁多钱?够买多少白面和猪肉了!” “没办法,城里养宠物是这样的。” 陆远故意逗她:“后悔了?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 陈小苗闻言下意识把怀里的狗崽抱紧了些:“俺……俺以后少吃点,省给它!” 转头等到结账时,收银员报出的数字让陈小苗又是一阵肉疼。 “亲娘嘞,这得是多少个二百五!” 回到家,陆远整理好大包小包,在阳台角落给二百五搭了个窝。 小家伙依旧蔫蔫的,到新家后掀掀眼皮,咕噜两声,找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趴着一动不动。 中午吃完饭,陆远照旧坐在电脑前跟毕业论文死磕,陈小苗则盘腿坐在狗窝旁,拿着新买的磨牙棒逗弄二百五。 小家伙似乎恢复了一丝力气,伸出小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去够那根散发着奶香味的棒子,惹得陈小苗抿嘴直乐。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打破午后的宁静。 陈小苗放下磨牙棒来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瞧。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 女人约莫二十七八,妆容精致,一身剪裁得体的红色连衣裙,衬得身段窈窕。 旁边男人三十出头,发际线稍稍堪忧,瞅着脸上喜气洋洋,可眼底却是藏不住的疲惫。 陈小苗犹豫着拉开门,探出个小脑袋,警惕问:“恁们找谁?” 男人客气道:“你好,请问你是十楼的业主吗?” 陈小苗愣了半晌,才咂摸出“业主”大概就是“房主”的意思,于是回头朝书房大喊:“陆远,有人找恁!” 陆远闻声从书房赶来:“你好,请问找我有事吗?” “哎呀,小兄弟你好!” 男人热情握手:“打扰了,我是刚搬来11楼的新邻居,我姓郑,叫郑智峰,这是我未婚妻高蓉。 我们两个明天办喜事,想着提前跟邻居们打声招呼,怕明天人多热闹,吵着大家休息,多有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郑智峰说话语速很快,透着生意人的圆滑。 “恭喜恭喜!”陆远笑着道贺。 “谢谢谢谢!” 郑智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囍字红包和一包硬中华香烟,塞到陆远手里。 “一点小意思,沾沾喜气!另外还有个不情之请,明天宾客的车可能比较多,咱们楼下停车位紧张,不知道能不能借用你家车位一天。” 陆远接过烟和红包:“多大点事,应该的!邻里邻居,互相帮忙嘛,我提前祝二位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旁边陈小苗抱着二百五,跟着一起文绉绉祝福道:“俺也祝恁二位新人鸾凤和鸣,白首同心,早生贵子,福寿绵长!” 她一口地道豫州腔让门口两人都愣了一下,郑智峰随即笑得更大声:“哎哟,谢谢谢谢,小妹妹真会说话!” 高蓉的目光却被陈小苗怀里毛茸茸的二百五吸引:“好可爱的小狗!我能抱抱吗?” 陈小苗瞅了瞅陆远,见他没反对,便将二百五递过去。 高蓉接过来,嘴里啧啧有声:“老公你看,多可爱啊,我们结婚后也养一只好不好? 这只好像是串,我闺蜜家有只纯血的阿拉斯加,可漂亮呢,特别招人疼!” 郑智峰笑容微微僵硬,无奈哄劝道:“蓉蓉你现在怀着孕呢,养宠物不太卫生,对孩子也不好。 等咱们宝宝生下来长大一点,咱们再养,好不好? 到时候你想养什么咱就养什么。” 高蓉当即垮脸,赌气似的把二百五塞回陈小苗怀里,一言不发转身走进电梯。 “哎,蓉蓉……” 郑智峰面露尴尬,朝陆远赔了个笑脸:“不好意思啊小兄弟,她怀孕脾气有点大,见笑了。” 关上门,陈小苗抱着二百五,小脸满是困惑:“陆远,那个妮儿面相好生奇怪哩。” 陆远挑眉:“奇怪?” “嗯!” 陈小苗用力点头:“俺还是头一回见这种面相,山根透亮得过分,印堂却像蒙了层纱,颧骨也怪怪的……根本瞧不出个深浅来,跟雾里看似的,邪门!” 陆远嗤笑一声:“她脸上动过刀子,你看得明白才有鬼呢。” “动刀子?” “就是……” 陆远伸手在陈小苗脸上比划起来。 “现在有种大夫,专门在人脸上动刀……” 他点点陈小苗高挺秀气的鼻梁:“这里垫点东西。” 又点点她苹果肌:“这里填点东西。” 最后手指滑到她小巧的下颌:“这里削尖了点……总之,就是把脸上不满意的地方切开、调整、缝上,让它变得更好看,现在好多人都这么干。” 陈小苗听得目瞪口呆,汗毛倒竖,抱着二百五的手都紧了紧。 “娘嘞!这不是邪术吗?好好的脸为啥要动刀子,不疼吗?” “疼肯定是疼的,风险也有。” 陆远语气平淡:“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一样,天生长得招人喜欢,其中有些觉得自己只要整一整变漂亮,就能找到条件好的男人嫁出去。” 能在这个小区买婚房的,家底都不会太薄,那个高蓉也算“创业”成功了。 陈小苗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仿佛那“动刀子”的寒气已经沾到自己身上,连连摇头。 “俺就是再丑,也不往脸上拉口子!再说了,女人模样太俊也不好,可容易招人惦记……” 陆远只是笑笑,没接话。 陈小苗的想法,多少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没在现代社会长大,没体会过容貌产生的便利和焦虑,自然无法理解某些人对外表近乎偏执的追求。 陆远从陈小苗怀里接过二百五,轻轻挠着它的下巴,吩咐道:“行了,你去地下车库把那台小电驴挪挪,给人家腾个车位出来。” “中!” 陈小苗应了一声,拿着钥匙下楼。 陈小苗来到地下车库,熟门熟路找到自家的小电驴,吭哧吭哧推到角落停好。 刚拍拍手上的灰,就听见拐角柱子后传来争执声,正是刚才楼上那对新人。 “八万八?!改口费要八万八?!” 郑智峰语气焦躁:“蓉蓉,这事儿你怎么现在才提?明天就办事了!之前不是说好8888图个吉利就行吗?” 高蓉的声音又尖又急,在空旷的车库里显得格外刺耳:“我妈说了,我表姐去年结婚,改口费八万八,人家男方二话没说就给了! 你一年挣那么多,就这么点钱还跟我计较,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在我身上钱?”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 郑智峰忍不住拔高声音,强行压抑住怒火。 “咱们结婚,光彩礼就六十万,婚房你要江景大平层,婚礼你又要最好的司仪、最好的车队、最好的酒店………哪一样不是按你‘一辈子一次’的最高标准来的? 现在你又要买宠物,你闺蜜家那只阿拉斯加你又不是不知道,八万多一只,你就非得养吗? 我自己积蓄和我爸妈存款都得差不多了,你体谅体谅我行不行,我公司也才刚起步,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什么意思?!” 高蓉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我闺蜜老公舍得给她钱,那是人家有本事,有本事你也让我过那样的日子啊! 我嫁给你,给你生孩子,要点体面怎么了?我那些姐妹哪个不是风风光光嫁出去的? 就我,连个改口费都要被你斤斤计较!郑智峰,你是不是根本不爱我?是不是觉得我和孩子不值这个价?” “你……” 郑智峰像是被噎住,气势一泻千里,只剩被逼到墙角的颓然。 “蓉蓉,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我不是不舍得,是真的……手头太紧了,公司那边……” “我不管!” 高蓉打断他,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反正明天接亲,我妈那边见不到八万八的红包,这婚我就不结了! 至于宠物你自己看着办!大不了……大不了这孩子我不要了!” 最后一句,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 柱子后面陷入一片死寂。 陈小苗捂着嘴,大气不敢出,那连串的数字给她听得心惊肉跳。 六十万?八万八?还有八万一条的狗? 娘嘞,现在人结个婚,是要把家底都掏空,还得背上几辈子债吗? “好……好……” 郑智峰的声音终于重新响起,沙哑得厉害,像是彻底认命妥协。 “我想办法……蓉蓉,你别生气,对孩子不好……我这就去弄钱……” 脚步声响起,带着沉重的拖沓,渐行渐远。 陈小苗又在柱子后面猫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人都走了,才飞快地跑回电梯间,心还在扑通扑通狂跳。 回到楼上,陆远正盘腿坐在阳台的狗窝旁,逗弄着终于有点精神的二百五。 陈小苗挨着陆远坐下,把钥匙往旁边一丢,小脸还有些发白。 “陆远,俺刚才在底下,听见那俩新人吵吵哩……” 她把事情磕磕绊绊地复述了一遍,末了,心有余悸地总结:“恁说,那妮儿咋恁狠心哩!” 陆远听完只是笑笑,继续逗弄着二百五,反问道:“你觉得是那女人的错?” “那肯定!” 陈小苗理所当然:“她太虚荣哩,连自个儿肚里的娃娃都能拿来吓唬人,一点当娘的自觉都没得!” “我倒觉得是那男的活该。” “为啥?” “首先他太把那女人当回事,被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得找不着北,什么都敢答应,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其次他管不住自己裤腰带,婚前把人肚子搞大。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他今天不至于被拿捏得死死的,咬着牙也得掏那八万八? 最重要的一点,只要不结这个婚,他根本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陈小苗听得似懂非懂,眉头微微蹙起。 作为一个传统封建的女人,她完全不认同陆远“不结婚就不会有麻烦”的观点。 男人成家立业,传宗接代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事,哪能因为怕麻烦就不娶媳妇呢? 陈小苗看着阳台上崭新的狗窝、食盆……以及了二百五买来的二百五,再想想刚才听到的那一串天文数字,突然满心愧疚。 半个多月过来,自己同样了陆远不少钱,和那高蓉一比,简直像是五十步笑百步。 她沉默良久,忽凑到陆远跟前,纠结道:“陆远,恁跟那个董老板说说,俺的字练得差不多了,能不能多给俺派点活?” 陆远一愣:“怎么,最近开销不够?” “不是……” 陈小苗声音不大,却有一股十足的认真劲儿。 “俺想多攒点,给恁娶媳妇!” (本章完) 第34章 假装我媳妇 第34章 假装我媳妇 周末的清晨,陆远本想多睡一会,最终还是被咚咚锵锵的锣鼓声吵醒。 打着哈欠来到客厅,陈小苗正趴在阳台落地窗边,探着个小脑袋,津津有味地往下瞅。 餐桌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一碟腌黄瓜,还有个煮鸡蛋。 “来这么早?” 陆远端起粥碗凑到窗边,挨着陈小苗站定。 楼下小区主干道上,一溜贴着大红囍字的豪车排得整整齐齐,车头扎着粉白相间的鲜。 新郎官郑智峰一身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红,脸上堆满了笑,在伴郎的簇拥下挨个给帮忙的亲友散烟。 “啧啧啧,阵仗还真不小。” 陆远吸溜了一口粥,出言评价。 陈小苗紧紧盯着楼下:“陆远,恁瞅那个新郎官,他笑得……是不是有点勉强?” 郑智峰嘴角咧得老高,眼睛也弯着,可那笑意像是浮在油上,没沉进眼底。 尤其当伴郎团起哄推搡时,他眼底飞快掠过的疲惫和无奈,终究没逃过陈小苗的眼睛。 “嗯,是有点。” 陆远咽下嘴里的粥:“估计是累的,结婚嘛,事儿多。” 陈小苗叹口气,感慨道:“俺那会儿日子苦哈哈的,可每逢庄稼汉子娶媳妇,新郎官咧着嘴走路带风,骨头缝里都透着欢喜! 你们现在人吃穿不愁,这新郎官瞅着还是个有钱人,成个亲咋把自己折腾得跟遭灾似的……现在人都这样吗?” “不一定,这事还得看人。” “那……恁呢?恁以后要是成亲,也会觉得累吗?” “我吗?” 陆远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故意拖长调子:“说不好……不过至少不用你帮忙攒那点老婆本。” 陈小苗的脸“腾”地红了,想起昨天自己信誓旦旦说要给陆远攒“老婆本”的豪言壮语,结果被陆远当场泼了冷水。 按陆远的说法,她哪怕给董老板写十年字,不吃不喝也攒不够现在讨老婆的钱。 陈小苗臊得把脸埋进臂弯里,闷闷地嘟囔:“俺……俺不是怕恁打光棍嘛……” 陆远心头微动,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你要怕我打光棍,干脆你自己给我做老婆得了,省事。”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陈小苗猛地抬起头,俏脸红得能滴出血来,一双水润的狐媚眼瞪得溜圆。 “不中!不中!俺不能害了恁!恁得找个正经门当户对的好妮当老婆,俺……俺……” 说到后面,陈小苗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没了声息。 她已经了解,如今世道强制要求一夫一妻,不许“纳妾”。 自己如果一直跟在陆远身边,怕是连个名分都混不上。 楼下传来更大的喧哗声,郑智峰背着新娘子高蓉下楼出门,两人在众人的欢呼和彩带喷射中坐进头车。 车队缓缓启动,驶离小区,驶向在陆远看来注定悲剧的婚姻坟墓…… 收回目光,刚才那点微妙的气氛还没完全散去。 陈小苗清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陆远,今儿想吃啥,俺去买菜。” “哦,不用忙活。”陆远把空碗放到桌上:“晚上我不在家吃。” “恁晚上去哪?” “有个同学聚会。” 为赵强工作的事,陆远怎么都得卖于洪凯面子,去露个脸。 “同学聚会?” 陈小苗想起办事利落、说话爽脆的宋佳,脸上表情开始不对劲:“恁要去见恁老相好?” 陆远无奈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宋佳和我就普通同学。” 陈小苗撇撇嘴,小声嘟囔:“是老相好也没啥关系嘛,那妮儿一看就是正经好姑娘,比楼上那个强多哩……” 陆远被她这拐弯抹角的劲儿给气笑了,干脆道:“你要是不放心,跟我一起去呗,省得你在家瞎琢磨。” “俺也能去?” “去呗,你就说是我媳妇。” “不中!不中!绝对不中!” 陈小苗瞬间炸毛,反应比刚才还要激烈。 陆远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故意垮下来,长叹口气:“今晚同学聚会,人家拖家带口,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我一个孤零零的,想想都丢人…… 陈小苗,你难道忍心看我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 陆远一番道德绑架,精准掐住陈小苗那“知恩图报”的敏感神经。 让陆远难堪? 可比让她自己饿肚子还难受! “可……可俺……” “假装而已,又不是真让你当我媳妇。” “假装?” “对对对,骗骗他们,吃完饭就回来。” 面对陆远的“道德绑架”,陈小苗毫无招架之力,终于投降松口。 “那中……” “放心,就今晚,以后不用假装。” 见陈小苗答应,陆远随即上下打量她一番。 姑娘身上还是一套t恤加运动裤,虽然干净,但实在过于朴素家常。 “另外,你得穿得像样点。” 陆远一拍手:“现在时间还早,正好带你去捯饬捯饬。” “捯饬?”陈小苗一脸茫然:“捯饬啥?” “买身新衣裳啊!” 陆远理所当然道:“你看你这身,跟我去吃饭,人家一看,哟,陆远你‘媳妇’咋穿得跟个小保姆似的?我面子往哪搁?” 陈小苗低头看看自己,彻底没了脾气:“俺听恁的,可俺不想里胡哨的,能不能素净点。” “放心,包你满意!” 陆远心情大好,抓起车钥匙:“走,出发!” (本章完) 第35章 陈小苗大改造(章节AI图片仅供参考) 第35章 陈小苗大改造(章节ai图片仅供参考) 陆远目标明确,没有去商圈服装店,而是驱车来到某家高档美容店。 前台笑容甜美地迎上来:“欢迎光临,先生小姐想看点什么?” 陆远递上自己老妈留下的会员卡问:“这卡还能用不?” “好的先生,我先帮你看看……” 前台刷卡录入信息,黑金等级,且卡里还有一定量的余额。 作为母亲留下的鸡肋“资产”,陆远本还头疼怎么处理,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前台双手递回卡片,目光转向陆远身后的陈小苗。 “这位小姐是第一次来我们店吗?可以先尝试一下基础的面部深层清洁和保湿护理,让肌肤恢复最佳状态,再做个发丝保养护理。 您底子特别好,又这么年轻,基础护理就足够了,完全不需要其他调整。” 服务业人员拍马屁是基本功,一连串的恭维给陈小苗听得又羞又喜。 陆远替陈小苗回应道:“行,就按你说的。” “好的先生。”前台笑容不变:“请问您二位对造型风格有什么偏好吗?” “偏中式吧,简单大方点。” “明白。” 前台了然,转向陈小苗,声音放得更轻柔:“小姐,请跟我来这边。” 陈小苗看向陆远,眼神发出询问。 “去吧,放松点,她们会给你洗脸梳头,不过时间会久点,没事的。” 得了陆远这句话,陈小苗才像得了赦令,跟着前台缓步离开。 陆远在休息区坐下,刚拿起手机玩了一会,一位穿着改良旗袍、约莫四十多岁、气质温婉的女人走来,端着一壶清茶和几样精致茶点。 “陆远?” 女人将托盘轻轻放下。 陆远抬头,看着眼前依稀有些熟悉的脸,一时没想起是谁。 “我叫苏霞,这家店的店长。” 女人笑容和煦:“你妈妈陈岚是我老顾客,也是老朋友,你父母葬礼那天我也在,不过当时你太忙,估计对我没什么印象。” 陆远闻言坐直了些,客气回应:“苏姨你好,得亏你还记得我。” “你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 苏霞摆摆手,指向陈小苗所在包间:“那姑娘是你女朋友?挺水灵的,气质也干净,你妈妈如果能看见,一定会喜欢。” “是吗……” 陆远客套笑笑。 苏霞端起茶杯吹了吹:“以后有机会,可以带她常来坐坐。” 陆远知道,苏霞是想让陈小苗接替他妈,成为这里的长期客户。 他并不点破,只含糊应道:“嗯,有机会一定!” 苏蔓继续闲聊询问:“今天特意带她来做造型,是去参加什么重要场合吧,见你爷爷奶奶?” 陆远摇摇头:“没到那份上呢,就是普通同学聚会。” “哦,年轻人是该多聚聚。” 苏曼点点头,话锋自然一转:“那等会儿造型做好了,是不是还得带她去商场挑身新衣裳,小姑娘总得穿得体面点。” 陆远听出言外之音,主动提议:“我也懒得瞎跑,苏姨我记得你有开服装店,能帮忙解决不?” 就来这一回,老妈卡里剩下的钱不用白不用。 苏曼放下茶杯,笑容加深:“你妈是老主顾了,你又开了口,这点小事苏姨还能不帮忙?说吧,想要什么样的?” “苏姨您看着办,你眼光比我毒辣,挑你觉得适合她的就行。” “行,包在苏姨身上。”苏曼爽快应下:“那你再坐会儿,我去安排。” 将近两个小时后,店后方那扇磨砂玻璃门被轻轻推开。 陆远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一眼,便惊得目瞪口呆。 陈小苗站在门口,显得手足无措,脸颊因为刚做完护理和内心的羞涩而泛着健康的红晕,像初春枝头沾了露水的桃瓣。 原本枯泛黄长发变得柔顺黑亮,被精巧盘在脑后,用一根素雅的青玉簪子固定,几缕碎发自然地垂在颊边,衬得脖颈愈发纤细白皙。 身上一条月白色的改良旗袍式连衣裙。 面料是垂坠感极佳的素绉缎,只在领口、斜襟和袖口处用同色系的丝线绣着缠枝莲暗纹,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立领恰到好处地包裹着修长的颈项,斜襟盘扣一直延伸到腰侧,掐腰的设计勾勒出少女发育青涩的玲珑曲线。 裙摆长及小腿,开衩不高,行走间隐约可见纤细的脚踝,最后搭配一双米白色的软底浅口布鞋。 没有浓妆艳抹,只有薄薄一层润泽的唇彩和干净利落的眉形。 整个人站在那里,眉眼天生的媚意糅合着少女的羞涩,宛若刚从民国烟雨里走出,幽媚、纯净又温婉…… 陈小苗快步走到男人跟前,紧张地揪着裙摆,时不时偷瞟一眼身旁宽大的落地镜,一双狐媚眸子亮晶晶的,充满难以置信和点点窃喜。 “陆……陆远……” 她声音微微发颤:“恁……恁看俺这样……中不中?” 陆远喉结开始不自觉地滚动,眼神直勾勾的,半天没挪开。 直到陈小苗被盯得不自在,陆远才故意慢悠悠地开口。 “啧啧啧……这捯饬捯饬,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摩挲着下巴,绕陈小苗走上小半圈,目光在她纤细的腰线和光洁的脖颈上扫过:“就是吧……” “就是啥?” 陈小苗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就是这身板儿……” 陆远叹气,摇摇头:“太瘦了点儿,撑不起这衣裳的贵气,回头我多喂点好的,给你养得白白胖胖。” 陈小苗先是一愣,随后羞恼地一跺脚。 “恁个信球,俺……” 软底布鞋踩在地板上几乎没声音,只带起一阵小小的风。 陆远见陈小苗都骂脏话了,赶紧哄:“别别别,开玩笑的!好看,真好看!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 被陆远一夸,陈小苗脸上红霞更盛,低低哼上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这身行头。 入夜。 陆远开着那辆老a8,载着陈小苗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陈小苗端坐在副驾驶,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整个人都紧绷着。 陆远瞥她一眼,打破沉默。 “媳妇!” “嗯……诶!” 陈小苗反应迟钝,显然还没适应新称呼。 “马上就到地方,咱们称呼先改改,媳妇你是不是紧张?” “俺……俺……俺……一……点……都不……不紧张!” “不紧张就好!” 陆远手指轻敲方向盘,语气平缓:“媳妇你记住!第一,尽量少说话。别人问你什么,嗯啊哦应付一下,或者看我眼色,我帮你答。” “中。” “第二……” 陆远顿了顿,语气严肃几分:“不管看到啥,听到啥,哪怕再稀奇古怪,再不像话,也别大惊小怪,别嚷嚷。 更别当面说人家‘伤风败俗’‘不合规矩’之类的话。 全当看个新鲜,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明白吗?” 陈小苗想起大学里那些露胳膊露腿的学生,还有楼上那个“动过刀子”的新娘子,心里大概有了谱。 她抿抿唇,小声应道:“俺懂哩,就跟俺们观里做法事似的,底下人再吵吵,俺们也得端着,不能乱了方寸。” 陆远被陈小苗的比喻逗得差点笑出来,赶紧绷住脸:“对,差不多就这意思,今晚这顿饭对你来说,可能比做法事还热闹。 不过早点见识见识也好,这世道,跟你想的不一样的地方多了去……” 第一次用ai插图,不知道大伙乐意看不,还是觉得留点想象空间更好。 可以反馈一下 (本章完) 第36章 挑事的人 第36章 挑事的人 抵达饭店,电梯直达三楼。 服务员拉开包厢厚重的雕木门,喧闹的人声和麻将牌清脆的碰撞声扑面而来。 包厢极大,摆着一张能坐二十人的大圆桌,旁边辟了处角落,放着麻将、桌球等娱乐设施。 “诶呦,远哥!可算来了!” 一个穿着纯黑t恤、身材壮实的年轻人瞅见陆远,立马扔了麻将站起身,嗓门洪亮。 于洪凯作为这次聚会的发起者,态度极其热情。 他大步流星走上前给陆远一个熊抱,哈哈大笑:“好久不见远哥,你看你,还是和高中一样!” 陆远淡定笑笑,用力捏了捏于洪凯壮实的二头肌:“诶呦,我记得你高中都胖成球了,看来没少健身!” “那肯定,我自己在江城还开了家健身房呢,远哥有空来试试?” “再说吧,马上大四实习,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二人简单寒暄客套,陆远又与房间里其他人一一打过招呼,众人目光随之转向陈小苗。 于洪凯惊讶道:“远哥可以啊,刚才宋佳说你找了个神仙妹妹我还不信来着,给大伙介绍介绍?” 陈小苗的脸“腾”地红透,下意识往陆远身后缩半步。 陆远顺势揽住她肩膀,动作自然:“我女朋友陈小苗,豫州农村长大的,胆子小,今天带她来见见世面,你们可别吓着她。” 这话虽然听着有贬低陈小苗的意思,但同样是在明确告诉众人,话我已经说明白,等会上桌吃饭,没事别抓着我女朋友瞎打听。 “来来来,人都齐了,开饭开饭!” 于洪凯大手一挥,十几号人纷纷朝餐桌走去,忽有一个不合群的声音响起。 “急啥,这不还早嘛!再玩两圈呗,我这手气刚有点起色。” 陆远回头看去,麻将桌上还坐着一人,穿着奢侈潮牌t恤,带着劳力士。 “杜长磊,好久不见!” 陆远主动热情问好。 在陆远记忆里,杜长磊是班上拔尖的那一批,成绩也就比宋佳差上一点。 不过杜长磊家境普通,怎么一身奢侈品? 再看他面前筹码堆明显比其他人矮上一截,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仅剩的几枚绿色塑料片,眼神虚浮,嘴唇发白,脸色不怎么好看。 陆远心里大概有了数…… 刚才等人的时间里,桌上估计没少“厮杀”,杜长磊应该是最大输家。 “哦……” 杜长磊回应冷淡,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阴鸷。 “玩什么玩!” 于洪凯不耐烦地摆摆手:“人都到齐了,让人家干看着?” 他没给杜长磊再开口的机会,直接招呼服务员清理牌桌。 杜长磊嘴角抽动,将手中筹码一丢,眼神在陆远脸上扫过时,那点阴鸷更深。 “来来来,远哥你坐这!” 于洪凯热情地指着自己右手边空位,又朝旁边喊:“宋佳你陪着远哥女友坐呗。” 宋佳笑着应声,主动牵起陈小苗微凉的手,在自己和陆远中间坐下:“小苗,还记得我不。” “记得,记得,恁上次请俺吃过面!” 作为在场唯二的熟人,宋佳热情友好的态度让陈小苗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不过她还是努力挺直腰背,双手规规矩矩迭放在膝盖上,根本不敢碰桌上精致华丽的餐具。 菜肴陆续上桌,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 大伙开着玩笑,回忆高中趣事,而话题主要集中在宋佳、于洪凯以及陆远三人身上。 宋佳作为在场少数没喝酒的,从头到尾把控着场上气氛。 她突然拿筷子敲敲酒杯边缘,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你们还以为于洪凯像高中一样老实吗,这狗东西鸡贼着呢!” 宋佳故意拉长调子:“他下手那叫一个快准狠,前年来首都找我办点事,悄没声儿的,就把我大学上铺的姐妹给拐跑了,还瞒了我整整一年多!” 坐在于洪凯左边的正是宋佳闺蜜沈宜,如今于洪凯女友。 哄笑声瞬间炸开。 于洪凯倒是脸皮厚,一把搂过沈宜的肩膀。 “瞧你这话说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他端起酒杯,环视一圈:“正好,借今天这机会,跟大伙宣布个事儿!我跟沈宜打算国庆订婚,年底完婚。 到时候都来喝喜酒,一个都不许少!” 祝福声此起彼伏,杜长磊在其中显得格外响亮和热切:“恭喜洪凯,我先祝你们百年好合!” 他端着酒杯站起来,身子微微前倾,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 “谢谢!” 于洪凯倒也给面子,起身举杯回应。 可刚一坐下,于洪凯正眼都不瞧他的,立马转向陆远:“远哥,上次你说你发小的事,我已经和我爸报备,哪天让他过来入职?” 陆远淡定回应:“明天我把他资料发你,你先做个背调。” “没必要,你兄弟就我兄弟,我还能信不过吗。” “那我就只能先替他谢谢了。” 陆远还是不明白于洪凯为什么对他如此客气,心中疑虑更添一分。 喧闹中,有人突然出声:“陆远,你模样跟高中那会儿比变化倒是不大,就是……啧,感觉整个人精气神儿不一样,没高中那么有锐气……” 闻言,杜长磊像是终于等到了机会。 喝多了的他脑子一热,下意识脱口而出:“嗐,这有啥奇怪的?换你二十岁不到就死爹死妈的,那锐气也得磨平喽!” 空气骤然凝固。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杜长磊,像是看脑残一样看着他。 饭桌上,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于洪凯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碗碟跳动:“杜长磊!你tm喝马尿喝多了是吧!?” 杜长磊被于洪凯吼得一哆嗦,酒意瞬间清醒大半,脸色煞白。 “都同学,没必要……” 宋佳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先示意于洪凯坐下,又狠狠瞪杜长磊一眼:“长磊你喝多别乱说话,给陆远赔个不是先!” 杜长磊脸色由红转白,捏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发青,一动不动。 陆远咧嘴笑笑,慢悠悠端起面前白酒:“长磊这话倒也没说错,咱没爹没妈的孩子日子是不好过。 所以啊……在座大伙爹妈健在是福气!”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杜长磊煞白的脸上。 “大伙赚了钱,记得给爹妈多买几身好衣服,别自己穿得人模狗样,家里父母十几年衣服舍不得换。 更别打肿脸充胖子,几个小时输掉爹妈半年辛苦钱。” 杜长磊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像被抽干了血,手腕上的水货劳力士在灯光下刺得他眼睛生疼。 陆远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每一句话都如同一记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来!” 陆远举杯起身,笑容如沐春风:“祝咱们爹妈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对对对!” 于洪凯第一个起身附和,众人随后纷纷响应,酒杯碰撞声此起彼伏。 杜长磊僵在原地,直到旁人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才如梦初醒,硬着头皮端起酒杯。 他手不停抖,杯里酒液晃得厉害,洒了几滴在他崭新的潮牌t恤上。 “我……我还有点事,先……先走了!” 杜长磊放下酒杯,声音干涩发飘,几乎是落荒而逃。 厚重的包厢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合拢,隔绝屋内重新升腾的热闹。 (本章完) 第37章 当二奶? 第37章 当二奶? “什么人啊!” 杜长磊一走,一个烫着波浪卷的女立马开口为陆远打抱不平。 “高中那会儿就酸溜溜的,陆远运动会拿名次他酸,陆远成绩冲上来他也酸,连女生跟陆远多说两句话他都得阴阳怪气几句。” 旁边人开始陆续附和。 “现在还是这德性,见不得人好!” “本事没长,心眼更小了。” “听说他大学毕业创业没搞出名头,正到处借钱呢。” “说起来他有没有找你们借钱?” …… 陆远闷头吃饭,眼皮都没抬。 这就是他不想来掺和同学聚会的原因。 同学情谊寥寥无几,但绝对少不了无休无尽的攀比和背后嚼人舌根…… 菜添又了几轮,包厢里的人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陆远、陈小苗、宋佳、沈宜,还有已经喝得眼神发直、舌头打结的于洪凯。 陆远借着酒劲,乘机试探道:“洪凯,你帮我发小这么大一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再敬你一杯。” 于洪凯瘫在宽大的椅子里,身子歪歪扭扭。 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迷蒙的眼睛努力聚焦在陆远脸上,忽然嘿嘿傻笑起来。 “远……远哥你甭客气!”他大着舌头,声音含混不清:“你还记不记得高中……高一那会儿…… 那帮狗日的把我锁在男厕所隔间里……泼水……还……还往里扔擦过屎的纸团子! 你路过唬住那帮混账,把我捞出来,最后帮我请假不说,还掏钱打车送我回家洗澡。” 说完于洪凯抹了把脸,不知是汗还是泪。 陆远静静听着,隐约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高中时期的于洪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是个家境一般,好欺负的胖小子,被霸凌是常态。 那天陆远路过瞧他实在可怜,顺手帮一把,也没放在心上。 陆远叹气道:“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过去了……” 说到底,钱是男人胆。 如果不是因为前几年特殊时期家里暴富,于洪凯心里的这点恩,这点恨,这点憋屈,恐怕会烂在肚子里一辈子,发酵成更复杂的东西。 他今天对陆远过分的热情,与其说是报恩,不如说是一种爆发式的宣泄,试图砸碎过去那个懦弱的自己。 陆远同时松了口气,至少于洪凯不是因为他外公那点遗产来的…… 服务员适时地拿着账单走来,恭敬地递给于洪凯过目。 于洪凯醉眼朦胧,胡乱挥挥手:“刷……刷卡!” 账单摊开在桌边,陈小苗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串数字。 个、十、百、千、万…… 过去半个月,陈小苗已经逐渐了解适应现代物价,可账单末尾那一长串数字,还是像一道惊雷劈在她天灵盖上。 她想起陆远的叮嘱,赶紧闭上嘴,把冲到喉咙口的惊呼死死咽回去。 饭局彻底散场,于洪凯和沈宜被专车接走。 陆远喝了酒,本想找代驾,一旁宋佳主动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我来当司机吧,反正我们两家离得不远,正好顺路。” “麻烦。” “小事。” 三人上车,喝了不少酒的陆远顷刻意识模糊,在后座倒头就睡。 陈小苗坐在副驾,朝一旁宋佳道谢:“宋佳姐,今儿个辛苦恁哩。” “客气啥。” 宋佳从后视镜瞥了眼陆远,打趣问:“小苗,你跟陆远怎么在一起的?” 陈小苗僵硬回答:“俺是从豫州来江城投奔亲戚的,找工作时碰巧认识的陆远。” 这是陆远提前教她的说法,用来应付外人。 宋佳嘴角弯弯,没戳破陈小苗拙劣的谎话,只感慨道:“缘分啊……” 半小时后,车停小区楼下,宋佳掏出手机。 “加个wx?以后陆远要是欺负你,姐帮你收拾他。” “中……中嘞。” 陈小苗点点头,笨拙地调出二维码,将用户“不想佳班”添进好友列表。 上楼推门进屋,陆远最后一点意识彻底消散,往沙发上一瘫,像头死猪一动不动。 陈小苗顾不上休息,先把狗窝里四仰八叉的二百五扒拉醒,给它的小碗里添了水和狗粮。 小家伙迷迷糊糊地吧唧两口,又蜷回去继续它的春秋大梦。 接着厨房里很快传来开火的声音。 不多时,陈小苗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来到沙发前,轻轻推搡陆远:“陆远,起来喝点姜汤,驱驱酒寒。” 陆远眼皮掀开一条缝,看着眼前堆满关切的脸蛋,嘴角勾起一抹懒洋洋的笑:“媳妇,还是你知道心疼人……” “啪!” 陈小苗把碗往茶几上一顿,柳眉倒竖,俏脸绷得紧紧的:“醒醒,恁喝多哩,俺不是恁媳妇!” “不是俺媳妇,恁咋在俺家?” “恁恁恁……” 陈小苗急得跺脚:“恁再乱喊,俺明天不给恁做饭了!”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最严厉的威胁。 陆远闷笑出声,识趣地举手投降:“好好好……” 他起身接过姜汤,吹了吹,小口啜饮起来。 辛辣滚烫的液体滑入喉咙,驱散了胃里的凉意,人也舒服不少。 陈小苗看陆远喝得顺畅,脸色缓和,继续关心询问:“恁喝那多酒,明天不耽误上学吧?” “小问题。” 陆远揉揉太阳穴,反问:“你呢,今天感觉怎么样?” 陈小苗歪着头想了想,表情很是平静。 “嗯……那吃饭的馆子真气派,恁多菜,恁多钱……” 她咂咂嘴,似乎还在为账单上那串数字肉疼,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吧,俺觉着,也就那么回事。” “哦?”陆远挑眉。 “感觉恁们同学聚会,跟俺们山下村里开大会一样样的。” 陈小苗语气淡然:“面上热热闹闹,嘻嘻哈哈,一团和气,可好些人心里头都揣着疙瘩呢。 俺师傅以前就说过,人心隔肚皮,面上笑呵呵,底下各念各的经,万变不离其宗,跳不出和尚们常说的‘贪嗔痴慢疑’五毒。” “嘿!你个道士还念起佛经来了……” 陆远失笑摇头。 他本意是想让陈小苗识见现代社会的繁华世相,没想到反被上了一课。 “对了陆远,俺再问恁个事。” “嗯,你说。” “二奶是啥子意思?” 陆远瞬间醉意全无,放下手中姜汤。 “你从哪儿听来的词?” “俺去茅房方便的时候,听见隔间外头有俩妮在嘀咕,说宋佳姐在给人当‘二奶’。” 陆远哭笑不得。 从高中起,宋佳就因为家境好、能力强、长得漂亮,经常被某些人编排,没想到现在还是如此。 这世道,最见不得女人好的就是女人…… “不用管,就当耳旁风,别往心里去。” “中!” 陈小苗乖乖点头。 陆远疲惫地挥挥手:“行了,折腾一晚上了,你早点休息吧。” “中,俺把碗洗了就去睡。” 陈小苗端起空碗,重新回到厨房。 水龙头哗哗作响,陈小苗麻利地洗刷着,脑子里却还在转着刚才听到的词。 虽然陆远让她别往心里去,但结合那几个女生尖酸刻薄的语气,她模模糊糊的,像是明白了点什么。 擦干手,陈小苗摸出手机打开浏览器,手指在搜索框一笔一划,郑重写下几个字。 【我现在当二奶会被警察抓吗?】 (本章完) 第38章 遛狗和丝袜 第38章 遛狗和丝袜 盯着搜索出来的内容,陈小苗直羞得脸发烫,慌忙摁灭手机屏幕。 她离开厨房洗洗准备睡下,躺回床上却没多少睡意。 重新摸出手机,陈小苗习惯性地想刷几个做菜视频。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陈小苗困惑的脸,轻柔的bgm很是催眠,最终她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睡下。 次日。 宿醉的清晨,像是有人在脑子里用钝刀子来回刮。 陆远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窝,试图隔绝窗外刺眼的晨光和耳边恼人的絮叨。 “快起来,日头都晒屁股哩!” 陈小苗已经是第三次推开陆远卧室房门,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头疼……让我再躺会……” 陆远的声音闷得像隔了层,说完又往被窝深处拱了拱。 “恁不舒服吗?” 陈小苗担忧上前,先是探了探陆远的脉,随后又将手伸进被窝贴上陆远额头,这才放下心来。 “没烧,就是酒气冲脑壳哩。” 她小声嘀咕一句,转身轻手轻脚带上门,没再打搅。 临近十点,宿醉的钝痛稍稍退潮。 陆远挣扎着爬起,草草洗漱,囫囵吞下陈小苗温在灶上的小米粥和腌萝卜,整个人总算活过来。 他抱着软乎乎的二百五往沙发上一瘫,懒洋洋地撸着狗头。 陈小苗忍不住凑过来,忧心忡忡问:“恁今儿不去学堂,教书先生不会生气,罚恁抄书、打恁手板?” 陆远揉揉太阳穴:“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得在家。” 都大四了,翘几节课而已,天经地义! 陈小苗没再多嘴,顺势坐到陆远身旁,伸手轻挠二百五下巴。 小狗舒服得直哼哼,立马从陆远怀里挣脱,凑过去跟陈小苗亲热。 “这狗东西,跟谁亲呢?”陆远用手指戳戳二百五脑门:“白老子那么多钱,小没良心的。” “汪!汪!汪!” 二百五叫唤上几声,又懂事地钻回陆远怀里,主打一个两边不得罪。 比起前两天蔫头耷脑,今天的二百五精神头明显更旺。 在两人怀里拱来拱去待不住,小短腿一蹬就溜下地,开始在客厅里撒欢。 它先是绕着茶几腿疯跑两圈,又对着沙发腿跃跃欲试想啃两口,最后目标锁定门口拖鞋,撅着屁股就要往上扑。 哈士奇的血脉隐隐有了觉醒的迹象。 陆远开口建议:“看它这劲头,憋屋里准得造反,正好今天我有空,带它出去溜溜弯,认认家门,顺便去超市买点菜。” “中!” 陈小苗果断响应,她最乐意的事就是跟陆远出门。 两人给二百五套上狗绳,牵着小家伙下了楼。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二百五第一次正式出门,小鼻子贴着地面嗅个不停,四条腿倒腾得飞快。 好在二百五如今还小,陈小苗能拽住,要是再大一点,估计就是狗拽着人跑。 到了商场门口,宠物禁止入内。 陆远接过二百五狗绳:“你去吧,我和二百五在外面等你。” “中,俺快去快回。” 陈小苗转身进商场直奔生鲜区,挑了两根水灵的黄瓜,一块嫩豆腐,又去冷柜拿了盒打折的排骨。 结账时,队伍排得有点长。 等陈小苗拎着袋子出来,远远瞧见陆远周边围了好几个姑娘。 她们个个身材高挑,模样美艳,可身上穿着在陈小苗眼里却是一言难尽…… 有人上身就穿个紧紧裹住胸脯的背心,露出大片雪白的肩膀和胳膊,下面穿着一条类似“衬裤”的玩意,把两条腿裹得紧紧的。 另一个双腿裹着一层黑色薄膜,陈小苗在手机购物软件上见过,依稀记得那玩意叫“黑丝”? 而最让陈小苗吃惊的,是其中还有金发碧眼的洋人,穿着一条边短裙子,两条白的长腿直晃眼。 “小乖乖,来,姐姐给你好吃的!” 女生们都是附近模特公司的,刚在kfc吃完午饭。 其中一人拿出打包的奥尔良烤翅,递到二百五鼻子前。 闻见香味,二百五立刻抛弃陆远,狗脑袋凑过去,粉舌头一卷就把肉舔进嘴里,完事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女生手指。 “哎呀,狗狗它好乖!” 女孩们被逗乐,纷纷拿出自己袋子里的鸡米、薯条等等,你一点我一点地喂起来。 二百五被美女和美食双重包围,幸福得晕头转向,在几人脚边蹭来蹭去,小尾巴快摇断了。 陆远站在旁边笑呵呵看着,也不阻止。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气儿,猛地从陈小苗心底冒上来,直冲脑门。 她抿紧嘴唇,快步走上前,把沉甸甸的购物袋往陆远怀里一丢。 “哎哟!” 陆远反应不及,被砸得一个趔趄。 陈小苗拉起二百五牵引绳,用力一拽:“二百五,走!” 正美滋滋叼着烤翅的二百五被拽得一个踉跄,发出“呜呜”的抗议声,小眼睛还恋恋不舍地瞟看美女们。 陈小苗更气了,干脆弯腰将二百五抱起,在它毛茸茸脑门上轻轻一敲,低声训斥:“没出息!一点吃的就把魂儿勾走了?笨狗!” 陆远哪能不明白在指桑骂槐,赶紧解释推脱责任:“真不赖我,是她们自己凑过来的,看二百五可爱,非要喂它…… 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二百五!” 陈小苗抱着狗,脚步不停,轻轻哼上一声。 “恁人高马大的,还能管不住一条两月大的狗?” “你这说话的,人家又不是坏人!喂喂二百五,正好给咱省点狗粮。” “不是坏人,但也不像正经人!穿成那样,露胳膊露腿还……还露腚,轻浮孟浪,肯定不是好女人!” 过去半个多月,陈小苗已经见识过许多女人的清凉打扮,她的眼睛虽然看习惯了,但心里还是有杆秤。 像宋佳那样穿着得体大方,说话办事利落爽脆的,在她看来才是能娶进门过日子的正经好姑娘。 而刚才那些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轻浮,跟她认知里的“良家”完全不沾边。 陆远如果娶个这样的女人当媳妇,自己日子怕是不会好过哩…… (本章完) 第39章 女生聊天 第39章 女生聊天 回到家,陈小苗把购物袋往厨房一撂,闷头开始忙活。 陆远抱着二百五凑到厨房门口,刚想开口,陈小苗一个眼风扫过来。 “恁歇着去,别搁灶屋添乱!” 语气硬邦邦的,像块冻透的石头。 陆远摸摸鼻子,识趣地抱着二百五缩回沙发。 厨房里,水龙头开得哗哗响,菜刀剁在案板上“哐哐”的,动静比平时大上不少。 午饭是清炒黄瓜,小葱拌豆腐,还有一锅炖得软烂的排骨汤。 陈小苗把饭菜端上桌,自己盛了小半碗饭,埋头就吃,眼皮都不抬一下。 陆远几次想搭话,都被她“嗯”、“哦”给堵了回去。 吃完饭,陈小苗生闷气归生闷气,但干活还是利索的。 收拾碗筷、擦桌子、拖地、给二百五添水加粮……她手脚麻利地把家务活一件件干完,就是不瞅陆远,也不说话。 最后她径直回自己房间,“咔哒”一声轻响,将门关上。 陆远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奈地挠挠头。 房间里,陈小苗躺在床上,气鼓鼓地掏出手机。 她本想找个电视剧看看,转移下注意力,屏幕顶端却突然弹出一条wx消息提醒。 【陆远向你转账200.00元】 备注:董老板那边结款了。 陈小苗愣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点了“收款”,钱落袋的提示音清脆。 紧接着,陆远的消息又跳出来,是个他用ai制作的二百五“求饶”动图。 配字:二百五知道它错了。 陈小苗盯着图片,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又赶紧绷住。 她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回点啥。 算了,晚上再说吧…… 陈小苗暗暗打定主意,等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跟陆远唠唠。 挺好一小伙子,可不能被那种孟浪轻浮的女人拐跑! 退出和陆远的聊天框,陈小苗目光无意间扫过好友列表,视线被唯二好友宋佳头像吸引。 那是张旅游照,背景是雪山湖泊。 照片里的宋佳穿着宽大的深灰色西装外套,笔直的长腿裹着一层薄透哑光黑丝,脚上蹬着双厚底马丁靴。 陈小苗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心里不免纳闷。 宋佳姐怎么也穿这玩意? 可瞅着……跟她在商场门口看见的那些女人又不太一样。 那大号衣服像是给男人穿的,松松垮垮,可配上那黑袜子和硬邦邦的靴子,非但没有轻浮感,反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劲儿。 像是能扛事、有主意的样子,怪好看的。 陈小苗点开宋佳的聊天框,开始回忆简体字的写法。 【陈小苗】:宋佳姐,你好。吃饭了没?[微笑] 消息几乎是秒回。 先是一个圆脸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比着ok手势的表情包跳了出来。 【不想佳班】:刚吃完,小苗你找我有事吗? 陈小苗被表情包一萌,胆子也大了点,继续一笔一划书写。 【陈小苗】:我能问你个事不? 【不想佳班】:当然可以呀!啥事?尽管问! 陈小苗深吸一口气,感觉脸上有点烧,手指头都有点不听使唤。 【陈小苗】:你们城里头的姑娘都穿这种袜子吗? 【陈小苗】:就你头像上那种,黑黢黢、薄溜溜的? 手机那头沉默了好几秒。 一个巨大的、鲜红的【?】跳了出来。 【不想佳班】:??? 【不想佳班】:[黑人问号脸.jpg] 【不想佳班】:小苗你怎么突然问这个?[笑哭] 【不想佳班】:这年头还有女孩子觉得穿丝袜奇怪吗?冬天保暖,夏天防晒,配裙子裤子都可以的。 陈小苗脸更红了,她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宋佳难以置信的模样。 【陈小苗】:我上午在商场门口,看见其他姑娘穿……可我觉着宋佳姐你穿得跟她们不一样,特别好看! 宋佳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 【不想佳班】:哈哈,谢谢夸奖! 【不想佳班】:难道陆远没让你穿过?不应该啊! 在宋佳看来,俩人已经同居,某些亲密的小情趣早该水到渠成。 陈小苗脑子“嗡”了一下,输入的手指头都僵住。 【陈小苗】:为啥陆远会让我穿? 宋佳又发了个“你懂的”的坏笑表情。 【不想佳班】:还能为啥?男人不都好这口嘛,视觉动物! 【陈小苗】:是吗? 【不想佳班】:我也没实践过啊,纯理论分析,仅供参考! 宋佳大概觉得逗这实诚丫头太好玩了,又补了一句。 【不想佳班】:不过嘛,女为悦己者容,小情侣之间偶尔试试新风格,增加点情趣,也挺好,对吧? 情趣…… 陈小苗被这词烫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落。 她再也扛不住,手指头哆嗦着打字结束对话。 【陈小苗】:我知道了,谢谢宋佳姐,你忙吧! 点击发送,陈小苗像被火燎似的,飞快将屏幕按灭,把手机丢到一旁。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陈小苗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陈小苗摸索着又把手机抓回去,鬼使神差地点开某东购物软件。 大数据再次发力! 首页广告位,一张极具冲击力的图片瞬间弹出,占据了半个屏幕。 **秋季新款·斩男神器【暗亮油光】……** 想冲冲新书榜! 求求月票追读! 磕头,咚咚咚! (本章完) 第40章 记账 第40章 记账 晚饭时分,陈小苗把最后一道清炒时蔬端上桌,指尖在围裙上蹭了蹭,照常朝书房喊出那句——“陆远,吃饭哩……” 比起平时,今天陈小苗喊话声小了许多,像是心里没底。 陆远走出书房,拉开椅子坐下,抬眼却见陈小苗还杵在桌边,双手交迭在小腹前,一副小媳妇等挨训的模样。 “站着干啥?坐啊。” 陆远下巴朝对面的椅子点了点。 陈小苗慢吞吞地坐下,屁股只挨着一点点椅子边儿,腰背挺得笔直。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陆远,俺……俺今儿晌午不该冲恁使性子,是俺不对。” “诶!?” 陆远刚拿起筷子,闻言一愣。 他没想到陈小苗气消得这么快,还主动开口道歉。 说起来,这还是陆远头回瞧见陈小苗生气。 虽然姑娘一没哭二没闹,只憋着劲儿干活,但那股情绪陆远却能真切感受。 陆远平静询问:“小苗,为什么生气?” “俺……俺就是……就是有点担心。” “担心啥?” “担心……” 陈小苗顿了顿,再开口时,有一种近乎豁出去的决绝。 “俺知道俺是妇道人家,不该多嘴多舌管恁的事,可俺还是得劝恁一句! 恁不要跟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处,更别把那种女人娶回家当媳妇,那……那要不得哩!” 陆远哭笑不得:“我跟人聊了两句而已,怎么就要娶回家当媳妇了?” 陈小苗见陆远态度不以为然,急得眉头拧成疙瘩。 “俺观里有个叫陈小谷的,他爹当年也以为自己拎得清,只是跟窑子女人玩玩。 可最后还是被那窑子里的女人迷了心窍,硬要把女人娶回家,结果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最后家也败了,人也……也……” 似乎觉得后面的话太不吉利,陈小苗硬生生咽了回去,并再次强调。 “反正那种女人沾不得,恁听俺一句劝!” 陆远没立刻回答,只静静看着陈小苗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那双狐媚眼里是纯粹的担忧。 是吃醋吗?或许有那么一丝丝。 但陆远能明白,这丫头心里更多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慌。 恐慌自己会被“坏女人”带歪了路,恐慌她好不容易拥有的安稳日子会产生变故。 要知道,陈小苗脑子里还是那套“三从四德”、“男主外女主内”的老黄历。 所以她不敢在陆远面前真发脾气,只能用生闷气做家务的方式表达一丝丝丝丝……的不满。 刚才那番“劝诫”,对她而言已经是鼓起了天大的勇气,是豁出去脸面才说出口的“僭越”。 见陆远半天不说话,陈小苗那颗刚壮起来的胆子又缩了回去,心一点点提到嗓子眼。 陆远是不是生气了? 会不会觉着俺不晓好歹,管得太宽? 坏哩坏哩,要是他赶俺出去,俺该怎么办…… 就在陈小苗胡思乱想,手心直冒冷汗的时候,陆远终于点点头。 “嗯,我听你的。” 就一句话,没别的? 陈小苗愣住,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小心翼翼试探:“恁……没别的话想说?” 陆远拿起筷子,夹起排骨放进她碗里,调侃道:“你觉得我该说啥?把你骂一顿,说你多管闲事? 还是……照恁们那会儿的规矩,直接抽你两巴掌,让你长长记性?” 陈小苗的脸“轰”一下红透,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脖子都泛起一层薄薄的粉。 她没吭声,只是飞快地低下头去扒拉碗里的饭,那模样分明是默认自己心里真这么想过。 晚餐在诡异又和谐的气氛中结束。 陆远重新往沙发上一瘫,把二百五捞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狗,另一手划拉着手机屏幕,查看最新的财经新闻。 陈小苗麻利地收拾完厨房,拿出一个崭新的硬壳作业本,端正地坐在茶几前的小马扎上,开始涂涂写写。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二百五偶尔发出的惬意哼唧,和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过了约莫半刻钟,陈小苗停下笔,拿起作业本起身递给陆远。 “陆远,恁看看,这是半个月的开销。” 陆远放下手机接过作业本,纸上是娟秀的簪小楷,账目被分门别类,罗列得清清楚楚。 - **米面粮油**:大米一袋68.5,面粉一袋42,油一瓶39.8,盐酱醋等27.3- **肉蛋菜蔬**:猪肉85.6,鸡蛋两板28,各类蔬菜(黄瓜、土豆、青菜、豆角…)176.4- **水果零食**:苹果、香蕉32.5,西瓜25- **日用杂项**:洗洁精9.9,垃圾袋5.5,狗粮补充装58- **其他零碎**:12 最后一行是总计:**支出合计610.5元**。 再下面是收入: - **陆远给的生活费**:2300- **陈小苗收入**:300- **收入合计**:2600- **结余**:1989.5 陆远一眼扫过,心里有数。 开销大头基本都是吃喝,很正常,不过…… 陆远目光落在“零碎开销”那一行。 换做是别人,这十来块钱他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可这账是陈小苗记的,一个买垃圾袋五块五都要记上的姑娘,什么“零碎”能让她一笔带过? 陆远好奇问:“这十二块钱的零碎,买的啥?” 话音刚落,陈小苗表情开始不对劲。 她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就……就是买了点……零碎东西……不值当提……” 陆远看她一副被揪住小辫子的模样,心里大概有了谱,没再追问。 这年头网络世界里胡哨,大数据精准投喂,保不齐给这丫头推荐了什么她喜欢的小玩意儿。 陆远将作业本递还给陈小苗,换了个话题:“账没问题,记着就行,不过有件事得跟你说清楚。 我给你的钱是家里的生活费,你自己挣的这三百留着当私房钱,不用混到一块儿算。” “不中!不中!” 陈小苗一听这话立马急眼,义正言辞反驳:“俺住在恁家,吃恁的喝恁的,本就是白占恁便宜,咋还能再存私房钱? 俺不能一直白恁的钱,这不合适!” 陆远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耐着性子劝:“这怎么叫白呢?你每天买菜做饭,打扫卫生,照顾二百五……把家里收拾得妥妥当当,这些都不是活儿?” “可……” “要不这样吧。” 陆远见劝不动,提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以后家里的开销,咱们二八开,我八你二。比如这个月了610块5毛,我出488块4毛,你出122块1毛,行不行?” 陈小苗掰着指头算了算,还是一个劲儿摇头:“俺哪能占恁这么大便宜……” “怎么是占便宜?” 陆远继续循循善诱:“首先,我一个大男人,饭量是你两倍。其次你每天在家忙活,我只管吃现成的。 这么一算,让你出两成反而是我占便宜。” 陈小苗被陆远绕得有点晕,手指抠着本子边缘,心里还在天人交战。 陆远看火候差不多,最后拍板:“就这么定了!你难道想让我心里过不去?” “俺不是那意思……” “那就行。” 在陆远连哄带劝之下,陈小苗终于不再坚持,蚊子哼似的“嗯”上一声,勉强答应下来。 (本章完) 第41章 打工妹? 第41章 打工妹? 日子又平静过去两天。 陆远下午照常回家,刚进小区,手机“叮咚”一声弹出提示:【菜鸟驿站】您的包裹已到站,请凭取件码xxxxx尽快领取。 他来到驿站,帘子一掀,陈小苗提溜着包裹正准备离开。 刹那间,二人四目相对。 陈小苗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将手中包裹往身后藏:“陆……陆远,恁回来哩?” 陆远面不改色,只点点头:“嗯,正好我也取个件,你等等我。” “中……” 陈小苗小声应着,拿包裹的手指微微蜷紧,耳尖有点发红。 陆远取了快递出来,两人并肩往家走,一路无话。 到了家门口,钥匙刚插进锁孔,门里就传来“嗷呜嗷呜”兴奋短促的吠叫。 门一开,二百五炮弹似的冲出来,绕着两人打转,尾巴晃个不停。 “二百五,别闹!” 陈小苗弯腰想把狗子抱开,顺手将包裹放在玄关鞋柜顶上,就在她俯身抱起二百五的瞬间,陆远目光快速掠过包裹上的快递单。 寄件人:【安华针纺织品厂】 陆远打开手机简单搜索,结果显示工厂主营各类袜品生产批发,兼营线上零售…… 再联想到前几天账本上那含糊其辞的“十二块零碎”,陆远已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大数据……还真挺懂人心? 来到餐厅,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比平时丰盛不少。 陆远好奇问:“今天怎么多做了两个菜?” 陈小苗正给二百五的碗里添狗粮,闻言头也不抬地回道:“宋佳姐等会儿过来吃饭,俺寻思着多做点,她爹妈这两天不在家,一个人吃饭怪冷清的。” “你跟宋佳一直有联系?” “嗯……这两天她都有找我wx聊天,是……是俺做的不对吗?” “没有。” 陆远赶紧摆手:“你有个朋友能聊聊天,挺好。” 宋佳住的小区离这也就五百多米,高中那会儿上下学,她和陆远就经常碰见。 陈小苗整天闷在家里,能有个同龄人、尤其是宋佳这样爽利又聪明的姑娘说说话,确实是好事。 陆远唯一担心的是宋佳脑子聪明得很,陈小苗很可能被她瞧出端倪。 说曹操曹操到,门铃“叮咚”响起。 陆远过去开门,宋佳披散着长发,一身宽松休闲打扮,手里拎着个某网红龙虾店logo的打包盒,笑容明媚:“哈喽!打扰啦,来给你们加个餐!” “客气啥,快进来。” 陆远侧身让她进屋。 宋佳刚换好拖鞋,一团毛茸茸就热情地扑到她脚边。 “哎呀,好可爱的小狗!” 宋佳惊喜地蹲下身,揉着二百五脑袋:“陆远你什么时候养的?” “就上周的事。”陆远简单解释。 宋佳逗弄着二百五走进餐厅,目光落在餐桌上,眼睛一亮。 “哇!小苗,这都是你做的?” 她由衷发出赞叹,还不忘打趣陆远:“啧啧啧,我说陆远,你上哪儿捡这么个贤惠媳妇?” 陈小苗脸颊一热,下意识想反驳“俺不是陆远媳妇”,可话到嘴边,又想起陆远的交代,硬生生把话给咽回去。 三人落座,剥着小龙虾,陆远随口问:“最近怎么不见你在同学群里冒泡?” “嗨,我才懒得凑那热闹。” 宋佳把一只剥好的虾肉塞进嘴里,满不在乎道:“要不是于洪凯非要显摆,让我帮忙,我才不费劲组织!再说了,我还忙着应聘新工作呢……” “你不是要考公?”陆远记得她提过。 “一边上班一边准备呗,两不耽误。” 宋佳白他一眼:“你当我是那种借口考公考研,心安理得在家啃老的?” 她长发披肩,吃起小龙虾来有些碍事,干脆扭头问陈小苗:“小苗,有发箍或者皮筋没?借我用一下。” 陈小苗赶忙点头:“俺房里有,俺去给恁拿!” 宋佳见陈小苗推开客房门,又扭头瞥一眼陆远主卧,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 她抬起手肘轻怼陆远,压低声音:“你俩没睡一块儿啊?” 陆远笑笑,没承认也没否认:“干吗呢,揣着明白装糊涂。” 在陆远的记忆里,宋佳从高中起就精得跟猴儿似的,成绩好,人情世故也门清。 这几天她找心思单纯的陈小苗闲聊,怕是早就打探出来。 宋佳啧啧两声,发出感慨。 “这不迟早的事吗……” “是吗?” “不然呢?” 宋佳戏谑道:“怎么着,你难道在欺骗天真无知的农村打工妹,纯粹玩玩而已?” 陆远正剥着虾,听到这话心里反倒是一松。 宋佳觉得陈小苗是农村打工妹,正好省了他费口舌去圆谎。 “瞎琢磨什么呢。” 陆远把虾肉丢进嘴里:“人小姑娘刚进城,什么都不懂,心思单纯得很。我这儿就是给她个落脚地,顺便搭把手,让她适应适应。” “那你领她去同学聚会干吗?” “这不让她蹭顿好的吗,不吃白不吃……” “哼,男人!哼,借口!” “信不信由你。” 陆远懒得解释,话锋一转。 “不过,你既然跟她聊得来,往后有空多带她出去转转,见识见识,教教她城里头的规矩门道,别让她两眼一抹黑,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他顿了顿,最后补充。 “算帮我个忙。” 帮忙就得欠人情,宋佳也乐见其成,爽快地比了个ok的手势。 “成,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把媳妇安排得明明白白!” (本章完) 第42章 常回去看看 第42章 常回去看看 宋佳吃完饭又逗了会儿二百五才走,屋里重新安静下来。 陆远帮着陈小苗一起收拾餐桌,忽听陈小苗开口问:“陆远,宋佳姐也在‘学堂’念过书的么?” “嗯,她上的学堂可比我的好。” “恁厉害!那宋佳姐学的啥?” “她学的法律,以后会当律师。” “律师?” “就是讼师。” 陆远换了个说法,陈小苗闻言一惊,满脸难以置信。 “宋佳姐恁好一人,咋……咋会去当讼棍哩?” 对于讼棍,陈小苗有着天然的排斥。 虽然民国初期就有律师概念,但普及程度特别差,在乡土社会里一提起讼师,大家还是会联想到挑拨是非之类的恶行。 所以在陈小苗有限的认知里,“讼棍”那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靠搬弄是非、挑唆人打官司赚钱的坏坯子,名声和地痞流氓差不了多少。 陆远语气平静地解释:“现在跟过去不一样,律师……也就是讼师是正经行当。 他们得懂很多规矩条文,也会帮穷人打官司,替穷人主持公道,不是过去那种胡搅蛮缠的讼棍。” 虽然陆远对律师职业印象一般,但为了不让陈小苗反感接触宋佳,他尽量挑好话说。 陈小苗听得直挠头。 讼师还能替穷人主持公道? 这跟她的刻板印象完全不一样。 不过……她歪着头想了想宋佳爽朗利落的样子,那股子正气劲儿,好像确实跟印象里尖嘴猴腮的讼棍搭不上边。 “哦……”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声嘀咕:“反正俺觉着宋佳姐是好人,她当讼师……律师,那律师肯定也是好行当。” 逻辑简单又朴素。 餐桌碗筷收拾妥当,再清理好厨房,陈小苗擦干手,眼神飘向玄关上的包裹,又扭头瞟陆远一眼。 趁着陆远注意力在二百五身上,她迅速拿起包裹,飞快地溜进自己房间。 陆远在客厅,清晰地听见“咔哒”一声,嘴角微微上扬。 房间里,陈小苗背靠着门板,心脏怦怦直跳。 深呼吸平复好心跳,她开始一点点拆开包裹。 里头是一硬纸盒,盒上印有一个身材火辣、穿着清凉的女人,摆着妖娆的姿势,展示着腿上那层薄薄的黑色丝袜。 陈小苗只看一眼,就赶紧把包装袋翻过去,嘴里喃喃念叨。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哩!” 其实陆远有跟陈小苗解释过,类似的女人并不是风尘女子,而是“模特”,属于现代一类行当,男女都有。 他们一般都长得好看,工作就是专门穿各种衣裳给人拍照赚钱。 可陈小苗还是想不通。 一个正经大姑娘,穿成这样露胳膊露腿的,还拍出来给那么多人看,难道就不怕坏了名声,嫁不出去吗? 陈小苗拆开纸盒,手指一点点伸进去,触碰到里面滑溜溜、凉丝丝的织物。 她轻轻捻了捻,那料子薄得几乎感觉不到分量,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柔韧。 不一会,一条崭新的油光黑丝静静地躺在陈小苗手心,羞耻感如潮水般涌上她心头。 这玩意儿……真能穿出去么? 光是想一想,陈小苗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手忙脚乱地把丝袜胡乱卷起,拉开衣柜门塞到最底下,还用几件厚衣服严严实实地压住。 仿佛藏的不是袜子,而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赃物。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舒了口气,脸上燥热稍稍褪去,又开始莫名心疼。 亲娘嘞,整整十二块钱,好几斤白面! 就买了个这玩意? 陈小苗啊陈小苗…… 恁可真是个败家娘们! 随后她又在房间里磨蹭了好一会儿,对着镜子整理好头发和衣襟,确认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才拧开门锁走出去。 客厅里,陆远正瘫在沙发上刷手机,二百五趴在他腿上打盹。 陈小苗故作镇定,来到陆远身旁坐下,顺手把睡迷糊的二百五从陆远怀里薅出来。 “嗷呜……” 二百五不满地哼唧一声,扭了扭身子。 陈小苗不管它,用力顺着二百五狗毛,试图掩饰心慌。 陆远抬头看向陈小苗,小姑娘眼神飘忽不定,动作死板僵硬,就差把作贼心虚四个字写在脸上。 有点好笑,又莫名的……可爱? 陈小苗被陆远盯得浑身不自在,怀里的二百五也不满她僵硬的顺毛手法,发出“呜呜”的哼唧。 坏了坏了,他是不是晓得了? 会不会觉着俺乱钱? 陈小苗脑子里已经演练出好几套挨训的说辞,陆远却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小苗,你想不想回豫州看看?” “啥!?” 陈小苗正满脑子都是黑丝,被陆远问题吓得一哆嗦,一脸茫然。 陆远只好耐着性子重复一遍:“我问你想不想回你老家豫州看看?” 豫州……老家…… 陈小苗当然想,做梦都想。 想回去看看栖真观还在不在,师傅的坟还在不在…… 不过陈小苗还是保持了理智:“恁陪俺回去,会不会耽误恁上学?” 陆远解释道:“下月初我放长假,有空。” 马上国庆长假,足够去一趟陈小苗老家。 陈小苗还是怕自己给陆远添麻烦,继续问:“那会不会很麻烦?” “实话实说,麻烦是肯定麻烦的。” 陆远直言坦白:“首先还是老问题,你没身份证,我们只能跟上次一样开车走高速,这是头等大麻烦。 其次假期出门,高速路上会堵车,我若是自己开车去,来回一趟怕是得累掉半条命。” 陈小苗心里刚燃起的火苗,被陆远一盆冷水浇得只剩一缕青烟。 “那……那还是算了吧,俺不想给恁添乱。” 姑娘低眉顺眼的沮丧模样,瞧得陆远满心不是滋味。 他伸手揉揉陈小苗脑袋,语气放缓:“放心,这事我记着呢,年前我一定想办法把你身份的事给解决,至少让你过年能回家看看。” 陈小苗重新打起精神,用力点头:“中!” 她虽是在观里长大,可常听观里其他人闲聊,也知道不少山下男女间的事儿。 小芝姐总说山下的男人最会言巧语画饼,哄骗无知女子,万万信不得。 可陆远完全不一样! 他从不言巧语,实打实地管她吃管她穿,处处照顾周全。 所以当陆远许下承诺,陈小苗选择无条件相信! “另外……小苗。” “嗯?”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你回去发现栖真观已经不在,什么都没剩下,你会不会特别难受?” 陆远打算提前给陈小苗打个预防针。 八十年过去,战乱、饥荒再加上后来的各种运动,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道观能存留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为什么难受?” 陈小苗脸庞没有丝毫哀伤,而是一种近乎通透的平静。 “皇帝老子坐龙椅都换了一茬又一茬,谁家敢说能坐稳百年? 俺们那破道观,砖是泥坯的,瓦是草盖的,凭啥指望它还在哩?” 陆远惊讶于她的豁达。 “那你……还惦记着回去?” “惦记啊!” 陈小苗用力点头,眼中是纯粹的向往。 “俺就想回去看看!看看那山还在不在,看看观门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还活着没,看看俺们以前种菜的那块坡地……哪怕就剩个土包包,俺也想站那儿瞅瞅。” “就只是看看?” “对,看看!师傅他老人家临了有过交代。” 陈小苗顿了顿,轻声幽叹。 “让俺得空……常回去看看……” (本章完) 第43章 民国豫州车神! 第43章 民国豫州车神! 次日陆远照常出门,陈小苗一人在家,临近中午门铃响起。 “小苗,我又来蹭饭啦!” 宋佳晃晃手里的甜品店纸盒。 “宋佳姐,快进来!” 陈小苗接过盒子,侧身让路:“恁咋老带东西哩,太客气了。” “顺路买的,尝尝鲜。” 饭桌上,宋佳边吃边夸陈小苗手艺好,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陈小苗想起昨天陆远说的话,心里头跟猫爪子挠似的:“宋佳姐,俺问恁个事,现在开车学起来难不难?” “开车?”宋佳思索道:“看人吧,有的人上手快,有的人笨点。怎么,你想学?” 陈小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俺想学!” 如果自己会开车,回豫州老家路上可以和陆远轮流当司机,陆远也就不会那么累。 “那简单啊。”宋佳理所当然道:“回头让陆远给你报个驾校,你机灵点,个把月就会了。” “驾校……得多少钱?” “现在多少钱我不清楚,我五年前高考完考的驾照,了三千多。” “三……三千!?” 陈小苗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拿稳,赶紧打消念头。 “小苗你若拿不准主意,干脆我陪你去练练手?” “去哪练手?” 不等陈小苗反应,就被宋佳扯起胳膊拽出了门。 两人打车来到某商场电玩城。 里头灯光闪烁,吵吵嚷嚷,到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机器,发出“叮叮当当”、“砰砰啪啪”的响动,震得陈小苗脑仁直疼。 宋佳在柜台买上一百游戏币,领着陈小苗直奔第一人称模拟赛车区。 “小苗,你坐上去。”宋佳指着驾驶座。 陈小苗迟疑地坐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你记住……” 宋佳俯身指点:“这个圆盘是管方向的,右脚这个踩下去车就往前跑,叫油门。左脚这个是让车停下,叫刹车。旁边小杆子用来挂挡,作用就是……” 陈小苗听得懵懵懂懂,只等宋佳投币,屏幕一亮,眼前出现一条弯弯绕绕的赛道。 “来,踩油门,往前开!” 陈小苗闻言照做,把脚放上右侧踏板,轻轻一踩。 “嗡——” 屏幕里的车猛地窜出去,陈小苗吓得手一抖,方向盘猛一拐。 “砰!” 车头结结实实地撞在护栏上,屏幕上火四溅。 陈小苗手忙脚乱,一会儿踩油门,一会儿踩刹车,车子在赛道上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第一圈跑得七零八落。 “俺……好像挺笨的……” 陈小苗挠挠头,很是不好意思。 “没事,第一次都这样,再来!” 宋佳笑着又投了币。 第二回,陈小苗明显稳当多了,虽然还是磕磕碰碰,但总算能把车维持在赛道里。 到了第三回,她已经能顺顺当当地跑完整圈。 再然后,第四回,第五回…… 一旁的宋佳脸上笑容渐渐凝固,嘴巴越张越大。 她不是什么专业教练,只是教了陈小苗最基础的操作,可这丫头…… 屏幕里,那辆赛车过弯的角度越来越刁钻,速度非但没减,反而越来越快。 一个急弯,陈小苗手腕一抖,方向盘一转一回,车尾漂亮地一甩,伴随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车子行云流水般地滑了过去。 仪表盘上的速度指针,稳稳指向200。 漂移? 居然无师自通? “我的天老爷……” 宋佳喃喃自语,默默掏出手机,点开了录像功能。 四十多分钟后,陈小苗终于从高度集中的状态里回过神,长舒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舒坦。 她扭头想跟宋佳分享喜悦,却瞧见陆远正站在身后,笑吟吟地看着。 “陆远!” 陈小苗吓得一哆嗦,从座位上弹起:“恁、恁啥时候来的?” “早就来了,看你玩得高兴,就没打扰你。” 陆远下午在学校没事,正巧收到宋佳发来的视频,于是赶过来看看。 比起宋佳的震惊,陆远心中波澜同样不小。 这小丫头,难道还是个载具天赋max的天才? 从自行车到小电驴,再到汽车,只要带轮子的统统上手就会? 陈小苗环顾四周:“宋佳姐呢?” “她有点事,先走了。” 宋佳是个聪明人,可不会傻傻充当电灯泡。 “你还想玩吗?” “不玩不玩,得回家做饭哩……” 离开电玩城时,陈小苗怀里多了一个半人高的粉色狐狸毛绒玩偶,是她赛车破纪录的奖品。 “陆远,这布娃娃给恁吧,你屋里床大,放得下。” 陈小苗记得小芝姐说过,若某天看上男人,就丢个信物过去。 簪子也好,香囊也罢,总之让男人看见东西就惦念你…… “给我干嘛?” 陆远一脸疑惑。 “恁别管那多,恁要不要吗……” 姑娘大半张脸埋在狐狸毛茸茸耳朵上,嘟嘟囔囔,可可爱爱,浑身透着欢喜。 根本无法拒绝…… (本章完) 第44章 看电影 第44章 看电影 “行吧,放我屋里。” 陆远接过狐狸玩偶,顺手把它夹在胳膊底下:“另外你也别惦记做饭了,今天带你下馆子。” “下馆子?” 陈小苗肉疼清晰写在脸上。 “偶尔一顿吗……” 陆远率先迈开步子:“走吧,想吃什么?” 陈小苗小跑两步跟上,把想说的话通通咽回肚里。 比起半个月前,现在的她已经逐渐懂得什么是不扫兴。 两人在商场里漫无目的走了十来分钟,陈小苗终于忍不住,仰起脸困惑问:“陆远,恁有啥想买的物件儿么?” “没有。”陆远答得干脆。 “那……俺们搁这儿转悠啥哩?” 陈小苗更迷糊了,乌溜溜的眼睛里全是问号。 “是啊,干嘛呢?” 陆远潜意识里觉得,带个姑娘来商圈,就该陪着她“逛一逛”,这似乎是现代男女相处的一种默认模式。 可眼前姑娘压根儿就不是“现代人”。 对她来说,漫无目的闲逛,跟浪费生命没啥区别。 至于进店买东西?更不可能! 市中心商圈的物价能给陈小苗魂都吓飞…… 陆远看一眼手机,才刚过下午四点,离晚饭还早,一时间竟有点茫然。 一男一女,这个不上不下的时间点,能干点啥? “要不……” 陆远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巨幅电影海报:“咱们去电影院看个电影?” “看电影?” 陈小苗眨眨眼,仍旧费解:“咋不回去看哩,手机、电视上不都能看?” 过去电影院是城里的稀罕玩意,穿越到现代后,陈小苗都以为电影院没了呢。 毕竟如今人手一台手机,上网想看什么都有,还要电影院有什么用? “呃……” 陆远一时语塞。 屏幕大点?音响震点?黑灯瞎火气氛好点?还能看些网上找不到的新片子? 他脑子里蹦出一堆理由,又觉得哪个都解释不清那种微妙的体验差异。 最后干脆放弃,直接拍板:“你别管,今天带你见识见识!” 九月电影档期是个尴尬的时间点,夹在暑期档和国庆档之间,能看的新片寥寥无几。 陆远在自助售票机前划拉着屏幕,选来选去,挑了一部暑期口碑不错的动画片,至少画面漂亮,剧情轻松,适合打发时间。 “两杯可乐,一桶爆米。”陆远对柜台示意。 “恁买这老些?” 陈小苗看着那油汪汪的纸筒和两大杯滋滋冒泡的黑水,又开始心疼。 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多分钟,两人在等候区的软椅上坐下。 陈小苗捻起一粒爆米放进嘴里,满脸新奇地环顾打量四周。 墙壁上贴满了绿绿的海报,巨大的屏幕播放着各种片段,光影交错,声音嘈杂。 “陆远。” 她突然轻唤一声,指向其中一张海报,画面上古装男女在雨中深情相拥。 “这个是啥?” “讲古代男女处对象。” 陈小苗又指向另一张海报,上面火光冲天,一个硬汉和一个警服美女互相举枪对视。 “那这个哩?” “警察和坏人处对象。” “那这个……” “俩学生处对象。” “那这……俺晓得,人和鬼处对象!” “不错,都会抢答了!” “嘿嘿!” 陈小苗得意笑笑,突然视线转向一张色调阴郁的海报。 “陆远……这玩意看着咋恁瘆人哩?黑黢黢的,讲的啥啊?” 陆远顺着陈小苗指的方向看去。 海报设计得极具压迫感,大片冰冷的金属质感背景,几个穿着旧式防护服、面目模糊的人影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鬼气森森。 陆远神色一凝,眉头紧锁。 他几乎是立刻转回头,语气平淡地岔开话题:“没什么,走吧,电影快开场了。” 说罢便起身拍拍陈小苗的后背,示意她一起检票入场。 陈小苗抱着粉色狐狸玩偶,跟着陆远走进影厅入口,中途忍不住回头瞥一眼那张海报。 偌大的数字“731”,莫名地让她心头一紧。 二人来到放映厅,灯光暗下,巨大银幕亮起。 陆远捧着爆米桶,余光瞟向身旁。 陈小苗坐得笔直,紧紧抱着怀中的狐狸玩偶。 每当周围发出哄笑,她也会跟着咧咧嘴,但更多时候她只静静看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狐狸耳朵上的绒毛,眼神放空。 陆远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行为是否正确。 和《亮剑》这种军事“爽片”不同,陆远能想象到那电影内容有多么残酷压抑。 陈小苗是经历过那场战争的受害者,所以哪怕其中电影内容和她关系不大,但带来的压抑却会在她身上成倍增加。 或许等哪天她真正融入现代社会,陆远会陪她再看看。 一个半小时的欢乐时光结束,灯光亮起,人群意犹未尽地散场,陈小苗跟随陆远来到附近某家粤菜馆。 落座点好菜,陆远看着对面有些蔫蔫的姑娘,开口询问:“怎么了,刚才电影不喜欢?” 陈小苗摇摇头,手指抠着狐狸玩偶的塑料眼珠,沉默数秒后反问道:“陆远,刚才那张黑黢黢的海报,是不是跟小鬼子有关系?” “你上网查了?” “没……俺能感觉出来,也晓得恁怕俺看了难受,对不?” 陆远一时间语塞,他以为自己保护得很好,却没料到这姑娘的心思比针尖还细。 服务员端上热气腾腾的高汤,打断了两人间的沉默。 陆远把汤碗推到陈小苗面前,拿起勺子搅了搅,吹散些许热气。 “你要是真想看,吃完饭,咱们再回去。” 陆远最终还是将选择权交还给陈小苗自己。 “不看哩。” 陈小苗这次答得很快,顺势拿起勺子,边喝汤边念叨。 “现在俺晚上做梦,有时候还能听见枪响,梦见穿黄皮的鬼子兵端着刺刀…… 师傅以前常说,日子就跟那山里的溪水一样,哗啦啦往前淌,挡不住。 溪水里石头硌了脚,疼是真疼,可不能老盯着那块石头看,得等它沉下去,被水冲平。 再回头瞅,那石头还在那儿,可已经硌不着恁,反倒成了个记号。” 她顿了顿,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神情迷茫。 “俺觉着俺心里石头还没沉到底,等哪天它沉下去,水把它冲平乎,俺才能心平气和地回头瞅两眼……” 最后她重新看向陆远,抿了抿唇,眼神清澈认真。 “到时候,恁能陪着俺一块儿不?俺胆子小,总归会有那么点怕……” “中!” 陆远回答斩钉截铁。 (本章完) 第45章 陈小苗认为的好姑娘 第45章 陈小苗认为的好姑娘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九月底,明天就是国庆长假。 在车库停好车,陆远拿出手机。 不少同学朋友发来消息约他出去游玩,他挨个划掉,屏幕暗下去,映出没什么表情的脸。 外头再好,也比不上家里那口热乎饭。 “回来啦?洗洗手,吃饭哩。” 陈小苗端着盘热气腾腾的醋溜土豆丝摆到桌上,脸上带着点灶火熏出来的红晕,额角汗津津的。 桌上一荤两素,家常却熨帖。 “唔!真香。” 陆远坐下扒拉两口,胃里暖了,人也舒坦了。 陈小苗小口吃着菜,抬眼瞅他:“陆远,恁放假有啥打算不?” “先得去看看爷爷奶奶。”陆远夹了块肉片:“后头嘛……没啥事,天天搁家待着陪你,也不是不行。” “俺可没说让恁天天陪。” 陈小苗埋头加快进食,心头生出几分窃喜。 陆远正要再逗她两句,桌上手机突然“嗡嗡”响起,来电显示赵强。 顺手按下接听免提,继续扒饭。 “喂,赵强?” “远子!吃饭呢?” “说。” “莉莉她刚给我打电话,说开车犯恶心,人也有点不舒服,你能不能帮忙接她回家,最好再陪她去医院瞅瞅?” “你自己人呢?你爹妈呢?” “我妈那病,不是刚入院做第一期治疗吗,我爸寸步不离在医院陪着呢!我这边……老板一家子出来玩,我这司机能撂挑子吗?” 前几天陆远联系赵强和于洪凯见了个面,二人正式签订合同。 于洪凯给出的条件十分优渥,比私家司机普遍市场行情要多出百分之五十,也算给足了陆远面子。 陆远放下筷子,碗里饭也见了底。 “行,地址发我。” 挂了电话,陆远看向陈小苗:“收拾下跟我出去一趟。” “中,俺去换件衣裳!” 陈小苗二话不说,立刻起身。 她刚才听得清楚,也明白这种事儿有个妇道人家陪着,多少方便点。 二人驱车赶到齐莉莉上班的美甲店,路灯已经亮起。 齐莉莉裹着件薄外套,脸色略微发白,正抱着胳膊坐在一楼门口的塑料凳上。 “嫂子!” 陈小苗开门下车,快步过去扶住齐莉莉:“恁咋样,难受得厉害不?” 齐莉莉借力起身,声音发虚:“还行,就是一阵阵头晕犯恶心,不敢开车了……麻烦你们跑一趟。” 她被陈小苗扶进车后座,手伸进外套掏出一盒烟,熟练地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一抬头,正好撞上后视镜里陆远紧蹙的眉头。 齐莉莉噗嗤一笑,把那根“烟”拿下来晃了晃:“!水果味儿的!瞧把你紧张的,放心,熏不着你干闺女!” 陆远面无表情重新发动汽车:“嫂子最近还好吧?” “家里一个病,一个孕,能好到哪去?” 齐莉莉咬着,声音含糊:“不过你还真别说,这怀了孕还真就不一样,我住进他们家四五年了,老两口脸色可从来没这么好过。 前天赵强他爸还催我俩赶紧把证领了,说别耽误孩子上户口。” 陆远盯着前面的路,轻轻嗯上一声。 别家锅碗瓢盆,家长里短听着就行,没必要掺和。 到了医院,陆远把车停好:“我在外头等,小苗你陪着嫂子进去。” 挂号,排队。 医院里消毒水味儿浓得呛人,齐莉莉挨着陈小苗坐下,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香烟。 大概是闲的无聊,她忍不住八卦道:“哎,妹子跟嫂子说说呗,你怎么勾搭上陆远的?” 陈小苗心里一紧,还是那套说辞:“俺就是乡下来江城打工的,碰巧认识的陆远。” “碰巧?” 齐莉莉惊讶道:“那你还真够放得开。” “啊?” 陈小苗人一懵,完全不懂齐莉莉什么意思。 “装傻呢!” 齐莉莉笑呵呵调侃:“要不放得开,能这么快就住进他家里,你俩认识没多久吧?” 陈小苗这下大致听明白了,脸颊臊得滚烫,支支吾吾地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行啦行啦。” 齐莉莉看陈小苗窘得快钻地缝,摆摆手,语气却正经了些。 “放得开归放得开,但嫂子提醒你一句,得注意着点安全,你这么年轻水灵的姑娘,别一时糊涂,把自己退路给堵死。” 她抬手轻拍微微隆起的小腹,自嘲笑笑。 “喏,就像我这样!” 陈小苗脑子里嗡嗡的,不等她琢磨明白,门诊广播已经叫到了齐莉莉的名字。 一小时后,二人离开医院回到车上。 陆远放下手机问:“医生怎么说?” “没事。” 齐莉莉靠在后座,声音有气无力。 陈小苗赶紧接话:“大夫说莉莉姐身子骨没啥大毛病,就是歇得太少,累着了,得注意歇息。” 陆远重新发动汽车,追问道:“嫂子,你现在每天几点下班?” “问这干啥?” 齐莉莉苦笑叹气:“趁着现在肚子还没显怀,能多干一天是一天,多挣一份是一份。等月份大了,指定要被辞,到时候又得重新找工作,麻烦着呢……” 陆远咧咧嘴,没接话。 齐莉莉变着法子吐苦水,是觉得他陆远手里攥着金山银山,指缝里漏点就够她和赵强一家子吃喝不愁。 车子开进小区,停在楼下。 齐莉莉推门下车,扶好车门站定,看向驾驶座的陆远。 “谢了啊,陆远。” “客气。” 陆远简短回应。 “不是谢你跑这一趟,是谢你给赵强找的工作。 实话跟你说吧,那天我去找你,是因为赵强说他养不起,和我商量能不能把孩子打掉,总之……” 齐莉莉长呼一口气。 “我替孩子谢谢你。” “砰”地一声关上车门,齐莉莉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单元门洞的阴影。 陆远没急着离开,回头询问陈小苗:“刚才在医院,齐莉莉跟你说了啥?” “她说……” 陈小苗将她和齐莉莉的对话大致转述一遍,陆远听完,倒也没怎么介意。 话糙,理不糙。 多半那天赵强说要打孩子,给她伤透心了…… 陆远继续问:“那你觉着,她是个啥样的人?” “俺觉着?” 陈小苗愣了愣,认真思考起来。 半晌后她得出了结论,语气笃定:“俺觉着,嫂子她跟宋佳姐差不多,都是好姑娘。” “好姑娘?” 抽烟喝酒烫头,纹身打架早恋。 陆远头回听人说齐莉莉是个好姑娘…… 他没再继续话题,解开安全带道:“下车。” 陈小苗一愣:“下车干吗,俺们不回去啦?” 陆远推开车门,抬头望向楼上一扇透出温暖黄光的窗户,老两口这个点应该正守在电视前看新闻联播。 “来都来了,干脆领你上去坐坐……” (本章完) 第46章 洗脚认识的 第46章 洗脚认识的 老式居民楼的声控灯不太灵敏,陆远重重跺了下脚,昏黄的灯光才慢悠悠亮起。 陈小苗跟在他后头,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明明上次陆远说让她假扮一回媳妇儿就够,怎么现在又领她来见爷爷奶奶,像是没完没了…… “咚咚咚。” 陆远敲响房门。 很快,屋内内传来脚步声,门“咔哒”一声打开。 孙玉梅脸上带着笑:“呦,这不是我大孙子吗,这么晚咋过来了?” 话音刚落,她便注意到陆远身后有个探头探脑的小姑娘。 个子不高,身形纤细,一张小脸娇俏白净,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几分羞怯。 陆远抬脚进屋:“送赵强媳妇回来,顺道来看看你们。” “好家伙!”孙玉梅佯怒,朝陆远胳膊轻轻一拍:“现在来看奶奶都只是顺道了?” 陆远笑嘻嘻地换鞋,孙玉梅扭头朝厨房扯开嗓子。 “陆建国,你孙子带女朋友回来啦!” 厨房里传来陆建国敷衍的回应:“知道啦,回来就回来嘛……” “我说孙子带女!朋!友!回来了。” 孙玉梅拔高音量,着重强调。 厨房里“哐当”一声,像是盆子磕了灶台。 紧接着,陆建国脚步带风地冲出厨房,手里还端着个热气腾腾的大蒸屉,里头装着几只通红的大螃蟹,香气扑鼻。 他表情先是疑惑,在瞧见陈小苗后逐渐转为惊喜,最后直笑得合不拢嘴。 “哎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陆建国将蒸笼往餐桌上一摆,兴奋道:“我老同事送来几只大闸蟹,刚蒸好热乎着呢,快,快进来尝尝!” “嚯,您老两口日子够滋润的!” 陆远瞅着螃蟹两眼放光,伸手就要去抓:“季节正好的大闸蟹!也不知道打个电话通知亲孙子。” “去去去!” 陆建国抬手挡开陆远爪子,一脸嫌弃。 随后转向陈小苗,笑容和蔼:“姑娘快进来,不用换鞋!” 陈小苗哪敢,手脚麻利地换上拖鞋,冲着二老恭敬鞠上一躬,声音细细的:“爷爷好,奶奶好。” “哎,你好你好!” 孙玉梅和陆建国异口同声,乐呵呵地应着。 紧接陆建国率先发问:“姑娘,你叫啥名儿啊?多大啦?” “俺叫陈小苗,今年十八。” 孙玉梅跟着问:“听你口音,是豫州人?” “嗯……俺是豫州汤阴县人。” 陆建国还想再问,陆远上前打断。 “我说你俩搁这儿审犯人呢,先让人家进来坐下行不行?” 老两口这才反应过来,孙玉梅赶忙拉住陈小苗的手,热情地往里拽。 “瞧我们俩……来,小苗快坐,尝尝螃蟹!” 四人落座,陈小苗瞅着那张牙舞爪的螃蟹,一时间不知从何下嘴。 陆远倒是驾轻就熟,掰腿卸壳吃得津津有味,刚解决完一只,正想再去拿,手背被孙玉梅猛地一拍。 孙玉梅瞪眼教训道:“你瞎啊,不知道帮帮人姑娘?” 陆远咂咂嘴,又拿起一只螃蟹,干脆道:“她不爱吃。” 陈小苗闻言像是得了指令,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俺不爱吃,恁们吃就中。” 孙玉梅没好气地剜陆远一眼,干脆亲自动手,挑了只蟹黄最满的,三下五除二就给陈小苗拆得明明白白,边拆边问:“小苗你今年十八岁,没上学啦?” 陈小苗还是那套说辞:“嗯,没上了,来江城投奔亲戚打工哩。” “唉……可怜的娃。” 孙玉梅叹了口气,满眼慈爱。 陈小苗清秀乖巧的模样典型男女老少通吃,越看越惹人疼。 孙玉梅虽没多问,但脑子里已经自动补完了一出农村家庭困难,懂事姑娘为减轻家里负担,早早辍学出来打工的苦情戏。 “那你跟我们家陆远,是咋认识的?” “就……偶然认识的。” “具体点呢?” 陈小苗顿时语塞,朝陆远投去求助目光,可那家伙正埋头跟一只蟹钳较劲,压根没看她。 她只好硬着头皮,含糊道:“就是……那么认识的……” 孙玉梅见陈小苗面露为难,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没再追问。 她把拆好的蟹肉连同蟹黄一并放到陈小苗面前的小碟里,温和地教她蘸着姜醋汁吃。 “来尝尝,九月捞的螃蟹,肥着呢!” 陈小苗又下意识看向陆远。 陆远终于抬起头,冲她点点下巴。 得了许可,她这才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块蟹肉放进嘴里。 一旁孙玉梅看在眼里,表情若有所思。 不一会,陈小苗起身去到洗手间,她前脚刚走,孙玉梅立马抬手在陆远脑袋上轻轻一拍。 “别吃了!” “干嘛?” “你平时在家是不是欺负人家姑娘?” “我欺负她?” 陆远放下蟹钳喊冤:“奶奶,你孙子啥样你不知道?” “我就是知道才问!” 孙玉梅没好气道:“你要没欺负她,小苗怎么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吃个东西都得看你脸色?” “她那是从农村出来的,胆子小,怕生。”陆远只能这么解释。 “你糊弄你奶呢?”孙玉梅显然不信:“建国都快八十年了,现在农村姑娘也没这样的!” 陆远干脆不说话,低头继续对付螃蟹。 一旁的陆建国板起脸,跟着一起问:“你俩到底怎么认识的,有什么说不得?” 陆远被问得头大,眼瞅着这二老是打定主意要刨根问底,干脆心一横,破罐子破摔。 他把手里的蟹壳往桌上一扔,抬起头,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 “洗脚认识的!” “什么!?” 老两口同时一愣。 陆远往椅背上一靠,绘声绘色地编排起来:“小苗让老家亲戚给骗了,说给她介绍个五星级大酒店服务员的好工作,结果直接把人送进足浴店,然后上班第一天被我给碰上。 人姑娘死活不干,抱着柱子哭,哭得那叫一个梨带雨! 我看她可怜,就问她要不要跟我,我养她吃喝不愁,她给我洗衣做饭……”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陆建国和孙玉梅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良久,孙玉梅深吸一口气,瞪眼盯着自家孙子,无比严肃地憋出一句话。 “以后不许去那种地方!” (本章完) 第47章 张嘴含住!(求求大伙追读!) 第47章 张嘴含住!(求求大伙追读!) 陆建国脑瓜子还嗡嗡的,半天没缓过神。 自家这根独苗,不声不响的,怎么还搞上金屋藏娇那套了? “你……” 陆建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混账”两个字咽回去,换了个更实际的问题:“你现在一个月给人家姑娘多少钱?” 陆远淡定道:“没多少,也就千把块生活费吧。” 老两口更震惊了。 孙玉梅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再次确认:“人姑娘在江城举目无亲,就跟着你?” 陆远点点头。 “没出去找工作,就天天搁家给你洗衣裳做饭?” 陆远再次点点头。 “然后你一个月给人家千把块钱!?” 陆远依旧点点头。 孙玉梅实在听不下去,抬手就想往陆远后脑勺上招呼,手扬到半空又收了回来,气得直拍大腿。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干事,没钱奶奶这有!人姑娘既然跟着你,不管最后成不成,你可不能亏待人家!” 陆远一个头两个大! 恰好陈小苗从洗手间里走出,他立马站起身:“不早了,我和小苗先回去,改天再来看你俩。” “这就要走?”孙玉梅还想再说些什么。 “走吧走吧!” 陆建国却摆摆手,起身走进厨房,拎出装大闸蟹的网兜塞到陆远手里:“这里还剩几只,拿回去和小苗蒸着吃。” “还是我爷爷疼孙子。” “去去去,德性!” 回程的车里,气氛安静。 陈小苗坐在副驾,两只手紧张地攥着安全带,偷偷瞟一眼陆远,小声问:“陆远,俺刚才没说错话吧?” 陆远开着车,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没,挺好的,我爷我奶挺稀罕你。” “那……”陈小苗满心纠结道:“那往后要是再见着爷爷奶奶,俺是不是还得装恁媳妇儿?” 陆远侧头看她一眼,故意反问:“怎么,不乐意?” “俺不是不乐意!” 陈小苗赶紧摇头,幽幽叹气:“俺不是跟恁说过吗,俺当恁媳妇会害了恁,何况俺现在还是个黑户……” “假装嘛……” 陆远语气轻松:“假的又成不了真的,你瞎担心什么。” 陈小苗再次重复确认:“只是假装恁媳妇儿,对吧?” “对,只是假装!” 陆远着重强调。 陈小苗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像是解决了一桩天大的难事。 到家后,陈小苗将那一网兜大闸蟹丢到阳台角落,转身开始收拾下午没来得及洗刷的锅碗瓢盆。 陆远则照常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准备看看行情。 没过一会儿,客厅里突然传来二百五惊恐的嚎叫。 “嗷呜!汪汪!汪汪!” 二人几乎同时从书房和厨房里冲出。 阳台上,一只螃蟹不知何时挣脱了网兜,耀武扬威地挥舞着两只大钳子,将二百五逼进墙角。 二百五夹着尾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悲鸣,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陆远看得哭笑不得:“这蠢狗,胆子就这么点儿?真白瞎了它爹的狼族血统。” 他走过去弯腰伸手,想捏住螃蟹的后壳把它抓起来。 谁知那螃蟹反应极快,猛地一钳,正正好夹住陆远探过去的中指指腹。 “嘶——!” 陆远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猛地将螃蟹甩飞,结果蟹钳一滑,在他手指上留下一条足足有半指长的伤口。 “陆远!” 陈小苗惊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见陆远中指不停往外汩汩冒血,整个人瞬间慌了神。 她顾不上思考,下意识抓起陆远的手,张嘴将他受伤的手指含了进去。 一刹那,时间凝固。 陆远僵在原地,低头和陈小苗大眼瞪小眼。 女孩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白净的脸颊上满是焦急。 她尖慌乱笨拙地抵着伤口,让陆远则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中指正被一个温热、湿滑、柔软的所在包裹着。 细细的暖流混杂着少女口腔的气息,通过小小的伤口,直达陆远四肢百骸。 一股邪火毫无征兆地从小腹窜起,沿着脊椎一路烧上头顶。 客厅里只剩下二百五在角落里委屈的呜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陆远喉结重新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沙哑。 “那个……电视柜底下,有医药箱。” 陈小苗像是被惊雷劈中,猛地反应过来松开嘴,娇俏的脸蛋火燎燎发热,比那煮熟的螃蟹还红上三分。 她看都不敢看陆远一眼,转身就朝电视柜小跑过去,翻箱倒柜地找出医药箱。 两人在沙发上面对面坐下。 陆远忍着心头的异样,指导着陈小苗用碘伏酒精消毒清洗伤口。 “你刚才……怎么是那个反应?”他装作不经意地问。 “小芝姐教俺的。” 陈小苗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小芝姐说,人的口水能止血,以前俺在山上干活,手要是划破了,她都会给俺吐点唾沫,再拿布条包上。” 陆远哭笑不得:“以后别这样了,嘴里细菌很多的,不干净,反而容易让伤口感染。” “细菌?”陈小苗茫然地抬起头:“啥是细菌?” “就是……一种很小很小,小到眼睛看不见的虫子。”陆远耐着性子解释:“要是进了身子里,就会容易让人发烧生病。” 陈小苗一听,吓得脸色都白了,紧张地盯着陆远伤口:“那……那俺是不是害了恁?” “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包扎完伤口,陆远见陈小苗嘴角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血痕,不忘开口提醒。 “去洗手间漱漱口,免得一嘴的血腥味儿难受。” “哦……中。” 陈小苗应了声,乖乖起身去了洗手间。 姑娘离开后,陆远盯着自己被绷带缠绕的中指,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味起刚才那销魂蚀骨的触感,最后下意识低头瞧向自己下半身。 “诶……” 他赶紧抬起另一只手,对准自己脸不轻不重地来上一巴掌。 啪! 一声轻响,陆远苦笑长叹。 “想啥呢!” 感谢大伙最近的追读月票打赏推荐! 也希望大伙能多多评论给反馈! 现在关键期数据真的很重要,磕头拜谢! 咚!咚!咚! (本章完) 第48章 怕啥来啥!(求求月票!)(二合一没 第48章 怕啥来啥!(求求月票!)(二合一没分章) 夜里十一点多,陆远还在书房对着电脑上的论文发呆,门被轻轻叩响。 “陆远,恁出来一下。” 陆远走出书房,瞅见餐桌上摆着一只通体蒸得赤红的螃蟹,旁边放着姜醋碟,香气正丝丝缕缕往鼻子里钻。 “怎么又吃?”陆远纳闷。 陈小苗愤慨道:“刚才它弄伤恁的手,不能让它活过今晚!俺也正好拿它练练,学学咋蒸这玩意。” 陆远被她这理直气壮的逻辑逗乐了,拉开椅子坐下,装模作样感慨起来。 “可惜了,这只蟹族天骄自以为挣脱网兜便是冲破牢笼,即将飞升上界,却不料因得罪了本仙的灵宠,又莽撞弄伤本仙,惹怒本仙道侣。 最终落得个被施法烹杀、分尸而食的下场,一身道行尽化为他人腹中餐。” 陈小苗听得一愣一愣,没明白陆远嘴里叽里咕噜的都是些啥,但看他眉开眼笑的样子,便也跟着咧嘴笑。 “陆远恁念叨啥呢,跟说书似的?” “嗯……最近玄幻小说看多了。” “啥是玄幻小说?” “写孙猴子的西游记就是。” “哦……” 两人分食完“蟹族天骄”,陈小苗收拾好碗碟,忽然想起一件事。 “陆远……” 她擦着手从厨房出来,有些不确定地问:“俺屋里头那个吹冷气的铁匣子,往后能不开了吗? 俺觉着天都凉了,夜里盖着被子就中。” 陆远正剔着牙,闻言动作一顿,脑子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陈小苗说的是空调。 他心里一寻思,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出来。 “小苗,你房间空调平时都一直开着的?” “对啊。”陈小苗茫然地点点头,反问:“咋啦,那玩意不能一直开?” “不是……”陆远声调都有点变了:“意思是你从住进来那天起,房间里空调就没关过?” “嗯呐。” 陈小苗依旧是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灶屋里头那冰窖不也这样吗?” 陆远倒抽一口凉气,赶紧掏出手机点开缴费小程序查看。 陈小苗见陆远脸色不对,也跟着紧张起来,小声问:“陆远,俺……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还好……吧。” 陆远强颜欢笑,起身走进陈小苗房间。 他拿起遥控器按下关机,这才发现窗户居然也是开着的。 难怪这屋子没变成冰窖…… 陆远转过身,清清嗓子:“小苗你记住,这玩意叫空调,以后人不在屋里,或者天不热的时候,就要把它关掉。” “为啥哩?” “不然机器容易坏。” 陆远只怕陈小苗愧疚,选择避重就轻,并且补充道:“放心,咱家空调质量杠杠好,开一个月也没事,往后你注意就行。” 可每当这时候,陈小苗心思总是异常敏锐。 她执拗问:“陆远,恁别瞒俺,俺是不是又给恁惹祸了?” 陆远看她这副模样,知道事情瞒不住,只好坦白。 “空调属于电器,跟家里电灯、冰箱、电视等玩意一样,只要用,就需要电。而现在我们用电就得交钱,统称电费。” 陈小苗的心猛地揪紧,咽了口唾沫:“电费……要交多少?” “你这空调,像这样开着窗户,一个月不关电费大概是七八百块钱。” “七……八……百……” 陈小苗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一片空白。 她本以为那铁匣子就跟厨房里的冰箱一样,要一直开着工作,压根没想过这玩意儿吹出来的凉风,居然是白的银子堆出来的! 陆远见她脸色煞白,嘴唇都在哆嗦,赶紧安慰道:“这事赖我,那天搬进来太匆忙,忘了跟你说清楚,你别往心里去!” “嗯……俺没事!” 陈小苗缓过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对陆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俺晓得了,俺以后一定注意。” “真没事?”陆远还是不放心。 “真没事!” “那早点休息。” 陆远见状也不好再多说,转身离开带上房门。 门锁落下的轻响,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小苗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床沿上,呆呆地望着漆黑的窗外,脑子里翻来覆去只剩下那几个字。 “八百块……” “八百块……” 她两眼空洞无神,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一遍又一遍,像是陷入了某种魔怔。 “八百块啊……” 国庆长假头一天,陆远结结实实睡了个饱,等日头晒进屋里,才悠哉地爬下床。 走出房间,屋里静悄悄的,二百五趴在阳台门口懒洋洋地摇着尾巴。 “小苗?”陆远喊上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打个转。 “俺在哩!” 声音闷闷的,从洗手间方向传过来。 陆远打着哈欠问:“有啥吃的没,给我垫垫肚子。” “灶屋里有凉粥!” 陆远走进厨房喝完凉粥,听见洗手间里哗啦哗啦的水声一直没停,便好奇地凑过去。 门没关严,留着道缝。 陈小苗正蹲在一个塑料盆前,埋头用力搓着衣服,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两截白净纤细的胳膊,额角渗出点点细汗。 陆远靠在门框上,人有点懵。 “你干嘛呢?” 陈小苗闻言回头,表情理所当然。 “洗衣裳啊!” “家里不是有洗衣机吗?” “恁不是说那玩意费电?” 陈小苗停下手里的活,认真道:“恁放心,俺手洗得也干净,不比那铁疙瘩差。” 陆远太阳穴突突地跳,一句话堵在嗓子眼,半天没说出来。 得,那八百块钱电费的事,还是给这姑娘心里留下疙瘩了。 他没再多说,等着陈小苗把最后一件衣服搓完,拧干,又看着她端着盆子去阳台。 将洗干净的衣服陆续挂好,陈小苗拍拍手,转身瞅见陆远还杵在那儿,眼神示意她过去。 她心里一咯噔,磨磨蹭蹭地走到客厅沙发边,挨着边沿坐下,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像个等着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陆远正色道:“陈小苗,我问你,你觉着你在这个家里,算个什么身份?” 这一问,直接给陈小苗问住。 她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衣角。 媳妇儿? 不行不行,俺当陆远媳妇儿会害了陆远…… 妾?偏房? 陆远也说过,现在不兴这个。 她想了半天,给出一个自己能理解的答案:“俺……俺算给恁当丫鬟吧?” “丫鬟?” 陆远差点没给气乐了,耐着性子继续问:“行,就算你是丫鬟。那我问你,天底下有东家不给丫鬟开工钱的道理吗?我陆远给过你工钱吗?” “给过啊!”陈小苗理直气壮:“恁给过俺两千三百块哩!” “那是生活费,是给你买菜买米买油盐酱醋的钱!” 陆远哭笑不得:“再说,谁家丫鬟还跟东家算账,说吃喝要二八开的?” 陈小苗一时哑语,小脸憋得通红。 她掰着手指头,想把那两千三怎么变成菜钱、怎么变成米面油、怎么变成她那份“二”给算清楚。 可脑子像团浆糊,越搅越糊涂。 眼前这东家,好像确实没明着给过她“月钱”…… 陆远靠进沙发里,继续念叨:“还有,你说你一个丫鬟,你替我这个东家省什么钱? 洗衣机、空调,这些东西买回来就是用的! 你为了省那几块钱电费,让几千上万买回来的物件儿搁那儿空摆着,才是天大的浪费!” “可……可那八百块……” 陈小苗又支支吾吾地提起这事,显然这笔“巨款”已经成了她心里一道坎。 “八百就八百!” 陆远打断道:“我再问你,你在道观的时候,你……或者是你观里其他人,难道没弄坏过东西,没闯过祸?” 陈小苗想了想,小声念叨:“小谷哥有一回去县城赶集,把观里头那头拉磨的骡子给弄丢了,回来怕得不行,结果师傅老人家就说……” 她顿了顿,学着自己师傅的语气,慢悠悠念叨。 “丢便丢了,为此急赤白脸,捶胸顿足反倒乱了自己心性,不值当。” “那不就得了,你看你师父多有道家高人风范!” 陆远开始给她掰扯算账:“现在八百块钱可买不到一头骡子,你为这点钱纠结成这样,岂不是把师傅他老人家的教诲不当回事?” 陈小苗彻底没了声。 陆远这一套组合拳逻辑严密,角度刁钻,把她心里那点固执念头打得七零八落。 根本想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 陆远重新放缓语气:“以后不许再干这种傻事,听见没?等再过些日子,天一变冷,你把手冻坏了心疼的还是我。” 陈小苗摆摆手,下意识地反驳:“俺吃苦吃惯了的,皮实着呢,不怕冻,恁不用心疼俺。” 陆远:…… 一个多月过来,陈小苗对现代社会适应得磕磕绊绊。 陆远知道自己也有责任,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想起来什么就教点什么,不成体系。 而且事儿一多,总有顾不上的地方。 可这活祖宗是从八十多年前掉下来的,它也没个章程可循,难办诶…… “行了,去准备准备,带上二百五出门一趟!” “干啥去?” “给这傻狗打第二针疫苗。” 陆远指了指正在桌底下啃拖鞋的二百五。 小家伙长得飞快,比刚来已经大上一圈,再过几个月,陈小苗怕是抱它都吃力了。 去宠物医院的路上,陈小苗抱着狗坐在后排,好奇问:“陆远,啥是疫苗哩?” “疫苗……” 陆远想了想,用陈小苗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昨天不是跟你说过细菌吗? 疫苗就跟官府贴的告示一样,提前告诉身子里的兵丁,哪种细菌长啥样,等细菌真来了,兵丁就能立马认出来把它抓了,这样人才不会生病。” 话音刚落,陆远猛地一怔,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 疫苗…… 陈小苗,一个从一九四二年过来的人,她身上可没打过任何疫苗。 新冠?霍乱?鼠疫? 现代人靠着一针疫苗就能轻松抵御的病毒,对她来说,可能就是一道催命符。 陆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后脑勺,不敢再往下想。 这一个多月她没病没灾,活蹦乱跳,现在看来简直是天大的运气。 陈小苗本就身子骨单薄,一阵风都能吹跑。 万一真让她染上个什么流感病毒,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必须带她去医院,做个彻彻底底的全身检查!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盆冰冷的现实给浇灭了。 还是老问题——没身份证。 怎么挂号?怎么建档?连医院大门都进不去。 找奶奶帮忙?托医院的关系? 又怎么跟老人家解释? “陆远,恁咋啦?” 陈小苗察觉到他的异样,小声问。 “没事……” 陆远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勉强笑笑:“想论文的事呢,头疼。” 到了宠物医院,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二百五似乎嗅到了不祥的气息,夹着尾巴直往陈小苗怀里钻,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 “没出息!”陆远笑骂一句,却是心不在焉。 兽医在里头给狗检查,他站在外头,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陈小苗身上瞟,像是在审视一件随时可能碎裂的珍贵瓷器。 回程的路上,车里开着窗通风。 “阿嚏——!” 陈小苗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把怀里打蔫的二百五都给惊得一哆嗦。 “咋了?”陆远随口问。 “没……没事,应该是让狗毛呛着哩。”陈小苗揉了揉鼻子,声音有点闷。 陆远没太在意,等车子开进小区,停稳,陈小苗抱着二百五下车,刚走两步,又是接连两个喷嚏,打得她身子都晃了晃。 “真没事?” 陆远锁好车,赶紧跟上来仔细查看。 陈小苗脸蛋似乎比平时红了些,眼神也有点飘忽。 “俺……”她吸了吸鼻子,眉头微微蹙起:“俺觉着脑壳有点晕乎,身上也不得劲……想回去躺会儿。” 陆远心里那根弦骤然绷紧,二话不说,伸手就往陈小苗额头上贴。 果然一片滚烫…… 不会吧,难道怕什么来什么!? 照例求求大伙支持。 打赏、月票、追读、推荐、评论都很重要! 万分感谢!! (本章完) 第49章 恁是个好人! 第49章 恁是个好人! 陆远急得不行,将二百五和陈小苗重新塞回车里,一脚油门就往小区外头最近的社区诊所开。 诊所不大,但干净整洁。 陈小苗有气无力地躺在诊疗室的椅子上,整个人软得像一团,脑袋靠着陆远肩,呼吸都有一丝灼人的热气。 “陆远……”陈小苗的声音又轻又飘:“俺……俺是不是不中嘞?” “胡说八道,放轻松,没什么大事。”陆远嘴上安慰,心里却紧张得不行。 “恁别哄俺了……” 陈小苗眼眶泛红,声音都带起了哭腔:“当年逃荒,路上得了瘟病的,没一个活下来……俺见过,身上先是发烫,然后就走不动道,躺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陆远听得心头发酸,只能干巴巴笑:“谁说你得瘟疫了,别胡思乱想。” “俺……俺好像瞧见师傅了,还有小芝姐……” 陈小苗开始说胡话,眼神逐渐涣散。 她正要再念叨,诊疗室的门被推开,戴着口罩的医生和护士缓步走来。 “来,姑娘,张嘴,啊——” 护士手里拿着根长长的签。 陈小苗懵懵懂懂地“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喉咙深处就被签狠狠捅了两下,呛得她一阵反胃。 “最近有什么症状?” 医生一边把签放进采样管,一边例行公事询问。 陆远赶紧替陈小苗答道:“今天下午开始的,头晕,浑身没力气,打喷嚏,现在发高烧。” 医生翻了翻手里的体温计,又问了陆远几个问题,最后给出结论。 “看症状应该是流感,具体等核酸结果……春秋换季流感高发,你们年轻人也得多注意。” 陆远听完点点头,心里那块大石头只落下了一半。 这毕竟只是个小诊所,要是陈小苗再有什么严重症状,他也顾不上身份不身份的,必须去医院找奶奶帮忙。 没一会儿,护士过来,麻利地在陈小苗手背上找到血管,扎上吊针。 冰凉的液体顺着输液管缓缓滴落,等到药效上来,陈小苗脸上的红热退去些许,人也渐渐缓过劲儿来。 她靠在椅子上,瞅着头顶的吊瓶,又瞅瞅旁边一脸严肃的陆远,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唤起来。 “陆远,俺饿……” 陈小苗脑子烧得迷糊,含糊不清地喊上一声。 陆远看眼手机,已经快下午两点。 他划开屏幕点开外卖软件,挑了两样清淡的小菜和一份粥。 饭菜送到,陆远打开保温盒,用勺子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到陈小苗嘴边:“好点没?” 陈小苗虚弱地点点头,小口咽下清粥,满是愧疚:“俺……俺又给恁添麻烦。” “你又来了。” 陆远没好气道:“谁还没个病没个灾的?我要是病了,躺这儿动不了,难道你扭头就走,不管我?” “那肯定不能!”陈小苗不假思索。 “那不就得了!”陆远又舀起一勺粥。 “嗯……” 陈小苗已经明白,自己讲道理永远讲不过陆远,干脆闭上嘴,默默地接受投喂。 陆远喂了小半碗,陈小苗示意自己吃饱,陆远就着剩下的饭菜三两口扒拉起来,边吃边含糊问。 “小苗,刚才你真觉着自个儿快不行了?” 陈小苗老老实实地点头。 刚才烧到快四十度,脑子跟一锅浆糊似的,难免犯浑。 陆远放下筷子,凑近了些,带着几分不正经的笑意:“那你既然觉着要不行了,临了……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 陈小苗眨巴着眼睛,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不确定地问:“俺……俺该说啥?” “嘿!”陆远被这话给噎得不轻,故作不满道:“咱们好歹同吃同住一个多月呢,你就真没什么想说的?” 陈小苗沉默。 她垂下眼帘,似乎在进行极其严肃的思考。 半晌,陈小苗终于抬起头,眼神清澈又诚恳,郑重其事地看着陆远。 “陆远……” “嗯?” “谢谢恁。” “……” “恁是个好人!” (本章完) 第50章 病号陈小苗 第50章 病号陈小苗 离开诊所已经是下午四点,陆远在小区车库停车熄火,回头看一眼副驾。 陈小苗整个人缩在座椅里,蔫头耷脑的。 陆远解开安全带,轻声询问:“还能走不?” “中……” 陈小苗应得有气无力,推车门的动作都慢吞吞的。 陆远没急着催,下车绕到副驾,等陈小苗扶着车门站稳,才伸手揽住她胳膊。 松开车门,陈小苗整个人跟没了骨头似的,大半重量都挂在陆远身上。 陆远干脆弯腰伸手穿过她腿弯,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她后背,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哎!” 陈小苗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陆远脖颈,脸“唰”地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像是比刚才发烧时还烫。 “陆远,恁……恁这是干啥,快放俺下来,叫人瞅见……” “瞅见就瞅见,反正小区认识的都以为你是我媳妇,没人说闲话。” “唔……恁又胡咧咧!” 怀里的人轻得不像话,陆远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分量,只有那灼人的体温,提醒他不是在抱一团。 二百五被他俩忘在车里,急得直刨车窗,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嗷呜”声。 陆远这会儿也顾不上它,三步并作两步进了电梯。 上楼开门,陆远径直将陈小苗抱进她自己房间,轻轻放上床榻,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恁……恁还没把狗放出来哩。”陈小苗躺在床上,还不忘那条蠢狗。 “没事,不管它。” 陆远转身倒了杯温水,把诊所开的药片抠出来,连同水杯一并递过去:“来,小苗,该吃药咧。” “这是药?” “对,大夫刚开的。” “五颜六色的……能吃?” 陈小苗眼里满是困惑与警惕,像是在看什么毒物。 在她认知里,药是黑乎乎的药汤,或是捻成粉末的草药,哪有长得跟豆似的。 “放心,我还能害你不成?” 陆远耐着性子解释:“就跟你们道家炼的丹药差不多,不过咱这个不求长生,只管治病。” 陈小苗乖乖照做,药片混着温水滑进喉咙,是种说不清的异样。 “恁去忙恁的吧,俺躺会儿就中,晚点再起来给恁做饭……” “做什么饭!” 陆远在她床边坐下,伸手探探她额头,还是烫。 “你给我老实躺着,这几天不许干活,听见没?” “哦……晓得哩。” 离开房间,陆远先下楼把后座上快憋出内伤的二百五给放出来。 回到楼上,二百五没像往常那样满屋子疯跑。 它径直走到陈小苗的房门口,用鼻子顶了顶虚掩的门缝,然后就地趴下,把脑袋搁在前爪上,一动不动地守着。 “你这蠢狗还算有点良心。” 陆远摸摸狗头,转身来到阳台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拉半天,最后还是拨通自家奶奶电话。 “喂?大孙子!” “奶,问你个事儿。” “说。” “你之前不是说,你有学生是某某私立医院的主任吗……” “咋了?” 孙玉梅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警惕:“有问题直接来文德医院找我,别想着去麻烦人家。” “我是想问问,能不能找你学生帮个忙,在他医院安排个体检,全套的那种。”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孙玉梅声音骤然严肃起来。 “给谁体检,你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朋友,男的女的?” “女的。” “是不是小苗?” “是。” “好端端的,干嘛要体检?人姑娘出啥事了?” 孙玉梅的语速明显快了起来,陆远则早就想好了说辞。 “她不是从老家出来打工嘛,家里条件不好,从小到大也没正经检查过身子,疫苗都没打过。 今天她发烧给我吓坏了,就寻思着带她做个全面检查,这样才能放心。 所以想托你找关系,看能不能绕过医院系统,不登记身份体检……” 这种事公立医院肯定没法操作,就算能,自己奶奶较真的性格也肯定不干,所以陆远只好退而求其次。 “为什么要绕过医院系统?” “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我朋友黑户的事吗?” “是小苗?” “……” “行吧……我帮你问问。” “谢谢奶奶。” 孙玉梅或许是觉得这种事在电话里讲不清,没有多嘴再问,最后叮嘱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陆远收起手机,目光落在晾衣杆上。 那几件被陈小苗手洗出来的衣裳,还带着潮气,在风里轻轻晃悠。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屋里。 客厅有些乱,二百五啃剩的拖鞋孤零零躺在沙发底下,茶几上还摆着一堆零食残渣。 过去一个月家里都是陈小苗在收拾,陆远已经许久没操心过。 他卷起袖子将垃圾都清理干净,又拿出扫帚拖把,将客厅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忙活完,天色已暗。 屋里没开灯,只剩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陆远再次点开外卖软件,指尖在屏幕上划拉半天,迟迟没下单。 突然一通电话打入,提示陌生号码。 “喂……” “您好陆先生,是我,林玲。”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礼貌。 “我不说了吗……” “很抱歉打扰到您,陆远先生。” 林玲快速打断陆远:“请问,您是否正打算为您的一位女性朋友,安排一次不便登记身份的私人体检?” 陆远脑子“嗡”的一下,打起十二分戒备。 “你们怎么知道?” “请您不必紧张,我们没有资格,更不敢监视您的生活,只是一个巧合!刚才您奶奶孙医生咨询的私立医院,陈树先生是其董事会成员之一。” “所以呢?” “我即将登上前往江城的航班,请问能否方便和您见上一面?” …… 房间里,陈小苗药劲儿上来,睡得昏昏沉沉。 她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褥里,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躺在道观后山晒太阳的草甸上,暖洋洋的,浑身舒坦。 梦里头,师傅捻着胡须讲经,陈小树闭目打坐,小芝姐在旁边给她梳头,陈小谷牵着那头走丢的老骡子,憨憨地冲她笑……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把她从梦里头硬生生拽了出来。 陈小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窗帘缝隙里透出几缕城市的晚霞。 她侧耳细听,厨房方向又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乒乓”声,还夹杂着几声咒骂抱怨。 出事了? 陈小苗心里一紧,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脚沾地时还有点发软,她扶着墙,缓步走出房门。 二百五正老老实实地趴在她卧室门口,见她出来,立马起身跟在她身边,从而防止她不小心摔倒。 来到厨房,只一眼,陈小苗就愣住。 宋佳不知多久过来的,正围着那件碎围裙,背影僵硬地站在灶台前,一手拿着锅铲,一手举着锅盖,像个准备上阵杀敌的士兵。 炒锅里正冒着一股浓烟,刺鼻的焦糊味儿直往外窜。 “咳……咳咳!” 宋佳被呛得连连后退,手忙脚乱地去开抽油烟机。 “宋佳姐……” 陈小苗实在看不下去,虚弱地喊上一声。 宋佳闻声回头:“你怎么起来了,陆远不是让你躺着歇息吗?” “俺听见响动,怕出事……” 陈小苗瞧见灶台摊惨不忍睹的模样,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恁这是……做饭哩?” “嗯……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 陈小苗瞅着那锅里已经烧成黑炭、看不出原本模样的食材,很认真地给出建议。 “宋佳姐,做菜它得先放油。” 宋佳:“……” 陈小苗又往前挪了两步,指着案板上一盘切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肉块,继续指导起来。 “还有恁这肉,恁咋能这么切哩?得顺着它的纹路来,恁这样横七竖八一通剁,待会儿炒出来,嚼都嚼不动。” “俺瞅着恁那葱……哎呀!恁咋能把葱根也给切进去了?那玩意儿是苦的!” “还有那姜,恁得先拿刀拍一下,味儿才能出来……” 半个钟头后,在陈小苗的指导下,一碗卖相勉强还算过得去的西红柿鸡蛋汤,和一盘疑似是白菜炒肉的菜,被宋佳端上了餐桌。 她献宝似的把那盘炒肉推到陈小苗面前,带着几分期待。 “来,尝尝,我亲手给你做的病号餐。” 陈小苗没急着动筷子,反问宋佳:“宋佳姐恁怎么过来给俺做饭哩,陆远呢?” 宋佳回答道:“他有事出去,让我来照看你一会,估计很晚才回来。” “哦……” 陈小苗没再多问,顺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宋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等着宣判。 陈小苗咀嚼的动作很慢,很轻,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终于,她艰难地把那块肉咽了下去,抬起头对上宋佳期盼的目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宋佳姐……” “嗯?” “要不……还是俺去给恁下碗面吧。” (本章完) 第51章 专业团队 第51章 专业团队 某五星级酒店楼下。 陆远将车稳稳停进车位,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 他靠在椅背上,指节无意识敲击着方向盘。 对方一开始能搞到他的电话,现在又能精准知晓他的需求,下次怕是会直接登门拜访! 虽然林玲在电话里再三强调他们没有恶意,可只要是人就有一张嘴,好听的话谁都会说。 所以他答应林玲见面的请求,不单是为了陈小苗的体检,更是想见一见这个所谓的“助理团队”,心里也好有个底。 陆远掏出手机,重新拨通号码。 不过半分钟,酒店旋转门里便快步走出一个身影。 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西装套裙,衬得身形高挑利落,脸上是精致又恰到好处的淡妆,每一步都显得干练从容。 林玲一眼锁定门口的老a8,微笑上前轻轻叩响车窗。 “陆远先生,让您久等。” 没有多余的寒暄,林玲引着陆远穿过大堂,来到酒店二楼临窗的茶座包间,清净雅致。 她熟练地用沸水温过茶具,为陆远斟上一杯澄黄透亮的普洱,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陆远开门见山:“你们有什么打算?” 林玲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制作精良的名片,双手递过去。 “这是康和私立医院宁院长的私人电话,您随时可以联系他,他会亲自安排您朋友的体检,全程保密,不留下任何登记信息。” 陆远一动不动,目光落在面前氤氲着热气的茶水上。 林玲也不尴尬,自然地收回手,将名片轻轻放在茶几一角,不再多言。 “林玲小姐,希望你明白,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陆远开口,声音平淡无波:“虽然有房贷,但母亲给我留下的遗产应付生活绰绰有余,等毕了业,再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至于爷爷奶奶,他们都有退休金,奶奶还是文德医院的主任,养老看病都方便。 即使我爸妈走得早,但我清楚,跟大多数人比,我的生活已经足够幸运。 我今天来是出于对你工作的尊重,更希望和你们达成妥善处理遗产的方案。” 一番话半真半假,但陆远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安安稳稳过日子。 林玲静静听完,脸上始终保持着职业微笑:“陆先生您误会了,我今天来不是当说客,也不是想和您谈条件。” 说完,她从包里又取出一件东西,轻轻推到陆远面前。 一本老旧的相册,暗红色的绒面封皮已经褪色,边角磨损得厉害。 “这是陈树先生最重要的私人物品,现在转交给您。” 陆远伸手翻开相册。 第一页是张老旧的彩色照片,画面是一个婴儿,照片下方有一行隽秀的钢笔字——陈岚百天照。 随着陆远翻动相册,林玲开始不急不缓地讲述。 “陈树先生,一共有过三段婚姻。 第一段,是在他参加革命期间,和一位卫生员同志在组织的见证下结为夫妻,他们是战友,也是爱人……后来卫生员因救治伤员不幸感染牺牲。 第二段婚姻在建国后,陈树先生被分配到首都的大学任教,经人介绍与学校食堂一位女厨师相识结婚,虽然对方无法生育,但两人还是相敬如宾生活二十余年,直到女厨师因病离世。 在那之后,陈树先生本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可某一天,一个小他整整四十岁的女学生对他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也就是您的外婆。 具体的过程我们不得而知,但因为这段惊世骇俗的师生恋,陈树先生丢掉了铁饭碗的工作,那个时候您外婆已经怀上了您母亲。 恰逢改革开放,为了养家糊口,陈树先生尝试开始下海经商,他起初只是想赚点小钱,但随着雪球越滚越大,生意越做越广,牵扯到的利益和人情越来越多,最终无法停手……” 林玲话音落下,陆远的指尖也刚好停在相册的最后一页。 照片上,十八岁的母亲陈岚站在欧洲某知名大学校门前,穿着时髦的连衣裙,笑容无比灿烂。 “您母亲留学的第一年,她和陈树先生爆发了一次非常激烈的争吵,具体原因未知。 但从那之后,您母亲就再也没有向陈树先生要过一分钱,她整个留学生涯,都是靠着奖学金和勤工俭学撑下来的。 而等到他们父女俩下一次见面,已经是您父母的婚礼上。” 陆远“啪”地一声合上相册,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完了?” 林玲点点头,又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过去。 信封已经泛黄,上有“陈岚收”三个行书大字,笔锋风骨和陈小苗的字有七八分神似。 “这是四年前陈树先生准备寄给您母亲的信,或许是想父女破冰,可惜信还没寄出去,您父母就……信尚未拆封,现在物归原主。” 陆远接过信封,笑容玩味:“你们团队还真是专业,看我对遗产不感兴趣,就改打感情牌,为了让我继承遗产,应该做了不少预案吧?” 林玲莞尔一笑,不否认,不承认。 “我只是完成我的工作,我们整个团队,也只是完成陈树先生生前交代的工作。” “这么吧,和你聊也聊不出什么结果,下次干脆让你组长来见我。” 陆远拿起相册和信封起身离去,从始至终,没有多看一眼茶几上的名片。 林玲,或者说她背后的团队谈判策略十分高明。 先用医院名片满足陆远需求,再用相册提醒陆远血缘羁绊,最后用未寄出的信制造父女遗憾。 全程没有提过半个“钱”字。 几乎完美构建攻势,稍不留神就得被她打开心理防线的缺口。 多来几次,陆远真不知道自己还顶不顶得住…… 外公遗产的事大家的意见和疑惑我都看到,后文伏笔会回收解释。 前文也有小伏笔…… 希望大家不要太过纠结在这个地方 (本章完) 第52章 破财(求追读!) 第52章 破财(求追读!) 回到小区地下车库,陆远沉思良久,再次打开相册。 相册记录了母亲陈岚从襁褓到成人的各个阶段,其中有不少她和外公陈树的合影。 照片上的老人即便年过六旬,依旧身形挺拔,眉眼俊朗,难怪能让当年才二十岁出头的外婆犯痴,闹出一场轰动的忘年恋。 紧接陆远又拆开信封,抽出薄薄两页信笺,上头是极漂亮的钢笔行楷,墨色已有些黯淡。 【小岚,见字如面。 爸上个月刚过一百零二,身体大不如前。 吃饭很少,半碗粥就饱,觉也睡不好,夜里总要醒三四回,天不亮就睁着眼等天亮。医生说我这是老到头,零件都磨损完了,没法治,也强求不得。 近来更觉精神短少,索性将外头那些生意往来、人情世故,一股脑儿都交给几个年轻人去张罗,自己落得个清闲,实在是操不动这份心。 唉,过去的事……是爸不对的地方多,现在想想,心里头不是滋味。 你若是不忙,抽空回来看看,打个电话也行。家里有什么事,咱们父女俩也能商量着办。 前两天看你在朋友圈发的照片,小远个子长得真快!个头窜得老高,眉眼也长开了,有股子英气。回想上次见他,还是在八年前,时间过得太快。 听说他学习不错,要考大学,这是好事!要是遇到什么难处,跟爸说一声,爸这把老骨头,兴许还能帮上点忙。 小岚,爸感觉……日子可能不多了,有些话,再不说怕来不及。 爸这辈子,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最对不住的也是你。 过去的事,爸想和你好好唠唠,把疙瘩解开,这样爸也走得安心些。 另外爸有一件旧物,将来兴许能有点用处,思来想去放哪都不踏实,只有交给你保管爸才放心。 天凉了,你自己多注意身体,别太累着。】 落款日期停在父母车祸前一周,平淡的字里行间透着一个百岁老人的疲惫与孤寂。 陆远看完心里头堵得慌,不是滋味。 他将信纸迭好,准备塞回信封里,忽觉信封底部还有东西。 倒出来一瞧,两把有些年头的黄铜钥匙叮当落在他的掌心。 钥匙? 哪里的钥匙? 陆远满脸困惑…… 也不说清楚来头,老头搁这装谜语人呢? 陆远正捏着钥匙出神,车窗忽然被“叩叩”敲响。 一转头,看见陈小苗正扒在车窗外,探头探脑地往里瞅。 陆远收好东西,按下车锁。 陈小苗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带进来一阵晚风的凉气。 陆远伸手去探她额头:“你怎么出门了,烧退没?” “俺骑电驴送送宋佳姐,刚回来。” 陈小苗主动将额头贴紧陆远手掌,让他放心:“早就不烧了,身上也有劲儿,倒是恁,恁跑哪儿去了?” “见个朋友。” “啥朋友?男的女的?” 陆远闻言咧嘴一笑,侧过身子朝她凑近了些。 “怎么着,你这是要查岗,往后是不是都得先跟你打个报告?” 他离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喷在陈小苗脸上。 “来,你闻闻,看有没有别的女人香味。” “咦~咋恁能哩?起开起开!” 陈小苗将陆远轻轻推开,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逃似的下了车。 陆远笑着摇摇头,拿着相册和信封跟上去。 电梯里,空间狭小。 陈小苗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陆远手里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她烧糊涂产生错觉,总觉着信封上“陈岚收”三个字,越瞅越眼熟? 好像……小树哥写的字…… 上楼一开门,陆远闻到一股子说不清的怪味儿,客厅灯亮着,餐桌上一片狼藉。 三四个外卖盒子敞着口,旁边还摆着一盘黑乎乎、黏糊糊,完全看不出原材料的“菜”,和一碗汤色浑浊的西红柿鸡蛋汤。 陆远一整天没正经吃东西,这会儿肚子早就叫唤起来。 他把手里的相册和信封随手搁在玄关柜上,径直走到餐桌边坐下。 大概是好奇心作祟,他拿筷子夹起一块勉强能辨认出是肉的玩意儿塞进嘴里。 下一秒,陆远脸上表情凝固。 那块肉,口感坚韧得好比在嚼一块浸了油的皮筋,咸味和焦苦味在舌尖上猛烈爆炸,还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生姜辛辣。 “咳……咳!” 陆远被呛得满脸通红,赶紧端起手边的水杯猛灌两口,才缓过劲来问:“小苗,这菜是你做的?” 陈小苗一脸无辜地摇摇头:“恁冤枉俺哩,不是俺做的。” “不是你做的?”陆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宋佳?” “嗯……”陈小苗小声嘟囔道:“宋佳姐说给俺做的病号餐。” “病号餐?我看是催命餐还差不多!” 陆远哭笑不得,用筷子嫌弃地把那盘菜往旁边推开,离得远远的。 “她闲疯了?从小到大酱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的主儿,跑咱家厨房来练手了?” “可不是哩!” 一听这话,陈小苗立马来了精神,凑过来告状:“俺娘嘞,宋佳姐她……她可浪费了!” 陆远夹了口外卖的清炒虾仁,含糊不清地问:“怎么说?” “恁瞅瞅,她自个儿瞎做一通,又叫了恁些馆子里的菜!” 陈小苗指着那几个外卖盒子,满脸的心疼:“就俺俩哪儿吃得了啊!俺劝她别叫了,她说没关系,叫点好的给俺补补身子……恁说,这钱不是白瞎了?” “她有钱烧得慌,你管她呢。” 陆远强忍着笑,把外卖盒子往陈小苗那边挪了挪:“要实在心疼,陪我一起再吃点。” “俺不饿,俺刚才就着宋佳姐叫的汤,吃了一碗饭哩。” 虽然嘴上这么说,陈小苗还是拿筷子夹起一小块豆腐,就着碗里剩下的白饭小口地吃起来。 眼睁睁看着这么多粮食糟蹋,真是比罚她抄道德经还难受…… “恁说宋佳姐恁样钱,跟把钱往水里头扔有啥区别哩……而且俺今天瞅她面相也不大对。” “嗯?”陆远正扒拉着饭,闻言抬起头:“什么面相不对?” “一副破财的面相。” “你确定?” “这个说不好,而且恁之前交代过,不让俺在外头胡咧咧这些。” 陆远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打个电话给宋佳。 电话拨了出去,响了七八声才被接通,背景里传来钥匙碰撞和开门的声音。 “喂?陆远,我刚到家,有事吗……” 陆远还没张嘴说话,电话那头宋佳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一声变了调的、充满惊恐的尖叫。 “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 (本章完) 第53章 好生养的女人? 第53章 好生养的女人? 一小时后,居民楼楼下。 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一圈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对着刚被警察从单元门里押出来的瘦小男人指指点点。 事情并不复杂,一个盗窃抢劫都干过的惯犯,刚在里头吃完三十年牢饭出来,手痒又想重操旧业。 兴许是安稳日子过久了,没剩下多少伤人的胆气,第一反应也只是拿绳子把宋佳捆结实,然后继续翻箱倒柜。 要不是陆远在电话里听见动静报警,估摸着这会儿已经揣着财物溜之大吉。 楼上房间内,宋佳脸色煞白地坐在沙发上,心有余悸地跟警察做着笔录。 可要说最紧张的,还是一旁的陈小苗。 平日里陆远没少拿“再不听话就叫警察叔叔把你抓走”这类话吓唬她,今天头一回见着穿制服动真格的,两条腿肚子一直在打摆子,手心里全是冷汗。 或许是她这副模样太过显眼,负责记录的警察扭过头,关切问上一句:“小姑娘,你是不舒服吗?” 陈小苗浑身一僵,嘴巴张了半天,愣是没挤出一个字。 “警察同志,她没事。” 陆远不动声色地挡在陈小苗身前,替她解释道:“我这朋友胆子小,估计是让刚才那贼给吓坏了。” 警察同志也没多想,安抚了宋佳几句,叮嘱她注意安全,有情况随时联系,便收队离开。 直到关门声响起,宋佳才像泄了气的皮球,长长舒了口气。 可那口气还没吐完,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破口大骂:“这物业怎么搞的!一年收那么多物业费,都喂狗吗,这种人说放就放进来了!不行,我非得起诉他们!” 等骂够了,她才转过头,瞧见一脸淡定的陆远,后知后觉地道谢:“陆远,今儿晚上多亏你,谢谢噢。” 要是没陆远一通电话,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她简直不敢想。 话说到这,宋佳忽然反应过来:“对了,你刚才打电话找我什么事儿啊?” “哦,没事。” 陆远神色如常,随口胡诌:“就想问问你,是不是有东西落我在家。” 宋佳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怎么跟物业扯皮,敷衍地应了两声,转身回卧室收拾东西去了。 没多会儿,她拖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走出来。 陆远挑眉:“你这是要去哪?” “去酒店住几天。”宋佳一脸晦气:“都快给我整出心理阴影了,等我爸妈回来之前,我都不想待在家里。” 三人一道离开小区,在路边分道扬镳。 陈小苗跟在陆远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角,压低声音:“陆远,俺瞅着宋佳姐脸上那破财的相,还没消哩。” 陆远闻言一怔,忽听身后传来宋佳一声惊呼。 “卧槽!国庆期间酒店标间要我588,你怎么不去抢!?” …… 次日。 陆远又是一觉睡到临近中午,被厨房里一阵“叮叮哐哐”的细碎声响给吵醒。 他揉着眼睛走出卧室,瞧见有个熟悉的身影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哪怕得病,陈小苗还是闲不住…… 她把昨天剩下的外卖菜肴分门别类,能回锅的,能熬粥的,都归置得明明白白。 至于宋佳留下的那盘“惊世骇俗”的炒肉,则被毫不留情地倒进了二百五的饭盆里。 那蠢狗闻了闻,嫌弃地刨了两下,扭头走了。 “恁醒啦?” 陈小苗回头,指指餐桌:“桌上温着粥哩,俺把那虾仁跟剩饭炒了炒,恁先等等。” 陆远坐到餐桌边,端起碗喝了口温粥,胃里顿时舒坦不少。 陈小苗接着一盘金黄喷香的虾仁炒饭推到他面前,饭是昨晚的剩饭,虾仁是外卖里挑出来的,配上切得细碎的葱,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恁又不起来吃早饭,快垫垫肚子。” 陆远夹起一筷子饭塞进嘴里,现在陈小苗手艺确实没得说。 他边吃边抬眼打量陈小苗,气色比昨天好上不少,就是人还依旧瘦,脸颊上没几两肉。 “小苗,你怎么就吃不胖呢?” 陈小苗扒饭的动作顿住,抬起头满眼茫然。 “俺……俺吃得不少哩。” “是吃得不少,可光吃不长肉啊……你瞅瞅你这小脸,还有胳膊腿,风大点都怕给你吹跑了。” 陆远是发自内心的担忧。 陈小苗逃荒那会儿把身子亏空得太厉害,这一个多月好吃好喝地养着,人是精神了,可身上半点肉都没长,陆远真担心她是不是落下啥胃病。 可这话听进陈小苗耳朵里,就成了另一层意思。 陆远……是在嫌弃她瘦吗? 在她们那个年头,乡下人娶媳妇,都图个屁股大,能生养。 她这种干巴巴瘦得跟柴火棍似的身板,一看就是不好生养的。 陆远和她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都没碰过她,难道就是嫌弃这个? 陈小苗心里头猛地一揪,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闷得难受。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低低地“哦”上一声,加快扒饭的速度。 一碗饭很快见底,陈小苗放下碗筷站起身。 “那个……宋佳姐下午约俺出去耍。” “去呗。”陆远含糊地应着:“想去就去,不用跟我打报告。” “俺会早点回来的……” 按照宋佳发来的地址,陈小苗乘坐地铁来到市中心某酒店。 酒店三楼,健身房。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里头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铁疙瘩,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哐当哐当”的撞击声。 男男女女都穿着紧身的短衣短裤,有的在一台怪模怪样的铁架子上哼哧哼哧地推拉,有的在一排飞速转动的“独木桥”上满头大汗地奔跑。 这……这是在干啥? 集体受罚? 陈小苗缩在门口,瞅了半天,在一台“独木桥”上找到宋佳。 “小苗,这儿!”宋佳喘着气招招手:“你等我会儿,我去换身衣服。” 陈小苗点点头,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站着。 等待的空当,她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一个穿着粉色紧身裤的女人。 那女人正背对着她,趴在一个斜着的板凳上,手里举着两个铁坨坨,缓慢地一起一落。 陈小苗眼睛瞪得老大! 那女人瞧着身形纤细,骨架子比她大不了多少,可那身形……那屁股……怎么能翘成那个样子? 跟戏台子上旦角穿的、里头塞了的戏服似的。 正看得出神,宋佳已经换好一身干爽的衣服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一瞧,撇撇嘴:“看什么呢,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陈小苗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旁敲侧击问:“宋佳姐,恁瞅那女的……她那儿,咋能长成那样哩?” “嗨,你说她那个胸啊?一看就是假的。” “假的?” “就是往里头塞两团硅胶,让它瞧着大呗。” 陈小苗想起楼上那个脸上动过刀子的女人,心里头咯噔一下,赶紧把某些不该有的念头给掐灭。 “不过嘛……” 宋佳话锋一转,摸着下巴评价道:“她胸虽然是假的,但那屁股,可是实打实自个儿费工夫练出来的。” 陈小苗又惊了! 她下意识地瞅了瞅自己平平无奇的前头,又扭头瞅了瞅自己空空如也的后头。 “练,和练功一样吗?” “差不多一个意思。” 陈小苗沉默良久……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宋佳身上,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郑重。 “宋佳姐。” “嗯?” “俺想练!” (本章完) 第54章 陈小苗和健身教练 第54章 陈小苗和健身教练 下午四点多,陈小苗回到家中。 陆远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听见开门声,头也不抬地问:“回来了?” “嗯。” 陈小苗应了一声,手里提着两个购物纸袋。 陆远眼角余光瞥见,手上操作一顿,游戏里的小人被一枪撂倒。 他索性丢开手机,上前调侃道:“嘿,稀罕事儿啊,你这铁公鸡居然舍得拔毛?” 陈小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把袋子放到茶几上:“没多少钱,这个还是宋佳姐送俺的。” 陆远凑过去瞧,一个袋子里装着个造型古怪的公仔玩偶,另一个袋子里则是一台巴掌大的白色小风扇。 想都不用想,那公仔肯定是宋佳开盲盒手气不好,抽到重复的款式,顺手丢给陈小苗的。 至于这风扇…… 只见陈小苗献宝似的捧起那台小风扇,径直走进厨房,在角落里找个闲置的插座插上。 按下开关,扇叶“嗡嗡”地转起来,吹出一股微弱的风。 她咧开嘴,露出心满意足的憨笑,回头对陆远道:“卖东西那老板说了,这玩意儿省电,开一晚上也用不了一毛钱的电哩。” 江城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但厨房里一旦开火,那股子热气还是熏得人难受。 家里厨房不是没装厨用空调,可自从陈小苗知道那玩意耗电费之后,就再也没见她开过,宁可在厨房里热得满头大汗。 陆远清楚,有些观念在这小丫头心里已经扎了根,劝是劝不动的,索性不多费口舌。 他转而问:“今天出去耍得咋样?” 陈小苗摇摇头,兴致不高:“就那样吧。” “咋了?” “全程都是宋佳姐在买东西,俺就在边上瞅着。” 陈小苗叹气吐槽:“俺俩还去了一个绿不垃圾的店,喝了两杯黑乎乎的水,又苦又涩,宋佳姐说那是啥……咖啡。” 陆远听得直乐,突然心里又泛起嘀咕。 俩姑娘今天去的是江城有名的奢侈品商场。 宋佳家境确实不错,但也没到能把奢侈品当白菜买的地步,钱向来是有谱的。 更何况,她不是一直说自己待业在家,没个正经收入吗? 最近这是……中彩票了? 陆远正纳闷,陈小苗突然在他身边坐下,身子朝他这边挪了挪,欲言又止,神情扭捏。 “陆远……” “嗯?” “俺……俺想……”陈小苗脸憋得通红:“俺想……练……练身……” “健身?”。 “对对对,就是健身!” 陈小苗如蒙大赦,连连点头。 陆远无奈地叹了口气。 宋佳早就把陈小苗在健身房那点心思全跟他吐槽了一遍,他是真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也有身材焦虑的一天? “行。” 陆远笑呵呵说:“我教你两下子倒是没问题。” 陆远大一到大三那会儿,上完课就喜欢去泡泡健身房,还算练得不错。 可自从捡到陈小苗,他心思就散了,每天下课就跟脚底抹了油似的往家赶。 唉,女人误我…… 听见陆远能教自己,陈小苗当场激动道:“陆远,那俺们多久开始?” 陆远看陈小苗一副恨不得当场就地开练的架势,伸出两根手指对准她脑门上轻轻一弹。 “急啥!你病没好,身子还虚着,瞎折腾啥?” 陈小苗捂着额头,小声嘟囔:“俺觉着身上有劲儿……” “你觉得不算数,我说的才算。” 陆远板起脸,拿出一家之主的派头:“这叫欲速则不达,懂不懂?给我老老实实再歇两天,等身子骨彻底利索了再说。” 见陆远态度坚决,陈小苗也不敢再犟,只好蔫蔫地点点头。 “哦……那,那得歇几天哩?” “看情况,最少两天,另外我还得准备器材。” “器材?” “就是练功用的家伙事儿。” 打发了陈小苗去歇着,陆远摸出手机点开网购软件。 “哑铃……女孩子用,先来对小号的,别回头把胳膊给抻着。” 他挑了款粉色的浸塑哑铃,重量最轻的那种,丢进购物车。 “瑜伽垫,这个得有,地板太硬,别把她给硌坏了。” 加购。 “弹力带……” 加购。 陆远正买得起劲,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猜你喜欢”的推荐商品。 一个硕大的,色彩鲜艳的瑜伽球。 商品宣传图上,一个身材火辣的模特正以一个高难度的姿势趴在球上,曲线毕露。 陆远的指尖顿住,脑海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某个画面——陈小苗穿着同款紧身的短衣短裤以同样姿势趴在球上,小脸憋得通红,冲他喊。 “陆远,恁瞅瞅,俺这样中不中?” “咳……呵呵。” 陆远被自己脑子里不着四六的念头呛得直乐呵,顺手点击下单。 做完这一切,陆远放下手机,心里头竟莫名有些小期待。 当然,他只是纯粹地为陈小苗的身体健康着想。 嗯……很纯粹! 照旧感谢各位打赏月票推荐评论! 咚!咚!咚! (本章完) 第55章 好狗! 第55章 好狗! 两天后,快递上门。 几个大小不一的纸箱子堆在客厅中央,陈小苗围着它们来回打转,像只好奇的小猫。 “陆远,这些就是恁说的家伙事儿?” “对。”陆远正拿着小刀划开胶带:“拆开瞧瞧。” 陈小苗立马蹲下身,帮忙把东西一件件往外掏。 一对粉嘟嘟的铁疙瘩,一个能卷起来的软垫子,几根五颜六色的长条皮筋,还有一张……瘪瘪的、迭在一起的巨大软皮。 她捏起那对粉色铁疙瘩,在手里掂了掂,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恁轻哩?” 陈小苗扭头看陆远,难以置信问:“这玩意儿能练啥?俺瞅着还没咱家擀面杖沉。” 陆远把手里的打气筒丢给她:“你先把那个大气球给打满。” 陈小苗将信将疑地接过打气筒,按照陆远的指示,把气嘴插进巨大胶皮的气孔,吭哧吭哧地往里打气。 陆远则铺开那张崭新的瑜伽垫,拍拍手:“行了,过来,先热身。” “热身?” 陈小苗停下动作,一脸困惑:“做啥活儿还得先热身哩?俺们以前下地干活,扛起锄头就干了。” 陆远板起脸,态度严肃:“别有的没的,不好好拉伸,待会儿筋给你抽了,有你哭的。” 陈小苗见他神情认真,不敢再多嘴,乖乖站过去,有样学样地转动手腕脚腕。 二百五以为他俩在玩什么新游戏,兴奋地凑过来,绕着两人的腿打转,尾巴摇得像个拨浪鼓。 “再来,高抬腿,膝盖尽量往上抬,慢一点,感受大腿发力……” “弓步压腿,注意后腿要伸直,身子往下压……” “行了,热身差不多,咱们先从最基础的开始。” 陆远让陈小苗站到瑜伽垫上,自己则站在她面前做示范。 “看好,这叫深蹲。腰背挺直,屁股往后坐,就跟要坐个没影儿的板凳一样,往下蹲,蹲到大腿和地面平行。” 陈小苗学着他的样子,身子僵硬地往下沉。 “不对不对,膝盖不能超过脚尖。” 陆远上前一步,伸手虚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膝盖。 “对,感觉屁股后面有股劲儿在往后拉……再往下点……诶,对了!” 两人离得极近,互相的气味清晰可闻。 陈小苗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热气直往耳朵上窜,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陆远手掌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烫得她心尖发颤。 “俺……俺咋觉着恁这姿势怪得很哩……” 她小声嘟囔,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陆远。 “别分心。”陆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退后一步:“你自己找找感觉,先做十个。” 陈小苗定了定神,咬着牙,一个接一个地蹲下去。 动作虽然还有些笨拙,但总算有了点模样。 十个做完,她撑着膝盖,小脸发红,微微喘着气。 “陆远,俺就这么蹲几下,真管用?” “放心吧……”陆远把瑜伽球滚到她跟前:“来,下一个项目。” “这个咋练?” “你先坐上去,试着保持平衡,别掉下来。” 陈小苗瞅着那个晃晃悠悠的大球,心里头发怵,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一点点把身子坐上去。 “哎呀!” 球身一晃,她立马惊叫一声,手脚并用地在空中乱划,像只掉进水里的旱鸭子。 陆远赶紧扶住她:“别慌,用腰腹使劲儿,稳住!” 忽得,一直在旁边围观的二百五终于按捺不住,兴奋地叫唤一声,一个猛子冲上来,用它那大脑袋“duang”一下顶在瑜伽球上。 “啊——!” 陈小苗只觉身下一空,整个人朝后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陆远几乎是下意识往前跨出一大步,长臂一伸,稳稳当当将陈小苗捞了个满怀。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后脑勺也没跟冰凉的地板亲密接触。 陈小苗躺在温热坚实的胸膛里,下意识地抓紧陆远胸前的衣料,惊魂未定地睁着眼,心脏“咚咚咚”地擂着鼓,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随即一骨碌爬起来,气冲冲地指向还在拿头蹭球的罪魁祸首。 “二百五!恁个败家玩意儿,恁是不是想造反哩!” 陈小苗一把揪住狗耳朵,又不敢真使劲,只能虚张声势地晃它脑袋:“恁是不是皮痒痒了?再捣乱,晚上恁饭盆都给恁扣喽!” 二百五被晃得晕头转向,舌头耷拉在外头,一脸无辜地瞅着自家女主人。 陈小苗训完狗,脸上那股子热气还是没退下去,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不练了不练了!” 她拍了拍裤腿上不存在的灰,自顾自地嘟囔:“恁瞅瞅天都快黑了,俺还是去给恁做饭吧,练功啥的明天再说……” 说完,她也不等陆远回话,手脚麻利地把一堆东西收拾好,逃似的往厨房走,嘴里还念念有词。 等厨房里传来切菜的“笃笃”声,陆远蹲下捏住狗头。 二百五以为又要挨训,脑袋往下一缩。 “干得不错。” 陆远挠挠狗下巴,语气里满是赞许:“今天立功了,晚上给你加个鸡腿。” 二百五一听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尾巴摇得更欢,仰起头“嗷呜”叫唤两声,像是在说——“一言为定”。 (本章完) 第56章 入秋的衣裳(求求追读) 第56章 入秋的衣裳(求求追读) 国庆假期的喧嚣仿佛还在昨天,一转眼,日历已经翻到十月下旬。 南方秋意湿润,不似北方那般干爽凛冽。 风里裹着桂的末香和微凉的水汽,吹在人身上,凉意便顺着领口袖管往里钻。 陈小苗实在熬不住,从陆远衣柜里摸了件衣服穿上。 等到陆远回家一开门,就瞅见一团深灰色的不明物体正窝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里播放的抗日片。 那“不明物体”听见开门声,动了动。 一颗小脑袋从宽大的领口里探出来,冲他露出一个笑脸。 “恁回来啦?” 陆远将书包搁到玄关柜上,笑呵呵走过去。 陈小苗身上套着一件男款冲锋衣,由于陆远身高一米八五,他的冲锋衣穿在陈小苗身上显得格外滑稽。 宽大的肩线耷拉到陈小苗胳膊肘,长长的袖子被她费劲地挽了好几圈,才勉强露出两只细白的手腕。 下摆几乎垂到她膝盖窝,整个人瞧着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又像是把自己裹进了一个移动的布口袋里。 “你这是……从我衣柜里翻出来的?”陆远忍着笑意问。 “嗯。” 陈小苗点点头,还献宝似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恁这衣裳真是中嘞!不仅挡风,里头还有一层绒,暖和哩! 俺拿来穿穿,不碍事吧?” “不碍事是不碍事……” 陆远绕到沙发后头,伸手捏了捏她挽起来的袖口,那厚度都快赶上一本新华字典。 “可你穿成这样,手还能动弹吗?” “能动弹哩!” 陈小苗抬手晃晃胳膊,结果那挽起的袖子“唰”地一下滑了下去,直接盖住了她的手。 她“哎呀”一声,赶紧用另一只手去捞,结果两只手都被严严实实地困在了袖管里,像两只扑腾着翅膀却飞不起来的雏鸟。 陆远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陈小苗有些羞恼,又有些不好意思,干脆把头一缩,躲回宽大的领口里,瓮声瓮气地嘟囔。 “笑啥笑,有啥好笑的……” “没笑你,没笑你。” 陆远强行把笑意压下去,伸手帮她把滑落的袖子重新挽好,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微凉的皮肤。 随即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看打鬼子哩。” 陈小苗从领口里钻出来,指着电视屏幕:“恁瞅瞅这帮天杀的……” 陆远瞥了眼电视,一部制作粗糙的抗日神剧,里头的“鬼子”一个个蠢得跟猪似的,被主角耍得团团转。 陈小苗作为亲身经历的过来人,她肯定知道抗日神剧有多夸张离谱,可架不住就是爱看…… 陆远没再打搅她,转头进了厨房。 厨房里,砂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是陈小苗炖的萝卜排骨汤,浓郁的肉香混着白萝卜的清甜,瞬间勾起陆远食欲。 “晚上吃什么?”陆远掀开锅盖,香气扑面而来。 “就喝汤,再炒个青菜。” 陈小苗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冰箱里还有点剩肉,恁要想吃,俺再给你炒个辣椒炒肉。” “行。” 饭菜很快上桌。 两人面对面坐着,陈小苗吃饭还是老样子,小口细嚼慢咽,生怕浪费一粒粮食。 今天身上过于宽大的冲锋衣让她动作显得笨拙,夹菜的时候,袖口总是不小心蹭到汤汁。 陆远给她盛了碗汤,随口道:“你那几件短袖天冷不能再穿,晚上没事,我陪你出去买两身秋天的衣裳。” 陈小苗扒饭的动作停住,抬起头。 “中!” 她没有推辞,清楚自己是该添置衣裳了,总不能一直蹭陆远的穿,男人衣服太大,干活儿也不方便。 陆远反倒有些意外,他还准备了一套说辞,预备着陈小苗又心疼钱,没想到这回这么痛快。 饭后,陆远骑着电瓶车,载着陈小苗来到附近热闹的步行街。 这块区域不比商场高档,但胜在店铺多,种类全,价格也比较亲民。 “走吧,去瞧瞧。” 陆远停好车,和陈小苗走进一家装修简洁的服装店。 店里主打的是年轻人喜欢的休闲运动风,卫衣、帽衫、运动裤挂了满满一墙。 陈小苗一进去,没有像其他姑娘那样直奔哨的款式,而是先悄悄地走到衣架旁,翻开一件卫衣的吊牌。 当看清上头的标价后,她瞳孔微微一缩,不动声色地把吊牌塞回去。 “怎么样?有喜欢的吗?”陆远走过来问。 “这……这料子瞧着不咋地。”陈小苗摇摇头,煞有介事地评价道:“恁薄一层,不挡风,不值当。” 陆远哪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也不点破:“那咱们再换一家。” 一连逛了三四家店,陈小苗总能找到理由拒绝。 不是嫌料子不好,就是嫌颜色太艳,要么就是说“针脚太稀,不结实”。 陆远也不催,就耐着性子陪她一家家地逛。 最后,两人走进一家挂着“全场清仓,一件不留”横幅的折扣店。 店里人头攒动,衣服都堆在几个大车里,跟菜市场卖处理菜似的。 陈小苗眼睛一亮,一头就扎了进去,开始在衣服堆里奋力“淘宝”。 没一会儿,她就从一堆衣服底下扯出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 她先是仔细检查一遍有没有抽丝或者污渍,然后又翻出吊牌看了看价格,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陆远,恁瞅瞅这件衣服咋样?” 她举着手里的卫衣,朝陆远扬了扬。 陆远走过去接过来,衣服款式很简单,就是最基础的纯色卫衣,摸着手感还行,价格也确实便宜。 “还行,你去试试?” “不用试,俺比划比划就中。” 陈小苗把衣服在自己身前比了比,点点头:“大小差不多。” 接着她又陆续翻出两条长裤和一件卫衣,刚好凑成两套。 陆远从她手里接过衣服:“就买这几件?” “够穿哩!” 陈小苗很是满足道:“换着穿就中,买恁多干啥,等到腊月恁又得来给我买布衣裳。” 陆远拗不过她,只好陪她去付了钱。 四件衣服加起来不到二百块,陈小苗果断自己掏钱结账。 从折扣店出来,两人继续顺着步行街往前走。 路过一家女装店时,陈小苗的脚步不自觉慢下。 她停在橱窗前,目光被假人模特身上一条裙子给吸引。 那是一条姜黄色的连衣裙,麻质地,款式简单大方,长袖收腰,裙摆垂到小腿,带着几分文艺和温婉的气息。 在周围一堆里胡哨的衣服里,显得格外素净好看。 秋日的暖黄灯光从店里透出来,洒在裙子上,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温柔的暖意。 陆远顺着陈小苗的目光看过去,轻声询问:“喜欢?” 陈小苗猛地回过神,连连摆手。 “没,俺就是随便瞅瞅……” 并再次强调。 “真只是随便瞅瞅!” (本章完) 第57章 闹伴娘? 第57章 闹伴娘? 陈小苗目光还是黏在那裙子上,舍不得挪开。 那种眼神,是一个年轻姑娘对漂亮东西的纯粹向往,和生存温饱无关。 要是换了别的女人,陆远兴许会觉得有那么点“绿茶”,可这话从陈小苗嘴里说出来,那就是真“随便瞅瞅”。 这丫头,连说“喜欢”两个字都没底气。 陆远并没有大手一挥带她进店里豪气下单,只是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店铺的招牌,默默点开外送跑腿。 “走,回家。” “哦……” 陈小苗应了声,缓缓跟上陆远脚步。 等回到家,陈小苗瞅见门口立着一个薄薄的纸盒。 她“咦”了一声,弯腰捡起纸盒,分量轻飘飘的。 “啥玩意?” “拆开看看呗。” 进屋后,陈小苗找来剪刀小心翼翼划开胶带,顷刻两眼放光。 她扭头看向陆远,语调兴奋:“恁……恁啥时候买的?” 可那股子喜悦劲儿还没过去,她又忽地意识到什么,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她刚才不该在陆远面前表露出那么明显的喜欢。 男人事事惯着她,真怕哪天把她给惯坏哩…… “谢谢恁嘞。” 陆远闻言一愣,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数落我一顿,然后让我明儿就拿去退了呢。” 陈小苗抱紧盒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纸箱边缘,小声嘟囔:“俺说退,恁也不会退……” 相处久了,陈小苗越来越清楚陆远的脾性。 陆远看着随和,实则主意大得很,他决定的事,自己再怎么掰扯也没用,过于纠结,倒显得自个儿做作。 忽得她脸颊飞起两片薄红,试探问道:“恁是不是……也想瞅瞅俺穿上是啥样哩?” 陆远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行啊陈小苗,越来越通人性了。” 陈小苗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瞅见二百五从窝里爬起来,应景地“嗷呜”叫唤了声,她才品出味儿来。 “恁个信球……” 她气恼地鼓起腮帮,举起粉拳在陆远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捶上一拳,抱着裙子扭头回到自个房间,把门“砰”地关上。 没过几分钟,房门“吱呀”一声,重新打开一道缝。 陈小苗换上了新裙子,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 简单的剪裁勾勒着她纤细的腰身,长袖和及膝的裙摆恰到好处地掩去了过分的瘦削,只留下一种邻家女孩般的清新温婉。 “中。” 陆远果断竖起大拇指:“正好,明天你穿这身陪我去参加订婚宴。” “订婚?”陈小苗疑惑道:“谁订婚?” “于洪凯啊。”陆远提醒道:“就上次我同学会那个,忘了?” 于洪凯在同学会上说过十月订婚,并客气地邀请在场所有人,可真收到请帖的,只有陆远和宋佳。 陈小苗嘟囔:“那俺是不是又得装恁媳妇?” “怎么,还没装习惯?”陆远存心逗她,故意道:“要不你先练练,喊句老公来听听?” 陈小苗扭头发出一声轻哼,没搭理陆远的调戏,回房洗漱去了。 …… 于洪凯的订婚宴设在江城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顶层宴会厅,下午两点宴会结束。 陆远到家扯开勒得发紧的领带,把笔挺的西装外套随手丢在沙发靠背上,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形瘫倒在沙发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相较于他的疲惫,陈小苗倒是精神头十足。 她往沙发上盘腿一坐,捧着拿回来的喜盒子,捏起一颗酒心巧克力塞进嘴里,幸福地眯起眼睛,两颊鼓起一个小小的仓鼠包。 “俺娘嘞,陆远,恁们这儿的人订婚,都恁大阵仗?” 陈小苗含糊不清地开口,眼睛里还有几分未褪尽的惊奇。 今天那场面,着实是把她给看傻了。 整个宴会厅那叫一个亮堂,天板上垂下来的水晶灯一串一串,比地主家的琉璃珠子还晃眼。 地上铺着厚厚的红毯,踩上去软绵绵的,走路都没声。 满场的鲜堆得跟不要钱似的,那香味儿熏得她直犯迷糊。 最让她咋舌的,还是那些吃食。 长条桌上摆满了各色点心菜肴,做得跟画儿一样,宾客们端着高脚杯,三三两两地聚着说话,想吃啥就自个儿去盘子里取,压根没人管。 简直比戏文里的皇帝佬儿娶媳妇还排场…… “有钱烧的。” 陆远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回应。 陈小苗瞅着他那副快断了气的模样,从盒子里捏起一颗果,剥开纸送到陆远嘴边。 “恁尝尝这个,甜。”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陆远嘴唇,他下意识地张开嘴,将甜到发腻的太妃吸入口腔。 陈小苗满意地坐回去,又好奇地问:“陆远,啥是伴娘嘞?” “洋鬼子那边传过来的臭毛病。” 陆远嚼着,含糊解释道:“新娘子结婚那天,找几个没出嫁的好姐妹陪着,帮着拿拿东西,挡挡酒,凑个热闹。” “哦……”陈小苗点点头,又道:“刚才俺和宋佳姐陪着新娘子聊闲天,她问俺愿不愿意也去给她当伴娘。” “你想去凑这个热闹?” “俺本意是不想的。” 话说到这,陈小苗又顿了顿,神情里透出几分不好意思。 “可是……” “可是啥?” “可是俺听说,当伴娘,能给个大红包哩。” 陆远哭笑不得:“陈小苗,你是不是掉钱眼里了?” 陈小苗掰着手指头给陆远分析起来:“恁瞅恁那同学,出手恁阔绰,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的红包,那肯定小不了,这钱不挣白不挣。” 陆远彻底没了脾气,摆摆手:“行行行,你想去就去,没人拦你,正好提前去学学人家那套流程,指不定……日后咱们自个儿用得上。” 陈小苗低下头,假装没听见陆远后半句,拿出手机给宋佳发消息。 【陈小苗】:宋佳姐,我想好了,我去。 那头几乎是秒回。 【不想佳班】:ok![猛男点头.jpg] 【不想加班】:那后天下午,一块去试试伴娘服。 陈小苗关掉手机,再次认真请教道:“陆远,当伴娘还有别的讲究不?” “是得注意一件事。” “啥事?” “有人会闹伴娘。” “闹伴娘?咋个闹法?” 话音刚落,陆远毫无征兆一个翻身坐起,长臂一伸精准扣住陈小苗的手腕,用力一扯。 陈小苗“呀”地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地朝着陆远倒去。 天旋地转,二人位置对调。 陆远身体罩在陈小苗上方,双手撑在她两侧耳畔,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陈小苗脑子“嗡”的一声,思绪一片空白,心脏擂鼓似的狂跳。 陆远缓缓低下头,嘴唇近乎贴上她耳垂,一字一顿。 “就这么……闹!” (本章完) 第58章 恁个大信球! 第58章 恁个大信球! “恁……恁放开!”陈小苗猛地回过神,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手腕一拧,另一只手用力推在陆远胸口。 陆远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向后一仰。 陈小苗手脚并用从沙发上弹起,赤着脚往后跳开两步,逃离陆远的“攻击”范围。 她胸口剧烈起伏,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捂着自己刚刚被热气喷过的耳朵,脸颊红得滴血,双眸溜圆,又羞又恼地瞪着陆远。 “恁……恁咋能这样哩!” 她声音都带了点颤:“这……这要是真闹伴娘,俺……俺不去了!给座金山俺也不去!” 陆远坐直身体,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打趣道:“逗你玩的,瞧把你吓的。” “这能是玩笑?!”陈小苗气鼓鼓的,显然不信。 “真是玩笑。”陆远收了笑,语气认真了些:“放心吧,于洪凯他们家如今也算有头有脸,婚礼都是正经亲戚朋友,没人敢瞎胡闹。 再说了,有我和宋佳在边上看着呢,谁敢真闹你?” 陈小苗见陆远眼神坦荡,不像说谎,那股羞恼劲才慢慢平复,可心里头莫名的悸动和脸上残留的热度却没那么快消散。 她抿抿唇,还是觉得有点气不顺,又不好再发作。 “哼!” 最终只是重重哼了一声,扭身就往自己房间走,脚步踩得地板咚咚响,像是在泄愤。 走到房门口,陈小苗脚步一顿,又快速折返回来,一把抄起茶几上的喜盒子,紧紧抱在怀里。 “俺的,恁坏,不给恁吃!” 她瞪陆远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小得意和小报复,仿佛在埋怨——“臭陆远,让你吓唬我!” 陈小苗说完头也不回地冲进房间锁上房门,陆远无奈地摇头笑笑。 小丫头气性还挺大…… 房间里。 陈小苗在床上躺下,呼吸越来越急促。 陆远骤然压下来的身影,他说话时拂过耳廓的热气,还有他扣住自己手腕时那不容挣脱的力道……像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来回闪。 她慢慢蜷缩身体,把脸埋进膝盖。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最近陆远对她越来越“放肆”。 自从教她“练功”之后,陆远好像就有点……“顺手”了。 递东西的时候,指尖会“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看她做饭热得冒汗,会直接拿毛巾给她擦额头;晚上一起看电视,他瘫在沙发那头,长腿一伸,脚丫子就能碰到她蜷在沙发这头的腿…… 每次她都觉得像被小虫子蛰了一下,又麻又痒,想躲开陆远的揩油,可又有点……舍不得躲开。 陈小苗明白,男人这是在“揩油”、“吃豆腐”,是孟浪轻佻的举动。 以前在道观里清修,后来逃难朝不保夕,男女大防在她脑子里始终刻得死死的。 可陆远这些举动,一次比一次过分,一次比一次让她心慌意乱。 刚才陆远压下来的时候,她那一瞬间真的以为陆远要对她做点啥,吓得她魂都快飞了! 可奇怪的是,除了惊吓,她心里头……好像还藏着点别的。 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蹦跶得她心口发慌,甚至……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兴奋? 念头一冒出来,陈小苗的脸“腾”地一下又烧了起来,比刚才更烫。 她赶紧甩甩头,想把那点羞人的念头甩出去。 “陈小苗!恁想啥哩!不知羞!” 她小声骂自己一句,把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喜盒子上降温。 可脑子还是不受控制地继续想。 要是……要是陆远真想要她……她……她该咋办? 给他?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紧绷。 她不是不愿意…… 陆远救了她,收留她,给她吃穿,教她认识这个陌生的年代,是她如今在世上唯一的依靠和温暖。 她心里头,早就把陆远放到了一个很重很重的位置。 给他……好像也不是那么抗拒。 可给了之后呢? 自己又算个啥? 究竟要不要找陆远要个名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卧室大门重新被打开,陈小苗赤着脚,一点点挪出房间,直到在沙发边停下。 陆远已经睡着。 高大的身子在不算宽敞的沙发里蜷得有些别扭,长腿委屈地搭在扶手上,一条胳膊垂落下来,指尖触到地板。 脸上眉头微微蹙着,像是梦里也不安稳。 陈小苗蹲下身,抱着膝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陆远。 刚才在房里翻腾的心绪——羞恼、慌乱、还有那点让她自己都脸热心跳的“小兴奋”——这会儿奇异地沉淀下来。 “嗷嗷……” 二百五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歪着脑袋,困惑地看着蹲在沙发边的女主人。 陈小苗吓了一跳,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嘘——” 二百五哪里懂这个,见女主人有反应立刻来了精神,欢快地蹦跶起来。 它凑到陈小苗腿边,湿漉漉的狗鼻子在她膝盖上蹭了蹭,又好奇地去嗅沙发边垂落的那只属于男主人的手。 “二百五,别……” 陈小苗赶紧控制住二百五,阻止它继续发出动静。 可还是晚了一步,这只蠢狗已经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在陆远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啪嗒。” 陆远在睡梦中猛地一抽,含糊地咕哝了一声,眼皮颤动,似乎要醒。 最后翻了个身…… 陈小苗长舒一口气,眼眸微垂,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恁个大信球!” (本章完) 第59章 同房 第59章 同房 “叮叮叮……” 手机铃声打破客厅的沉寂,陈小苗赶紧起身退开两步,装作若无其事。 陆远迷迷糊糊睁眼,摸索出沙发缝里的手机,瞅一眼来电显示。 “哈……奶奶?” “干吗呢?” “搂着媳妇睡觉呢。” “大白天睡什么觉!” “您老想不想抱曾孙?” “正经点,去趟高铁站接个人。” “谁啊?” “你表妹,孙瑶!我把她电话发你wx,赶紧去,别让人小姑娘等急了。” 孙瑶? 陆远脑子还有点懵,这名字听着耳熟,一时半会儿却对不上号。 他挂断电话,甩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得去高铁站接个人,小苗你一块不?” “中!” 陈小苗乖巧地点头,跟在陆远身后换鞋出门。 高铁站人流如织。 陆远把车停在落客区,拨通孙玉梅发来的号码。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喂,是陆远表哥吗?” “是我,瑶瑶,你在哪个出站口?” “a2!表哥我穿件蓝色牛仔外套,背个粉色双肩包,短发!” “行,我车牌号是京a……” 没过几分钟,女孩拉开车门钻进后座。 十六七岁,个子不高,一头利落的短发,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但精神头倒是十足。 “表哥好!” 孙瑶笑容开朗,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你好。” 陆远透过后视镜冲她笑笑,这才想起自己是有这么个表妹。 奶奶亲弟弟的大儿子早年离世,留下两个女儿,其中小女儿孙瑶查出白血病,去年刚做完血干细胞移植手术。 当时为自己侄孙女的事,已经退休的奶奶没少动用关系,在医院里跑前跑后。 孙瑶目光转向副驾驶的陈小苗,好奇问:“表哥,这位姐姐是?” “你嫂子。” “哦……嫂子好!” 孙瑶声音瞬间拔高,给陈小苗喊得一激灵,浑身都不自在。 “恁……恁好……” 陈小苗脸颊微红,羞涩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去医院的路上,孙瑶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陈小苗聊着天。 从江城的天气聊到豫州胡辣汤,看得出她术后恢复不错,至少精神头是满的。 来到医院,三人没走正门挂号,在陆远的带领下熟门熟路走进住院楼,来到血液科楼层。 刚到孙玉梅的办公室门口,就瞧见里头四五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跟挨训的小学生似的,蔫头耷脑站成一排。 孙玉梅脸色铁青:“我上周让你们回去多翻翻书,谁翻了?告诉我谁翻了! 好歹你们啃了那么多年医书,这么个典型的病例,肝功指数异常,皮肤渗血,都摆在你们脸上了,居然还能诊断成药物过敏? 非要等病人出现高危现象才有反应,真是要把我这把老骨头气死……” 孙玉梅停下脚步,目光如炬,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 “我问你们,后续可能导致生命危险的并发症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 终于,一个胆子稍大的女生找出一本厚厚的专业书,手忙脚乱开始翻找。 孙玉梅眼神一凛:“别翻了,第三版,第312页,第五行!” “我去……还真是,孙主任你怎么知道?” “废话,书是我主编的!” 孙玉梅被气得哭笑不得,摆手打发众人离开。 一群实习医生如蒙大赦,灰溜溜地作鸟兽散。 走廊外的陆远一脸习以为常,陈小苗却看得一愣一愣。 上次她见陆远的奶奶,老太太和蔼可亲,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透着慈祥。 今天怎么跟吃火药似的,那股气场直让她心里头发怵。 打发走不省心的学生,孙玉梅也到了下班的点,瞧见门口探头探脑的三人,便冲他们招招手。 “都杵在门口干啥,进来呀。” 一进办公室,孙瑶就扑了过去,甜腻腻地喊上声——“姑奶奶!” “哎!” 孙玉梅乐呵呵地应着,让孙瑶在身边坐下,仔细端详起她的气色,又问了些最近的身体状况。 确定没什么大的异常,孙玉梅才放下心。 “行,明后天我给你安排个全面复查,这几天你就先在江城住下。” 紧接孙玉梅抬头看向自家孙子,商量道:“我那老破小住着不方便,你房子大,收拾个房间出来让瑶瑶住几天。” 陆远脸色微变,赶紧道:“要不我给瑶瑶在医院附近开个酒店房间?离得近,方便复查。” “开什么酒店,你钱多了烧的?” 孙玉梅眼睛一瞪:“你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住个人怎么了?要是缺被褥床单,我那有新的,你现在就跟我回家去拿!” 陆远还想辩解,一旁陈小苗却连连点头,主动凑到孙玉梅跟前告状:“就是就是!奶奶,恁是不知道,陆远他平时钱可没谱了,手松得很!” 孙玉梅一听就乐了,拍拍陈小苗手背,笑呵呵道:“好孩子,以后你帮我看着他点,他要是不听话,乱钱,你就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中!” 陈小苗开心应下。 直到孙玉梅陪着孙瑶去挂号登记,陈小苗还沉浸在拿到“尚方宝剑”的喜悦里,嘴角那点笑意藏都藏不住。 陆远突然开口:“你准备准备吧。” 陈小苗眨眨眼,茫然问:“准备啥哩?” “准备搬到我房里睡。” “为啥哩?!” “你现在假扮的是什么身份?” “恁……恁媳妇啊……” “那不就得了。” 陆远两手一摊,表情无辜又理所当然。 “当着亲戚的面,媳妇你难道要跟我分房睡?” 感谢肉哥爬塔的100打赏 感谢ljlwal的110打赏 感谢书友20250727104518897的100打赏 感谢且将清风佐酒的100打赏 感谢书友20250727104518897的250打赏 感谢电车之羊的500打赏 感谢再思_的500打赏 感谢水星的蒙面超人的100打赏 纷飞谁人怜的500打赏 (我平日只在电脑端看数据,今天才看到打赏,抱歉……) (本章完) 第60章 共枕(求追读!) 第60章 共枕(求追读!) 陈小苗这才反应过来,似是如梦初醒。 刚才光顾着拿“尚方宝剑”高兴,压根没琢磨这茬! 她纠结道:“那俺去找奶奶说说?” “晚了!” 陆远唉声叹气,慢悠悠道:“老太太精得跟猴儿似的,早就挖好坑等你跳,你倒好,自个儿抱着土就往里头填,还嫌填得不够实诚。” 其实他心里门清。 孙玉梅八成是瞧出他俩之间有猫腻,又拉不下脸来盘问,现在正好把孙瑶派过去,当个移动的“探头”。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老太太嘛,一把年纪想抱曾孙,能理解。 之后孙玉梅临时被一个紧急会诊叫走,陆远领着孙瑶和陈小苗先回了家。 抵达小区大门口,陆远故意咳嗽两声:“媳妇你先上楼,把屋……收拾收拾,别显得太乱,我陪瑶瑶去买点东西。” 陈小苗心领神会,闷头就往楼上冲。 她火急火燎地冲进自己房间,三下五除二把被子迭成豆腐块,枕头拍得蓬蓬松松,再把平日使用的文房四宝转移到书房,力求清除掉一切生活痕迹。 晚饭时分,家里餐桌多了副碗筷。 陆远给孙瑶夹了块排骨,随口问起她近况。 “还行啦……” 孙瑶小口啃着排骨,含糊不清道:“我姐每个月都给我打钱,学费、生活费还有医药费都够用。” 陆远记得孙瑶的姐姐孙瑜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年纪轻轻负担这么一笔开销想来也不容易。 他好奇问:“你姐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孙瑶晃晃脑袋:“我也不知道,每次问她,她就让我好好念书,别管那么多。” 陆远顺势又问:“那你学习还好吧?” 孙瑶扒饭的动作顿住,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没事,慢慢来总能赶上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先把身体养好。” 陆远出言安慰,心中了然。 孙瑶去年大半年都在准备手术,后续又隔三差五跑来江城复查,落下太多。 小姑娘并不是什么天才,学校也只是县城里的普通高中,能跟得上才奇怪…… 孙瑶碗里的饭还没扒拉干净,搁在桌角的手机“嗡嗡”响起,来电显示姐姐。 她赶紧放下筷子接听,顺手按下免提,一个温柔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 “瑶瑶?” “喂,姐!” “你在表哥家?” “嗯!正吃饭呢,嫂子做的饭可香了!” 孙瑶说着,将手机往陆远那边递了递。 “小瑜,瑶瑶在我家呢,你放心,复查我会陪着她的。” “真是太麻烦表哥你……” 孙瑜郑重道谢,随后重新将话题转向孙瑶。 “瑶瑶,你在表哥家一定要听话,不能给表哥添麻烦。 有空多看看书,你们老师前天给我打电话,说你英语摸底考成绩太差,单词量跟不上……” 温柔的声线里,裹着沉重的压力。 孙瑶脸上的笑意逐渐黯淡,脑袋一点点垂下,小声应着:“嗯……知道了姐。” 陆远在一旁都替孙瑶感到窒息,更奇怪那头电话背景音吵得厉害。 像是有人在高声唱歌,还夹杂着骰子碰撞的清脆声响,乱糟糟的一片。 吃完饭,陆远早早洗漱完,换了身深黑色的质睡衣,重新晃悠到客厅。 孙瑶和陈小苗正挤在长沙发上,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对着手机屏幕指指点点。 “嫂子嫂子,这个是妲己,她会‘biu’地一下丢个爱心出来,要是被砸中,就走不动道。” “妲己,那只狐狸精,咋叫你主人哩?” “哎呀,游戏里设定是这样的……喏,这个是李白!” “李白长这样?咋拿着把剑,他要打人么?” “不打人,打野!” ……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陆远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孙瑶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关上手机,像是晚自习被老师抓包的学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心虚。 “嫂子瞅着好玩,我……我就教她认认英雄……” “你嫂子平时在家也闷得慌,你教会她,正好能解解闷。” 孙瑶却摇摇头,站起身。 “不玩了不玩了,我……我还有好多单词没背熟,我这就去背。” 说完,孙瑶快步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陆远看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轻轻叹口气。 姐姐在外拼命挣钱给孙瑶治病读书,同时也带给她不小的心理负担。 以至于让她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竟然会打游戏,从而产生一种强烈的负罪感。 而能跟陈小苗凑在一块儿,是觉得这个嫂子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可以一起玩乐。 孙瑶离开后,陈小苗扯扯陆远睡衣袖子,小声问:“陆远,这个吕洞宾恁会玩不?俺瞅着怪厉害哩。” 陆远不由一乐,伸手轻戳她脑门:“你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道门弟子,能不能对吕祖他老人家尊重点?还‘会玩不’?” 陈小苗捂着额头,吐吐舌头,俏皮道:“放心,俺刚才在心里问过吕祖了,他老人家气量大,才不会跟俺这小辈一般见识。” “那你有没有顺便问问吕祖,咱俩今晚该怎么睡?” 陈小苗这才想起今天晚上要面临的大问题,脸上表情凝固,支支吾吾地开口。 “俺……俺打地铺中不中?” “不中!” 陆远拒绝得干脆。 “第一,家里没多余的厚褥子给你打地铺。第二,这都快十一月了,你睡地上万一冻感冒,伺候你的还不是我?” 陈小苗被怼得无言以对。 “那……那咋办嘛!” “你先去洗澡,洗完我们再商量。” 陈小苗点点头,拔腿就往客厅的公共浴室跑,刚走两步,胳膊又被陆远一把拉住。 “我说媳妇儿!” 陆远刻意扬高声音,朝主卧方向瞥上一眼:“咱们自己房里有浴室。” 陈小苗的身子僵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过了好几秒才红着脸,低头一步步挪进陆远卧室。 陆远跟着进去关上房门,听着淋浴间里传来的哗啦啦水声,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 屏幕上的短视频滑过一个又一个,内容却半点没看进去。 满脑子都是那道磨砂玻璃门后若隐若现的纤细身影。 数分钟后,水声停歇,浴室门打开一条缝,氤氲的热气涌出。 陈小苗磨磨蹭蹭地走出浴室,洗过热水澡的小脸蛋粉扑扑的,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发梢还滴着水。 身上穿着最近刚网购回来的纯睡衣,和陆远身上睡衣配套,一黑一粉。 陆远关上手机,抬手拍拍身边空着的枕头,咧嘴笑笑。 “媳妇,上来吧。” 感谢大伙新书期一路的追读、月票、打赏、推荐。 再次拜谢! 磕头……咚!咚!咚! 至于大家老提的遗产问题,后续伏笔回收,会有交代的。 (本章完) 第61章 我只抱抱你 第61章 我只抱抱你 陈小苗心一横,眼一闭,直挺挺往床上一倒,全身僵硬得像块门板。 她飞快地扯过被子,把自己从脖子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个后脑勺对着陆远,屏住呼吸。 陆远放下手机,伸手替陈小苗把肩头没盖严实的被角掖好,指尖不经意蹭过她锁骨,又让陈小苗浑身一激灵。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未到来,床头灯骤然熄灭,黑暗吞噬房间,只余下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同一床被褥之下,两人相隔不过一拳的距离,彼此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热,呼吸声清晰可闻。 “小苗。” 陆远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清晰低沉。 “嗯?”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往后的日子?” “往后?” 陈小苗迷茫地重复着两个字。 那场看不到头的逃荒,早就把“活过今天”这四个字刻入了她的骨髓。 对一个长期食不果腹的人来说,去思量长久的未来,是件过于奢侈的事…… “没咋想过。”她老实地回答:“能吃饱穿暖,有地方睡,就……就挺好哩。” “那你现在还觉得,你是我丫鬟吗?”陆远换了个问题。 黑暗中,陈小苗睫毛微颤。 她想起刚被陆远收留时的自己,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一点事被陆远赶出家门。 可现在呢? 时不时会在陆远面前耍小性子,跟他顶嘴,甚至跟陆远奶奶“告状”。 地主家的丫鬟要是像她这样,怕是早被打折腿扔出去了吧? 陆远对她越来越放肆,她又何尝不是在陆远面前越来越大胆。 这份心安理得,早就不是一个“丫鬟”该有的。 见她不说话,陆远自顾自地念叨起来:“要我说,你也别当啥丫鬟了,咱俩……就搭伙过日子吧。” “搭伙过日子?” “嗯。” 陆远应了声,语气认真:“以前我是不信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可见识过你的本事后,心里头多少有点犯怵。 要是娶你当媳妇真有啥说道,那咱们干脆不讲究那个名分,就这么过着。 你在意的那个名分,搁现在年头,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现在有个行当,叫长途卡车司机,他们把成堆的货物拉到老远的地方去,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跑。 路上太熬人,所以有的司机就会找个伴儿,俩人一块儿跑,互相照应着,大伙儿管这叫‘夫妻车’。 可这里头也不是都是真夫妻,就是两人凑一块儿,你帮我解解闷,我帮你做做饭,路上有个照应,各取所需。 一旦日子久了,说不定还真能处出点夫妻情分来……” 陈小苗听得心里头五味杂陈。 “恁意思是,俺们也这样?” “你要是想的话……” “那恁以后咋办,不娶媳妇哩?” “不娶就不娶了呗。” 陆远说得轻巧,陈小苗却立马急眼。 “不中!” 她猛地转过身,面朝着陆远急切道:“恁咋能不娶媳妇呢,恁家就恁一个独苗,还得靠恁传宗接代嘞!” 陆远发出几声哼笑,也翻了个身,面对着她,声音贴得更近了些。 “你既然跟我搭伙过日子,就不会帮我想想办法?”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陈小苗脑子里“嗡”的一下,像是有根弦被拨动。 她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品出陆远话里那点荤腥味,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赶紧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恁……恁得让俺先寻思寻思……” “行,你寻思吧。” 陆远也不逼她,说完便没了动静,呼吸渐渐平稳悠长。 被窝里,陈小苗心脏砰砰直跳。 过了许久,她重新探出个小脑袋,小心翼翼试探问:“陆远,恁今儿个跟俺说恁多,就是想跟俺……搭伙过日子?” 陆远含糊“嗯”上一声,随后又补充道:“也不全是,我还有个别的目的,怕直接说恁不同意,才得拐弯抹角绕一绕。” 陈小苗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啥目的?” 下一秒,一条温热的胳膊伸过来,将她身子整个揽过去,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却又格外轻柔。 陈小苗身体瞬间僵住。 陆远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声音闷闷地从上方传来,带着得逞后的满足。 “就想抱着你睡。” 他顿了顿,郑重其事地强调。 “放心……我只抱抱你。” (本章完) 第62章 姐妹 第62章 姐妹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陆远迷迷糊糊伸手往旁边一捞,只抓到团软乎乎的薄被。 枕间残留的气息混着阳光的暖香,怀里却空落落的。 浴室传来哗哗水声,陆远下床打着哈欠走过去,陈小苗正刷着牙。 镜子里的姑娘头发乱翘,嘴角还沾着点白沫,像只刚偷吃完奶油的小狐狸。 “早……” 陆远上前洗漱,胸膛几乎紧贴陈小苗脊背。 “恁今早想吃啥?” 陈小苗含着满嘴泡沫,声音含混。 陆远低头,下巴蹭了蹭她头顶翘起的发旋。 “我吃啥不打紧,倒是你,得多吃点好的。” “为啥?” 陈小苗漱干净嘴,扭头瞪他。 “你说你,浑身没几两肉。”陆远捏了捏她细伶伶的手腕,一本正经地叹气:“晚上抱着硌得慌,不舒坦。” “恁……” 陈小苗手肘往后一顶,不轻不重撞在陆远肋下,红着脸扭身就往外冲,嘴里嘟嘟囔囔。 “今儿晚上……晚上恁甭想再抱俺……” 早餐桌上,摆着金黄的油条和热腾腾的豆腐脑,孙瑶只盯着碗,筷子没动。 陈小苗以为她拘束,忙把盛的小罐子推过去:“瑶瑶别客气,就当自己家,敞开了吃!” 陆远将剥好的茶叶蛋丢进陈小苗碗里:“她今儿复查,得空腹。” 陈小苗不懂原因,只“哦”上一声,讪讪缩回手。 可见孙瑶攥着衣角,指尖发白,她又忍不住絮叨:“怕啥哩,有病就治,俺们那会儿想瞧病还没郎中嘞!可不敢讳疾忌医……” 孙瑶强颜欢笑回应道:“嫂子,复查有个项目是骨穿,虽然我不是第一次做,但心里头还是有点犯怵。” “骨穿?” 陈小苗叼着半截油条,茫然眨眼。 “就是拿钻头……” 陆远慢悠悠嘬了口豆腐脑,比划了个旋转的手势,故意吓唬道:“在你脊柱骨上开个眼儿,插根管子进去,‘滋溜’——把骨髓吸出来。” “咦……” 陈小苗浑身汗毛倒竖,彻底没了胃口。 可又舍不得浪费,便将自己碗里剩下的一股脑倒给陆远,扭头回房里换衣服去了…… 医院里那股子消毒水味总让人心里头发沉,陆远去缴费取号,陈小苗寸步不离陪着孙瑶。 各项检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抽血、b超、心电图……最后一项,是孙瑶最害怕的骨穿。 术后,陆远去取血检报告,陈小苗陪她在一旁的留观室休息。 趴在病床上,孙瑶脸色比之前更白,额上渗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陈小苗关切问:“瑶瑶,恁还中不?” 孙瑶闷闷“嗯”了声。 “那……那抽骨髓,到底是啥滋味儿?”陈小苗忍不住追问,好奇又心慌。 “其实抽的不是骨髓。” 孙瑶侧过脸,声音有气无力:“打了麻药,不疼,就是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东西在顶你的骨头,往里头钻,然后整个后腰都是那种酸酸胀胀的感觉。” 陈小苗听得一身鸡皮疙瘩,暗自咋舌。 现在的人治个病,都恁吓人哩? 二人聊着聊着,孙瑶忽然问:“嫂子,你有姐姐或者妹妹吗?” 陈小苗愣了下,脑子里浮现出一张清丽又端庄的脸。 “俺有个姐姐,叫陈小芝,但没什么血缘关系……” “那你姐对你咋样,凶不凶?” “凶!” 陈小苗想也不想地点头:“可凶哩!俺小时候不听话,偷懒耍滑惹她生气,她就会打俺屁墩,下手可狠嘞!” 孙瑶听得有点入神:“那你怕她不?” “怕……也算不上吧。” 陈小苗歪着头,陷入回忆。 “长姐如母……俺这条命是师傅捡的,可把俺从个黄毛丫头拉扯大、给俺缝补衣裳,洗衣做饭的是小芝姐。 如果观里缺粮,她就把自个儿的口粮省下来给俺。冬天冷,她也会把好的布料子都给俺做衣裳,自己穿得单薄……” 孙瑶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小声感慨:“我姐好像跟你姐差不多,可我……我为啥总是怕她呢?” “那是恁胆儿太小了!”陈小苗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恁得跟你姐讲道理!” “讲道理?” “对!” 陈小苗重重点头。 “不光要讲道理,还得把心里头想的啥,都跟她说出来! 小芝姐也不一定回回都对,她要是冤枉俺,俺就跟她犟,跟她掰扯,哪怕让她打一顿屁墩,俺也不服。 俺还在心里头发誓,这辈子都不跟她好……嘿嘿!” 陈小苗说着说着,自己倒先乐了。 “可等到小芝姐回过味儿来,晓得是她错了,跑来跟俺赔不是,给俺揣个热乎乎的烤红薯,俺心一软,就又跟她好了。 说到底,都是自家兄弟姐妹,哪有隔夜仇。” 孙瑶静静地听着,眼眸里闪过一丝光亮。 ……… 一小时后,确认孙瑶没有不良反应,三人离开医院。 晚上陆远刚洗完澡,穿着睡衣擦着头发从主卧出来,就听见客卧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他脚步一顿,赶紧走过去推开门。 陈小苗正坐在床边轻拍着孙瑶的背,一脸手足无措。 孙瑶则把头埋在被子里,肩膀一耸一耸,哭得泣不成声。 “怎么了这是?”陆远压低声音问。 孙瑶不答话,只是哭。 陈小苗回头看陆远一眼,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叹口气。 陆远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孙瑶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通话结束的界面。 通话人备注是“姐姐”,通话时长一小时零七分钟。 “小苗,你先陪着瑶瑶。” 陆远转身退出了房间。 回到主卧,陆远找到孙瑜的号码拨了过去。 听筒里先涌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哄笑,过了十几秒,背景音才陡然安静,像是躲进了某个狭小空间。 “表哥?” 孙瑜的声音难掩浓重的疲惫,却还是强行打起精神:“瑶瑶睡了没……” 陆远叹气:“跟你打完电话,哭到现在。” 电话那头骤然沉默,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半晌,孙瑜才哑着嗓子开口,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她跟我说……不想念书了。表哥,你知道我……现在打两份工就为凑她医药费,凑下学期的学费!她一句‘不想念’,我实在……” 她猛地吸了口气,尾音带着哽咽的颤。 “我是不是……逼得瑶瑶太狠?” “她怕你。”陆远实话实说:“越怕,越学不进去。” 孙瑜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喃喃道:“那……我该怎么办?” “给她透口气。”陆远看着窗外沉沉的夜:“弦绷得太紧,会断。” 挂断电话,陆远在床边坐了许久,直到房门被轻轻推开。 陈小苗脱鞋爬上床,在陆远面前“噗通”一下呈鸭子坐,低头不语,像个做错事等着挨训的小学生。 “咋了?” “俺今天是不是不该跟瑶瑶说那些话?” 陈小苗小声念叨:“要不是俺瞎出主意,她们姐妹俩也不会吵架。” 陆远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刚哄完一个,转头又来一个让我哄?” 陈小苗不吭声,腮帮子微微鼓起。 “小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陆远收回手,语气温和:“很多事,不是套个道理就能解决的,你和你小芝姐是一回事,瑶瑶和她姐,又是另一回事。” “那……那咋办哩?” 陈小苗抬起头,眼里满是担忧。 “放心吧,至少你有句话说得没错。” “啥话?” “都是自家兄弟姐妹,哪有隔夜仇……” 陈小苗怔怔地看着陆远,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下一秒,她猛地往前一扑,整个人撞进陆远怀里。 陆远顺势搂住陈小苗,在她耳边低笑:“你不是说今晚不给我抱吗?” 怀里的人像是没听见,只是把脸深深地埋进他温热的胸口,过了好半天,才发出一声嘟囔。 “陆远,俺想小芝姐了……” (本章完) 第63章 不尊科学陈小苗 第63章 不尊科学陈小苗 几日后,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孙瑶悬着的心落了地,订好次日回家的票。 天刚蒙蒙亮,陆远和陈小苗陆续起床走出卧室,餐桌上已摆好三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孙瑶正解着围裙,脸上带着点腼腆的笑:“表哥,嫂子,起了?快趁热吃吧。” 陈小苗揉揉眼睛,愣了愣:“瑶瑶,恁咋起恁早?” 孙瑶语气释然:“我今而个就走了,想给你们做顿早饭……谢谢表哥嫂子这几天照顾我。” “谢啥哩,应该的。” 陈小苗连忙摆手,吸溜一口面条,烫得直哈气。 “嫂子,昨天晚上我姐又打了个电话……” “恁姐还生气没?” “没……她跟我道歉,说她太着急,逼我逼得太紧。” 孙瑶长舒一口气:“嫂子,你说得对,姐妹俩把话说开,比啥都强。” 陆远则担忧问:“瑶瑶你不上大学的话,后续有什么打算?” “我想在家里拍视频试试……” 孙瑶毫无底气,显然明白自己的决定不会得到陆远认可。 果不其然,陆远听完立马眉头紧蹙。 他刚想出言提醒孙瑶做“网红”不大现实,忽瞧见陈小苗左手食指在桌下飞快地掐算。 “中!” 陈小苗语气笃定且欣喜:“俺觉着这事儿能成!” 孙瑶被她的热情感染,只当是寻常的鼓励,用力地点点头:“嗯,我一定努力!” 见状,陆远把“说教”的话默默吞咽回肚里,转而轻声叮嘱:“不管做什么,你首要任务是保重身体,有情况第一时间联系我和奶奶。” “好的表哥。” 见自己的决定被肯定,孙瑶脸上漾开笑容,轻松灿烂。 吃完早餐,送孙瑶去到高铁站,陆远和陈小苗重新回到家中。 一进门,陆远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见陈小苗“嗖”地冲进主卧。 等他跟进去,陈小苗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和洗漱用品。 “你干嘛?” “瑶瑶都走哩,俺当然得搬回去睡。” 陈小苗快速从陆远身边蹿过,直奔客房。 “哎,你……” 陆远话没说完,客房门已经“咔哒”一声。 他站在原地,无奈地叹口气,抬手揉揉眉心。 也不知道这丫头要“寻思”到啥时候…… 树叶由深绿染上金黄,又被寒风卷落,天气一天冷过一天。 这天傍晚,陆远裹着一身寒气推开家门,一股混合着麦香和肉馅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 厨房里,一大盆刚出锅的白胖饺子腾腾地冒着热气,陈小苗正拿着笊篱,小心翼翼地把锅里最后几个饺子捞出来。 “哟,今儿啥日子?包这么多饺子?” 陆远脱掉外套走进厨房,手也不洗,直接捏起饺子丢进嘴里,顺手又将一个扔给脚边疯狂摇尾巴的二百五。 二百五“嗷呜”一口精准叼住,烫得直甩头,又舍不得吐,滑稽地原地转了两圈才咽下去。 陈小苗把笊篱放好,擦擦手:“今儿立冬哩,咱们吃顿热乎的!” 陆远恍然,鲜香的汁水在口中爆开,驱散走身体寒意。 他嚼着饺子,目光扫过陈小苗身上略显单薄的居家服,随口问:“晚上睡觉冷不冷?要是冷,就把空调开开。” 陈小苗正往碗里倒醋,闻言动作一顿。 “那铁疙瘩不是吹冷风的么?” “也能吹热风。” “诶?” 陈小苗惊奇不已:“这物件又能冷又能热的,到底是个啥说法?恁给俺讲讲。” 陆远被问得一噎,这涉及热力学原理,跟一个民国来的小道士解释压缩机、制冷剂、四通阀? “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牵扯到物理和化学。” “物理?化学?” 陈小苗更懵了,这两个词听着就玄乎。 “简单说……” 陆远想了想,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你切菜颠锅,琢磨着咋省力气,咋用巧劲,这就是物理。 你熬汤炒菜,琢磨着咋调味,盐放多少,醋啥时候点,火候咋控制,这就是化学。 合一块儿,统称科学。” 陈小苗听得似懂非懂,皱着秀气的眉头努力消化,忽然“啊”上一声。 “俺想起来了,以前那个总缠着小树哥的城里大小姐,也总念叨啥‘破除愚昧,尊崇科学’!是不是就这个?” 陆远尴尬地摸摸鼻子:“呃……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这话搁你身上可能不太适用。” “为啥?”陈小苗不解。 “因为……”陆远含糊道:“情况特殊。” 陈小苗从民国穿越到现在,外加这身本事,就一点也不科学。 不过陈小苗倒也没太纠结,她对“科学”的兴趣显然不如对眼前饺子和电费来得上心。 “俺用不着开那铁疙瘩,费电。” “费电啊……我有个省电的法子。” “啥法子?” 陆远身体微微前倾,在陈小苗耳畔小声蛊惑。 “你搬回主卧来,咱俩搂一块儿睡。两个人挤一个被窝,热气跑得慢,保证比开空调暖和!” “恁……” 陈小苗鼓着腮帮子瞪陆远,想反驳,却又找不到话。 陆远一本正经地补充道:“你别瞎想,这也是有科学依据的。” 陈小苗轻“哼”一声,端起饺子走出厨房,嘴里嘟嘟囔囔念叨。 “恁……恁净瞎说!俺看这科学……真不是啥好东西……” (本章完) 第64章 贤惠的孙媳妇(求追读!) 第64章 贤惠的孙媳妇(求追读!) 吃完饭,陆远刚想瘫在沙发上消消食,就瞧见陈小苗又一头扎进厨房。 没过一会儿,她端着个保温饭盒出来,里头是十几个刚出锅、还冒着滚滚热气的饺子。 “恁这是干啥去?” “去医院送点饺子,给奶奶她尝尝。” 陈小苗把饭盒盖子拧紧,又找了个外卖保温袋仔细装好。 陆远略感诧异,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奶奶今儿个加班?” “对啊。”陈小苗理所当然地点头,反倒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奶奶没跟恁说?” “……” 陆远尴尬地摸摸鼻子,没再言语。 好家伙,合着我这亲孙子,还不如个八字没一撇的“孙媳妇”? 不过转念一想,孙玉梅是返聘回医院的,这把年纪还留下来加班,八成是碰上什么棘手的病人。 …… 夜色渐深,医院住院大楼始终灯火通明。 陆远把车停在楼下,冲副驾驶的陈小苗摆摆手:“我就不下车了,你自个儿上去吧。” “中。” 陈小苗拎着饭盒下了车,熟门熟路地走进大楼。 刚到血液科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孙玉梅中气十足的声音,似乎在跟家属交代病情。 陈小苗没敢打扰,抱着饭盒在门口静静等待。 几分钟后,办公室门开,病人家属千恩万谢地离开。 孙玉梅一转身,瞅见门口站着的陈小苗,有些意外。 “小苗,你咋来了?” “奶奶。” 陈小苗害羞地走上前,把手里的外卖保温袋递过去:“今儿立冬,俺……俺寻思着给恁送点饺子尝尝。” “哎哟,你这孩子,净瞎麻烦!” 孙玉梅嘴里嗔怪着,苍老的脸庞却笑开了,每一道褶子里都透着欢喜。 她接过饭盒,打开盖子,白白胖胖的饺子挤在一起,热气裹着肉香扑面而来。 “嗯……闻着就香!” 这会儿科室里还有几个准备值夜班的年轻医生和护士,闻着味儿都凑了过来。 “哟,孙主任,谁来给你加餐了?” “看着就比食堂的好吃!” 孙玉梅被众人捧得高兴,干脆把饭盒往桌子中央一推,招呼道:“都别看着了,一块儿尝尝,我孙媳妇包了不少呢!” 大伙儿也都不客气,一人夹了一个。 “嗯!好吃!这白菜猪肉馅儿调得真绝了!” “皮薄馅大,比外面饺子馆卖的强多了!” “孙主任您可真有福气,孙媳妇这么漂亮还这么贤惠!” 一声声恭维和赞叹不绝于耳,孙玉梅乐得合不拢嘴。 陈小苗站在一旁,听着大伙儿夸自己,脸颊臊得通红,心里头却跟喝了蜜似的,甜丝丝的,那点封建小女人的虚荣心在此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众人吃完饺子,又聊了会儿天,孙玉梅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差不多快八点了。 她起身去观察室看了眼病人,确认各项生命体征平稳,暂离危险后,才脱下白大褂,准备下班。 坐进陆远车里,孙玉梅瞧了眼驾驶座上正玩手机的孙子,抬手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上一下。 “你个懒小子,就不知道陪小苗一块儿上去?” 陆远收起手机,发动车子,嬉皮笑脸道:“我这不是怕您科里那群小护士又围着您要我联系方式嘛,给您添麻烦。” “就你贫!” 孙玉梅没好气地笑骂一句,随即扭头交代陈小苗:“小苗,帮我看着他点,他要是不老实,就告诉我!” “嗯……” 陈小苗正襟危坐,听见这话,只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将孙玉梅送回老小区,陆远调转车头往家开。 下到小区车库,陆远停好车,忽然侧过身,伸出手指捏了捏陈小苗软乎乎的脸蛋。 “说,陈小苗你是不是翅膀硬了!?” “啥……呜呜呜哩?” 陈小苗被他捏着脸,说话都含含糊糊的,像嘴里塞了俩。 陆远松开手,故意板起脸:“还跟我装傻!你真跑去奶奶那儿告我的状?” “俺没有嘞……” 陈小苗揉着自己的脸蛋,一脸无辜。 陆远轻哼一声,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wx界面,递到她眼前。 屏幕上,赫然是一笔转账信息,来自“孙玉梅”,金额是一万整。 转账下面,还有一条未读的语音消息。 陆远指尖一点,孙玉梅带着几分薄怒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出来—— “你个臭小子,自己吃好喝好,就不知道给小苗添两件厚实的衣裳?看孩子身上穿的,都入冬了还那么单薄! 赶紧带人姑娘去商场买几件像样的,别那么扣扣索索的,听见没!” 陈小苗怔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才在办公室,孙玉梅拉着她的手,问她冷不冷,还问她身上衣服是多少钱买的。 她当时想也没想,就老老实实地回答——200两套四件…… 陆远看着她那副呆头呆脑的模样,好气又好笑。 “行了,钱我收了,改明儿就带你去买新衣服。”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几分“威胁”的意味。 “不过你可不许再跟我说三道四,挑那些便宜货,免得我又挨骂,听懂没?” 陈小苗眨巴着眼睛,乖巧点点头。 道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自己好像……又被陆远给绕进去了? 陆远瞧着她那副拧着眉头、苦大仇深琢磨事儿的模样,心里头直发笑,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严肃。 “怎么,想不通?” 陈小苗抬起头,小脸皱成一团,闷闷地开口:“奶奶给这一万块,都给俺买衣服?” “那可不!” “一万块嘞,都够盖个小瓦房了吧……” “瓦房?” 陆远伸手解开安全带,幽幽叹气:“现在一万块可盖不了瓦房,买个厕所都不够。” “可还是太多哩……” 陈小苗急得掰着手指头算:“俺那衣裳,一套才一百块,奶奶给的钱,能够俺买一百套,俺穿到下辈子都穿不完!” “谁让你买一百套了!我问你,奶奶为什么给这笔钱?” “因为……因为俺说衣裳便宜……” “那不就得了。” 陆远打了个响指:“所以这钱不是让你买一百套便宜货的,是让你买几件‘不便宜’的,好让她老人家放心,懂不懂?” 他刻意加重了“不便宜”三个字。 陈小苗还是觉得不踏实,小声嘟囔:“可俺穿着不自在……恁贵的衣裳,俺天天干活,万一刮破了,蹭上油了,那不心疼死个人哩。” “刮破就补,蹭上油就洗,衣服吗,不都一个样……”陆远轻描淡写:“再说了,你是我媳妇,奶奶才给你钱!” 他故意顿住,果然看见陈小苗的耳朵尖悄悄红了。 “虽然是假的……” 陆远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欣赏着陈小苗由红转白的脸色变化,才继续道:“但面子上得过得去,你穿得体面,我脸上也有光,奶奶也高兴,一举三得,多好的事儿。” 陈小苗被他这一套套的歪理绕得晕头转向,嘴巴张了张,最后不服气地挤出一句。 “就恁歪理多……” (本章完) 第65章 感恩节 第65章 感恩节 十一月底,北风卷着寒意,将枝头最后几片顽固的枯叶一并刮落。 陈小苗照常推着购物车,在超市内穿行而过,如今她对这地方熟门熟路,知道哪儿的白菜最新鲜,哪天的猪肉会打折…… 她身上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是上次陆远“奉旨”给她买的。 料子瞧着不厚,摸上去滑溜溜的,可穿在身上,任凭外头风刮得再凶,里头都暖烘烘的,比她以前穿过最厚实的袄都挡风。 陈小苗到现在还想不明白,恁薄的料子,咋就能这么暖和? 陆远跟她掰扯了半天,说是什么“防风涂层”、“科技面料”,她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只能归结于陆远嘴里那个无所不能的“科学”。 这科学,好像还真是个顶厉害的物件儿…… 陈小苗对新衣服爱惜得紧,每天干活前都小心翼翼换上旧衣服,生怕蹭上一点油污。 只有偶尔出门,才穿着这件“金贵”衣裳,在超市里挑拣着白菜萝卜。 不过这衣服穿着确实体面…… 陈小苗不止一次从超市光溜溜的柱子、冰柜门上,瞥见自己的影子。 里头是件柔软的毛衣,底下配着条裤管笔直的裤子,再蹬一双底子软乎的靴子,整个人瞧着利索又精神。 不像刚来那会儿,总觉得自个儿灰头土脸的,跟这光鲜亮丽的地界儿格格不入。 她推着车来到生鲜区,正准备称点猪肉回去包馄饨,眼角余光被一旁冰柜里的庞然大物给吸引。 那是一只光溜溜的禽鸟,个头比寻常的鸡鸭要大上好几圈,通体白生生的,瞧着有几分吓人。 旁边竖着一块醒目的促销牌,上头画着笑脸南瓜和这怪鸟,写着“感恩节火鸡,限时特惠!” “感恩节?” 陈小苗念叨着三个字,满脸困惑。 回到家,陆远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敲着字,二百五趴在他脚边,睡得正香。 听见开门声,陆远头也没抬:“回来了,买的啥好吃的?” “买了点肉和菜,给恁包馄饨。” 陈小苗换好鞋,把菜拎进厨房又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个刚洗好的苹果,递到陆远嘴边。 陆远头也不抬,张嘴“咔嚓”咬下一大口,陈小苗也不嫌弃他口水,二人就着一个苹果你一口我一口。 “陆远,俺问恁个事儿。” “说。” “恁晓得啥是感恩节么?” 陆远敲击键盘的手指一顿,抬起头,意外地看着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俺刚在超市瞅见一种好大的鸡,叫啥火鸡,卖货的跟俺说,是过感恩节吃的。” “这节……” 陆远合上电脑,来了兴致,索性给她科普起来。 他用最简单的话,讲述百多年前,一群叫“清教徒”的洋人,坐着船漂洋过海,去到一块新地界。 那地方天寒地冻,他们水土不服,又饿又病,眼瞅着就要死光。 陈小苗立马接话:“那不就是逃荒哩,跟俺那会儿一样!” “差不多吧……” “那后来嘞?” “后来,当地的原住民,就是印第安人看他们可怜,就给他们送吃的,还教他们咋种地,咋打猎。” 陆远缓了缓,继续道:“等到第二年秋天,这群洋人丰收,为了感谢印第安人的帮助,也为了感谢上帝……也就是他们自个的玉帝,办了个宴席请印第安人一块儿吃大餐,庆祝丰收。 那顿饭吃的就是火鸡,所以这个习俗从此流传下来。” 陈小苗听完,感慨道:“那当地人心肠可真好哩,这叫雪中送炭,是大恩情!” “话是这么说没错……” 陆远脸上表情微妙。 “可等洋人在印第安人土地上站稳了脚跟,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们有枪有炮,觉得这块地是上帝赐给他们的,就开始抢占原住民的土地,杀他们的人,差点把人杀光。” 陈小苗笑容凝固,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过了好半天,陈小苗才重新开口,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 “恁是说……他们把自个儿的恩人给杀了,还把人家的地给占了?” “差不多是这个过程。” “那……” 陈小苗气得胸口起伏,她指着陆远,又像是在指着某个看不见的东西,声音拔高。 “那他们还过啥感恩节? 这不就是恩将仇报,过河拆桥的白眼狼嘛! 帮了恁,恁回头就把人家的锅给砸了,完了还弄个节,年年杀鸡宰羊地庆祝,说要感恩? 他们感的是啥恩? 感谢人家当初没让恁饿死,好让恁以后有力气把人家弄死?” 她越说越气,一口气念叨完,脸都憋红了,最后总结得出。 “果然……那群金发碧眼的洋鬼子从来不是好东西!” “行了行了,别气了。” 陆远伸手拉住陈小苗的手腕,稍一用力,把人拽到自己身边坐下。 “都是几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跟谁生气去!” 陈小苗被他拉着,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好乖乖靠入陆远怀里,腮帮子还是气鼓鼓的。 “俺就是看不惯。” “看不惯也正常。” 陆远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语气温:“历史有复杂性,但总之你说的道理没错,忘恩负义,在哪儿都是不对的。” 陈小苗气被陆远缓缓捋顺,忽又问:“陆远……如今在世上,恁还有啥想感谢的人不?” 陆远被她问得一愣,目光飘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感谢的人? 父母?外公?都已经离世。 至于奶奶爷爷,亲情之外更多是觉亏欠,替父母,也替自己…… 自从父母离世后,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习惯不去依赖任何人,也习惯了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 “要说感谢的话……现在得感谢我自个儿,感谢我自个儿命硬,没病没灾地活到现在。” 陈小苗怔怔地看着陆远,忽然觉得陆远有时候也挺可怜的。 瞧着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可心里头好像比谁都空。 不像她时不时会提起师傅,陆远从不多提自己过世的父母,偶尔问起,也是一笔带过。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酸酸的,涩涩的。 她吸吸鼻子,猛地站起身。 “恁等着!” 说完,陈小苗转身又扎进厨房。 没过多久,厨房里飘出浓郁的肉香和面香,陈小苗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来到陆远面前。 白瓷碗里,一个个皮薄馅大的馄饨像小元宝似的浮在清亮的汤上,撒着碧绿的葱和紫菜,还滴了几滴香油,香气扑鼻。 “俺们不过那劳什子感恩节,但是天冷了,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总没错。” 她夹起一个馄饨,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喂到陆远嘴边。 陆远张嘴吃下,微微咀嚼…… 馅料鲜美多汁,面皮爽滑,汤头清淡,是再家常不过的味道。 “小苗。” 陆远轻唤一声。 “嗯?” 陈小苗抬起头,也喂自己吃下一个,含糊不清应答。 陆远咽下嘴里馄饨,郑重其事开口。 “谢谢你的馄饨。” 也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本章完) 第66章 买首饰(求追读) 第66章 买首饰(求追读) 陈小苗被陆远郑重其事的道谢弄得一愣,勺子在碗里搅了搅,显得不好意思。 “恁……恁客气啥哩,一碗馄饨……不值当啥。” 陆远看着她泛红的耳廓,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刚想再逗她两句,一阵急促又响亮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咚!咚咚!” 那力道,不像是敲门,倒像是要拆门。 陆远无奈地放下碗,起身走去开门。 “赵强?” 赵强也不进屋,隔着玄关就冲里头喊:“弟妹!忙着呐?我拉远子出去一趟,一会儿就给你送回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伸手拽住陆远的胳膊,跟抓壮丁似的往外拖。 陆远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回头只来得及冲陈小苗喊一句:“我马上回来……” “哎,恁……” 陈小苗话没说完,防盗门已经“砰”地一声关上,把她后半句话结结实实地堵了回去。 楼下,陆远坐进赵强byd副驾,系上安全带,没好气地问:“wc,你这火急火燎的,家里着火了?” 赵强发动车子,嘿嘿一笑:“今儿个爷放假,一天!” “放假你不陪你老婆,跑我这儿来干嘛?” 陆远斜睨他一眼:“你不陪媳妇,我还得陪媳妇呢。” “得了吧你。” 赵强嗤之以鼻:“这才几天啊,就媳妇长媳妇短的,腻歪不腻歪? 我作为过来人告诉你,现在你瞅着新鲜,俩人天天黏一块儿都有意思。等日子长了……啧,保不齐是个啥德行。” 陆远懒得跟他掰扯,“有事说事,没事我可下车了。” “有事,天大的事!你猜我今儿为啥特意请了一天假?” “我上哪儿猜去。” “今天是你嫂子生日!” “然后呢?” “她跟我这么些年也不容易,我打算给她买件礼物。” 陆远上下打量赵强一番:“你有钱?” 赵强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在陆远眼前晃晃:“这个月工资刚发,另外上月于洪凯订婚,给家里保姆司机等等都封了个大红包打喜……” 陆远瞥了一眼,红包上没写字,但那厚度,看着就扎实。 “多少?” “六千八百八十八!” 陆远叹笑:“那你还费那劲干嘛,把红包换个包装,直接送给你家莉莉,比啥都省事。” “你这人真不懂风情!” 赵强将红包揣回兜里,一脸鄙夷:“过日子不得来点小惊喜,整点仪式感吗?直接给钱多俗!” 说话间,车子已经稳稳地停在路边车位上,赵强指着不远处一家金碧辉煌的店铺,下巴一扬。 “就那!” 陆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硕大的招牌上,“周大福”三个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你心里不是有主意了吗,还拉我来干嘛。” “一块儿挑挑嘛!” 赵强解开安全带,挠挠头:“我这人土了吧唧的,也没啥审美,怕挑的莉莉不喜欢,你眼光好,帮我参谋参谋。” 陆远拗不过他,只好跟着下了车。 走进金店,明晃晃的灯光照得玻璃柜台里的金饰熠熠生辉,晃得人眼晕。 穿着统一制服的导购员迎上前,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甜美微笑。 “两位帅哥,下午好,想看点什么?项链、手镯还是戒指?” 赵强被这阵仗弄得有点紧张,搓着手,在柜台前来回踱步。 “我……我给我媳妇挑个生日礼物。” “给太太选礼物啊,那您可来对地方了!” 导购员热情更高:“咱们这边都是最新款,您看这款‘传承’系列的手镯,古法黄金工艺,戴上特别显气质!” 她从柜台里取出一只雕着龙凤纹样的粗重金镯子,递到赵强面前。 赵强接过来掂了掂,眼睛一亮:“这个好,够分量!” 陆远在旁边看得直摇头,这镯子款式老气横秋,如果戴在齐莉莉手上,活像套了个金箍。 “你确定?” “咋了?不好看?”赵强一脸茫然。 “你让她戴着这个去给人美甲?” 赵强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也觉得有点滑稽,讪讪地把镯子还了回去。 “那……那看个项链?” 导购员又殷勤地拿出几条项链,有带吊坠的,也有光秃秃的链子。 赵强一眼就相中了最粗的那条,跟拴狗似的金链子。 “这个!这个霸气!” 陆远扶额,彻底放弃了让他自己挑选的想法,直接对导购员开口:“麻烦拿几款设计简单点的锁骨链,适合日常戴的,吊坠小一点。” “好的,您稍等。” 导购员显然也看出来陆远才是拿主意的那个,立刻换了几款精致小巧的项链。 赵强凑过去看了看,撇撇嘴:“这么细,戴着跟没戴一样,会不会太小家子气……” “这是首饰,不是金条,你心意到就行,剩下的钱留着给我干女儿买奶粉吧!” 陆远从里面挑出一条带着小巧福袋吊坠的,递给他:“就这个吧,寓意好,款式也年轻,适合莉莉。” 赵强将信将疑地拿在手里看上半天,又问了克重和工费,跟导购员磨了半天嘴皮子,最后总算是一咬牙,拍了板。 “行!就这个!包起来!” 趁着赵强在那边扫码付款,等着开发票的工夫,陆远百无聊赖地在店里闲逛。 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琳琅满目的金饰,忽然被一枚手镯吸引走注意力。 那不是常见的圆镯或扁镯,而是一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狐狸,蜷缩着身子,首尾相接,构成一个完整的环。 狐狸的姿态慵懒优雅,每一根毛发都雕刻得极为细腻,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整个手镯的设计灵动又别致,没有丝毫黄金的俗气,反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娇憨和灵气。 陆远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询问面前导购:“你好,这个能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先生您真有眼光。” 导购员小心翼翼地将手镯取出:“这是我们设计师的特别款,叫‘涂山’,灵感来源于山海经,所以款式比较独特。” 陆远拿起手镯,入手温润,比想象中要轻巧一些 “先生,这款是活口的,可以调节大小,无论胖瘦非常合适。”导购员在一旁适时地介绍。 “远子!搞定了!走啊!”不远处,赵强已经拿好了东西,正冲他招手。 陆远抬起头,看赵强一眼,又低下头,目光落回手中的狐狸手镯上。 迟疑了不过一两秒。 “这个……”他将手镯递给导购员:“帮我包起来。” 最近追读在掉,希望大伙给点评论反馈吧。 是觉得日常太平淡了,还是哪里看着不舒服。 另外想问,需不需要往后写一些刻画人物成长,不这么平淡的剧情…… 总之求求大伙多来点反馈 最后再求求,下月上架,一定爆更! 磕头 咚!咚!咚! (本章完) 第67章 陈小谷的信(上) 第67章 陈小谷的信(上) 赵强付完钱,心满意足地走过来,正瞧见陆远把一个丝绒盒子塞进兜里,不由得一愣。 “哎,你小子也买上了?给谁的?” “还能给谁。” 陆远淡淡应付一句,没多解释。 “行啊你!” 赵强拿胳膊肘捣捣他,挤眉弄眼道:“这才几天,看来是真上心了。” 陆远懒得理他,率先朝店外走去。 回到家,屋里很安静,只有电视机开着。 地方台正在播一档叫《百姓帮帮看》的民生调解节目,女主持人正用一种程式化的语调说着什么。 陈小苗蜷在沙发上睡着,身上只搭着一件薄薄的居家服外套,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睡颜恬静。 陆远拿了条毛毯,轻手轻脚地给陈小苗盖上。 然后盯着姑娘秀气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到自己卧室,将装着狐狸手镯的丝绒盒子放进床头柜最深处。 现在还不是时候…… 刚把抽屉合上,客厅里忽然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 “啊!” 陆远心里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 只见陈小苗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脸色煞白,额头上布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里满是惊恐。 “怎么?” 陆远坐过去,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安抚。 “俺……俺梦见……” 陈小苗声音发颤,像是还没从梦魇里挣脱出来:“俺梦见小谷哥和小芝姐……他们被……被好多鬼子围着……浑身都是血……” “没事,只是梦而已,别怕。” 陆远将陈小苗揽进怀里,轻轻拍打她后背,不停柔声安慰。 一直等到陈小苗呼吸渐渐平稳,陆远又发出一声叹笑:“跟你说了,少看那些抗日神剧,看多了晚上就瞎做梦。” 陈小苗在陆远怀里缓了好一阵,身体慢慢停止颤抖,晃晃脑袋抬起头。 “陆远……恁说,会不会是他们有啥事儿放不下,这才托梦给俺哩?” 陆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顺着她的话问:“那他们托梦,是想跟你说什么呢?” “俺……俺解梦的本事没学到家,不晓得……” 陈小苗垂下脑袋,声音里满是失落和迷茫。 电视上,《百姓帮帮看》节目已经进入尾声。 女主持人正站在一户瞧着有些年头的旧房子里,对着镜头念词:“……我们刚刚也探访了这位老兵的后人,对于后人拿出来的这些书信材料,我们也联系了相关部门。 相关部门表示,战争年代情况复杂,资料缺失严重,单凭这几封无法确定具体部队番号的书信,是很难进行烈士追认的……” 镜头给到旁边的一位老人和一对兄妹,老人眼眶通红,手里紧紧攥着几张泛黄的信纸。 主持人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惋惜,对着老人说着场面话:“……虽然无法追认,但我们相信,英雄的精神是永垂不朽的,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为这片土地做出的贡献……” 陈小苗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听到电视里的声音,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落在了电视屏幕的特写镜头上。 那几张被老人珍视的信纸,被放大铺满整个屏幕。 信纸的材质是民国时常见的毛边纸,上面的字迹是用毛笔写的,字迹瘦硬,笔锋凌厉。 陈小苗的身体猛得一僵,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呆若木鸡。 下一秒,她像是疯了一样,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屏幕上的那封信。 她的嘴唇哆嗦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想说什么,可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只能发出一些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 最后一把抓住陆远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是……是……”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是……小谷哥!陆远!恁看!是小谷哥……错不了!!” 先卡一下二十四小时更新时间,今天晚上把剩余章节精修一下,会加更。 以后每天尽量保证3更6000字。 上架再爆更,求求大家追读 (本章完) 第68章 陈小谷的信(下)(二合一) 第68章 陈小谷的信(下)(二合一) 陆远被陈小苗攥得胳膊生疼,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掌。 电视画面开始播放片尾字幕、联系电话以及地址信息,一闪而过。 “陆远……” 陈小苗抬起头,泛红的眼眸里满是乞求。 陆远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抽出几张纸巾,胡乱地帮陈小苗擦掉脸上泪痕,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 “哭啥哭,天大的事儿还能被一泡尿憋死?等着,我去准备准备。” 陈小苗怔怔地看着陆远的背影,一时没反应过来。 “恁……恁要陪俺一块儿去?” 陆远回头瞥她一眼,没好气道:“废话,不陪你去,我怕你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帮人家数钱。” 陈小苗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定格的画面,紧紧攥着的心,忽然就松快了那么一丝。 她没再多言,甚至没再矫情地说上一句“谢谢恁”。 有些东西,好像已经不需要用言语去确认。 她默默地站起身,走进厨房,把那碗只吃了几口的馄饨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又手脚麻利地把碗筷都洗刷干净,摆放整齐,最后回到自己房间换好衣服。 做完一切,她回到客厅,像个等待老师发号施令的小学生,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 …… 老a8在高速公路上平稳行驶。 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城市的轮廓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灰黄色的田野和稀疏的村庄。 车厢里很安静,陈小苗一直扭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远瞥她一眼,主动打破沉默:“能跟我说说陈小谷吗?” “师傅给他起的名字叫陈小谷。” 陈小苗回头念叨:“他原名周振声,振作的振,声音的声。他下山那天,师傅让他换回真名,说是生逢乱世,当有振聋发聩之声,唤醒国人。” “他……成家了?”陆远又问。 “嗯。” 陈小苗点点头,眼神飘向远方,陷入回忆。 “小谷哥家是镇上开药铺的,家里送他上山,是想让他学点本事,再沾点仙气儿,求个平安。 后来他爹娶了窑女,败光家业,惹来仇家躲进观里,师傅才给他改的名……” 她顿了顿,继续道:“小谷哥长得人高马大,性子最是急公好义,村里谁被欺负了,他总是头一个出头。 后来国难当头,他更是坐不住,撺掇其他人一起下山。 俺记得,他下山那天,师父啥也没说,就给了他三炷香,让他给祖师爷磕了头。 临走前,他跟俺说,他爹娘早几年给他寻了个媳妇,过门但没洞房,但他得先回去一趟,给家里留个后,不然就是不孝。” 陈小苗说到这,眼眶又开始泛红:“俺当时就觉得他们这一走,山里头好像都空了一大块…… 没想到,真没想到,小谷哥的后人如今会在江城附近安家。” 陆远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一个鲜活的、有血有肉的形象,在他脑海里慢慢勾勒出来。 一个性情刚烈的年轻人,在国破家亡之际,毅然决然奔赴战场。 临行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身上,留下一点血脉的延续。 车子下了高速,又在坑坑洼洼的乡道上颠簸了近一个小时,导航终于提示“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安桥镇。 地方比陆远想象的还要破败一些。 街道狭窄,两旁的建筑大多是两三层的砖混小楼,墙皮剥落,露出里头暗红色的砖块。 街上几乎看不到年轻人,三三两两聚在墙根下晒太阳的,都是些头发白的老头老太太,眼神浑浊,动作迟缓。 整座小镇,都弥漫着一种行将就木的暮气。 陆远把车停在一家挂着“家家福超市”招牌的便利店门口。 说是超市,其实就是个大点儿的杂货铺,门口摆着几台落满灰尘的冰柜。 他推门下车,对副驾驶的陈小苗道:“你先在车里坐会儿,我去找人问问路。” “中!” 陈小苗乖巧点头。 便利店里光线昏暗,一股子烟草和劣质香精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柜台后面,一个穿着灰色夹克、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一边看手机短视频,一边嗑着瓜子。 “老板,买两瓶水。” 陆远从冰柜里拿出两瓶矿泉水,放到柜台上。 男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指指旁边二维码:“扫这个,一共四块。” 陆远付了钱,没有立刻走,而是随意地开口搭话:“老板,跟您打听个事儿。” “说。” 男人吐掉嘴里的瓜子皮,视线依旧黏在手机屏幕上。 “咱们镇上,是不是有户姓周的人家,最近上了电视?” 这话一出,那老板总算有了点反应。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陆远一番,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 “你是干啥的,她家远方亲戚?” “不是。” 陆远笑了笑,拧开一瓶水喝上一口:“我就是看了节目,觉得挺感动的。老人家的父亲是英雄,我们做后辈的,总想着能不能帮上点什么忙。” 一听不是亲戚,也不是政府的人,老板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 “嗨,就她家那点事儿,还上电视,我都嫌磕碜!” 他把手机往旁边一扔,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活像个掌握了什么惊天秘密的情报贩子。 “小伙子,我跟你说,你看电视上那老太太说得可怜巴巴的,其实啊,都是演给你看的!” 陆远挑了挑眉,没说话,做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态。 老板话匣子打开:“她那个儿子,叫黄伟,我们这镇上都知道,他就不是个玩意!” “哦?怎么说?” “烂赌鬼一个!” 老板一拍大腿:“年轻时候在外面厂里打工,挣了点钱,不知道跟谁学坏了,染上了赌。工作丢了,老婆也跟他离了,欠了一屁股的债,家里那点底子早让他败光了!。 现在带着闺女儿子,天天在镇上晃荡,就差要饭了。” 他朝外面努了努嘴,继续道:“前两年,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几封他姥爷写的旧信,就跟得了宝似的。 天天嚷嚷着他姥爷是抗日英雄,要政府给名分,给抚恤金。 你说说,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人早都化成灰了,上哪儿查去? 我瞅着啊,这老太太也是被儿子撺掇的。 什么追认烈士,都是假的,想赖上政府,弄笔钱给他儿子还赌债,才是真的! 不然你想想,他要真是孝顺,能眼睁睁看着他妈一把年纪了,还住那破瓦房里?” 老板越说越起劲,最后总结陈词。 “所以啊,小伙子,我劝你一句,千万别上当。这种人,你帮他就是害他,钱给他,转头就送到赌桌上,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陆远始终面带微笑地听着,既不赞同,也不反驳。 等老板说完了,他才点点头:“谢谢老板,我就是随便问问,那你知道他家具体住哪儿吗?” “喏,从这路口拐进去,走到头,看到一棵大槐树,旁边那个最破的院子就是了。”老板随手一指。 “好嘞!” 陆远转身走出便利店,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 坐回车里,陈小苗立刻凑过来小声问:“陆远,问着了?” “问着了。” 陆远发动车子,缓缓朝路口驶去。 …… 车辆在巷子尽头停下。 眼前果然有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树下就是老板口中“最破的院子”。 院墙是土坯的,多处已经坍塌,用一些烂木板和蛇皮袋勉强堵着。 一扇破旧的木门虚掩着,门轴都歪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老母鸡在地上悠闲地刨食。 陆远解开安全带,侧头对陈小苗叮嘱:“小苗,等会儿进去,你先别激动,更别急着说话,一切看我眼色行事,记住了吗?” 陈小苗用力地点了点头,两只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陆远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 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箱牛奶和一袋水果,拎着东西走到那扇破木门前,抬手轻轻叩响。 “咚,咚,咚。” 等了半天,院里才有动静。 一个穿着褪色蓝色工装,头发乱糟糟的男人从正屋里走出来,约莫四十来岁,身材瘦高,眼窝深陷,脸色蜡黄,透着一股子长期熬夜和营养不良的颓气。 看见门口站着的陆远和陈小苗,男人眼神里立刻充满警惕和不耐烦。 “你们找谁?” 男人的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卡着一口浓痰。 “请问,这里是周燕春老人的家吗?”陆远客气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 男人堵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让陆远和陈小苗进来的意思,估计是把二人当成要债的了。 “你好,我叫陆远。” 陆远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脸上挂着和煦微笑:“我们是江城大学学生,最近在做一个关于抗战老兵口述史的社会实践项目。 在电视上看到了周奶奶的故事,非常感动,所以特地过来拜访一下,希望能从奶奶这里了解一些更详细的情况,也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江城大学的学生?” 男人,也就是黄伟,狐疑地上下打量陆远。 陆远穿着得体,气质干净,不像要债的流氓地痞。 他身边的陈小苗,虽然一直低着头,但身上衣服看着也不便宜。 黄伟脸上的不耐烦收敛了些,但警惕依旧。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电视台都拍过了,你们回去看电视就行。”他还是不肯让路。 “大叔,我们大老远跑来,也是一片诚心。” 陆远不急不躁:“我们学校对这个项目很重视,如果能收集到有价值的史料,是有项目经费和奖励的。 我们也是想为周奶奶父亲申请烈士身份这件事,尽一份力。” “经费?” 听到这个词,黄伟的眼睛里终于亮起了一丝光亮。 就在这时,屋里传出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 “是哪个来了?黄伟,让客人进来坐嘛。” 黄伟回头看上一眼,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侧过身,让出一条道。 “进来吧。” 陆远冲陈小苗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院子。 院子不大,地面坑坑洼洼,角落里堆着一些废品和杂物。 正屋是三间老式瓦房,屋檐下挂着几串干辣椒和蒜头。 走进堂屋,一股潮湿的霉味和中药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的光线很暗,陈设也极为简陋,一张八仙桌,几条长板凳,墙上贴着一张褪色的主席画像,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电视上那位叫周燕春的老太太,正坐在一张竹制的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张洗得发白的旧毛毯。 她比电视里看起来更加瘦小,满脸皱纹,头发已经全白,正用一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他们。 一个扎着马尾,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小心翼翼地喂她。 “奶奶,喝药了。” “周奶奶,您好。” 陆远把东西放在八仙桌上,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周燕春看了看桌上的牛奶水果,再看了看陆远和陈小苗,缓缓开口:“后生,你们是……” “妈,他们是江城大学的学生,来问姥爷的事。” 黄伟在旁边插上一句,拉过一条长凳自顾自坐下,从兜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点上一根。 “哦……大学生啊……” 周燕春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快坐,快坐。妞妞,给两位哥哥姐姐倒水去。” 那个叫妞妞的小姑娘放下药碗,怯生生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提着一个暖水瓶出去了。 “奶奶,您别客气。” 陆远拉着陈小苗在另一条长凳上坐下,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我们就是想听您再亲口讲讲您父亲的事情。 电视上时间短,很多细节都说不清楚。” 一提起自己的父亲,周燕春原本浑浊的眼神里,仿佛重新燃起了光。 “我爹啊……” 她陷在躺椅里,声音悠远:“我都没见过他,他走的时候我还在娘胎里,可我娘从不怨他,说他是铁铮铮的汉子,是英雄……” 老人的叙述和电视上大同小异,绕不开颠沛流离,家国情怀。 她讲得很慢,很多地方会重复,但情感是真挚的。 陆远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提出一两个问题,引导她回忆更多细节。 而陈小苗,从头到尾都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一尊安静的雕塑。 可她攥紧的指节,和微微颤抖的肩膀,都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黄伟在一旁抽着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一眼桌上的礼品,又时不时瞥一眼陆远,眼神里充满了算计。 “……俺娘就靠着这几封信,念想了一辈子。” 周燕春说着,示意旁边的孙女妞妞:“妞妞,去,把你太姥爷的信拿来,给哥哥姐姐看看。” 妞妞应了一声,从里屋捧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木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几封已经泛黄发脆的信纸。 当那些熟悉的字迹出现在眼前时,陈小苗的身体猛地一僵。 陆远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安抚着姑娘。 周燕春拿起最上面的一封,小心翼翼地展开,递给陆远。 青妹如晤: 昨日刚抵湘鄂边界,部队便开拔,一日急行六十里,人困马乏。今夜宿于一破庙,同袍皆鼾声如雷,我独不能眠,念及你与家中,故点灯写此信。 前日军中发饷,虽微薄,已托驿站汇去,料想可贴补家用。 月前得岳父大人来信,知你已分娩,竟是个女儿,我心甚喜。闻你心中不安,实属多虑。如今时代不同,生女亦是福气。 我周振声漂泊半生,又遁入道门,如今能得此血脉,已是老天厚赐。女儿甚好,贴心知意,望你善自将养,勿以俗念为累。 家中诸事,辛苦你了。 零碎账目、母亲汤药,皆需你劳心。我于此间,除一身力气,别无长物,唯有一句“谢谢”。 队伍又将开拔,听闻要去湘北方向,路途遥远,你不必回信,因我收不到。待战事稍歇,我必再写信归来。 夫振声 匆匆于腊月廿三夜…… 后续上架前保证至少每天六千三更的量。 上架再爆更! 照旧求求大伙追读…… (本章完) 第69章 走投无路的赌鬼 第69章 走投无路的赌鬼 陆远将信纸小心翼翼地迭好,重新放回木盒里。 他刚想开口说几句宽慰的话,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叫骂声,粗野的男声像一把破锣,撕裂了小院的宁静。 “黄伟!已经月底,快给老子滚出来,别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 “再不还钱,信不信老子把你家破门给卸了!” 院里的几只老母鸡被惊得咯咯哒乱窜。 躺椅上的周燕春浑身一颤,原本稍有血色的脸瞬间又灰败下去,眼里满是羞愧和惊惧。 黄伟猛地从长凳上弹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对着门口压低声音吼道:“嚷嚷什么,催命呢!” 话音未落,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咣当”一声巨响,门板撞在墙上,荡起一片灰尘。 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堵在门口,为首的是个剃着板寸、脖子上戴着条假金链子的胖子,满脸横肉,嘴里叼着烟。 正是这安桥镇有名的混子,蔡大宝。 “哟,家里来客人了?” 蔡大宝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瞅见陈小苗时眼睛倏地一亮。 “黄伟,可以啊你,这么水灵的妹子,是你远房亲戚?” “宝哥,人家是大学生,来问我姥爷那点事……” “大学生?我上次去江城洗浴,给我办事的也说自己大学生。” 话音刚落,蔡大宝身后两小弟跟着发出一阵哄笑。 陈小苗虽然听不懂蔡大宝的荤话,但多多少少能察觉些不对劲。 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往前一步怒斥:“恁们是啥人!光天化日之下,想干啥哩!” 蔡大宝嘿嘿一笑,吐掉烟屁股,伸出油腻的手就想去捏陈小苗肩膀。 “小妹子,脾气还挺冲……” 不等蔡大宝碰到陈小苗,一只手掌便如铁钳般扣住了他的手腕。 陆远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平静地盯着蔡大宝,手掌缓缓加力。 “啊——!” 蔡大宝脸上笑容开始扭曲痛苦,杀猪般的嚎叫响彻整个院子。 “疼疼疼……松手!快给老子松手!”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黄伟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脸上堆着卑微又谄媚的笑,点头哈腰地拉住蔡大宝的另一只胳膊。 “宝哥,宝哥您消消气!家里来客人,给我留点面子,别嚷嚷,别嚷嚷……” 他转头又对陆远哀求道:“兄弟,高抬贵手,都是误会,误会!” 陆远瞥黄伟一眼,松开手。 蔡大宝捂着自己通红的手腕,疼得龇牙咧嘴,看陆远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嘴上却依旧不干不净:“md,你小子等着……” “宝哥!” 黄伟赶紧打断他,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递过去:“您看这样行不,您跟我去趟镇上银行,我取钱给您,先把这个月的利息清了,行不?” 蔡大宝狐疑地盯着他:“你有钱?” “有有有,刚到账,刚到账!” 黄伟陪着笑脸,几乎要把腰弯到地里去,推着蔡大宝就往院外走:“您跟我来,咱们外边说,别吓着我妈。” 蔡大宝骂骂咧咧地跟着黄伟离开,屋内重新恢复宁静,只剩一缕未飘散的烟味…… 陆远盯着黄伟离去的背影,心里头泛起嘀咕。 刚到账? 一个烂赌鬼哪来的钱? 周燕春肩膀微微耸动,过了好半晌,才发出一声叹息:“让……让你们看笑话了……” “老人家,您别这么说。” 陆远拉着陈小苗重新坐下,语气放得极缓:“谁家还没点难处。” 他安抚好老人,话锋一转。 “老人家,您这身子骨,一直都是妞妞和她哥哥在照顾吗?” “是啊……” 周燕春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我这两个孙儿孙女,都懂事……就是命苦,摊上那么个爹……” 正说着,叫妞妞的小姑娘重新回到屋里,小心翼翼地给陆远和陈小苗一人倒上一杯茶水。 “哥哥,姐姐,喝茶。”小姑娘说话奶声奶气。 陆远看着她那双清澈又胆怯的眼睛,心头一软,伸手揉揉她脑袋。 “妞妞真乖。” 他端起茶杯抿上一口,对小姑娘温和笑笑:“妞妞,哥哥等会儿要去镇上办点事,可我人生地不熟的,你能不能给哥哥带个路? 办完事,哥哥请你吃好吃的。” 妞妞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奶奶。 周燕春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光,她知道这后生是好意,便对孙女点点头:“去吧,听哥哥的话。” “嗯!”妞妞用力地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属于孩子的笑意。 安桥镇唯一像样点的快餐店,叫“麦肯基”,红黄配色的招牌山寨感十足。 陆远给妞妞点了一个全家桶,小姑娘起初还有些拘谨,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可当陆远把一个热乎乎的鸡腿递到她手里时,那双大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了渴望的光。 她小口小口地啃着,吃得满嘴是油,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 “妞妞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陆远递给她一张纸巾。 陈小苗在一旁看着,心里酸酸的,想起自己刚来那段日子,能吃上一口饱饭就感觉是天大的幸福。 “妞妞,你上几年级了?”陆远像是闲聊般开口。 “四年级。”妞妞含糊不清地回答,眼睛还盯着桶里的鸡翅。 “学习怎么样?” “上次刚考全班第一!” “你哥呢?” “我哥读初中呢,不过他说他不想念了,等毕业就出去打工。” 陆远心中微动,继续提问。 “家里平时开销大吗,靠什么生活?” 妞妞啃完一个鸡腿,又拿起鸡块,想了想:“奶奶有养老金,一个月几百块。有时候镇上的叔叔阿姨会送米和油来……” “就这些吗,有没有别的?” “还有!” 妞妞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神秘兮兮对陆远道:“爸爸他的银行卡里,每个月月底这几天,都会有一笔钱打进来!” 陆远眼神微动:“一笔钱?你知道有多少吗?” “我不知道。” 妞妞摇摇头,随即又补充道:“但我听我爸跟他牌友抱怨,说他每个月要还两万块利息,剩下的才能拿去赌桌上捞本……” 两万……还能剩下不少…… 陆远只觉得一股火气“噌”地一下从胸口烧到了天灵盖,他脸上笑容未变,眼底却已是一片冰寒。 有钱的第一时间,不想着吃苦受罪的老娘儿女,只一门心思翻本? 真tm是个没救的畜生! 至于钱的来历,大概率是自己外公为照顾故人之后,让手下人安排的。 没成想竟然成为一个烂赌鬼的赌资,被他挥霍在乌烟瘴气的牌桌上! “哥哥,你怎么了?”妞妞察觉到陆远脸色不对,小声询问。 “没事。” 陆远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扯出一个温和的笑。 一顿饭吃完,全家桶还剩下大半。 妞妞看着剩余的炸鸡薯条,舔舔嘴唇,小心翼翼问:“哥哥,这些……我能带回去给奶奶和哥哥吃吗?他们都没吃过这个。” “当然可以。” 陆远招手叫来服务员,重新点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全家桶。 他把其中一份打包好递给陈小苗:“小苗,你先送妞妞回去,在家里等我,哪儿也别去。” “中。” 陈小苗看得出男人有事要做,乖巧地接过东西。 送走二人,陆远驱车来到镇上的银行门口,将车停在不起眼的角落,熄了火静静地等待。 没过多久,黄伟走出银行大门,将一沓厚厚的钞票塞给在一旁等待的蔡大宝,蔡大宝点了点钱,骂骂咧咧地走了。 黄伟则哼着小曲,脸上带着赌徒特有的亢奋,转身钻进街对面一家被布帘遮挡的麻将馆。 陆远坐在车里,摸出手机拨通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齐莉莉爽利又带着点慵懒的声音。 “喂,远子,咋想起给你嫂子打电话了?” “嫂子,你人面广,麻烦帮个忙……” 陆远言简意赅。 …… 凌晨夜色如墨。 棋牌室的卷帘门“哗啦”一声拉下,黄伟佝偻着背,满脸颓丧地离开。 看他那副死了爹娘的晦气模样,显然今晚的手气差到了极点。 他骂骂咧咧地往家的方向走,刚拐进一条没有路灯的漆黑巷子,阴影里猛地窜出几条黑影,不由分说地将他拖了进去。 “你们是谁?哪个场子的?蔡大宝派你们来的?” 黄伟吓得魂飞魄散,一眼就看出几个人不是镇上本地人,以为是哪个债主等不及了。 没人回答他。 一块带着刺鼻气味的胶带狠狠地封住了他的嘴,紧接着,雨点般的拳脚落在他身上。 那伙人下手极有分寸,专挑肉多的地方招呼,疼得钻心,却又不伤及要害。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几个年轻人像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黄伟在地上蜷缩了足足十几分钟,才缓过一口气。 他撕掉嘴上的胶带,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出巷子。 一束刺眼的车灯正好打在他脸上,老a8静静地停在巷口。 黄伟被晃得睁不开眼,好一会才认出是那大学生的车,抬手拉开后座车门,一屁股坐进去。 “皮糙肉厚的,看来平日没少挨揍。” 陆远冷淡声音从前方传来。 黄伟浑身一僵,心里的火气“噌”地就上来。 可一牵动身上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再想到刚才那顿莫名其妙的毒打,火气又被恐惧压下。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远打开灯,透过后视镜,冷冷地看着他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 “你了我外公那么多钱,说话就不会客气点?” 黄伟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圈。 外公? 陆远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我通知你一声,从下个月开始,你那张卡里,不会再收到一分钱。” 这句话,像一道晴天霹雳,把黄伟彻底劈傻。 “别!别啊!” 黄伟不顾身上的剧痛,猛地向前扑去,趴在驾驶座的靠背上:“小兄弟!陆……陆先生! 咱们两家几十年的情分,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姥爷和你姥爷的份上,高抬贵手给我一条活路!” 如果没钱还债,他真的会被人活活打死的…… 陆远听到“两家情分”四个字,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黄伟果然是知道的。 外公那边派来送钱的人,想必已经跟他把两家的渊源说清楚了。 “一个烂赌鬼的死活,我没兴趣管。”陆远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改!我一定改!” 黄伟涕泪横流,赌咒发誓:“我再也不赌了!我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否则天打雷劈!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陆远冷笑反问:“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烂赌鬼的鬼话吗?” “陆先生……” “闭嘴,信不信我让你再挨顿揍!” “……” 黄伟瘫在后座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完了……全完了……” 见黄伟精神崩溃,陆远重新缓缓开口。 “不过,也不是没有活路。” 黄伟赶紧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什么活路?您说!只要能活命,我什么都愿意做!” 陆远长呼一口气:“如果你能去一个不了钱,更没法赌的地方,我才能相信你真的会改。 到时候钱依旧会打到你卡里,给你老娘养老,供你儿女读书……” 黄伟愣住。 一个不了钱,也没法赌的地方…… 他失魂落魄地推开车门,晃晃悠悠地走下去,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 回到周燕春家,屋里的灯还亮着。 陆远推门进去,陈小苗立刻从长凳上站起来迎上前。 “陆远,恁跑哪儿去了?咋才回来哩?” “刚去办点事……” 陆远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目光扫过堂屋,在八仙桌上定住。 桌上,静静地放着一张银行卡。 “黄伟回来过?” 角落里,黄伟的儿子黄杰涛点点头。 “我爸……刚才回来过,他进了一趟厨房,然后把卡丢在桌上,对着奶奶磕了三个响头,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陆远看向躺椅上的周燕春。 老太太睁着眼,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屋顶的横梁,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她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 不多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男人提着裤子,气喘吁吁地冲到门口,脸上写满惊慌。 “不好了!周奶奶!不好了!” “你家黄伟……你家黄伟在镇口那儿,把蔡大宝给捅了!!” (本章完) 第70章 陈小树肯定还活着! 第70章 陈小树肯定还活着! “故意伤害致死和故意杀人是两码事,性质和量刑标准天差地别。” 江城大学城附近一家连锁咖啡店内,宋佳用搅拌棒戳着杯子里的冰块,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虽然蔡大宝死了,但从法律角度讲,黄伟的行为存在很大的辩护空间。 首先,蔡大宝是当地有名的地痞流氓,长期对黄伟进行暴力催收,这属于严重过错方。其次,事发当晚,是蔡大宝主动上门挑衅,并且有言语侮辱和肢体冲突在先。 黄伟是在这种被长期压迫和当晚被激怒的情况下,才过激捅人。 这在法律上,可以被认定为‘因民间矛盾激化引发’或‘被害人有重大过错’的情节,属于激情犯罪,判不了死刑的。” 宋佳侃侃而谈,条理清晰,可等她抬起头,却发现对面的人压根没在听。 陆远靠着沙发,目光没有焦点,空洞地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大学生,脑子里乱糟糟的。 宋佳抬手拍桌:“陆远!我义务咨询不收你钱,你好歹给点反应行不行?老娘讲得口干舌燥的!” 陆远终于回过神,眼神茫然:“啊?哦……你刚说到哪儿了?” 宋佳气得翻了个白眼,只好把刚才的话又扼要地重复了一遍:“简单说,你那个亲戚,大概率死不了,运气好点,判个十几年;运气差点,定个故意杀人,也是无期。” 陆远淡然道:“哦……死不了就行。” 不管是二十年还是无期,对黄伟来说都是好事。 至少在里头,有人管着,吃喝不愁,最重要的是,没地方赌钱了。 宋佳哭笑不得,好奇问:“诶,这烂赌鬼是你什么人?” “一个……很麻烦的远房亲戚。” 陆远叹了口气,不想过多解释。 “谢了啊,宋律师!咖啡麻烦你买下单,改天有空再专门请你吃饭。” “你……” 宋佳看着陆远径直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喊住他。 她拿起桌上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过,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宋佳语气恭敬客气。 “喂,学姐,陆远他……” …… 陆远刚把车开进小区地下车库,还没熄火,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皱皱眉,划下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依旧是林玲。 “陆远先生,您好,冒昧打扰。” “有事?” “陆先生,实在抱歉!” 林玲语气诚惶诚恐,没了往日那般从容淡定:“安桥镇的事情,我们团队已经全部知晓,是我们工作上的巨大失误! 没有提前做好周振声先生后人的背景调查,为了图省事,直接选择了定期转账的资助方式,才酿成今天的大祸……” “你们消息还真快。” 陆远扯了扯嘴角。 听林玲语气,很可能她就是团队里和黄伟直接沟通的人,事情发展成这样,她要负主要责任! “毕竟都闹出人命了……” 电话那头的林玲声音都有些变调,看来是真急了。 她调整好呼吸,迅速恢复专业口吻:“陆先生您放心,我们已经启动了紧急预案。 第一,我们已经联系好律师团队,会为黄伟先生提供法律援助,尽最大努力为他争取减刑。 第二,我们已经派人赶赴安桥镇,准备安排周燕春老人和她的孙子孙女来江城生活,后续的住所、上学、医疗等所有问题,我们都会一力承担,保证不会再出任何纰漏。” 陆远听着林玲那套车轱辘话,只觉得心烦。 “知道了。” 他敷衍地应上一声,直接挂断电话。 自己本想狐假虎威,结果还是把真老虎给招来了。 另外这个所谓的“助理团队”,消息渠道真是灵通得可怕…… 上楼推开门,饭菜香气便扑面而来。 陈小苗系着围裙,正把最后一盘炒青菜端上桌,二百五摇着尾巴在她脚边打转。 “陆远,恁回来啦。” 陈小苗强打起笑容,眉宇间愁绪却始终挥之不去,整个人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陆远换好鞋,走过去揉揉她脑袋:“还在想周奶奶家的事?” 陈小苗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帮陆远盛好一碗米饭。 陆远拿起筷子,开口道:“别担心了,周奶奶和她孙子孙女很快会搬来江城,以后上学看病都方便,生活会有保障的。” 陈小苗解开围裙坐下,长呼一口气:“俺不是在担心这个……” “那你怎么愁眉不展的?” “俺在想个事儿。” 陈小苗双手撑着下巴,面露狐疑:“那天在安桥镇,妞妞跟俺们说她爹的银行卡里,每个月月底都会有一笔钱打进来……”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语气充满期盼。 “陆远,恁说,会是哪个好心人,一直给黄伟打钱呢?” 陆远尴尬地笑了笑,心虚地往嘴里扒拉一口米饭,含糊不清地应和。 “是啊,你说这事儿怪不怪,谁会平白无故给一个烂赌鬼打钱呢?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他这番话不说还好,一说反倒像是在火上浇了盆油。 陈小苗猛地一拍桌子,筷子都震得跳起来,给旁边正埋头干饭的二百五吓得一哆嗦。 “俺想通了!” 她双眼瞪得溜圆,里头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亮。 “咳咳咳……” 陆远被她整得一激灵,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你……你想通啥了?” “陈小树!” 陈小苗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一定是小树哥!小树哥他肯定还活着!” 今天六千2章。 以后大概都是下午2-3三点更新 感谢大伙支持! (本章完) 第71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71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先吃饭。” 陆远顺了口气,平静道:“天大的事儿,咱也得坐下来好好说。” 陈小苗意识到自己失态,重新坐下拿起碗筷,可一双眸子还是紧紧盯着陆远,期望他能认同自己。 “小苗……假设啊,假设真的是陈小树。” 陆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他能每个月拿出好几万给黄伟,哪怕黄伟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他也一直给……这说明什么?” 陈小苗眨巴眨巴眼,没太明白。 陆远道:“说明他现在,很可能是个非常有钱的人。” 陈小苗恍然大悟:“对哦!” 陆远继续道:“如果你找到陈小树,他真是个超级有钱人,你打算怎么办?” “啥咋办?” 陈小苗一脸茫然,觉得这问题很奇怪。 “见着他了,跟他说说这些年山上的事儿,问问他过得好不好,再跟他唠唠……然后,然后俺就回来,接着跟恁过日子呗。” 她回答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陆远看着姑娘清澈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继续提醒道:“现在情况是陈小树可能超级有钱,你就不想……?” “他有钱就有钱呗。” 陈小苗打断陆远,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不理解陆远为什么总强调这个。 “他有没有钱,都是俺自家人,俺见想他又不图个三瓜两枣……” 她说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陆远,恁要是缺钱,俺如果能见到小树哥,可以稍稍开个口。 小树哥过去最疼俺,俺就跟他说,算是……算是俺的嫁……安家费?” “噗……” 陆远刚喝的一口汤差点又喷出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揉揉眉心,决定从另一个角度切入。 “钱的事儿咱们不提,咱们假设另一种可能,陈小树的钱是靠道家本事,窥探天机换来的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一次陈小苗的反应极为激烈,她再次起身,斩钉截铁地反驳:“小树哥不是那样的人! 他下山是为了报国,不为贪图富贵,师父的教诲,他比谁都记得牢!” “小苗,人是会变的……” 陆远的声音很轻:“就算自己不想变,世道会推着你变,现在社会五年一小变,十年一大变。 你真能百分之百肯定,陈小树始终如一吗?” 陈小苗脸上表情缓缓凝固。 陆远说得没错,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来到现代社会才几个月,心态已经产生巨大的变化,而陈小树如果活着,可实打实经历了足足八十余年! “俺不晓得……” 她喃喃道:“究竟是咋样,总得找着小树哥,当面问个清楚。” 陆远看着陈小苗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头五味杂陈。 对她而言,在全然陌生的时代里,“自己认识的人可能还活着”这件事,是为数不多的念想。 如果自己跟她坦白,二人如今微妙的关系将会彻底失衡。 哪怕陈小苗愿意去适应,去调整,那也需要时间。 而在这个过程中,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饭后,陈小苗默默地收拾好碗筷,什么话也没说,径直下了楼。 陆远不放心,跟在她身后。 地下仓库空旷安静,只有头顶的白炽灯发出单调的嗡鸣。 陈小苗在师父的灵位前跪下,从兜里摸出那三枚乾隆通宝。 点上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然后絮絮叨叨地开了口。 “恩师在上,弟子陈小苗伏惟叩首……” 念叨了好几分钟后,陈小苗将三枚铜钱轻轻一抛。 “哗啦——” 三枚铜钱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陈小苗看一眼卦象,捡起铜钱,再次重复刚才动作。 一连六次,六爻成卦。 陆远看不懂卦象,只能从陈小苗表情猜测一二。 不一会,陈小苗沮丧地摇摇头,将铜钱一一拾起,小心地收兜里。 “俺学艺不精,道行太浅,实在看不分明……罢了罢了,许是俺自个儿一惊一乍的,想得太多。” 她站起身,对着师傅的牌位又拜了拜,神情已经平静许多。 回到楼上,午后阳光正好,不免让人慵懒犯困。 困意席卷而来,陆远打着哈欠走回自己房间,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缝。 陈小苗赤着脚,蹑手蹑脚走到床边静静站立,仔细地端详着陆远沉睡的脸,与记忆深处的故人容貌比对。 她其实……刚刚对陆远撒谎了。 在师傅牌位前,她一连算了好几次。 算故人身在何方。 算是否还活着。 算自己未来的路该往哪走。 …… 可那三枚铜钱翻来覆去,最终给她的永远都是同一个卦象,同一句话。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本章完) 第72章 神雕侠侣 第72章 神雕侠侣 日子一天天过去,像江城冬日里不咸不淡的太阳,没什么波澜,却也实实在在地暖着人心。 黄伟的事,最终判了十五年。 周燕春祖孙三人被接到江城,在一个老小区里安顿下来,房子不大,但干净敞亮。 陆远去看望过几回,老太太气色好了不少,只是人更沉默了,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望着楼下发呆。 或许是觉得自己作为“长辈”装“小辈”太尴尬,陈小苗从没去过,只偶尔让陆远带些自己做的吃食,给周燕春养养身子。 生活仿佛又回到原本的轨道。 陈小苗依旧每天研究菜谱,打扫卫生,跟二百五斗智斗勇。 偶尔在地下仓库的师父牌位前点一炷香,发一会儿呆。 却再没提过陆远外公…… 转眼来到十二月,这天是陆远生日,二十二岁,不大不小,没什么值得铺张。 和陈小苗一起去爷爷奶奶家吃了顿饭,听了些“毕业找个正经工作”、“别总在外面瞎混”、“给我们抱个曾孙”的唠叨,饭后便找借口溜之大吉。 在小区车库停好车,陆远看一眼手机,晚上八点,时间还早。 “小苗,你去大门口等我,我上去把二百五牵下来,咱们出去转转。” “中!” 陈小苗乖巧答应,先下了车。 等陆远牵着那条精力过剩的蠢狗来到小区门口,陈小苗正站在路灯下,两只手揣在袖筒里,仰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一小团白雾从她嘴里呵出,又迅速消散在清冷的空气里。 “冷么?”陆远走过去。 “有那么点儿。”陈小苗搓搓胳膊。 “我兜里暖和。” 陆远笑笑,敞开羽绒服衣兜。 陈小苗瞅瞅陆远,又瞅瞅那个黑乎乎的口袋,迟疑了大概两三秒,才慢吞吞地把手伸进去。 指尖刚触到温暖的内衬,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掌便覆盖上来,将她小手整个包裹。 陈小苗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手腕下意识地往回缩,可那点力道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 陆远进一步将她的手指根根掰开,与自己十指交错,紧紧扣住。 “还没习惯?” 不知是不是陆远的错觉。 最近这段日子,他在陈小苗身上揩油吃豆腐,姑娘不像先前那般“逆来顺受”。 或迟疑或挣扎,那份娇羞里,好像还掺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拘谨…… “嗯。” 陈小苗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把头埋得更低。 “多牵牵,总会习惯的。” “中……” 陈小苗没再动弹,任由陆远牵着,表现和往常似乎没什么两样。 两人一狗缓步向前,来到附近商圈。 夜幕下的街道被各色小摊的灯光点缀得五光十色,人声鼎沸,热气蒸腾,将冬夜的寒意驱散大半。 “陆远。” 陈小苗忽然停下脚步,仰头挺胸,豪气万丈:“今儿是恁生日,有想要的没?俺买给恁!” 说完她又挠挠头,显出几分不好意思。 “不过……最好别超过五百六十三块七毛二。” 陆远听着有零有整的数字,忍不住笑出声。 “五百六十三块七毛二……” 他低声重复一遍数字,调侃道:“好家伙,你这是打算拿全部家当给我过生日?” 陈小苗脸颊泛起些许不自然的红晕:“那咋了?俺说话算话,说买就买,恁可劲儿挑,别跟俺客气!”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不能让你这笔巨款得不值当……” 陆远琢磨了一会,提议道:“咱家客厅那台电视已经十来年,最近老是屏,看着费眼睛,今天咱俩凑凑钱,换台新的怎么样?” “换电视?” 陈小苗愣了愣,底气不足:“可买电视得不少钱吧?俺这点儿不够哩。” 陆远循循善诱:“你出五百六十三,剩下的我来,咱俩这叫……共同财产。” 陈小苗被陆远一套歪理绕得有点晕,但仔细琢磨琢磨,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钱买个实在东西,俩人都能用,确实比那些虚头巴脑的礼物强。 “中哩……那咱啥时候去买?” “择日不如撞日。” 陆远瞅一眼商场方向:“走,钱去!” 走进某品牌专卖店,陆远拉着陈小苗走到电视墙前,开始跟导购员聊起来。 “美女,麻烦推荐推荐。” “先生您看这款,是我们品牌最新款,xr认知芯片,音画合一,现在搞活动,价格也合适……” 导购员口若悬河地介绍着,陆远听得认真,时不时插嘴问几个关于刷新率、峰值亮度之类的专业问题。 陈小苗听得云里雾里,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目光很快被斜对面一台正在播放电视剧的屏幕吸引过去。 那电视里演的,是古时候的景。 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俊俏后生,怀里抱着位一袭白衣的姑娘,那姑娘嘴角带血,脸色苍白,瞧着像是受了重伤。 后生抱着姑娘,不停呼喊:“姑姑!姑姑你醒醒!你不能有事!” 姑姑? 陈小苗看得入了神。 这后生瞅着年纪也不小,怎么叫人姑娘“姑姑”? 这辈分,乱了吧? 陈小苗正疑惑着,那边的陆远和导购员已经谈妥。 “行,就要这台!” “好的先生,您稍等,我帮您查一下仓库还有没有现货,顺便给您申请赠品。” 导购员笑着点点头,转身去柜台打电话。 陆远一回头,就看见陈小苗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直勾勾地盯着电视,眼睛都不带眨。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屏幕上正演到小龙女悠悠转醒,虚弱地抚上杨过的脸颊。 陆远走过去,和陈小苗并排站着。 “好看?” “嗯……” 陈小苗点点头,开口询问:“陆远,这电视上放的是啥戏哩?” “《神雕侠侣》,男的叫杨过,女的叫小龙女。” “神雕侠侣,杨过,小龙女……” 陈小苗嘴里喃喃重复,又指向屏幕:“杨过为什么管小龙女叫姑姑,他们是亲戚?” “不是亲戚。” 陆远耐心解释起来:“小龙女教杨过武功,照顾杨过生活,算是杨过的师傅,可她不让杨过叫她师傅,而是管她叫姑姑。” 陈小苗的瞳孔微微放大,心跳没来由地漏上一拍。 师父……姑姑…… 这称呼关系,怎么听怎么别扭。 “那……那他们……”陈小苗磕磕巴巴地问:“他们后来咋样了?” “你觉得,他们应该咋样?” “俺……俺哪儿知道。” “故事发生在宋朝,他们尝试在一起,必然遭到所有人反对,尤其杨过的长辈!” 陈小苗的心猛地揪紧。 “那杨过就放弃了?” “没有。” 陆远摇摇头:“杨过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谁的话都不听,就认准了他姑姑。 甚至当着所有人说,我偏要她做我的妻子!” “我偏要她做我的妻子……” 陈小苗怔怔地重复着,抬起头重新望向屏幕。 电视里的两个人,正深情对望,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 那些世俗的眼光、伦理的束缚,在他们眼中都化作虚无。 “他们……” 陈小苗还想问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 从小到大从师父那里学来的伦理纲常,此刻正和一个她从未听闻、惊世骇俗的故事剧烈地碰撞着。 “先生,查到了,仓库还有最后一台现货,明天一早就能给您安排师傅上门安装,麻烦你留个电话!” 导购员清脆的声音打断二人的交谈。 回到家,陆远简单冲了个热水澡。 等他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客厅电视还亮着。 陈小苗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二百五,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狗毛。 电视开着,声音放得很小,屏幕上,杨过和小龙女的故事还在继续。 “咋还不睡?” “等恁。” “等我干嘛?” “有事问恁。” 陆远挨着她坐下,沙发轻轻陷下去一块,两人的胳膊自然碰到一起。 陈小苗的身子僵了僵,没有挪开。 “问吧。” 陈小苗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 “那个……杨过,和他姑姑小龙女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你自己不是在看吗?” “俺想快点知道。” “后来啊……” 陆远想了想,简单剧透道:“他们分开了十六年,经历了好多好多事,最后在个山谷底下又遇见,然后就再也没分开。” “十六年……” “嗯,十六年。”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电视音响微弱的动静,和窗外偶尔掠过的车声。 不知过了多久,陈小苗忽然又闷闷地问上一句。 “陆远……” “嗯?” “恁……恁会等一个人十六年不?” “如果是你,别说十六年,六十年都等。” 陆远漫不经心说着甜言蜜语,陈小苗却像是被针扎似的,猛地从沙发上弹起。 “俺……俺困了,先去睡了!” 她甚至没在看陆远一眼,快速逃回自己房间。 只剩下陆远和一脸茫然的二百五面面相觑…… (本章完) 第73章 选黄蓉还是小龙女? 第73章 选黄蓉还是小龙女? 次日,崭新的大电视被挂上墙,陈小苗抱着说明书,歪歪扭扭地研究半天。 她将昨天没看完的《神雕侠侣》从头补起。 当看到杨过在断肠崖边苦等十六年,最终与小龙女在谷底重逢时,陈小苗心里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嘴角不自觉地跟着上扬。 嘿嘿,有情人终成眷属。 中嘞! 她关掉这部戏,意犹未尽地在推荐列表里划拉,很快,另一部戏的封面吸引了她的注意——《射雕英雄传》。 名字听着像是一家的…… 她好奇地点进去。 这一看,就看到天黑。 等到陆远推门进屋,陈小苗还盘腿坐在沙发上,电视屏幕上刀光剑影,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俏丽姑娘正拿着根翠绿的棒子,跟一群叫子理论。 “又看上了?” 陆远换好鞋,走到沙发旁。 陈小苗头也没回:“嗯,看着哩。” 陆远瞥一眼屏幕,认出是黄蓉接任丐帮帮主那段,随口问道:“你从早上看到现在?” “嗯!” 陈小苗应了一声,目光依旧黏在屏幕上。 陆远也不打扰她,起身洗好手,等他再出来时,一集刚好播完,开始放片尾曲。 关掉电视,二人来到餐桌前坐下。 看电视归看电视,但晚饭该有的两菜一汤还是一样不少。 陈小苗眉头微微蹙着,满脸困惑。 “陆远,俺问恁个事儿。” “问。” “这个黄蓉……咋跟后头那个戏里的黄蓉,感觉完全不一样哩?” 她看了一下午,总算把两部戏里的人物关系捋了个七七八八,明白《神雕侠侣》是《射雕英雄传》后头的事儿。 可正因为看明白了,才更糊涂。 明明是同一个人,咋变化恁大? “人总是会变的。” 陆远边吃边解释道:“年轻时候是姑娘家,无忧无虑,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后来嫁了人,当了娘,要操心的事情更多,心思自然就重了。” “哦……” 陈小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紧接又抛出一个问题。 “陆远,恁更喜欢黄蓉,还是更喜欢那个小龙女?” 陆远夹菜的动作一顿。 他看着陈小苗那双清澈好奇的眼睛,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拖长了调子:“这个嘛……不好选啊。” 他摸着下巴,作沉思状。 “小龙女不食人间烟火,跟仙女似的,黄蓉又古灵精怪,跟她在一块儿肯定有意思……要不,俩都要了?” “不行!” 陈小苗气鼓鼓地瞪着陆远:“恁咋恁贪心哩,只能选一个!” 那副较真的模样,搞得陆远真能跑到电视里去选媳妇似的。 “行行行,一个就一个。” 陆远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笑容收敛几分:“如果真要选,我应该会选黄蓉。” 陈小苗愣住了。 她原以为陆远会喜欢小龙女那样的,不沾凡尘,漂亮得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以及最重要一点——虽然作为“姑姑”长辈,却不谙世事,单纯好哄,和时代有巨大代沟。 “为啥?” 陈小苗追问。 “因为黄蓉更像个‘人’。” 陆远解释道:“你看,她是桃岛主最疼爱的女儿,是郭靖刻骨铭心的初恋,是丐帮里受人敬仰的帮主,也是后来守卫襄阳的郭夫人,是三个孩子的娘…… 她会撒娇,会使坏,会吃醋,会为了保护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变得满腹心机,甚至不近人情。 她身上有男人对一个女人几乎所有的美好向往——是娇俏的女儿,是灵动的爱人,也是可靠的妻子和伟大的母亲。” 陆远看着怔怔出神的陈小苗,最后总结。 “黄蓉作为一个女人,她的一辈子可以说近乎完美!” 陈小苗听完闷着头,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拉米饭,一句话也不说。 陆远觉得气氛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来怪在哪儿。 他试图夹起碗里最后一块醋排骨,侧方突然伸过来一双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将排骨从他筷子底下抢过去。 “恁不正经,不给恁吃!” 陈小苗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句,把排骨塞进嘴里,像是跟谁置气似的,用力地嚼着。 随后“噌”地站起身,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桌上碗筷,扭头走进厨房。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碗碟碰撞的轻响。 陆远满脸费解,夹起最后一块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地嚼,一股子醋酸味。 她这是……跟黄蓉吃醋呢? (本章完) 第74章 准备回家 第74章 准备回家 之后的日子里,陈小苗的观影爱好暂时从各路手撕鬼子的抗日神剧,转到刀光剑影的武侠世界。 偶尔心血来潮,还会在客厅里瞎比划,对着二百五使上一招“九阴白骨爪”,或是打一套“降龙十八掌”。 二百五倒是出奇地配合。 每回挨上陈小苗软绵绵的一掌,都会“嗷呜”一声,假装内力不济,四脚朝天地倒地,吐着舌头装死,事后收获大骨头一块。 大学课堂上,陆远正看着家庭监控里一人一狗华山论剑,耳畔突然响起声音。 “远哥,看啥呢?笑这么淫荡。” 一颗胖乎乎的脑袋凑过来,是王胖子。 陆远拇指一划,锁上屏幕,面不改色:“我笑了吗?” “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王胖子撇撇嘴:“让我猜猜……是不是漂亮学妹又给你发私房照了?我说远哥,我看你是彻底栽进温柔乡咯,最近喊你开黑打球都喊不动。” 陆远没承认也不否认,反而瞥王胖子一眼:“别说我,你跟那谁闺蜜处得怎么样了?” 刚才还眉飞色舞的王胖子,脸色瞬间难看,悻悻地摸摸鼻子,含含糊糊。 “就……就那样呗。” 看反应,陆远心里差不多有数。 也不知道他往里搭了多少时间精力和钞票,最后全打水漂。 王胖子叹口气,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语气幽怨:“远哥,你说我要是瘦下来,情况会不会好点?你健身带带我呗?” 陆远闻言,也摸了摸自己小腹。 这几个月日子过得太舒坦,家里田螺姑娘厨艺愈发精湛,原本棱角分明的腹肌已经有九九归一的态势。 “都快毕业了,有那闲工夫不如想想论文怎么搞。” 下课铃适时响起,两人随着人流往外走。 “远哥,跨年你有啥打算没?” 王胖子一边扒拉着手机看日历一边问。 跨年? 陆远愣了一下,才惊觉日子过得飞快,2025眼看就要翻篇,紧接着就是农历新年…… 自己答应过陈小苗年前带她回豫州老家看看,可身份证的事,到现在还八字没一撇。 “可能……得出趟远门。” “就一天假你也跑外地?” “有点事要办。” 陆远心里琢磨着,与其等到春运路上大堵车,不如把计划提前。 不管身份证办没办下来,答应陈小苗的事总得做到。 晚饭后,客厅只开了盏暖黄的落地灯。 电视屏幕上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在紫禁之巅持剑对立,正是要紧关头。 陆远突然伸手拿过遥控器,按下暂停。 “小苗你这几天收拾一下,准备准备。” “准备啥?” “出远门,去豫州。” “豫州?!” 陈小苗先是愣住,猛地从沙发上跪坐起来,一把抓住陆远手臂。 “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 “中!中!中……俺这就去收拾!” 陈小苗欢喜得不知所措,爬起来就要往房间冲,又被陆远笑着拉回沙发上。 “急什么,还有好几天呢。” “那……那俺该准备点啥?” “换洗的衣裳,厚一点的,豫州应该比江城冷。” “中嘞!” 陈小苗已经顾不上决战紫荆之巅,兴冲冲回到房间收拾准备。 次日下午,陆远和陈小苗来到地下车库。 走到自家车位前,陈小苗“咦”上一声。 车位里熟悉的老a8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辆方方正正,跟个大盒子似的车。 “陆远,恁换车啦?” 陈小苗绕着车走上一圈。 “没,找于洪凯借的。” 出远门,尤其是去路况不明的乡下,再开那辆老a8陆远心里实在没底,生怕半道上抛锚。 刚好于洪凯前阵子买了辆国产新款混动suv,不过他纯粹图个新鲜,都没上路过几回。 陆远招呼陈小苗上车,摸索着按了几个键,副驾的座椅忽然嗡嗡地动了起来,背垫一鼓一鼓的。 “哎呀!” 陈小苗吓得座位上弹起:“这椅子咋还会打人哩?” “这叫按摩功能。” 陆远自己坐上去演示道:“跑长途累了按按,舒服得很。” 接着他又把前排座椅放倒,折腾了几下后再放上一个充气床垫,构成一张勉强能睡人的大床。 和陈小苗出远门,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住酒店,有这辆车,将就对付几晚绰绰有余。 陈小苗啧啧惊奇道:“这铁壳子还能变炕哩?” “上来试试。” 陆远脱鞋爬上车,拍拍身边位置。 陈小苗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犹豫片刻后,有样学样地爬上车,在陆远身边躺下。 两人并排躺着,空间不大,肢体不可避免地紧挨在一起,呼吸缓缓放轻,凝望着车顶天窗。 陆远摸出一张折迭的地图,哗啦一声在两人上方展开。 “这是汤阴县的详细地图,你看看,能认出你老家在哪儿吗?” 陈小苗看着现代地图密密麻麻的线条和符号,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苦恼地摇摇头。 “这绿绿的,俺看不明白……俺村叫黄崖村,村口有棵歪脖子老槐树,树下有个碾子……” “黄崖村……” 陆远摸出手机,在地图软件上输入名字。 搜索结果很快跳了出来,确实有一个黄崖村。 点开村子的详细信息,能看到几张模糊的卫星照片和几行简单介绍,人口、面积…… 可始终找不到半点有关道观的信息。 八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足以改变太多东西。 “小苗。” “嗯?” “如果到了地方,却找不到家,你会难受吗?” “陆远,恁别太费心,俺能回去瞧一眼已经知足,何况……” 陈小苗长呼一口气,释然通透。 何况俺现在有个家…… 她在心底默默念叨。 (本章完) 第75章 娘家人 第75章 娘家人 出发前两天,陆远准备将二百五送去爷爷奶奶家。 老两口刚吃过午饭,陆建国戴着老镜在阳台摆弄他的草,今天轮休的孙玉梅则跟几个老姐妹在客厅里垒长城,麻将牌搓得哗啦作响。 二百五一进门,就跟颗炮弹似的冲过去,对着麻将桌“汪汪”两声。 “哎呦我的妈,二饼!” 一个烫着卷发的老太太吓得一哆嗦。 孙玉梅抬眼一瞧,没好气地嚷嚷:“碰!你个臭小子,吓着你王奶奶了。” 陆远陪着笑,抬手对准二百五狗头就是一巴掌。 挨上一个大逼兜,二百五立马识趣趴下,吐着舌头装乖。 栓好二百五,陆远上前说明来意:“我跟小苗要出趟远门,把狗搁家里不放心,麻烦你二老帮忙照看几天。” “出远门?” 孙玉梅的注意力从麻将桌上移开:“今儿不打了不打了,家里有事。” 老姐妹们也识趣,纷纷起身告辞。 等人一走,孙玉梅立马拉陆远坐下询问:“你们去哪?去几天?” “陪小苗回趟老家,豫州。”陆远答道:“快的话三四天,慢的话……说不准。” “回老家?” 孙玉梅和陆建国对视一眼,表情微妙。 这事儿可大可小。 对普通情侣来说,回老家见亲戚,那基本就是确定关系的信号。 可陈小苗这情况……她老家还有亲戚吗? 孙玉梅严肃问:“上次你跟我说小苗是黑户,我去托人打听了。 像小苗这种没身份的,只要去派出所说明情况,做个登记,采集个信息,户口都能补办下来,没什么大不了。” “奶奶,这事儿复杂,不急……” 陆远试图敷衍过去,孙玉梅态度却格外强硬。 “再复杂也得有个说法,你俩以后总得结婚过日子吧?没户口怎么领证?孩子怎么上学?这些事你想过没有?” 陆远苦笑叹气。 他何尝没想过。 可他敢去派出所吗? 他脑子里已经预演过无数遍,根本不敢指望陈小苗能骗过警察。 警察同志一脸严肃问:“姓名?” “陈小苗。” “年龄?” “十八。” “哪里人?” “豫州汤阴县黄崖村。” “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了,都……都饿死了。” “哪年饿死的?” “民国三十一年……” 陆远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最好的结果,是警察把陈小苗当成精神有问题的可怜人。 可万一真有人相信,自己好不容易忽悠来的“媳妇”被国家收走研究,他找谁说理去! “奶奶,这事儿你别管,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 孙玉梅盯着自家孙子,愁得直叹气:“你这孩子,从小就主意大,什么事都自个儿扛着。 你跟奶奶说句实话,小苗她……是不是犯过什么事?” “噗……” 陆远差点没绷住:“奶奶,你想哪儿去了,她清清白白一姑娘,比谁都干净。” “那你藏着掖着干什么?”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远实在没法解释,只能硬着头皮保证。 “行吧行吧,你的事你自己心里有数。” 孙玉梅没再多言,转而叮嘱道:“我看小苗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对得起人家。” 从爷爷奶奶家出来,陆远脑子里还回响着孙玉梅的连番叮嘱。 户口、领证、生娃…… 都是未来必须摆上台面的问题。 老太太不是在逼他,而是一个长辈最朴素的担忧。 陆远刚坐回车里,楼上突然传来发小赵强的呼喊。 “远子,别走,等等!” 没一会,陆远摇下车窗,看着赵强气喘吁吁地从单元门里跑出来,脑门上冒着热气。 “怎么,让狗撵了?” “去你的。” 赵强撑着车门喘匀了气,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帮个忙,江湖救急。” “说。” “莉莉她们家来人了,一大帮亲戚,我破车坐不下,你跟我跑一趟高铁站接人呗?” 齐莉莉怀孕,二人婚礼提上日程,娘家人是得来看看。 “行,走吧。” 陆远点头答应,两人各开一辆车来到高铁站,齐莉莉和赵强下车等待。 没过多久,站口涌出六个人,围着齐莉莉开始嘘寒问暖。 一阵喧闹的寒暄介绍后,人群开始分配。 齐莉莉父母自然是坐上赵强的车,剩下的叔叔姑姑辈,则被赵强连哄带推地请上了陆远的老a8。 一共三个人,齐莉莉的叔叔齐望德和姑姑齐小梅,外加一个刚上高中的堂弟,一上车就戴上耳机,与世隔绝。 “小伙子,麻烦!” 齐望德率先开了口,约莫五十来岁,言行举止很是客套。 陆远客气笑笑:“我跟赵强是发小,帮个忙应该的。”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车厢里安静不过片刻,齐望德和齐小梅开始轮流提问。 “赵强这孩子,当了几年兵回来的?” “五年。” “哦……怎么没在部队里待下去?” “莉莉当军嫂太难熬,赵强也放心不下莉莉。” 陆远开口应付,滴水不漏。 齐望德点点头,话锋一转:“听莉莉说,他在给一个大老板开车?” “对!” 旁边齐小梅接过了话头,问题更细致。 “那老板人怎么样?脾气好不好?赵强跟着他干,辛不辛苦?一个月能拿到手多少?” 陆远得体回应道:“老板人不错,基本把赵强当兄弟看……具体工资我不清楚,不过听赵强说,这几个月老板给的零碎补贴都快上万了。” 一番话下来,等于间接告诉二人,赵强现在是某大老板的“心腹”。 零碎补贴都有五位数,何况工资呢。 总之既捧了赵强,又没透露任何具体信息。 齐望德继续旁敲侧击:“小伙子,你车不错啊,得不少钱吧?” “家里剩下的旧车,不值钱。” 陆远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引开。 潜台词——我家有更好的车。 虽然有点装瞎逼,但作为发小,陆远也是亲戚们衡量赵强社交圈层的一个标准,自然不能露怯。 齐小梅又问:“强子那孩子,瞧着挺老实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疼人。我们家莉莉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他俩平时……吵架不?” “年轻人谈恋爱,哪有不拌嘴的。”陆远笑道:“不过赵强脾气好,每次都是他先低头。” 这话一出,后排两位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一路上,问题就没断过。 从赵强家的房子是租是买,到他父母工作,家里条件如何…… 陆远耐着性子,半真半假地应付着。 将人送到订好的饭店,陆远婉拒一起吃饭的邀请,找了个借口驱车离开。 回到家,客厅里亮着灯。 陈小苗盘腿坐在地板上,正把迭好的衣裳一件件往行李箱里放。 “恁回来啦。” 姑娘抬起头,冲他一笑。 “嗯。” 陆远换好鞋在她身旁坐下,帮着一起收拾。 灯光柔和地洒在两人身上,气氛安宁祥和。 “小苗。” 陆远忽然开口调侃:“我这趟算不算陪你回娘家?” 陈小苗脸颊微红,拿起手里的毛衣轻轻拍打陆远,娇嗔道:“恁正经点!” “我挺正经的啊。” 陆远咧嘴笑笑,顺势提起刚才的事。 陈小苗的好奇道:“他们问啥?” “问赵强当了几年兵,现在干啥活,一个月挣多少……听那意思,八成是不怎么满意。” “为啥哩?” 陈小苗不解:“赵强对嫂子不挺好的吗。” “大多数人家嫁闺女,就没几个能嫁得称心如意的。” 陆远将迭好的毛衣放进行李箱,慢悠悠地解释道:“找个条件不如自家的,叫下嫁,心里头觉得自家闺女吃了天大的亏,往后几十年都得在婆家受气。 找个条件好太多的,叫高攀,总觉得亲家傲慢,狗眼看人低,自家上门都得矮三分。 就算是门当户对,也得从里到外挑个遍,吹毛求疵,总觉得自家闺女千好万好,本该配个更好的。” 陈小苗听得一愣一愣,手里的动作都停了。 “陆远,恁跟俺说这些干啥?” 陆远转过头,目光落在姑娘清秀的脸上,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小苗,我在想……如果你娘家人都还在,他们会放心把你交给我吗?” 陈小苗一愣,大脑飞速转动起来,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闪过。 师父…… 老人家活得通透,看人看事,总能一眼望到底。 他怕是会捻着胡须,眯眼打量陆远半天,最后摇摇头,觉得这后生心思太活泛,满身俗世的铜臭味,怕自己傻徒弟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小芝姐…… 小芝姐过去总爱念叨,如果她陈小苗以后真给人当妾,就找个耳根子软,容易拿捏,老实蠢笨的男人,这样才不容易受欺负。 可陆远跟“老实蠢笨”完全不沾边,反倒是自己被他死死拿捏。 小芝姐见了,估计会把她拉到一边,苦口婆心地劝上一整天。 小谷哥…… 他性如烈火,为人豪爽,应该也跟陆远尿不到一个壶去。 至于陈小树…… 陈小苗的心猛地一颤。 陈小树会怎么想? 陈小苗不敢想! “俺……俺不晓得。” 她摇摇头,声音很轻。 陆远自嘲笑笑:“看来我也一样,应该不招你娘家人喜欢……” “陆远。” 陈小苗深吸一口气:“小芝姐说过,女子嫁人,父母亲戚念叨再多,也比不上‘俺乐意’仨字儿。” 她抬起头,迎着陆远目光,没有半分躲闪。 客厅里安静极了,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陆远脸上笑容重新绽开。 “行!你乐意就行!” 我更新是把写好存稿精修,每次大概要上1-2小时。 过去是晚上写,早上起来精修。 最近早上七点就要出门,回来时间不确定,所以更新时间随机,抱歉! (本章完) 第76章 近乡情怯 第76章 近乡情怯 天刚蒙蒙亮,两人一车便悄然驶出江城。 冬日的清晨,高速公路像一条没有尽头的灰色带子,两侧单调的田野与林木飞速向后倒退。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陈小苗脱掉厚重的羽绒服,只穿着件米白色的毛衣,好奇地打量着车里的一切。 这车比陆远之前那辆老a8要高,视野开阔,各种按钮和屏幕看得她眼缭乱。 “陆远,这铁壳子咋恁多样哩?” “他和那旧车差着十几年岁数呢,自然功能更多。” 陆远目视前方:“想听戏不?我给你放一段。” “中!” “小x小x,播放豫剧《木兰》……” 随着陆远发出指令,豫剧《木兰》的经典唱段从音响里流淌而出,字正腔圆,韵味十足。 陈小苗听得入迷,小脚丫跟着节奏在脚垫上轻轻点着。 听了半晌,她从脚边的零食袋里摸索出一根香蕉,仔仔细细地剥开,递到陆远嘴边。 “给,恁吃。” “你吃吧,我不饿。” “恁赶车费神,又没吃早餐,得吃点东西垫垫。” 陈小苗坚持着,手又往前送了送,蕉肉碰到陆远嘴唇。 陆远拗不过她,只好张嘴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咀嚼回应:“行了行了,我自己来。” “恁腾不开手。”陈小苗说着,又把香蕉往前递了递。 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喂着,一根香蕉很快见了底。 陈小苗把香蕉皮丢进垃圾袋,又打开水壶插上吸管递过去。 陆远被她一套行云流水的“伺候”弄得哭笑不得。 “行了,跟伺候老爷似的。” 他嘴上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就着吸管喝了口温水。 “有人伺候还不好,恁竟嫌弃上哩。” 陈小苗小声嘟囔,把水壶拧好,小心地放在脚边储物格里。 “那你想不想被人伺候?” “嗯……” 这个问题陈小苗还真没想过,沉思半天后摇摇头。 “俺命里怕是没那个福分,更不想被人伺候。”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陈小苗总是习惯性安于现状,害怕改变。 如今跟在陆远身边,照顾男人衣食起居的生活让她很满意。 没一会,陈小苗眼皮开始发沉,她打了个哈欠,将座椅靠背稍稍放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蜷起来。 陆远瞥见,将空调调高两度。 “你先睡会,到地方我叫你。” “中。” 陈小苗含糊应着,呼吸逐渐平稳悠长…… 陆远关掉豫剧,放缓车速,开得愈发平稳。 三个多小时后,车辆缓缓驶入服务区。 陆远停稳车,侧头看向副驾。 陈小苗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嘴巴微微张着,一缕秀发垂在脸颊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整个人缩成一小团,模样乖巧又无害。 陆远没急着叫醒她,静静地看了会儿。 想起几个月前,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瘦得像根干柴,浑身脏污,眼神里全是惊恐和戒备。 数月过去,好歹是养出了点肉,气色愈来愈好…… 陆远伸出手,想把她脸颊上的发丝拨开,指尖刚要触到,陈小苗眼睫毛颤了颤,悠悠转醒。 “哈……到哩?”陈小苗揉揉眼睛,懒洋洋打起哈欠。 “才走一半呢,来服务区给车充会电。” 陆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解开安全带下车充电。 陈小苗打开零食袋里翻翻找找,摸出一包绿绿的塑料袋。 袋子是透明的,能瞧见里头装着一根根红油浸着、裹满芝麻辣椒的条状物。 “陆远,你买的这红棍棍是啥吃食?” 陈小苗捏着袋子,凑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子辛辣霸道的香气直冲脑门,惹得她鼻头一痒。 “辣条,垃圾食品,前天在超市满减送的,忘记拿出来了。” 插上充电桩,陆远重新上车,提醒道:“吃多了不好。” 垃圾……食品? 陈小苗眨眨眼,没听明白。 在她看来,能填肚子的,就是好东西,哪有垃圾的说法。 她撕开包装小口,小心翼翼地捏出一根,先用舌尖试探着舔了舔,辣味混着一股奇异的甜味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小脸皱成一团。 可那股子刺激过后,嘴里又莫名开始分泌口水。 犹豫了一下,她把心一横,咬上一大口。 “咳……咳咳!” “悠着点,我不跟你抢。” 陆远早有预料,笑着把手边的水递过去。 陈小苗灌了两口水,才把那股子呛人的辣劲儿压下去。 脸颊憋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嘴唇也红艳艳的,像是抹了上好的胭脂。 可她咂摸咂摸嘴,又觉得回味无穷。 “恁……恁尝尝不?” 她举着辣条,眼巴巴地看着陆远。 “我不吃那玩意儿。” “恁尝尝嘛,味儿还怪中哩。” 陈小苗坚持着,把辣条举到陆远嘴边,大有“你不吃俺就不放手”的架势。 陆远拿她没辙,只好象征性地咬了一丁点尖儿。 “咋样?” “还行。” 得到肯定的答复,陈小苗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自己一小口一小口地品着,吃得津津有味。 硬着头皮吃完一包辣条,陈小苗趴在车窗边,跟二百五似的吐着舌头大喘气。 服务区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冬日的田野光秃秃的,收割后的麦茬整齐地戳在地里,一路延伸到天际。 “陆远。” “嗯?” “这地里……咋一个人都瞧不见哩?” 在陈小苗记忆里,除去下雨下雪,白天的田间地头总该有人的。 拾麦穗的妇人,挖野菜的娃子,积肥沤肥的庄稼汉……像这样空旷得连个鬼影都找不着的田地,她还是头一回见。 “现在种地收割施肥,都用大家伙。” 陆远解释道:“一台大家伙开过去,半天就能忙活完几百亩地,用不着天天忙。” 陈小苗似懂非懂地“哦”上一声,转而问。 “那现在一亩地能产多少粮哩?” “大概是七八百斤一亩吧……” “乖乖,好家伙!” 陈小苗啧啧惊奇,神情若有所思。 如果八十多年前的地里也能种出这么多粮,老家就不会饿死恁些人哩。 陆远伸手揉揉她脑袋:“等会到老家,你有什么打算吗?” “嗯……俺想喝碗胡辣汤,不知道和过去是不是一个味。” 陈小苗眼睛里重新泛起光彩。 车窗外日头越升越高,故乡越来越近…… 迫于某些压力,本书有个重要设定更改(陈小苗和陆远外公的关系),具体可以翻到第二章再看看。 (本章完) 第77章 汉奸和吸血虫 第77章 汉奸和吸血虫 下午两点,车辆驶下高速,路边的指示牌上出现“汤阴”二字。 陈小苗扒着车窗,一双眼睛使劲往外瞅,努力寻找着过去的熟悉痕迹。 可入眼的,是宽阔平整的柏油马路,路两旁种着一排排修剪整齐的绿化树,映衬着拔地而起的楼房。 偶尔有几栋仿古的青砖灰瓦建筑,飞檐翘角,乍一看有几分古意,可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陆远,这地儿……咋跟唱戏的台子似的?房子都盖得一个样。” 陈小苗缩回脑袋,满脸茫然。 她记忆里的汤阴县城,土路混着牲口粪便,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 铺子都是木头门脸,挂着布幌子,卖什么的都有……赶上大集,十里八乡的乡亲都推着独轮车过来,吵闹不堪。 绝不是眼前这般,干净、整齐,却又陌生得让她心慌。 “现在搞旅游开发,都喜欢把房子建成这样,叫仿古一条街。” 陆远放慢车速:“看着有模有样的,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陈小苗“哦”了一声,没再说话,眼神里的光到底还是黯淡了几分。 陆远看在眼里,没多劝慰,只温声问:“饿不饿?先找地方吃点东西。” 闻言,陈小苗肚子适时地“咕噜”叫唤一声。 “恁刚才答应过,喝胡辣汤!” “行,管够。” 陆远笑着应下,凭着导航七拐八绕,找到一家门脸不大的饭馆。 还没进门,一股子混着胡椒、醋和各种香料的霸道气味就先钻进鼻子。 就是这个味儿! 陈小苗精神一振,推门进去,冲着灶台后头忙活的老板娘喊:“婶儿,来两碗胡辣汤,多搁点醋!” 声音清脆,乡音地道。 老板娘当是本地人,也没多问。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被端上桌。 汤汁浓稠,里头有面筋、海带丝、黄菜……上头飘着一层红亮的辣油,再淋上一圈香醋,香气扑鼻。 陈小苗迫不及待舀起一勺送进嘴里。 酸、辣、麻、咸、香……五种味道在舌尖上瞬间炸开,滚烫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去,一股暖意直冲四肢百骸。 陆远好奇问:“咋样?” 陈小苗睁开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脸上表情复杂。 “好喝,味道确实不错,用料很足。” 她点点头,又舀上一勺,细细品着。 半晌,才低声补上一句:“就是……味儿跟俺过去喝的,不大一样了。” 记忆里的胡辣汤,没这么多样,就是些面筋和碎菜叶子,胡椒的辣味更冲,醋味也更寡淡。 那是穷苦年月里,难得能暖身果腹的吃食,每一口都喝得格外珍惜。 眼前的这一碗,料足味美,可终究不是记忆里的味道。 “都过去八十多年了,东西哪能不变。” 陆远撕开一根油条,泡进汤里,轻声安慰道:“人变,东西也变,老味道可能就只剩下念想。” 陈小苗没吭声,只是闷着头,小口喝汤。 她明白陆远说的道理,可明白归明白,心里的失落还是免不了的。 一碗胡辣汤下肚,陈小苗那点小情绪非但没被冲淡,反倒被热汤一泡,发酵得愈发浓郁。 她坐在那儿,拿着勺子在空碗里划拉,像是在寻找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陆远结完账,坐回她对面。 “吃饱了?” “嗯。” 陈小苗有气无力地应着。 “黄崖村具体该怎么去我还得研究研究,咱们今天先在县城歇歇脚,明一早再过去?” 陈小苗点点头,依旧提不起精神。 陆远瞧着她那副霜打茄子的模样,心里琢磨着得找点事让她分分神。 他划开手机地图,指着上面图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带你去见见你老乡。” “老乡?” “岳飞,岳王庙,中不?” “中中中!” 那是说书先生嘴里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精忠报国,威风八面……她小时候可没少听讲岳飞枪挑小梁王的故事。 岳王庙离得不远,开车也就十来分钟。 庙宇修得气派,红墙绿瓦,庄严肃穆。 可虽然汤阴有意发展成旅游城市,但名气一直不大,临近元旦,景区门口都冷冷清清,只有三两游客在拍照。 陆远买了票,两人一前一后跨过大门。 院子里古柏参天,冬日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衬得四周愈发寂静。 陈小苗一改平日里的活泛,脚步放得又轻又缓,仰着头,好奇地打量着殿宇的飞檐斗拱。 穿过几进院落,便来到正殿。 殿中央,岳飞的彩塑坐像高大威严,身披铠甲,目光炯炯,凝视远方。 塑像上方,挂有贴金巨匾——还我河山! 陈小苗站在像前,仰头望着,小嘴微张,半天说不出话。 良久,她忽得退后两步,整了整衣衫,对着塑像,规规矩矩地躬身作揖。 动作虔诚,没有半分玩笑。 二人离开途中,瞅见门口反剪双手,赤裸上身,低头长跪雕塑。 陈小苗几步冲上前,指着为首的秦桧,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这奸贼!陆远,恁说,咋会有恁坏的人哩?把恁好的英雄给害死了!” 她攥紧了拳头,咬着嘴唇,眼里冒出火来。 宋朝虽远,但八十多年前的山河破乱她可亲身经历过。 有时候,带路的汉奸比鬼子更招人恨…… 冷不丁的,陈小苗突然想起一件事,好奇问:“说起来,陆远,那个姓汪的大汉奸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陆远笑笑道:“死在小鬼子老家,却想着落叶归根,最后被人挫骨扬灰。” “好!” 陈小苗高声喝彩:“人心里都记着呢,像汪汉奸和秦桧这样的,哪怕他们生前风光,到头来老天爷不收,人心会收。” 对于陈小苗一如既往的朴素价值观,陆远没去多言。 从岳王庙出来,天色已经偏西,冬日的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边,染出几抹橘红的云霞。 陈小苗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走路时脚步都轻快不少。 离开岳王庙,二人回到车上,陆远刚准备发动车辆,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来电依旧是陌生号码。 陆远划开接听,语气平淡:“又有事?” “陆远先生,又打扰你了。” 林玲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腔调:“上次你提过,想和我们组长见一面,不知现在是否方便?” “不方便,我不在江城。” “我们知道。” 林玲的回答让陆远心里咯噔一下,他下意识抬起头。 前方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满身刮痕与泥点的老旧五菱宏光。 车窗降下,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咧开嘴冲陆远微笑,门牙在夕阳下白得晃眼。 嘀嘀嘀嘀—— 五菱的喇叭声在空旷街道上格外响亮。 陆远心里虽然不大舒坦,但还是硬着头皮下了车,并交代陈小苗:“你在车里等我,哪也别去。” 陈小苗不明所以,乖巧地点点头:“中。” 陆远穿过马路,拉开五菱宏光的侧滑门坐进去,一股子混着烟草和尘土的味扑面而来。 司机是个五十好几的糙汉子,皮肤黝黑,皱纹深刻,身上穿着件洗得发白、袖口破边的老旧羽绒服。 瞧着跟乡下进城务工的老师傅没两样,实在看不出半点年薪五百万的“精英”模样。 “恁好恁好!” 司机开口,一股和陈小苗如出一辙的豫州腔,热情又朴实。 陆远纳闷问:“你就是他们组长?” “组长?” 汉子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地拍拍脑门:“哦——恁是说俺弟弟吧?是他叫俺来接恁的。” 他发动汽车,颤颤巍巍地上路。 “俺叫吕鑫,俺弟叫吕磊,都是黄崖村人。” 吕鑫自顾自地介绍起来:“四十多年前,俺俩兄弟是村里的孤儿,饭都吃不上。 后来陈先生回村,又是建厂又是搞养殖,带着全村人致富,还供俺们念书。 俺弟弟脑瓜子灵,考上好大学,陈先生又送他出国长见识,回来后跟在陈先生身边做事。 至于俺嘛,脑子蠢笨,不是那块料,到现在还在村里养牛喂猪哩。” 说完吕鑫嘿嘿一笑,笑容朴实憨厚。 陆远接着问:“黄崖村……现在很富吗?” “富,富得很嘞!” 吕鑫提起这个,嗓门都高了八度,满脸自豪:“家家户户都盖了小洋楼,村里娃子上学,从小学到高中学费全免! 七十岁往上的老头老太太,每个月啥也不干,都能领上千块的补贴! 这可都多亏陈先生!” 他话锋一转,又补充道:“只不过陈先生交代过,让俺们村都低调点,闷声发大财,不让太张扬。 前些年有记者想来采访,都被俺们给糊弄过去。” 面包车七拐八绕,最终在一家寻常茶楼前停下。 门口站着个男人,瞧着四十出头,模样和吕鑫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 他穿着普通夹克衫牛仔裤,眼神锐利,背脊挺得笔直,气场沉稳干练。 想来便是吕磊。 瞧见面包车停稳,吕磊快步上前,主动为陆远拉开车门,脸上笑容无比真诚:“老板,可算见到你咯!” 陆远本想反驳那句“老板”,但终究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客气回应:“你好。” “快,楼上请。” 吕磊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陆远往里走,回头又用方言朝车里喊话。 “哥,恁先去把晚上的席面安排好,挑好的整!” “晓得哩!” 吕鑫应了一声,一脚油门,面包车突突地开走。 茶楼二楼是雅间,布置得古色古香。 吕磊亲自给陆远沏上一杯热茶,茶香袅袅。 他在陆远对面坐下,踌躇着组织语言,可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能苦笑,发出一声无奈叹息。 陆远端起茶杯,吹开热气,主动开口:“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吕磊摇摇头,神情坦诚:“该劝的话,林玲那丫头应该都跟你说尽了。她从逻辑、法律、情感各个角度都做了预案,我再多说,怕是又要惹你心烦。” “我继承遗产,对你们来说就这么重要?” 陆远放下茶杯,目光直视吕磊。 “很重要!” 吕磊坦白直言:“陆先生,不瞒你说,自从陈老先生去世后,麻烦一直没断过。 陈老先生在世时,他的名头就是块高悬的金牌,没人敢造次。 他走后,我全凭着他那份具备法律效力的遗嘱,狐假虎威强撑局面,应付着各方来的压力。 如果你铁了心不继承,遗嘱失效,我恐怕会撑不住。” “什么压力?” “一时半会说不清,牵扯太多。” 吕磊给陆远续上茶水:“但你只要点点头,那所有压力就都不是压力。 过去我怎么帮陈老先生办事,以后就能怎么帮你,你更无须质疑我的忠诚。 我两兄弟的命都是陈老先生给的,我要是敢耍半点样,不劳你动手,我哥都不会放过我。” “你哥?” 陆远刚在车上看吕鑫就不像普通农家汉子。 “我哥过去帮陈老先生处理过不少棘手的麻烦,因此还进去蹲过几年,前年刚出来。” 陆远沉吟半晌,转而问:“如果我坚持不继承,会有什么后果?” 吕磊神色黯淡:“对于你个人,或许没什么大不了,无非是回归你原本平静的生活。 但对于黄崖村来说,可能是毁灭性的。 说句不好听的,黄崖村表面上是全体村民共同致富,但其实就是一只趴在陈老先生身上的吸血小虫。 类似的吸血虫还有很多,比如那位周春燕老太太…… 现在陈老先生离世,自然有人想将一堆吸血虫清洗干净。” 陆远重新拿起茶杯,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他轻声询问:“能让我先去黄崖村看看吗?” 吕磊猛地抬眼,黯淡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一束亮光,像是看到了希望。 “能!当然能!我亲自给你带路!” 迫于某些压力,本书有个重要设定更改(陈小苗和陆远外公的关系),具体可以翻到第二章再看看。 不过主线不会变,其他设定也不会变,单纯只是角色间换个称呼,请大伙照旧观看。 另外大伙放心,本文还是以陆远和陈小苗故事为主,不会牵扯什么其他莫名其妙的。 遗产主要还是和陆远外公有关,后续几章马上解决…… 最后照常求求月票追读! (本章完) 第78章 热烈欢迎陆远先生莅临指导 第78章 热烈欢迎陆远先生莅临指导 次日清晨,陆远驱车赶往黄崖村。 车子驶离县城,路面开始变得坑坑洼洼,直到临近目的地,又再次焕然一新。 崭新的双向四车道柏油路平坦如镜,两侧的路灯崭新气派,隔不多远就挂着红灯笼,一派喜庆模样。 陈小苗瞧向窗外,小声嘀咕:“陆远,这地儿咋跟要过年似的?” 陆远握着方向盘,没吱声,因为前方有更夸张的场面。 黄崖村的入口牌匾下,人头攒动,锣鼓喧天。 一条巨大的红色横幅被七八个人拉着,上头写着“热烈欢迎陆远先生莅临指导”几个烫金大字,在冬日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道路两旁更是站满人,手中彩旗挥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大领导下来视察工作。 陆远看得哭笑不得,一旁陈小苗更是满脸茫然。 “小苗。” 陆远深吸一口气,清清嗓子,神情郑重地开口。 某些事是时候坦白了,不然等会进村,编瞎话解释起来更费劲。 “我外公,他其实……” “陆远!” 陈小苗突然高声打断,指向窗外一块广告牌,语气刻意:“恁瞅,那上头画的牛!” 陆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块广告牌,上头印着一头膘肥体壮的黄牛,旁边是村里牛场介绍。 姑娘转移话题的本事,实在不怎么样。 她眼神躲闪,脸颊因为紧张而泛红,那点小心思,几乎是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陆远心头一惊。 陈小苗竟然知道了? 她多久知道的? 一周前? 还是一个月前? 也罢…… 陆远在心里轻叹口气。 陈小苗选择的应对方法,懦弱却有效。 我不问,你不说,装成鸵鸟把头深深埋进沙子。 只要不把那层窗户纸捅破,我们就都能维持现状,日子还能照旧过下去。 电视剧里,杨过非得当着众人面承认小龙女是自己“师傅”,才让郭靖黄蓉为难,惹来江湖上是非唾骂…… 她陈小苗没杨过小龙女那么别扭,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车辆缓缓在村口停稳。 吕磊满脸堆笑地快步上前,亲自拉开车门。 刹那间,锣鼓声、鞭炮声、欢呼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一个约莫七八岁,穿着崭新红袄,脸蛋被冻得通红的小姑娘,捧着一束包装精美的鲜,迈着小碎步跑到车前。 她仰起头,用一种像是提前背诵了无数遍的、机械僵硬的普通话大声喊道:“欢迎陆远哥哥回家!” 这一下,给陆远整得脚指头都快在鞋里抠出一套三室一厅。 一旁的陈小苗更是手足无措,她跟着下车,呆呆地注视着眼前一切。 小姑娘又将另一束递到她面前,她下意识地接过来,低头说声“谢谢”,再抬起头时,整个人瞬间愣住。 一栋栋漂亮的三层小洋楼整齐排列,家家户户门前都停着小轿车。 宽阔的水泥路干净整洁,路旁是绿化带和太阳能路灯,远处甚至还能看到学校的崭新塑胶跑道和篮球场…… 这真是黄崖村吗? 陈小苗愣神的功夫,陆远将塞给吕磊,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你搞什么名堂?” “老板,这可真不赖我!” 吕磊一脸正色,表情无辜至极:“这都是乡亲们自发的!大伙儿听说你要来,激动得一宿没睡,非要用最高规格的礼节欢迎你! 以前陈老先生回来,也是这阵仗,这……这都是乡亲们发自内心的爱戴!” 陆远是又气又笑。 吕磊把他当三岁小孩呢? 统一的着装,统一的彩旗,统一的口号,一个个喊得声嘶力竭。 他来的是黄崖村还是曹县? “老实说吧。”陆远懒得跟他绕弯子:“一家发了几桶油,几斤面?” 吕磊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又恢复如常,尴尬搓搓手,岔开话题:“咳……老板,你跟陈小姐一路奔波辛苦。 咱们先上车,我陪你二位在村里转转。 这边请,这边请!” …… 接下来的行程,漫长且无聊。 陆远和陈小苗坐上观光车,吕磊充当导游,唾沫横飞地介绍着黄崖村的“光辉成就”。 “老板你看,这是咱们村的养殖场,光牛一种家畜就年出栏量三千头!” “那是咱们村的小学,软硬件设施在全县……不,全市都是顶尖的!” “前边是老年活动中心,村里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个月都能领一千二的养老补贴……” 陆远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点点头,附和几句。 陈小苗则始终沉默,目光怔怔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不知在想些什么。 中午的接风宴,更是将这种浮夸的氛围推向顶峰。 在村食堂的豪华包间内,村干部和几位老头轮番上阵,端着酒杯,说着一套套恭维奉承的话。 陆远以茶代酒,应付着一张张热情的笑脸。 陈小苗更是全程埋头吃饭,几乎没说过一句话。 好不容易熬到午宴结束,两人被安排到村里一栋闲置的别墅里午休。 别墅装修得颇为考究,二楼阳台更是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半个村子的景象。 陈小苗独自站在阳台边,扶着栏杆,静静地眺望远方。 冬日的风吹起她的发梢,背影稍显单薄。 陆远端着一盘冰晶葡萄走过去,在她身边站定,捻起一颗送到她嘴边。 陈小苗下意识地张开嘴,冰凉甜润的汁水在口腔里化开。 “在想什么呢?”陆远轻声问。 “没想什么,村子能变成恁好,俺心里头高兴。” 陈小苗嚼着葡萄,声音发闷。 “是吗?”陆远又递过去一颗:“我怎么瞅着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陈小苗感慨道:“那会儿闹饥荒最厉害的时候,村里头有七成的人都出去逃荒,那七成里头,怕是又有七成都死在了半道上…… 俺就在想……如果他们当年不走,就留在村里头熬着,是不是反倒能活下来? 如今他们的后人,还能住上好房子,过上好日子。” “没那么多如果。” 陆远劝慰道:“你一个会算命的都算不清,何况是那些睁眼不知明日事的普通人。 留下,可能会饿死或遭鬼子毒手;走,可能会在路上死。 怎么选,都是在赌命。” 他顿了顿,又补充。 “再说,这都过去八十多年,村里头的人早就换过好几茬。现在这批人,是不是当年村里人的后代,都还两说呢。” “可若是人都变哩,那为啥小树哥他……”” 陈小苗下意识地反驳,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提及“陈小树”,她声音猛地变小,像是触犯禁忌一般,后面的话也跟着咽回去。 陆远倒是完全不在意,神色如常。 “对我外公来说,村里住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村子还叫黄崖村。他在这里长大,这里有他在意的东西,有让他惦记了一辈子的念想。” “啥念想?” “我刚才吃饭的时候跟吕磊打听过。” 陆远将目光投向村子西方,那里是一片连绵的小山丘。 “村西头那片后山,很多年前就被我外公承包下来。对外说是要做旅游开发,但这么多年,一直空着,平常也不让外人进去……” 村西头后山! 听到熟悉的地名,陈小苗的眼睛倏地亮起,像是黑夜里点燃的星火…… (本章完) 第79章 陈小苗的身份证 第79章 陈小苗的身份证 短暂休息过后,陆远从吕磊那儿要来一辆半旧的摩托。 吕磊本想亲自开车陪同,被陆远以“想自己逛逛”为由婉拒。 离开喧闹的村中心,周遭瞬间安静下来,远处的山峦轮廓渐渐清晰,一派宁静的乡野景象。 通往后山的路,在陈小苗记忆里是条羊肠小道,坑坑洼洼。 可眼前却是平整干净的柏油路,路边还栽着耐寒的冬青,显然是被人精心修整过。 摩托车在山脚下停稳,抬头望去,一条蜿蜒的石阶小路隐入林间,幽静雅致。 两人一前一后,沿阶向上。 山里空气清新,陈小苗脚步越走越慢,心跳越来越快。 走了约莫一刻钟,绕过一道山壁,前方豁然开朗。 一座道观静静地矗立在山坳的平地上。 朱红的观门,崭新的青瓦,门楣上高悬一块黑漆金字牌匾,上书三个遒劲有力大字——栖真观。 陈小苗仰着头,久久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在她看到富裕的黄崖村时,心里就隐约有了猜测。 小树哥他那么念旧,总会把观里修一修。 可猜到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回忆过去,师傅总爱坐在门槛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抱怨观里香火太少。 而她最大的愿望,是能攒够钱把大殿屋顶的窟窿补上,免得一下雨,三清老爷们就得跟着“遭罪”。 记忆里那座破败漏雨、墙皮剥落的小道观,如今看来格外陌生…… 来到观门前,门上挂有一把铜锁。 陈小苗正发愁怎么进去,一旁陆远不声不响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把钥匙。 “咔哒。” 一声清脆的轻响,铜锁应声而开,推开厚重的朱漆大门,一股陈旧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发什么愣,进去呗。” 陆远抬手在发愣的陈小苗头上轻轻一敲。 陈小苗如梦初醒,迈开步子跨过高高的门槛。 “乖乖!俺滴亲娘嘞……” 陈小苗喃喃自语,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俺当年做梦都不敢想,栖真观能有恁气派的一天……” 她绕着香炉走上一圈,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铜壁,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就是……就是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喜不喜欢恁张扬的派头。他老人家一辈子朴素惯了,怕是住不惯哩。” “喜不喜欢,现在也由不得他。” 陆远调侃道:“现在你是栖真观唯一传人,这归你管!往后哪怕改成和尚庙,都是你说了算。” 陈小苗被陆远逗得“噗嗤”一声,心头的万千思绪被冲淡不少。 两人并肩走向主殿,看清里头景象的瞬间,脸上表情凝固。 殿内没有高大庄严的三清神像,而是密密麻麻、整整齐齐排列的灵位牌。 从殿门一直延伸到最深处,粗略一数,足足有上百尊之多,其内容大体一致。 比如——xx师xx团一营三连机枪班王铁柱。 墙壁左侧还嵌有一块石碑,碑上是洋洋洒洒的碑文。 字迹是钢笔行楷,正是陆远外公陈树的手笔。 【辛巳秋,将士百余,奉命据守抵御强敌,全连血战八昼夜,存者不足十人。 山河同悲,草木含泪,今重修道观特立此百余灵位,日夜供奉,以慰英灵,以记国殇。】 这一百多尊牌位,都是陈树当年牺牲的战友。 而在最前方,呈“品”字摆放着三尊不一样的灵位。 分别属于陈庆丰、陈小谷、陈小芝…… 陈小苗深吸一口气,走到殿前的蒲团处,缓缓跪下。 “咚、咚、咚。” 三个响头,磕得结结实实。 她没有起身,就那么直挺挺地跪着,愣愣盯着自家师傅牌位,宛若一尊凝固的雕塑。 陆远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同时一个巨大的疑问在他心头炸开。 为什么没有陈小苗? 按理说,在陈树的认知里,陈小苗也应该死在饥荒战乱之中。 难不成……外公知道陈小苗还活着? 念头一起,陆远心脏便不受控制地狂跳,下意识地摸向口袋。 外公一共留下两把钥匙,还有一把尚未使用。 陆远没有再停留,转身快步走向主殿后方。 后院有一间厢房,门同样上着锁。 陆远上前将第二把钥匙插入,严丝合缝。 “咔哒。” 门锁应声而开。 一股沉闷的发霉和灰尘味扑面而来,呛得陆远一阵咳嗽。 门后是一间不大的静室,陈设简单至极,只有一桌,一椅,一床。 桌上放着信封,上有四个大字——“陆远亲启”。 强压下心头惊涛骇浪,陆远僵硬地挪动脚步,走到桌前拆开信封,抽出信纸展开。 【小远,见字如面。 不必惊讶,更别怪外公费劲周折,实乃此事不便经外人之手。 自你父母离去后,外公我精神颇为不振,如舟之失舵,飘摇无依。 按理来说,我本该活到120,还有十多年活头。 然这般活着,反倒生不如死,大概是老天爷对我过多窥探天机的惩罚。 前些时日,我耗尽心血起算最后一卦,结果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卦象显示古时“烂柯”之说现于当世…… 按你们年轻人新奇的说法,应该叫做“穿越”吧。 震惊欣喜之余又思索再三,特写信交代与你。 我落难之时,幸得道长收留,观内众人虽无血脉,却如至亲。 而当你看到信时,她应该已经出现在你身边,希望你能好生照顾,待之如家人。 身后诸事,我已安排周至,遗产足够你衣食无忧,并嘱咐吕家兄弟帮忙打点。 至于天谴之说,我一把老骨头尚可最后一搏,你不必为此担忧。 我陈树生于乱世,青年时为国抵御外敌、抛洒热血;中年时潜心育人,欲为国家造栋梁之才。 奈何到头来,却因一己私心,酿成妻女双亡之痛…… 如今时日无多,总该为后人谋一份明日。 纵是逆天而行,一切天谴,也由我一人承担。】 “轰——” 陆远大脑一片空白,手中的信纸飘然落地。 他没想到,外公最后一卦会算出陈小苗来到八十年后。 更没想到,老人家用最后十余年的阳寿以及晚年饱受痴呆之苦,抗下所谓逆天而行的“天谴”。 陆远在桌边僵立许久,直到四肢的麻木感渐渐退却,才缓缓弯腰捡起地上信纸。 小心翼翼地迭好,正准备重新塞回信封,一张卡片从信封内滑出,“啪”的一声,掉在面前青石砖上。 那是一张崭新的身份证,头像是用老照片ai补修的陈小苗。 姓名:陈小苗。 民族:汉。 出生:xxxx年x月x日。 住址:豫州省汤阴县黄崖村。 …… 改设定的事希望大伙多多包容! 另外书里村落纯属虚构,希望大伙不要太较真! 最后照常感谢大伙月票推荐评论追读支持。 近期数据对我很重要! 磕头了,咚!咚!咚! (本章完) 第80章 俺想炸鬼子!(二合一) 第80章 俺想炸鬼子!(二合一) 陆远回到主殿,陈小苗还跪在蒲团上。 他缓步上前,将信纸递过去。 陈小苗的视线从灵位上移开,疑惑地接过信纸,开始逐字逐句阅读。 陆远站在一旁,看着她脸上神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 信不长,陈小苗却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最后,她缓缓抬起头,茫然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方向。 “他……” 陈小苗的声音干涩沙哑,只吐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 她视线重新落回信纸,不停喃喃自语。 “咋会这样哩……咋会这样哩……” 二人走出主殿,并排坐在道观门前石阶上。 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静谧苍茫,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驱散走几分山间的寒意。 “小苗。” “嗯。” “往后观里你打算咋办?”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如今的栖真观从法理上讲属于他陆远,但从传承来说,真正的主人是陈小苗。 陈小苗望着道观修葺一新的青瓦红墙,忽得开口。 “师傅以前最爱坐在这儿晒太阳,他说山里头阴气重,让我多晒晒,个子窜得高。” 陆远“嗯”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主殿的房梁被虫蛀了,下雨天老漏水。后院的墙也塌了半边,总有野猪跑进来拱菜地……” 她絮絮叨叨地念着,像是在说给陆远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俺刚瞧见,后头厢房都已经修好,还留着俺的那间屋子,收拾收拾应该还能住人……可俺晓得,这里已经不是俺家。” 她顿了顿,眼神飘向主殿的方向,那里不再供奉三清,而是她的亲人和那百余位战死的英魂。 “这儿现在是他们的家!” 陈小苗语气平静:“就让他们在这儿安安生生地歇着吧……往后要是恁得空,逢年过节,恁带俺回来给他们烧炷香,磕个头。” 她不打算搬回来长住,更没想过重振道观,而是平静地选择与自己过去做最后诀别。 “好。” 陆远郑重应下。 两人沿着石阶一路向下,快到山脚,摩托车已经遥遥在望。 陆远突然停下脚步。 “咋不走啦?”陈小苗问。 陆远没说话,只是从外套的内侧口袋里,摸出那张卡片递给陈小苗。 “这……这是……” 陈小苗轻轻抚摸卡片上自己的名字,像是怕一用力,那三个字就会消失不见。 “身份证,有了它,你就是这里的人了。” 陆远做出一个握手的动作,陈小苗木愣机械地伸手回应。 一大一小两只手掌紧紧相握,陆远郑重出声。 “欢迎来到2026,陈小苗女士!” …… 茶楼雅间内,檀香袅袅。 吕磊将一摞摞厚厚的文件摆到陆远跟前。 “老板,这些都是需要你签字确认和授权的文件,签完这些,在法律层面上你将正式接管陈老先生的一切。” 陆远凝视着桌上堆积的文件,明白那是他此前二十多年人生里从未想象过的重量。 他拿起笔,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 吕磊安静地候在一旁,没有催促,只是将一杯新沏的热茶推到陆远手边。 良久,陆远吐出一口气,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当最后一笔落下,陆远将笔帽扣上,靠进椅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全身力气。 “老板!” 吕磊收好文件,同样如释重负:“往后有事你招呼!” 陆远好奇问:“接下来我该干啥?” “只要不违法,想干啥干啥,你现在身家可有上百亿美元!” 吕磊直起身,脸上漾开真诚的微笑。 完成陈树交代的任务,那份久悬心头的重压消散后,他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不少。 “理论上,你可以直接躺平享受生活,把一切交给我。也可以尝试着手学习资产运营和管理,我会为你安排专业老师一对一培训。” 陆远思考片刻,提出一个现实问题:“你要不……先把我房贷还了?” 吕磊闻言一怔,咧嘴笑笑。 “好的老板,我马上安排。你在江城那套房子,贷款加上利息总共还剩一百零三万,今晚之前就会处理妥当。” 吕磊继续建议道:“另外你看是否需要换个住处?对于你如今的身家来说,那套房子安保和私密性都差了些。 我们在江城有几处闲置的房产,地段和环境都绝佳,随时可以安排人打扫妥当,让你和陈小姐拎包入住。 至于你的司机、保姆、安保团队还有私人秘书……我会一周内为你筛选出合适的人选名单,供你挑选。” “停。” 陆远苦笑摇头:“犯不着搞大阵仗。” 他揉揉眉心,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 “房子我住习惯,暂时不想搬家,除了给我上课的老师,其余的都先省省……让我自己先缓一阵子再说。” “好的,老板。” 吕磊从善如流,没有半点异议。 陆远还有满肚子的问题想问,关于外公,关于吕磊背后团队,关于这份庞大到梦幻的遗产……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问起。 短暂的兴奋过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迷茫。 他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休息。” “老板我送你。” “不用。” 陆远摆摆手,独自离开茶楼。 感觉像是踩在云端,脚下空落落的。 …… 回到村里安排的别墅,推开门,屋里暖气开得正足。 陈小苗正盘腿坐在床榻上,手里捏着那张崭新的身份证,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 陆远在她身边坐下,调侃问:“还没看够?” “嘿嘿。” 陈小苗小心翼翼地将身份证收进贴身的口袋,拍了拍,像是什么绝世宝贝。 “陆远,俺现在已经不是黑户?” “嗯!” “那俺现在是不是干啥都中!比如学开车,去学堂念书,还有坐那啥飞机火车?” 陈小苗发出连珠炮似的提问,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向往和激动。 陆远坏笑点头:“能!都能!结婚生娃娃也能!” “呸!”陈小苗俏脸一红,啐了他一口:“恁又不正经哩!” 她抓起床上抱枕,轻轻朝着陆远砸去。 陆远接住枕头,顺势将陈小苗揽到怀里。 “小苗,有件很重要的事得跟你说。” “啥事?” “我外公他……给咱留了不少钱。” “不少钱是多少?” 陆远斟酌着用词,试图让她理解概念。 “很多很多钱,多到咱俩啥也不干,天天吃肉喝胡辣汤,都好几辈子不完的那种。” 陈小苗的嘴巴慢慢张成了“o”型,显然是被这个描述给惊住。 好几辈子都不完的钱…… “所以……” 陆远看着她,认真提问:“有钱后,你想干嘛?” 陈小苗愣住了。 她想干嘛? 逃荒的时候,她只想有口吃的,能活下去。 后来被陆远捡回家,她寻思着报恩,想留当个小妾伺候陆远。 现在她有身份了,也有了不完的钱,她想干嘛?她能干嘛? 陈小苗茫然地摇摇头:“俺不晓得……恁呢,恁想干嘛哩?” 陆远也沉默了。 他的人生规划里,是毕业后找份安稳的工作,攒钱,买车,还房贷,也许会遇到一个合适的姑娘,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可终究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也不知道。” 陆远苦笑摇头。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着彼此脸上如出一辙的茫然,最后没忍住,齐齐笑出声。 “要不……咱先回去?”陈小苗小声提议:“俺想二百五哩。” …… 次日,陆远把车钥匙交给了吕磊,让他派人开车回江城。 自己则领着陈小苗直奔市区机场,打算让她体验上天的感觉。 进了航站楼,人潮涌动,陈小苗紧张地攥着陆远衣角,乌亮的眸子四处打量。 到了安检口,陆远将身份证和登机牌递给她。 “去吧,把东西给他们看看就行。” 陈小苗深吸一口气,捏着那张小小的卡片,像是捏着一道通往新世界的令牌。 她学着前面人的样子,一步步走到安检员面前,紧张得手心冒汗,将身份证递过去。 安检员接过后在机器上一刷,抬头看她一眼,又看看屏幕。 “是陈小苗小姐?” “中!” 陈小苗挺直了腰杆,大声应道。 安检员被她逗得一乐,可面对头等舱的客户又不敢笑,恭敬地将身份证递还。 “祝你旅途愉快。” 通过闸机的那一刻,陈小苗回头看向陆远,笑得分外灿烂。 她不再是无根的浮萍,不再是见不得光的黑户。 她叫陈小苗,是一个堂堂正正,能被这个时代承认的人。 头等舱的候机室安静又舒适,与外头的喧嚣恍如两个世界。 陈小苗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果汁,眼睛却一刻也闲不下来,对这个陌生的环境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 “陆远,为啥这儿的人恁少哩?” “因为这儿的票贵。” “那为啥咱要买贵的?” “因为咱现在有钱。” “哦……” 陈小苗点点头,又指向窗外:“陆远,俺以前就想知道,那叫飞机的铁疙瘩鸟到底是咋上天的?俺瞅它翅膀也不会扇啊。” “嗯……科学的力量!” “又是科学这玩意?” 陈小苗挠挠头。 忽得一阵轰鸣由远及近,瞬间压过一切声响。 一架通体灰色的战斗机以惊人的速度从跑道上呼啸而起,机身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冲云霄。 “啊,快趴下!” 陈小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一头扎进陆远怀里,双手死死抱住他腰,并试图将他压倒在椅子上。 陆远被她撞得闷哼一声,轻拍她的后背:“怎么了……” 陈小苗埋着头,断断续续地念叨。 “那玩意像是……鬼子扔炸弹的……俺在洛阳城外头……见过……炸弹掉下来,‘轰’一下,地都跟着蹦……旁边一个婶子,人……人就没了……” 陆远的心猛地一揪,收紧手臂,柔声安抚。 “别怕,那是咱家的,不是鬼子的。” 怀中颤抖的身体慢慢停下,陈小苗缓缓抬起头。 “咱……咱家的?” “嗯,咱家的!” 今天是2026年的第一天,这家机场是军民两用,这种老型号的飞机在这个时候起飞,估计是去参加什么新年汇演或者纪念活动。 “咱家的……” 陈小苗怔怔地重复着这个词,目光追随着窗外小黑点,直至它彻底消失在云层。 恐惧褪去后,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从心底涌出。 她小心翼翼问:“俺们现在……也有能炸人的飞机?” 陆远点头:“有!” “那……那打得过鬼子的飞机吗?” 陈小苗小拳头不知不觉地攥紧了。 “当然打得过。”陆远笑笑道:“放心,现在鬼子飞机比咱们差远了……” 陈小苗两眼放光。 之前所有的委屈、害怕、迷茫,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纯粹、带着扬眉吐气的兴奋。 她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挥舞起小拳头。 “那俺们也能去炸鬼子哩!?” 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候机室里回荡,引来周围零星几个乘客侧目。 陆远哑然失笑,一把将她拉回沙发上坐好,哭笑不得。 该怎么跟一个从1942年穿越而来、亲身经历过国仇家恨的小姑娘,解释什么叫“联合国”,什么叫“国际法”。 “那个……小苗,现在跟过去不一样。现在国和国之间都讲规矩,签了好多条约,不能随随便便就打仗,更不能随去炸人。” 陈小苗脸上的兴奋一点点消失,失落地“哦”上一声。 “恁些规矩,鬼子也守?” “对,他们必须守!” “那要是他们不守咋办?” “那咱就揍到他们守规矩为止!” 陈小苗的情绪这才稍稍好转了些。 她低头抠着自己指甲,沉默好一会,像是想通了什么,认真询问陆远。 “陆远,俺能不能学开飞机?” “这个倒是可以,考飞行驾照虽然麻烦,但钱应该能办到,不过你学来干吗?” 陈小苗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无比坚定地吐出她的终极目标。 “俺想去炸鬼子!” (本章完) 第81章 上架感言 第81章 上架感言 书写到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感谢大伙支持的。 对于这本书的未来成绩,我其实不太乐观的,因为后面追读基本没怎么变化。 加上中间改设定这件事,还挺让我心力憔悴的。 嗯…… 不多废话,上架先日万几天看看效果。 求个首订和月票支持! (本章完) 第82章 娃娃亲 第82章 娃娃亲 回到江城,日子变化不大。 唯一的改变是陆远每天需要固定空出2-3小时。 一半时间用来听吕磊团队进行线上工作汇报,从某个信托基金的季度收益,到一家科技公司的股权变更,再到海外几处庄园的维护开销…… 另一半时间跟随吕磊安排的老师远程学习,怎么当好一个“有钱人”。 这天,江城下起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雪初时还细碎,不多会儿便洋洋洒洒,将整个城市都裹进一片素白。 结束视频会议,陆远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吕磊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做最后汇报。 “老板,还有件事。我哥吕鑫这两天会来江城,你看……” “他来江城干嘛?” “总得考虑你的安全问题。” 吕磊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他的团队会接手你小区物业,一切按照正规商业流程操作,不会打扰到你正常生活。” “行!辛苦两位叔叔。” 陆远没有抗拒这份安排。 吕磊恭敬回应:“老板你客气,都是分内之事。” 结束通话,书房门被轻轻推开,陈小苗探进一个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陆远,恁跟人说完了?俺们晚上吃点啥?” “赵强刚来消息,约我们去吃羊肉火锅。” 陆远起身稍稍活动筋骨:“正好天冷暖暖身子,你收拾收拾,咱们准备出门。” “中嘞!” …… 赵强约的羊肉馆在老小区门口,店面不大,生意异常火爆。 推门进去,一股混杂着羊肉鲜香和炭火暖意的热浪扑面而来,驱散走满身的寒气。 “这儿!远子!” 赵强扯着嗓子喊话,他已经占了个靠窗的四人座。 一口紫铜火锅在桌子中央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翻滚的奶白色羊汤里,沉浮着几块雪白的萝卜。 赵强正拿着长筷子,将一盘鲜切的羊后腿肉往锅里下。 他身边的齐莉莉已经显怀,穿着宽松的孕妇装,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过去那股子小太妹的张扬锐气如今被冲淡不少,多了几分准妈妈的温婉。 “赵强,嫂子。” 陆远拉着陈小苗坐下。 “快坐快坐!” 赵强热情地招呼:“今儿腊月初一,老话说‘冬吃萝卜夏吃姜’,这萝卜可是自家土里种的,味道一绝,赶紧尝尝!” 陆远给自己和陈小苗各盛上一碗汤,随口问道:“嫂子,最近身子咋样?” “好着呢。” 齐莉莉捧着热茶,眉眼弯弯:“前天刚去检查过,医生说你干闺女健康得很……你和小苗也得抓紧点哦。” 陈小苗正埋头呼噜呼噜地喝汤,闻言小脸微红,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一定努力,一定努力!” 陆远笑哈哈敷衍过去,转而问:“赵强,今儿是有什么喜事么,非得喊我来下馆子?” “天大的喜事!” 赵强咧嘴一笑,从羽绒服内兜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两个红本本,往桌上一拍。 “我和莉莉商量好了,婚礼暂时先不办,等孩子生下来,满月酒和喜酒一块儿整,省事!” “哟,好事啊!” 陆远眼睛一亮,当即拿起桌上白酒:“来来来,必须走一个,恭喜持证上岗!” “滚蛋!” 赵强笑骂一句,举起自己的酒杯跟陆远重重一碰,仰头灌下一大口,又夹起一大筷子刚烫熟的羊肉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流油。 “舒坦!” 他放下筷子,哈出一口热气,搓搓手:“远子,还有个事儿……我想跟你商量。” 陆远笑笑道:“我正好也有个事跟你说。”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相视一笑。 “远子你先说。” “前阵子我已经正式继承我外公遗产。” 赵强夹肉的动作一顿,愣了足足两秒,一拳捶在陆远胳膊上。 “我操!你终于想通了?” 陆远笑着点点头,顺势问起赵强的工作。 “你最近怎么样,给于洪凯当司机累不累?” “嗨,操心我干啥。” 赵强摆摆手,依旧大大咧咧:“老于对我还算讲究,合同签了一年,怎么着也得干完。 男人嘛,一口唾沫一个钉!” 陆远知道赵强的脾气,点点头没再多劝。 “那你刚才想跟我商量啥事?” “呃……这个……嘿嘿……” 刚才还豪气干云的赵强,这会儿反倒支支吾吾起来,干笑两声,就是不开口。 一旁的齐莉莉可没他那么要面子,直接道:“他想问问你,打算多久要孩子,咱两家结个娃娃亲。” 陆远闻言哭笑不得:“嫂子,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不急不急,晚个两三年也没事。” 齐莉莉乐呵呵地掰着指头算:“我家是闺女,如果你生个大胖小子!正好女大三,抱金砖。” 陆远笑着点头:“行,听嫂子的。” 赵强突然插话,脸颊因为酒精和某种说不清的情绪涨得通红:“咱们大人嘴上说说闹着玩,往后孩子们自个儿的事,还得他们自个儿说了算!” 齐莉莉气得直翻白眼。 死要面子的男人,就这么不乐意自家闺女嫁豪门? 赵强没理会自家老婆的白眼,又一次举杯:“来,远子,再喝一个。” 只是这一次,他举杯的动作,明显比刚才拘谨许多。 众人正吃着,饭店的门帘再次被掀开,寒风裹着五六人陆陆续续走进店内。 为首一男一女都穿着锃亮的貂皮大衣,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 女人画着浓妆,捏着鼻子,娇滴滴地抱怨:“老公,这家店看着好破哦,会不会不干净?” “嘿,这你就不懂,越是这种苍蝇馆子,味道越地道!” 男人搂着她的腰,笑道:“这店我从八岁吃到现在二十多年,干不干净的,也没见把我吃出毛病来。” 说完他眼神在店里一扫,突然望向陆远一桌。 “我靠!陆远?赵强?” 他大喊一声,满脸堆笑地走过来。 陆远回头,在记忆里搜寻半天,才隐约想起来。 丁泽宇,同一个院里长大的,小时候没少跟赵强打架。 瞧现在这一身暴发户行头,八成是发了财。 丁泽宇笑呵呵地走过来:“可以啊你们俩,在这儿聚呢?” 陆远和赵强都站起身,客气回应两句。 丁泽宇却不离开,继续寒暄。 “陆远,你还在上学吧?” “快毕业了。” “哎哟,你看看……” 丁泽宇转头对他身边的女人介绍:“宝贝儿,看见没?咱院里以前学习最好的,现在江城大学的高材生!” 说完,他轻轻拍打陆远肩膀,一副老大哥的派头。 “毕业了要找工作,随时联系我,我公司最近来江城发展,正缺人手呢!” 那语气里,满是“老子现在混出头,能管你们这些读书人”的优越感。 陆远只是笑笑,没接话。 丁泽宇又把目光转向赵强,故作惊讶道:“强子,听说你现在给大老板开车呢?混得不错嘛!” 赵强本就看他不顺眼,轻轻“嗯”上一声,懒得搭理。 丁泽宇也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开心,回头朝门外喊话:“小刘,别在外面冻着了,进来一块儿吃点,开一天车辛苦你了!”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你赵强给别人当司机,我丁泽宇现在是使唤司机的人。 寒暄过后,丁泽宇搂着女人走进提前预定的包厢。 “什么玩意儿!”赵强往地上啐一口:“小时候揍他还是揍轻了!” 一直没说话的陈小苗,突然凑到陆远身边嘀咕:“看他那面相,身上财气是虚的,怕是长久不了。” 陆远本没当回事,直到瞅见司机“小刘”走进店里,神情微微一怔。 那司机身上穿着蓝色羽绒大衣,后背印着四个字——鑫磊物业。 陆远不动声色问赵强:“这丁泽宇,怎么发的财?” “听院里老人说,他前两年犯事儿进去蹲了阵子,在里头认识了个什么大佬当贵人,出来就抖起来了,八成不是什么正经路数发的财。” 赵强撇撇嘴,一脸不屑。 “这么巧么……” 陆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顿饭吃到快九点,赵强已经喝得舌头都大了,走路摇摇晃晃,好在他家就在小区里头,走几步能到。 陆远站在饭店门口,冷风一吹,酒意清醒几分。 他掏出手机,拨通吕磊今天刚发来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某个朴实憨厚的声音:“喂?” “吕大叔吗?我陆远。” “诶,老板!恁有啥事?” “我喝了点酒不方便开车,能麻烦你过来接一下吗?” “好说,恁在哪?俺马上过去!” 陆远报了地址,挂断电话没一会,丁泽宇一行人从店里出来,准备离开。 丁泽宇瞧见站在a8旁边的陆远,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呼出一口浓重的酒气,故意揶揄。 “哟,远子,混得可以啊,都开上a8了。这车年头不小了吧?几手的啊?” 陆远淡然回应:“算是二手的吧。” “要不要哥们儿帮你叫个司机送你回去?” 丁泽宇大包大揽道:“我手底下那帮小子,开车都稳得很!还能给你省个代驾费,别跟哥客气!” “不用了,我喊的司机已经在路上。” “是吗?” 丁泽宇假模假样关心道:“那你可得喊个老师傅,你这老a8,一般人怕是开不稳当,别半道上给你撂窝了!” 他话音落地,周围小弟立马跟着一起哈哈大笑。 一旁陈小苗听着丁泽宇在那儿喋喋不休,忍不住小声嘟囔。 “真是小人得志……” 丁泽宇闻言脸色一黑,眼神阴沉下来。 他身后的一个跟班小弟立刻会意,上前指着陈小苗恶声呵斥:“小丫头片子,你说什么呢!?” 陆远本就喝了点酒,胸中自有几分燥气。 见对方冲着陈小苗来,抬腿就是一脚,动作干脆利落。 那人“嗷”的一声,像个被踢飞的虾米,弓着身子倒飞出去,摔在雪地里半天爬不起来。 “陆远你什么意思!?” 丁泽宇正要发作,忽听一阵轻微的电机声由远及近,一辆小巧的折迭电动车平平稳稳地停在饭店门口。 骑车的是个瞧着五十多好几的庄稼汉,穿着普通的服。 而当丁泽宇看清来人的脸,脸上的怒气瞬间消散。 他一个哆嗦,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去,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谄媚微笑。 “吕……吕爷!您……您怎么来了?” “我来给人开车。” 吕鑫停好车,也好奇丁泽宇怎么在这。 “吕爷,谁啊……劳您老人亲自过来……” “滚滚滚,跟你没关系。” 吕鑫没再搭理丁泽宇,径直走向陆远,接过老a8的车钥匙。 他身后,丁泽宇直看得目瞪口呆。 吕鑫拉开车门,回头瞅一眼二人,纳闷问:“老板,你认识这小子?” “认识啊,一个院子长大的。” 陆远呼出一口酒气,咧嘴笑笑:“人还怪好嘞,说要给我介绍工作呢。” (本章完) 第83章 孩子他爹? 第83章 孩子他爹? 吕鑫回头瞥丁泽宇一眼,脸上看不出情绪。 只一眼,丁泽宇便像是被腊月寒风吹散了骨头,“噗通”一声跌坐在雪地里,脸色煞白。 陆远和陈小苗坐进后座,老a8缓缓启动。 “老板,对不住。” 车子平稳汇入车流,吕鑫主动开口,态度诚恳朴实:“俺没管好手底下的人,给恁添堵,回去俺一定好好拾掇他。” 陆远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雪景,酒精带来的燥热被刚刚夜风吹散,脑子清明不少。 “吕大叔,你手底下有多少个丁泽宇?” “不多。” 吕鑫连忙解释道:“老板恁放心,俺手下跟着俺吃饭的兄弟,大多都是正经退伍军人,还有些是专业的安保人员,背景都干净得很。 这个丁泽宇,作为江城本地人,算是特殊情况……” 陆远来了兴趣:“特殊情况?” 吕鑫憨厚笑笑:“比如恁小区的物业合同,就多亏了他去……协调!” 陆远点点头,没再追问,吕鑫同时转移开话题。 “老板,这老爷车开着不得劲,要不……给恁换一辆?” “你安排吧。” 陆远想了想,补充道:“顺便帮小苗把驾照的事安排一下,走个流程就行。” “驾照?” 陈小苗眼里闪起兴奋的光:“陆远,俺能开车了?” 吕鑫从后视镜里看着陈小苗跃跃欲试的模样,担忧问:“陈小姐会开车吗?” 陈小苗挠挠头,心里也没谱:“应该会……吧?” 陆远笑笑道:“改天叔你安排她去驾校试试,能成就成,不能成就算了。” “中!” 吕鑫点头答应下。 到家后,陈小苗还处在幻想自己操控方向盘的亢奋中,绕着陆远问个不停。 “陆远,那个叫驾照的牌牌,俺得多长时间能拿到手?” “嗯……” 陆远拿起陈小苗手机,调出科目一题库大全,递到她面前:“来,你先把上头这些字和图都背下来,啥时候能考一百分,啥时候就能去摸车。” 以陈小苗恐怖的载具天赋,只要拿下科一,科二科三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陈小苗接过手机,看着满屏幕密密麻麻的交通标志和题目,小脸一垮。 但一想到能自己开车,她立马又斗志昂扬,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开始埋头苦读。 陆远瞅着她那股认真劲,忽然想起一件事。 “小苗。” “嗯?” “刚才在饭店,我喝多了光顾着跟赵强吹牛,忘了问你意见。” 陈小苗暂时关掉手机屏幕,疑惑抬头。 “啥意见?” “娃娃亲的事,你同意不?” “唔……” 陈小苗沉思良久,半天没吱声。 “恁是孩子他爹,恁说了算……” 说完,她像是被自己的话烫到,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抓起手机就往自己房间跑。 “俺……俺去背题了!”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将陆远的笑声隔绝在外。 陆远靠在沙发上,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孩子他爹…… 这是承认自个儿是孩子他娘咯? …… 次日,江城雪过天晴。 陆远下午没课,早早回到家。 今天是爷爷陆建国生日,晚上在饭店里摆一桌,几个亲戚都会到场,他得带着陈小苗早点过去招呼客人。 陈小苗换上一件米白色长款羽绒服,内搭淡青色的高领毛衣,衬得她小脸愈发白净秀气。 带上提前准备的礼物,二人驱车来到市中心某饭店。 时间还早,包厢里人不算多。 除去陆建国和孙玉梅,就只有陆远的堂姐陆婉一家子。 陆婉前年结的婚,丈夫也姓陈,在一家国企当个小领导,斯斯文文的。 三个月前,二人刚生了个闺女,这会儿正被陆建国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哎哟哟,我的小乖乖,看太外公这儿,笑一个……” 穿着一身喜庆唐装的陆建国,抱着小小的曾外孙女,脸上的褶子都笑开。 陆远领着陈小苗一进屋,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转过来。 “小远来了!” 陆婉笑呵呵地迎上来,目光在陈小苗身上打个转,越看越满意:“这就是我弟媳吧?哎哟,可真漂亮。” “姐,姐夫,好久不见。” 陆远简单问好,顺带介绍起陈小苗。 一番简单的寒暄唠叨后,陈小苗将手里的礼品袋递给二老。 “爷爷,这是俺准备的生辰礼物,不是啥贵重东西,一点小心意。” 孙玉梅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两条崭新的羊毛围巾。 一条深灰色,一条燕麦色,针脚细密匀称,一看就是了大力气手工编织的。 “哎哟,你这孩子,太有心了!” 孙玉梅当即就把那条燕麦色的围巾拿出来,套在自己脖子上比划:“啧啧,真暖和!” 陆建国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你瞧瞧,真是让咱家臭小子捡到宝了。” 堂姐陆婉跟着凑过来夸赞道:“小苗你这手也太巧了,现在会干这个的姑娘可不多咯。” 被众人一通夸,陈小苗心里那点小女人心思得到满足,正偷着乐呢,一直安安静静的婴儿突然扯开嗓子哇哇大哭。 “哇——哇——” “哎哟,小祖宗怎么了?” “是不是饿了?” “尿布是不是该换了?” 一家人手忙脚乱,陆建国抱着也不是,递给陆婉也不是。 陆婉接过孩子,又是拍背又是轻哄,可小家伙就是不给面子,哭声一阵高过一阵,眼瞅着就要上不来气。 “算了,我还是先带她回去,晚点再过来……”陆婉急得满头是汗。 “姐姐,要不……让俺抱抱试试?” 陈小苗看着那哭得可怜的小人儿,忍不住开口。 “你?” 陆婉有些迟疑,但看着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过去。 说来也怪,那软乎乎、轻飘飘的小身子一到陈小苗怀里,刚才还惊天动地的哭声,竟然奇迹般地停了。 小婴儿抽噎了两下,睁着一双水汪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瞅着陈小苗,小嘴巴还砸吧两下。 “嘿,这可真神了!”孙玉梅啧啧两声,调侃道:“小苗,这孩子看来跟你有缘!” 陈小苗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 她轻轻颠了颠,柔声问陆婉:“陆婉姐,宝宝叫啥名儿啊?” 陆婉丈夫笑着接话:“大名叫陈芝,灵芝的芝,乳名叫小芝。” “小芝……” 陈小苗抱婴儿的动作猛地一僵,喃喃重复两字。 “呀……呀……” 怀里的婴儿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朝着陈小苗咧开没牙的小嘴,咯咯地笑起来,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要去抓她的头发。 后续直到饭局结束,陈小苗都陪着陆婉照顾女儿。 返程的路上,陆远调侃问:“没想到你还挺喜欢小孩?” 陈小苗摇摇头,声音有气无力:“别提了……挺累的。” “累吗?我看你一下午都挺开心的,抱着孩子都没撒过手。” “才没有。” 陈小苗把脸转向窗外,小声辩解:“俺听堂姐家闺女跟小芝姐一个名儿,就感觉……挺亲切。” 陆远打趣道:“自个儿生一个,更亲切!” 陈小苗没有反驳,也没有害羞。 只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繁华世界,轻轻“中”上一声…… (本章完) 第84章 陈小苗拿驾照的第一天 第84章 陈小苗拿驾照的第一天 虽然嘴上说着“中”,但陈小苗在行动上却丝毫没有要当“孩子他娘”的自觉。 江城的冬天愈发寒冷,陆远不止一次提议,说他被窝大,两个人挤挤能省不少电费。 可陈小苗说啥也不同意。 每晚依旧是自个儿抱着热水袋,裹着两床厚被,在自己小屋里睡得踏实。 不过自从知道家里“很有钱”之后,陈小苗的消费观确实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她还是那个她。 饭粒掉在桌上,会毫不犹豫地捻起来塞进嘴里。 去超市买菜,能为了几块钱的折扣硬等上老半天。 房间里的空调遥控器更是被彻底封印,整个冬天就没开过。 但对陆远的任何销,陈小苗都不再多嘴多舌。 总体来说,从过去啥都扣,变成如今只对自己扣。 …… 这天是陈小苗拿驾照的日子。 驾校大厅里,陈小苗和十几位学员一起举手站立,跟着领誓员一字一句地朗读交通安全文明驾驶的誓词。 宣誓结束,众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等着工作人员发放驾照。 人群中,一个打扮时髦、年纪和陈小苗相仿的女生正说得眉飞色舞,成为全场焦点。 “哎,总算考完了!我爸说了,只要我这个寒假一拿到本,立马就给我提辆a4。 说实话,我还是更喜欢model y,开着有科技感,可惜家里人对电车有偏见,非说不安全,真是烦死了。” 姑娘叫何娜,考试这几天,大伙没少听她念叨炫富。 众人每次听完笑笑,也不驳她面子,随口奉承几句。 “娜娜你真幸福,我爸说我驾照拿到手,就把他那辆开了十年的破捷达给我练手。” “那也比我好,我怕是只能买byd跑滴滴!” 陈小苗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她凑到何娜身边,小声问:“那个……莫……莫抖外……是啥车哩?”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何娜更来劲,夸张地瞪大眼睛:“不是吧姐妹儿?你连特斯拉都不知道?” 陈小苗老老实实地晃晃脑袋:“很贵吗?” 何娜脸上掠过一丝轻蔑,摆摆手道:“也不算贵吧,落地二三十万的样子。作为新手第一台代步车,我觉得挺合适的。” “嘶——” 陈小苗倒吸一口凉气。 二三十万……那得是多少斤白面! 虽说陆远跟她科普过,如今“汽车”这铁疙瘩很值钱,但当听到一个“十万”计的数字时,还是给陈小苗带来不小的冲击。 何娜看陈小苗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头优越感彻底爆棚,故意反问:“那你呢?想好开什么车了吗?” 陈小苗想了想,认真回答:“俺还没想过哩……估计,就开家里那辆旧车吧……” 陆远那辆老车破破烂烂,应该值不了几个钱,自己开着练手,撞坏也不心疼。 正说着,工作人员开始喊名字发驾照。 “陈小苗!” “到!” 陈小苗清脆地应了一声,小跑着过去,郑重地双手接过驾照。 捏着小本本揣进兜里,姑娘心里头美滋滋的。 走出办事大厅,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门口路边,吕鑫已经等候多时。 陈小苗小跑上前,客气地打招呼:“吕大叔,恁咋来哩!” 对于这个和自己一样,说话带“中原雅音”的质朴大叔,陈小苗心里头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吕鑫客气道:“陈小姐,俺来给恁送车。” 陈小苗这才发现吕鑫身边停着一辆崭新轿车,车身是深邃的银灰色,在阳光下流淌着光泽。 光瞅着卖相,就比驾校那些教练车气派得多! “给,陈小姐。” 吕鑫憨厚一笑,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递过去:“老板今儿同学过生日,估计会喝点酒,恁正好开车去接他。” 陈小苗接过钥匙,看着上头蓝白相间的标志,有点发懵。 “吕大叔,这啥车哩?” “m5,陈小姐恁不喜欢?” “不不不,俺瞅着这车怪好看哩,得不少钱吧?” “不贵,千把块。” 吕鑫倒也没说谎,这辆顶配的m5运到江城,运费加上各项手续杂费,确实也就了几千块。 可这话听在刚从大厅里走出来的李娜和其他几个学员耳朵里,味道就全变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千把块? 你是买个车模哄小孩吗? 他们这是撞上不谙世事、来体验生活的豪门大小姐了? 还是豫州口音的? 尤其是何娜,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小苗浑然不觉,她是真心实意地相信吕鑫的话,心里头还在盘算。 原来这铁疙瘩也有便宜的,千把块就能买一辆,回头得跟陆远说说,别老冤枉钱…… 她喜滋滋地拉开车门,回头朝着李娜几人挥挥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俺先走哩,恁也早点回家!” 说罢她坐进驾驶位,在吕鑫的简单指导下,点火,挂挡,松开手刹。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m5平稳汇入车流。 …… 江城大学南门商街。 陈小苗将车稳稳地停在路边,深呼吸一口气。 第一次独自开车的她,心头是抑制不住雀跃起来。 她拿出手机,给陆远发了条语音,语气异常兴奋。 “陆远,俺来接恁咯!” 很快,陆远的回复传来。 “往你左边瞅。” 陈小苗一扭头,陆远和几个男生有说有笑走出饭店,个个都喝得脸颊通红,走路摇摇晃晃。 她赶紧推门下车,朝着陆远用力挥手。 “陆远——!” 陆远跟身边的同学最后念叨几句明年见,摆摆手独自一人穿过马路,坐进副驾驶。 饭店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尾灯,众人酒醒了一半。 “我靠……她就是陆远神秘的‘学妹’女友?” “哪个系的啊?咱们学校有这号人物吗?以前咋没见过?” “重点是车……你们看清没?” 王胖子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刚才自己还在饭桌上劝陆远:毕业就得舍得,土木这行你也知道,别给人当了长期饭票,咱们玩不过“绿茶小学妹”。 搞了半天,清纯无辜的绿茶小学妹是个深藏不露的富婆? 他陆远踩了什么狗屎运!? (本章完) 第85章 写春联 第85章 写春联 车内。 陆远靠在副驾驶座上,半眯着眼,酒精让他的思绪有些飘忽。 “小苗。” “嗯?” 陈小苗目不斜视,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一丝不苟。 “最近在家也闷一个多月了,你想不想出去转转?” 陈小苗果断摇头,好言劝道:“这都腊月十五了,恁瞎跑啥哩?” “去哪儿都行。” 陆远嘿嘿一笑,兴致不减:“南边暖和,咱去看海?或者出国逛逛?” 陈小苗还是摇头:“有那工夫,多陪陪爷爷奶奶不好?” 陆远嘴角的笑意一滞,随即苦笑叹气。 这丫头,真是比他这亲孙子还孝顺…… 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静谧,只剩下引擎平稳的低鸣。 过了一会,陆远又问:“那小苗你过年有什么打算?” “俺?” 陈小苗瘪瘪嘴:“俺又不是恁们这儿的人,俺能有啥打算?俺还想问恁呢,往年都咋过哩?” “我啊……” 陆远懒洋洋地描述起来:“年三十那天,在爷爷奶奶家吃顿团圆饭,然后陪着老两口看‘春晚’。 等到大年初一,再去各个亲戚家拜年,走动走动。” “啥是春晚?” “春节联欢晚会!” 陆远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解释道:“你可以理解成……全国最大的戏班子,大年三十晚上,专门在电视上唱念做打,演节目给全国人看,陆陆续续得有四十多年了。” “全国最大的戏班子!?” 陈小苗瞬间来了兴致:“那……那得有多大,比洛阳城里看的梨园春班子还大?” 在她那个年代,一个县城里能有个像样的戏班子,逢年过节唱上几天大戏,就已经是了不得的盛况了。 全国最大的戏班子……那台子得是多高多大? “那可大太多了。” 陆远被逗得一乐:“春晚里头的角儿,都是全国最有名的。” 陈小苗咂咂嘴,光是想想,就觉心头一阵火热,对即将到来的“年”,充满前所未有的期待。 …… 转眼离年三十只剩一周不到,陆远正窝在书房里跟吕磊的团队开视频会议,陈小苗更没闲着。 她从厨房摸来面粉加水和成浆糊,踩着凳子,哼哧哼哧地在门上墙上贴起自己剪的窗。 剪的是最朴素的“福”字,边角还带着毛茬,但她自个儿瞧着,满意得不得了。 陆远开完会出来,瞧见门口那片扎眼的红,哭笑不得。 “小苗,商店有现成的胶带和静电贴,你和面粉较什么劲?” 陈小苗从凳子上跳下来,拍拍手上的面粉灰,理直气壮:“这不省钱嘛!俺们老家过年都恁样贴,牢靠得很,开春了拿水一泡就下来了。” 她献宝似的指着自己的杰作。 “恁瞅,喜庆不?” “喜庆,太喜庆了。” 陆远看着白墙上被浆糊弄出的几道污渍,无奈笑笑。 算了,姑娘开心就好。 “恁等着!” 陈小苗像是没听出陆远话里的敷衍,又从自己屋里抱出几卷红纸,小心翼翼地在客厅地板上摊开。 是她早就写好的春联。 字迹龙飞凤舞,笔走龙蛇,一笔一划都透着劲道。 帮董老板代笔除去赚钱外,陈小苗也算习得他家之长,书法造诣比起几个月前,更上一台阶。 “陆远,恁来挑一副,咱贴大门上!” 三副春联,内容大同小异,都是些迎春接福的吉祥话。 陆远蹲下身,目光扫过,指向最左边。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横批:四季长安。嗯,这个好。” 陈小苗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不咸不淡“哦”一声。 陆远手指又滑向中间:“和顺一门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横批:万象更新。这个也不赖。” 陈小苗的嘴角上扬,用力点点头。 陆远继续移向最右边:“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横批:吉星高照。这个……” 他话还没说完,陈小苗笑容瞬间垮塌,小脸绷得紧紧的。 陆远在心里叹口气。 你这不都自个儿挑好了吗,还问我干啥? 他收回手,装模作样地沉思片刻,最终一锤定音:“就中间这副吧,‘平安’、‘和顺’,寓意好,贴咱家门口最合适。” “中!” 陈小苗嘿嘿憨笑:“俺就知道,俺俩能想一块儿去!” 她手脚麻利地将选中的春联卷好,宝贝似的放到一边,又把剩下两副收起来。 陆远看着她那手好字,心念一动:“小苗,你再多写几副,我正好拿去送人。” “中嘞!” 陈小苗答应得那叫一个干脆,转身就回屋里拿出文房四宝,在餐桌上铺开架势。 她一边研墨,一边跟陆远汇报:“陆远,俺跟你说个事儿。” “嗯?” “这不快过年了吗,董老板找俺写了好些对子和‘福’字,恁猜俺赚多少钱?” “多少?” “两千八百块哩,等明儿去超市买年货,俺出钱!” 陈小苗抬头挺胸,好不神气! “董老板说俺的字如今在江城这片儿已经小有名气,好多人专门找他要哩!” 几个月过来,陈小苗和董老板一直保持着合作关系,毕竟苍蝇再小也是肉。 更重要的是,这是她陈小苗凭自己本事挣来的,意义完全不同。 叮咚…… 忽得,门铃声突兀响起。 陈小苗写字动作一顿,陆远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吕鑫一身厚实服,手里拎两个精致锦盒。 “吕大叔?快请进!” 陆远赶忙将吕鑫迎进来,倒上一杯热茶。 吕鑫憨厚笑笑,换上拖鞋,视线落在客厅茶几上,看到正写字的陈小苗,客气招呼。 “老板,恁和陈小姐忙着呐?” “吕大叔,过来有事?” “也没啥大事,俺明天一早就得回黄崖村过年,临走前过来跟老板恁打个招呼,另外给恁和陈小姐带点年货。” 说着,吕鑫一对长条形的礼品盒放到茶几上。 “这是俺托人专门求来的春联,名家大师手笔,一幅字好几万呢!” 吕鑫打开盒子,语气里满是献宝的朴实劲头。 给老板送礼,就得送这种有品位、有来头的! 盒子里铺着明黄色的绸缎,一副卷好的春联静静躺在其中,陆远取出缓缓展开,脸上笑容渐渐僵硬。 字是好字。 行云流水,铁画银钩。 只是……这字迹,怎么看怎么眼熟。 吕鑫还在一旁热情介绍:“老板,咋样?这大师轻易不出手,俺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弄到的!” “挺……挺好……” 陆远扯扯嘴角,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吕鑫见他神色古怪,试探着问:“老板?咋了?这字……恁不喜欢?” “没,没有……” 正当陆远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委婉地解释这场乌龙时,陈小苗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好奇探头张望。 “咦?” 她伸出沾着墨点的手指,指着陆远手里的春联,喃喃念叨。 “这不是俺写的吗!?” 今天4更一万,明天应该会继续。 求大伙订阅月票! (本章完) 第86章 打赌 第86章 打赌 送走吕鑫,陆远一回头,陈小苗正愁眉苦脸地站在他身后。 她上前小声嘀咕:“陆远,俺会不会害了董老板?” 陆远淡定笑笑:“放心吧,董老板靠你赚那么多,肯定能过个好年。” 至于年后会不会有人上门算账,陆远根本不想关心…… 忙活一个多钟头,陈小苗终于把春联写完,晾在客厅地上,红彤彤铺满一片,陆远正帮着她整理,门铃又响了。 “谁啊?” 陈小苗擦擦手,跑去开门。 这次来的是楼上邻居,郑智峰和高蓉。 几个月不见,两人变化都挺大。 高蓉的小腹已经明显隆起,身上穿着件一看就不便宜的粉色羊绒大衣,将孕肚衬得愈发明显。 脸上妆容依旧精致,只是眼角眉梢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 而她身边的郑智峰,却像是凭空老了十岁。 当初那点堪忧的发际线,如今已是肉眼可见的稀疏,黑发间夹杂着大片的灰白,满脸都是被生活反复捶打的疲惫。 “陆远兄弟,小苗妹子,在家呢?” 郑智峰将一个硕大泡沫箱递过来:“前两天去水库钓了几条大青鱼,条条都有二三十斤重,我们俩也吃不完。 这不快过年嘛,给你们送来尝尝鲜,别嫌弃!” “哎呦,这哪好意思……” 陆远爽快地接过来,虽然他对高蓉没啥好感,但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邻里之间,有来有往才正常。 他转身从那堆春联里,把自个儿挑剩下的那副“一帆风顺年年好”拿出来递给郑智峰。 “正好,我这也准备了点过年的东西,郑哥你拿去沾沾喜。” 郑智峰展开一瞧,也不知道是真懂假懂,张嘴就夸。 “好字!好字啊!这一看就是大师手笔!” 陆远学着刚才吕鑫的口气,一本正经地吹嘘:“那是,这名家大师的手笔,市面上一副得好几万呢!” “……” 一旁陈小苗听得小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高蓉凑过来看了两眼,不屑嘟囔:“真的假的啊?几万块一幅?我闺蜜家客厅里挂的那幅山水画,那才叫大师手笔呢,听说是从拍卖会上拍回来的……” “小蓉!” 郑智峰厉声打断高蓉,尴尬地朝陆远笑笑,赶紧把春联卷好。 “谢谢老弟……不多打扰,你们过个好年!” 关上门,陆远还能听见外头夫妻俩的争吵声,郑智峰语气满是无奈。 “小蓉你能不能分分场合,张嘴闭嘴你闺蜜,有意思吗……” “我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啊!你凶什么凶?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人?” “我不是说你丢人,大伙邻居一场,是真是假不重要,非要驳人面子干吗?远亲不如近邻,说不定日后咱们还有麻烦人家的地方。” 郑智峰耐着性子好言相劝,可高蓉却根本听不进去,声音愈发尖利。 “郑智峰我告诉你,我现在怀着孕呢,你再敢凶我一句试试!” “我……” 门外的声音渐渐远去,变成了电梯门开合的轻响。 陆远和陈小苗站在门后,面面相觑。 “亲娘嘞……” 陈小苗咂咂嘴,忍不住吐槽:“那个郑大哥,今年这个年,怕是不好过咯。” 她抱着胳膊,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点评起来。 “那个高蓉咋恁不懂事哩?都成家的人了,肚里还揣着娃,一点儿当家主母的样子都没有。 当着外人的面,就恁样给她男人没脸,这日子还咋过? 小芝姐以前常说,男人在外头顶天立地,回到家,女人就得是那碗热汤,能暖心窝子。 她倒好,整个一盆冰碴子,谁沾上谁倒霉!郑大哥瞅着人怪实在的,咋就娶了恁个媳妇,真是亏大发!” 陆远伸手捏捏她的鼻子。 “行了,咱别操心别人家事,大过年的,先把咱自个儿家捯饬好。” “中!” 陈小苗兴致勃勃地端着她那碗面粉浆糊,踩上凳子,开始在干净的落地窗上比划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整个家焕然一新。 门上、窗上、墙上到处都是扎眼的红,土是土了点,但那股子热闹鲜活的年味儿直扑面而来。 两人并排站在客厅中央,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陆远看着白墙上被浆糊晕开的淡淡污渍,还有窗户上歪歪扭扭的“福”字,非但不觉得难看,心里头反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这大概就是……家的感觉? 陈小苗可没陆远这么多心思感慨,转头又将郑智峰送来的青鱼换好水摆到阳台上,蹲下仔细端详查看。 二百五跟着凑过去在她脚边打转,伸出爪子去拨弄箱里的鱼。 “去去去,你条蠢狗还惦记上吃鱼了。” 陆远上前将二百五踢开,在陈小苗身边蹲下:“小苗,一条鱼有啥好看的?” 陈小苗伸手戳戳鱼肚子,又比划了下鱼身长度,眉头紧锁。 “陆远,这鱼咋整哩?” “清蒸、红烧……总之你看着办呗。” 陆远将二百五从箱子边上撵开,随口应道。 “家里锅可放不下!” 陈小苗满脸愁容:“恁大的鱼,清蒸得用多大的锅?红烧得剁成几块?咱俩又吃不完,多糟蹋东西!” 陆远两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供起来吧?” “有了!”陈小苗眼睛一亮,猛一拍手:“咱把它切块做成腊鱼!” “腊鱼?”陆远担忧道:“现在做,来得及吗?这都快过年了。” “没事,大不了十五再吃吗。” “我还觉得不靠谱……你一个北方人,会吗?” 用二三十斤的大鱼做腊鱼,成功后虽然风味顶级,但同时也是一场豪赌,非常考验技术以及老天爷给不给面子。 而且腊鱼在北方不像南方那样普遍和成规模,陆远对陈小苗的技术水平极度不信任。 到时候把鱼糟蹋了,姑娘估计又得自个郁闷好几天。 “恁看不起谁哩!” 陈小苗双手叉腰:“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俺有手机还不会学吗……” 她越说越来劲,仿佛已经看到那油光锃亮、咸香扑鼻的腊鱼挂在自家阳台上的场景。 “行行行,你厉害。” 陆远笑着举手投降,这丫头较真时,那生机勃勃的模样是真讨人喜欢。 “小苗,要不咱俩赌点什么?” “赌什么?” “十五元宵之前,你把这条大青鱼做成腊鱼,我答应你个要求,反之你答应我一个。” “恁想提啥要求?” “你搬来我房间暖被窝。” 陆远搓搓手,一脸坏笑:“放心,只是暖暖被窝,省点电费……” 陈小苗倒是没想好自己能要求陆远什么,不过看陆远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心里免不得不服气。 一咬牙,一跺脚。 “赌就赌,恁等着!” 上架第一章就是个人物引子,大伙放心……往后不会有类似剧情。 (本章完) 第87章 保险 第87章 保险 陈小苗是个行动派,赌约一定,立马拿出“不蒸馒头争口气”的架势。 第二天一大早,陆远被“哐当哐当”的案板声吵醒。 他迷迷糊糊走出卧室,正好目睹一起惨烈的“凶杀案”。 只见陈小苗踩着小板凳,用力挥舞菜刀,试图将大青鱼斩首分尸! 鱼身已经被她用盐、椒、八角等调料里里外外抹了个遍,此刻正准备将鱼头剁下来。 “小苗你可悠着点,别伤着自己。”陆远打着哈欠提醒。 “中!” 陈小苗卯足劲,手起刀落。 “哐”的一声巨响,巨大的鱼头总算被分离。 她擦擦额角的汗,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 “恁大个鱼头,扔了怪可惜哩。” 处理好鱼身,陈小苗重新拎起鱼头,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回头冲陆远喊:“陆远,咱今儿晚上吃鱼头火锅咋样?” 陆远点头答应:“行,你看着安排。” 下午,两人去到超市采购年货,顺带买回一堆涮火锅的食材。 晚上六点火锅上桌,门铃声同时响起。 陈小苗颠颠地跑去开门,门外站着一脸忐忑的宋佳。 “小苗,好久不见!” 宋佳看见陈小苗,像是见到 救星,笑呵呵上前拥抱。 陈小苗热情地将她迎进屋:“宋佳姐快进来,就等恁哩!” 换好鞋,宋佳抬头瞅见桌边的陆远,心虚笑笑。 陆远似笑非笑道:“哟,这不是宋学习委员吗,我还以为你不敢来见我了呢。” 宋佳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就差当场给陆远表演一个滑跪。 她哭丧着脸:“陆老板……可真不赖我,他们给得太多!” 自从通过林玲那儿知道陆远继承了天价遗产后,宋佳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自个儿干了“背刺金主”的蠢事。 这段时间她压根不敢联系陆远,生怕被秋后算账。 直到早上陈小苗给她发消息,邀请她来家里吃饭,她才揣着一颗打鼓的心,准备过来探探口风。 “林玲学姐当时说给我引荐公家单位熟人,外加巨额报酬……” 宋佳越说声音越小:“你说,哪个老干部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陆远扭头看向旁边正在摆放碗筷的陈小苗,故意问:“小苗,抓到汉奸叛徒该咋办?” 陈小苗用力挥动手中汤勺,咬牙切齿:“那还用说?乱棍打死!” “队长!别开枪!自己人!自己人啊!” 宋佳吓得一个哆嗦,连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一番插科打诨,算是把这事儿给揭过去。 陆远也没想过跟宋佳计较。 他早就跟吕磊打听过,林玲最开始找宋佳的时候,宋佳没同意。 是吕磊他们团队骗宋佳说陆远在和家里闹别扭,让宋佳帮忙留意,别让自家少爷在外头惹乱子,并许诺不菲的报酬。 总共也就传递了两回消息,一次是陈小苗生病住院,一次是黄伟的事。 换位思考,一个富二代朋友的家人,拜托你帮忙看着点朋友,打个电话就有钱拿,这活儿怕是没几个人会拒绝。 三人围坐桌边,热气腾腾的火锅驱散走冬日的寒意。 陆远夹了块豆腐,随口问道:“对了,宋佳你工作怎么样了?” 宋佳抿一口汤,眉飞色舞道:“我准备明年开春省考,我们专业对口,上岸概率很大!要是考不上,我就来投奔陆老板,给你打工!” “我可不收。” 陆远轻哼一声:“有过背叛前科的员工,公司原则上不予录用。” “切!” 宋佳冲他翻个白眼,转头凑到陈小苗身边,神神秘秘地念叨起来。 “小苗,我可听林玲学姐说了,他们团队年后打算给陆远配个秘书。你可得盯紧点,以陆远现在这条件,想当他秘书的狐狸精那可海了去!” 陈小苗眨巴眨巴眼,一脸懵懂。 她夹起一筷子茼蒿,好奇地问:“狐狸精跟秘书有啥关系?” “关系可大啦!” 宋佳一看她这单纯模样,忽悠得更来劲:“你想想,一个身高一米七八,前凸后翘的御姐秘书,天天穿着紧身ol套装,踩着黑丝高跟鞋,在你男人面前晃来晃去…… 你说,你晚上能睡得着觉吗?” 陆远听得脑门青筋直跳,夹起一大块滚烫的鱼肉就塞进宋佳碗里。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小苗你看,这就是男人心虚的表现……” 一顿火锅吃完,宋佳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临走前,还不忘从客厅地上那堆春联里,“顺”走一副自己对眼的。 “小苗,我先走啦,改天再来找你玩!” “俺送送恁!” 陈小苗擦擦手,拿上车钥匙跟了出去。 …… 楼下停车场。 宋佳见陈小苗掏出车钥匙解锁m5,啧啧两声,倒也没太过惊奇。 毕竟以陆远现在的身份,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坐进副驾驶,宋佳系好安全带,看着陈小苗认真专注的侧脸,思绪恍惚。 几个月前,这还是个连红绿灯都认不全的土丫头。 车子平稳驶出小区,陈小苗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佳佳,恁刚才在饭桌上说的秘书……是真的假的?” 宋佳闻言一笑:“嗨,我逗你玩呢,别往心里去。 他们给陆远安排秘书,肯定首选工作能力强、情商高的,而且为避嫌,大概率还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现在可不是二三十年前,老板把女秘书当情人养,说出去都得让人笑话。” 听到这话,陈小苗明显松了口气。 宋佳话锋一转,又提醒道:“不过有件事我可没骗你,以后想往陆远身上扑的‘狐狸精’肯定不少。” 她掰着指头数给陈小苗听。 “你想啊,年轻,长得帅,还有不完的钱……这些条件陆远如今全占,招蜂引蝶是一定的。” 陈小苗抿抿嘴,车窗外的路灯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神情。 她小声问:“那……那俺该咋办哩?” “好办,信任!” 宋佳理所当然道:“两个人想长久过日子,信任是最基础的……再说了,陆远他是个正经人,不会乱来的。” 陈小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赶紧给自己买份‘保险’。” “啥保险?” 宋佳伸出手指,戳了戳陈小苗小腹,笑而不语。 (本章完) 第88章 父子 第88章 父子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 除夕前一天,年味儿已经浓得化不开。 陈小苗起个大早,将家里最后一点边边角角都收拾得锃光瓦亮。 最后还剩一件事,年前总得去看望一趟周燕春祖孙仨。 卖字赚的二千八,买完年货还剩下一千二。 陈小苗在楼下商店换成现金,顺带要了四个红包,将钱分成200、200、200、600分别装入。 陆远瞧着她郑重其事的模样,心里门儿清。 八十好几的周燕春在陈小苗心里总归是晚辈。 长辈给晚辈压岁钱天经地义! …… 二人驱车来到周燕春居住小区。 因为提前打过电话,一个穿着蓝色校服、身形清瘦的少年早早就在小区门口等候。 比起初见时的阴郁戒备,如今黄杰涛脸上多了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开朗。 见到陆远和陈小苗,他立马小跑迎上来,懂事地帮忙引路:“陆远哥,小苗姐,新年好!” 陆远揉揉他脑袋,入手能感觉到头发剪短,清爽利落。 “最近怎么样,新学校还适应吗?” 黄杰涛帮着从后备箱拎东西,闻言,少年人故作成熟地叹口气:“同学和老师都挺好的,就是……就是成绩有点跟不上。 我本来在镇上初中回回考前三,到了这儿排到班里倒数。 城里同学懂的太多了,英语说得跟电视里一样,我好多都听不懂。” “正常现象,不用太有压力。”陆远安慰道:“慢慢来,顺其自然就好。” 黄杰涛用力点头,眼神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嗯!我会努力追的,下学期争取考进班里前十!” 跟着黄杰涛上楼开门,面粉香混着肉馅鲜味扑面而来。 妞妞黄灵淑正踩着小板凳,扎着羊角辫,小脸扑得像个白面团,跟着保姆阿姨有模有样地学着包饺子。 周燕春老太太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身上搭着柔软的羊毛毯,笑呵呵地看着,满脸慈爱。 瞧见陆远和陈小苗进门,小姑娘眼睛倏地亮了,丢下手里的饺子皮就奔过来,声音甜得像块蜜。 “陆远哥哥!小苗姐姐!” 周燕春也颤巍巍地想站起来,被陆远快步上前按住。 “周奶奶,您坐着,别客气。” 放下大包小包的年货,陈小苗从兜里掏出提前准备的三个红包,先是蹲下身,递给妞妞和黄杰涛一人一个。 “给恁俩的压岁钱。” “谢谢小苗姐姐!” 妞妞和黄杰涛异口同声。 陈小苗紧接走到周燕春面前,将最厚的红包递过去。 “这个……是给恁的。” 周燕春一愣,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妹子……” “恁得要!” 陈小苗将红包硬塞进老人手里,态度强硬。 周燕春实在拗不过她,最终还是收下。 众人在沙发上坐下,气氛却莫名有些局促。 尤其是当妞妞和黄杰涛一口一个“小苗姐姐”,周燕春喊她“妹子”时,陈小苗的表情就显得怪怪的,浑身不自在,坐姿都透着几分僵硬。 她一会儿摸摸鼻子,一会儿又端起茶杯喝水,眼神飘忽,就是不敢跟祖孙三人对视。 陆远看她这副模样,心里暗笑,知道她这“长辈包袱”又犯了。 被一群“晚辈”喊姐姐、妹子,心里别扭着呢。 见她实在不适应,陆远寒暄了几句家常后,便找借口早早告辞。 二人下楼刚走到小区门口,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远哥,等一下!” 黄杰涛追上来,怀里抱着一个文件袋,脸颊因为剧烈跑动而泛起红晕。 他把文件袋递给陆远,喘气道:“这是……奶奶让我给你们的,说是太姥爷留下来的,她快入土了,留着也没用,正好交给你们保存。” 陆远顺手将文件袋递给陈小苗:“行了,天挺冷的,快回去吧。” 黄杰涛没有动身,站在原地嘴唇嗫嚅,似乎还有话想说。 陆远放缓语气:“还有事吗?” 少年抬头,鼓起勇气问:“陆远哥,我想问问我爸的情况。” “想见他了?” 陆远温和道:“过完年,我可以帮你申请探视。” 黄杰涛晃晃脑袋,攥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一字一顿地问:“我爸他会被枪毙吗!” 少年清澈的眼眸里,翻涌着超乎想象的恨意与决绝。 “你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他被枪毙,就不会再回来祸害俺奶奶和妹妹!” 黄杰涛字字清晰冷酷。 陆远彻底说不出话来。 他能说什么?说血浓于水?说那是你亲爹? 目睹黄伟一次次把家里的钱卷走,惹来蔡大宝那样的混混踹开家门…… 在奶奶和妹妹担惊受怕的无数个日夜里,那个所谓的“父亲”,早已被少年从心里判处死刑。 良久,陆远长长地呼出一口白气,驱散胸口的沉闷。 他伸手用力按在黄杰涛的肩膀上,沉声道:“法律上的事,我给不了你答案。但是,我能告诉你一件事。” 黄杰涛抬眼看他。 “等他出来,你肯定已经长大!到时候作为男子汉,你一定可以保护好奶奶和妹妹。” 少年的身体微微一颤,定定地看着陆远,眼里的冰冷稍稍融化。 “嗯!” 黄杰涛重重地点头,朝二人挥手告别。 陆远矗立原地,久久没有言语。 直到陈小苗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陆远,看这个。” 陆远回过神,陈小苗已经打开文件袋,里头是三张黑白照片。 第一张,陆远很熟悉,和他外公留下的合影如出一辙。 第二张,背景是芙蓉城的老城门,陈小谷穿着军装正对镜头,脚边躺着几具日军的尸体。 第三张是两人合影。 陈小谷穿着便服,嘴角紧抿,眼神疏离厌恶。而在他身旁中年男人神情木讷、眼袋浮肿,手里提着杆大烟。 陆远好奇询问:“这男的是谁?” “应该是……小谷哥他爹。” 她轻叹口气,声音悠远:“俺记得,小谷哥当年可恨他爹了,说他爹是个混账,娶窑姐抽大烟,败光家业,还差点害死他娘。 小谷哥好几次都跟俺们说,巴不得他爹早点死,可等到他爹去世,消息传到山上……” 陈小苗顿了顿,呼出一口白雾。 “那天晚上俺起夜,瞅见小谷哥一个人跪在三清祖师爷前,眼睛哭得红肿。 那是俺头回见小谷哥哭,也是唯一一次。” 话音落地,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着雪地里黄杰涛瘦削挺直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 (本章完) 第89章 新年好,陈小苗 第89章 新年好,陈小苗 大年三十,除夕。 江城起了场薄雾,冬日清晨的阳光穿不透,给整座城市蒙了层乳白色的纱。 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硫磺味,估计是昨夜有人按捺不住,提前放了挂“开门炮”。 陈小苗起了个大早,将脸蛋捯饬干净,换上一身中式红色风衣搭配马面裙,脚踩雪地长靴,头发用红绳绑成高马尾,利落又精神。 她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出门前将家里里外外最后检查一遍,确认一切妥当,顺带给二百五也系上条喜庆的红色围巾。 “二百五,今儿去爷爷奶奶家,恁可得乖乖的,不许乱叫,不许拆家,听见没?” 二百五“嗷呜”一声,绕着陆远和陈小苗疯狂打转,尾巴摇成虚影。 这蠢狗知道今天要出门,兴奋得就差口吐人言。 二人驱车驶上街头,沿路的商铺大多已经关门,两旁路灯齐齐挂着灯笼,绿化带更是张灯结彩。 虽然年味一年不如一年,但作为省会该有的“体面”是一样不少。 陆远开着车,好奇问:“小苗,你过去怎么过年?” “俺们在山上,从腊月二十三祭灶王爷就开始忙活。 师傅会带俺们下山采买,写春联,蒸好多好多的白面馍,馍里头还得放红枣,图个好彩头。 到了年三十晚上,俺们会摆上贡品,给三清祖师爷磕头,然后师兄妹几个围着火盆守岁,师傅会给俺们讲故事,还会给压岁钱,虽然只有几个子……” 陈小苗语气满是怀念,一路念叨到下车。 青禾里小区作为老小区,年味要比一般小区浓郁得多。 家家户户门上都贴了崭新的春联和福字,阳台上挂着风干的腊肉、香肠,孩童的嬉闹声和大人扯着嗓门的呼喊声混杂在一块,构成了鲜活热闹的人间烟火图。 刚到楼下,陆远就瞧见自家奶奶孙玉梅正和几个老邻居在楼下坛边聊天。 “哎哟,孙主任,你家小远回来啦!” 眼尖的李阿姨率先瞧见陆远,嗓门洪亮。 孙玉梅闻声回头,目光越过自家孙子,径直看向一旁陈小苗,脸上褶子挤成一朵。 她几步迎上来,亲热地拉住陈小苗的手,嘘寒问暖:“小苗来啦!路上冷不冷?快,快上楼!” 那份热情劲儿,倒显得陆远才是那个顺道捎回来的。 “奶奶新年好!” 陈小苗乖巧问候,又冲着旁边几位瞧热闹的奶奶阿姨们甜甜一笑:“奶奶阿姨们新年好!” “哎,这姑娘真俊!” “这是你孙媳妇吧?孙主任真有福气!” 邻居们的夸赞声此起彼伏,孙玉梅听得心怒放,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八字还没一撇呢,到时候了通知你们喝喜酒啊!” 她嘴里说着,手上将陈小苗攥得更紧,像是在宣告主权。 上楼屋门敞开着,厨房里传来“砰砰砰”的剁馅声。 陆建国系着条滑稽的碎围裙,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脑袋,露出个大笑脸。 “小苗来啦!” 他放下手里的菜刀,在围裙上擦擦手就想往外走。 “陆建国,你手都没洗!” 被孙玉梅一吼,陆建国脖子一缩,讪讪退回厨房,隔着门冲外头喊。 “小远,泡壶茶,不要用茶几上的茶叶,去我卧室拿!” 陆远把东西放下,熟门熟路地找出茶叶开始烧水。 陈小苗脱下外套,卷起袖子,习惯性往厨房里钻。 “爷爷,俺来帮恁包饺子!” “哎哟,不用你,快去歇着!” 孙玉梅哪舍得让她动手,将陈小苗按在沙发上,自己转身走进厨房。 不一会,厨房里传出老两口的絮叨。 “你瞅瞅人小苗多懂事,一来就知道帮忙。” “那是……不像你那孙子,进门跟个大爷似的。” “那也是你孙子!” …… 陈小苗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的动静,看着电视里绿绿的春节特别节目,啃着孙玉梅硬塞给她的苹果,浑身不自在。 二百五趴在她脚边,下巴搁在前爪上,一双蓝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电视,似乎在思考狗生。 没过几分钟,陆远端着茶壶走来:“发什么呆呢?” 陈小苗小声嘟囔:“恁爷爷奶奶太客气了,俺啥都不干,光坐着吃,心里不得劲。” 陆远给她倒上一杯热茶:“放宽心,自己家客气啥。” “哦。” 一句“自己家”给陈小苗整得小脸微红。 不一会,孙玉梅端着盘刚洗好的草莓回到客厅,瞪着陆远教训:“就知道干坐着,也不知道帮小苗削个苹果!” “她不是正在啃吗?”陆远指了指陈小苗手里那个已经被啃了一半的苹果。 “那就去厨房,里头有的是活儿,别杵在这儿碍眼!” 孙玉梅不由分说,扯起陆远推进厨房。 厨房里,陆建国正哼着不成调的京剧,费劲地和着饺子馅。 见陆远进来,立马把手里的盆子往前一推,摆出指点江山的架势。 “来,今天爷爷我教你……这和馅啊,讲究的是个‘三揉九搅’,得顺着一个方向,力道要匀,这样出来的馅儿才抱团,有嚼劲!” 陆远瞅着那盆干巴巴的肉馅,提醒道:“老头,你是不是忘了放水?” “胡说,我刚放过!” 陆建国嘴上说着,顺手拿起一旁水碗,悄悄往里头添了点。 陈小苗实在坐不住,把啃完的苹果核往垃圾桶一丢,也溜进了厨房。 “俺还是来帮忙吧,俺会擀皮!” 孙玉梅见她态度坚决,拗不过,只好给她找了个活儿。 来到案板前,陈小苗手底下的擀面杖使得出神入化。 一压一转,一张厚薄均匀、大小适中的饺子皮就成了型,速度快得让人眼缭乱。 孙玉梅和陆建国看得啧啧称奇,嘴里夸人的话就没停过。 陆远则被挤兑到角落里,负责往饺子馅里加葱姜末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活儿,还得时不时忍受自家爷爷的“指点”。 “葱切细点!你那是葱段!” “姜沫!不是姜块!” …… 转眼到了晚上,在陈小苗这“孙媳妇”的操持下,年夜饭丰盛得惊人。 中间一条清蒸鲈鱼,寓意“年年有余”;旁边是红烧肉、四喜丸子、白灼虾、酱牛肉……满满当当铺了一桌子。 刚出锅的热腾腾的饺子被分装在几个盘子里,冒着诱人的热气。 陆建国拿出珍藏的好酒,给陆远和自己都满上一杯,又给孙玉梅和陈小苗倒好饮料。 “来!大年三十,咱一家人,走一个!” 老爷子举起酒杯,红光满面。 四只杯子碰在一块,发出清脆的响声。 电视里正播着春节联欢晚会,喜庆的音乐和主持人的串词成了最好的背景音。 酒过三巡,陆建国脸上泛起红光,开始指点江山:“这唱的啥玩意儿?闹哄哄的,一点年味都没有。” 陆远点头附和:“确实,一年不如一年。” 唯独陈小苗看得津津有味。 歌舞后是相声,两个演员你一言我一语,包袱一个接一个,台下观众也十分配合,准时准点笑得前仰后合。 陈小苗听得一头雾水,戳戳陆远的胳膊小声问:“陆远,他们笑啥哩?‘内卷’是啥?‘带派’又是啥?‘哈基米’又是啥?” 陆远没心思给她解释被搬上春晚的网络烂梗,正好赵强下楼来敲响房门。 “远子,快出来下楼放炮,我搞了好多‘加特林’,包你过瘾!” 陆远立马牵起陈小苗:“走!咱们也去整点带派的玩意。” 陈小苗眼睛一亮:“干嘛?” “放炮仗。” “哦……” 二人穿好外套下楼,赵强正蹲在空地上,准备点燃一个长筒状烟。 齐莉莉挺着个大肚子,裹得像个熊,絮絮叨叨指挥着。 “赵强你离远点,小心崩着你闺女!” “知道了知道了!”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道亮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啪”地炸开。 “哇——!” 陈小苗仰起头,发出一声惊叹。 赵强嘿嘿一笑,主动将加特林递过去:“远子,来,给你准备的!” 陆远接过来,点燃“加特林”引线。 “呲——” 一瞬间,无数道金色的火从炮筒里喷射而出,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密集炸响,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绚烂的光轨。 陈小苗被那巨大的声响吓得一哆嗦,下意识躲到陆远身后。 陆远回头问:“想试试吗?” 陈小苗摇头:“不哩,这玩意跟鬼子开枪似的,怪吓人的……” “试试呗,就当对着天上打鬼子!” “打鬼子?” 一听这话,陈小苗犹豫着从陆远手里接过“加特林”,欲言又止。 陆远在一旁撺掇:“没事,大过年的,想喊啥就喊……” 陈小苗这才深吸一口气,提着“加特林”发出仰天高吼。 “小鬼子……俺xxxxx!” 对门楼一户灯光突然熄灭,赵强过来捅捅陆远胳膊。 “远子……你让弟妹小声点?” 陆远纳闷:“咋了?” 赵强指向熄灭的窗户,哭笑不得:“那家兄弟娶了个日本娘们,今年带回家过年呢。” 陆远:…… 放完烟,四人道别。 屋里,老两口已经开始犯困,正靠在沙发上打盹,听到开门声才重新打起精神。 “回来了?快洗洗睡吧。” 孙玉梅指了指陆远过去的房间:“床已经铺好,你俩将就睡一晚,要添被子再跟我说。” 说完,老太太打了个哈欠,由陆建国扶着,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陆远和陈小苗。 气氛莫名有些微妙。 陆远轻咳一声,率先打破沉默:“你先洗还我先洗?” “恁先吧……” 陈小苗闷头走进陆远房间,翻出准备过夜的睡衣。 爷爷奶奶家只有一个浴室,等到二人陆续洗完澡,已经是十一点半。 陈小苗长发披散肩头,局促地站在门口,小脸被热气蒸得粉扑扑的,像个熟透的水蜜桃。 “站那儿干嘛,进来啊。” 陆远已经在床的另一侧躺下,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陈小苗磨磨蹭蹭地挪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小心翼翼地躺进去挨着陆远。 她本以为自己会很紧张,但或许是已经有过“同床”经验,此刻思绪异常平静。 甚至会觉得被窝太冷,主动往陆远方向挤了挤。 二人一时无言,听着窗外断断续续的鞭炮声,直到陈小苗突然轻唤一声。 “陆远……” “嗯?” “恁说明年,也会这么热闹不?” “会。” “后年呢?” “也会……你我互相陪着,过年冷清不了。” 屋内再次沉默。 半响后,窗外鞭炮声开始愈来愈大,估摸着已经跨过零点。 “陆远。” “嗯。” “三清在上,祝恁往后福生无量天尊,旧秽尽除,新岁纳祥,恭贺新禧,清吉平安,道炁长存。” 陆远听得无言以对,憋上半天回应一句。 “新年好,陈小苗。” (本章完) 第90章 红包滚滚来 第90章 红包滚滚来 大年初一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屋里。 陆远眼皮动了动,意识从混沌中慢慢抽离,睁眼的第一瞬间,是姑娘近在咫尺的恬静睡颜。 陈小苗侧身蜷缩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片小小的阴影。 她睡得很沉,一张素净的小脸在晨曦中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均匀绵长,嘴角微微翘着,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好事。 或许是感受到身旁的热源,她无意识地朝陆远身边蹭了蹭,脑袋枕着他的臂弯。 少女身上散发着淡淡清香,像一根羽毛,在陆远心上轻轻划过。 他怔怔看了会儿,鬼使神差地凑近,距离一点点缩短。 即将触碰到柔软唇瓣的刹那,一片鲜艳的红挡在二人中间。 而本该熟睡的少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双狐媚眼亮晶晶地瞅着他,夹杂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嘿嘿……哈……” 她把红包往前一递,打着哈欠,语调软糯迷糊:“诺,给恁的压岁钱。” 陆远哭笑不得,伸手接过红包捏了捏,感情这最后一个红包是给自己准备的。 “你倒是准备周全。” “那可不!” 陈小苗得意地扬扬下巴,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换好衣服。 陆远彻底没了脾气。 他看得出来,装鸵鸟归装鸵鸟,但辈分这玩意在陈小苗心里终究是道坎,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等两人洗漱完毕来到客厅,孙玉梅已经换好一身干练的便装,正准备出门。 陆远上前问:“奶奶,大年初一您还去医院?”。 “科里不少医生回老家过年,人手不够,我去顶个班,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孙玉梅走到玄关换鞋,回头冲陈小苗招招手:“小苗,奶奶先走了,让小远带你串串亲戚,多收点红包。” 陆建国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从厨房出来,嘴里嚷嚷:“路上慢点!早去早回!” 奶奶去上班,爷爷留家接待上门拜年的客人。 陆远领着陈小苗,开启了一天的“走亲戚”之旅。 陆建国是家里的老大,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住在江城及周边。 作为长房长孙,陆远自然得挨家挨户拜年。 一天下来,陆远开着车在江城绕了大半圈,后备箱里自家准备的年货送出去不少,收回来的也堆成了小山。 陈小苗跟在他身后,嘴甜得像抹了蜜,“叔爷爷新年好”、“姑奶奶过年好”喊得一声比一声亲热,收获的夸赞和红包也是盆满钵满。 直到下午四点,二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家大平层。 陆远把车钥匙往玄关柜上一扔,整个人陷进客厅柔软的沙发,一动不想动。 陈小苗却精神头十足,她把今天收到的所有红包一股脑倒在茶几上,像只囤粮过冬的小松鼠,兴致勃勃地蹲在地上开始清点战利品。 “一、二、三……十、十一……” 她把一张张红色的票子仔细铺开,嘴里念念有词。 二百五凑过狗头,好奇地用鼻子拱了拱那堆钱,立马被陈小苗一巴掌拍开。 “去去去,这可不是恁的磨牙棒。” 清点完毕,她抬起头,满脸震惊地望向陆远:“陆远!恁猜猜有多少?” “多少?” 陆远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 “老天乖乖……两万一千六百块!” 陈小苗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这笔钱对她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 “正常。” 陆远轻笑一声:“他们都把你当未来的孙媳妇、侄媳妇看待,第一次上门,红包自然给得大方。 等到明年再去,可就没这么多咯。” 陈小苗小脸一红,低下头,将那堆钱重新拢在一块,仔仔细细地码整齐,然后递到陆远跟前。 “陆远,恁帮俺存到手机里头。” 陆远坐起身,看着她递过来的钞票,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哦,你现在用的还是我手机副卡……等初八单位上班,我陪你去办你自己的电话卡和银行卡。” 他本以为陈小苗会高兴,毕竟这意味着她在这个时代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份。 可陈小苗脸上的笑意却逐渐黯淡,捧着钱的手顿在半空,眼里流露出几分困惑和不安。 “咋了?”陆远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陈小苗抿抿嘴,垂下眼帘,嘟嘟囔囔:“为啥要办俺自个的?现在这样……不中吗?” 昨晚还躺一张床上搂着睡呢,今儿就分你的我的…… 心寒哩! 陆远稍稍琢磨,立马明白陈小苗顾虑。 他耐心解释道:“小苗,你有自己的电话和银行卡总归方便些,别琢磨有的没的。” 陈小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情绪依旧不高。 她把那沓钱又往前推了推,坚持道:“那恁也先把这钱收着。” 陆远拗不过她,只好先把钱接过来,点开wx给她转过去两万。 手机“叮”的一声响起,陈小苗默默点击接收,然后盯着wx钱包里的余额数字呆愣了好一会。 这可比她费劲扒拉写字来钱快多了! 陈小苗抬头问:“陆远,明儿还去拜年不?” 陆远调侃道:“怎么,收红包收上瘾了?” 陈小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憨笑笑。 老话说得好,有钱不赚王八蛋…… 既然给陆远当“媳妇”,就得把“媳妇”价值利用到最大。 “江城这边都是爷爷那头的亲戚,今天已经走完。” 陆远靠回沙发,伸了个懒腰:“明天要是还走,就得去奶奶那边的亲戚家了。不过……” 他其实不太想动,在家躺着刷刷手机,逗逗狗多舒服。 打个电话发个祝福,心意到了就行。 “不过啥?” “奶奶老家在隔壁湘省,开车过去得大半天,挺折腾的。” 陈小苗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奶奶家,是小瑶她们吗?” 陆远点头:“对,小瑶是奶奶亲侄子的闺女。” “去呗,俺可以给恁开车!” 陈小苗立马来精神:“正好俺想去看看小瑶哩,她上次还说请俺吃油粑粑!” 看着姑娘兴致勃勃,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陆远长叹了口气,从沙发上撑起来,脸上满是无奈的宠溺。 “行!”他拍板道:“明天早点起,准备出发。” (本章完) 第91章 俺要学好普通话 第91章 俺要学好普通话 次日,大年初二。 因为怕堵在高速上,陆远最终还是选择乘坐高铁。 陈小苗头一回坐这“铁皮长龙”,稀罕得不行。 整个人几乎是贴在玻璃上,一双眼瞪得溜圆,嘴里啧啧称奇。 “陆远,这玩意和飞机哪个更快哩?” “那肯定飞得更快……” 陆远随口应付着陈小苗,看着手机上奶奶发来的亲戚名单,免不得一阵头疼。 孙子主动提起回自己娘家走亲戚,给孙玉梅兴奋得不行,抓着好一顿叮嘱…… 过去每逢新年,老太太基本都会在医院值班,上次回老家还是刚退休那年,难免有思乡之情。 四个小时后,列车抵达古县边城。 刚出站,一个三十好几,一身得体职业装的女人便迎了上来。 “陆老板,新年好。” 女人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将手中车钥匙递上:“车停在b区停车场,是一辆大众suv,牌照信息已经发您手机上。 我叫李莉,负责湘省这边工作,您有任何需求可以随时联系我。” 干练,高效,不多一句废话。 陆远点头接过钥匙:“辛苦。” 女人微微躬身,随即转身汇入人流,消失不见。 陈小苗瞅瞅女人背影,又瞅瞅陆远,小声嘀咕:“恁现在派头可真大。” 陆远闻言失笑:“什么派头,我就是个甩手掌柜。” 驶出高铁站,又开了两个多钟头,才算进入孙玉梅老家县城。 路上,陆远向陈小苗介绍这里是苗族自治州,人口中土家族和苗族占比很多。 陈小苗好奇问:“那奶奶她也是少数民族?” “嗯,奶奶户口本上是苗族。” 陆远点点头:“她算是赶上好时候,是国内最早享受少数民族高考政策的那批大学生。” “高考加分?” 对陈小苗来说又是一个陌生词汇。 陆远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了一遍高考是什么,加分又是什么。 陈小苗听得云里雾里,最后抓住一个重点,纳闷问:“为啥少数民族就能加分哩?” “这个解释起来挺复杂……” 陆远干脆话锋一转:“总之,小瑶和她姐姐也都是苗族,不过现在基本都汉化,除了身份证上那一栏,跟咱们也没啥区别。” 眼看导航提示即将到达目的地,陆远放慢车速,提前给陈小苗打预防针。 “对了,小苗。” 他斟酌着用词:“待会儿……别惦记着收大红包的事儿。奶奶这边亲戚……可能,嗯,习俗不太一样。” 他实在不好直说这边亲戚条件都一般,给不出那么厚的红包。 陈小苗倒是浑不在意,摆摆手:“没事,俺就是想来看看小瑶,不图恁亲戚那点钱。” “是吗?” 陆远咧嘴笑笑。 昨天数钱时陈小苗那两眼放光的模样,他可历历在目。 孙瑶孙瑜姐妹俩住在县汽车站附近的一栋自建房里。 房子是她们叔叔,也就是孙玉梅的亲侄子孙开旺的。 因为姐妹俩父母早年离世,孙开旺这个当叔叔的,便将自家二楼租给她们,每年只象征性地收取几百房租,平日里也多有照应。 陆远提前打过电话,车子刚在楼下停稳,孙开旺就领着老婆孩子,还有孙瑶孙瑜两姐妹,乌泱泱一群人迎了出来。 “哎哟,小远来啦!快,快停车,这儿宽敞!” 孙开旺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身材不高,笑起来一脸褶子,热情得有些过分。 他抢着上前给陆远拉开车门,嘘寒问暖,那份殷勤劲儿,让陆远有些招架不住。 奶奶家亲戚并不知道陆远外公家那摊子事,之所以对他这么客气,一是确实有血缘关系在。 二来是这么多年,整个孙家能走出这个全省倒数贫困县的,到如今也就孙玉梅一人。 孙家上下,是个人都受过孙玉梅的恩惠。 “叔,婶,新年好。” 陆远笑着打过招呼,随即侧身,将身后的陈小苗介绍给众人。 “叔叔婶婶新年好。” 陈小苗嘴甜,乖巧问候。 孙开旺的婆娘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话不多,一个劲儿地笑着,将陈小苗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走走走,快上楼,饭都做好了!” 简单寒暄过后,众人簇拥二人上了楼。 孙开旺全家住在三楼,装修简单,但收拾得干净。 饭桌上基本都是孙开旺在找话说,从陆远的工作问到江城的房价,唾沫横飞,孙瑶和孙瑜姐妹俩坐在一旁,根本插不上嘴。 陆远作为桌上唯一的“贵客”,自然成了众人敬酒的焦点。 “小远,来,叔敬你一杯!祝你学业有成,将来比你奶奶还有出息!” “小远,这杯我敬你,感谢你奶奶上次帮我们家二娃联系住院……” …… 几轮酒下来,陆远已经微醺。 孙瑶瞅准机会,拽着陈小苗就往楼下溜。 姐妹俩住的二楼采光不太好,是个简单的两室一厅格局。 屋里除了书桌、床铺和几个老旧的衣柜,几乎没什么多余的家具,墙壁也只是简单刷了层大白,瞧着有些清冷。 孙瑜怕自己妹妹在嫂子面前乱说话,赶紧跟了进来。 她瞧着比孙瑶大上两三岁,五官和妹妹如出一辙,只是身形高挑些,气质也更沉稳。 孙瑜给陈小苗倒上热茶,客气道:“嫂子屋里乱,你别嫌弃。” “不乱不乱,挺好哩。” 陈小苗坐上床沿,拉过孙瑶的手,关切问:“小瑶,恁身子好些没?” “好多了,谢谢嫂子关心。” 或许是因为姐姐孙瑜在场,孙瑶不像在江城时那么活泼,说话总小心翼翼。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陈小苗主动换了个话题。 “对了,恁上次说的那个……短啥频,做得咋样?” 一听这话,孙瑶立马来了精神,摸出手机打开自己账号。 “嫂子你看,这是我新发的视频,点赞都过万了!” 视频里,孙瑶穿着一身漂亮的苗族服饰,在山间田埂上唱歌。 唱的是时下流行歌曲,嗓音甜美清澈。 可唱到一半,画风突变,她嗓音猛地一沉,变成粗犷豪放的本地土话,原本甜腻的歌词被她用方言唱出来,透着一股莫名的喜感。 陈小苗挠挠头:“嘿,这玩意有人看?” “嫂子,这就是反差感!” 孙瑶得意地解释道:“我最近几个视频数据都特别好,已经有商家开始找我!” 陈小苗不懂:“找恁干啥?” 一旁的孙瑜替妹妹解释道:“就是接商单,在视频里给别人的产品打广告,能挣钱。” 陈小苗眼睛倏地亮了:“挣钱?能挣多少?” “我现在粉丝还少,数据也不稳定,一条大概……小几千块吧。” “几千块?!” 陈小苗的声音陡然拔高,满脸不可思议。 用家乡话唱个歌,就能挣几千块? 她脑子飞快地转起来:“那俺要是用俺豫州话唱歌,是不是也能挣钱?” 孙瑶想了想,点头道:“或许可以吧,现在网上各种方言博主都有,只要有特色,就有人看。” 陈小苗心里顿时跟猫抓似的,痒痒得不行。 用豫州话唱歌?那可太简单了! 想当年在山上,她没事就爱吼几嗓子豫剧,师傅总夸她唱得不错。 可转念一想,陈小苗又泄了气。 对于她来说,困难的不是用豫州话唱歌,而是她压根就不会唱那些“现代歌”! 更不会说“普通话”! 其实陆远早就提过,让她有空学学普通话,方便在城里生活。 可陈小苗打心底里觉得,自个儿说的是中原雅音,凭啥要去学别的地方口音? 所以以一直拖着没当回事。 可现在,白的银子……不,是红票子就在眼前晃悠,不动心是假的。 忽得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喝完酒的陆远找了下来。 “小苗,聊什么呢?” 男人脸颊因为酒精泛着微红。 陈小苗一见他,猛地从床边站起来,快步走到他跟前,仰起小脸深吸一口气。 “陆远。” “嗯?干嘛?” 陆远被她这郑重其事的模样搞得一愣。 陈小苗攥紧拳头,一字一顿。 “俺要学好普通话!” (本章完) 第92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第92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陆远只当陈小苗是三分钟热度,没太往心里去。 小姑娘家家的,今天想学这个,明天想干那个,新鲜劲儿一过,估计就会忘到九霄云外。 他转而看向一旁孙瑜,目光示意。 “小瑜,出来一下,有点事问问你。”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一楼后门小院。 冬日午后阳光照入,在水泥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陆远随手带上门,隔绝楼上的喧闹,开门见山问:“刚才在饭桌上,听叔叔说,你打算过完年就搬出去?” 孙瑜点点头,没说话。 她从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兜里摸出一包细长的女士香烟,磕出一根娴熟地点上,深吸一口,全身上下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要知道,她年纪比陆远还小上几个月…… “我们姐妹俩总不能一直麻烦叔叔婶婶。” 孙瑜顺手拿出一根递给陆远,叹气苦笑。 陆远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抽。 孙开旺照顾姐妹二人,在他能力之内,已经足够对得起已故的哥哥,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刚才在饭桌上,孙开旺老婆眼神时不时瞟向姐妹俩,那点不耐烦,藏都藏不住。 陆远继续问:“叔叔说,他托人给你安排了相亲,男方条件不错,你怎么没去?” 孙瑜闻言,嘴角咧开弧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哥,你觉得我这种女人,适合相亲吗?” 她吐出一口白色烟圈,烟雾缭绕中,那张与孙瑶酷似的脸庞显得愈发落寞。 “奶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姐妹俩……” 陆远叹气道:“这回我过来,奶奶特意交代,问我能不能给你安排个轻松点的工作。 她老人家从没求过我这个孙子,所以她开口,我必须尽力。” 孙瑜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烟灰簌簌地落下一截。 她扭头看向陆远,紧张问:“姑奶奶……她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陆远摇头:“奶奶要知道,怕是会直接急得犯心脏病,我也是刚听叔叔提了一嘴。” 孙瑜又重重吸一口烟,将那点苦涩都咽进肚子里。 “哥……我没啥学历,也没啥能耐,除了这张脸,干不了别的正经工作。” 陆远没接她这话,掏出手机调出李莉的联系方式,直接推送到孙瑜的wx上。 “年后,你和小瑶直接去芙蓉城,打这个电话。她会帮你们姐妹俩安排好住宿和工作,放心,都是正经活儿,累不着你们。” 孙瑜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久久没有反应。 最后,她将只抽了一半的烟狠狠摁在墙上,郑重应上一声。 “谢谢哥!” …… 回到二楼,屋里传出一阵阵不成调的歌声,还夹杂着孙瑶咯咯的笑声。 推门进去,陆远骤然一愣。 孙瑶不知从哪翻出一套崭新的苗家服装给陈小苗换上。 陈小苗本就生得一副狐媚胚子,穿上苗族衣裳,眉眼如画,腰肢纤细,别有一番动人的风韵。 活脱脱一个给你下情蛊的苗疆阿妹…… 孙瑶和陈小苗两颗小脑袋一起凑在屏幕前,兴奋地嚷嚷。 “嫂子你看!这个视频好像要爆,这才发出去十几分钟,点赞都快破万了!” 陆远凑过去一瞅,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视频。 背景音乐是今年春晚刚火起来的一首神曲,孙瑶穿着她那身唱山歌的行头,先用甜美的嗓音唱了一句。 紧接着,镜头切到陈小苗,她对着镜头,扯着嗓子用纯正的豫州腔吼出下一句,调子跑到十万八千里外,但气势十足。 一个湘西风情,一个中原大妞。 两种截然不同的方言和风格,就这么硬生生拼凑在一块,产生了一种荒诞又魔性的喜感。 评论区已经刷了数百条留言。 【哈哈哈哈,捞翔前来报到!】 【唱出了寡妇的忧伤,五保户的迷茫,光棍的寂寞,剩女的悔恨,已婚妇女的委屈和绝望。】” 【男人听了发神经,少女听了要绝经,初听肝肠寸断,再听生无可恋。】 【下届春晚你们上!】 陆远看得眉头微微蹙起,眼神复杂。 因为职业缘故,孙瑜早就养成了察言观色的习惯。 她察觉到陆远脸色的变化,立马上前一步扯住孙瑶胳膊,压低声音呵斥道:“孙瑶!你自个儿胡闹就算了,别带着嫂子一起瞎折腾!还不快把视频删了!” 孙瑶被吼得一懵,吓得缩缩脑袋,委屈地看向陆远。 “哥,我……” “没事没事,” 陆远赶紧上前打圆场,把话题岔开:“拍得挺有意思……对了,我想明天去边城转转,你们给我和小苗当导游呗。” 一听能出去玩,孙瑶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方才那点委屈烟消云散,拉着陈小苗的手叽叽喳喳地商量明天穿什么。 约定好第二天碰头的时间,陆远带着陈小苗告辞。 临行前,孙开旺下楼送行,几番犹豫,终于下定决心把手伸进裤兜。 可刚伸进去一半,就被身旁婆娘用胳膊肘狠狠撞击,最后只能装成若无其事,笑而不语。 陆远瞧在眼里,看破不说破。 他从兜里掏出两个厚实的红包,塞给孙开旺身后一双儿女。 “奶奶托我给弟弟妹妹的压岁钱,别客气。” 而后,陆远环顾一圈这栋自建房,随意道:“叔,你家这地段其实挺不错的,人流量也大。空着一楼怪可惜的,要不租出去开个小超市吧?” 孙开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陆远接着道:“我正好有个朋友是做连锁便利店的,专门负责市场拓展,回头我把你电话给他,让他跟你联系。” 孙开旺张张嘴,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又觉得喉咙发干,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后只讪笑着点点头。 陆远突然开始理解自己外公。 当一个人站在某个高度,面对那些盘根错节的亲缘关系时,很多事情,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给钱是下策,只会养出蛀虫,不管不顾又显得冷血无情。 只能稍稍拉一把,后续全看对方自己造化…… 下午,陆远按照奶奶的指示,在剩余亲戚家转上一圈,直到临近天黑。 晚上八点,二人来到李莉提前预定的酒店办理入住。 前台小姐瞅见陈小苗,忽“咦”上一声,惊喜道:“小姐姐,我刚在抖音上刷到你的视频诶!你就是那个用豫州话唱歌的吧?太逗了!” 陈小苗被突如其来的关注搞得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腼腆笑笑。 陆远却脸色一沉,将身份证拍在柜台上,语调冰冷:“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前台小姐被陆远态度吓得一哆嗦,低头一看电脑上显示二人预定的高级行政套房,不敢再有丝毫嬉皮笑脸。 这要来个投诉,奖金全泡汤。 察觉到陆远陡然冷下来的情绪,陈小苗心里也开始泛嘀咕。 回到房间洗完澡,陈小苗换上睡衣,磨磨蹭蹭地走到陆远跟前低下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陆远……俺错哩。” 陆远正靠在床头看手机,闻言抬起头,莫名其妙。 “你道什么歉?” “俺……俺一个妇道人家,不该在外面抛头露面,不守妇道拍那个啥视频……” 她越说头埋得越低,夹杂着点点哭腔:“俺给你丢人了……恁要是生气,就……就打俺吧,俺受得住。” “我……哎呦诶,我没生气。” 陆远哭笑不得,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湿漉漉的碎发,耐心解释道:“现在又不是那时候,你拍个视频而已,算不上不守妇道,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啥哩?” “虽然你现在有了身份证,但那个身份……总归是假的。” 陆远斟酌着用词,试图让她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如果真有有心人去查,肯定能查出端倪,万一……” 万一被人发现陈小苗是个没有过去、凭空出现的人,会引来什么样的麻烦? 陈小苗说到底是从民国来的人,身上还有着外人无法理解的道家神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一个爆火的视频,等于将她推到聚光灯下。 陆远现在继承了外公的巨额遗产,是有能力摆平很多事。 但世上总归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对于陈小苗,陆远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她能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生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能低调就尽量低调。 可这些复杂的顾虑,又该怎么跟一个从民国来的陈小苗说清楚? 说了,她能懂吗? 还是只会让她更加惶恐不安? 陆远犹豫半天,看着陈小苗清澈又懵懂的眼神,最终还是把那些沉重的话都咽回去,化作一声轻叹。 “算了……是我杞人忧天。” (本章完) 第93章 苗族圣女 第93章 苗族圣女 次日,天光乍亮。 陆远和陈小苗起了个大早,在酒店楼下简单吃了碗本地米粉,便驱车去接孙家姐妹。 孙瑶等在门口,瞧见陆远的车,兴奋地直挥手。 孙瑜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个布袋,脸上挂着几分拘谨的笑。 四人汇合,直奔边城。 零八年左右,边城旅游达到顶峰,那叫一个红火。 如今热度已大不如前,但恰逢春节长假,这座湘西小城依旧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车子在城外停车场停好,四人顺着青石板路往里走。 沱江水碧绿,缓缓流淌,江边一排排吊脚楼高低错落,黑瓦木墙,古色古香,别有韵味。 孙瑜熟门熟路地充当起向导。 “嫂子你看,那边就是虹桥,晚上亮了灯更好看。” “前面有家社饭,还有炸小鱼小虾,等会可以去试试看,挺实惠的!” …… 北方山里长大的陈小苗可没见过南方水乡,左看看右瞅瞅,满脸都是新奇。 忽得,陈小苗扯扯陆远的袖子,压低声音问:“陆远,这儿的房子咋都架在水上头?不怕掉下去哩?” “这叫吊脚楼,防潮防蛇虫。” “能结实吗?” “放心吧,有的房子说不定比你还老!” “哦……” 两姐妹听得一脸懵,陈小苗瞅着也就十八九岁,边城的房子比她年纪大不很正常吗? “嫂子,你看你看!” 孙瑶突然指向不远处几穿着苗族服饰的女孩,满眼兴奋:“嫂子,昨天我家那身太普通,今天咱们租一套好看的!” 孙瑜本想让自己妹妹收敛点,别客来疯,陆远却先一步开口。 “去吧,注意安全,别跟人挤。” 孙瑶欢呼一声,拉着陈小苗钻进一条小巷。 巷子内有好几家服饰租赁店,个个都挂着“百年老店,匠心传承”的牌子。 孙瑶正犯愁去哪好,孙瑜抬手一指,示意道:“去那家吧,他家手艺正宗。” 陆远上前好奇问:“刚才我就想问了,小瑜你对边城很熟吗?” 孙瑶抢答道:“姐姐以前在边城景区当过模特演员。” 孙瑜点头笑笑,没有再多解释。 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苗族阿婆,戴着老镜低头做着针线活。 见有客人进来,也只是掀了下眼皮,淡淡问:“要租,还是要买?” 孙瑶小声念叨:“阿婆,我们租。” 阿婆放下手里的活计,浑浊的眼睛在二人身上打了个转,目光停顿片刻,随即起身,慢悠悠地走到里屋,抱出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 “喏,挑吧。” 箱盖打开,一抹惊心动魄的靛蓝和璀璨的银光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是一套极为繁复华丽的苗族盛装。 衣料是手工织染的土布,上面用彩色丝线绣满了蝴蝶、凤凰和石榴,针脚细密得不可思议。 最夺目的是那一整套银饰,从头冠、项圈、压领,到手镯、银腰带,每一件都雕刻着繁复的纹样,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厚重的光泽。 “阿婆,这……这得多少钱?” “租一天,八百,定金五千。” 阿婆报出价格。 “八百?!” 孙瑶倒吸一口凉气,外头那些店租一天才一百多。 陆远上前伸手掂了掂那银项圈,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行,就要这几套。” “你俩跟我进来。” 阿婆收了钱,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顺带对身旁的年轻女人吩咐。 “阿玲,准备给两个女娃化妆。” 陈小苗和孙瑶跟着阿婆走进里间更衣室,陆远和孙瑜留在外头等待。 半个钟头后,孙瑶先一步换好衣服化好妆,在镜子前美滋滋地转了好几个圈。 又过了十几分钟,扇木门再次发出“吱呀”一声。 陆远听到声响,下意识抬起头。 走出来的人,是陈小苗,又好像不是。 她穿着华丽的盛装,层层迭迭的百褶裙衬得腰肢不盈一握。 沉甸甸的银饰压在她纤细的身上,非但没有显得累赘,反而生出一种庄重而神秘的美感。 原本素净的小脸被细细描摹过。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 眼尾处用朱红色的颜料勾勒出两道上挑的纹路,让她那双天生的狐媚眼愈发勾魂摄魄。 唇上点了殷红的口脂,饱满润泽,额间还贴了一枚银质的蝶形钿。 这一番装扮,将她骨子里的媚态激发到了极致,却又因那身厚重繁复的服饰和银饰,平添了几分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 不像个凡人,而像是从古老传说里走出来的,即将主持祭祀仪式的苗家圣女,美丽、神秘,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哥?哥?” 孙瑶在一旁连着喊了好几声,陆远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 他喉结轻轻滚动,感觉嘴里有些发干。 陈小苗却浑然不觉自己造成了多大的视觉冲击,她正苦着一张小脸,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一手扶着头上那顶硕大的银冠,另一只手提着裙摆,满脸都是不自在。 “陆远,这玩意忒沉……” 她一开口,纯正的豫州腔瞬间打破那份神圣的美感。 “俺感觉劲脖子快折哩,路都不会走。” “噗嗤——” 孙瑶第一个笑出声:“嫂子,你现在可真好看,只要开口不说话,就跟仙女下凡似的!” “是不赖。” 陆远轻咳一声,掩饰住方才的失神。 陈小苗皱着鼻子,小声嘟囔:“恁就不能多夸两句?俺为了穿这身衣裳,在里头让那阿婆摆弄了半天,大气都不敢喘。” 陆远伸手帮她扶好银冠,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温热的额角:“走吧,出去逛逛。” 孙瑜立马拉住想跟上去的妹妹,笑嘻嘻开口:“哥,嫂子,我边城有闺蜜让我去找她,你们先逛!” 说完,也不问孙瑶意见,硬将她拽入人潮。 转眼间,江边就只剩下陆远和陈小苗二人。 “她们人哩?” 陈小苗踮着脚尖张望。 “走了,咱们自己逛。” 陆远说着,领她朝江边的渡口走去。 他租了条乌篷小船,船夫是个皮肤黝黑的老汉,话不多,撑着长篙,任由小船在碧波上悠悠荡开。 两岸的吊脚楼缓缓向后退去。 陈小苗大冬天的也不怕冷,脱了鞋,赤着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小心翼翼地探入江水里,感触着江水冰凉。 “你现在这身打扮,真跟那些话本子里写的苗疆圣女一模一样。” 陆远靠在船舷上,看着她惬意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调侃。 “圣女?圣女是干啥哩?” 陈小苗好奇地扑闪着长睫毛,水珠顺着她白皙小巧的脚趾滴落,在船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陆远解释道:“你电视剧都白看了?就是苗寨里最厉害的那个女娃,会武功,会放毒,还会下蛊,到最后一定会喜欢上男主角。” “下蛊?”陈小苗好奇问:“厉害吗?” “厉害,只要下了蛊,那人就必须听你的!” “那俺也要学下蛊!” “你一个道家子弟,学巫毒之术,不怕三清找你麻烦?” “不怕,俺只给鬼子下蛊,让他们自个打自个!” 她挥挥小拳头,说得煞有介事。 船夫老汉在前头听着,嘴角忍不住咧了咧。 陆远心头一动,看着她那张被日光映得近乎透明的小脸,喉咙莫名有些发紧。 江风拂过,吹起她额前的银饰流苏,叮当作响,像敲在男人心头。 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陈小苗戴着银饰的耳垂,冰凉的触感下是温软的皮肉。 “不用学了。” “为啥?” 陈小苗不解地歪过头,满眼困惑。 陆远凝视着她,一字一句。 “因为恁已经给俺下蛊……” 最近保证万更已经光我所有空余力气。 粉丝群还有番外的事等周末,我尝试抽时间搞定…… (本章完) 第94章 陈小苗打人啦! 第94章 陈小苗打人啦! 次日,二人辞别孙家姐妹,离开边城。 陆远想着既然都出来了,干脆陪她多转转,于是搭乘上前往芙蓉城的高铁。 高铁站到站,李莉早已等候多时。 依旧一身干练的职业装,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 她没多说废话,接过陆远的行李,引导二人坐上一辆黑色保姆车,亲自将他们送到江畔某五星酒店。 房间在三十多层,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滔滔江水和江心那座绿意盎然的岛屿。 陈小苗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窗边,视线瞬间被远处巨大的青年雕像给吸引。 几个月下来,在陆远有意无意的科普下,她对近代历史已经有了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知道自她那个年代之后,这片土地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很多拗口的思想、纲领她还是听不明白,但她终归知道一件事——江岛上那个雕塑,是扭转了整个乾坤的伟人。 陆远端着一碗油粑粑走过去,用竹签扎起一颗,喂到姑娘唇边。 金黄色的糯米丸子裹着晶亮的浆,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陈小苗下意识张嘴含住,一边慢慢咀嚼,一边看着窗外出神。 “想啥呢?” “俺在想要是那时候,小谷哥和小芝姐如果能跟着小树哥一道去西边……” “别想了,世上没那么多如果。” 陆远轻声劝慰,不过陈小苗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你好好歇歇,下午我陪你去个地方。” “中!” 简单午休过后,陆远领着陈小苗驱车来到岳麓山。 二人没坐观光车,而是选择徒步。 陈小苗瞧着瘦瘦弱弱,可毕竟是经历过大逃荒的人,耐力还是有的。 一路爬上去,气息匀称,连汗都没怎么出。 倒是陆远,天天在家被陈小苗“养着”,许久没怎么运动,控制不住开始大喘气。 “恁咋恁虚哩?” 陈小苗回头瞅他,山风吹得她发丝飞扬,眼神里带着几分小得意。 “你等着!” 陆远一时无言以对,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回去一定重新锻炼。 迟早让这丫头哭着喊“不中嘞”! 顺着指示牌,陆远在一片肃穆的松柏林前停下脚步。 一块巨大的石碑立在前方,上面镌刻着一行字:第七十三军抗战阵亡将士公墓。 陈小苗走上前,绕石碑缓缓打量,看着“凛冽万古”、“碧血丹心光耀天地”、“名山忠骨万古长存”等字样。 她脸上的轻松神情慢慢敛去,疑惑地问:“陆远,恁带俺来这儿干啥哩?” “虽然没有明确的信息,但从陈小谷的照片和书信判断,他大概率是在三次芙蓉城会战期间牺牲的。” 陆远抬手指向石碑后的“忠义观”:“所以他的骨灰,很可能就埋在这里。” 陈小苗怔怔地看着“忠义观”两侧对联,眼神空洞。 忠昭大麓;义塞苍冥…… 她视线仿佛穿透眼前的青山,回到八十多年前。 那个总爱在她面前吹牛画饼,说“等将来天下太平了,带丫头下山吃遍天下好东西”的年轻身影,和眼前青山缓缓重迭。 她缓缓抬起手,做了个道家的揖手礼,深深鞠上一躬。 第95章 怒打小鬼子? 第95章 怒打小鬼子? 江城市中心某酒店。 陆远停好车,钥匙抛给迎上来的门童,步履匆匆地冲进大堂。 宋佳正来回焦急踱步,见着陆远立刻迎上前:“这边!” 二人挤进电梯,宋佳飞快地按下楼层,语速极快地介绍情况:“小苗在十六楼的休息室,人没事,就是吓着了。” 电梯数字飞速攀升。 “到底怎么回事?” “沈宜请的妆造团队是东京来的,说是整个亚洲前三。 彩排前,那个首席发型师在洗手间门口打电话,好像在跟人吵架,鬼吼鬼叫的。 小苗正好路过,也不知怎么就听到了,抄起保洁阿姨的拖把就……” 宋佳比划了一下:“就给那小鬼子开了瓢了。” 陆远太阳穴突突直跳。 陈小苗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对某些词汇和语调的敏感,是刻在骨子里的创伤。 一声尖锐正宗的“八嘎”,足以让她犯起ptsd。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 门一开,一个穿着职业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朝陆远微微颔首。 “陆先生,我是吕总安排来的律师。” “你先去忙,确定情况再来找我。” 陆远简短交代,径直推开休息室大门。 屋内,陈小苗在单人沙发上抱着膝盖,脑袋埋在臂弯里,小小的身子不住地发抖。 陆远来到沙发前缓缓蹲下,放轻声音,试探着去碰她肩膀。 “小苗?” 女孩的身体猛地一颤。 “别怕,是我。” 陈小苗缓缓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恐和茫然。 看清是陆远,嘴唇哆嗦着,一头扑进他怀里。 “陆远……鬼子……俺瞅见鬼子哩……” 她喘着气,话说得断断续续,双手死死抓着陆远的衣服:“他们为啥在这?为啥俺们这儿还有鬼子嘞?” 她的身体抖得厉害,仿佛还陷在巨大的恐惧里无法自拔。 “放心,没事。” 陆远一下一下地轻抚她后背:“他们只是过来工作的,现在这种情况很常见,我们也有人会去他们那打工。” “可是……” 陈小苗哽咽着,说不出话。 陆远明白她在想什么。 在姑娘朴素的观念里,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怎么会在一起“工作”。 他耐着性子,用最简单的话解释。 “小苗,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这个世界很复杂……就像两个村子的人以前打过架,但日子总要过下去。 地里的菜要卖,镇上的盐要买,总不能一辈子不见面吧? 我们现在就是这样,有很多人还要靠跟樱人做生意吃饭养家呢。” 陆远顿了顿,继续念叨。 “你想想,一百多年前老佛爷觉得自个儿天下第一,谁也不来往,把大门一关,结果呢? 人家拿着洋枪洋炮打进来了,想不来往都不行。 落后,就得挨打。 所以现在不能关门,得把门开着,跟他们做生意,把他们的钱挣过来,让自己变得比他们更强,这样才没人敢欺负咱们。” 一番大白话解释过后,怀里的姑娘呼吸渐渐平稳。 过了许久,陈小苗抬起头,抽抽鼻子,意识到:“俺是不是……又给恁惹大麻烦哩?” 陆远轻捏姑娘脸蛋,淡定笑笑:“没事……打就打了,多大点事,几个外国人翻不了天。” 笃,笃。 包厢门被轻轻敲响。 “你自己坐会儿,冷静一下。” 陆远扶着陈小苗坐好,又给她倒了杯温水塞到手里,这才起身走出休息室。 门外,周勤正在等候。 “周律师,情况怎么样?” 陆远带上门,语气平静。 周勤推推眼镜,言简意赅:“陆先生,问题不大。对方已经去医院做了检查,轻微脑震荡,皮外伤。 我已经和对方的负责人沟通过,他们同意私下和解。” 陆远眉毛一挑:“条件呢?” “赔偿医药费、误工费,这些都是小事,钱能解决。” 周勤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只是……对方态度很强硬,强烈要求陈小姐当着他们所有团队成员的面,鞠躬道歉。” 陆远脸上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不可能!” 他没有丝毫犹豫,冷声道:“你告诉他们,要么拿着钱闭嘴,要么就去报警,去联系他们的大使馆,该走什么流程就走什么流程。” 周勤早有预料陆远会是这个反应,冷静分析道:“陆先生,如果走正常流程,其实对我们来说问题不算大。 我只是……担心事情闹大,会上新闻。 您也知道现在的网络环境,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都可能被无限放大,上升到各种层面……” 陆远听得眉头紧蹙。 “你的意思是,让我女人去低头道歉?” “当然不是!” 周勤赶紧摇头:“我们还有备用方案,不过动静可能会有点大,需要您点头。” “什么办法?” 周勤从他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真空密封袋,递到陆远面前。 袋子里,是几粒蓝色的菱形小片。 “这是吕鑫先生手下,刚从几个樱人房间里找到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带进来的,可既然在我们境内被发现,性质将会完全不同!” 陆远看着那几粒蓝色小片,眼神幽深。 “你去处理吧……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新闻怎么写,不能牵扯到小苗!” “明白!” 周勤点头应下,转身快步离去。 大约半个多钟头后,酒店楼下隐约响起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休息室里的陈小苗听到声音,像只惊弓之鸟,抓住陆远手臂紧张问:“是……是他们报警抓我了吗?” “放心,跟你没关系,警察叔叔在办别的案子。” 陆远揉揉她的头发:“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事情闹到这份上,这个伴娘大概率是当不成了,再待下去也没意思。 至于后续,陆远会找时间亲自和于洪凯沟通。 …… 次日,大年初八。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卧室,陆远睁开眼,习惯性地摸过手机。 点开新闻app,一条本地热搜赫然挂在榜首:#知名外籍妆造团队在江城聚众……# 陆远点了进去,报道写得有鼻子有眼,称警方接到群众举报…… 目前五人已被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通篇报道,从头到尾没有提半个字关于“冲突”或者“打人”的事。 网友的评论区更是炸开锅。 “卧槽!这帮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家伙胆子也太肥了,敢在咱们这儿干这个?” “必须死刑!立即执行!” “感谢朝阳群众江城分部!” “话说回来,海关干什么吃的!” 陆远关掉手机,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陈小苗探进个小脑袋,身上穿着居家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精神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常。 “陆远,恁醒啦?俺给恁熬了粥,还煎了鸡蛋饼。” “小苗,昨天的事……” “放心,俺想开哩!” 陈小苗笑呵呵地走进来,挥动手中锅铲轻轻敲击自己脑袋:“昨天是俺这脑瓜子太冲动,忘了师父说遇事要三思而后行,给恁惹了麻烦……俺往后一定改!” 看着姑娘元气满满的样子,陆远悬着的心才算彻底落了地。 他下床换好衣服,门铃随之响起。 “哪位?” 打开门,来人是于洪凯和他的未婚妻沈宜,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远哥,嫂子!” 于洪凯笑容热情:“新年好啊!我夫妻俩过来给你拜个年,顺便……道个谢。” 沈宜进门换鞋,着急问:“小苗嫂子呢?” “在厨房呢。” 陈小苗端着一盘刚烙好的、金灿灿的鸡蛋饼从厨房出来,看到他们也是一愣。 “小苗,昨天的事真是对不住!” 沈宜快步走过去,拉住陈小苗的手,满脸愧疚:“都怪我,找了那么一帮晦气玩意儿过来,差点搅了我的婚礼不说,还害你受了那么大的惊吓。” 于洪凯在一旁附和:“嫂子,这事儿你算帮我们大忙!要不是你昨天把事捅出来,真让他们在我婚礼上出了事,我这辈子都得膈应死!” 陆远给两人倒上茶,不咸不淡地应付着。 于洪凯这番话,一半是真心感谢,另一半是在试探。 周勤昨天展现出的雷霆手段,显然让于洪凯心里泛起了嘀咕。 他昨晚已经找宋佳旁敲侧击打听过,想知道陆远到底是什么来头。 奈何宋佳是人精中的人精,三两句话将于洪凯简单敷衍过去。 可越是这样,于洪凯的心里越是没底,甚至担心会不会因此得罪陆远。 简单寒暄后,沈宜开口试探问:“小苗,我知道昨天让你受委屈了……你看你还愿不愿意来当我伴娘?” 陆远没说话,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把决定权交给陈小苗自己。 陈小苗眨了眨眼,看看沈宜,又看看于洪凯,心里惦记的只有一件事。 “那……俺还有红包拿不?” 闻言,于洪凯和沈宜双双一愣。 紧接于洪凯一拍大腿,哈哈大笑:“有,那必须有!必须给嫂子你包个天大的红包感谢!” 陈小苗眉开眼笑,笑呵呵点头。 “那中!” (本章完) 第96章 买手机就得陪睡觉? 第96章 买手机就得陪睡觉? 正月十二,于洪凯婚礼落下帷幕。 回到家,陈小苗几乎是把自己摔进沙发的,整个人累得像一摊化开的泥,手里紧紧攥着个厚度堪比板砖的红包。 作为伴娘陪着新娘子站上大半天,迎来送往,比她在山里砍一天柴还累。 等到喘匀了气,陈小苗重新打起精神,迫不及待地拆开红包,将里头崭新的一沓钞票倒在沙发上,一张一张点数起来。 于洪凯敞亮是真敞亮,说给个大红包,就没半点含糊,足足六万六千块。 陆远瞧见她那副财迷样,忍不住调侃:“人家给归给,你还真好意思收?” 陈小苗埋头点钱,头也不抬地回道:“有啥不好意思哩?给俺的,俺为啥不要。” 她数得仔仔细细,点完一遍又重新点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心满意足地将钱重新摞好。 陆远继续逗她:“那奇怪了,别人给你钱你拿着挺利索,我给你钱,你咋就推三阻四,斤斤计较哩?” 陈小苗的动作一顿,抱着那沓钱,小声嘟囔:“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恁的钱……是家里的钱。” 说完她自己脸先红了,觉得这话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过一趟年,陆远算是彻底看明白。 起初他以为陈小苗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养成了勤俭节约的好习惯。 如今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妮子赚别人的钱,别人的钱,那是理直气壮,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从初一收红包收到现在,“不好意思”几个字就没在她脸上出现过。 可唯独自家的钱,永远是扣扣索索,能省则省。 哪怕是买根葱,她都得盘算半天。 只进不出,属貔貅的! 点好了钱,陈小苗像往常一样,将厚厚一沓钞票连同喜庆的红包一并推到陆远跟前。 “陆远,给,恁帮俺存手机里。” 陆远没接:“老放我这儿也不是个事,万一我哪天拿着你的钱跑了,你上哪哭去?” 陈小苗眨巴眨巴眼,一脸笃定:“恁不会。” “凡事都有万一。” 陆远把钱推回去,站起身:“走,换身衣裳,我带你去办你自己的银行卡和手机号,以后钱都存你自己卡里。” 陈小苗捏着那沓钱,想了想,觉得陆远说的也有道理。 万一…… 万一哪天男人真不要自个儿了,身上没钱,那可咋办。 想到这,她严肃地点点头。 “那……中吧!” 出门正是午后,阳光和煦,年后的街道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陆远陪着陈小苗来到附近一家营业厅。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拍照、填资料,没多会儿,一张属于陈小苗自己的手机卡就办好了。 从营业厅出来,陆远指了指隔壁一家装修得明亮气派的手机专卖店。 “走,顺便给你换台新手机。” “换手机干啥哩?” 陈小苗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旧手机:“这个还能用,好好的,换它干啥。” “你这手机是咱刚认识那会儿买的,才一千多块,便宜货。” 陆远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便宜手机,里头‘地方’小,顶多存个两万块钱。 你看你现在身上那么多钱,老手机存不下,得换个贵点的手机,‘地方’大才存得下。” 陈小苗被陆远唬得一愣一愣的。 是这样吗? 她挠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半信半疑间,陈小苗被陆远推进了专卖店。 店里客人不多,一个穿着制服、笑容甜美的女店员立刻迎上来:“先生女士下午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陈小苗清清嗓子,学着陆远平时说话的派头,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露怯。 “俺想买个能存钱的手机。” 店员脸上的职业微笑僵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小姐,我们所有手机都支持移动支付和网银功能的,您是想问哪方面呢?” “俺要个能存……” 陈小苗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过年收的压岁钱两万多,加上刚到手的六万六,自己身上快有九万块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认真地对店员说:“俺要个能存十万块钱的手机。” “十……十万块?” 女店员彻底蒙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下意识地以为对方在问价格,连忙摆手解释:“小姐,您说笑了,我们品牌现在价格最高的旗舰机型也就一万出头,没有十万块的手机。” “不是价格十万块,”陈小苗着急解释:“是能往里头存十万块钱的手机。” 女店员:“……” 她站在原地,大脑宕机了足足三秒,脸上的表情管理几近崩溃。 这是什么新型的黑话还是恶作剧? 她强忍着笑意,用尽毕生修为维持职业素养:“不好意思小姐,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要不,您先看看我们这款最新的旗舰机……” “恁这最新款,能存十万块不?”陈小苗打断她,追问道。 陆远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眼看火候差不多了,才上前一步,将陈小苗拉到自己身后。 “不好意思,她跟你开玩笑呢。” 陆远笑着对店员道:“我们看看最新款吧,拿两台,你介绍一下。” 陈小苗见陆远憋不住笑的模样,再看店员如释重负,一脸“终于来了个能正常沟通的”的表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买完手机付了款,店员拿着单子去仓库取货。 二人坐在店内的休息区等待。 外人走远,陈小苗再也忍不住,气鼓鼓地瞪着陆远,伸出小拳头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捶打。 “恁个坏胚,故意害俺出糗!” “好了好了,别气了。” 陆远抓住她的手,脸上还是笑得不行:“我这不是给你买了新手机赔罪吗?” 不提这还好,一提陈小苗更来气。 “俺才没让恁买!好好的手机能用,非要冤枉钱,恁就是钱多烧的……” 她正嘟嘟囔囔地数落着,店门口的风铃“叮铃”一响,又走进来两个人。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是个脑满肠肥的中年胖大叔,挺着个啤酒肚,脖子上戴着条小拇指粗的金链子。 女的约莫二十出头,大冬天穿着丝袜短裙,脸上画着浓妆,身子几乎整个贴在男人身上。 “干爹~~” 女人拖长语调,声音腻得发齁:“人家不管嘛,今天你必须给我换一台最新款的!你放心,晚上我一定好好‘发力’,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胖男人被她晃得心怒放,在她屁股上重重拍一把。 “好好好,一言为定!只要你让干爹我满意了,别说手机,车都给你换!” 陈小苗听着二人露骨的对话,脸颊又开始发烫。 她扯扯陆远的袖子,悄悄问:“陆远,他们说那话……啥意思哩?” 陆远侧过头,见陈小苗脸蛋泛红,低笑道:“你不是明白吗,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是吗?” 陈小苗满脸不可思议。 男的给女的买台手机,女的就得陪他睡觉? 她紧紧咬着下唇,陷入了沉思,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她看看那个油腻的胖男人,又看看陆远清秀干净的侧脸。 再看看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又低头看看自己。 一个可怕的等式,在她脑海里缓缓形成。 男的……给女的买手机。 女的……就要陪男的睡觉。 陆远……刚刚也给自己买了手机。 那……那俺是不是也得…… “小姐,您的新手机。” 店员返回,将包装精美的手机盒递到陈小苗面前:“您现在可以拆开试试手感,我帮您把旧手机的资料导过来。” 陈小苗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往后一缩,双手背在身后,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俺……俺不要嘞!” (本章完) 第97章 比陈小苗还好的女人 第97章 比陈小苗还好的女人 最终,二人还是拿着新手机走出专卖店。 只不过最后掏钱付账的,从陆远变成了陈小苗自个儿。 任凭陆远怎么说,姑娘都梗着脖子,取出数千块拍在柜台上,脸上心疼得直抽抽…… 出了专卖店,二人又绕到隔壁的银行。 陈小苗头一回走进现代“钱庄”,浑身都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她紧紧攥着剩下那几万块钱,跟护着崽的老母鸡似的,警惕地打量着周围每一个人。 在陆远的指引下,她别别扭扭地在表格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又在机器上摁了手印,拍了照片。 当柜员小姐姐微笑着让她输入六位数密码时,她还特地把陆远往旁边推了推,用身子挡住键盘,小心翼翼地摁下几个数字。 等拿到那张薄薄的塑料卡片,陈小苗翻来覆去地看,满脸都写着不信任。 “陆远,俺那老些钱,就换了恁个小牌牌?” “钱在里头呢。” 陆远领着她走到一旁取款机前,手把手教她怎么插卡,怎么查询余额:“你看,按这里……输入你的密码……” 当屏幕上清晰地跳出一长串数字时,陈小苗立马凑近屏幕,一个数一个数过去。 最后长舒一口气,宝贝似的把那张卡揣回兜里,生怕它长腿跑了。 回到家,陈小苗一屁股坐进沙发,把那台了好几千大洋买回来的新手机拿出来,左看右看,横竖瞧着。 也没觉得比旧手机好到哪里去。 不过是——屏幕大了点,瞧着亮堂;划拉起来快了点,没那么卡;打字也顺溜了,声音也更清晰…… 不过买都买了,再心疼也换不回钱。 姑娘甩甩头,把那点纠结抛到脑后,认命地起身,钻进厨房准备晚饭。 路过阳台,她顺势瞧瞧自己腌制的腊鱼。 经过这些天的风干,鱼身已经变得干瘪紧实,表面渗出薄薄一层油脂,在夕阳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凑近闻闻,一股咸鲜的香味扑鼻而来,没有半点腐烂的异味。 俺成嘞! 陈小苗心中一喜。 看来这次打赌,自个儿是赢定了。 到时候,该跟陆远提个啥要求哩? 让他带自己去吃顿好的?不成,他天天都带自个儿吃好的。 让他给自己买身新衣裳?也不成,自己的衣裳都快堆成山了。 陈小苗拿着锅铲,在灶台前寻思了半天,也没寻思出个所以然。 索性不想了,专心致志地炒起菜来。 吃过晚饭,陆远在书房处理邮件,陈小苗窝在沙发上,继续兴致勃勃地摆弄她的新手机。 沈宜给她发来了许多白天婚礼现场的照片和视频。 照片里,沈宜穿着洁白的婚纱,裙摆像云朵般铺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四周场景布置得如梦似幻,到处都是鲜和轻纱,头顶的水晶灯璀璨得像天上的星星。 陈小苗一张张划过照片,看得出神。 她那个年代,成亲就是拜个天地,请乡亲们吃顿饭,闹个洞房,就算礼成了。 富贵人家可能会讲究些,三书六礼,凤冠霞帔,八抬大轿,那便是顶天的排场。 沈宜这种“西式”的婚礼,陈小苗是头回见。 虽然不懂里头的门道,但哪个女娃不爱俏? 这种漂亮又热闹的场面,光是看着,心里就觉得欢喜。 陆远从书房出来,见陈小苗对着手机发呆,凑过去好奇问:“看啥呢?” “沈宜发来的成亲照片。” 陈小苗将手机递给陆远:“恁瞧,是不是怪好看哩?” 陆远点头:“是挺好看。” 陈小苗仰起小脸,眼里亮晶晶的:“陆远,恁将来想办个啥样的?” 陆远闻言失笑,认真思考起来:“咱们的话……” “是恁!” 陈小苗脸颊微热,立马开口纠正:“不是咱们,是问恁自个儿!” “好好好,我的,我的。” 陆远无奈地笑笑,靠在沙发上念叨:“说实话,我还真没想过,得看跟我成亲那人喜欢什么样的吧。 她要是喜欢热闹,咱就大办;她要是喜欢清静,咱就关起门来拜天地……都随她!” 说完,陆远笑呵呵地看向陈小苗,一切不言而喻。 陈小苗被陆远盯得心慌意乱,赶紧低下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胡乱划拉着,假模假样看照片。 陆远叹口气,轻声问:“小苗,你难道还觉得不能跟我成亲,只能给我做妾吧?” 陈小苗没出声,但紧抿的嘴唇已然默认一切。 “行吧,” 陆远故作轻松地耸耸肩:“那咱俩就按之前说好的,不谈那些虚的,就搭伙过日子,过一辈子。” 陈小苗咬着下唇,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终于鼓起勇气,问出盘桓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陆远……恁为啥……就看上俺了哩?” “因为你漂亮啊。” 陈小苗一愣,显然没料陆远回答如此果断。 “你长得好看,又贤惠,会做饭会持家,还朴实,不贪慕虚荣……你有太多如今女人不可能有的优点。” 陆远扳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数着,最后再着重强调。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你漂亮!” “恁……恁肤浅!”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姑娘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像漾开的水波。 可那点开心的情绪没持续多久,陈小苗脸上的笑容又慢慢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忧虑。 “那……” 她迟疑着开口:“那要是有一天,恁遇着一个比俺还漂亮,比俺还贤惠,比俺还朴实,啥啥都比俺好的女人,那恁咋办?” 这个问题要是换成别的女孩问,陆远多半会觉得是在无理取闹。 可从陈小苗嘴里说出来,是觉得真心实意地在担心这件事。 在她的观念里,男人三妻四妾太正常了,遇到更好的就换掉旧的,更是天经地义。 陆远收敛笑容,认真回答:“不可能有那种女人。” “有的!” 陈小苗想也不想就反驳道,语气异常笃定。 “谁?” 陆远挑眉。 陈小苗的眼神飘向远方,近乎虔诚地吐出一个名字——“小芝姐!” 陆远:“……” 他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陈小芝已经成为这丫头衡量世间所有女人的终极标准,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见陆远一副无语的表情,陈小苗还以为他不信,急着解释:“俺没骗恁!小芝姐是俺们山上最好看的人,心肠又好,还会读书认字。 做的点心比馆子里的都好吃……要是她还活着,恁见了她,肯定就不要俺了……”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 陆远终止话题,准备去洗漱睡觉。 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陈小苗声音。 “陆远,俺想好了!” 陆远回头,陈小苗正一脸严肃地盯着他,准备宣布一件天大的事。 “想好什么?” “俺想好俺们打赌,要是俺赢了,俺要恁答应俺啥事了!” “哦?” “要是俺赢了,恁就得答应俺。往后,要是恁真遇上了像小芝姐那样好的女人,恁……恁就必须去跟她好,不能因为俺耽误了恁。” 陆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算什么狗屁要求? 陆远正要开口反驳,陈小苗又立马补充。 “当然……在恁没遇上像小芝姐那样的好女人之前,恁也不许在外面沾惹草,不许去找那些乱七八糟的狐狸精!” 说完,她定定地瞪着陆远,眼里紧张、期盼、害羞……以及一点点的小霸道。 陆远愣了许久,忽得笑了,笑得胸膛都在震动。 “中!” 男人答应得干脆利落。 (本章完) 第98章 停电同床取暖 第98章 停电同床取暖 正月十五,元宵节。 陆远看着面前那盘油光红亮、香气四溢的青椒焖腊鱼,愣是没半点胃口。 窗外是万家灯火,偶尔有烟在夜空中炸开,绚烂夺目。 屋内,饭菜的热气氤氲升腾,暖意融融。 可陆远心里,拔凉拔凉的。 你说这鱼……它咋就成了呢? 明明那几天又是阴天又是下雪,他还偷着乐了好久。 谁曾想大年初一到现在,日日天晴大太阳,风也恰到好处。 一条二三十斤重的大青鱼,硬是被陈小苗给拾掇明白了。 “恁咋不吃哩?” 陈小苗故意夹起最大的一块放进陆远碗里,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炫耀:“尝尝,保准恁吃了还想吃!” 陆远夹起一小块鱼肉,慢吞吞地送进嘴里。 别说,味道还真是一绝。 鱼肉的纤维在风干后变得极有嚼劲,咸香的滋味渗透到了每一丝肌理,属于顶级下饭神器。 “咋样?” 陈小苗歪着脑袋,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孩子。 “还行。” 陆远嘴上风轻云淡,手上筷子却很诚实,又夹起一大块,埋头猛扒两口饭。 陈小苗看他那口是心非的模样,嘴角翘得老高,也不拆穿,只一个劲儿地往他碗里添菜。 “快吃吧,吃完等会儿还有汤圆哩。黑芝麻馅儿的,俺自个儿包的。” 窗外,一朵巨大的烟“嘭”地升空,炸开万千璀璨的流光,将二人的影子短暂地映在墙上。 啪嗒—— 毫无征兆的,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头顶的吊灯、电视屏幕的光、厨房抽油烟机的指示灯……所有光源在同一时刻尽数熄灭。 刹那间,夜空中的烟成了唯一的光源。 “咋……咋回事哩?”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陈小苗瞬间绷紧神经,来到这个时代后,去哪都亮堂堂的,她还是头一回经历瞎摸黑的情况。 “应该是停电了。” 陆远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陈小苗马上跟着有样学样。 两束不大的光源稍稍抚平陈小苗惊慌情绪,她纳闷问:“咋好端端哩就没电了,是不是官府没钱买油了?” “发电不用油……用水、用煤、用风,甚至用太阳光都行,应该是线路出了点问题。” 陆远解锁手机点开小区业主群。 果不其然,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风华正茂】:怎么回事,大过节的停电? 【a栋张哥】:麻烦给句话,多久来电? 【爱运动的李姐】:孩子寒假作业还没写完呢! 业主们已经开始刷屏,物业的管理员过了十几分钟才冒泡,发出一则通知。 【物业中心-小王】:各位业主晚上好,刚才接到电力部门通知,因有人操作无人机不慎撞上高压线,导致片区短路。 电力公司已经在紧急抢修中,请大家稍安勿躁,注意用电安全。 陆远将手机递给陈小苗:“喏,有人玩那个会飞的铁疙瘩,把电线给撞坏了。” 陈小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对她来说,“无人机”和“高压线”都是些难以理解的词。 但总归明白一件事——不是官府没钱,是有人闯祸! 没了电,客厅的中央空调也彻底罢工。 初春的夜晚,寒意顺着门窗缝隙悄悄渗入,室内的温度正一点点往下掉。 “陆远,有点冷哩。” 陈小苗抱着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没电是会冷一点。” 陆远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丢过去:“把外套穿上,别冻着了。” 黑暗中,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要不……俺算一卦?”陈小苗憋了半天,提议道。 “算什么?” “算算啥时候来电!” 说完,陈小苗立马开始掐手指头。 “算得咋样?” “没算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烟声渐渐稀疏,业主群里催促物业的抱怨也慢慢平息,屋子里的寒意越来越重。 “不行了,太冷了,睡觉去吧。” 陆远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盖上被子就暖和了。” “中。” 陈小苗跟着起身,慢吞吞挪回自己房间。 回到房间,陆远冲了个冷水战斗澡,飞快地擦干身子钻进被窝。 正当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卧室门被轻轻敲响。 笃,笃,笃。 声音很轻,带着几分犹豫。 “进来。” “陆远……” 门被推开,门外陈小苗一身毛茸茸的珊瑚绒睡衣,怀里紧紧抱着枕头。 她在黑暗中找到陆远床的方向,小声念叨:“恁冷不冷。” 陆远眨眨眼:“怕我冷?” 陈小苗鼓起勇气,抱着枕头挪到床边,把理由说得更充分了些:“俺寻思恁开空调开惯了,这天冷没电,恁一个人睡肯定跟睡冰窖似的。 俺……俺身子热乎,平日也习惯了,过来帮恁暖暖被窝,两个人挤挤能暖和点。” 陆远听着她那颠三倒四的解释,心里又暖又想笑。 他没说话,只是往床里面挪了挪,给陈小苗腾出大半个位置。 得到默许,陈小苗立刻手脚麻利地爬上床,掀开被子一角,闪电般地钻了进去。 夹杂着少女清香的凉气瞬间涌入被窝。 “嘶……唔……” 得到陆远刚捂热的被窝,陈小苗下意识发出一声舒服嘤咛。 陆远重新躺下侧过身,刚想说些什么。 啪嗒! 光明重新填满整个房间。 陈小苗看看头顶明晃晃的灯,又看看近在咫尺的陆远,表情尴尬。 “那……那个……电来了哈。”她结结巴巴开口,眼神四处乱瞟:“恁……恁这下不冷了,俺……俺就先回去了!” 不等她坐起身,手腕被一只温热大手攥住。 陆远稍一用力,就将她重新拉回被窝,直接带进自己怀里。 “跑啥?” 陆远的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上:“来都来了。” “来电了,你开空调就不冷了……” 陈小苗在他怀里小声抗议,身子却软得使不上劲。 “没事。” 陆远将她抱紧,一本正经道:“我也可以不开空调,两个人挤挤省电。” 陈小苗的脸埋在他胸前,闷闷问:“省电?” “对,省电。” 陆远理直气壮。 见有了借口,姑娘也不挣扎了,在陆远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像只温顺的小猫。 过了许久,陈小苗瓮声瓮气地嘟囔一句。 “那中,咱们睡一起省电……不过等天暖和哩,俺还得搬回去。” “随你。” “省下的电钱,俺拿去买排骨给你加餐。” “好。” 房间里再次陷入安静。 “恁睡着了没?” “快了。” “哦。” 陈小苗迷迷糊糊闭上眼。 这个年总算是过完哩。 希望暖和的春天来得再慢点。 慢一点点…… (本章完) 第99章 陈小苗的二次发育 第99章 陈小苗的二次发育 正月十五一过,年就算彻底过完。 陆远窝在家里,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神仙日子。 窗外春寒料峭,屋内暖气融融。 陈小苗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把陆远喂得白白胖胖,连带二百五这条傻狗都长了一圈膘。 寒假临近尾声,大学同学群里开始热闹起来,讨论着开学报到和实习单位的事。 对于现在的陆远而言,实习证明不过是打个电话的事。 所以大四下半学期,约等于又多了半年的假期。 这天下午,陆远瘫在沙发上刷手机,看着群里同学晒出的各种实习offer,长叹一口气。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闲,一闲就容易胡思乱想。 陈小苗凑过来问:“恁咋哩,有啥不高兴的事?” 陆远把手机一丢:“没,就是觉得再这么闲下去,我人都要生锈。” “生锈?”陈小苗没听懂。 “就是浑身不得劲。”陆远换了个她能理解的说法:“我想出去找个活干。” 陈小苗停下手中的活,歪着脑袋瞅他,满脸不解。 “干啥活哩?咱家现在……不是挺有钱的嘛?” 在她朴素的观念里,人之所以要干活受累,就是为了挣钱吃饭。 现在吃穿不愁,别说陆远了,自己都有大把的钱存在“钱庄”里,为啥还要上赶着去给别人干活? “钱是钱,事是事……总得找点事做,不然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陈小苗听不明白,只小声嘟囔:“咸鱼多好,下饭……” 陆远被她噎得哭笑不得,摆摆手:“跟你说不明白,总之……我得给自己找点事干。” “那恁想好没?” “没呢,就这么一说。” “没想好就别想了。” 陈小苗拍拍手,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锅里还炖着汤哩,恁去楼下把咱家的快递拿回来,拿完正好开饭。” …… 快递站里堆满了年后积压的包裹,像座小山。 陆远报上手机尾号,驿站老板从货架上翻找出四个大小不一的纸箱。 三个箱子分量不轻,上面印着某知名厨具品牌的标志,估计是陈小苗又瞧上了什么新奇的锅碗瓢盆。 最后一个包裹很轻,巴掌大小,寄件方写着彩云女装。 嘿!? 陆远一脸惊奇。 陈小苗这铁貔貅,居然会主动自己网购衣服? 回到家,饭菜的香气已经从厨房里飘出。 “快让俺看看。” 陈小苗放下手里锅铲,兴冲冲地找来剪刀拆开三个厨具包裹。 等捣鼓完她的新厨具,这才拿起最后小盒子,三两下拆开。 包装袋里,是三套迭放整齐的女式内衣。 款式都很素净,纯的料子,颜色也是柔和的肉粉和浅蓝。 陆远故作惊讶地挑挑眉:“嚯,可以啊陈小苗,都敢自己在网上买贴身衣裳了?” 陈小苗脸颊微红,把东西往自己身后藏了藏,小声道:“不是俺,是宋佳姐帮俺买的。” “宋佳?她好端端的,为啥帮你买内衣?” “上次试伴娘服那天……宋佳姐见俺勒得慌,说让我换一件,不然对身子不好。” 勒得慌? 陆远心思微动。 陈小苗之前穿的内衣,还是自己刚捡到她那会儿,陪她在商场买的。 那时候她瘦得像根豆芽菜,风一吹就要倒。 如今过去数月,这丫头是二次发育了? 陆远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陈小苗胸前。 再这么养下去,到时候再怀个娃,喝点下奶的汤…… 察觉陆远“下流”的目光,陈小苗鼓鼓腮帮子,倒也没躲。 这些天睡一张床上,虽然没真刀真枪干点啥,可陆远那双手夜里总不老实,该摸的不该摸的地方都给摸了个遍。 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后来的羞愤抗议,再到现在……习以为常。 反正摸都给他摸了,看看就看看吧。 “俺回屋试试。” 陈小苗抱着新内衣,砰一声关上门。 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给陆远的底线正越来越宽…… 没多会儿,陈小苗从房间里重新走出来,整个人的状态明显不一样。 肩膀舒展开,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松快。 看来过去那件,是真把她给勒难受了。 “咋样,合身不?”陆远随口问。 “嗯,正好。” 陈小苗点点头,走到餐桌边开始摆碗筷。 “既然勒得慌,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陈小苗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瞪过去。 像是在说“恁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自己一个黄大闺女,咋好意思张嘴跟个大男人提这种事? “小苗,我跟你说正经的。以后身体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自己藏着掖着。 这不是害不害臊的问题,是为你的健康着想。” 陆远语气认真,不带半分玩笑。 陈小苗下意识“哦”上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前段时间她被陆远带去医院,做了一个全身体检。 抽血、拍片子、b超等等,各种叫不出名堂的古怪器械在她身上探来探去。 尤其那个肠镜胃镜…… 搞得她现在只要路过医院门口,心里就开始犯怵。 那滋味,可不想体验第二次。 想到这,陈小苗下意识问:“对了陆远,俺上次体检,结果到底咋样哩?” “结果?” 陆远拉开椅子坐下,叹气道:“总体来说比我预想中要好,虽然小毛病一大堆,但都在可控范围内。” 长期饥荒和营养不良,给陈小苗身体留下了不小的亏空。 贫血、胃病、多种维生素缺乏、骨密度偏低……报告单上密密麻麻的箭头看得陆远心惊胆战。 万幸是陈小苗脏器功能都还算健全,底子没有被彻底掏空,一切都可以通过现代医学修补调理。 属于是不幸中的万幸,三清保佑! 陈小苗瘪瘪嘴,小声嘀咕:“俺自个儿感觉挺好的呀,走得动路,吃得下饭,哪有恁说的那么多病。” “有没有病,你说了不算,医生说了才算。” 陆远不容反驳道:“总之,以后让你多喝牛奶就多喝牛奶,让你吃药就乖乖吃药。有问题及时向我报告,听见没?” “晓得哩……” 陈小苗敷衍地应着,低头扒饭,没再搭理陆远。 吃完饭,陈小苗把注意力转向刚到手的几口新锅,回到厨房忙活研究。 陆远收拾好地上的快递纸箱,正准备拿去扔掉,一张小小的吊牌从里头滑出,落在地板上。 白色的卡纸上,印着品牌logo和一串信息。 陆远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尺码”一栏。 65b? 都有b了么? 陆远下意识地举起自己的右手,对着空气虚虚一握。 这两天晚上……咋没感觉出来呢? 不行! 今晚得再仔细确认确认。 (本章完) 第100章 封建小媳妇 第100章 封建小媳妇 日子一天天过去,最近陈小苗心里有点不得劲。 自从过完年,宋佳就很少联系她。 起初陈小苗没在意,以为是大家刚过完节,各有各的忙。 可她接连几次发消息喊宋佳来家里吃饭,宋佳都找了各种理由推辞。 今天一早,她又发了条消息过去,得到的回应依然是“最近有点忙,改天一定去”。 陈小苗放下手机,坐到正在看晨间新闻的陆远身边,拽拽他袖子。 “陆远,俺是不是哪儿得罪宋佳姐了,她咋老躲着俺哩?” “想什么呢。”陆远关掉电视:“她不是躲着你,是真忙。” “忙啥哩?” “她在备考,等她考完了,估计会天天缠着你出来玩。” “备考,考啥?” “考公……差不多就相当于科举,考上能当个小官小吏。” 陈小苗瞪圆眼珠,满脸不可思议。 “啥?女人考科举当官?!”她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这……这成何体统!” 陆远他实在懒得费那个口舌,去给陈小苗灌输某些现代观念,那工程量太浩大。 “时代不一样……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多看看书。” 他指了指书房里那一整面墙的书架。 至于陈小苗能在书里吸取什么思想,就由她自己去吧,自己稍作引导就好。 哪知陈小苗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俺不看,老话说得好,女子无才便是德。” “多看点书总是好的。” “俺读得书,识得字够用哩。 那时候在洛阳城外头,窑子来灾民里挑人,俺这种读过书、认得字的黄闺女多值三斤白面呢。” 陈小苗搬出自己一套道理:“小芝姐常说,喝太多洋墨水的女人心都野,容易养出白眼狼。 就比如那个喜欢小树哥的大小姐,家里让她喝那么多洋墨水,最后还不是偷家里的金条跑了。” 陆远听得心里一梗,无言以对。 联系不上宋佳,陈小苗又想起齐莉莉,找到她wx。 【陈小苗】:嫂子,我今天准备做羊肉火锅,你中午过来尝尝?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齐莉莉的电话直接打过来。 电话那头,齐莉莉声音爽朗:“我正想出门买点东西,这肚子大了开车不方便。要不小苗你过来一趟,咱们一起逛逛街,中午我请你下馆子!” 陈小苗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男人。 “俺先问问陆远。” 她捂住手机话筒,小声问:“嫂子让俺开车陪她出去买东西,恁一个人在家吃饭中不中?” 陆远摆摆手:“去吧,不用管我,我随便对付一口就行。” 陈小苗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对着手机道:“嫂子,还是算了吧……” 自己正经妇道人家,哪有把自个儿男人撇家里饿肚子,自个儿跑出去瞎逛的道理。 挂了电话,陈小苗看着冰箱里羊肉羊骨,犯了难。 这羊肉是年前吕鑫托人送来的,说是老家黄崖村养的黑山羊,肉质顶好。 陆陆续续送出去大半,家里还剩下这么多,眼瞅着天要回暖,再不吃怕是要放坏。 陆远见她一脸愁容,提议道:“实在不行,给楼上郑哥家送点去,上次他还给咱们送鱼来着,礼尚往来嘛。” 陈小苗觉得有理,麻利地收拾出几斤新鲜的羊排和羊腿肉,用保鲜袋装好出门。 四十多分钟后,陈小苗从楼上下来,脸上表情不怎么对劲,像是见了鬼,又像是吃了苍蝇被恶心。 “怎么了这是?”陆远见她进门就垮着张小脸,好奇问:“送个羊肉,自己魂让人给煮了?” 陈小苗把门关上,走到沙发边坐下,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开始煞有介事地描述起自己的魔幻经历。 “郑大哥不在家,就他媳妇在。俺本来把东西给她就想走,她非要拉俺进屋喝茶。” 陈小苗撇撇嘴:“她家里还有好几个女客,听见俺口音,就跟看西洋镜似的,抓着俺问东问西。” “问你什么了?” “问俺多大,哪儿人,跟恁咋认识的……这些都还好,后来她们自个儿聊起来,扯得那些话俺是一句不懂,听得俺浑身不得劲。” 陆远来了兴趣:“扯什么,让你这么膈应?” “她们里头有一个说话口音怪怪嘞,总夹些俺听不懂的洋文,一讲话就手舞足蹈的,嗓门还贼大。” 陈小苗努力回忆着那女人的腔调,捏着嗓子学起来。 “她跟那高蓉说,生娃是女人最大的‘自我牺牲’,是掉进了‘消费主义陷阱’,会毁了自己的事业和人生!” 陈小苗越想越气。 “俺就没见过这么说话的! 自个儿不生,还不让别人生……那高蓉都怀胎五六个月咯,说这话是要让人家断子绝孙? 俺瞅她那面相,就不是个善茬!” “哦?怎么说?” 陆远递过去一杯水,饶有兴致地问。 陈小苗喝口水润润嗓子,拿出道家神棍的派头。 “她那天庭不开,地阁不朝,整个脸盘子瞧着就不聚气。 颧骨高耸,眉压眼,印堂还发暗,一看就是心胸狭隘、尖酸刻薄的相。 再加上那眼神……啧啧,三白眼,眼露凶光,典型的克夫克子,谁娶了她谁倒八辈子血霉!” 陆远强忍着笑,打开手机搜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照片上是个化着夸张欧美妆容的华裔女性,高颧骨,吊梢眼,厚嘴唇,正是网上流传最广的那种“高级脸”。 “长这样?” 陈小苗凑过去一瞅,眼睛立马就亮了。 “没错!大差不差!就是这个味儿! 尤其是那眉毛,挑得跟要飞上天似的,俺师父说过,这叫‘剑锋眉’,性情刚烈,六亲缘薄!” 陆远彻底绷不住了,笑得在沙发上直抖。 陈小苗琢磨问:“陆远,她是俺们自个人吗?”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陆远擦擦笑出来的眼泪,给她简单解释华裔子女abc的概念。 “咦,难怪哩!” 陈小苗把水杯重重往桌上一放,义正辞严地发表总结陈词。 “俺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小芝姐说得一点都没错! 这喝了洋墨水的女人,就是容易养出白眼狼! 一个个心比天高,满脑子都是些离经叛道的歪理邪说! 总之——” 陈小苗深吸一口气。 “洋人那套玩意儿,信不得!” 今天应酬回来晚,少一更抱歉。 明后周末天尽量补上。 感谢大伙月票订阅打赏。 希望能继续支持! 咚!咚!咚! (本章完) 第101章 谁粉丝? 第101章 谁粉丝? 陆远算是看出来了,想给陈小苗脑子里那套根深蒂固的旧思想做个系统升级,难度不亚于让二百五学会说人话。 他索性放弃,由着陈小苗自己。 那锅羊汤最终还是没浪费,宋佳终于回复消息,表示陈小苗如果想她,可以去图书馆找她。 陈小苗把羊肉羊骨炖得奶白喷香,装进大号的保温饭盒,驱车来到图书馆。 宋佳收到羊汤时,人正素面朝天地窝在图书馆里啃书本,眼下一片浓重青黑。 接到电话,她“蹬蹬蹬”跑下楼坐进车里,给陈小苗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我的小苗苗,可想死我了!” 陈小苗被她勒得差点喘不上气,赶紧把保温桶递过去:“宋佳姐,俺给你送羊汤来哩,趁热喝。” 宋佳掀开盖子闻了闻,香得眼睛都眯缝起来:“还是小苗你会疼人。” “宋佳姐,恁咋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哩?” 陈小苗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好奇问:“考那个官……真就那么要紧?” “当然要紧!”宋佳灌下一大口热汤,整个人都舒坦了:“这年头,工作不好找,铁饭碗才是王道。” 陈小苗心疼地递上纸巾:“宋佳姐,恁也别太累哩,身子要紧。” “唉,没办法,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拼不行啊。” 宋佳感慨一句,像是想起什么,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摸出两张印刷精美的卡片递过去。 “喏,这个给你。” 陈小苗接过来,卡片滑溜溜的,上面印着个男人,身上穿得五颜六色,跟个公鸡似的。 她翻来覆去地看,问:“这是啥票子?” “演唱会门票!” 宋佳解释道:“周xx全国巡演马上到江城,票可难抢呢!我这也是朋友送的,本来想自己去放松放松,可现在哪有时间。 你跟陆远去吧,就当替我感受一下现场气氛。” “周xx?”陈小苗眨巴着眼,一脸茫然:“他……很有名吗?” 宋佳一口汤差点喷出来,跟看外星人似的看着陈小苗。 “我的天,你连周xx都不知道?” 她上下打量陈小苗,忍不住感慨:“小苗,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我妈那个年代的人,不,比我妈还古老,像我奶奶……” 陈小苗嘿嘿憨笑,也不反驳,把票仔细收好。 “那中,俺回去问问陆远。” 回到家,陆远正窝在沙发处理吕磊发来的报告。 陈小苗把票递到他跟前,好奇地问:“陆远,恁认得这个人不?” 陆远瞥一眼,随口道:“周xx啊,挺火的一个歌星。” “歌星?” 陈小苗琢磨半天,终于在脑海里找到一个可以理解的参照物:“就好比……唱戏的角儿?” “不一样……不过也差不离。” 陆远放下手中平板,也想不到更好的比喻。 “不对啊!你那时候应该已经有歌星的概念,上海滩那些歌舞厅,百乐门什么的,台上总有唱歌的姑娘……” 说完,他还有模有样哼上两句:“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 陈小苗瘪瘪嘴:“俺又没去过上海,俺上哪知道去。” 陆远不再多解释,拿过门票看了看时间地点。 “你想去不?。” “那个角儿,都唱些啥戏哩?” “不是唱戏,是唱歌。” 口头解释太费劲,陆远干脆在平板上搜出周xx过往演唱会的视频片段,点开播放。 绚烂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男人在台上又唱又跳。 陈小苗看得目瞪口呆,可更让她震惊的,是台下的景象。 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成千上万的人挥舞着发光的棒子,跟着台上的节奏疯狂地尖叫、嘶吼,甚至激动得涕泪横流。 她指着平板屏幕,满脸不解:“台下的人这是干啥哩?” “他们是粉丝。” “粉丝?” 陈小苗更迷糊了,歪着脑袋问:“那不是吃的吗?” 陆远将视频暂停,耐着性子解释:“此粉丝非彼粉丝。洋人有个词,叫‘fans’,传到咱们这边,取了个谐音。” “那他们为啥要这样?” “怎么说呢……” 陆远斟酌着用词:“明星长得好看,唱歌好听,活得光鲜亮丽,成为某些人心里头的完美化身。 为他钱,为他呐喊,会让自己感觉也参与到了这种完美里头,得到一种虚幻的满足感。” 陈小苗晃晃脑袋,显然还是不理解。 “时代不一样了……现在就是这样,越多人为他发疯,他就越能挣钱。” 陈小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瞅着平板里那个光芒万丈的“角儿”,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 她突然问出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陆远,俺过去天天给三清祖师爷上香磕头,算不算是三清祖师爷的粉丝?” “噗——咳咳咳!” 陆远一口水直接呛进气管,咳得惊天动地。 陈小苗没理会他的失态,自顾自地顺着思路往下说:“还有那些庙里的光头和尚,他们天天给佛祖磕头念经,那他们算不算佛祖的粉丝哩?” 陆远咳得脸都红了,好不容易顺过气,心头一片骇然。 自己真是小瞧了这丫头。 “小苗,咱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为啥哩?” “因为有点危险。” 陈小苗似懂非懂,但她一向听陆远的话,乖巧地“中”上一声,不再追问。 她重新拿起两张票:“那这演唱会,咱去不去看?” “去!干嘛不去,票都送上门了,不去白不去。” 陆远大手一挥:“正好带你出去见识见识,省得以后再被人说你像老奶奶。” 陈小苗得了准话,高高兴兴地把票收起来,起身准备回屋。 刚走两步,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回过头。 姑娘一双水灵眸子死死盯紧陆远:“陆远,恁是谁的粉丝?” 陆远摊摊手:“我?我谁的粉丝都不是,不追星。” “是吗?”陈小苗狐疑地眯起眼,小声嘟囔:“俺瞅着恁那手机,每次开机,上头都蹦出来个女人的脸……” 坏了! 陆远的神经瞬间绷紧,浑身汗毛倒立。 他保持泰然自若道:“哦,那个啊……那个是手机自带的屏保,买来就那样,我懒得换。” “哦……” 陈小苗拉长了语调,将信将疑地哦上一声,这才转身回房间。 等到卧室关上门,陆远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闪电般地抄起手机解锁。 看着锁屏上笑靥如的石原里美,陆远额头直冒冷汗。 赶紧手忙脚乱地冲进设置,把壁纸换成一张系统自带的风景图。 销毁证据,陆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回沙发上,心有余悸。 好家伙…… 这要让陈小苗知道,自己过去天天对着一个“樱娘们”流口水傻乐…… 陆远使劲晃了晃脑袋,把可怕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不敢想。 简直不敢想! (本章完) 第102章 口味 第102章 口味 演唱会散场,体育馆外人潮汹涌。 鼎沸的人声与街面上的车流声混杂在一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陆远护着陈小苗,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在停车场找到了自家的小电驴。 “上来,坐稳了。” 陈小苗跨上后座,小心翼翼地抓住陆远腰侧的衣角。 小电驴汇入车流,晚风带着初春的凉意拂面而来。 “咋样?”陆远一边骑车,一边高声问:“头一回听这种‘戏’,感觉如何?” 陈小苗想了想,中肯地评价道:“还凑活吧,就是没恁给我看那视频里唱得好听,有好几句高音,俺瞅着他那脸都憋红了,气儿有点上不来。” 陆远闻言失笑:“那是他年轻的时候,现在年纪大了,嗓子总归会退化。” 陈小苗点点头:“理解……跟俺师父一样,老了腿脚不利索,以前能翻过墙头的,后来连门槛都迈得费劲。” 这个比喻……倒也贴切。 陆远笑着没再接话,骑着车拐进一条灯火通明的小吃街。 孜然和辣椒混合的霸道香气顺着风飘过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叫唤。 “饿不饿?吃点夜宵再回去。” 陆远在路边一个烧烤摊前停下。 演唱会结束,留在附近吃夜宵的观众不少。 许多人脖子上还挂着演唱会的应援物,手里挥舞着没电的荧光棒,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才的演出。 陆远找了个空桌坐下,拿菜单递给陈小苗。 陈小苗瞅着菜单上那些红彤彤的图片,默默咽了口唾沫,还是把菜单推了回去。 “恁点吧,俺吃啥都中。” 陆远也不跟她客气,熟门熟路地点了些烤串和蔬菜,特地跟老板交代:“老板,这几串少放辣,微微辣就行。” 等菜的功夫,陈小苗忽然想起一件事,凑过来问:“陆远,小瑶天天在那个‘逗音’上面唱歌,现在看她的人也越来越多,往后……她会不会也开这么大的一个演唱会?” “应该没可能。”陆远想也不想就摇头。 “为啥哩?”陈小苗不解:“俺觉着小瑶唱得比台上那个角儿好听哩。” “人怕出名猪怕壮。” 陆远耐着性子解释:“现在在网上当个小网红,每个月能有份稳定的进项,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真要是火到开演唱会的程度,是是非非也跟着来,到时候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陆远可不想自己表妹成下一个旺仔小瑶。 陈小苗听得一知半解,但总归明白了陆远的意思。 “恁是怕她被人欺负。” “差不多吧。” 说话间,老板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铁盘子过来,烤得滋啦作响的肉串整齐地码在上面,撒满了葱和芝麻。 “您的烤串,趁热吃!” 香气扑鼻,陈小苗拿起一串外焦里嫩的牛肉,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小口。 肉很香,可那股辛辣的后劲儿很快就从舌根窜了上来,直冲天灵盖。 “哈……嘶……哈……” 陈小苗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窜红,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赶紧抓起桌上的凉白开,咕嘟咕嘟灌下去大半杯。 陆远递过去一张纸巾:“这老板也是,我都让他少放点辣。” 陈小苗吐着舌头,又试着吃了口烤茄子,结果还是一样,没嚼两下眼泪都快下来了。 后续基本就是一口菜一口水,没一会就彻底败下阵来。 她擦擦嘴,瞅着一旁吃得正香的陆远,闷闷地开口:“陆远,俺是不是忒没用哩?” 陆远正对付一串烤鸡翅,闻言一愣,抬起头:“怎么了?” “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陈小苗垂着眼,委屈又懊恼:“俺来恁这儿都好几个月哩,连这点辣都吃不惯……” 在她朴素的观念里,女人跟了男人,就该凡事以男人为先,从生活习惯到口味,都得慢慢向男人靠拢。 可她这舌头,实在是不争气。 “口味这种东西,一方土地一方人,又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皇帝老子那么多媳妇,不也吃不到一个锅里去。” 陆远把她的汽水瓶拿过来,换了自己那瓶还没开的给她,顺带冲着烧烤摊老板招招手。 “老板,再来两片烤面包,多刷点蜂蜜,不要辣!另外再烤两个馒头,千万记住,不要放辣!” 点完单,他才重新看向陈小苗,嘴角噙着笑。 “吃不了辣的,咱就吃点不辣的。天底下好吃的东西海了去呢,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二百五吃腻了狗粮,还知道冲你叫唤两声呢。” 陈小苗“噗嗤”一声笑出来,眼角眉梢都舒展开。 “恁歪理就是多。” 她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甜丝丝的,比刚点的蜂蜜面包还甜。 很快,不辣的烤面包和烤馒头被端上桌。 陈小苗拿起一片烤得金黄酥脆的面包,小口小口啃着,顺带煞有介事道:“其实俺师傅给俺算过,说俺五行喜金,忌火。 这辣椒性热,属火,跟俺的命数犯冲,吃多了要破运哩。” 陆远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是它犯冲,不是你不能吃辣。” 几个月下来,陆远也算彻底看明白了,陈小苗干啥都必须“师出有名”,就连不能吃辣,也得先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只要这丫头能开心,别说五行犯冲,就是天王老子犯冲,他陆远也认了。 夜色渐深,街上的行人渐渐稀疏。 一顿夜宵吃完,陆远载着陈小苗,重新汇入安静的街道。 陈小苗坐在后座,这次没抓他的衣角,而是试探着、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 她的脸颊贴在男人宽阔的后背上,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温度和一下下的心跳。 晚风拂过耳畔,陈小苗迷迷糊糊地想,这春天要是能再慢点来就好了。 不,还是快点来吧。 等天再暖和些,就不用找借口跟他挤一个被窝。 不对不对,还是慢点来…… (本章完) 第103章 该省省,该花花 第103章 该省省,该 一场春雨过后,盘踞江城数月的湿冷寒气终于被彻底驱散。 天气一暖和,厚重的冬衣就显得碍事起来。 陈小苗将两人换下的冬衣送去干洗,拿回家用真空袋抽得扁扁的,塞进衣柜最深处。 自己则换上秋天两百四件买的卫衣长裤,浑身轻快不少。 另外这丫头像是真二次发育了,又或者说,当初她亲娘为把她卖给窑子,故意虚报了两岁。 最明显的就是一个冬天过去,那件原本还算合身的卫衣已经显短,一抬胳膊,便露出一截纤细的腰。 陆远在沙发上假装看新闻,眼神却总是不受控制地往那片白腻上瞟。 这丫头的腰,可真是要命。 又软又细,眼瞅着一只手就能掐住。 身子骨也抽条长高了些许,原本瘦削的肩背变得圆润,臀也挺翘了,胸前更有了明显的起伏,不再是过去一马平川的豆芽菜身材。 夜里陆远双手不老实,感受也与从前大不相同。 过去是纤细、骨感。 现在满掌的温香软玉,柔韧饱满,常常在睡梦中,陆远都忍不住下意识地揉捏把玩。 只可惜大好风光,都被宽大的卫衣长裤给遮掩得严严实实。 陈小苗丝毫没察觉到身后道灼热的视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儿,拿着抹布把家里擦得锃亮,末了直起身,一抬胳膊抹掉鼻尖的汗珠。 卫衣的下摆再次上移,露出平坦紧致的小腹,以及……那若隐若现的肚脐。 陆远喉结滚动,默默移开视线,拿起手机给宋佳发去消息。 【陆远】:考完了? 【宋佳】:刚考完!解放了![撒][撒] 【陆远】:出来透透气,带小苗去买几身合身的春装,她身上衣服都小了。 【宋佳】:哟,陆大少爷终于开窍了?知道给自家小媳妇捯饬了? 【陆远】:账记我这。 【宋佳】:得嘞!包我身上!保证给您把人打扮得漂漂亮亮![ok] 完事陆远放下手机,心情舒畅不少。 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 等到陈小苗回家,已经是下午五点。 她手里提着七八个印着不同logo的购物纸袋,大包小包,瞧着战果颇丰。 可身上穿的,还是那套卫衣长裤。 唯一的变化,是原本简单的黑长马尾,被烫成了蓬松的大波浪,柔顺地披在肩头,衬得巴掌小脸愈发精致。 陆远闻声抬眼,瞧见陈小苗新发型,先是一愣,随即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听见笑声,陈小苗鼓起腮帮子,像只受气的小河豚。 她抬手摸摸自己卷曲的发梢,闷闷道:“俺就知道,恁肯定要笑话俺。” “没有没有。” 陆远赶紧摆手,起身迎上去:“挺好看的,真的!就是……有点不习惯。” 他顺势想去接陈小苗手里的购物袋,好奇地探头。 “都买了点啥好东西?” “不给恁看!” 陈小苗跟护着宝贝似的,把几个纸袋往身后一藏,身子一扭,直接溜回自己房间。 陆远碰了一鼻子灰,无奈重新坐回沙发上。 他掏出手机,点开宋佳的头像,言简意赅地发了个问号过去。 【宋佳】:[图片][图片][图片]…… 消息提示音响起,对面一连串发来十几张照片。 陆远一张张点开。 第一张照片里,陈小苗穿着深蓝色的英式jk,配着白衬衫和红色领结,脚上一双小皮鞋。 她局促地站在试衣镜前,像个误入成人世界的女高中生,透着股青涩又纯真的味道。 第二张,她换了身淡青色的改良旗袍,盘扣立领,裙摆绣着几支素雅的兰。 长发被导购小姐姐临时挽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整个人像是从民国画报里走出来的温婉闺秀,气质娴静。 第三张,是一条碎长裙,鹅黄的底色上点缀着细碎的白色小,泡泡袖的设计显得她肩膀愈发小巧。 镜头里的她微微侧着头,阳光从橱窗外洒进来,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像个不谙世事的邻家姑娘。 …… 陆远一张张翻过去,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陆远】:行啊你,怎么说服她的? 【宋佳】:需要说服吗?女为悦己者容,这道理你家小苗比我懂。[得意] 【陆远】:行吧,账单发我。 【宋佳】:放心,没给你省。[呲牙] 没多会儿,卧室门重新打开,收拾好新衣服的陈小苗来到沙发前,挨着陆远身边坐下,顺势往他怀里一躺。 陆远抬手搂住她,手又开始不老实地在她腰间摩挲。 陈小苗没好气地拍打男人手背,也没真用力挣扎,任由他去了。 “衣服呢?” 陆远低头在她发顶蹭了蹭:“买回来怎么不穿?” “那些衣裳死贵死贵的,” 陈小苗一提起这个就心疼:“穿出去万一破了脏了,俺得心疼死。还是搁柜子里放着吧,等有啥要紧事再穿。” 陆远卷起她一缕波浪卷发,缠绕在指尖把玩:“我还挺意外的,你居然舍得这个钱,还有这头发……” “宋佳姐说,俺现在跟了恁,往后陪恁出门,俺就是恁的脸面,不能再跟过去似的,会让人家笑话恁。” “是吗?” 陆远咧嘴笑笑,没想到宋佳话术一套一套的。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陈小苗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拍拍衣服站起身。 “时辰不早哩,俺去做饭。” “别忙活了,今儿出去吃。” “家里还有菜哩,出去吃多浪费。” “今天我就是想出去吃。” “为啥哩?” “我媳妇这么好看,我想领出去显摆显摆,行不?” 陆远已经给陈小苗找好借口,陈小苗也懂男人心思。 小声“中”上一句,转身跑回房间。 再出来时,她已经换上那条鹅黄色的碎长裙。 裙子长度刚到小腿,露出纤细的脚踝。 她没穿那双配套的高跟鞋,只踩了双舒服的小白鞋,头发也只是简单地用手拢了拢,脸上未施粉黛,却比照片里更多了几分鲜活的灵气。 陆远也没带她去什么需要正襟危坐的高档西餐厅,来到附近商场,直接上到五楼的海底捞。 刚一进门,服务员便齐刷刷鞠躬,异口同声。 “欢迎光临海底捞!” 一个穿着制服、笑容格外灿烂的小哥迎上来。 “哥,两位吗?里面请!” 那股子过分的热情劲儿,让陈小苗浑身不自在,亦步亦趋地跟在陆远身后,眼神警惕地打量四周。 直到在卡座坐下,趁着服务员去给两人倒水的间隙,陈小苗好奇地问:“陆远,在这吃火锅也随便拿?” 因为上次陆远领她吃的自助火锅,陈小苗对火锅店的印象便停留在“交了钱随便吃”的阶段。 陆远摇摇头,失笑道:“这里跟饭馆一样,得点菜。” 说话间,服务员已经端着两杯酸梅汤和一盘小零食回来,顺手将一个平板电脑递了过来。 陆远把平板推到陈小苗面前:“看看,想吃点啥?” 陈小苗接过平板,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两下,倒吸一口凉气。 “一盘羊肉要九十多?”她指着屏幕问陆远:“那自助火锅,一个人也才这个价钱哩!咱干啥来吃这么贵的?” “因为咱现在有钱。” 陆远直言不讳,陈小苗无言以对。 最后,点菜的平板还是回到了陆远手里。 陈小苗是真下不去那个手,感觉点一下,就跟从自己心口上剜块肉似的。 很快,锅底和菜品被陆续端上桌。 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拿着长筷子,殷勤地守在桌边,准备随时为他们下菜服务。 陆远见陈小苗拿着筷子迟迟不动,便冲那服务员摆摆手:“不用了,我们自己来就行,有需要再叫你。” 等服务员一走,陈小苗整个人明显松弛下来,这才夹了片肥牛在滚开的番茄锅里涮了涮。 “陆远,这家店,为啥能卖恁贵哩?” “原因很多。” 陆远给她夹了块她爱吃的嫩豆腐:“口味、服务、食材新鲜……但最重要的,还是有人愿意这个钱来吃。 你得知道,这还不算什么,有的店人均消费几千上万,照样有人挤破头去订位子。 或许有一天,你甚至会去到一个人一顿饭就要吃掉几万块钱的饭店。” “咦——” 陈小苗听得直咂舌,使劲晃晃脑袋,果断道:“俺才不去哩!上万块钱,吃金子做的饭呐?” “那如果……” 陆远平静地抛出一个假设:“如果有一天,我有个很重要的生意要谈,需要带家属一起出席,你去不去?” 陈小苗再次沉默。 陆远放缓语气道:“小苗,吃多少钱一顿的饭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慢慢学会适应,学会调节自己的心态。 无论这顿火锅是9.9、99还是999,都尽量保持同一个心态,而不是自我内耗纠结。” 陈小苗小口小口地嚼着嘴里的食物,神情若有所思。 今天下午,宋佳陪她去买那些昂贵的衣服时,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一顿火锅吃得七七八八,陈小苗放下筷子,擦擦嘴,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 “陆远,俺去结账吧。” “不用,我来。” “没事,俺有钱!” “嗯……我大学生,69折。” 陆远起身,笑呵呵走向收银台。 过日子吗…… 该省省,该! (本章完) 第104章 陆远憋得难受怎么办? 第104章 陆远憋得难受怎么办? 宋佳考完试,像是挣脱了紧箍咒的猴儿,彻底放飞自我。 隔三差五就往陆远这儿跑,美其名曰探望陈小苗,实际蹭吃蹭喝比谁都积极。 这天下午,门铃照常响起。 陈小苗打开门,宋佳蔫头耷脑地走进来,浑身跟没长骨头似的,一头栽进沙发里,长吁短叹。 “咋哩,宋佳姐?”陈小苗给她倒杯水,瞅着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儿,好奇问:“恁这是考砸了?” “考砸了倒好了,我还能有个清净。”宋佳接过水杯,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比考砸了还命苦。” 她灌下一大口水,把杯子往茶几上重重一放,咬牙切齿。 “我妈疯了!她非要逼我去相亲!” “相亲?” 闻言陈小苗非但没同情,反倒一脸喜色:“那不是好事哩!恁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婆家了!” 在她那套朴素的价值观里,陆远二十二没成家,都算得上大龄男青年,更何况是宋佳这种二十三岁的姑娘家。 男人年纪大点还能凑合,女人要是耽搁成老姑娘,那可就彻底没人要,白瞎嘞。 宋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瞪着陈小苗,跟看阶级敌人似的:“好什么好!我才二十三!二十三! 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才刚刚开始,我才不要这么早跳进婚姻的坟墓!” “坟墓?”陈小苗听不懂这比喻,只觉得晦气,小声嘀咕:“恁说话咋恁不吉利哩……” 陆远放下手里平板问:“你妈给你介绍的什么人啊?能把你逼成这样。” 宋佳整个人往后一仰,瘫在沙发靠背上,生无可恋道:“对方二十六,欧洲海归,准备在国内创业。 两家大人是旧识,就想着撮合撮合……我妈现在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说我这周要是不去见面,就让我搬出去住。” 陈小苗正剥着橘子,手上动作一顿,好奇地问:“海归是啥龟?海里头的大乌龟吗?” “噗——”陆远刚喝进去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宋佳也是一愣,捏住陈小苗脸蛋揉搓:“是海归!不是海龟!就是在外洋读完书,又回到咱们自个儿国家的人!” 陈小苗闻言脸色大变,语重心长地开始劝说。 “宋佳姐,恁可得三思,找男人得擦亮眼睛,马虎不得哩!” 陆远在一旁看得直摇头,陈小苗这老封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送走唉声叹气的宋佳,屋子里重新恢复宁静。 陈小苗将宋佳喝过的水杯拿去厨房洗干净,又拿抹布把茶几擦了一遍,这才在沙发边上坐下。 陆远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划拉着平板,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她瞅着陆远,欲言又止,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 “陆远。” 她挪了挪屁股,凑近一些:“宋佳姐为啥不想嫁人哩?一说起那个……那个海里的大乌龟,就跟见了仇人似的。” 陆远把平板往旁边一放,纠正道:“是海归,不是海龟。” “都差不多。” 陈小苗摆摆手,完全不在意这点细节,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听着那男人条件不赖,长得好,又有学问,家里头还有钱……这搁俺们那会儿,提亲的门槛都要被踏破哩,宋佳姐咋还挑三拣四的?” 在她看来,女人一辈子,不就是图个安稳的归宿么。 有个男人能遮风挡雨,生几个娃传宗接代,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宋佳倒好,送上门的好姻缘,还往外头推。 “时代不一样。” 陆远又搬出这句万金油说辞。 “过去女人嫁人,图的是一张长期饭票,是找个地方安身立命。因为她们自个儿没法出去挣钱,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 陆远斟酌着用词:“但是宋佳她读了那么多书,以后能考上官,自个儿挣的钱够吃够喝,还能买好看的衣裳……她不需要靠男人养活,那嫁人对她来说,就不是非做不可的事。” 陈小苗听得一知半解,歪着脑袋想想:“那……那不成家,等老了咋办?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没个儿女端茶送水,多孤苦伶仃哩。” “实在不行可以去养老院,只要钱,就会有专门的人伺候。” “外人那能跟自个儿的娃一样吗?”陈小苗立马反驳:“俺师父说了,养儿防老,积谷防饥!” “道理是没错,可养娃的代价也大啊。” 陆远换了个思路:“你想想,生个娃,就得操心他读书、工作、娶媳妇……一辈子都得围着他转。 现在不少人都把账算得明明白白,认为养小孩不划算。” “不划算?不中嘞!” 陈小苗晃晃脑袋,显然无法接受把养小孩当成“买卖”算计。 “俺不管别人,俺肯定是愿意生的。” 她抬起头,眼里透着一股子执拗:“俺师父常说,人活一辈子,总得在这世上留下点啥念想。 俺不像恁们,读了那么多书,有大学问。 俺就是个乡下丫头,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给自个儿的男人生个娃,再好好把娃拉扯大,也算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陆远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指腹在她手背上无意识地摩挲,忽得一个巧劲,直接把人拉进自己怀里。 “哎呀!” 陈小苗惊呼一声,整个人都跌坐在陆远腿上,后背结结实实地贴着他温热的胸膛。 陆远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上。 “既然你肯给我生娃,那我就不客气咯?” 陈小苗的脸“轰”一下就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脖子根。 “恁……恁先别动手动脚的……” 陈小苗脑袋垂得低低的,只敢看自己的脚尖。 她身上穿着新裙子,鹅黄的底色,裙摆散落着细碎的小白。 裙子不长,刚到小腿肚,此刻她坐在陆远腿上,裙摆便向上缩起,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以及圆润小巧的膝盖。 陆远没再说话,只是抱着她,下巴轻轻搁在她毛茸茸的卷发上。 洗发水的清香混着姑娘家独有的甜软气息,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子里钻,比什么迷魂香都厉害。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和心跳声。 陈小苗一开始还浑身僵硬,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可陆远只是抱着她,再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她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松弛下来,试探着,将身体的重量都靠向陆远。 男人的胸膛宽阔又结实,像一座山,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陆远。” 过了许久,陈小苗才闷闷地开口,声音细若蚊蝇。 “嗯?” “你真急着要孩子么?” “我不知道,你呢?” 陆远低笑一声,捏了捏她的手心。 “俺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别想了。” 陆远在她发顶亲上一下:“反正你是我的人,早晚的事。” 陈小苗没再吭声,只是把脸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了些。 如今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比陆远对她更好的人。 所以她给陆远生个孩子,本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陆远,俺……俺想跟恁商量个事儿。” “嗯?说。” “就是……生娃的事儿,能不能稍稍再等等哩?” 陆远搂着她的手臂一僵,苦笑叹气。 “小苗,我说句实话吧。虽然我不是什么色中饿鬼,可天天抱着你睡,也憋得挺难受。” “俺……俺知道哩。”陈小苗转而道:“恁还记不记得,俺刚给师父立牌位那天,自个儿算过一卦?” “记得,我问你算着啥了,你还不肯说。” “那时候俺算着,咱俩往后儿孙满堂。” 陈小苗说到这,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眼神却亮晶晶的,透着对未来的憧憬。 “但是……” “但是什么?” 陆远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但是总归不到时候哩。” 陆远一愣,哭笑不得。 好家伙,这丫头还给他整上天机不可泄露那一套了? 陆远两手一摊:“行吧,既然祖师爷都发话了,那就听祖师爷的。” 陈小苗从他腿上下来,重新在沙发上坐好。 瞅着陆远那副模样,她心里头也跟着不得劲儿起来,像是吃了颗没熟透的青杏,又酸又涩。 她挪了挪屁股,凑过去小声问:“陆远,恁真就憋得那么难受?” 陆远反问:“你说呢?难道你夜里睡觉,啥都感觉不到?” 陈小苗脸“腾”一下又烧了起来。 两人天天搂在一起睡,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那……那要不俺搬回自个儿屋里睡?反正现在天气也暖和哩。” 陈小苗试探着提出一个解决方案。 “不行!” 陆远一口回绝,语气斩钉截铁。 开什么玩笑,把人抱进被窝里暖了几个月,现在再让她搬出去,自己非得失眠不可。 陈小苗被陆远吼得缩起脖子,不敢再提这茬。 她低着头,两根食指无意识地对戳着,脑子里乱糟糟的。 过了好一阵,她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面对面看着陆远。 “那要不我给你想个法子?” “啥法子?” “嗯……” 陈小苗没说话。 朱唇微微张,粉润的舌尖在口腔内翻动飞舞。 (本章完) 第105章 分别 第105章 分别 那粉润的舌尖探出来,轻轻在唇瓣上画了个圈,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 动作不快,带着纯然的媚态。 陆远整个人愣在沙发上。 眼前明明是双勾人心魄的狐媚眸子,却满是不谙世事的纯真,微微仰起脸,直勾勾地瞅着他。 这丫头……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 陆远深呼吸一口气:“你从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陈小苗眨巴着眼,一脸无辜,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大的杀伤力。 “就……以前学哩。” “以前?什么时候?” “俺六岁那年,不是差点被俺娘卖进窑子里头嘛。” 陈小苗回忆道:“俺在里头待了小半个月,窑子里的那些姨啊、姐啊,老喜欢逗俺玩,说俺是个天生的狐媚胚子,以后肯定能成头牌。 她们就教俺些东西,说是日后能派上大用场。” 陆远听得心口一抽,刚升起的火气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 哭笑不得之余,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六岁的事,你现在还记得?” “俺也不知道咋回事。” 陈小苗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旁的事儿记不大清,就这些……俺总记得清清楚楚哩。” 看着那副又纯又媚的模样,陆远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师傅真没算错,这丫头绝对是天生的狐狸精! 陆远敷衍道:“行了行了,这事儿咱们日后再商量。” “哦……” 陈小苗乖巧地点点头,拍拍裙子站起身,麻利地转移话题。 “对了陆远,恁下楼去买两瓶啤酒,俺今儿在‘逗音’上头学会个啤酒鸭,晚上做给恁吃。” “行。” 陆远也乐得出去吹吹风,让自己脑子冷静冷静。 来到小区门口便利店,陆远从冰柜里拿上两瓶啤酒,径直走向收银台。 “一共二十二。” 陆远正准备扫码付款,眼角余光瞥见柜台旁那堆绿绿的小盒子。 他沉默片刻,抬手拿下一盒,跟啤酒一块丢到柜台上。 陈小苗刚才说,“生娃的事”的事再缓缓。 意思是——别搞出“人命”就行? 如今年代讲究科学备孕。 真想要孩子,也得提前几个月调理身子。 回到家,厨房传来“刺啦”的爆炒声。 陈小苗系着围裙,颠着大勺,架势十足。 陆远把啤酒递过去,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房间拉开床头柜,把那盒刚买回来的玩意塞到最里头。 用不用得上再说。 总之……有备无患! …… 这天下午,陆远照常窝在书房,听着吕磊通过视频电话汇报近期的资产状况。 “总的来说,几个主要投资项目的收益都比较稳定,主要是……” 吕磊的声音清晰干练,临近结束,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老板,陈老先生的一位法国故交今天凌晨刚过世。 对方家人已经发来消息,希望您能亲自过去一趟,参加葬礼。” 陆远问:“很重要?” “很重要。” 吕磊点点头:“这位老先生是我们在国外非常关键的一个合作伙伴,后续我们和他儿子还有一系列的深度合作要谈。” 陆远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下来:“行,你把对方的资料发给我,顺便安排一下行程。” “好的。” 挂断电话,一份详细资料出现在陆远平板上。 对方是个法国人,名叫马丁·罗贝尔。 资料上显示,对方是两国建交后,首批来中国的留学生,在首都大学学习汉语言文学。 当时陈树是他的老师,两人往来频繁,书信不断。 陆远正看着资料,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陈小苗探进个小脑袋。 “恁忙完没哩?” “差不多了,进来吧。” 陈小苗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进来,主动捻起一块喂到陆远嘴边,顺带好奇地瞅一眼平板,忽然“咦”上一声。 “这不是那个……叫啥罗贝尔的洋人嘛?” 陆远一愣,抬头看她:“你认得他?” 陈小苗摇摇头,指向一旁的照片:“俺不认得这个小的,俺认得这个老的。 俺们观里那张五个人的合影,就是这个叫罗贝尔的给拍的,当时他还给俺吃哩。” 陆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马丁·罗贝尔的父亲——皮埃尔·罗贝尔。 好家伙! 还是老熟人世交…… 陆远关上平板,心里头已经有了计较。 他抬起眼,陈小苗再次拈着一块切好的苹果送到他嘴边,等着他张嘴。 陆远没吃,叹气道:“小苗,我可能得出一趟远门。” 陈小苗举着苹果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些。 “去哪儿哩,恁一个人?” “去国外,几天就回来。” 他本打算领着陈小苗一块儿去,让姑娘见识见识外头世界,省得以后再谈“洋”色变。 可转念一想,毕竟是去参加葬礼,不是去旅游观光。 带着缺少现代常识,又老封建的陈小苗,反倒多有不便。 陈小苗把苹果塞进自己嘴里,小口嚼着,显然不怎么开心。 “哦……” “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恁放心去吧!” 陈小苗拍拍胸脯,一脸自信:“俺又不是三岁的小娃娃,还能把自己弄丢了不成?家里有俺看着,还有二百五陪着,啥事儿没有!恁就去忙恁男人该忙的正经事。” 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陆远出门挣钱,她在家看家,是天经地义的事。 次日,吕磊高效地帮陆远搞定一切签证和手续。 机场里,陈小苗跟个老妈子似的,陪在陆远身边,嘴里絮絮叨叨。 “恁一个人在外头,要吃好喝好,别老吃那些冷冰冰的东西,伤胃。 还有啊,那些洋人,一个个心眼子都多得很,焉坏焉坏的,恁可得留个心眼,别让人给骗了。” 陆远听得哭笑不得,捏捏她脸蛋:“那个罗贝尔也是洋人,人家还给你吃呢,你咋不说嘞?” “那总有例外哩!” 陈小苗瘪瘪嘴,坚持自己的看法。 “总之出门在外,万事小心。钱财莫外露,也别跟不熟的人瞎搭话……” 在她的记忆里,当年陈小树他们下山打鬼子,师傅也是这么不停念叨。 “知道啦……” 陆远揉揉她的头发,转身走进了安检通道。 陈小苗在原地踮着脚尖,直到陆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群里,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坐回车里,陈小苗仍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宋佳发动车子,安慰道:“行了,别跟丢了魂儿似的,你男人出差办事几天,很快就回来。” 陈小苗点点头,可心里头还是七上八下,空落落的。 这还是她头一回跟陆远分开…… 宋佳干脆提议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赶明儿我陪你去趟白云寺,拜拜菩萨,给陆远求个平安符。”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陈小苗眼睛一亮。 拜什么菩萨,她可是道士,自个儿就能算! 她立马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右手手指飞快地在左手掌心掐算起来。 一旁的宋佳好奇地看着她神神叨叨的动作,也没打扰。 片刻后,陈小苗猛地睁开眼,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 “怎么了?”宋佳敏锐地察觉到她脸色不对:“不舒服?” “没事。” 陈小苗摇摇头,转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泛起嘀咕。 桃运? 陈小苗咬下唇,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 陆远他……难不成要领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回来? (本章完) 第106章 陆远不在的日子 第106章 陆远不在的日子 第二天一大早。 陈小苗眼还没睁利索,手已经下意识往身边摸过去。 空的。 触手一片冰凉。 心也跟着猛地一沉,往下坠了半截。 她抱着被子坐起来,直勾勾瞅着旁边空荡荡的枕头,一坐就是半天。 搁在往常,陆远这会儿早就醒了,要么在划拉手机,要么……手脚就不老实地在她身上乱蹭。 可今天,屋里静得吓人,只听得见二百五在客厅有气无力地挠门。 陈小苗慢吞吞地下床,洗漱,又换回那身穿惯了的旧卫衣。 客厅里,二百五整个狗都蔫了,趴在门口,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两只耳朵耷拉着,活像只没人要的流浪狗。 听见陈小苗的动静,它抬起头,短促地“汪汪”叫唤两声,像是在问。 “陆远呢?陆远上哪儿去了?” 陈小苗蹲下身,使劲揉了揉二百五毛茸茸的大脑袋。 “昨天人才走,过几天就回来哩,恁叫唤个啥吗!” 话是这么安慰狗的,可她自个儿心里头,却跟长了草似的,七上八下,慌得没个着落。 昨天在车上算的那一卦,跟个魔咒似的,在她脑子里盘旋了一宿,怎么也赶不走。 桃运…… 她彻底没了精神,连早饭都懒得做,就着凉白开,把昨天剩下的冷馒头硬往下咽。 吃完饭,她开始满屋子找活儿干,想用忙碌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给挤出去。 先把陆远换下来的衣服全收进脏衣篮,准备攒多了再一块儿洗。 又拿了块抹布,把家里角角落落都擦得锃亮,能照出人影儿。 最后连二百五的狗窝,都被她拆了个底朝天,里里外外刷洗了一遍。 日头越升越高,屋子里亮堂堂的,也暖和起来。 可陈小苗一干完活,往沙发上一瘫,那股子空落落的感觉又潮水似的涌了上来。 太静了。 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秒针,“哒、哒、哒”地走着,一声声,都像敲在心上。 她瞅着那台黑漆漆的电视机,犹豫了半天,还是摸起遥控器按了开关。 屏幕一亮,绿绿的画面伴着吵闹的音乐声蹦出来,瞬间填满整个客厅。 电视里正放着洋人的时装秀。 一群个子高得吓人、腿长得跟竹竿似的洋妞,穿着些奇奇怪怪的衣裳,一个个面无表情地在台上走来走去。 她们的头发有金的,有棕的,还有红的,眼睛也是五颜六色,跟庙里塑的那些鬼王似的。 陈小苗看得一愣一愣。 这些洋妞,鼻子一个比一个高,嘴唇也厚,瞅着就不好亲,还有些皮肤黑不溜秋的。 可台下那些看秀的人,不管男女,都一个劲儿地鼓掌叫好,跟见了神仙下凡似的。 陈小苗心里头那点不安,又开始拼命往外冒头。 陆远去的地方,是不是到处都是这样的洋妞? 她们会不会……会不会也觉得陆远长得俊,上赶着往他跟前凑? 陆远会不会……看惯了这些高高大大的洋妞,回头就嫌弃她这个又瘦又小的乡下丫头? 她越想越不得劲儿,抓起一个抱枕死死搂在怀里,对着电视里那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压着嗓子小声嘀咕。 “眼窝子恁深,印堂发黑,准是个克夫的命。” “还有那个,下巴恁尖,颧骨恁高,一看就是尖酸刻薄相,不好生养!” “俺师父说了,女子以端庄为美,走道儿跟扭秧歌似的,不正经!” 她把师父教的那些相面口诀全搬了出来,给电视里那些洋妞挨个批了一遍命,心里头这才稍微舒坦了点。 可这口气还没喘匀,电视画面一转,开始放洋人的电影。 里头的男女主角,在一个啥“巴黎铁塔”底下,搂在一块儿啃得难舍难分,那叫一个热情奔放。 陈小苗脸“轰”地一下就红了,赶紧别过头去,心里却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又酸又涩。 陆远他……会不会也学着洋人这套,在外头跟别的女人…… “呸呸呸!” 她赶紧晃晃脑袋,把这不吉利的想法甩出去。 陆远不是那样的人。 可万一呢? 万一那些洋妞不要脸,硬往上贴呢? 男人有几个是真能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正胡思乱想着,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陈小苗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拿起来一看,是宋佳打来的。 “喂?小苗,干嘛呢?”宋佳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有活力。 “没……没干啥,看电视哩。”陈小苗心虚地瞥了眼屏幕上还在亲热的男女。 “我还以为你这会儿正抱着陆远的枕头哭鼻子呢。” “俺才没有!”陈小苗立马反驳,声音都尖了。 电话那头的宋佳“嘿嘿”一笑:“行了行了,没有就没有。我就是问问你,一个人在家行不行?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不用哩,俺好着呢。”陈小苗嘴硬。 “真不用?我妈又逼我去相亲,我正愁没地方躲呢。” “那……那恁还是去吧,”陈小苗小声嘟囔:“找个好婆家要紧。” 宋佳在那头哀嚎一声,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得得得,不聊这个,陆远到地方没?给你报平安了?” “还没哩。”一提起这个,陈小苗的心又揪了起来。 “有时差,估计他那会儿还是半夜呢。等着吧,醒了肯定第一时间联系你。” 宋佳安慰完,又嘱咐道:“行了,你自个儿在家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陈小苗闷闷不乐地熬到晚上,随便下了碗清汤寡水的面条,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餐桌前,吃什么都没滋味。 二百五倒是通人性,没像往常一样在桌子底下打转讨食,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她脚边,时不时用脑袋蹭蹭她的小腿。 吃完饭,洗了碗,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陈小苗在屋里来回踱步,最后还是磨磨蹭蹭地走进了主卧。 床铺得整整齐齐,被子迭得方方正正,是她白天刚收拾的。 可她瞅着,就是觉得不顺眼。 她爬上床,把迭好的被子重新弄乱,又把陆远的枕头摆在自己旁边,这才钻进被窝。 被窝里冷冰冰的,没有熟悉的温度,也没有那股让她安心的气息。 陈小苗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她索性坐起身,打开床头柜,想吃点陆远平日吃的褪黑素。 柜子里头,除了几本书,还有一个她没见过的小盒子。 她好奇地拿出来,借着月光一看,脸“轰”一下,烧得比煮熟的虾子还红。 这玩意她在齐莉莉的包里见过,当时齐莉莉还专门给她科普过用途,给她整个人听得臊得慌。 她跟捧着个烫手山芋似的,赶紧把盒子塞回柜子最里头,心跳得跟打鼓一样。 这个陆远……人还没咋样哩,家伙事儿倒先备下了! 她躺回被窝,用被子蒙住脑袋,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一会儿是电视里那些金发碧眼的洋妞,一会儿是这个让她脸红心跳的小盒子,一会儿又是陆远抱着她时,身上那股子好闻的味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小苗干脆又爬起来,迷迷糊糊地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陆远常穿的t恤,像抱宝贝似的紧紧搂在怀里。 躺回床上,闻着那股熟悉的味道,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找到了点着落。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把脸埋进衣服里,小声地念叨。 “陆远啊陆远……” “恁可千万别领个洋妞回来哩……” (本章完) 第107章 师傅和洋尼姑? 第107章 师傅和洋尼姑? 转眼又到了早上,陈小苗被一阵急促的铃声给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从陆远的t恤衫里伸出手,在床头柜上胡乱摸索,才把嗡嗡作响的手机抓进被窝。 屏幕上,“陆远”两个字正欢快地跳动着。 是个视频电话。 陈小苗一个激灵,瞌睡虫瞬间跑得一干二净,手忙脚乱地接通。 屏幕晃了几下,那张熟悉的脸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醒了?”陆远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笑意。 “嗯……” 陈小苗揉揉眼睛,拥着被子坐起来,把怀里抱了一夜的t恤往被子里藏了藏,嘴上硬邦邦地回应:“恁要是不打过来,俺还能再睡会儿哩。” “是吗?”陆远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更深:“我还以为某人昨晚上抱着我的枕头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得顶着俩黑眼圈呢。” 陈小苗心里一咯噔,小脸涨得通红:“恁……恁咋知道哩?” “不告诉你。” 陈小苗到现在还不知道家里有监控,昨天她在客厅的一举一动都被陆远看得一清二楚。 她又羞又气,抓起枕头就想往手机上砸,可一想砸了也砸不着他,只好气鼓鼓地把枕头丢到一旁。 “有啥话就直说,别闷在心里头。”陆远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起来。 陈小苗抠着被子上的线头,犹豫半晌,才闷声闷气地开了口:“俺……俺给恁算了一卦。” “算着什么了?” “卦象提示桃运,俺怕恁……怕恁领个洋妞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随即传来陆远压抑不住的低笑声。 “笑啥哩!” 陈小苗更气了,觉着自个儿的心事被他当成了笑话。 “没笑话你。” 陆远止住笑,清了清嗓子:“你不是说你算卦时准时不准么?万一这回就不准呢。” “那万一准了哩?”陈小苗不服气地反驳。 “准了也不怕……放心,我这辈子就栽你手里了。” 闻言,陈小苗心里头悬了一天一夜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可嘴上还是哼哼唧唧的。 “谁知道恁说的是真是假。” “放心吧,我明儿就回来了,也没地方找桃去。” 陆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陈小苗这才注意到他背后是一片漆黑。 “恁那儿咋是晚上哩?” “因为地球是圆的,咱们跟这儿隔着十万八千里远,太阳照着你那头的时候,就照不着我这头……” “啥圆的方的?” “算了算了……总之有空你多看点书,别整天抱着电视看那些没营养的电视剧。” “恁嫌弃俺是不?” “别别别,我可没那意思……”陆远笑呵呵地应付着,又问:“在这边吃西餐是真不习惯,你呢,早饭吃了没?” “还没哩,刚醒。”陈小苗一听陆远吃不好,立马心疼起来:“恁就不能找个卖面条馄饨的地方?非得吃那些洋玩意儿。” “客随主便嘛。” 两人东拉西扯地又聊了些零碎的家常,直到陈小苗瞅着陆远连打了两个哈欠,赶忙催促。 “行了行了,恁那都大半夜了,赶紧睡觉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嗯,那你也赶紧起床吃饭,别饿着肚子。” “知道哩,恁比俺师傅还啰嗦。” 腻歪了好一阵,视频电话才总算挂断。 陈小苗把手机往床上一丢,心里头那股子慌乱劲儿彻底没了,浑身都透着股舒坦。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麻利地起床,新的一天,总算有了盼头。 …… 第三天下午,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陈小苗耳朵一动,立马丢下手里的锅铲,飞快地窜出厨房。 玄关处,陆远正弯腰换鞋,二百五摇着尾巴,激动地在他腿边绕来绕去。 “恁回来哩!” 陈小苗几步冲上前,张开胳膊给陆远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拥抱没持续两秒,她的小鼻子就开始不老实地在陆远身上四处嗅闻,从脖颈到衣领,再到头发丝儿,一处都不放过,那架势跟个缉毒犬似的。 陆远任由她在自己身上闻来闻去,末了才捏着她的后颈把人提溜开。 “要不把二百五叫过来一块儿闻闻,它鼻子比你灵,看看能不能闻出别的女人味儿。” “去!” 陈小苗红着脸,没好气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转身就往厨房跑:“饭快好了,恁赶紧洗手去!” 为了迎接陆远回家,陈小苗从早上就开始忙活。 三菜一汤,瞧着不多,可道道都是费工夫的大菜。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陆远先喝了口汤,长长地舒了口气。 “还是家里的饭菜吃着舒坦。” 他夹了块排骨放进陈小苗碗里,顺口提起:“对了,你算的那卦,还真有点门道。” 陈小苗刚咬了一口米饭,闻言动作一顿,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兮兮地问:“啥……啥情况?” 陆远慢悠悠地嚼着嘴里的菜,故意卖关子:“你算对了,但也没全对。” “恁快说哩!” “桃运是有,但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是你师傅,陈庆丰。” “啥?” “啪嗒”一声,陈小苗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她脑子嗡的一声,半天没转过弯来。 陈庆丰? 一个都死了八十多年的老道士,上哪儿来的桃运? “你知道那个罗贝尔,当年为啥会去栖真观找你师傅吗?” “不是说……是故交嘛?” “是故交不假,但里头还有别的渊源。” 陆远喝了口水,一字一句地往下说。 “这事儿得从光绪元年,也就是1875年那会儿说起。那阵子清政府打了好几场败仗,国门大开,不少洋人传教士都跑到咱们中原腹地来传教,尤其是在豫州。 那时候,你师傅也就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偶然间救助了一个法国修女……” “修女是啥?” “就是外国的尼姑。” 陈小苗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她都不用陆远继续往下说,一个荒唐又大胆的念头已经破土而出。 她瞪大眼睛,声音都发颤:“恁是说……俺师傅,跟一个外国尼姑好过?” 陆远郑重地点了点头:“不但好过,他们还有一个儿子。 那个给你吃的罗贝尔,当年是你师傅儿子的下属,受了上司的嘱托,来寻找失散多年的父亲。” “轰隆”一声,陈小苗感觉自个儿的天灵盖像是被雷劈开了。 她愣愣地坐在饭桌前,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师傅……和外国尼姑……还有个娃…… “这次我去法兰西,见到了你师傅的后人,算起来是他的曾曾曾孙和曾曾曾孙女。他们想来国内看看,尤其想去栖真观瞧瞧,你乐意不?” “他们是想来认祖归宗吗?” 这是陈小苗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谈不上。” 陆远摇摇头:“他们更像是……满足一种猎奇心理吧,单纯想看看,自己在遥远的东方,到底有个什么样的祖先。” 陈小苗沉默低头,盯着碗里的白米饭,久久没有言语。 陆远也没催她,静静地等着。 “让他们来呗。” 许久,陈小苗重新开口,眼神里没有陆远预想中的愤怒或抵触。 “你确定?” 陆远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 要知道,陈庆丰在她心里跟亲爹没两样。 到时候见陈庆丰后人对陈庆丰这个老祖宗没有半点尊重,陆远都怕陈小苗当场气昏过去。 (本章完) 第108章 准备理解世界的陈小苗 第108章 准备理解世界的陈小苗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陈小苗自个儿溜达到地下仓库,在师父的牌位前点上三炷香。 青烟袅袅升起,她跪在蒲团上,瞅着牌位上“陈庆丰”那三个字。 “师父啊师父,恁可真能瞒哩……” 她小声嘀咕,也不晓得是埋怨还是感慨。 “不过恁放心,俺不怪恁。恁的后人要来,俺肯定给恁招待得妥妥帖帖,不给恁老人家丢人。” ……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陆远让吕磊着手安排,再三叮嘱,务必事事周全,不能出半点岔子。 吕磊的效率高得吓人。 不过短短几天,从签证、机票到国内的食宿、交通,所有细节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三天后,首都国际机场。 陈小苗紧张得手心冒汗,死死攥着陆远的衣角,一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在出站口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扫来扫去。 陆远见状安抚道:“你不是最喜欢讲究辈分么?仔细算算,你可比他们大整整六辈,拿出点气势来!” 不一会儿,人群里走出一对模样扎眼的年轻男女,男的瞅着二十四五,女的也就十七八岁。 “来了。”陆远冲他们招了招手。 兄妹俩瞧见陆远,立马拖着行李箱快步走过来。 “陆先生,你好!”男人主动伸出手,一口中文虽然有点洋腔洋调,但还算流利:“我是阿兰·罗贝尔。” “你好。”陆远同他握了握手。 旁边的姑娘也笑盈盈地点头:“我叫克洛伊·罗贝尔,很高兴见到你。” 陈小苗跟只受惊的猫儿似的,躲在陆远身后,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打量。 这就是师父的……曾曾曾孙辈? 乖乖,这眼窝子深得能养鱼,鼻子高得能挂油瓶,胳膊上汗毛比头发丝儿还密……瞅着怪吓人的。 左看右看,横竖没一处地方跟师父他老人家像。 克洛伊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碧色的眸子里满是好奇,歪着头,叽里呱啦用法语问了句什么。 随行的翻译赶紧上前一步:“陆先生,罗贝尔小姐问这位是?” 陆远侧过身,把陈小苗从身后拉出来:“这是我爱人,陈小苗。她也是如今栖真道观的观主。” “陈观主,你好。” 哥哥阿兰立马微微欠身,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双手合十,态度倒是挺谦和。 “我们也有中文名字,我叫陈念祖,这是我妹妹,陈思源。” “恁……恁们好。” 陈小苗看着对方那和尚拜佛的架势,一时间也不晓得该不该纠正,只好红着脸,小声回了一句。 至于这俩名字…… 念祖,思源……还挺有讲究哩。 妹妹陈思源性子显然比哥哥活泼多了,她眨巴着那双碧绿的眼睛,跟看稀罕物件儿似的凑近了打量陈小苗。 一会儿蹦一句蹩脚中文,一会儿又夹杂着陈小苗听不懂的洋文,而陈小苗只能用豫州话回应。 一时间鸡同鸭讲,热闹得不行。 最后她大概是没词儿了,扭头用法文跟她哥飞快地嘀咕了几句,翻译小声告诉陆远,大意是:“她好小一只,好可爱!”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机场,吕磊安排的商务大巴早已等在路边。 从首都到豫州黄崖村,路途遥远,得在路上耗大半天。 车厢里宽敞舒适,陈小苗挨着陆远坐在靠窗的位置,陈思源和陈念祖就坐在他们对面。 起初气氛还有点拘谨,陈小苗紧张得跟块木头似的,坐得笔直,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还是陈思源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小苗观主,听说你们道士都会算卦,就像塔罗牌那样吗?” “啥牌?俺算卦不用牌哩。” “嗯……那你能帮我算算吗?算算我的真命天子什么时候出现?” 对方咋咋呼呼的性子,让陈小苗紧绷的神经松了些。她想了想,反问陈思源:“恁会写汉字不?” “会一点点。” “那恁写个汉字,俺给恁拆开瞅瞅。” 陈思源立马来了兴致,沾了点茶水,在桌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个自己的“思”字。 陈小苗瞅着那个字,沉吟片刻,立马拿出那套走江湖的神棍派头。 “思字,上田下心。田为坤象,藏山纳水,是根基;心似离火,跃动不休,是情缘……恁这字啊,是心里头装着一片地,地里头想种啥,得看恁自个儿哩……” 陈小苗神神叨叨地说了一大堆,陈思源听得云里雾里,虽然没咋听懂,但还是不明觉厉。 她又兴冲冲地问:“小苗观主,你们道士……是不是都会kung fu(功夫)?” “不会哩。”陈小苗老老实实地摇头。 “那……那会不会飞?就是……fly on a sword(御剑飞行)?” “啥玩意儿?” 陈小苗被她那天马行空的想法搞得哭笑不得:“那都是书里瞎编的,俺们就是普通人,得自个儿用腿走道。” “哦……”陈思源脸上闪过一丝小小的失望,但很快又找到了新的话题。 “那你们平时在观里都做什么?念经吗?像这样……blablabla……” 她还真就学着电影里和尚念经的样子,闭着眼晃着脑袋,嘴里念念有词,把周围人都给逗笑了。 陈小苗也被她这活宝样给感染了,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开始跟她聊些观里的日常,比如打扫、种菜、做早晚功课。 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就连话不多的陈念祖,也时不时地插上两句,询问一些关于陈庆丰的旧事。 直到下午时分,大巴车才缓缓驶入黄崖村。 众人下了车,沿着石阶向上,走入栖真观。 来到主殿,陈念祖和陈思源对视一眼,上前一步,学着国内的礼节,恭恭敬敬地点了香,对着陈庆丰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 不管他们心里头到底咋想的,至少这会儿,面子上的功夫做到了家。 次日,众人返回首都。 陪着兄妹俩逛完故宫,陆远和陈小苗在天安门城楼前同他们告别。 巨大的广场开阔肃穆,红墙黄瓦的城楼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雄伟壮丽。 两人并肩站在广场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咋样?”陆远侧头问她:“有啥想法没?” 陈小苗瞅着不远处几个同样是金发碧眼的外国游客,想了想,很认真地开口:“洋人……好像也没俺想的那么坏哩。” 至少,陈念祖和陈思源兄妹俩,就很有礼貌,也很有趣。 “很多事,不能一竿子打死。” 陆远抬手指着城楼上悬挂的巨幅画像:“就像他说过,对于任何问题,任何事情,都应该采取分析的态度,不要动不动就否定这个,否定那个…… 小苗,我不是啥教书先生,也说不出啥大道理。我就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很大,人也很复杂。” 他看着陈小苗,继续说:“你从一个很苦的时代过来,心里头带着那个时代的烙印,这很正常。 那会儿洋人拿着枪炮打开咱们的国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搁谁谁都恨。 可时代不一样了。” 陆远又搬出了这句万金油说辞,但这一次,他解释得更深。 “现在咱们能跟他们平起平坐地说话,做买卖,交朋友,也得学着去接受新的东西,新的思想,新的人。 我知道这很难,就像让一个吃了一辈子面条的人,突然改口去吃面包一样。 但总归得试试,对不对?” 他顿了顿,看着陈小苗那双清澈又带着点迷茫的眼睛。 “从古到今,这世道就没咋好过,到处都是打仗、饥荒、勾心斗角,可这并不妨碍咱们……去追求那些美好。” 陈小苗静静地听着,目光顺着陆远手指的方向,望向城楼上那两行巨大醒目的标语。 迎着傍晚的微风,看着庄严的城楼和高高飘扬的红旗,陈小苗一字一顿,喃喃念出了声。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本章完) 第109章 眼镜娘陈小苗(抱歉,临时出差两天 第109章 眼镜娘陈小苗(抱歉,临时出差两天,存稿短更) 从首都回来,陈小苗的生活开始有了变化。 以前没事儿就抱着二百五,歪在沙发上看电视,要么就琢磨着今天吃啥,明天吃啥,如今却不声不响地读起了书。 起初是陆远随手丢在茶几上的财经杂志。 她捧着绿绿的册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啃,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里头那些“宏观调控”、“资本运作”的词儿,对她来说跟天书没两样。 陆远瞅着她那副费劲的模样,心里一动,从书房里抱出一摞书,搁到陈小苗跟前。 “看这些吧。” 陈小苗探头一瞅,是几本半新不旧的历史课本以及一本《世界简史》。 “这……这是恁上学时候用的?” “嗯,我初中高中的。” 陆远抽出一本翻开,里头图文并茂。 “你不是想知道现在这世道是咋来的么?从这儿看起,有不懂的就问我,或者上手机查。” 让陈小苗去接触理科知识太费劲,陆远也教不明白,于是琢磨着先让她从历史看起。 眨眼间,小半个月过去。 这天下午,陈小苗正读到欧洲文艺复兴,突然丢下笔,使劲揉着眼睛,小脸皱成一团。 陪在一旁的陆远担忧问:“咋了?” “眼珠子不得劲儿。” 陈小苗开口抱怨:“酸得很,里头跟撒了辣椒面似的。书上的字一个劲儿地在俺跟前晃悠,瞅不清了都。” 陆远心里咯噔一下。 他让陈小苗站到窗边,指着马路对面店铺的招牌:“小苗,你看得清那上头写的啥字不?” 陈小苗眯缝起眼,使劲瞅了半天,才不确定地摇摇头:“太远哩,模模糊糊的,像一团墨疙瘩。” 陆远心里有了数。 他走过去,让陈小苗面对自己,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是几?” “二哩。” 他又退后几步,再次伸出手指。 “现在呢?” “还是二……不对,是三?恁别晃悠啊!” “行了。” 陆远长叹口气。 他估计陈小苗以往就有轻微近视,穿越过来半年,天天玩手机看电视导致恶化,这会估摸着度数应该不低了。 第二天,陆远领着陈小苗来到附近眼镜店,一个穿着白大褂女人迎上来。 “您好,请问是配镜吗?” “对,给她验个光。” 陆远指了指身边的陈小苗。 陈小苗挨着陆远,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那玩意儿黑黢黢的,满是旋钮和镜片,瞧着像个从没见过的古怪法器,又有点像……戏文里演的阎王爷的刑具。 “陆远,这是个啥?” 她扯着陆远的衣角,小声问:“恁确定这是给人看眼睛,不会也要弄根管子,戳到俺眼珠子里去吧?” 上次在医院体检做肠镜胃镜的经历,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以至于她现在看到穿白大褂的人,心里就直打颤。 “放心,不疼。” 陆远把她按在椅子上,柔声安抚。 验光师调整好仪器,让陈小苗把下巴搁在托架上,额头贴紧。 “好了,别紧张,看着里头那个红色的小房子,告诉我,现在清楚吗?” 陈小苗透过小孔,瞅着里头那个模糊的图像,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清楚,跟雾里看似的。” “好的,我们来试试。现在呢?是一号清楚,还是二号清楚?”验光师拨动旋钮,切换着镜片。 这下可把陈小苗给难住了。 “啥一号二号哩?”她眨巴着眼,满脸无辜:“俺瞅着都差不多,都糊着哩。” 验光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耐心地解释:“我每次会给你看两种不同的感觉,你告诉我哪一种让你看得更舒服、更清晰就行。” “哦……” 测试重新开始。 “一号,还是二号?” 陈小苗纠结了半天,最后凭感觉蒙了一个:“二号吧……俺觉着二号的风水好点。” 验光师:“……” 陆远在一旁扶额,赶紧上前指导:“小苗,别管啥风水,就凭眼睛看,哪个清楚就说哪个。” 在陆远的“翻译”和指导下,磕磕绊绊的验光总算进行下去。可陈小苗的回答依旧是千奇百怪。 “红的绿的?” “红的,红的瞅着喜庆!” “……我是问清晰度。” 好不容易测完,验光师摘下额镜,长舒一口气,冲陆远投去一个“你女朋友真可爱”的同情眼神。 右眼300,左眼425度,已经属于中度近视。 接下来是挑选镜框。 陈小苗在琳琅满目的展柜前转来转去,小脸上写满了新奇。 她先是拿起一副镶着水钻的无框眼镜,在自个儿脸上比划了一下,立马摇摇头,嫌弃道:“太亮了,跟戏班子似的,不正经。” 又拿起一副老大爷款式的老镜,镜片厚得像瓶底,她戴上一瞅,世界天旋地转,吓得赶紧摘下来。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副小小的、圆圆的、金丝边的镜框上。 “这个咋样?”她举起来给陆远看。 陆远瞅了一眼,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民国剧里算命先生的形象,赶紧把那副眼镜从她手里拿走,放回原处。 他在展柜里挑了半天,最后选定了一副设计简约的黑色细边方框眼镜,带着点圆润的弧度,瞧着既斯文又不会太呆板。 “试试这个。” 陈小苗顺从地接过来戴上。 镜框不大不小,正好架在她小巧挺翘的鼻梁上。 半小时后,镜片磨好。 店员细心地帮陈小苗戴上眼镜,又替她调整了一下镜腿的松紧。 “好了,您站起来走走,感觉一下。” 陈小苗扶着椅子,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然后……她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能看清对面墙上挂着的视力表,最小的那一行字母都根根分明。 转过头望向窗外,马路对面那家店铺的招牌,“老王烧烤”四个大字,红得那么鲜艳,那么刺眼。 远处高楼的轮廓,树木的枝叶,行人的衣衫……所有的一切,都从一团模糊的色块,变成了线条分明的实体。 “亲娘嘞!” 她忍不住发出惊叹,像个第一次见到世界的孩子,贪婪地打量着这片崭新的天地。 最后,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陆远。 “乖乖……” 陈小苗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摸摸陆远的脸,喃喃感叹:“陆远,恁脸上的毛孔……俺都瞅见了!” 她越靠越近,那双本就勾人心魄的狐媚眸子,被一副略显宽大的黑色镜框一衬,平添了几分书卷气和呆萌感。 纯真与媚态,知性与懵懂,在她身上奇妙融合。 她就那么仰着脸,透过清晰的镜片,一眨不眨地瞅着陆远。 陆远心跳漏上半拍。 好萌! 阿伟死了…… 付了钱,陆远牵着还有点晕乎乎的陈小苗走出眼镜店。 外头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两人顺着人行道慢慢溜达。 “咋样,头晕不?” “不晕,就是……就是瞅啥都跟新的一样。” 陈小苗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一双眼四下里乱瞅,看什么都新鲜。 “小苗,你啥时候开始瞅不清东西的?” “记不清哩……” 陆远没再追问,心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是自己疏忽了。 近视这事儿,都是潜移默化的。 他早该注意到的,这丫头平日里划拉手机,总是不自觉地把脸凑得极近,看电视也老是往前凑。 “恁的眼咋没事哩?”陈小苗好奇地仰头看他:“恁也天天看手机的,不费眼?” “我上高中的时候也近视过。” “那恁的眼镜哩,咋没见恁戴过?” “我做了个手术。” “手术?难不成是在眼珠子上动刀子。” “差不多,不过不是用刀。是用一种激光的玩意,在你眼珠子最上头那层薄膜上,雕一个‘镜片’出来。” 陆远本意是想解释得通俗易懂些,可陈小苗直听得小脸煞白。 “在眼珠子上雕!?” 她声音都发颤了,越想越怕,下意识地捂住自个儿的眼睛。 陆远安抚道:“瞎想什么呢,是正经的医术,安全得很。你要是嫌戴眼镜麻烦,回头我也安排你去做一个。” “不去不去!” 陈小苗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俺宁肯戴一辈子眼镜,也不要在眼珠子上雕,恁可别琢磨这事儿!” 两人溜达到附近的公园。 周六下午,园子里很是热闹,有不少带着孩子出来溜圈的家长。 一片小广场上,拉着几条绳子,上头用夹子挂满了绿绿的纸张,像晾晒的衣裳似的。 走近了一瞧,是儿童的书法和绘画展览。 那些画内容天马行空,有喷火的恐龙,有长着翅膀的房子。 那些字则大的大,小的小,墨迹深浅不一,笔画歪歪扭扭,透着一股子稚气。 陈小苗戴着新眼镜,一幅一幅瞅过去,看得津津有味。 瞅着瞅着,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咋了?”陆远问。 “俺想起董老板了。” 陈小苗指着一幅写着“厚德载物”的毛笔字,小声嘟囔:“开春后,他就没再找过俺哩。” 陆远瞅了眼那四个字,写得跟鬼画符似的,不由得乐了:“可能是人家生意不好,用不着代笔,也可能是找着写得更好的了。” “那俺就没进项了。” 陈小苗语气失落。 那点代笔的钱虽然不多,却是她来到这个“新世界”后,头一回靠自个儿本事挣来的,意义不一样。 如今财路断了,心里头免不得空落落的。 她拽了拽陆远的袖子,仰着脸,透过那副斯文的黑框眼镜瞅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期盼。 “陆远,恁脑子活泛,帮俺想个辙儿呗,咋样能来钱?” “也不是没办法,除非……” “除非啥?” “除非……你别老闷在家里头。” 陆远缓缓道:“你要是愿意,我给你盘个店面。开个店,或者咖啡店,再或者……开个卖字画的铺子也行。” 陈小苗愣住,眨巴着眼:“为啥是这些店?” “因为清闲。” 陆远解释道:“这些店,平日里客人不多,你可以自个儿坐在店里看看书,写写字,不用你干啥重活。 实在嫌烦,干脆雇几个人帮你看着,当个甩手掌柜。” 陆远想得很明白,他不是要陈小苗去赚钱,而是想给她找一个能和社会接触的窗口,一个除了家之外的去处,让她不至于太过无聊和封闭。 可陈小苗的脑回路显然跟他不在一条线上。 “这样开店能赚钱不?” “赚不赚钱不重要。” “那不成,做买卖不图挣钱,那不是白折腾嘛!” 陈小苗瘪瘪嘴,打消念头:“算了,俺还是在家里头待着吧,给恁洗衣裳做饭。” 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依赖上了这种安稳。 让她一个人出去“抛头露面”地开店当掌柜,她心里头发怵。 陆远又突然提起:“前段时间吕磊又问我,要不要安排个司机、保姆之类的……” “咋!?” 陈小苗反应极大:“是俺饭做得不好吃,还是地扫得不干净?恁是嫌俺笨手笨脚,伺候不好恁?” 在她看来,陆远这话的意思,就是对她的“工作”不满意,要找人来替代她。 陆远无奈苦笑:“别瞎想,我是想让你轻松点,不用天天围着厨房和家务转。” “俺不辛苦,一点儿都不辛苦!” 陈小苗晃晃脑袋:“俺每天就炒几个菜,抹抹灰,衣服都不用手洗,扫地还有个会自己跑的圆盘盘,比在观里头轻松多哩! 俺又不是金枝玉叶的小姐,没那么金贵。 再说了,有外人在家里晃来晃去,俺浑身不得劲儿。” 陆远没再多言,陈小苗忽又开口。 “陆远,谢谢啊。” “突然谢我干嘛?” 听陈小苗突如其来道谢,陆远一时间有点蒙。 陈小苗念叨:“当然得谢谢恁,俺现在有吃有喝,恁也不凶俺,能踏踏实实过个好年。” “就这么点要求?” “要求还少?” 她的标准就是这么简单,问陆远索求更多,在她看来那就是贪得无厌。 陈小苗瞪他一眼,掰着指头数落:“不用挨饿,不用受冻,没人打没人骂,晚上能睡安稳觉。 搁俺们那会儿,这就是天爷赏的福气,做梦都不敢想哩。” 她说着,眼神里闪过一丝恍惚,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自己。 日子吗,得过且过着吧。 贪多嚼不烂的…… 临时出差两天,抱歉! 这两天存稿短更,后天恢复万更。 (本章完) 第110章 历史没有如果 第110章 历史没有如果 自从开始啃书,陈小苗看剧的口味都跟着变了。 从抗日神剧到武侠片,最近又开始琢磨起历史正剧,国内国外的都不放过。 显然跟她埋头啃了小半个月的历史书脱不开干系。 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学来的,现在看个片子,总要先摸出手机,熟门熟路地点开一个绿底白字的软件,在上头划拉着查评分。 “陆远,这个《大明王朝》中!九点七分哩!” “这个《走向共和》也中,九点六!” 这天晚上,陆远陪着她看贝纳尔多·贝托鲁奇拍的《末代皇帝》。 片子很长,足足三个半钟头。 电影放完,演职员表缓缓升起,屋里一片寂静。 陈小苗却半天没个动静,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小巧的鼻梁上,那副黑框眼镜都滑下来半截。 “咋了?”陆远搂过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问。 “陆远……” 她扭过头,眼里满是费解:“为啥这片子分恁高哩?也有九点二分。” “评分是别人评的,不重要,你别老是挑着评分高的看。” 陆远伸手,帮她把滑下去的眼镜轻轻推回去:“你自个儿觉得呢,这戏好看不?” “俺……俺说不上来。” 陈小苗抿着嘴,眉头紧紧地拧成一个川字。 她还清楚地记得,当年观里的时候,只要一提起溥仪,无论师父陈庆丰或是小树哥,都没半句好话。 有一年冬天,师父就着几粒生米,配上新酿的地瓜烧,指着北边破口大骂,骂得脸蛋涨红。 骂那末代皇帝是“窃国之蠹,媚外之奴”,是“断了龙脉,泄了国运的罪人”。 还说什么“哪怕他是满人,到头来三魂七魄都归不了位,死了都无颜见他大清的列祖列宗”。 可这洋人拍的电影里头演的,咋瞅着……像个可怜人哩? 三岁登基,啥也不懂就稀里糊涂成了天子。 想改革,被一群老家伙架空了手脚。 想跑,结果被死死困在紫禁城里。 后来让小鬼子弄到东北当了个傀儡皇帝,仿佛每一步都是身不由己。 到最后,成了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想回自个儿“家”里瞅瞅,还得买门票,完了还得跟人解释。 陆远瞅着她那副纠结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你信你师父的,还是信洋人拍的电影?” 陈小苗回答斩钉截铁:“那肯定信俺师父哩!” “那不就得了。” 陆远揉了揉她的脑袋。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是过了九分的电影,给人的后劲绵长。 虽然陈小苗对电影里头的人物和讲的故事颇有异议,心里头却不得不承认,电影里那些画面,那些配乐,确实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跟个小钩子似的,一下一下地挠着她的心。 她也没心思再看下一部,摘下眼镜,使劲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嘟囔着回房洗漱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陈小苗翻来覆去,脑子里跟走马灯似的。 一会儿是溥仪小时候在空旷宫殿里追蟋蟀的孤单背影,一会儿又是师父陈庆丰指着北方痛骂时涨红的脸。 她烙饼似的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伸手拍了拍旁边已经躺下的陆远。 “陆远,恁睡着了没?” “嗯……” 陆远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回应。 “俺问恁个事儿。” “说。” 陈小苗往他那边挪了挪,声音压得极低:“你说……要是那个溥仪,是个精明能干的好皇帝,跟书上写的唐太宗、汉武帝似的,那会儿的世道,会不会不一样了? 至少那几年,就不用受小鬼子那份气了?” 黑暗中,陆远沉默了片刻,随后发出一声轻笑。 “历史没有如果。” 他翻过身,面对着陈小苗。 “要说如果,你咋不说慈禧是个好太后呢?再往前推,你咋不说崇祯那小子能守住大明江山呢?一个人的作用是有限的。” 他停了一下,反问她。 “你最近不是在看历史书么?那上头咋写的来着?讲到社会更替那块儿。” 陈小苗愣了愣,在脑子里使劲儿地刨。 那些跟天书一样的句子,她看得半懂不懂,但为了应付陆远的随时抽查,还是死记硬背下来不少。 她迟疑着,一字一顿地念叨起来:“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是推动社会进步、新旧社会制度……更替的根本动力。” “对嘛。” 陆远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你能理解这句话,就能理解很多东西。 那不是换个皇帝就能解决的事儿,是整个房子都朽烂了,修修补补没用,得推倒了重建。” 陈小苗没再说话。 生产力……生产关系……房子朽烂了…… 这些词儿在她脑子里盘旋,搅成了一团乱麻。 她好像懂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 第二天一早,陆远起床时,陈小苗已经坐在餐桌前。 可那人儿瞅着蔫蔫的,眼眶底下挂着两团淡淡的青色,那副黑框眼镜架在脸上,更显得小脸没啥血色,活像棵霜打过的小白菜。 陆远一边倒牛奶一边问:“昨晚琢磨了一宿?” 陈小苗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那想明白了没?” 她又蔫蔫地摇了摇头。 陆远乐了,把一杯温好的牛奶推到她面前:“行了,别想了。今天我来做早饭,你歇着。” 在某些阶段,人摄入的知识越多,脑子里的困惑和思考也会成倍地增加。 这段时间,陈小苗看的书和电影都不少,接触到的信息量比她过去十八年人生的总和还要多得多,会胡思乱想再正常不过。 陆远煎了两个荷包蛋,烤了几片吐司,简单凑合了一顿。 吃完早饭,陈小苗被陆远勒令回房补觉,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多。 等她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出来,陆远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醒了?”他放下手机,朝她招了招手:“下午别看书了,我带你出去转转,放空一下大脑。” “去哪儿哩?” 陈小苗打了个哈欠,走过去瘫进他怀里,像只没骨头的猫。 陆远卖了个关子,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 他凑到陈小苗耳边,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吹得她耳朵痒痒的。 “一个保证能让你爽上天的地方!” (本章完) 第111章 再炸小鬼子? 第111章 再炸小鬼子? 江城郊外,某民用赛车场。 m5在赛道上咆哮飞驰……过弯,甩尾,再到大直道上猛然提速,从看台前呼啸而过。 场边的护栏后,陆远身旁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皮肤晒得黝黑的男人,是这赛车场的负责人,姓周。 周经理嘴巴半张着,惊叹连连:“陆老板,你女朋友难道受过专业训练?” 陆远平静反问:“周经理,你觉得她水平算个啥级别?” 周经理咂了咂嘴,认真思忖片刻:“这么说吧,比绝大多数来这儿烧钱找刺激的富二代强太多! 那些人开得是快,但那是用钱砸出来的车子性能,一到弯道就抓瞎。 陈小姐不一样,她是真有天赋,要是肯功夫练练,上正式赛道跑跑都有可能!” 谈话间,m5一个甩尾,稳稳地停在两人跟前。 车门打开,陈小苗走出驾驶座摘掉头盔,一头乌黑的秀发瀑布般散开。 原本清秀媚态的小脸,此刻正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 她双手叉腰,仰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 俺滴乖乖! 陆远说得一点没错! 这玩意儿,真能把人爽到天上去! 几个工作人员小跑上前检查车况,准备更换轮胎。 陆远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嘴角噙着笑:“好玩不?要是觉得过瘾,换好胎再跑两圈。” 陈小苗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瓶,抹了把嘴,眼珠子一转,冲陆远扬扬下巴。 “光俺自个儿玩有啥意思?恁也上来,俺带恁兜一圈,保准恁也爽上天!” 陆远脸色瞬间僵硬。 瞅着他那副模样,陈小苗眨巴眨巴眼。 “咋,恁不想吗?” “怎么可能。” 陆远轻咳一声,挺直了腰板。 开玩笑,男人不能说不行! 等到工作人员示意轮胎更换完毕,陆远硬着头皮拉开副驾车门。 陈小苗麻利地坐回主驾,重新戴上头盔系好安全带,笑呵呵地扭头问他:“坐稳了没!?” 话音未落,她一脚油门踩到底。 “轰——!” 陆远只觉得后脑勺“咚”的一下磕在了头枕上,强大的推背感猛地将他死死按在座椅上,耳畔只剩震耳欲聋的轰鸣。 窗外的景物瞬间化作了流动的色块,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拉长、扭曲。 整整三圈。 当车子再次停稳在维修区时,陆远从车里走出。 他踉跄两步,扶住路旁护栏,脸色煞白,胸口止不住的犯恶心想吐。 回头再看陈小苗,一脸轻松写意,居然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天赋这东西,有时候不得不服! 陈小苗走到陆远跟前,伸出手在他背上“啪啪”拍上两下,力道还不小。 “恁咋蔫了?” 她重新戴上眼镜,好奇地瞅着陆远。 陆远强撑着站直身子:“没事……早饭吃得有点多,消化不良。” “哦——” 陈小苗拖长了调子,一副“俺信了恁的邪”的表情。 来到赛车场的休息区,周经理已经提前泡好了龙井,备下精致茶点,殷勤地迎上来。 “陈小姐,你这技术真是神了!” 周经理满脸堆笑,冲陈小苗竖起大拇指:“说真的,您有没有兴趣考个专业比赛的执照?只要您点头,我立马就能联系人给您安排,保证一路绿灯!” “比赛?” 陈小苗晃晃脑袋:“俺可不想跑啥比赛,偶尔过来兜两圈,放空放空脑子就中。” 周经理一听,脸上笑容更盛。 不图名,只图爽,这可是顶级优质的客户啊! 他赶紧从口袋里摸出名片,双手递上:“陈小姐说的是!玩儿嘛,就图个开心! 这是我的名片,以后你想玩什么车,或者想对车子做点什么改装,随时给我打电话,保证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在他眼里,眼前文静乖巧、一嘴豫州话的小姑娘,未来很可能发展成一尊行走的准财神爷。 陈小苗客气地收好名片,又歇了会儿,等陆远那股子反胃的劲儿缓过去,两人才离开赛车场。 回去的路上,换成了陆远开车。 他开得很慢,车速始终没超过四十码。 车窗开着,傍晚的风吹进来,拂动着陈小苗的头发。 速度一慢下来,她那颗刚刚被极限速度填满的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她扭头瞅着身旁一脸“生无可恋”的陆远,冷不丁地问:“陆远,恁说……现在人造的玩意儿,最快能有多快哩?” “最快的?”陆远想了想:“这个我说不准,得回头上网查查,什么火箭、探测器之类的,那速度没法想象。” 陈小苗又问:“为啥能弄得恁快哩?” 这个问题可把陆远给难住了。 他总不能从牛顿三定律开始,一路讲到空气动力学和火箭燃料化学吧? “这个……解释起来很麻烦。” 陆远苦笑一声:“因为你缺少最基础的……嗯,就是入门的科学常识,很可能我说一大堆,你也听不明白。” 陈小苗瘪了瘪嘴,没再追问,自个儿摸出手机,歪着脑袋开始在上头划拉。 她先是查了“世界上最快的车”,又查了“世界上最快的飞机”,看着屏幕上那些匪夷所思的数据和图片,小嘴微张,满脸的不可思议。 瞅着瞅着,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陆远:“陆远,恁说这几十年里头,人造的车子、飞机跑得越来越快,是不是就代表那啥……生产力的提升?” 陆远闻言一愣,侧目看她一眼。 好家伙,这丫头居然还真能举一反三! 他点点头:“可以这么说,载具速度的提升,能代表生产力的一部分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陈小苗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思路一下子活泛起来。 “那……那打仗哩?”她追问道:“是不是现在打仗,谁造的玩意儿跑得越快,飞得越快,谁就越厉害?” “这个倒是。”陆远应道:“现代战争,讲究的就是快速、有效、精确打击。发现即摧毁,速度就是战斗力。” 陈小苗沉默了。 她靠在椅背上,扭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飘忽。 车内的光线忽明忽暗,打在她戴着眼镜的清秀小脸上。 良久,她才幽幽开口。 “俺是没机会了……” “啥机会?” “以后要是俺要是生了娃……” 她转过头,一双眸子在镜片后头亮晶晶的,认真地瞅着陆远:“就让他去当那个啥……科学家,专门研究天底下最快嘞东西!” 陆远心里咯噔一下,好家伙……这就把孩子的未来都给安排好了? 他哭笑不得问:“研究最快的东西干嘛?” 陈小苗回答斩钉截铁,还是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容置疑的狠劲儿。 “那还用问,当然是去炸小鬼子!” 陆远:“……” 已经在回家路上,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本章完) 第112章 清明的苦恼 第112章 清明的苦恼 车窗外,天色不知不觉间阴沉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车窗,拉出一条条细密的水线。 陈小苗伸出手指触碰冰凉的雨滴:“陆远,清明快到了。” “嗯,后天就是。”陆远把着方向盘,转而问:“你要回黄崖村看看么?” 陈小苗摇摇头,语气理所当然:“先陪恁去拜祭恁爹娘吧,要是还有空闲,俺再回去瞅瞅。” 在她那套老派的观念里,凡事总得以男方为先。 陆远家里的事,才是顶顶要紧的。 “好。” 窗外的雨势渐大,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上,陆远应了一声,默默升起了车窗。 转眼便是清明节。 天色阴沉,细雨连绵,整个世界都泡在一场无声的哀悼里。 江城西郊公墓园,一排排灰白色的墓碑在雨雾中静默伫立。 陈小苗和陆远并肩站在两块相邻的墓碑前,碑上是两张中年男女的黑白照片。 陆远蹲下身,将带来的白菊轻轻放下,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些近况。 陈小苗则安安静静地蹲在陆远身旁,撑着伞,一言不发。 雨丝斜斜地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过了许久,陆远站起身。 “走吧。” 他从陈小苗手里接过伞,搂着姑娘离开了墓园。 上车发动引擎,陆远正准备驶离,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身影。 那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深色夹克,头戴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几乎遮住大半张脸。 陆远下意识地多瞧了两眼,总觉得那人的轮廓有点眼熟。 “陆远,咋还不走哩?” “哦……” 陆远收回视线,不再多想,踩下油门离开。 次日,两人又回了一趟黄崖村,等再回到江城,已经是四月十号。 宋佳笔试成绩出来了,她以笔试第一的成绩,毫无悬念地进了面试。 面试结束的当晚,她就杀到了陆远家。 “来来来,吃火锅!今儿我请客!” 宋佳意气风发,把鞋在玄关一甩,提着大包小包的火锅食材就冲了进来,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电磁炉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屋里很快弥漫开牛油火锅的香辣味。 “我跟你们说……” 宋佳夹起一片毛肚,在滚沸的红油里七上八下地涮着,嘴里吹嘘得天乱坠。 “面试稳了!跟我一块儿进去的那几个,我都打听过了,一个个不是呆头鹅就是书呆子,讲话都讲不利索,拿什么跟我争?” 她灌下一大口啤酒,响亮地打了个嗝,继续吹逼。 “放心,等姐正式上岗,一步步爬上去,以后肯定罩着你俩!” 陈小苗默默地涮着青菜,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瞅着宋佳那副春风满面的模样,仿佛那顶“乌纱帽”已经稳稳当当揣在兜里。 为宋佳感到高兴的同时,陈小苗还有几分小心思。 毕竟过去师傅常说,衙门有人好办事。 就她和宋佳姐这关系……诶,不用多说! 陆远淡然一笑,夹了块牛肉,提醒道:“还没出最后结果,别高兴得太早,小心乐极生悲。” “嗨呀,你这人就是乌鸦嘴,不会说点好的?”宋佳白他一眼,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放心,绝对十拿九稳!” 一顿火锅吃得热热闹闹,送走神采飞扬的宋佳,陈小苗收拾着碗筷,好奇地问陆远。 “陆远,恁觉着宋佳姐这事稳妥不?” 陆远正靠在沙发上剔牙,闻言把牙签一丢,摇摇头。 “够呛。” “为啥哩?”陈小苗纳闷:“俺瞅着她挺有把握的。” 陆远幽幽地叹了口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看到的,只是她想看到的。” 陈小苗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她觉得陆远有时候说话高深得很,跟她师父念经似的,听不懂。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宋佳又上门了。 这次,没有大包小包的食材,也没有那副指点江山的气派。 她手里提着两瓶牛栏山二锅头,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加副碗筷,陪我喝点!” 她把酒“砰”的一声砸在餐桌上,自个儿拧开一瓶,也不用杯子,直接对着瓶口灌上一大口。 辛辣的白酒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她也毫不在意,用手背胡乱一抹。 陆远和陈小苗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几口烈酒下肚,宋佳的话匣子就关不住了。 “tmd!凭什么!” 她眼睛通红,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碗筷叮当作响。 “凭什么,笔试第一有个屁用!老娘辛辛苦苦学了那么久,熬了多少夜,凭什么……” 她越说越激动,言辞之激烈,用词之粗鄙,给一旁陈小苗听得心惊肉跳,小心肝一颤一颤的。 在陈小苗的印象里,宋佳一直是个光鲜亮丽、聪明能干、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她从没想过,宋佳也会有如此失态的一面,像头走投无路的野兽,疯狂又绝望。 陆远没劝,就由着她发泄,时不时陪她喝上两杯。 骂声最终变成了压抑的呜咽,宋佳彻底喝得酩酊大醉,最后抱着酒瓶子,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陈小苗拿来毯子,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又去厨房煮了碗醒酒汤放在茶几上。 夜深了。 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窗外又下起了淅沥沥的雨。 陈小苗突然小声开口:“陆远,宋佳姐说的真嘞假嘞?真有那种早就定好人,让旁人白忙活的事儿?” “有可能是真的。” 陆远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偏袒和情绪。 “但也有可能,就是她自己本事确实比不过别人,可心里不服气,找个由头罢了。 一个好点儿的岗位,几千人、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去争,能走到最后的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哪有那么容易就轮到她。” 陈小苗抿抿嘴,没再说话。 本以为熬过了战乱和饥荒,来到了这个人人有衣穿、有饭吃的“盛世”,一切就都该是好的。 可宋佳通红的眼眶和那些夹杂着酒气的咒骂,却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了下来。 原来,就算是这样的好世道,也有让人无能为力、咬碎了牙也只能往肚里咽的委屈。 这“盛世”,好像……也不如她想的那般完美无瑕。 (本章完) 第113章 知己? 第113章 知己? 次日清晨,客厅里静悄悄的。 沙发上空空如也,毯子被迭得整整齐齐,搁在扶手一角。 餐桌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两只牛栏山空瓶消失无踪,就连垃圾桶都被套上了新的袋子。 陆远去厨房热了牛奶,陈小苗打着哈欠从房间里晃出来,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微微歪斜,打着哈欠问。 “宋佳姐走啦?” “嗯,应该走了有一会儿。”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陈小苗小口小口地啃着馒头,心里头还惦记着昨晚的事。 “陆远,宋佳姐昨儿咋恁大火气哩,大不了明年再来呗,犯不着气成那样吧?” 在她看来,天底下能干的活儿多了去了,只要手脚勤快,总不至于饿死。 宋佳为这一件事,咋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陆远喝了口牛奶,慢悠悠地解释:“对她来说,可能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 “这次要是考不上,八成就要听家里安排相亲。” “恁是说……宋佳姐要嫁人哩?” “还没到那份上。” 陆远靠在椅背上:“可能只是按照她爸妈的要求,先去跟人见个面。但这种事,开了头,后头一切都不好说。 你上次也听她提过,那男的条件不差。” “听恁这么一说,宋佳姐怪可怜似的。” “放心吧,宋佳脑子清醒着呢,她自己会有办法。” 陈小苗点点头,没再深究。 吃完早餐,陈小苗把屋里屋外拾掇干净,就抱着手机窝在沙发上划拉。 划拉着划拉着,一场直播让她停下手指。 屏幕中,一个穿着汉服的姑娘,正坐在一张古色古香的书案前。 她面前铺着宣纸,手腕悬空,一管毛笔在她指尖流转,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镜头拉近,一行楷书跃然纸上。 写得一般,但飘过的弹幕却纷纷叫好。 刷了小半年短视频,陈小苗自然知道女人是在直播,只要观众多,每月能赚不少钱。 自从代笔“财路”被断后,她心里总不得劲。 如今瞅见这女人写写字就能赚钱,不免心思微动。 不过稍作思考,便打消念头。 一来上次和孙瑶拍短视频,陆远有过提醒。 二来画面中女人直播标题虽是“书法评鉴”,但又露香肩又露大腿的,陈小苗哪会不知道观众在看啥…… 关掉手机,陈小苗心痒,手也跟着痒。 那股子被董老板“抛弃”后无处安放的失落感,和眼瞅着别人靠写字就能赚钱的羡慕劲儿,混在一块儿,在她心里头跟猫爪子挠似的。 最后实在忍不住,干脆重新拿出笔墨纸砚一一铺开。 宣纸雪白,墨锭乌黑。 她悬起手腕,饱蘸浓墨的笔尖在雪白的纸面上轻轻落下。 是苏东坡的《赤壁赋》。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笔走龙蛇,墨迹淋漓。 一篇赋写完,她掷笔于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胸中郁结之气尽数倾泻于笔端,通体舒畅。 瞅着纸上那酣畅淋漓的字迹,她满意地点点头,觉着自个儿的笔力似乎又有精进。 可这股子畅快劲儿没持续多久,便被心底涌上的空落感冲得一干二净。 写得再好,又有啥用哩? 她能跟谁分享这份欢喜? 她捧着自个儿的“大作”,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门口。 陆远正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屏幕跟吕磊交谈着什么,神情专注。 陈小苗在门口站了会儿,想了想,还是没出声打搅。 其实她也明白,陆远压根不懂书法。 反正只要是她写的,陆远瞅见都会竖起大拇指夸一句“厉害”! 那种感觉,跟师傅当年指点她哪个字“力道不够”,哪个字“失了风骨”,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重新将《赤壁赋》放下,抿抿嘴,拿起搁在一旁的手机。 心里头那股强烈的分享欲,跟雨后的春笋似的,一个劲地往外冒,咋也摁不住。 只要不露脸,应当就没事吧…… 陈小苗琢磨着打开手机,仔仔细细拍下自个儿刚写的《赤壁赋》。 又按照软件上的提示,胡乱配了首听着挺有气势的古风曲子,剪辑成十几秒的短视频,发了上去。 标题:《随便练练手,大伙评价评价》。 传完视频,她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既有点小期盼,又有点怕被人笑话,,隔几分钟就摸出手机瞅一眼。 中午过后。 陈小苗再一次打开手机,瞅着视频孤零零的“20”点赞,和始终挂0的评论区,心里头的滋味五味杂陈。 是俺写得不够好吗? 想当年在观里,大伙都夸她有灵气,是块写字的好料子。 陈小苗心里不服气,又重新铺开一张宣纸,凝神静气,浩浩荡荡地又写上一篇《归去来兮辞》。 这次她拍得更用心,还特地调整了光线,让纸上的墨迹瞧着更有质感。 结果到了晚上,数据依旧惨淡得可怜。 临到睡觉前,陈小苗躺在床上,最后一次不甘心地打开手机。 第114章 老公! 第114章 老公! 身份证照片上传成功,银行卡号填写完毕。 成了! 陈小苗长舒一口气,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要是真拿了奖金,该怎么在陆远面前炫耀。 私信里,“王会长”又发来消息,对她的果决大加赞赏,还说等收到她的作品,一定会在终审评委面前为她美言几句。 陈小苗笑得合不拢嘴,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王会长充满了感激和敬意。 之后她将《赤壁赋》小心翼翼卷好,装进一个硬纸筒里,兴冲冲地跑去快递站,按照王会长给的地址寄过去。 做完一切,便只剩下对比赛结果的美好憧憬。 日子一晃,便进了五月。 这日陈小苗在厨房里捣鼓许久,过年时囤下的干货粮油,到如今消耗得七七八八。 她探出个脑袋,冲着客厅喊:“陆远,咱得去趟超市哩。” “行。” 陆远应了一声,从沙发上起身,随手捞起车钥匙。 如今再去超市,主导权已经彻底被陈小苗掌握。 推着购物车穿梭在货架间,陈小苗俨然一副当家主妇的派头。 买个酱油都能把货架上十几个牌子挨个对比一遍,嘴里念念有词。 “陆远恁瞅,这个说配料表里有‘谷氨酸钠’,就是味精,不好。” “这个是酿造的,但是氨基酸态氮含量不够高,鲜味儿不足。” “诶!这个中!纯粮食酿造,还没添加剂,虽然贵了两块钱,但是划算!” 她不厌其烦地絮叨着从短视频上学来的各种“冷知识”,从调味品到生鲜蔬菜,再到日用百货,每一样东西都要经过她的严苛“审查”。 陆远跟在后头双手插兜,也不催,就笑呵呵地瞅着她。 两人逛上足足一个多钟头,堆满购物车。 结账时,收银员最后报出总额:“您好,一共七百六十一块。” “给。” 陈小苗熟练地摸出手机,打开二维码递过去。 “滴——” 收银台机器却发出一声短促音,陈小苗手机弹出余额不足的提醒。 “余额不足?” 陈小苗一愣。 她银行卡里林林总总将近十万块呢,咋会不够付这几百块钱? “是不是弄错了,恁再扫一回试试?” 陈小苗确认一眼自个儿选的付款银行卡,没选错。 “好的。” 收银员再次扫码。 “滴——” 还是同样的提示音,手机再次弹出余额不足的提醒。 陈小苗捏着手机,愣愣地杵在原地,后头排队的人已经开始投来不耐烦的目光。 陆远赶紧上前一步将她揽到身后,拿出自己的手机:“用我的付吧。” 他迅速结账,牵起还处在呆滞状态的陈小苗离开超市。 “来,手机给我。” 陆远将购物袋放进后备箱,从陈小苗手里拿过手机,点开银行app,进入余额查询页面。 余额显示:672。 陈小苗看着屏幕上刺眼的数字,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耳朵里嗡嗡直响。 下一秒,便两眼一黑。 …… 五天后 陈小苗裹着薄被,躺在床上,小脸蜡黄,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 五天前回来后,陈小苗跟丢了魂儿似的,一病不起。 浑身没劲,吃不下东西,整个人蔫得像棵被霜打烂了的小白菜。 “来,喝点汤。” 陆远扶着陈小苗坐起,用勺子舀起一勺清亮的汤,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陈小苗木讷地张开嘴,汤顺着喉咙滑下去,胃里暖了些,可心里头那块大窟窿却怎么也填不满。 喂完小半碗汤,陆远放下碗,摸摸她的额头,柔声问:“好点没?” “俺……” 陈小苗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喉咙里堵得慌。 支支吾吾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行了,别想了。” 陆远安抚道:“钱没了就没了,咱家现在不缺那几万块。 警察叔叔不是也说了么,他们已经立案,会尽快处理。 等抓到那个骗子,钱就回来了。” 陈小苗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陆远怀里,强忍着没哭出声。 “叮咚——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 “我去开门,你好好歇着,啥也别想。” 陆远起身走出卧室,顺手带上门。 来的是吕鑫和周勤。 吕鑫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黑色运动服,表情一如既往的冷硬;周勤则提着公文包,一身笔挺的西装,显得精明干练。 “老板。” 两人齐声问好。 陆远怕里头的陈小苗听见,冲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楼下。 “出去说。” 三人一前一后来到小区物业的办公室。 吕鑫进门招招手,屋内人立马哈腰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门。 陆远在沙发上坐下,看向周勤:“警方那边怎么说?” 周勤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还是那套官方说辞,说这类案件涉及跨境操作,资金流向复杂,侦破难度大,让我们等消息。 总之,官方渠道追回来的概率不大。” 结果在陆远的意料之中,他点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的吕鑫。 “查到了吗?” “查到了。” 吕鑫点点头:“对方是个团队,主要针对国内有所谓艺术追求的中老年人。 他们会冒充行家,给目标足够的认同感和吹捧,让对方掉以轻心。 然后再以参加比赛、作品入选展览等名义,骗取报名费和个人信息,将账户里的钱洗走。 估计他们刚开始,把陈小姐也当成了那种附庸风雅、爱炫耀自己书法的老头。” 陆远继续问:“人能找到吗?” “不难。” 吕鑫轻松笑笑,在他看来这算不上什么大事。 “我们在当地有产业投资,和政府关系一直不错,人已经锁定,不过想通过正规途径引渡回国怕是很麻烦。” 陆远摆了摆手,没再多话。 “明白老板。” 吕鑫心领神会。 钱是小事,可陈小苗大病五日这笔账,总得找人算清楚。 送走吕鑫和周勤,陆远没有急着上楼。 等待晚风吹散了身上的戾气,他才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温和微笑。 推开卧室门,陆远大步走过去,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小苗,告诉你个好消息!” 陈小苗抬起红肿的眼,有气无力地瞅着他。 “啥好消息哩?” “骗子抓到啦!” “真……真嘞假嘞?” “我还能骗你不成?” 陆远在她床边坐下,绘声绘色地把刚刚从吕鑫那里听来的话,掐头去尾,改编成了一个警方雷霆出击、神速破案的英雄故事。 陈小苗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最后,关注点却歪了。 “意思是,他们一开始把俺当成老头哩?” “难道不是吗?” “恁才老!” 陈小苗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病恹恹的劲儿瞬间去了一半。 她抡起小拳头轻轻捶向陆远:“俺才十八哩!” “好好好,是是是。” 陆远乐不可支,抓住她的手:“一点都不老,也就民国十三年生的,满打满算一百来岁。” “恁讨厌哩!” 陈小苗这下是真恼了,抓起身后的枕头就朝他砸了过去。 陆远稳稳接住,笑呵呵地把她连人带枕头一块儿搂进怀里,好声好气地哄上几句。 闻着男人身上熟悉安心的气味,陈小苗那股子气也消了。 她靠在陆远胸口,闷闷地问:“那人抓到了,俺的钱能回来不?” “你自己打开手机看看不就知道了?” 陆远揉了揉她的脑袋。 陈小苗将信将疑地摸过手机,哆哆嗦嗦地点开银行app。 当她看清余额那一长串熟悉的数字时,眼睛瞪得溜圆。 一分都不少! “呀——!” 她欣喜若狂地惊呼一声,跟打了鸡血似的,从床上一蹦而起,前几天的病气和委屈一扫而空,瞬间满血复活。 陆远抬手在她脑门上重重一敲,板起脸严肃问:“长记性了没?” 陈小苗在床上乖乖跪坐,双手平放在大腿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长记性哩!俺以后再也不在网上跟陌生人瞎聊,谁夸俺都不好使!” “确定?” “确定,三清在上,俺发誓!” 陈小苗竖起三根手指,举到耳边,一脸庄重。 “俺陈小苗对天发誓,以后再在网上轻信别人,就……就罚俺一辈子给陆远当牛做马!” 陆远被逗得一愣,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陈小苗。 “这是啥哩?” 陆远干脆拆开信封,取出里头一张印着烫金大字的信纸,清清嗓子,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念起来。 “尊敬的陈小苗同学:你好!经书法家协会评审委员会严格评审,你的书法作品《归去来兮辞》于众多参赛作品中脱颖而出,荣获全国青年组书法金奖。 特此通知,并诚挚邀请你于五月十日,前往首都参加颁奖典礼……” 收起信纸,陆远冲陈小苗耸耸肩,眨眨眼。 “这几天某些人失魂落魄,我瞧着怪可怜的,顺手把她那幅字送到首都去参赛。没想到啊没想到,还真能拿个金奖回来……” 话音未落,一个香软的身影猛地扑过来。 陈小苗从床上一跃而起,蹦到陆远身上,双腿盘住他腰,双臂紧紧地搂住他脖颈。 “吧唧!” 带着湿润和欣喜的吻,结结实实地印在陆远脸上。 姑娘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滚烫的气息吹得男人耳朵痒痒。 “谢谢,陆……” 陈小苗忽得顿住,转而羞涩喃喃。 “谢谢……老公。” (本章完) 第115章 比糖葫芦还甜 第115章 比葫芦还甜 算上刚穿过来那回,这已经是陈小苗第三次来首都。 吕磊安排的酒店在二环内,闹中取静的一处四合院式酒店。 推开窗,就能瞅见灰瓦屋顶和院里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 一进酒店房间,陈小苗整个人往床上一瘫,舒坦地滚上两圈,前段日子的阴霾被抛到九霄云外。 “陆远,恁快来试试,这床比咱家的软和!” 她趴在床沿,冲着正在放行李的陆远招手。 陆远在床边坐下,伸手捏捏她气色红润的脸蛋。 “出息。” 陈小苗嘿嘿一笑,顺势滚进他怀里,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儿。 两人没急着出门,先在酒店里歇了半天,倒了倒乏。 等到太阳没那么毒了,陆远才领着陈小苗出门溜达。 酒店离着后海不远,两人便顺着胡同慢悠悠地往那边走。 灰墙灰瓦,门口蹲着石狮子,墙头上探出绿油油的爬山虎。 陈小苗瞅着巷子,觉得跟她小时候在镇上见过的富贵人家差不多,忍不住感慨。 “那会儿俺师傅常说,等仗打完,就带俺来北平逛庙会,吃葫芦。” 陆远没接话,牵着她的手紧了紧。 走着走着,一阵甜腻的焦香气飘来。 “葫芦——冰葫芦——” 推着自行车的老师傅,车后座上插着个巨大的草靶子,靶子上是几十串红彤彤、亮晶晶的葫芦,在阳光下色泽诱人。 陈小苗眼珠子瞬间黏了上去,脚下也跟生根似的,挪不动道。 陆远瞧她那副馋样,心里直乐,牵着她走过去:“师傅,来一串山楂的。” “好嘞!” 老师傅手脚麻利地抽下一串递过来,陆远扫码付了钱。 陈小苗捧着那串比她小臂还长的葫芦,先是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外头的衣,甜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 然后“咔嚓”一口,咬下半颗山楂。 酸甜冰凉的滋味在嘴里炸开,她满足地长叹一声,含糊不清地对陆远念叨:“好吃!个头比俺小时候在庙会上见过的大多哩!” 她吃得认真,像只囤食的小松鼠,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恁也吃?” 陈小苗举起葫芦递到陆远嘴边。 “你吃吧,我吃不惯酸。” “不酸哩,甜得很!” 陈小苗坚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瞅着他。 陆远拗不过,只好张嘴咬下一颗。 衣清脆,山楂果肉绵软,甜腻的味道混着丝丝清酸。 “咋样?” “嗯,还行。” 陈小苗满意地收回手,自个儿宝贝似的继续啃。 一串葫芦,她愣是吃了十几分钟,连山楂籽上沾的那点果肉都用门牙刮得干干净净,最后才意犹未尽地把竹签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穿过几条胡同,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出现在眼前,岸边杨柳依依,酒吧和咖啡馆的招牌鳞次栉比。 游人如织,喧闹声、音乐声混杂在一块儿,扑面而来。 “这……这咋恁多人哩?跟赶集似的。” “这儿是景点,人当然多。” 陆远护着她,在拥挤的人潮里往前走。 岸边有许多小摊,卖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画着京剧脸谱的泥人,印着“中华首都”的文化衫,还有各种闪闪发光的小饰品。 陈小苗瞅着新鲜,东看看西摸摸,可一问价钱,立马把东西放下。 一个巴掌大的小风车,就要二十块。 “抢钱哩!” 她拉着陆远走开,小声嘀咕:“这玩意儿俺自个儿拿高粱秆都能扎,哪值恁多钱。” 陆远吐槽道:“没办法,京城地段,狗撒泡尿都金贵。” 两人沿着湖边溜达,瞅见不少人在坐船,那种老式的摇橹船,慢悠悠地在湖心荡漾。 陈小苗盯着湖面,有些意动。 陆远见状拉着她到租船处,扫码付了押金,挑了艘最常见的小蓝船。 船儿悠悠地驶离岸边。 陈小苗突然开口:“陆远,俺问恁个事儿。” “说。” 陆远靠在船尾,闲适地把着舵。 “后天俺真要上台去领奖哩?” 陈小苗抠着手指头,小脸上满是纠结:“要是让俺说话,俺该说点啥哩?底下恁多人瞅着,俺怕说错话给恁丢人。” “这有什么好怕的。” 陆远浑不在意地笑笑:“你想说啥就说啥,哪怕上去就说一句‘谢谢’,也没人管你。” 他顿了顿,又半开玩笑地补充。 “实在不知道说啥,就学电视里头那些明星。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评委,感谢书法协会,最后再重点感谢一下你家属,也就是你老公我。” “恁净不正经!” 陈小苗被陆远逗得一乐,心里紧张散去大半。 可她还是想不通,疑惑嘟囔:“陆远,恁说他们咋就突然看上俺的字哩?” “那还用问?” 陆远语气笃定:“当然是你写得好,是金子在哪儿都能发光!” 他总不能告诉陈小苗,报名日期早在一个月前截止。 可没办法,谁让她有个“赞助商”老公呢。 吕磊一个电话打过去,以公司的名义给首都书法家协会赞助了一笔“青年人才发展基金”,协会那边立马就增设一个“特别推荐”名额。 当然,以陈小苗那幅《归去来兮辞》的水平,拿个青年组的奖,算是绰绰有余。 陈小苗听得嘿嘿直乐,拍拍胸脯道:“后天拿到奖金,俺请恁上全聚德!” “我又不稀罕那鸭子,来点实际的。” “吃鸭子还不实际?” 船来到湖面中央,陆远凑过去,压低声音。 “再叫一声来听听。” “叫……叫啥哩?” 陈小苗隐约猜到了什么,脸红得跟刚吃那串葫芦似的。 “那俩字,忘了?” “俺……俺那是……”陈小苗支支吾吾:“那不是一回事哩!那会儿俺不是……一时激动嘛。” “以后都得这么叫,提前适应适应。” 陆远伸手去捏她的脸,被她偏头躲开。 “恁……恁不害臊!” 陈小苗瞪大羞恼的眸子。 陆远也不恼,长臂一伸将人捞进怀里,低头在她耳边哄着。 “叫一声吗……下了船还带你去吃葫芦,吃两串。”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陈小苗浑身都软了,最后蚊子哼哼似的,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两个字。 “老……公。” (本章完) 第116章 俺从东土大唐而来 第116章 俺从东土大唐而来 从首都回来,江城已经彻底入了夏。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黏腻湿热的潮气,知了在窗外的香樟树上扯着嗓子,叫得人心烦意乱。 陈小苗的奖杯和获奖证书,被陆远郑重其事地摆在客厅最显眼的电视柜上。 “别说,摆在这儿还真像那么回事。” 陆远抱着胳膊,煞有介事地点评道:“指不定咱家以后真能出个大书法家,以后摆得多了,家里来客人进门就能瞅见,多有面子。” “恁又拿俺寻开心!” 陈小苗听得满心窘迫,转身一溜烟钻进了厨房。 天气越来越热,陈小苗脱下长袖长裤,换上清凉的短袖和短裤。 宽松的质t恤开始遮不住少女日渐玲珑的曲线。 原本纤细瘦弱的骨架上,像是铺上了一层软玉温香,该有的地方都悄然丰盈起来。 露在外头的胳膊和腿,白得像刚剥壳的荔枝,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这丫头年龄到底真的假的? 瞧着分明就是个正在发育的高中生,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鲜活水灵的劲。 陆远正窝在沙发里看财经新闻,身边轻轻一陷,传来一股馨香的沐浴露味。 刚冲完凉的陈小苗将手机递到他跟前:“陆远恁瞅,宋佳姐这是跑哪儿耍去哩?” 屏幕上是宋佳的朋友圈,九宫格的照片里,碧海蓝天,沙滩椰林。 宋佳一身白裙,戴着大大的墨镜,笑容灿烂张扬。 陆远分析道:“估计是躲相亲吧。” “可她不是没找着活儿干嘛,哪来恁多钱到处跑哩?” 陈小苗的关注点总是很实际。 这碧海蓝天的好地方,销肯定小不了。 陆远笑笑,没细说。 宋佳当“叛徒”那阵估计赚得不少,应该还能挥霍挺长一段时间。 突然,陆远发现陈小苗视线正直勾勾盯着那片无垠的蓝色海洋,显出一种近乎痴迷的向往。 陆远试探问:“小苗,你没见过海?” 陈小苗回过神,摇摇头:“没哩,俺只听师傅说过。” “你师傅?” “嗯!” 陈小苗回忆道:“师傅说海是天底下最大的一面镜子,风平浪静的时候,能照出天上的云彩和飞鸟,蓝汪汪的,比染布用的大靛缸还好看。” “想去看看吗,准备准备,明儿动身。” “啊?恁快!” “咱现在有钱又有闲,想去哪儿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那俺去收拾东西!” 话音未落,陈小苗已经蹦蹦跳跳冲进卧室。 看着她雀跃的背影,随着蹦跳而上下晃动的纤细腰肢、愈发挺翘的臀线,以及裙下白皙柔嫩的小腿…… 陆远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去海边好啊,去海边。 …… 二人出行的地点定在泰国。 一来那边免签,省去办签证的麻烦,正好领着陈小苗开眼看看世界。 二来,按吕磊的说法,自家新开发的海岸别墅酒店刚完工不久,尚未正式对外营业,陆远正好可以去试住几晚,体验体验。 飞机落地,热浪扑面而来。 陈小苗跟在陆远身后,好奇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与国内截然不同的文字,相似但又区别明显的面孔,都让她感到新奇不已。 走出大厅,一位穿着当地特色裙装,气质干练的年轻女人快步迎上来。 “萨瓦迪卡……陆总,陈小姐,一路辛苦。” 女人双手合十,用流利的中文问好,脸上挂着职业而亲切的微笑:“我是酒店的总经理,朵麦。” “萨瓦迪卡,朵麦经理。” 陆远点点头,简单回应。 朵麦引导两人坐上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示意司机开车,顺带开始介绍。 “酒店的基础设施已经全部完工,目前正在内部试运营,下周会正式对外开放,您和陈小姐是酒店接待的第一批贵客。” 车子驶离市区,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南。 窗外的景色,从喧闹的街市,逐渐变为摇曳的椰林和蔚蓝的大海。 最终,车子在一处隐蔽的度假村大门前停下。 酒店的别墅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每一栋都拥有绝佳的私密性和视野。 随着朵麦推开厚重的柚木大门,开阔的庭院曝露在二人眼前,院中镶嵌着一弯无边泳池,池水映着天光云影。 来到客厅,整面墙的落地玻璃,将窗外的景色毫无保留地迎了进来。 近处是细腻如白的私人沙滩,远处是层次分明、由浅葱到靛蓝的无垠大海,海天一色,壮阔得让人失语。 整个海湾空无一人,仿佛是独属于他们的世界。 “呀……” 陈小苗怔怔地站在落地窗前,嘴巴微微张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师傅口中那面“天底下最大的镜子”,就这么毫无征兆、完整地铺展在她眼前。 她下意识地踢掉脚上的凉鞋,光着脚丫,拉开玻璃门就冲了出去。 柔软滚烫的细沙包裹住她的脚趾,她踉踉跄跄地跑到海边,任由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乱她的头发。 她朝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嘶吼。 “啊——!” 来到新世界后的种种情绪,仿佛都在这一声呐喊中,被海风卷走,消散得无影无踪。 陆远站在陈小苗身后不远处,静静矗立。 看着那个在沙滩上奔跑、跳跃、像个孩子一样欢呼的身影,他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而开阔。 “你不下海游游?”他笑着走上前。 陈小苗晃晃脑袋,在浪边缘来回踩着水,却不敢再往前一步。 玩闹了一阵,她跑回陆远身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俺是只旱鸭子,在边上过过眼瘾就中。” 两人在别墅里安顿休息片刻,很快服务生推着餐车,送来丰盛的泰式午餐。 冬阴功汤的酸辣,咖喱蟹的鲜甜,芒果糯米饭的香糯,每一种味道对陈小苗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 服务生恭敬询问:“陆总,陈小姐,请问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吗?” 陆远擦擦嘴,吩咐道:“帮我准备一辆摩托车,下午我们想出去逛逛。” 等到日头稍稍退却,二人驱车离开酒店。 海风迎面扑来,带着咸湿的暖意。 蔚蓝的大海就在公路的另一侧,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铺了一层碎钻。 “陆远!恁开快点!再快点哩!” 陈小苗在陆远耳边大声喊着,声音被风吹得散乱。 “坐稳了!” 陆远朗声一笑,手腕又加了些力道。 小摩托欢快地向前冲去,陈小苗的笑声像一串银铃,洒在蜿蜒的海岸线上。 两人没有目的地,就这么顺着公路一直开。 路过一片开阔的海滩,上头支着五颜六色的遮阳伞,许多穿着清凉的人在沙滩上晒太阳,还有的在水里扑腾。 陈小苗羞得捂住眼睛,小声嘀咕:“他们咋都恁不害臊哩?穿得跟没穿似的。” 陆远闻言,闷声直笑。 又往前开了一段,公路拐向内陆,热闹的景象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绿油油的田野和低矮的民居。 空气里海的咸味淡了,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陆远减慢车速,拐进一条小路,一个热闹的本地集市出现在眼前。 集市不大,但人声鼎沸,充满活色生香的烟火气。 陆远找了个空地停好车,牵着她的手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 陈小苗像只进了米仓的小老鼠,东瞅瞅西望望,被一个卖鲜榨果汁的小摊吸引走注意。 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女人,见他们过来,热情地用生硬的中文招呼:“你好,喝水,好喝!” 摊位上摆满了各种水果,芒果、菠萝、西瓜……都切好了放在冰块上。 陆远指了指一个绿色的果子:“那个,来两杯。” 摊主麻利地把果肉和冰块一同倒进搅拌机,轰隆隆一阵响,两杯翠绿的果汁便递了过来。 陈小苗捧着冰凉的杯子,猛地吸上一口,清甜又带着点微酸的奇特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 “好喝!” 她眼睛一亮,又“咕咚咕咚”吸上好几大口,冰凉汁水入喉驱散走暑气,让人浑身舒坦。 两人边走边喝,陈小苗的目光又被一个卖烤串的摊子勾了去。 那摊主是个精瘦的小伙,见两人走近,指着烤架上的肉串,嘴里依旧是蹩脚的中文。 “鸡肉,好吃,十块,一串。” 付了钱,摊主将烤好的肉串刷上一层酱料,用纸包着递过来。 陈小苗接过一串,吹了吹,试探着咬上一小口。 鸡肉烤得外皮微焦,里头却鲜嫩多汁,配上酸甜微辣的酱汁,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中!好吃!” 陈小苗吃得满嘴酱汁。 陆远在一旁笑呵呵看着,等她吃完一串,又把手里另一串递过去。 “恁咋不吃哩?” “看你吃比我自己吃还香。” 陆远抽出纸巾,帮她擦掉嘴角的油光,动作自然又熟稔。 陈小苗低着头继续小口小口地啃肉串,耳根子却悄悄红了。 穿过集市,前方的路变得愈发僻静。 路边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寺庙,红瓦金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几个穿着橙色僧袍的僧人安静地扫着地上落叶。 “进去看看不?” “中!” 陆远将摩托车停在寺庙外的树荫下。 两人走进去,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来,喧闹和燥热仿佛都被隔绝在了墙外。 陈小苗没见过这种形制的庙宇,好奇地打量着殿内供奉的金身佛像。 她学着先前在路边看到的本地人的样子,脱了鞋,赤脚走上殿前的木台,双手合十,对着佛像拜了拜。 “你个道士拜佛干嘛?” 陆远在她身后轻声问。 “不是拜佛!” 陈小苗回过头,严肃纠正。 “俺就是跟菩萨打个招呼,告诉他俺是从东土大唐过来……在他这儿借地歇歇脚。” (本章完) 第117章 从不空军! 第117章 从不空军! 从集市回到酒店,已是傍晚。 晚霞将半边天都烧成橘红色,海面倒映着瑰丽的光。 陆远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家居服,正靠在客厅沙发上回复消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睁开眼,便瞧见陈小苗像只蝴蝶似的,蹦蹦跳跳地转到他跟前。 她身上换了一套当地特色的筒裙,明艳的姜黄色,上头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纹样。 布料紧紧地裹着少女初具规模的身段,勾勒青涩诱人曲线,下方露出白皙纤细的腰肢。 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鬓边还别了一朵娇艳的鸡蛋。 配上她那张又纯又媚的小脸,整个人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异域神女,带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儿,偏偏眼角眉梢又透着勾人的风情。 “陆远,恁瞅瞅,好看不?” 陈小苗在陆远跟前转上个圈,裙摆荡开一朵漂亮的弧。 陆远面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遍,慢悠悠地点点头。 “嗯,人靠衣装,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啥叫像那么回事儿哩!” 陈小苗不满地鼓起腮帮,身子凑过去:“刚才俺去试衣裳,那个朵麦经理可热情哩,还给俺拿了好几块布,说是下水穿的。” “下水穿的?”陆远眼睛一亮,坐直身子:“那你没试试?” “试啥哩,羞死个人!” 陈小苗小声嘟囔:“俺才不试哩,俺又不下水。” 陆远眼里的光瞬间黯淡,嘴角撇了撇,唉声叹气。 都来海边了,咋就不下水呢…… 陈小苗继续自顾自地吐槽。 “俺瞅着那布料,前头就一块三角,后头更少,就一根绳……穿上肯定连屁股蛋都包不住,还会露出来……” 她下意识低头,像在瞅着自个肚脐眼,或者更下面。 陆远笑呵呵问:“露出来什么?” “没……没啥哩!” 陈小苗脸“腾”一下红透,从沙发上弹起来,转身就往卧室跑。 第二天一早,陆远也换上了一身当地的行头,宽松的麻衬衫配着长裤,瞧着闲适又自在。 再找来一串深褐色的佛珠,有一搭没一搭地盘着,倒真有几分入乡随俗的架势。 房间,无论是酒店的服务生,还是路上的本地居民。 今天只要一瞧见他们,都会立刻停下脚步,双手合十,恭敬地冲着二人弯腰行礼,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问候语。 陈小苗被这阵仗搞得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学着他们的样子,笨拙地回礼。 等走远了些,她才扯扯陆远袖子,好奇问:“陆远,他们咋都对咱恁客气哩?” 陆远把玩着手里的佛珠,轻笑一声:“估计是朵麦昨天放风出去了,让底下人都注意点。” “注意啥哩?” “注意别得罪我这个大老板啊。” “他们为啥怕得罪恁?” 陆远停下脚步,指了指远处正在修建的崭新码头,又指了指海岸线上连绵成片的度假酒店,语气平淡地解释。 “这片地方,在十年前还是一片没人要的荒滩。 是我外公跟当地官府合作发展旅游……修酒店、建码头、铺公路,才让他们大多数人有就业机会。” 按照吕磊的说法,这地是泰国近十年新起势的旅游海岸,陈树是最大也是最早的投资方。 如今陆远过来,纯属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陈小苗歪着脑袋,琢磨好一会儿,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最后恍然大悟,得出结论。 “俺懂哩!以前是小树哥,现在是恁,成他们的地主老爷嘞!” “……” 陆远下意识就想反驳,可又挑不出毛病。 他轻轻咳嗽两声:“小苗,现在地主可不是个好词,别扣我头上。” “那说啥哩?” “要说人民企业家!” “晓得哩。” 地主就是人民企业家 陈小苗在心头默默记下。 …… 来到码头,一艘漂亮的白色长尾船早已等候在岸边,船夫看见两人,赶忙迎上来,又是连声的“萨瓦迪卡”。 船儿悠悠驶离码头,朝着一望无垠的深蓝色海域开去。 船夫将船开到一处合适的钓点抛下锚,拿出两套崭新的渔具递给陆远,并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作为老钓鱼佬,陆远淡定摆摆手,开始自己始往鱼钩上挂饵。 陈小苗头一回见识这阵仗,好奇地凑过去,瞅着那些在桶里活蹦乱跳的小虾,又瞅瞅陆远手里的鱼竿,跃跃欲试。 “恁这个咋弄哩?俺也想试试。” “坐好别动就行,看我给你钓条大鱼上来,晚上加餐。” 陆远把挂好饵的鱼线甩进海里,好整以暇地靠在船舷边。 陈小苗学着他的样子,拿起另一根鱼竿,笨手笨脚地挂上虾饵,使出吃奶的劲儿,把鱼线抛了出去。 结果用力过猛,鱼线“嗖”地一声飞出去,却只落在了离船不远的地方,溅起一小朵水。 “噗嗤。” 陆远没忍住,笑出了声。 陈小苗小脸一红,不服气地瞪他一眼。 两人就这么一人一根竿,静静地等着。 可等了足有半个钟头,海面上风平浪静,两根鱼竿皆是纹丝不动。 陈小苗最先沉不住气,把鱼竿搁在船舷上,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瞅着碧蓝的海水。 “陆远,这鱼咋都不上钩哩,它们是不是今天吃饱了?” “钓鱼得有耐心。” “俺没耐心。” 陈小苗收起鱼竿,稍稍移动方位,再次抛下一杆。 这次不过数分钟,她手里的鱼竿猛地往下一沉,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差点将她整个人都拽进海里。 “呀!动了动了!” 陈小苗反应过来,死死抓住鱼竿,兴奋大叫:“陆远!快!有鱼!有鱼上钩哩!” 陆远也赶紧上前帮她扶住鱼竿,提醒道:“别急,慢慢收线!” 陈小苗手上使劲,脸都憋红了,跟水下的大家伙展开了拉锯战。 船夫也过来帮忙,嘴里用不标准的中文喊话。 “慢点!慢点!大鱼!是大鱼!” 折腾了足足十几分钟,一条银光闪闪的大鱼被拽出水面,在甲板上活蹦乱跳。 那鱼足有半米多长,身子肥硕,瞧着少说也有二十来斤。 陈小苗得意叉腰,冲陆远扬扬下巴,要再给她一条狐狸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陆远,恁的鱼咋还没动静哩,是不是嫌恁挂的虾米不香?” 陆远瞅着那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又瞅瞅自个儿纹丝不动的鱼竿,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地摆摆手。 “别急,钓鱼讲究得是心平气和。” 不就是新手大保底吗,谁还没经历过! 可接下来,陆远彻底不淡定了。 陈小苗把鱼竿重新甩进海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没到十分钟,那鱼竿又是一个标准的大鞠躬。 “又来哩!又来哩!” 又是一番人仰马翻的折腾,一条个头稍小些的海鱼被拽了上来。 再下竿,又是不到十分钟,又中一条! …… 一个多小时过去,陆远身旁水箱空空如也,而陈小苗水箱里躺着四五条大小不一、种类不一的鱼。 陆远心里直犯嘀咕。 这丫头……难道钓鱼也是个天才? 他干脆把自个儿的鱼竿往旁边一搁,抱起胳膊,眯眼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陈小苗每次抛竿之前,都不是直接甩出去,而是会先将鱼竿夹在胳膊下,空出来的右手飞快地掐动几下手指,嘴皮子也跟着无声地翕动。 等一套流程走完,她才会选定方位,像模像样地把鱼线抛出去。 好家伙! 还能这么玩? 陆远当即上前一步,拆穿道:“好你个浓眉大眼的陈小苗,我说怎么回事呢,竟然作弊!” “俺没有!” 陈小苗梗着脖子,摆出一脸“俺听不懂恁在说啥”的表情。 “老实交代,你每次抛竿前是不是都偷偷算上一卦。” “恁血口喷人,凭空污俺清白!” “好吧,你厉害。” 陆远看她那又羞又犟的样儿,也不忍心再逗,干脆举手投降。 “行行行……咱两口子,没必要非争个输赢。” 他话锋一转,凑过去表情谄媚讨好:“那个小苗……商量个事儿呗,下次我跟赵强他们去水库钓鱼,你能不能帮帮忙?” 陈小苗提着鱼竿清清嗓子,慢悠悠道:“那得看俺心情中不中哩。” 说完,她仰起沾着点点海水、被阳光晒得微红的小脸凑到陆远面前,白皙的脖颈拉出一条优美的弧线。 陆远心领神会,低头“吧唧”一口。 “中不中?” “嗯……中!” (本章完) 第118章 折臂翁 第118章 折臂翁 长尾船缓缓靠岸,陈小苗一手叉腰,一手提着半箱活蹦乱跳的“战利品”,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最前头。 陆远跟在她后头,两手空空,脸上笑容三分无奈七分宠溺。 回到酒店,朵麦在门口迎接,上前奉承:“哇哦……陆总技术不错诶,今儿风浪不小,还能钓上来这么多。” 在外人面前,陈小苗从不驳男人面子,沉声默认。 陆远无奈笑笑,吩咐道:“挑几条口味好的,晚上让厨房做了。” “好的陆总。” 朵麦点头应下,随即又转向陈小苗,态度愈发殷勤:“陈小姐,您看这些鱼,是想清蒸、红烧,还是做成泰式的酸辣口味?” “俺来弄!”陈小苗来了兴致,干脆自告奋勇:“恁们这儿的锅灶,俺能用不?” 朵麦愣了愣,下意识看向陆远。 陆远倒是无所谓,见她兴致高昂,便对朵麦道:“给她安排一下,找两个厨师在旁边帮忙打下手。” “是,陆总。” 朵麦点头答应下来,转身去到厨房交代吩咐。 陆远先回房间冲了个澡,等他换了身衣服出来,陈小苗也正好端着她的“作品”回来。 一张长长的餐桌被搬到了庭院的草坪上,桌上摆着烛台和鲜。 远处是落日熔金,海浪轻拍沙滩,气氛正好。 服务生将一盘盘菜肴端上桌,除去陈小苗亲手做的两条鱼,朵麦还贴心地让人准备了其他的泰式菜肴。 一条清蒸,淋了滚油和豉油,葱丝姜丝码得整整齐齐。 另一条则做了红烧,酱汁浓郁,色泽红亮。 看得出应该是酒店厨师帮忙做的摆盘,光是模样就让人食指大动。 陆远夹了一筷子清蒸鱼肉,入口鲜嫩,火候恰到好处,不由得赞道:“手艺见长啊,陈大厨。” “没有啦,是酒店厨子厉害,调料都给俺配好哩……” 陈小苗谦虚笑笑,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本以为自己手艺不错,刚在厨房一忙活,才明白自己那点本事根本不够看,学徒都比不过…… “陆远,俺刚才在后厨,跟那个帮俺杀鱼的小兄弟聊天,他也会说咱的话哩。” “嗯,毕竟是国人开的酒店,自然会优先找会中文的。” “俺一开始还当是碰见老乡,可高兴坏哩。” 陈小苗鼓起腮帮,语气不解:“结果人家一个劲摇头,说他爷爷那辈儿从闽南过来的,他是啥……泰国华裔,只是有个中文名字。 俺就寻思着,不还是咱的人嘛,咋能说不是哩?这不是忘本嘛?” 在陈小苗朴素的观念里,祖宗在哪儿,那你就是哪儿的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陆远放下手里的餐具,温声解释道:“小苗,这事儿不能这么看。” “那咋看哩?” “你想想,你自个儿为啥从老家一路朝西跑?” 陈小苗不假思索答。 “逃难哩!家里遭灾,小鬼子又打过来,不跑就没命嘞!” “对啊。” 陆远点点头:“他们也一样,那时候家里头战乱不断,饿死人是常事,为了活命,不知道多少人背井离乡,跑到南洋这边来讨生活。” 陈小苗眨了眨眼,没说话,手里的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米饭。 陆远继续道:“后来就算把小鬼子打跑了,可世界上糟心事儿还是不少,这儿打仗,那儿闹饥荒,都不是咱们这种普通老百姓能决定的。 能在外头安个家,娶妻生子,保住一家老小的命,已经很不容易。” 他顿了顿,语气更柔和了些。 “你觉得他是忘本,可你想,隔了快一百年,经历了那么多事,他还能有个中文名字,还肯承认自己是华人的后代,这心里头啊,其实已经算是很亲近咱们了。” 陈小苗瘪了瘪嘴,闷闷地道:“都怪那些小鬼子!要不是他们,大伙儿都不用跑出来!” 陆远听笑了,摇摇头。 “账也不能全算他们头上,这世道终究还是谁的拳头大,谁说话就好使……还是那句话,落后就得挨打。” 他靠进椅背,目光投向远处海面。 “要是咱们现在能彻底恢复老祖宗汉唐那会儿的辉煌,国富民强,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厉害。 你信不信,这南洋从上到下,都得抢着说自己有华人血统,削尖了脑袋想跟咱们攀亲戚。” 陈小苗似懂非懂地“哦”上一声,脸上愤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茫然。 她忽又问:“那当年,咱们的人在南洋过得好吗?” “不太好。” 陆远摇摇头,感慨道:“在泰国的都算好了,在南洋其他地方的……” 等到他简单叙述完那段历史,陈小苗已经彻底没了胃口。 她拿起桌旁香槟,“啵”地一声拔开木塞,琥珀色的酒液哗啦啦流入高脚杯,泡沫欢腾着漫出杯沿。 仰头灌下一大口,被气泡呛得直皱眉头。 几杯下肚,她白皙的小脸渐渐染上绯红,眼神迷离起来。 陆远看着她一杯接一杯,也没拦着。 难得出来一趟,让姑娘撒撒酒疯也好。 夜色渐深,服务生悄无声息地撤走餐具。 月光如水,将沙滩照得一片银白。 醉醺醺的陈小苗来到沙滩上捡起一根树枝,手腕翻飞,开始在湿润的沙地上写起字来。 笔画遒劲,力透沙层,一笔一划都像是从胸腔里呕出来的悲怆。 此臂折来六十年,一股虽废一身全。 至今风雨阴寒夜,直到天明痛不眠。 痛不眠,终不悔,且喜老身今独在。 不然当时泸水头,身死魂飞骨不收。 应作云南望乡鬼,万人冢上哭呦呦。 六十九个字,一气呵成。 写完最后一笔,陈小苗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手里的树枝“啪嗒”一声折断。 她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仰头看着墨蓝色的夜空,长长呼出一口酒气。 “陆远……” “嗯。” “咱们还会打仗吗?” “不知道,或许吧。” “那咱们能打赢吗?” “能!” 一波白色的浪涌上沙滩,温柔地舔过那片字迹。 浪退去,沙地上的诗句模糊了一半。 又一波浪涌来,再退去。 沙滩上恢复了平整,一切消失于无…… (本章完) 第119章 归途的礼物 第119章 归途的礼物 陈小苗醉得人事不省,最后是陆远半抱半扛地把她弄回房间。 给她擦了脸和手,又喂了些温水,看着她沾着酒气沉沉睡去。 陆远坐在床边,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静静地瞧着姑娘。 他明白,南洋华人的故事不过是个引子,真正引爆她情绪的,是那些被深埋的心底记忆。 饿死在逃荒路上饿死的乡亲,在战火中消逝的师门故友。 而她就像那折臂翁,唯一能做的,是庆幸自己还活着。 可光是活着,就已耗尽她过去所有的力气。 陆远俯下身,轻轻拨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软。 他想,往后得对这丫头更好点,再好点。 …… 二人后续在泰国待了一周左右。 最后一日,天还没大亮,陈小苗就窸窸窣窣地爬起来。 陆远被她闹醒,眯着眼摸过手机一看,才刚过六点。 窗外,海平面刚泛起鱼肚白,晨光熹微。 “恁早起来弄啥哩?” 陆远忍不住学着她口音抱怨。 陈小苗正跪坐在行李箱前,拿着个小本本写写画画,闻言头也不抬。 “俺得算算,要买多少份礼。” 她咬着笔头,眉头蹙得紧紧的:“爷爷奶奶的,宋佳姐的,赵强跟他媳妇儿的……哦对,还有二百五的!” 陆远失笑,撑着手臂坐起来:“二百五一条狗,你要给它带啥?” “恁个没良心的。”陈小苗理直气壮地反驳:“上次恁出差,二百五还惦记恁呢……” 朵麦推荐的早餐店藏在一条窄巷里,门脸不大,却坐满了当地人。 塑料矮桌矮凳,一口大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香茅、咖喱和椰浆的浓郁香气。 陈小苗学着陆远的样子,点碗招牌的船面。 深褐色的汤底,细细的米粉,上头盖着嫩豆芽、炸云吞和几片薄薄的猪肉。 “咦?这味儿怪香哩!” 酸、辣、鲜、甜,层次分明地冲击着味蕾,跟陈小苗吃过的任何面食都不同。 陆远把自己碗里的炸云吞夹给她:“好吃就多吃点,一会儿买东西可是体力活。” 吃完早餐,朵麦安排的 tuk tuk车已经在巷口等着。 这种三轮摩托车装饰得里胡哨,开起来“突突”响,穿行在逐渐热闹起来的街巷里,风呼呼地往脸上扑。 集市比他们上次去的那个更大,也更拥挤。 棚顶连着棚顶,遮住日渐毒辣的阳光。 摊位上货物堆得满满当当,香料如山,干果成堆,各色水果鲜艳欲滴,还有琳琅满目的手工艺品。 “咱先从这边开始!” 陈小苗目标明确,拉着陆远就往卖食品特产的区域钻。 给爷爷奶奶,她挑的是软糯香甜的芒果干和金黄诱人的榴莲,特意选了低的。 “老人家牙口不好,吃不得太硬太甜哩。” 她仔细地看着包装说明,虽不认识泰文,却会比较图案和成色。 路过一个卖手工皂和香薰的摊子,她被那古朴的包装和天然的香气吸引。 摊主是个笑容慈祥的老奶奶,用简单的英语单词加手势努力介绍着。 陈小苗拿起一块用薰衣草和柠檬草制成的香皂,凑到鼻尖闻了闻,扭头问陆远:“这个给宋佳姐中不中?闻着就贵气,配她!” 陆远敷衍:“中中中!你眼光她肯定喜欢。” 得到肯定,陈小苗立刻开始讨价还价。 她听不懂老奶奶的话,老奶奶也听不懂她的豫州方言,但这并不妨碍双方激烈地交流。 陈小苗一会指指肥皂,一会比划数字,一会又做出“买很多”的手势,表情丰富,锲而不舍。 最终,她以满意的价格买下了好几块不同香型的香皂,还额外获赠了一小瓶香薰油。 把东西小心地放进布袋里,姑娘脸上满是得意。 “下一个,赵强跟嫂子!” 给赵强,她看中了一个用椰子壳雕成的烟灰缸,造型粗犷又别致。 “赵强抽烟,这个实用!” 给齐莉莉的则是一副精致的贝壳耳环,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 “莉莉姐打扮得时髦,这个她准喜欢!” 最后,她也没忘了二百五,果然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卖宠物零食的摊子,豪气地买上一大包泰国狗粮回去给它尝尝鲜。 一圈下来,陆远手里已经提了好几个袋子,陈小苗自己的小布包也塞得鼓鼓囊囊。 陆远问:“都齐了吧?” 陈小苗再次拿出小本本核对一遍,郑重地点点头:“齐哩!” “那回去?” “中!” 回到酒店,已是午后。 陈小苗把采购来的“战利品”一件件拿出来,摆在客厅地毯上,开始分门别类,琢磨着怎么打包。 陆远倒了杯冰水递给她:“歇会儿再弄。” “俺不累。” 陈小苗拿起给爷爷奶奶的零食包,又找了个更结实的袋子套上,生怕压碎。 陆远摇摇头,由着她去,自己靠在沙发上看她忙活。 夕阳西下时,陈小苗终于开始往行李箱里装东西。 她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衣物,那套筒裙她小心地迭好放在最上面。 买来的礼物被她用柔软的衣服隔开,妥善地安置在角落。 陆远起身想去帮她,目光无意间扫过箱底一角,动作顿住了。 在那几件迭好的家常衣物下面,隐约露出一抹陌生的、光滑的布料边角,颜色鲜亮。 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拨开上面的衣服看了一眼——那是一条未拆封的、迭得方方正正的死库水泳衣,包装上的模特身材火辣。 旁边还塞着几小块同样崭新的、色彩斑斓的薄布,看形状,像是比基尼的上衣和底裤。 陆远微微一怔,嘴角控制不住地缓缓向上勾起,漾开一抹极深的笑意。 口是心非的丫头……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几件衣服重新盖回去,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陈小苗毫无察觉,正费力地合上行李箱的盖子,嘴里还念叨着:“可得拉紧点,别半道儿散开嘞……” 陆远走上前,帮她一起压下箱盖,“咔嚓”一声锁好。 “收拾好了?” “嗯!” 陈小苗直起腰,用手背抹了把额角的细汗,心满意足地吁了口气。 “回家!” (本章完) 第120章 吃醋(上) 第120章 吃醋(上) 从泰国回来,生活重归平常。 齐莉莉已经进入预产期,陆远和陈小苗来到医院看望。 产妇齐莉莉穿着宽大的孕妇服,半躺在床上,肚子高高隆起,脸色微微浮肿,但精神头瞧着还行。 一见着陈小苗,齐莉莉就乐了,朝她招招手。 “泰国好玩不?” “还凑活吧,得空嫂子恁也可以去玩玩……” “怕是往后都没空咯。” 齐莉莉摸摸肚子,长吁感慨。 “对了,拍照片没?给我瞧瞧,让我也看看国外的海。” “啊,照相?” 陈小苗愣了愣,一脸茫然:“俺……俺没想起来这事儿……” 她光顾着看,光顾着吃,光顾着玩,压根就没想起还有“照相留念”这一茬。 齐莉莉忍不住吐槽:“你这实在丫头,哪个姑娘出去玩不拍个百八十张照片发朋友圈的。” 作为女朋友,陈小苗对所谓的“出片”没什么执念,也算帮陆远省下不少事。 两个女人在病房里叽叽喳喳聊着孕期的琐事和泰国的见闻,陆远陪着赵强在楼下超市采购待产用品。 赵强推着购物车,拿着齐莉莉列的单子,一样一样地往里头扔。 陆远跟在后头,随口问:“于洪凯给你放长假了?” “嗯。” 赵强闷声应着,从货架上拿下一大包柔巾:“说是让我安心陪产,等孩子满月了再说。” “你也别纠结了。” 陆远拍拍他的肩膀:“等嫂子坐完月子,就到我那儿去,于洪凯心里有数,不会怪你的。” 赵强停下脚步,黝黑的脸上神情复杂。 这段日子,他陪着齐莉莉算了笔账,从产检到生产,再到孩子出生后的奶粉尿布,那开销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现在兄弟肯拉他一把,面子这东西,该放下就得放下。 离开超市坐进车里,赵强系上安全带,忽又开口。 “对了,有件事儿得跟你说下。” “什么事?” “你家那老两口,最近在冷战呢,你抽空赶紧回去劝劝。” 陆远发动车子,纳闷问:“怎么了?” 赵强脸上憋着笑:“就那天,你奶奶下班回来,正巧瞅见你爷爷跟别的老太太跳广场舞。” 陆远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性质相当严重! 离开医院,两人马不停蹄赶回爷爷奶奶家。 一进门,就感觉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陆建国自个儿坐在客厅沙发上闷头抽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孙玉梅房门紧闭着,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远和陈小苗对视一眼,默契地分头行动。 “奶奶,恁别生气哩,爷爷都一把年纪了,就是活动活动筋骨,肯定没别的意思。” “他那是活动筋骨吗?我瞅着他那腰扭得比年轻小伙子还来劲!” …… “多大点事儿,你去跟奶奶服个软,不就完了?” “我服什么软?我那天就是给人临时顶个缺!你说她疑神疑鬼个什么劲儿!” …… 好说歹说,总算把老两口劝到了一张饭桌上。 饭是陈小苗现做的,四菜一汤,家常口味。 老两口还是谁也不搭理谁,就听见筷子碰碗的声响。 “我向你道歉,但我得强调一点。” 终于陆建国没忍住,率先服软开腔:“我再说一遍,我是临时顶替老李头的位置,我们那是革命友谊,纯洁得很!” 孙玉梅冷笑一声,筷子往桌上一拍:“临时顶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跟你跳舞的老太太,是你小学同桌王桂香!” 陆建国老脸一红,猴急白脸。 “都猴年马月的事了。” “反正你就是跟她跳了!” “孙玉梅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眼瞅着战火重燃,陆远和陈小苗对视一眼,满脸无奈。 …… 从爷爷奶奶家出来,天已经黑透。 两人走在小区路灯下,身影被拉得老长。 陈小苗长长舒了口气,不放心地回头瞅瞅亮着灯的窗口。 “陆远,咱就恁样走了,没事儿吧?” “没事。”陆远一脸淡定:“老夫老妻四十多年,不出一个礼拜,保证和好如初。” 陈小苗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感慨道:“咱俩以后,可不能为这点小事吵架。” 陆远挑了挑眉:“你确定?” “确定!”陈小苗仰起头,一脸笃定:“不就是跟别的老太太跳个舞嘛,小事一桩,俺可是个有肚量的女人!” 话音刚落,忽听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陆远?是陆远吗?”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毛绒外套、白色短裙,扎着双马尾的姑娘,正惊喜地朝这边小跑过来。 女孩长相甜美,化着淡妆,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陆远眯着眼瞅了半天,没认出来。 “你是……?” “哎呀,你不认识我啦?” 女孩跑到跟前,笑得眉眼弯弯,声音又甜又糯:“咱们小时候一个院的呀!你忘了,咱们还玩过家家呢!我演妈妈,你演爸爸,赵强演咱俩的儿子!” 这么一说,陆远脑子里瞬间有了印象,恍然道:“哦哦,想起来了,你是……丁彤?” “对呀!”丁彤高兴地拍了下手:“好久不见!赵强果然没说错,你真是越来越帅咯!” 陆远尴尬笑笑:“哪里哪里,你变化也挺大的。” “是吗?是不是变漂亮啦?”丁彤凑近一步,眨巴着大眼睛,半开玩笑地撒娇:“那……有没有一点点心动的感觉呀?” “咳……” 陆远干咳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刚想说点什么,眼角余光瞥到身旁的陈小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丁彤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张香喷喷的名片,塞到陆远手里,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掌心。 “我开了个剧本杀店,就在附近,有空来玩呀!” 说完,她又冲陆远俏皮地眨了眨眼,这才蹦蹦跳跳地转身跑开,粉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陆远一回头,对上陈小苗幽幽目光。 姑娘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胸口那股子邪火给压下去。 她攥紧拳头,又松开,反复几次,最后从牙缝里硬挤出两个字。 “小事!” (本章完) 第121章 吃醋(下) 第121章 吃醋(下) “就小时候一个院的,十几年没见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嗯……” “她就是爱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俺才没往心里去。” “她自来熟,逮谁都那样。” “俺晓得哩。” 絮絮叨叨解释一路,二人回到家中,各自洗漱。 陈小苗洗完澡换上睡衣,一声不吭钻进被窝,背对着躺下,把自己裹得像个蚕宝宝。 等到陆远洗完澡想凑过去,“蚕宝宝”立马往床边挪了挪,仿佛在躲什么瘟神。 陆远从后头伸出手,轻轻拍打她的肩膀。 “别吃醋了,为个不相干的人,不值当。” “俺没吃醋!” 陈小苗再次强调。 又过了许久,她重新转过身,闷闷提问:“陆远,啥是剧本杀店哩?” 陆远简单解释道:“就一群人凑一块,每人发个话本,各自扮演里头的角色。” “哦……”陈小苗拖长了调,又问:“那恁会去玩不?” 这才是正题。 陆远听笑了:“放心,我没那闲工夫,也没兴趣。” 看着姑娘依旧不忿的小脸,他干脆把话挑明了。 “今天碰上那丁彤,摆明了就是个交际,想尽法子给自个儿店里拉生意呢。” “拉生意?” “她那种女人,长得有几分姿色,性格又放得开,跟谁都能玩到一块去。很容易让男人产生错觉,觉得‘我追她有戏’,从而心甘情愿到她店里去钱捧场。” 陈小苗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那恁哩?”她还是不放心:“恁会不会也去她店里?” “瞎想啥呢。” 陆远哭笑不得,抬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赶紧睡觉。” 灯光暗下,卧室重归寂静,陈小苗心里那股无名火渐渐消散。 其实她知道陆远不可能搭理那种女人。 可一想起丁彤那副凑到陆远跟前,眨巴着眼睛撒娇的模样,心里就不舒坦。 那女人简直像没瞧见自个儿似的,明晃晃地往上贴,没半点儿姑娘家的矜持。 真是来气! 次日,陈小苗开车出门准备采购。 刚到小区大门口,车窗突然被“叩叩”敲响。 扭头一看,竟是挺着大肚子的齐莉莉。 “嫂子!” 陈小苗赶忙解开安全带下车:“咋自个儿跑来哩,有事恁打俺电话呗!” 齐莉莉摆了摆手,一点点挪进后座。 “小苗,麻烦你个事儿,送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哩?” 齐莉莉报出某西餐厅名字。 陈小苗心里犯嘀咕,嘴上还是问:“恁去那儿干吗?要吃啥俺给恁买了送过去。” “你去了就知道。” 齐莉莉靠在后座上,闭上眼,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陈小苗没再多问,发动车子,按照导航来到那家西餐厅附近,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停好车。 “嫂子,要进去不?” 齐莉莉摇摇头,眼睛死死盯着餐厅门口。 “再等等。”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吓人。 陈小苗从后视镜里看着齐莉莉紧绷的侧脸,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要出啥事。 没过多久,餐厅的玻璃门被推开。 赵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侧着身,小心翼翼地搀着一个醉醺醺的女人。 那女人整个身子都快挂在了赵强身上,脚下踉跄,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陈小苗定睛一看,瞬间目瞪口呆。 那女人正是丁彤! “嫂子,这……这肯定是误会!” 陈小苗赶紧回头解释:“赵强哥不是那样的人,俺替你下去问问他!” “不用。”齐莉莉一把按住她的胳膊,脸上笑容平淡:“小苗你送我回医院吧。” “可是……” “真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陈小苗不再多嘴,默默调转车头。 一路无话,将齐莉莉送回医院安顿好,陈小苗心急火燎地往家赶。 一进门,她就把今天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跟陆远复述一遍,末了气愤吐槽。 “那个丁彤,真不是个好东西!恁瞅瞅,这就勾搭上有妇之夫了!还是在人家媳妇儿快生的时候,简直不要脸!” 陆远听得眉头紧蹙,沉声道:“不会吧,赵强绝对不是那种人。” 对于自己发小,陆远还是了解的,干不出这种混账事。 “俺都亲眼看见哩!” 陈小苗急切道:“俩人从西餐厅出来,那女的就跟没长骨头似的缠着赵强!” 陆远没再多说,拿起手机直接拨通赵强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劈头盖脸就问:“赵强,你脑子让驴踢了,老婆都快生的时候你整这出?” 电话那头的赵强明显一懵:“啥事儿啊?” “刚才小苗和嫂子看见你跟那个丁彤,在西餐厅门口拉拉扯扯!” “wc!冤枉啊!” 赵强赶紧喊冤:“我真没干啥! 是丁彤那丫头给我打电话,说她在饭局上被人灌多了,走都走不了,让我去接她。 我想着好歹是一个院里长大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陆远听得一阵无语。 以赵强讲义气的憨厚性子,还真干得出这种事。 他也相信赵强,但问题不在这儿。 “你赶紧给嫂子打电话!” “放心吧,我和莉莉七八年了都!”电话那头赵强还挺自信:“她比你了解我,肯定知道我不会干那种蠢事。” “她是知道你不会干蠢事。”陆远揉揉眉心:“但她自己很有可能干蠢事!” 挂断电话,陆远又拨通吕鑫号码,让他派人去丁彤店门口守着。 果不其然,数分钟后,吕鑫回复消息,说有一帮混混想来砸店,被他的人拦住了。 因为陆远全程开着免提,一旁陈小苗听得清清楚楚,开始唏嘘感叹。 陆远瞥她一眼:“跟你又没关系,你感慨个啥。” “俺就觉着,这女人吃起醋来,真是要不得。” 陈小苗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昨天俺吃醋,顶多跟恁耍耍小性子就算了。 恁瞅瞅嫂子,她吃个醋,直接找人砸店!明明她心里也晓得赵强不会干那种事。 今儿要不是恁机灵,提前叫人去拦着,怕是真要出大事嘞……” “主要还是那个丁彤太招人烦,用现在的话说,这种就叫‘茶’。” 陆远靠进沙发,琢磨道:“得想办法,让她长点记性。” 陈小苗突然下定决心,郑重其事宣布:“陆远,俺以后绝对不会再瞎吃醋哩!” 陆远笑笑道:“你承认昨晚吃醋了?” 陈小苗不好意思笑笑,紧接竖起三根手指。 “俺保证,俺以后一定做个明事理的好女人,再也不为这点小事跟恁耍性子、闹脾气!” 话音刚落,陆远手机再次“嗡嗡”震动起来,来电显示陌生号码。 按下免提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丁彤做作的语调。 “喂……是陆远吗?” “哎呀,太谢谢你了!” “我听说是你找人帮了我……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要不……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吃个饭?我……我想当面好好感谢你……” 丁彤话还没说完,陆远面无表情直接挂断电话,顺手将号码拉进黑名单。 吕鑫怎么把我底透给她了? 陆远正纳闷呢,回头再看陈小苗。 姑娘咬着后槽牙,腮帮子鼓起又收紧,像是在跟什么心魔斗争。 过了好半天,才长呼一口气。 “俺……不……吃……醋!” (本章完) 第122章 命中注定遇见你 第122章 命中注定遇见你 没过多久,丁彤的剧本杀店因为消防问题被相关部门勒令停业整顿。 自此之后,她也没再冒出来烦人。 这天,宋佳结束了长达半个多月的欧洲旅行,回到江城。 陈小苗收到消息,开着车去机场接人。 航站楼出口,宋佳推着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戴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一身时髦的休闲装,瞧着跟t台上走下来的模特似的。 见着陈小苗,她立马摘下墨镜,露出一个大号笑脸,张开双臂抱过去。 “想死我啦小苗!” “俺也想恁哩,宋佳姐。” 陈小苗被她勒得有点喘不过气,笑着拍拍她背。 坐上车,宋佳顺手递上一包装精美的纸袋:“给你挑的纪念品。” “恁人回来就中,还带啥东西哩。” 陈小苗嘴上客气,手上是一点没客气。 是瓶香水,瓶身设计得像颗切割完美的钻石,卖相十分漂亮。 “瞧着就怪贵哩。” “不贵,免税店买的,闻闻喜欢不。”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陈小苗一边开车,一边搭话。 “俺天天看恁发的朋友圈,今儿在巴黎铁塔,明儿又跑罗马许愿池……以前咋没见恁爱照相哩?” 印象里,宋佳的朋友圈干净得像张白纸,除了偶尔转发几条行业新闻,几乎没啥个人动态。 闻言,宋佳嘴角勾起一抹神秘微笑。 “那自然是有用的。” 她也不多解释,反举起手机,对着车内精致的内饰和自己那张妆容完美的脸,“咔嚓”来上一张自拍。 然后低头飞快地编辑起文字,点击发送朋友圈。 【平安落地江城,感谢我的专属司机来接驾~】 朋友圈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宋佳手机响起。 来电显示“母亲大人” 点击接听,按下免提,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语速又快又急。 “佳佳啊,你回江城了?怎么不提前跟妈说一声?” “这不寻思着给您个惊喜吗。” “行了行了,少来这套。我跟你说,张阿姨儿子条件那么好,你别一天到晚不当回事! 赶紧约个时间见个面,不许再拖了,听见没!” “妈……” “我把人小伙子的微信推给你,自己主动点!” “知道了知道了。” 宋佳敷衍地应着。 “这回必须给我上心!听见没!” 电话那头又强调了一遍,这才“啪”地挂断。 陈小苗立马忍不住八卦问:“宋佳姐,这亲恁到底相不相啊?” “相啊,干嘛不相。” 宋佳主动提交好友申请,那淡定自若的模样,似是一切尽在掌握。 加上微信,对方很快发来一个礼貌的微笑表情。 宋佳也回了个笑脸,然后慢悠悠地打字。 二人简单聊了一会,来来回回都是毫无营养客气话。 五分钟后,宋佳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还是她妈。 “宋佳,你跟人家小刘说了什么?!” 电话一接通,咆哮声差点把车顶掀开:“刚才他妈给我打电话,说你俩不合适,不用勉强见面!” 宋佳一脸无辜,声音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妈,天地良心,我没说啥啊……不信等我回家,你自己看我聊天记录,一句出格的话都没有!” “行吧,你回来再聊。” 宋妈妈无奈挂断电话。 宋佳放下手机,冲着陈小苗比了个“v”字手势,嘿嘿一笑:“搞定。” 陈小苗诧异道:“宋佳姐,恁是咋办到的?” 宋佳解释道:“你想啊,像他那种条件,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在国外世界玩够了,家里催着回国结婚,那肯定是想找个安分守己、踏实过日子的当老婆。 你再看我,朋友圈里不是在巴黎喂鸽子,就是在希腊晒太阳,玩了一个多月,瞅着就不是个安分的主。 刚回国下飞机,屁股立马坐上来历不明的豪车,像是能安安分分在家相夫教子的样儿吗?” 陈小苗听得一愣一愣。 “恁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我知道我不是,但得让他以为我是啊。” 宋佳揉揉眉心,满脸无奈:“我要是不这么干,我妈能烦到我神经衰弱。” 送完宋佳,陈小苗开车回家。 一进门,她便钻进陆远怀里,提起刚才的事,末了忍不住感慨:“陆远,俺算是服了,宋佳姐这心眼也太多哩。” “算不上什么心眼多,无非是把人性看得通透。 对绝大多数条件不错的男人来说,谈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 谈恋爱可以找漂亮的、有趣的、会玩的,但真要娶老婆,终究会希望对方贤惠、顾家、性子稳重点。” 陆远将怀里的陈小苗她捧到自己腿上坐好,双臂环住她的腰,语气无比得意。 “可不是谁都能像我这样运气好,随随便便就能捡着你这么个现成的宝贝。” “恁……恁又胡说八道啥哩!啥叫捡……俺又不是东西!” “是是是,不是东西,是仙女下凡。” 陆远从善如流,抱着她不撒手,脸颊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是老天爷看我可怜,特地赐给我的媳妇儿。” 肉麻的话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偏偏又带着股一本正经的味儿,搅得陈小苗心里头又甜又臊,手上的力气都软了。 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他,起身就往厨房跑。 “俺……俺去做饭哩!” …… 晚饭后,两人窝在沙发上消食。 陈小苗又想起白天的事,扭头问陆远:“陆远,要是恁没碰见俺,奶奶是不是也得逼着恁去相亲哩?” “那肯定啊。”陆远想都没想就回答:“没准儿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那看来是俺耽误恁哩!” 陈小苗瘪瘪嘴,完全忘记前天才说过自己不吃醋。 陆远继续一本正经分析起来:“以我奶奶的眼光,估计会给我找个老师或者公务员,工作稳定,处事大方,性格温婉那种。 又或者我会毫无顾虑直接继承外公遗产,然后和某家大小姐联姻。” “那恁会喜欢她们不?” “喜不喜欢不知道,但肯定会出轨找小三。” “为啥?” “因为早晚会遇见你这只狐媚子。” (本章完) 第123章 茶和水 第123章 茶和水 陈小苗心里那点小别扭,被陆远一句话给哄得烟消云散。 她在陆远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安稳的姿势,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安心的地方了。 陆远咋恁会说话哩。 把她心里那点酸溜溜的疙瘩给熨得服服帖帖。 其实她过去是不怎么问这些有的没的,她晓得自个儿的来路,能有今天这日子已是天大的福分,不敢奢求太多。 可架不住陆远每次的回答,都能把她哄得心里头跟喝了蜜似的。 一来二去,都快给她整上瘾了。 隔三差五就想拐弯抹角地试探一下,听陆远用那不疾不徐的调子,说着让她脸红心跳的情话。 陆远命中注定会遇见她吗? 陈小苗不敢确定。 可如果没有自己,陆远娶个老师或者大小姐,应该也会把人家哄得开开心心的吧。 毕竟他那么会疼人…… 电视上正播放着《画皮》。 陈小苗看着那被蒙在鼓里的男人,痴心错付的原配夫人,心里头越来越不是滋味。 仿佛自己就是披着画皮的妖精,抢走了人家男人。 陈小苗越想心里越难受,默默地在心里头对某个素未谋面、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正主儿”,说上声——对不住。 …… 次日,二人被孙玉梅一个电话喊回老宅吃饭。 老两口的冷战早已结束,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饭过一半,孙玉梅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忽然开了口。 “小远,你现在也是有钱人了,奶奶想麻烦你点事儿。” 陆远心里“咯噔”一下。 他知道自己儿奶奶的脾气,要不是真遇上难处,绝不会轻易跟他开这个口。 他立马放下碗筷,神色认真:“奶奶,瞧你这话说的,有事你尽管开口,啥麻烦不麻烦的。” 孙玉梅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们科,最近从下头县里转来个孩子,今天刚满一岁。父母都是在江城打零工的,没什么钱,这病……怕是负担不起了。” 血液科,医院里最烧钱的科室之一。 对普通家庭来说,一张薄薄的诊断书,就足以让整个家倾家荡产。 陆远点点头:“这事儿不难,我回头打电话让人去联系孩子家长,走基金会的账就行。不过奶奶,你当了这么多年医生……” “我知道。” 孙玉梅打断陆远。 她在血液科干了大半辈子,见过太多的人间悲欢,无法左右的事情太多,无能为力的时候也太多。 她比谁都清楚,救得了一个,救不了所有。 “只是……”孙玉梅顿了顿,声音发涩:“这个孩子,情况比较特殊。” 陆远问:“特殊在哪儿?” 孙玉梅深吸一口气,却半天没说出话来。 一旁闷头吃饭的陆建国替她开了口:“那孩子叫陆文宁,和你爸一个名,生日也都是今天。” 陆远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紧,整个人僵住。 “你就当……给你爸积一桩善缘吧。” 孙玉梅说完,再也坐不住,猛地起身快步走回自己房间。 临进门前,陆远看见老太太飞快地摘下眼镜,抬手用力抹了把眼角。 苍老浑浊的眼眸里,依稀可见点点晶莹。 “哎,你这老婆子,就提不得……” 陆建国赶紧放下碗筷,叹着气追过去。 不一会儿,紧闭的房门里,隐隐约约传出低沉压抑、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饭桌上,只剩下陆远和陈小苗面面相觑。 一桌子精心准备的饭菜,瞬间没了滋味。 陈小苗看着陆远,晓得他心里也不好受,于是伸出手轻轻握住陆远微凉的手,想给他点安慰。 陆远感觉到掌心里的柔软和温暖,缓缓抬头,冲姑娘笑笑,仰头深吸一口气。 “我没事。” …… 开车回去的路上,陈小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陆远,恁爸是个啥样的人哩?” “我爸啊……” 陆远握着方向盘,目光平视着前方,回忆道:“他就是个开出租车的,没啥大出息,不过人长得精神,嘴也甜,挺会哄女人开心的,反正把我妈哄得服服帖帖的。” 陈小苗“哦”上一声,点点头。 这下她总算明白,陆远哄女人的本事是打哪儿学的了。 陆远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地念叨起来。 “他俩出事那天,我奶奶在医院接到电话,人当场就倒了。 后来爷爷跟我说,从那以后,每逢我爸生辰、忌日,奶奶都会自个儿在家偷偷地哭。 这么多年了,除了下葬那天,她没去过我爸妈的坟前,更从没踏进过我家新房子一步。 就是怕睹物思人,忍不住。”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会被一个素不相识的病人,把所有伤心事儿都给勾出来。” …… 第二天,吕磊安排林玲来到江城。 在医院里,林玲见到了那对年轻的夫妇。 两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脸上满是奔波劳碌的疲惫和面对巨额医疗费的绝望。 当林玲表明来意,告诉他们,有一个慈善基金会听说了他们的经历,愿意全额捐助孩子从治疗到康复的所有费用时,那对夫妇当场就懵了。 反应过来之后,男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哭得泣不成声,一个劲地磕头。 事情办得很顺利。 可到第三天,陆远却收到消息,孙玉梅被医院安排休了长假。 “奶奶,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休假了?” 电话那头,孙玉梅声音透着疲惫,苦笑道:“没事,返聘回来连着上了几个月班,有点累着了,院里让我歇一阵。” “那敢情好啊。” 陆远顺着她的话说:“你也该歇歇了,干脆让爷爷陪着你出去旅旅游,或者回你老家逛逛也行,我给你俩安排。” “行,我知道了。” 孙玉梅笑着应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挂断电话,陆远脸上的轻松笑意瞬间消失。 他盯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眉头紧紧蹙起。 他太了解自己的奶奶了,在岗位上干了一辈子的老医生,把工作看得比命都重。 “有点累着了?” 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根本不可能。 挂断电话,陈小苗立马凑过来,关切地问:“咋样哩,奶奶没事吧?” 陆远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揉了揉眉心,脸色不太好看。 “那孩子的父母得了救助,感激涕零,在科室走廊上就给奶奶跪下了,非说是奶奶救了他们全家的命。 这一跪,被别的病人家属看见了。” “然后呢?” “然后所有人都觉得,求奶奶就能得到帮助。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血液科,甚至别的科室的病人家属,都跑来找奶奶哀求。” 陆远叹口气:“有的抱着孩子堵在办公室门口,有的直接在医院大厅里下跪。奶奶跟他们解释,这事儿她做不了主,可没人信。 有个家属,被拒绝之后,甚至当场就恼羞成怒,指着奶奶的鼻子骂,说她见死不救,良心被狗吃了。 医院方面,一来是怕事情闹大,影响不好,二来……也是为了保护奶奶,干脆就让她先回家休息了。” 陈小苗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咋能恁样哩!奶奶明明是做了好事,他们咋能不讲道理!” “有时候,人被逼到绝境,是讲不了道理的。” 陈小苗抿着嘴,半天憋出来一句:“那……那恁不能都帮了吗?” “小苗。” 陆远很认真地解释道:“慈善是个无底洞,用我自己的钱去填,是永远都填不满的。 外公生前留下的那个慈善基金,每年运作的金额是大几千万甚至上亿,可即便这样,也只能帮到极少数人。” 看着陈小苗还是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陆远伸手捏捏她的脸蛋。 “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这事儿跟你又没关系。” “俺就是觉着……心里不得劲。” 陈小苗闷闷地道:“唉,要是俺有好多好多的钱就好哩,想帮谁就帮谁。” 陆远被她这天真的想法给逗乐了,故意道:“你虽然没有好多好多的钱,但你有八万一千三百二十五块啊。” 那是陈小苗银行卡里全部的家当。 “……” 陈小苗瞬间被噎住。 让她把卡里八万多块钱全都捐出去? 陆远看着她那副纠结的小模样,笑了笑,将她拉进怀里。 “人都是这样的。让你捐一千万,谁都会张嘴就来,眼都不眨一下。可真要从自个儿兜里掏一百块钱出来,就得掂量掂量了。 所以你也别纠结了,这事儿跟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犯不着替别人操心。” 陈小苗不好意思地在他怀里拱了拱,小声嘟囔:“俺刚才说那话,是不是……也挺‘茶’的?” 嘴上说着大义凛然的话,真轮到自己了,又舍不得。 “不要学个词就乱用。” 陆远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没忍住,对准她脑门亲上一口。 “你可不是茶。” “那俺是啥?” “你是水。”陆远的声音低沉又温柔:“解渴,还救命。” (本章完) 第124章 陈小苗想读大学? 第124章 陈小苗想读大学? 在陆远的安排下,老两口离开江城开始旅游。 离毕业还剩最后一个多月,陆远回了趟学校,顺道收拾自己落在寝室的东西。 宿舍还是一如既往的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泡面和汗水混合的复杂气味。 陆远的东西不多,一个落了灰的篮球,一副羽毛球拍,外加一套许久没碰过的鼠标键盘。 临近毕业再瞅着这些,倒也品出几分回忆的味儿。 “哟,远哥,稀客啊!” 门外传来一个粗犷的嗓门,王胖子黝黑的脸探了进来。 他穿着件皱巴巴的t恤,脚上趿拉着拖鞋,比起上次见,皮肤黑上不止两个色号,看来是真在工地实打实待了几个月。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 王胖子上前给陆远一拳:“我还以为你小子被富婆包养,早忘了咱们这帮穷哥们儿了呢!” 陆远笑骂着推开他:“滚蛋,回来收拾点东西。” 王胖子一屁股坐在自己床上,床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吞云吐雾地打量陆远:“说真的,你小子傍上富婆后,真是越来越不像我们凡人了。 瞅瞅这气质,说你是哪家公司老总我都信。” “瞎说什么呢。” “嘿,我可没瞎说,前两天学生会长还找我要你wx来着,不过我瞅他心思不对劲,就没给。” 继承遗产后,虽然陆远没怎么声张,但总会有些风声,拦不住的。 “晚上聚聚?老地方撸串,我请!”王胖子拍着胸脯,豪气干云:“实习工资刚发,必须给你安排上!” 陆远把最后几本书塞进箱子,摇摇头:“不了,女朋友还在下头等着呢。” “啧啧啧,重色轻友的玩意儿!”王胖子一脸鄙夷,挤眉弄眼:“行了行了,快滚吧,别让你家小富婆等急了。” 来到楼下,陈小苗已经将后备箱打开。 陆远随手将箱子丢进去,坐进副驾驶。 陈小苗发动车子,缓缓驶离宿舍区。 她透过后视镜,瞅着那栋墙皮斑驳的旧楼,轻声问:“陆远,恁以后是不是就不来这儿哩?” 陆远叹气道:“毕业答辩还得来趟,手续都办完了,才算真正毕业。” 车子开到校门口,陈小苗放缓车速。 她透过后视镜,看着那座气派的石雕校门,眼里透着股说不出的情绪。 “陆远,在这儿念过书,出去是不是更好找活计?” “也不一定。” 陆远解释道:“学历这东西,顶多算块敲门砖,能让你有机会进到好点的地方。 可真进去了,能干成啥样,还得看自个儿的本事。 现在大学生遍地都是,一抓一大把,好多人毕了业等于失业,也寻常得很。” 陈小苗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瞅着校门。 瞅着那些三三两两、青春洋溢的年轻学生们,有说有笑从门里走出来。 他们跟陈小苗见过的庄稼人不一样,跟城里铺子里的伙计也不一样。 身上有股劲儿,像是那位偷金条大小姐,自信又张扬。 “咋了?”陆远看出她心思:“看上这学校了,想进去念书?” 陆远看得出,这姑娘某些时候还挺别扭的。 嘴上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心里又对知识,或者说“读书人”身份充满憧憬。 尤其这段日子书看得多了,脑子里的想法肯定也在悄悄起着变化。 “你要是想上大学,我给你想想法子。” “俺就是好奇问问。” 陈小苗被猜中心事,嘴上却还犟着,一脚油门踩下去,没再多言语。 回到家中,二人各忙各的。 陆远去书房处理邮件,陈小苗则抱着那本厚厚的《世界简史》窝在沙发上啃。 这本书她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里头的字她都认得,可连在一块儿,还是看得半懂不懂。 什么古罗马的共和制,法兰西的启蒙运动,还有那个叫拿破仑的小个子皇帝…… 一个个名词像是走马灯似的在她脑子里转悠,热闹是热闹,就是串不起来。 陆远忙完出来,见陈小苗皱着眉头,一副跟书本苦大仇深的模样。 “又看不懂了?” “陆远。” 陈小苗立马放下书,像找到了救星:“恁说这个叫……叫凯撒的,他是不是跟俺们那儿的秦始皇差不多?都想让自个儿的江山传个万代。” “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 陆远拿过书,翻到那一页,耐心解释起来:“秦始皇是皇帝,说一不二,当时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凯撒那时候的罗马,叫共和制,名义上是大家伙儿一块商量着来,他厉害是厉害,但上头还有个元老院管着他,不能想干啥就干啥。” “那他后来咋还被人给捅死了?” “因为他太厉害,功劳太大,底下人怕他真当了皇帝,断了别人的路,就合起伙来把他给干掉。” 陈小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起书又往后翻上几页。 “还有这儿,恁瞅瞅,好好的地,咋要分裂成两个国家呢?” 陆远探头一看,是罗马帝国分裂后的地图。 “正常,咱们也讲究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罗马帝国的分裂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而是帝国过度扩张、治理失效、经济崩溃、内战频仍和外部压力共同导致的必然结果……” 陆远专业名词说上一大堆,可陈小苗听得费劲,他只好又打起比方。 “就好比一个家大业大的老财主,生了俩儿子。老财主死了,家里收成又越来越不好。 俩儿子意见不合,干脆一人一半各过各的,日子一久,就成两家人了。” “原来是恁样……” 陈小苗恍然大悟,又好奇问:“陆远恁大学不是学那啥土木的吗,怎么啥都懂。” 陆远听得哭笑不得:“因为我从小接受过现代基础教育,有一个正常大学生的知识储备。” “现代基础教育?” “简单来说从小开始,就让你啥都学一点皮毛……等到十六七岁,再看你适合什么,因材施教。” “哦……俺都这把年纪哩,脑子也笨,看来学不会哩。” “谁说你笨了?” 陆远抬手,在她光洁的脑门上轻轻一弹:“你这脑子可不一般,随便拎点事儿出来,都够教授写好几篇论文了。” 陈小苗脑子里装的民国华北地区乡土社会风俗人情,以及那些道家典籍,确实够某些教授混上好几年的。 “你不是笨,你只是过去没机会接受现代教育。” 陆远放缓语气:“你要是真想学,咱们也不用一步进大学,太难。 可以先从简单的开始,找个老师,然后参加那个成人高考,先正儿八经地拿个文凭,一步一步来,不着急。” 陈小苗没有立马答应,还是纠结道:“俺……俺再想想。 “想啥呢,现在不是过去,你别把读书人想得太高大上。” “要是俺真去念书,会不会给你丢人哩?” “怎么会?我家媳妇好学上进,我脸上只有光。” “可俺……” “你想想,当初我捡到你,你也是两眼一抹黑,现在不也把日子过得好好的? 念书这事儿,可比过日子简单,再退一步讲,至少没当年你逃荒难。” 陈小苗不吭声了。 跟吃不饱饭、随时都可能没命比起来,念书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最后她郑重其事开口。 “那俺听你的,俺去念书!” (本章完) 第125章 白老师 第125章 白老师 陆远向来是顺着陈小苗的。 过去她对这光怪陆离的新世道带着股本能的畏惧,总觉安安分分过日子就挺好。 陆远便也由着她,从不拿所谓的现代价值观去强加给她。 眼下姑娘开了窍,想汲取更多现代知识,陆远也乐得帮忙。 吕磊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一天工夫,首都来的家教老师便抵达江城。 门铃“叮咚”响起,陈小苗心里打着小鼓。 她深吸一口气,跑去开了门,瞅着门外的陌生女人,紧张得手心都冒汗。 “恁是白老师不?” 门外的女人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梳着利落的齐肩短发,脸上没怎么化妆,瞧着干净又舒服。 她穿着身素色的麻长裙,不是啥名牌,却被她穿出几分书卷气,整个人透着股知性端庄的味儿。 “陈小姐你好,我叫白静。” 女人温和地笑笑,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接下来的日子,咱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白静态度大方又开朗,丝毫没有为人师表的架子,让陈小苗心里的紧张散去不少。 “白老师快请进。” 换鞋进屋,还没站稳,一道黑白相间的身影“嗷”地一声就蹿了过来。 二百五摇着尾巴,伸着大舌头,眼瞅着就要往白静身上扑。 白静被蠢狗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后退半步,脸色发白。 “二百五!”陈小苗眉毛一竖,吼上一嗓子:“给俺滚阳台去!再闹腾晚饭没恁的份儿!” 二百五委屈地“呜”上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远。 陈小苗赶忙道歉:“不好意思啊白老师,这狗东西没吓着恁吧?” 白静缓过神,摆摆手,脸上重新挂上笑:“没事没事,瞧着挺可爱的,就是……我从小有点怕狗。” “恁放心,它不咬人,可乖哩。” “嗯。” 白静点点头,和陈小苗来到客房改成的书房,在桌前坐下。 “那个陈小姐……” 白静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个文件夹,开门见山:“我听说你之前没怎么接受过系统的基础教育,对吗?” 陈小苗不好意思点点头:“白老师,恁叫俺小苗就中。” “好的,小苗。”白静从善如流:“那你也别叫我老师了,叫我静姐吧,听着亲切。” 她抽出几张复印的卷子,推到陈小苗面前:“在正式开始上课前,我想先大概了解一下你的知识储备,你别紧张,随便写写就行。” 第一张是英语。 上头印着苹果、香蕉的图片,边上标着“apple”“banana”这种基础英文。 陈小苗低头一瞅,只觉得洋文鬼画符似的字母扭在一块儿,看得她头晕眼。 白静立马意识到问题,不动声色地将英语试卷抽走,温声道:“没关系,看这一张。” 第二张是数学。 这个陈小苗倒是不怵,陆远平日里教过她阿拉伯数字和加减乘除,她学得快,算盘也打得精。 试卷前半部分的基础运算,她做得还算顺利。 可到了后头,什么方程式、几何图形一出来,她又抓了瞎。 白静静静观察着,等陈小苗放下笔,才递上最后一张语文卷。 这张卷子,除去前头的拼音知识外,陈小苗写得格外顺手。 后头的阅读理解,虽说头一回见这种题型,但她照着自个儿的想法写下来,竟也洋洋洒洒写了不少。 白静心里头愈发惊奇。 这三张试卷都不是寻常的考卷,是她特地准备的,难度由浅入深,覆盖面极广。 她本以为陈小苗是个运气好、被富家少爷看上的山里姑娘,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尤其是语文卷的最后部分,几道文言文的翻译和赏析题,陈小苗的答案虽然不完全符合标准答案的格式,但字里行间透出的理解,竟比许多正经高中生还要深刻。 更别提那手字,清秀的蝇头小楷,工整漂亮,透着股沉静的力道,搁现在这年头,懂书法的人都不一定能写出这味儿。 这姑娘……说话口音土是土了点,可瞧着倒像是正儿八经受过传统教育的。 现在这社会,上哪儿找这样的姑娘去? 白静心里泛着嘀咕,面上却丝毫不显,收起卷子,心里有了底。 “行,小苗你的情况我已经大概了解。” 她翻开带来的课本,开始正式给陈小苗上课。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授课结束,白静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等她来到客厅,才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男人。 陆远正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刷着手机。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白老师,辛苦了。” “陆先生,你好。” 来之前吕磊那边有过交代,白静知道陆远身份,客气地点点头。 陆远“嗯”了声,关上手机站起身:“我送送你吧,白老师。” “不麻烦了……” “没事。” 陆远态度坚持,白静便没再推辞。 来到地下车库,白静很懂事地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陆远发动车子,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道:“白老师感觉怎么样,小苗没让你犯难吧?” 白静客气回应:“不犯难,小苗很聪明,悟性很高,许多知识都是一点就通。” 陆远笑笑调侃道:“你们老师在家长面前,是不是都这么夸孩子?” 白静顺着陆远的玩笑话回应:“主要是学生确实优秀,我们当老师的也省心。” 车内气氛轻松下来,陆远突然话锋一转。 “白老师,你给小苗上课,应该会觉得奇怪吧?” 白静心里一跳,面上依旧平静。 “还好,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特点。” “我希望白老师你别太在意,做好自己分内工作。” 陆远喃喃絮叨:“现在有些老师,动不动把自己学生当成谈资八卦,在外人面前念叨,也不管人孩子和家长怎么想。 白老师你是吕叔派来的人,我相信你的职业素养。” 给陈小苗上课,一定会发现她不同于现代人的异样。 所以陆远不敢找普通家教老师,而是让吕磊派信得过的人。 白静郑重地点点头:“陆先生放心,我明白。” 车子驶入某高档别墅区,在一栋独栋别墅前停下。 白静刚下车,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抱住她腿,奶声奶气地喊话。 “妈妈,我不想住在这里,我想回老家……新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跟我玩。” 小女孩瘪着嘴,眼眶红红的。 白静弯腰抱起女儿,柔声安抚了几句,将她打发回别墅。 车里陆远闻声一愣。 吕嘉欣? 姓吕? 他心思微动,看向白静。 白静转过身,坦然微笑迎上陆远的目光。 “陆先生,现在能信得过我吗?” (本章完) 第126章 人小鬼大 第126章 人小鬼大 吕磊吕鑫两兄弟,吕鑫前几年还在里头蹲着,不可能有个五岁大的女儿。 而吕磊的妻儿陆远在黄崖村见过,儿子今年刚上高中。 所以白静和吕磊的关系不言而喻。 陆远也没想到,自己让吕磊派个信得过的,他直接让自己情人带着女儿搬来江城。 不过这终究是吕磊的私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陆远也懒得瞎琢磨。 只要白静能安安分分教好陈小苗,别的事他一概不管。 回到家,书房里传出一阵模模糊糊的念叨声。 陆远换了鞋,轻手轻脚来到书房门口。 陈小苗正戴着的耳机,对着电脑屏幕,一板一眼地跟读。 “俺……俺婆……apple……” “不……拿……拿……banana……” 那一口地道的“荷兰”英文,调调拐得九曲十八弯,听得陆远差点没绷住。 陈小苗念得正起劲,压根没发现身后多了个人。 “贼死……椅子……呃……不渴……this is a book.” “噗嗤——” 陆远终究是没忍住,一声闷笑漏了出来。 陈小苗吓得一激灵,猛地摘下耳机回头,正对上陆远憋笑憋得通红的脸。 姑娘又羞又恼:“恁笑啥哩,有啥好笑的!” 她从椅子上跳起来,三两步冲到陆远跟前,攥着小粉拳对着他胸口就是“邦邦”两下。 力道轻飘飘的,跟猫爪子挠痒痒没啥两样。 “不许笑!” “没笑,真没笑。” 陆远举起双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就是嗓子有点痒,没忍住,咳嗽两声。” “俺信恁个鬼!” 陈小苗狠狠瞪他一眼,气鼓鼓地跺了跺脚,转身坐回椅子上,又把耳机给戴了回去。 可一抬眼,就瞅见陆远肩膀一耸一耸的,那张脸憋得通红,眼看就要憋出内伤。 刚酝酿好的学习情绪,瞬间跑得一干二净。 “恁……恁就是欺负人!” 陈小苗“啪”地一下把平板推开:“白老师都说哩,学习最怕的就是打击积极性!恁老是笑话俺,俺往后还咋学嘛!” 陆远一看姑娘这是要炸毛,赶紧收了笑,好声好气地哄着。 “我的错我的错,今天晚饭我来,你想吃什么?” 一听这话,陈小苗扭过头,狐疑地打量陆远。 “恁会做饭?” “不会。” 陆远回答得理直气壮。 “但我会点外卖。” 陈小苗听得直翻白眼,起身走向厨房,一边走一边系上围裙:“还是俺来做吧,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陆远跟在她身后,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她熟练地淘米洗菜。 “以后你安心学习,家务活儿就别干了。”陆远提议:“我请个钟点工。” “那咋中!” 陈小苗手上的动作麻利:“请人不要钱哩?俺自个儿动动手的事儿,有啥累的。再说了,念书是念书,过日子是过日子,不能混一块儿。” 陆远继续问:“今天白老师教的,你都听得懂?” “差不多。” 陈小苗手上不停:“就是那个洋文,跟天书似的,念起来舌头捋不直……总之白老师说俺底子薄,得慢慢来,不能急。” 白静是个极好的老师,她并没有强硬灌输枯燥的理论知识,而是旁征博引,总能用陈小苗能理解的方式,把复杂的概念讲得通俗易懂。 陈小苗也是个好学生,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拼命汲取着知识的养分。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背单词、记公式,白天上完课,晚上睡前还得背一背。 那股子劲头,陆远瞧着都有点心疼。 这天下午,白静给陈小苗上完课,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静姐,恁喝口水再走吧。” 陈小苗端着杯刚泡好的茶递过去。 “谢谢。” 白静接过茶杯,神态显得有点疲惫。 陈小苗心思细,早就瞧出白静最近几天精神不大好,便试探着问:“静姐,是不是俺太笨,让恁为难哩?瞅着恁这几天都没咋笑过。” 白静闻言一怔,随即勉强笑笑:“没什么,可能是我最近没休息好。” 她嘴上说着没事,可那双素来温和的眼眸里,却藏着化不开的愁绪。 陈小苗也不好再追问,只道:“那恁可得好好歇歇,不来上课也没事,身子要紧。” 白静压下心底烦躁,看着陈小苗那张不施粉黛、干净澄澈的脸,心头微动,忽问道:“小苗,你和陆先生在一起多久了?” “嗯……快一年哩。” “他有说过,什么时候娶你吗?” “娶俺?” 陈小苗摇摇头,老老实实答:“没说过哩,他说俺俩是搭伙过日子,俺觉着挺好的。” 她自个儿的命数,她心里清楚。 自己能安安稳稳地待在陆远身边,不给男人招来祸事,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哪还敢奢求啥名分。 可这话落在白静耳朵里,却完全变了个味儿。 搭伙过日子? 白静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看向陈小苗的眼神里,瞬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同情,怜悯,以及感同身受的苦涩。 忽得,白静手机突兀地响起。 “喂,王老师……”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白静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好,好,我知道了,给您添麻烦了,我马上过去。” 等白静挂断电话,陈小苗立马上前关切询问。 “静姐,出啥事哩?” “我女儿在幼儿园又惹祸了。” 白静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神态疲惫不堪:“我得赶紧过去一趟。” “俺送恁去吧!” “麻烦你了。” 车子平稳地驶出地下车库,陈小苗换挡、打灯、并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瞧着比许多开了几年车的老司机还要利索。 “小苗,你车开得真好。” 白静坐在副驾驶,心里焦躁稍稍平复,由衷地开口夸赞:“真羡慕你们会开车的,我当初考了好几回都没过,干脆就放弃了。” “嘿嘿。” 陈小苗不好意憨笑两声:“人各有所长嘛,静姐恁学问好,脑子灵光,俺就只会这点笨功夫。” 二人短暂寒暄过后,车子抵达一所装潢气派的国际幼儿园。 陈小苗将车停稳,白静立刻推门下车。 “王老师,实在对不起。” “嘉欣妈妈,你可算来了。” 王老师一脸无奈,将吕嘉欣交到白静手中。 “是这样的,嘉欣妈妈。” 王老师叹口气,尽量委婉道:“我们园方商量了一下,觉得吕嘉欣小朋友……可能真的不太适应我们这里的环境。 您看……要不另外给她找个幼儿园,费用我们会全额退还。” 直白不过的劝退。 白静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了解,这段日子,给你们老师们添麻烦了。” 她没有争辩,也没有恼火,平静地接受结果,然后牵起女儿转身走向汽车。 回到车上,白静盯着自个儿女儿,语气严肃:“吕嘉欣,你跟妈妈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吕嘉欣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转,瞧着机灵得很。 她一点也不怕自家老妈,反而理直气壮地挺起小胸脯:“是他们先欺负我的!” 白静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们怎么欺负你?” “他们都是势利眼!” 吕嘉欣撇撇嘴,一脸不屑:“笑话我放学没有豪车司机接送,说我们家是打肿脸充胖子的穷鬼。” “所以你就把芥末挤到他们喝的牛奶里?” “对啊,谁让他们嘴那么臭!” 小姑娘说得振振有词,半点不觉得自己有错。 白静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吕磊给自己女儿安排的,自然是高档幼儿园。 可哪能想到,现在幼儿园里都有这种歪风邪气。 孩子能懂什么势利?还不是家里大人教的。 忽得,吕嘉欣目光转向驾驶座的陈小苗,见对方穿着普通运动服,一双帆布鞋洗得发旧,于是奶声奶气问。 “妈妈,这是爸爸给我们请的司机姐姐吗,以后是不是就有专车接我放学啦?” 白静脸色煞白,呵斥道:“嘉欣!不许胡说八道,快给姐姐道歉!” 吕嘉欣被母亲严厉的语气吓得一哆嗦。 她虽然年纪小,但人机灵得很,立马意识到眼前开车的女司机,绝对是她妈妈得罪不起的人物。 小姑娘眼珠子一转,扒着前排的座椅,凑到陈小苗耳畔,声音奶甜奶甜的。 “姐姐你好,我叫吕嘉欣,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长得真好看,像动画片里的仙女!” “恁好啊,俺叫陈小苗!” 吕嘉欣一听陈小苗口音,眼睛倏地一亮。 “姐姐,恁说话的调调,跟俺大伯一样诶!” 她有模有样地学起陈小苗的口音,捏着嗓子道:“俺大伯教过俺,恁看俺学得中不中?” 陈小苗被逗得“噗嗤”笑出声来。 一旁白静满心无奈:“小苗,让你见笑了,这孩子被惯坏了。” “没事没事。” 陈小苗丝毫没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小姑娘机灵又有趣,跟个小大人似的,还挺讨喜哩。 送完白静母女,陈小苗开车到家,陆远也刚从学校回来。 “跑哪儿去了。” “送白老师和她闺女去哩。” 陈小苗换好鞋,走到陆远身边,把今天去幼儿园的事说上一遍。 “吕嘉欣是吕磊叔的女儿,也算咱们自家人。” 陆远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陈小苗坐下:“往后白静要是忙不过来,你干脆让她把孩子领咱家来,让二百五陪着她闹腾。” “啥!?” 陈小苗闻言一惊,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她可是亲眼见过吕磊的老婆孩子的,那白静她…… “俺晓得嘞。” 没一会,陈小苗反应过来,点点头。 过去她还琢磨二奶怎么当呢。 没想到,今儿个,竟让她见着个活生生的哩。 (本章完) 第127章 来自吕嘉欣的考验 第127章 来自吕嘉欣的考验 新幼儿园的事儿一时半会儿没个着落,白静不放心把孩子一个人扔家让保姆看着,在陈小苗的再三邀请下,只好每天带着吕嘉欣一道过来上课。 白静从小就怕狗,可她闺女跟二百五简直是王八瞅绿豆,对上眼了。 吕嘉欣这个年纪,正是人厌狗嫌的时候,精力旺盛得没处使。 二百五算是倒了血霉,被她吕嘉欣着在小区里四处疯跑,一会儿学狼叫,一会儿又要它装死,连拆家的劲儿都没剩下。 这天陆远从学校回来,刚走进小区,就瞧见一幅让他哭笑不得的场面。 二百五趴在小区人行道上,舌头伸得老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 吕嘉欣骑在它身上,手里拿着个飞盘,一个劲儿地往它嘴里塞。 “二百五,快起来,再去叼一回!” “嗷呜……嗷呜……” 二百五有气无力地叫唤一声,把脑袋往旁边一偏,一副“你还不如杀了我”的生无可恋样。 等到陆远走近,二百五像是瞧见了救星,立马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冲到自家男主人脚边,用脑袋使劲蹭他裤腿。 嘴里发出委屈巴巴的哼唧声,像是在控诉:救命啊!这小祖宗要狗命啦! 陆远揉了揉二百五毛茸茸的脑袋,牵起狗绳来到吕嘉欣跟前。 吕嘉欣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小裙子上的灰,仰起脸,冲陆远露出一个甜得发腻的笑。 “陆远哥哥你好。” “你好。” 陆远微笑回应,好奇问:“你怎么认出我的,又怎么知道我名字?” 吕嘉欣背着小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理所当然道:“二百五会跑过来找你,说明你是它的主人,也就是小苗姐姐的男人。 我妈妈说了,小苗姐姐的男人,就是我爸爸的老板——陆远。” 这一连串的逻辑推理,从一个五岁孩子嘴里说出来,着实让陆远愣了一下。 他瞧着这人小鬼大的姑娘,出言夸赞道:“你还挺机灵。” “那可不!” 吕嘉欣半点不谦虚,得意地扬扬下巴。 陆远牵着二百五就想往楼上走,让它离这小魔星远点。 没想到吕嘉欣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衣角,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陆远哥哥,我妈妈今天要给小苗姐姐多上一会儿课,你能不能晚点再上去呀?” 陆远哪能不懂这小孩的心思,挑挑眉:“说吧,你想干嘛?” 吕嘉欣也不直说,只是晃着他的衣角,声音软糯:“陆哥哥,你领着我在附近逛逛嘛,反正我以后可能要经常来,先熟悉熟悉环境也好呀。” 这理由找得倒是冠冕堂皇。 陆远想了想,点头同意。 说是随便逛逛,可吕嘉欣目标明确得很,小短腿迈得飞快,拽着陆远径直奔向小区外头最近的一家蛋糕店。 “我要一个草莓圣代,一个巧克力圣代,还要两块巧克力慕斯,两块……” 小姑娘站在柜台前,踮着脚,朝着服务员大声嚷嚷,跟报菜名似的。 二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陆远看她面前摆满甜点,发笑问:“你妈平时不让你吃这些?” 吕嘉欣挖上一大勺冰淇淋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点点头:“我妈怕我吃成一个大胖妞,模样就不好看咯。” 说完,她还煞有介事地瘪瘪嘴,小声嘟囔。 “我又不像她,要靠脸蛋吃饭,给人当情人。” 陆远正喝着水,听见这话,差点一口喷出来。 “你懂的还挺多。” “那当然。” 吕嘉欣咧嘴一笑,露出沾着巧克力酱的牙齿。 “像我们这种……嗯,情人的孩子,都早熟一点。” 她又挖了一勺冰淇淋,继续补充道:“我妈说是为我健康着想,其实我知道,她也怕我吃得太胖,模样变得不可爱,惹得爸爸不喜欢。” 陆远心里莫名有点堵,放缓声音:“你想得太多,没有父母会嫌弃自家孩子。” 吕嘉欣也不反驳,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忽然把话题引到陆远身上。 “陆哥哥,那个小苗姐姐,是你的情人吗?” “不是。”陆远摇摇头,回答得干脆利落:“我不会找情人。” “切。” 吕嘉欣轻笑两声,小脸上满是不符合年纪的世故和不屑:“男人的话最不可信了,我爸当年还说要娶我妈呢。” 陆远:“……” 他啧啧两声,实在没忍住。 “你真只有五岁?” “下个月就六岁啦,九月份我就要去上小学咯。” 吕嘉欣答得飞快,忽得,她放下勺子,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问:“陆哥哥,你觉得我可爱不?” “可爱。” 陆远点点头,这是实话。 “我也这么觉得。” 吕嘉欣一脸的理所当然:“幼儿园里就有好多男生喜欢跟在我屁股后头转,等我上了小学,肯定更多。 再等我长大了,追我的男生一定能从这里排到法国去!” 陆远被她这口气给逗乐了。 “哦?你就这么确定你长大了也漂亮?” “那肯定!” 吕嘉欣自信满满地拍拍小胸脯,三两下咽下最后一口冰淇淋,然后用餐巾纸煞有介事地擦了擦嘴。 她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提议。 “陆哥哥,既然你觉得我可爱,等我长大了给你当情人怎么样?” “……” 陆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小姑娘却浑然不觉,还在那儿兴致勃勃地掰着指头算:“你是我爸爸的老板,肯定比我爸爸还有钱。跟着你,我肯定能天天吃巧克力慕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陆远深吸一口气,脸色沉了下来,抬手对准她光洁的脑门。 “啪”的一声。 一个不轻不重的脑瓜崩弹了上去。 “小屁孩!” “哎哟!” 吕嘉欣捂住脑门,见陆远脸上没了笑意,似乎真有点生气了,立马不敢再胡说八道,脖子一缩,老实了。 二人回到家,白静的课也刚好上完,正牵着吕嘉欣准备告辞。 临走前,吕嘉欣忽然挣脱开白静的手,哒哒哒地跑回到陈小苗跟前。 小姑娘冲她勾了勾手指头,神神秘秘的。 “小苗姐姐,你蹲下来,俺有悄悄话跟你说。” 陈小苗一头雾水,但还是听话地在她面前蹲下身子。 吕嘉欣小手拢在嘴边,凑到陈小苗的耳朵旁,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一本正经地念叨。 “小苗姐姐,俺刚才帮你测试过哩,陆哥哥他是个意志坚定的好男人,恁可得抓紧啦!” (本章完) 第128章 命数 第128章 命数 送走白静母女,晚饭是陆远点的外卖。 陈小苗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半天也没吃下几口。 陆远瞧出她的不对劲,放下筷子问:“怎么了这是,菜不合胃口,还是白老师教的东西太难,学不进去了?” “不是哩……” 陈小苗摇摇头,欲言又止。 “说呗,咱俩还有啥不能说的。” “陆远,俺今儿个跟静姐聊天,偶然晓得嘉欣的生辰八字。” “嗯?” 陆远见她脸色凝重,心里也跟着提起来。 “怎么,那孩子的八字有问题?” “大问题。” 陈小苗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她放下碗筷,一字一句道:“按俺们道门的说法,嘉欣那孩子……是童子命。” “童子命?” 陆远听得一头雾水,这词跟某点上玄幻小说似的。 陈小苗解释道:“童子命,说是天上的仙童下凡,打小就长得水灵,招人疼,脑子也比别家娃儿灵光,学啥都快,心思也早熟。” 陆远心中一惊。 下午跟那小人精在蛋糕店里的一番对话,吕嘉欣那早熟得近乎妖孽的表现,还真就跟陈小苗说的一模一样。 他追问道:“小孩子天生聪明漂亮,这不是好事吗?” “好啥呀!” 陈小苗直摇头。 “身坐童子,面见阎王。 有童子命的人,虽然打小聪明,模样讨喜,可命途大多坎坷,身子骨弱,三天两头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病,心思还格外敏感……有甚者还会早夭!” “那有什么破解的法子吗?” “有倒是有,俺们那时候碰上这种事,一般会‘送替身’,就是扎个纸人或者草人当替身,做法事把它送走,就算化解。 可那是对‘假童子’才管用。” “假童子?” “嗯,俺仔细盘过哩,嘉欣那八字怕是真童子命,是正儿八经从天上偷跑下来的仙童。 这种命格,送替身根本不管用,阎王爷不收假的。” 陈小苗叹了口气,脸上为难:“要想保住命,只有俺道门修行,才能压住命里的煞,平平安安活到老。” 啥真童子假童子,还要让小姑娘当道士,一大套封建糟粕的理论给陆远听得头晕目眩。 要换成普通人,估计都能报警把陈小苗当x教洗脑处理。 在陈小苗身边待久了,陆远很多事不信也得信。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怎么跟吕磊开口? 跟他说,你那个宝贝闺女,得送去当道士,不然就可能活不长? 吕磊不把他当成神经病,都算是给他这个老板面子。 次日,白静照常领着女儿过来上课。 二百五一瞧见吕嘉欣,尾巴“嗖”地一下就夹了起来,转身就想往卧室里钻,那怂样,活像是耗子见了猫。 可惜它快,吕嘉欣比它更快。 小姑娘一个箭步冲上去,熟练地给二百五套上狗绳,嘴里喊着“驾!驾!”,又把二百五当牛做马地牵到楼下小区里去折磨了。 屋里,陈小苗和白静正上着课,气氛正好。 “所以说,这个文艺复兴,其实就是那时候的欧洲人,觉得自个儿的日子过得太憋屈。 想起了老祖宗古希腊古罗马时候的好,就想学着老祖宗的样子,把人从神的管教里头解放出来?” 陈小苗听完白静的讲解,若有所思地总结道。 白静赞许地点点头:“没错,小苗你总结得特别好,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二人正聊着,楼下突然传来二百五的狂吠。 不是平时那种被吕嘉欣折腾得有气无力的叫唤,而是急促、凶狠,带着明显警告和焦急意味的狂吠声。 “汪!汪汪!汪汪汪!” 陈小苗和白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 “出事了!” 两人什么也顾不上,扔下书本就往外冲。 一路飞奔下楼,只见小区大香樟树下,二百五正绕着一个地方疯狂地打转狂吠,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悲鸣。 而它守护的圈子里,吕嘉欣正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地上,额角渗着血,已然昏迷不醒。 在她头顶上方几米高的树杈上,孤零零地挂着红色飞盘。 …… 医院走廊里,消毒水味刺鼻又冰冷。 陆远、陈小苗、白静,还有接到电话后火速赶来的吕磊、吕鑫两兄弟,全都面色凝重地守在急救室门口。 白静哭得浑身发软,靠在陈小苗身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都怪我,都怪我没看好嘉欣……” 吕磊脸色铁青,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脚下已经落了一地烟头。 他身边的吕鑫则抱着臂膀,靠在墙上,一言不发,但紧绷的脸色还是透露出他作为大伯的内心焦躁。 “嘎吱——” 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 医生摘下口罩,看着乌泱泱的一大家子人,开口道:“命保住了,没什么大碍,后续还得留院观察。” 白静腿一软,差点滑到地上,吕磊赶紧上前扶住她。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吕磊长长地舒口气,连声道谢,跟着白静一起走进病房。 等他再从病房里出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只是眼底的血丝藏不住疲惫。 他走到陆远跟前,故作轻松笑笑:“老板,真不好意思,我自己家事还惊动你亲自跑一趟。” 陆远没接他的话,拍拍他的肩膀,眼神沉静:“吕叔,下楼聊聊。”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医院后方的停车场。 夜风微凉,吹散了些许白日的暑气。 吕磊从兜里摸出烟盒,点上一根,深吸一口,尼古丁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老板,有什么吩咐?” 陆远看着他被烟雾笼罩的脸,开门见山:“吕叔,你信命吗?” 吕磊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 陆远换了个问法:“你有没有给嘉欣算过命?” 吕磊依旧沉默。 他跟在陈树身边多年,知道陈树过去是个道士,身边有不少玄之又玄的传闻和事情。 可虽说陈树是他的大恩人,但吕磊骨子里仍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这些东西,他的态度向来是不信、不问、不参与。 可现在,陆远这个陈树唯一的后人,突然如此郑重地问起,让他心里不由得泛起嘀咕。 见他不说话,陆远继续问:“嘉欣这孩子,从小是不是就多灾多难,不好带?” 吕磊猛地一愣,嘴里的烟雾呛进喉咙,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吕嘉欣出生时,就面临过保大保小的问题。 五年间感冒发烧是家常便饭,住院更是有过两次。 白静没少跟他抱怨,说这孩子怕不是来讨债的,像是玻璃做的娃娃,一碰就碎。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吕磊掐灭烟,终于点头回应。 “是。” 一个字,承认了陆远所有的猜测,也让陆远心里有了底。 陆远提议道:“吕叔,有些话,我从我嘴里说出来可能有点奇怪,但你如果信得过我…… 让嘉欣认小苗做个师父当坤道,往后咱们也算亲上加亲。” 他把话说得巧妙,“亲上加亲”四个字,将这件看似荒诞的事拉回到人情世故的层面,是示好,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绑定。 吕磊是何等聪明的人,自然想得明白。 自己的女儿认陈小苗做师父,是将两家的关系进一步绑定在一起,陆远在向他表达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陆远,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老板,这么做对嘉欣,真的有好处吗?” 陆远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吕磊紧绷的身体彻底松弛下来,像是卸下千斤重担,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笑容。 “老板,其实你不用说这么多。” 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当年,我和我哥哥这条命是陈老先生给的,我们无条件信他,现在对你也是一样。” 吕磊最后长长叹了口气。 “只要你告诉我,对嘉欣有好处,就够了。” (本章完) 第129章 拜师 第129章 拜师 吕嘉欣醒来后,在医院待了一周不到的时间,吵着闹着要回家。 白静拗不过她,只好把人接回家,让吕磊请专业的护理团队,二十四小时看着。 虽然额头还贴着纱布,却半点不影响吕嘉欣活蹦乱跳,在家成天念叨要去找二百五。 恰逢陈小苗打电话过去问候,听说她闷得慌,便邀请她过来玩。 电梯刚一停稳,吕嘉欣就跟颗小炮弹似的冲进楼道走廊,在门外大喊大叫。 “二百五!二百五!我来看你啦!” 清脆的童音在客厅里回荡。 正在阳台晒太阳的二百五一个激灵,狗毛倒竖,起身扭头狂奔钻进沙发底,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得让人心疼。 陈小苗瞅着沙发下一截疯狂摇晃的狗尾巴,哭笑不得。 门铃响起,陈小苗过去开门。 “小苗姐姐!” 吕嘉欣仰着小脸,额头上的白纱布格外显眼。 “快进来吧。” 陈小苗把吕嘉欣领进屋,给她拿了瓶酸奶。 吕嘉欣环顾四周:“小苗姐,二百五呢?” “出去遛弯还没回来。” 陈小苗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谎。 吕嘉欣瞅见沙发下的狗尾巴,也不拆穿,自顾自坐下,两条小短腿晃荡着,吸溜着酸奶。 陈小苗在她身边坐下,瞅着她额角的伤,轻声问:“还疼不疼哩?” “早就不疼啦!” 吕嘉欣拍拍胸脯,一脸无所谓:“医生说我恢复得可快了,就是留个疤不好看,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用刘海遮住,妈妈也说会给我安排消除手术。”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扒拉额前的碎发,比划着未来留啥发型。 “嘉欣,恁爸跟恁说了吗?” “嗯……是拜小苗姐姐你当师傅那事吗?” 这事吕磊跟白静提过,当时吕嘉欣就在一旁听着,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感觉上还挺有意思的。 “恁怎么想的?” “小苗姐,当道士好玩吗?” “这个……还凑活吧。” “那当道士,是不是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练太极,学会了就能飞来飞去,还能biubiu地放波?” “这个估计也不行。” 吕嘉欣瘪瘪嘴,最后点点头。 “好吧!” “恁就这么答应了?” “我爸做的决定,我又没拒绝余地。” 吕嘉欣明白自己老爸说话的分量,他都开口了,自己不同意也没用。 陈小苗也没再废话,领着她来到地下仓库师傅牌位前。 她走上前,熟练地从旁边的铁盒里抽出三支香,用打火机点燃,对着牌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袅袅青烟升起,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散开。 “嘉欣,恁过来。” 陈小苗插好香,转过身,神情郑重。 吕嘉欣瞅瞅牌位上模糊的名字,又瞅瞅陈小苗严肃的脸,迈着小短腿凑过去,仰头问:“姐姐,这是谁呀?” “这是俺师傅,也是恁往后的师公。” 陈小苗拉着她的小手,领着她站到牌位正前方:“俺们栖真观收徒弟,是有规矩的。” “什么规矩?”吕嘉欣眨巴着大眼睛:“是不是跟幼儿园一样,不许打架,不许抢别的小朋友的玩具?” 陈小苗被她的话逗得一噎,好不容易酝酿出的庄重气氛散了大半。 她清清嗓子,努力板起脸。 “那不一样。第一条,要敬师长,尊道法。往后师门长辈说啥,恁就得听啥,不能顶嘴,更不能跟俺耍心眼儿。” 吕嘉欣撅了撅嘴:“那陆远哥哥的话要听吗?他是你男人嘛,按道理也是师门里的人,我也得听他的?” “恁个小娃儿家家,胡说啥哩!” 陈小苗脸颊一热,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点,继续往下说。 “还有,道门弟子戒偷盗、戒淫邪、戒妄语……规矩多着哩。” 吕嘉欣听得一愣一愣的。 “小苗姐姐,淫邪是什么?” “妄语是不能说谎吗,可刚才你还骗我二百五不在家呢。” “还有,偷男人算偷吗?” ……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把陈小苗给问懵了。 她师傅当年教她这些的时候,她可是半个“不”字都不敢问,师傅说啥就是啥。 哪晓得如今自个儿收徒,碰上这么个小人精。 陈小苗憋上半天,才憋出一句:“恁咋恁多问题哩!总之就是心要正,不能干坏事儿,晓得不!” “哦……”吕嘉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问:“当了道士,是不是就得穿道袍,不能穿公主裙了?” “……” 陈小苗彻底没辙。 她叹口气,觉得跟这小娃儿讲大道理讲不通,干脆直接进入正题。 “算了算了,往后俺再慢慢教恁,恁要是想好了,就跪下吧。” 陈小苗从旁边找来一个拆快递剩下的泡沫垫子,放到地上。 吕嘉欣没半点犹豫,“噗通”一声就跪上去,小身板挺得笔直。 陈小苗接着又一字一句地念叨起来。 念的都是些栖真观的门规祖训,词句半文半白,晦涩得很。 吕嘉欣跪在地上,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觉得陈小苗说话的调调变得跟唱戏似的,还挺好听。 念完后,陈小苗深吸一口气,命令道:“对着师公的牌位,磕三个头。” 吕嘉欣听话得很,立马俯下身子,贴着纱布的额头在泡沫垫上猛磕三下。 “起来吧。” 陈小苗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她膝盖上沾的灰。 拜师的流程,其实还有奉茶改口这一项。 可这地下仓库里哪有茶,连个正经杯子都找不着。 陈小苗想了想,转身从旁边一箱矿泉水里拿出一瓶,拧开盖子递过去。 “给,咱师徒俩都凑合一下。” 吕嘉欣接过来,有模有样地双手捧着,举到陈小苗面前,声音奶甜奶甜的。 “师傅,您请喝茶!” 陈小苗看着眼前这个还没她腰高的小不点,心里头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好像从这一刻起,自个见上就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她接过水瓶,仰头灌下一口。 吕嘉欣也正仰着小脸瞅着她,眼睛愈发明亮。 小姑娘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又清清脆脆地喊了一声。 “师傅!” 今天应酬,只有4000字。 抱歉…… (本章完) 第130章 狗都不如! 第130章 狗都不如! 自从收了吕嘉欣这个徒弟,陈小苗的日子就跟上了弦的发条,一刻也不得闲。 白静给她制定的学习计划本就排得满满当当,如今又多了个小徒弟,每天还得匀出工夫,教她些入门道法。 如此一来,陈小苗自己的时间被挤压得所剩无几。 最直观的影响,便是她和陆远几乎再没有二人世界。 哪怕到了晚上,陈小苗累得倒头就睡,连搭理陆远的力气都没有…… 这天,恰逢白静带吕嘉欣去医院复查,家里难得清净。 得空的陈小苗也没让自己闲着,准备给整个房子来一场久违的大扫除。 陆远实在不想见她累着,大手一挥:“收拾东西,咱们出去转转。” “去哪儿哩?” “去山里头,给你放个假,大扫除回来再说。” 陆远让陈小苗收拾东西动身,顺带给吕鑫发去消息,让他找物业钟点工来家里打扫卫生。 车子一路驶出江城,朝着远郊的山区开去。 二百五坐在后排,把大脑袋搁在窗沿上,风吹得它两只耳朵胡乱扑腾,瞧着总算有了点狼的威风,而不是被小姑娘折磨的怂样。 目的地离江城百来公里,映在绿树碧水间的独栋别墅,外头是大片青山,以及清澈广阔的私人水库。 车刚停稳,两个穿着统一制服、五十岁上下的阿姨迎了上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温和笑容。 “陆先生,陈小姐,一路辛苦。” “房间都准备好了,二位午饭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厨房准备。” 从进门开始,陈小苗就浑身不自在。 她刚想自己拎行李,其中一个姓王的阿姨已经手脚麻利地接过去。 她走到客厅想倒杯水喝,另一个姓李的阿姨立马端着泡好的柠檬水递到她手边。 无微不至的伺候,让陈小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陆远换了条沙滩裤,光着膀子,露出线条流畅紧实的肌肉,一个猛子扎进清澈的水库里。 二百五紧随其后,“噗通”一声溅起大片水,狗刨得虎虎生风。 陈小苗则抱着膝盖,安安静静地坐在岸边草地上,看着远处的水天一色,以及在水里扑腾正欢的一人一狗。 不一会,陆远重新上岸,随手抓过一条毛巾擦了擦,水珠顺着腹肌沟壑缓缓流淌。 陈小苗正瞅得入迷,二百五突然从水里冲上来,跑到两人跟前,使劲浑身一抖。 “哗啦——” 水珠四溅,冰凉的触感激得陈小苗一哆嗦,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山水间回荡。 “二百五,一边去!” 驱赶走蠢狗,陆远在陈小苗身旁坐下,拿起冰镇的饮料喝上一口:“学习工作也得劳逸结合,出来玩就开心点,别老绷着个脸。” 陈小苗擦擦脸上水珠,望着宽广无垠的水面,轻声念叨:“陆远,俺还是不喜欢被别人伺候。 那俩阿姨老是盯着俺,俺干点啥她们都要抢着干,俺觉着自个儿跟个废人似的,心里头发慌。” 陆远叹笑:“你别把自己当天生的劳碌命……现在你又得上课又得管那小人精,哪忙得过来? 我早就想跟你商量,能不能请个钟点工帮你分担家务。” 陈小苗摇摇头,在这件事上,她显得有些过分执拗。 总是觉得自己没有被人伺候的大奶奶命。 陆远没再多劝。 等两人带着二百五慢悠悠晃回别墅,两位保姆阿姨已经不见踪影。 陈小苗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舒展开来。 她把袖子一挽,哼着不成调的家乡小曲儿跑进别墅厨房,熟练地从冰箱里翻出食材,乒乒乓乓地忙活起来。 别墅里提前准备的食材不少,做个简单的两菜一汤绰绰有余。 “咚!咚!咚!” 正当陆远琢磨着晚上怎么过二人世界,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紧接着,清脆响亮的童音穿透门板。 “师傅,师傅!” 陆远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陈小苗一愣,赶紧跑过去开门。 门外,吕嘉欣背着粉色的大书包,仰着小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地往里瞅。 她身后还停着一辆出租车,司机正探出头来打量。 陈小苗连忙把她拉进屋:“恁咋自个儿跑来哩?恁妈呢?” “我妈在陪我爸呢。”吕嘉欣一脸得意:“我从大伯那儿听说的你们来水库玩,自己叫车过来的。” 陆远听得脑仁疼,还得帮她支付上百公里车费。 另外顺手给白静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免得那边急疯了。 电话那头的白静连声道歉,说马上就过来接人。 陆远揉着眉心,看了眼外头漆黑的山路,安抚道:“算了,天太黑,山路不好开,让她在这儿住一晚,明天再接她回去吧。” 挂了电话,陆远一转身,吕嘉欣已经冲到二百五跟前,一把抱住狗头,使劲蹂躏。 可怜的二百五,刚过了半天安生日子…… 本该温馨浪漫的二人世界,硬生生插进来一个叽叽喳喳的小屁孩。 “哇,师傅,恁做的菜闻着好香!” 折磨完二百五,吕嘉欣上桌拿起筷子,一点也不客气。 她一手抓着鸡腿啃得满嘴是油,一边含糊不清地跟陈小苗汇报着自己的新动向。 “师傅,我跟你说,我爸已经给我找好小学,是所公立的。” 为了不让幼儿园同样的事情发生,吕磊选择让女儿去到一所公立小学。 不说风气能好上多少,但至少各类学生都能接触一二,而不是一群有钱人家孩子凑一起瞎热闹。 陈小苗给她夹了块排骨,拿出为人师表的架子:“不管什么学校,恁可不能再整蛊同学哩。” “放心吧师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吕嘉欣把啃干净的骨头往旁边一扔,理直气壮,也不知道从哪学的词。 一顿饭吃完,夜色渐深。 陈小苗收拾完碗筷,准备回房休息,吕嘉欣一把拽住她衣角。 “师傅,我……我有点怕。” “怕啥哩?” “这山里黑漆漆的,窗户外头还有怪声,不会有鬼吧……” 吕嘉欣一边说,小身子还配合地抖了抖:“我一个人睡不着,你陪我一块儿睡好不好?” 陈小苗面露犹豫,回头看向陆远。 陆远朝她摆摆手,哭笑不得。 反正睡一起也只能过过手瘾,随她去吧。 “砰”的一声。 卧室门在陆远面前缓缓关上。 陆远僵在走廊,忽听屋外传来二百五的叫唤声。 来到窗口一瞧,远方水库岸边,水库外看大门的母狗正和二百五绕着圈打转,四只狗眼彼此相对,意味再明显不过。 陆远关上窗,往床上一瘫。 好家伙,狗都不如! (本章完) 第131章 关上门泻火 第131章 关上门泻火 次日清晨,白静早早地开车过来,接走了精力十足的吕嘉欣。 送走小魔星,陈小苗整个人都蔫了,眼底下挂着两圈淡淡的青黑,显得有点憔悴。 陆远瞅着她那没精打采的样儿,忍不住问:“咋了这是,昨晚上没睡好?” 陈小苗打了个哈欠:“俺的个娘诶,嘉欣昨晚非拉俺玩那啥跳伞,说不吃鸡不睡觉……” 陆远听得直乐,一晚没睡,师徒俩落地成盒怕是得有百八十回。 “行了,你回房好好补个觉,我出去溜达溜达。” 来到水库大门口,二百五和那只大黄母狗排躺着,瞧那虚脱的架势,估计昨晚没少操劳。 黄狗的主人,水库保安瞅见陆远过来,赶忙从一张小马扎上起身,脸上堆着朴实的笑。 “陆先生,早。” 保安姓贾,五十来岁的年纪,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迷彩服,瞧着跟寻常民工没啥两样。 老贾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红双喜”,抽出一根递给陆远。 陆远不抽烟但也没拒绝,接过来顺手别在耳后,这份不嫌弃,让老贾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了些。 “贾师傅,你在这儿干多久了?” “也没多久,我是跟着吕鑫吕总来江城的。” “你跟吕鑫什么关系?” “我儿子原本在吕总手底下干活……” 老贾说到这,眼里的光彩倏地黯淡,话也顿住。 陆远闻言心里了然,转移话题问:“这地儿山清水秀的,就是偏了点,一个人待着挺无聊的吧?” “还好,还好。” 老贾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发黄的牙:“我年纪大了,就喜欢一个人清净。实在闷得慌,就去那边村里头转转,跟人唠唠嗑。” “这附近还有村子?” “顺着这条路往下走个几里地,有个小村子,不过现在年轻人不多,大多都是老头老太太。” 陆远目光落到老贾桌上的红包,上面用金粉印着个“囍”字。 “贾师傅这是准备去村里喝喜酒?” “村里有家娃儿结婚,请我过去凑个热闹。” “闲着也是闲着,我跟你一起去呗。” “乡下地方又脏又乱的,陆先生你……” 陆远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老贾也不好再拒绝。 他把两条狗拴好,推出一辆半旧的电动三轮车,擦擦后座的灰,载着陆远往村子的方向“突突”地开过去。 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的光景,瞧着还挺富裕,大多都有二三层的小洋楼。 今天办喜事那家,门口搭了个红色的充气拱门,院子里外摆了十几张大圆桌,人声鼎沸,鞭炮碎屑铺满一地。 村民们大都认得老贾,虽然他才来几个月,但平日里老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村民在水库远岸钓鱼,因此人缘还算不错。 陆远身上没带现金,老贾从兜里多摸出一张红票子塞进份子钱,然后拉着他在一张空桌坐下。 “老贾,来啦!快坐快坐!” “哟,老贾,后头这俊后生是你家亲戚啊?” 村民们热情地将两人请上桌,顺带将陆远认作老贾城里来的大侄子。 刚一落座,同桌一个黑脸膛的汉子就凑过来,压低声音问老贾:“老贾,咋回事啊,这两天水库怎么不让钓鱼?” 因为陆远这个水库正主就在旁边,老贾脸上有点挂不住,急得直瞪眼:“瞎说啥呢,那水库是老板私人的,本来就不让钓!” 说完,他又赶紧凑到陆远耳边,小声解释。 “陆先生,你别往心里去,他们也就图个乐子,平时在岸边甩两杆子,钓不上几条鱼。 我都让他们在这边岸头,从来不许他们往别墅那边去。” 陆远淡然笑笑,拍拍老贾的肩膀示意他放心,自己不会在意几条鱼。 不一会,婚礼正式开始。 新郎是个皮肤黝黑、身板结实的农村汉子,笑起来憨憨的。 新娘算不上多漂亮,但身段丰腴,眉眼间透着一股泼辣爽利劲儿 在司仪的吆喝下,拜了天地,又拜了高堂。 过去常见的年轻农村夫妻,如今已经十分罕见。 菜是典型的大锅菜,用巨大的白瓷盆装着,一盆一盆地往上端,肘子、烧鸡、扣肉、大鲤鱼……分量十足。 酒是自家酿的,装在塑料壶里,喝起来微微苦涩,后劲却不小。 陆远是生面孔,长得又白净体面,在一群黝黑的庄稼汉子中间格外显眼,自然成了众人集火的目标。 “来,大侄子,叔敬你一个!” “小伙子,看着不像干农活的,在哪儿发财啊?” 一轮下来,陆远平日觉得自己酒量还行,这会儿也难免有些上头。 没多时,新郎新娘和两方父母端着酒杯过来敬酒。 同桌的汉子们立马起哄,说上几句粗俗却没什么恶意的荤话。 陆远喝得脑子有点晕,听着众人荤话,小腹莫名升起一股燥热。 回程的路上,陆远坐在三轮车后斗里,热风吹在脸上,脑子晕乎乎的,感觉小腹里那股火气顺着血脉直往上窜,烧得他浑身难受。 “贾师傅,刚才那是什么酒?劲儿这么大。” 老贾也喝了不少,骑着车有点晃悠,闻言大着舌头笑起来:“上头脱贫有政策,村里家家户户都种中药材,所里村里的酒里头加了不少好东西,壮阳祛湿。 我这把年纪了还好,你们年轻人头一回喝,是有点遭不住,尤其你刚才还喝那么多。” 陆远听得一阵苦笑。 老贾喝得多,胆子也大了,一改刚才的唯唯诺诺,随口开起玩笑:“陆老板,你这么大的老板,在城里头得有好几个老婆吧?” 陆远晕乎乎地答:“一个。” “我才不信!” 老贾嘿嘿直笑。 “你们这些城里有钱人,哪个外头没个二奶三奶的。 不像我们乡下人,讨个婆娘就得掏空家底,一辈子就守着一个过。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自个儿的婆娘睡着踏实,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 老贾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乡下人的朴素道理和荤话,陆远脑子里一团浆糊也没力气,更没心思去反驳。 只觉得那股邪火越烧越旺。 回到水库,老贾回门房休息。 陆远晃了晃发沉的脑袋,干脆把外套一脱,走到水库边的栈桥上,“噗通”一声就跳了进去。 冰凉的湖水瞬间包裹住全身,激得他打了个哆嗦,那股燥热总算被压下去几分。 之后在水里扑腾了几下,脑子终于稍稍清醒过来。 屋内,陈小苗已经睡醒。 她伸着懒腰走到窗边,正好看见窗外陆远在水里翻腾的身影。 水库四下静谧无人,午后的阳光洒在水面上,荡起粼粼波光,男人结实的背脊在水波中若隐若现。 周围万籁俱寂,只有虫鸣和水声。 陈小苗盯得久了,忽得心思微动。 转身打开自己行李包,里头静静躺着上次在泰国带回来的崭新泳衣。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其中布料比较多的死库水。 也不知道是她胖了还是布料缩水,陈小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全身套进去。 布料紧紧绷在身上,勒得她白皙的皮肉都泛起红痕,胸口更是被挤压得有些变形,勾勒出一抹弧度。 “哎哟,俺娘诶……” 陈小苗赶紧拉住两条肩带,准备脱下来喘口气。 “小苗?醒了吗?”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陆远赤着上身,水珠顺着他紧实肌肉线条流淌淌,只在腰间随意围了条浴巾。 进门的一瞬间,空气凝固。 女孩背对着门,大半个光洁紧致的后背都裸露在空气里,腰肢纤细,往下是被深蓝色布料包裹住的浑圆挺翘。 “恁咋进来哩。” 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让陈小苗双手环抱在胸前。 可泳衣上半截本就没穿好,她这一抱,反而让胸前那抹惊人的雪白愈发显眼。 那死库水的布料本就紧绷,一折腾更是勒得难受,要脱不脱地卡在腰际,要穿不穿地挂在胸前。 半遮半掩间,陆远感觉自己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一团火炭,干得发疼。 刚刚才被湖水浇灭的邪火,以更汹涌的势头窜上脑门,顺着四肢百骸疯狂流窜。 “恁……恁恁恁……咋不敲门哩!快……快出去!” 陈小苗脸颊“轰”地一下烧到耳根,水灵的狐媚眸子里满是惊慌和羞愤,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陆远没有回应,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彻底走进卧室。 “砰!” 一声轻响,卧室门被反手关上。 这两天陆续有点私事,今天还是只有两更抱歉。 明天恢复正常万字更新! (本章完) 第132章 儿子 第132章 儿子 陈小苗手忙脚乱地想把那件该死的泳衣扯下来,或是提上去。 可越是心急,那布料就越是不听话,反而缠得更紧。 陆远来到陈小苗面前伸出手,没有丝毫粗暴,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抓住她乱动的手腕。 “陆……陆远,恁干啥哩!” 陈小苗尝试挣扎,可她那点力气,在陆远面前,跟猫挠没什么两样。 陆远没说话,将她往后轻轻一推,距离骤然拉近。 男人身上带着水汽的灼热体温铺天盖地袭来,陈小苗甚至能看清男人微微起伏的胸膛上,那尚未干透的细小水珠。 她大脑一片空白,吓得往后缩,可身后就是床头,退无可退。 最后偏过头,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俺……现在还不中嘞……” 陆远以为这只是姑娘家临阵的羞怯,是象征性的推拒。 毕竟,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早应该水到渠成。 可当他的手抚上陈小苗光洁的肩膀,准备将那碍事的泳衣肩带拨开时,身下的女孩却像是被烫到一般,剧烈地挣扎起来。 那不是欲拒还迎的扭动,而是带着实实在在抗拒意味的躲闪和推搡。 “陆远!” 陆远动作一顿。 姑娘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语气里没有情动,没有羞涩,只有明确的拒绝和无奈。 陆远忍不住问:“小苗,你是在怕我,不愿意吗?” 陈小苗用力摇头:“不是哩。” “那为啥?” “因为……因为俺们儿子。” “啥?” 陆远猛地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 儿子? 哪来的儿子? 他脑子里那点残存的火气,彻底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浇灭,只剩下满心的荒谬和不解。 陆远长长地叹了口气,往床边一滚,仰面躺平,望着天板,胸口上下起伏。 陈小苗赶紧坐起身,手忙脚乱地拉过一个枕头抱在胸前,遮住那片狼藉的春光。 她低下头,不敢看陆远,两只手死死地揪着枕套的边角,把那布料都快揉烂了。 过了许久,久到陆远都以为陈小苗不准备解释。 陈小苗偷偷抬眼瞄一眼男人,看他好像真没生气,只是有点蔫,才红着脸小声念叨:“对不住啊,陆远……” “没事。”陆远摆摆手,声音有气无力:“你说咱儿子,到底啥意思?你给我说明白点。” 陈小苗咬着下唇,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半晌才道:“这事,你听完可能会折一点点寿……” “折寿?” 陆远听得哭笑不得,伸手牵住陈小苗冰凉的手掌:“折就折吧,咱俩一起折,别磨磨唧唧的,快说。” 手心传来的温度,给了陈小苗勇气。 她终于下定决心,先问道:“陆远,嘉欣那孩子是童子命的事,恁现在信不?” “你看我像是不信的样子吗?” 陆远看着陈小苗凝重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猜测。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咱俩未来的儿子也注定是个童子命吧?” “童子命和八字有关,咱们儿子何时出生还不一定呢。” 陈小苗摇摇头,郑重道:“那天在师傅的牌位前头,俺问了一卦,是关于俺们俩的……卦象上说,俺们将来要是有儿子,会是天生开天窍的。” “开天窍?” 陆远瞳孔微张。 他虽然不知道“天窍”具体是个啥玩意,但光听这名字,就感觉不简单,透着一股玄之又玄的厉害劲。 陈小苗开始给陆远讲解:“就是说,生下来就跟普通人不一样,能通鬼神,晓阴阳,是学道的天才。 他们和童子命一样早熟聪慧,却没有副作用,命里更是注定会成就大事业。 百万,千万个人里头都难挑出一个。 俺师傅他老人家活了九十多岁,也就只见过一个。” 陆远脑子转得飞快,稍一思索便脱口而出。 “我外公?” 陈小苗郑重地点点头。 “嘶——” 陆远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坐起身,盘腿面对陈小苗,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自己的儿子,能有外公陈树那样的通天能耐? 陆远光是想想,做梦都能笑醒。 “好啥嘞! 道家讲,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儿子虽然是天生开天窍的奇才,可他命里头,注定有一场大劫。 卦象上显示,能帮他渡过这场劫难的贵人……还没出生哩。” 陈小苗长长地叹口气。 “所以,俺现在要是万一怀上了……孩子生下来,俺怕……” 陆远听得脑子嗡嗡作响。 兴奋劲儿瞬间退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命运戏耍的无力感。 他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最后问:“你不是说你算卦的本事不行吗,就会算算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这都能算到?” “就是因为俺本事不到家,才更说明问题哩!” 陈小苗解释道:“俺自个儿有几斤几两,俺心里头清楚。 那天俺在师傅面前,不过是简单问个卦,根本没指望能算出个啥。 可那卦象,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肯定是俺师傅在天有灵指点俺! 俺瞒着不告诉你,是因为这种程度的天机,知道真会折寿嘞。” 陆远彻底沉默。 等他消化完这匪夷所思的信息,才问出一个现实问题。 “折寿多少?” “俺……俺也没把握,应该……应该不多吧……” “不多就行。” 陆远呼出一口浊气,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将她头发揉乱。 “说都说了,还能吐回去不成?别往心里去,咱俩一块说不定老天爷还能打个对折。” 陈小苗“噗嗤”一声,被男人逗笑,心里的恐惧和不安消散大半。 气氛缓和下来,可某些东西却缓和不了。 陈小苗的目光不经意地往下一瞥,正好看见陆远腰间浴巾。 某座高山彰显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她抱着枕头扭捏半天,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羞涩表示。 “恁要是实在火气大……俺帮你那个……或者……恁上次不是买了那个吗……” 这个“那个”,那个“这个”的…… 陆远听着姑娘颠三倒四的话,脑子里最后一丝旖旎的念头彻底烟消云散。 他摆摆手,利索地翻身下床,找出自己衣服穿上,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蒜鸟蒜鸟。” 人生第一次,陆远还是想保留一次纯粹、原始、野性的体验。 “你再睡会儿吧。” 陆远开门走出房间。 站在阳光明媚的走廊里,山风吹来,带着草木的清香。 等日后儿子生出来,一定得找个机会好好跟他唠唠。 当爹不容易啊…… (本章完) 第133章 女儿 第133章 女儿 日子重新回到按部就班的轨道上,陈小苗每天围着课本和吕嘉欣团团转。 陆远瞧着心疼,却也插不上手,只能包揽下更多家务,让她能多歇口气。 这天,白静带着女儿回娘家走亲戚,陆远和吕鑫出门办事,家里难得剩下陈小苗一个人。 可刚一闲下来,心里头那点事儿跟水里头的葫芦似的,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换好鞋,乘电梯来到空无一人的地下仓库。 点上三炷清香,恭恭敬敬地给师傅的牌位拜了三拜,陈小苗再次摸出那三枚吃饭的家伙事。 她深吸口气,挥手一扬。 “叮叮当当……” 三枚铜钱在地上翻滚几圈,最终各自停下。 来来回回六次后,陈小苗凑过去一瞧,眉头瞬间拧成了个疙瘩。 “咋还是这样哩……”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小声嘀咕。 卦象朦朦胧胧,含糊不清。 陈小苗唯一能看出来的,是帮她未来儿子渡劫的贵人,依旧八字没一撇。 除此之外,再算不出更多。 她这点微末道行,只能窥见天机一角,再想深究,便如同雾里看,什么都瞧不真切。 收起铜钱,陈小苗又对着师傅的牌位拜了拜,满心烦闷地离开仓库。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里头站着个熟人。 是楼上的高蓉。 几个月不见,她肚子已经大得像个篮球,整个人也浮肿了一圈。 可即便如此,脸上依旧画着全套的妆容,厚厚的粉底遮不住眉宇间的焦躁和戾气。 陈小苗往旁边挪了挪,没吱声打招呼,心里直嘀咕。 算算日子,这都快足月哩,咋还不在医院里头待着? 高蓉像是压根没注意到陈小苗,正举着手机,满脸不耐烦,一遍遍重拨。 电梯缓缓上升,直到指示灯跳到陆远家所在楼层时,电话终于接通。 “郑智峰,你总算肯接电话了!” 高蓉的嗓门尖利,半点不顾及旁边还有人。 “开会,我不管你什么开会!我闺蜜她老公当年给她订的可是xxx月子中心,一天一万二!你给我订的这是什么破地方?” “什么叫量力而行?我怀的是你郑家的种!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临了就住个破烂月子中心?你让我以后在闺蜜圈里怎么抬头?” “我告诉你,你要是今天不把月子中心给我换了,我就哪儿也不去!我就在家里等着!有本事你就让我把孩子生在家里!” 陈小苗听得直咂嘴,电梯门应声滑开,她抬脚就往外走。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高蓉一声凄厉的惊呼,紧接着是“扑通”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 陈小苗心里一惊,下意识回头,可厚重的金属门已经隔绝了里头的景象。 她没多想,转身冲进一旁安全通道,飞速上楼。 楼道里,电梯门大敞,高蓉瘫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脸色煞白,双手死死捂着肚子,身下一滩迅速扩大的血迹愈发刺眼。 “乖乖,俺的亲娘嘞……” 陈小苗也顾不上别的,赶紧冲进电梯,手忙脚乱地按下负二层的按钮,同时蹲下身拍着高蓉的脸。 “恁撑住,撑住啊!” 电梯飞速下沉,陈小苗用力掐着高蓉的人中,一边掏出手机拨打120,语速飞快地报上地址和情况。 来到地下车库,正好有个物业的保洁大妈推着垃圾车路过。 “大姨!大姨快来帮个忙!出人命哩!” 保洁大妈一瞅这阵仗,吓得脸都白了,但还是赶紧丢下手里的活跑过来。 两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已经半昏迷的高蓉弄到m5后座上。 “姑娘,这……这可咋办啊?”大妈哆哆嗦嗦地问。 “等不及救护车了!” 陈小苗一咬牙,钻进驾驶室,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 陈小苗除了在赛道上,这辈子都没开过这么快的车,满脑子都是师傅以前讲过的,救人一命,获万善之基。 什么红灯、什么限速,全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m5在车流里左冲右突,引来一片喇叭声和叫骂。 总算,医院那栋白色大楼遥遥在望。 她把车往急诊门口一横,跳下车就冲里头大喊:“医生!护士!快来人!有孕妇大出血!” 一群白大褂推着平车冲了出来,七手八脚地将高蓉抬进急诊室。 陈小苗浑身都是汗,两条腿还在发软。 她跟着跑前跑后,垫付了费用,等稍微安顿下来,才想起从物业群里找到郑智峰wx,急急忙忙发去消息。 没过多久,郑智峰满头大汗赶到医院。 看见等在抢救室门口的陈小苗,眼圈“刷”地就红了,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声音里带着哭腔,就差当场跪下。 “弟妹!谢谢!真是太谢谢!我……” “郑大哥你太客气,邻里邻居,应该的。” …… 忽得,抢救室大门敞开,医生走出来长呼一口气:“谁是高蓉的家属?” “我是!医生,我是她丈夫!” 郑智峰连忙迎上去。 “你这个丈夫怎么当的?” 医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都见红了,随时可能要生,还让她一个人在外面乱跑? 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今天也就是送来得及时,万一路上慢点,后果不堪设想!大人小孩都危险!” “是是是,医生你说的是,都怪我,都怪我……” 郑智峰哪敢反驳,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个劲儿地鞠躬点头。 “行了,先去把手续办好,目前看是稳住了,母女平安。” “母女平安……母女平安……” 郑智峰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整个人像是被抽走全身力气。 等他缓过劲来,想再回头好好感谢陈小苗时,却发现走廊里空荡荡的。 …… 陈小苗不喜欢那种被人感恩戴德的场面,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正要走出产科大厅,忽听身后传来熟悉声音。 “弟妹!” 陈小苗回头一瞧,只见赵强满面红光,脸上那股子喜气,隔着老远都能闻见。 “弟妹,你咋知道的?我这还没来得及通知你跟远子呢!” 赵强咧着大嘴,笑得合不拢。 陈小苗被他问得一愣:“知道啥哩?” “莉莉生了啊,你不是来看她们母女的?” “嫂子生了?!” “就今天上午,顺产,六斤二两,大闺女!” “乖乖!恭喜啊强哥!莉莉姐在哪儿,俺能去瞅瞅不?” “当然能!正在楼上病房呢,走走走,我带你上去!” 赵强乐呵呵地在前头带路。 陈小苗一边跟着赵强,一边快速给陆远发去消息。 【陆远,嫂子生了,是个闺女!】 半个钟头后,陆远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 推开门,消毒水混着奶香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齐莉莉半靠在病床上,脸色稍显苍白,但精神头还不错,正温柔地看着身边小小的襁褓。 陆远放轻脚步走过去,探头一瞧。 “这就是我干闺女?” 婴儿小小的,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皮肤红彤彤、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头发倒是挺浓密,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 小嘴巴时不时砸吧一下,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那可不。”齐莉莉笑呵呵地应声,朝赵强递了个眼色:“让孩子干爹抱抱。” 赵强小心翼翼地从床上抱起女儿,那粗手大脚的模样,动作僵硬得可笑。 他把孩子递到陆远怀里,还不忘叮嘱:“远子你可轻点,这小玩意儿软乎着呢。” 小小的婴儿落在陆远怀里,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却又沉甸甸的,带着一种生命的奇妙分量。 他低头打量着怀里的小家伙,满眼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 “名字起好了吗? “起了起了!”赵强憨厚笑笑:“我没啥文化,就打算叫赵茉莉,和她妈凑合用一个名!” 病床上的齐莉莉无奈地揉揉额角,显然对丈夫这大老粗的起名水平不敢恭维,但当着外人的面,她也没反驳什么。 这种事,男人家定了也就定了,总归是个念想,真不满意,也得等回家关上门再商量。 陆远抱着孩子,逗弄着那攥紧的小拳头,嘴上笑着:“挺好,赵茉莉,好听又好记。” 产房内,气氛温馨又热闹。 齐莉莉看向眼前陆远和陈小苗,忽开口问:“哎,说起来,你俩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陆远抱着孩子的手微微一僵,和身旁的陈小苗对视一眼,最后无奈苦笑。 “不急,我俩……再算算日子吧。” (本章完) 第134章 陆远毕业 第134章 陆远毕业 离开医院时,天色已近黄昏。 陆远那边事情还没办完,只是抽空过来瞧一眼,便又急匆匆地走了,临走前叮嘱陈小苗自个先回家。 到了晚上,门铃声响起。 陈小苗以为是陆远回来,趿着拖鞋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郑智峰。 他换了身干净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浑身的疲惫却怎么也藏不住。 瞧见陈小苗,他脸上立刻堆起感激的笑,双手递上个厚实的红包。 “弟妹,今天多亏你,这点心意,你务必得收下。” 陈小苗连连摆手,往后退开两步。 “郑大哥,恁这是干啥哩,快拿回去。邻里邻居的,碰上了哪能不伸手帮一把。” 她没收,郑智峰也不好硬塞,只得尴尬地收回手,再次郑重说上几句感谢的话。 陈小苗听得肉麻,干脆转移话题:“孩子挺好吧?” “没事,母女平安。” 郑智峰搓了搓脸,初为人父的喜悦混杂着奔波整日的倦意。 “医生说,幸亏送得及时,不然……” 他说着,又是一阵后怕。 陈小苗没再追问,但郑智峰却像是找到倾诉对象,话匣子被彻底打开。 他絮絮叨叨地念着,说高蓉还在为没住进顶级的月子中心生闷气,说女儿的名字是他翻了半宿字典才定下的,叫郑青桐。 取“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的寓意。 他说起这些时,眉飞色舞,眼底有光,可那光亮底下,是掩不住的沉重。 和赵强那种纯粹的、咧着大嘴乐呵的喜悦不同,郑智峰的欢喜里,掺了太多现实的疲惫和压力。 送走郑智峰,陈小苗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悄然滑向深夜。 她在家等啊等,等到快十二点,门外总算传来动静。 打开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吕鑫架着烂醉如泥的陆远,满脸无可奈何:“老板今天碰上硬茬了,陈小姐你多担待。” “麻烦恁哩,吕叔。” 陈小苗从吕鑫手里接过烂泥似的陆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到沙发上。 帮他脱去沾着酒气的鞋袜和外套,又拧了热毛巾,细细地帮他擦拭着脸颊和手心。 男人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间满是灼热的酒气。 “恁咋喝成这样哩?” 陈小苗心疼得小声嘟囔。 陆远半眯着眼,意识似乎还清醒几分,含糊不清答:“没办法今天见的大人物……就这口爱好。” “多大的人物啊?” 陈小苗好奇地问。 陆远扯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没再说话。 将陆远在沙发上安顿好,陈小苗索性坐下,轻轻扶起男人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大腿上,温热的指腹按在他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熟悉的馨香和大腿柔软触感,让陆远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 他舒服地哼上两声,呼出的酒气都柔和了许多。 “你说赵强闺女像他还是像齐莉莉……”陆远闭着眼,感慨笑笑:“真小,跟个小猫崽子似的。” “是哩,软乎乎的。” 陈小苗想起那小小的婴孩,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 陆远忽又问:“等茉莉满月,咱们送点啥好?” 陈小苗手上动作没停,柔声回道:“恁是当家的,恁说了算呗。” 陆远认真思索:“要不干脆俗点,送钱得了呗。” 陈小苗点点头,深以为然:“钱这玩意儿,说到底还是顶好用的。” 可话音刚落,陆远又否决了。 “不行……”他嘟囔着:“也不好,强子那人,面子看得比啥都重,直接送钱,他回头得跟我急眼。” “那要不送点金锁金镯子?” “还不是送钱吗。” “那……” 两人商量半天,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陆远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意识彻底被酒精和睡意吞没,昏昏沉沉闭上双眼。 陈小苗扯过一条薄毯,小心地给他盖在身上,又静静地坐了会儿,端详着男人熟睡的脸。 直到腿都有些发麻,她才轻手轻脚地将他的脑袋挪到枕头上,自个起身回房洗澡。 温热的水流从洒中倾泻而下,冲刷着一身的疲惫。 陈小苗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脑子里乱糟糟的。 今天,她亲眼见证了两条新生命的诞生。 郑青桐,赵茉莉。 从陆远抱着赵茉莉时那眼神就能看出来,他应该是真喜欢孩子。 “改天再算算吧。” 陈小苗叹气一声,关上淋浴。 次日,天光大亮。 陈小苗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手臂却撞上一个温热结实的障碍物。 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陆远的脸近在咫尺,睡得正沉,眉头微微蹙着,脸上还带着宿醉后的疲态。 男人不知是何时摸上床的,大半个身子都挤了过来,呼吸间喷出的,依旧是那股没散尽的酒气。 陈小苗嫌弃地皱皱鼻子,伸出根手指,使劲戳了戳陆远胳膊。 “恁咋跑床上来哩?” 陆远被她戳得哼唧两声,眼皮懒洋洋地掀开一条缝,瞧见是陈小苗,又安心地闭上,手臂一伸,顺势就把人往怀里搂。 “沙发睡着不舒服……” 他像只耍赖的大猫,把脸埋在陈小苗颈窝里蹭了蹭。 温热的鼻息弄得陈小苗脖子痒痒的,她一边躲,一边用力推陆远结实的胸膛:“一身的酒味儿,快起开,去洗洗哩!” “再睡会儿……” “不中!味儿恁大,快去!” 在陈小苗不依不饶的催促下,陆远总算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 他揉着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走进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响起。 没多时,陆远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随口道:“对了,我今天得回学校一趟,拍毕业照。” “毕业照?是啥哩?” 陈小苗正迭着被子,闻言好奇地回头。 “就是大学念完,大家凑一块儿拍个照片,留个纪念。”陆远简单解释:“以后各奔东西,再想凑齐就难了。” 陈小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嘉欣她们娘俩明天才回来,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跟我一块儿去?” 陆远发出邀请。 “中!” 对于大学,陈小苗始终保持着无限的好奇。 六月下旬,江城大学的校园里,四处都洋溢着离别的气息。 随处可见穿着黑色学士服、头戴学士帽的学生,三五成群地在校门口、图书馆前、林荫道上合影留念。 陆远读的土木工程,是出了名的和尚庙。 等他换好学士服赶到集合地点,放眼望去,乌泱泱一片全是老爷们儿。 班上唯二的两个姑娘,今天还只来了一只,在一群糙汉中间,跟国宝似的稀罕。 “来来来,都站好!高的往后排!” “哎,陆远,你个儿高,站中间去!” 摄影师扯着嗓子指挥着队形,闪光灯“咔嚓咔嚓”地闪个不停。 全班大合照拍完,就是小团体的自由活动时间。 陆远跟几个关系不错的室友勾肩搭背地拍了几张,又跟辅导员寒暄几句,便匆匆脱身,快步来到树荫下等他的陈小苗面前。 陈小苗正好奇地打量着那些穿着奇怪黑袍的学生,冷不丁头上一重,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扣了上来。 她伸手一扶,帽子有点大,帽檐垂下来,遮住她半边脸。 “感觉咋样?” “还挺新鲜哩。” 陈小苗扶正学士帽,拨开眼前垂下的流苏,仰脸问陆远:“恁们上学都得穿这个?” “就毕业穿这么一回。” 陆远掏出手机,对着陈小苗“咔嚓”就是一张。 照片里,女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上一顶硕大的学士帽。 清秀的脸蛋上带着点茫然,水灵灵的狐媚眼眨巴着,有种说不出的反差萌。 “嘿嘿……俺媳妇就是好看。” 陆远点击设置屏保,满意收起手机。 (本章完) 第135章 陈小苗的冤家 第135章 陈小苗的冤家 二人正腻歪着,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大嗓门。 “陆远!” 王胖子蒲扇般的大手“啪”地拍在陆远肩上,力道还不小。 “远哥,今儿说啥都得聚聚了吧?毕业散伙饭,不来可不像话!” 陆远一听这话,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下意识地瞅了眼身旁的陈小苗。 昨晚才喝断片,今天再喝,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去吧,恁同学散伙,是该聚聚,晚点俺开车来接恁。” 作为懂事的贤妻良母,陈小苗明白男人在外头,总有躲不掉的局。 “得嘞,听见没!”王胖子乐呵呵道:“你看嫂子多通情达理,远哥你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陈小苗被他夸得脸颊发烫,不好意思低下头。 王胖子又道:“嫂子,今儿聚会有不少人都带家属,你也一块儿来呗! 正好让大伙儿都见识见识,省得这帮孙子老在背后瞎传,说远哥被哪个妖精给勾了魂。” 陈小苗下意识看向陆远,见陆远冲她点头,便也弯起眼睛,笑着应声。 “中!” 毕业的散伙饭,定在学校附近生意火爆的大排档。 几十号人闹哄哄地挤在一块儿,桌上摆满了烤串和扎啤,碰杯声、划拳声、吹牛打屁声此起彼伏。 陆远没喝太多,只简单应付了两杯,偶尔陪着寒暄几句。 陈小苗乖乖待在陆远身边,小口小口地吃着没放辣椒的烤馒头,听着这群毕业生高谈阔论。 他们聊着前途未卜的工作,聊着爱而不得的姑娘,聊着四年里干过的傻事,笑声里带着洒脱,也藏着迷茫。 聚会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 回去的路上,陈小苗开着车,陆远坐在副驾闭目养神。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m5平稳的引擎声。 突然,陈小苗手机急促的铃声打破宁静。 她戴上蓝牙耳机,划开接听,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 “喂,你好,请问是陈小苗女士吗?这里是市交警大队。” “交警!?” 陈小苗心跳都漏上半拍。 过去在民国逃难时被兵痞欺负的记忆,还有陆远平日里半真半假的吓唬,让她对穿制服的人有种天然的畏惧。 “是俺,警……警官,恁有事吗?” 接到交警主动打来的电话,陈小苗声音都开始控制不住颤抖。 电话那头交警察觉到她的紧张,语气放缓。 “陈女士你别紧张,我们后台查询到,昨天下午四点十五分左右,你驾驶的这辆车牌号为‘江a·xxxxx’的宝马m5,在安阳路到中心医院路段,存在多项严重违章行为。 包括连续闯红灯、超速百分之五十以上,情节比较严重。” 陈小苗脑子“嗡”一声,这才想起来,昨天为了送高蓉去医院,她确实把油门踩到了底。 “警官,俺那是事出有因哩!”她急忙解释:“俺是送个快生的孕妇去医院,她大出血,等不及救护车……” “送孕妇?” 交警那边顿了顿,似乎在核实什么,过了会儿才继续念叨。 “这样,如果是特殊情况,我们需要你提供相应的证明材料。比如医院的急诊记录,还有被救助人,也就是那位孕妇或者她家属的证明。 你准备好材料,让他们陪你一块儿来趟交警大队,核实情况后,我们可以酌情撤销处罚。” “中,中!谢谢恁!俺这就去准备!” 挂断电话,陈小苗长长地松口气。 陆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轻声问:“咋了?” 陈小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复述一遍。 陆远听完也没多在意,拿出手机找到郑智峰的wx,拨通语音电话。 “喂?陆兄弟。”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郑智峰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女人的抱怨和婴儿啼哭。 “郑大哥,你忙不忙,有件事可能得麻烦你……” 陆远简单说明来意。 “哎哟!你看这事儿闹的!” 郑智峰在那头连声抱歉:“真是对不住,给你和弟妹添麻烦了!我这会儿实在走不开,刚把蓉蓉送到月子中心,她正闹情绪呢……” 陆远淡然道:“没事,你先忙你的,把月子中心的地址发我,我们现在过去找你,拿上证明,顺便看看嫂子和孩子。” “好好好,我这就发给你!” 半小时后,m5停在一家名为“圣德安”的私立月子中心楼下。 这地方与其说是月子中心,更像家星级酒店,独栋小楼,园洋房,环境清幽雅致。 已经属于中高档的存在,少说上千块一天。 郑智峰早已等在门口,瞧见二人下车,他快步迎上来,一个劲儿地冲陈小苗道歉。 “弟妹,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费劲跑这一趟……” 他正说着,楼里隐约传来高蓉不耐烦的催促声:“郑智峰!你死哪儿去了?女儿又哭了,你快给我滚回来!” 郑智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冲二人笑笑,并发出邀请。 “来都来了,要不你们一起进去看看孩子?” 陈小苗本想拒绝,但瞧着郑智峰一脸殷勤,也不好驳他面子,便和陆远跟着他走进房间。 高蓉正半躺在床上玩手机,脸上敷着面膜,瞧见陈小苗跟在郑智峰身后进来,先是愣了下,随后挤出笑容。 “哎呀,是小苗妹妹来了,快坐快坐,昨天真是谢谢你!” 她嘴上说着感谢,可眼神里却没多少真诚,客套得像是完成任务。 “嫂子你客气哩。” 陈小苗拘谨地应了声。 陆远正眼都没瞧高蓉,目光落在一旁婴儿床上。 里头躺着的小家伙,就是郑青桐。 婴儿闭着眼,睡得似乎不安稳,小小的眉头皱着。 她的个头,比前昨天见到的赵茉莉要小上整整一圈,瞧着瘦瘦弱弱的,像只没长毛的雏鸟。 陆远心里暗暗叹气,可怜起孩子。 按理说,以郑智峰的财力,让高蓉在孕期吃好喝好绝不是问题,可孩子竟瘦小成这样。 应该是高蓉自己怀孕时没怎么上心,估计还琢磨着孕后保持身材。 “来,弟妹,抱抱孩子吧。” 郑智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儿,满脸慈爱地递给陈小苗:“你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陈小苗本来还挺开心的,笑着伸出手,稳稳地托住婴儿的脖子和屁股。 可郑青桐刚一落到她怀里,前一秒还算安静的小脸瞬间皱成一团,嘴巴一撇,“哇”地一声,哭得惊天动地。 那哭声尖利又响亮,半点不像个虚弱的婴儿。 陈小苗愣在原地,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手足无措。 “哎哟,我的乖乖,怎么了这是……” 郑智峰见状,赶紧把孩子接了过去。 说来也奇怪,孩子刚回到他怀里,那震耳欲聋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几声委屈的抽噎,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场面一度异常尴尬。 “这孩子……怕是认生。” 郑智峰干笑着打圆场。 陈小苗只好尴尬笑笑,心里免不得犯起嘀咕。 忽得,房门被推开,一个打扮富态的中年女人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正是高蓉的母亲。 她一进屋,瞧见郑智峰,立马拉下脸,阴阳怪气地埋怨起来:“智峰啊,不是我说你,蓉蓉给你怀胎十月,遭了那么大罪,你就让她住这种地方? 我刚才去我小姐妹女儿那家看了,人家那才叫月子中心,独栋别墅,一天光护理就配三个!” 郑智峰只是赔着笑,连声称是,半句都不反驳。 高蓉母亲再一来,陆远和陈小苗实在待不下去,重新提起交警的事,问郑智峰今天能不能陪他们走一趟。 郑智峰如蒙大赦,赶紧从高蓉的包里翻出医院的收费单和急诊记录,同二人来到交警大队。 有医院的证明和当事人丈夫的证词,事情办得很顺利,违章记录很快就被消除。 从交警大队出来,三人在门口分别。 望着郑智峰开车离去的背影,陆远叹口气,感慨道:“摊上这么个媳妇儿和丈母娘,这父女俩,往后的日子怕是难熬。” 车里,陈小苗一直没说话,瘪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远。” “咋了?” 陈小苗转过头,表情古怪:“俺刚才抱着那闺女的时候,感觉怪怪的。” “怪在哪儿?” 陈小苗摇摇头,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说不上来……就是……就是感觉,俺们俩……” 她纠结半天,最后得出结论。 “注定会是冤家。” (本章完) 第136章 陈小苗的决心 第136章 陈小苗的决心 之后的日子,陆远家这大平层算是彻底成了“妇女儿童活动中心”。 吕嘉欣母女俩本就常住,宋佳会偶尔过来,如今齐莉莉但凡得了空,也总爱抱着自家闺女过来串门。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 客厅的地毯上铺着柔软的爬行垫,陈小苗和齐莉莉盘腿坐着,中间是躺在襁褓里,正咿咿呀呀挥舞小拳头的赵茉莉。 小丫头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瞅着就招人喜欢。 “来,茉莉,看干妈这儿……” 陈小苗拿着个拨浪鼓,在小家伙眼前轻轻晃悠,鼓面上镶嵌的亮片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赵茉莉被光吸引,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就去抓,嘴里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口水顺着下巴流下来,打湿胸前围兜。 一旁齐莉莉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那份为人母之后的柔和,将她过往眉眼间的戾气冲刷得一干二净。 屋内正是一片温馨和谐,楼上天板,却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压抑争吵,哪怕隔着厚厚的水泥楼板还是能听到点动静。 陈小苗摇晃拨浪鼓的手顿了顿,下意识抬头看向天板,小声跟齐莉莉吐槽:“又开始了,自从她坐月子回来,一天不吵个三五回,日子都过不下去似的。” 齐莉莉嗤笑一声,眼神轻蔑。 她伸手捏了捏女儿肥嘟嘟的脸蛋,漫不经心道:“你信不信,这俩人迟早得离,而且是那种能把房顶都掀了,闹到不死不休的离法。” “不至于吧?”陈小苗惊讶道:“这才刚有孩子哩,咋就说到离婚嘞?” 在她朴素的观念里,结了婚,生了娃,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哪怕吵吵闹闹,也得将就过下去。 “怎么不至于……我跟你说,看两口子能不能过得长久,不是看他们好的时候有多腻歪,是看他们吵架的时候,心里头那根弦儿还在不在。” 齐莉莉撇撇嘴,一副“你还太年轻”的表情。 “就拿我和赵强来说,我俩也吵,他那臭脾气一上来,说话能噎死人,我也不是好脾气,急眼真上手挠他。 可我俩心里都有数,话不能说绝,事不能做绝,总得给对方留个台阶下。 因为我俩都清楚,这日子还想往下过。” 齐莉莉说着,朝楼上扬了扬下巴。 “可楼上那位高小姐,你听听那动静,那是吵架吗?那叫单方面施压。 她从来就没想过给郑智峰留半点余地,句句话都往人心窝子上捅刀子,桩桩件件都奔着把他那点男人的自尊碾碎了去。 郑智峰现在能忍,是因为刚有孩子,心里头还有份责任和愧疚撑着。 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就像皮筋,你老这么使劲儿抻,总有崩断的那一天。 到时候,你看他炸不炸。” 陈小苗点点头,若有所思。 她想起那天在月子中心,郑智峰脸上那混杂着喜悦和沉重疲惫的复杂神情,再对比赵强那种傻呵呵、纯粹得冒泡的快乐,心里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行了,不用在意别人家那点破事。”齐莉莉话锋一转,轻松道:“反正你跟陆远迟早搬家,眼不见为净。” “搬家?”陈小苗一愣,拨浪鼓也不摇了,抬头看她:“为啥要搬走哩?俺们在这儿住得好好的呀。” 这房子又大又亮堂,地段也好,她喜欢得紧。 齐莉莉忍不住笑出声,没多解释。 有时候她看陈小苗,真觉得这姑娘单纯得让人无语。 陈小苗还想再问,赵茉莉突然小嘴一张,哼哼唧唧地朝陈小苗伸出两只小胳膊。 齐莉莉啧啧两声:“哎,你瞧瞧,茉莉是真喜欢你这干妈。” 陈小苗心里头也软乎乎的,缓缓把赵茉莉抱进怀里。 小家伙立马用小手抓住她胸前衣襟,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她,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吐着泡泡,亲近得不得了。 这感觉,跟那天抱郑青桐时完全不一样。 那孩子一到她怀里就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她是啥洪水猛兽。 而赵茉莉软软糯糯的一小团,身上带着好闻的奶香味,让她打心眼儿里喜欢。 “看来俺跟这闺女有缘。” 陈小苗低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赵茉莉的脸蛋,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齐莉莉用胳膊肘捅了捅陈小苗,挤眉弄眼地又把老话提溜出来。 “所以说啊,你跟陆远也抓紧点呗,趁着年轻身体好,恢复也快。你看我,这才多久,身上肉都回去了。 再过段日子,估计都能和赵强要二胎咯。” 不等陈小苗红着脸回应,楼上传来的动静陡然加剧。 不再是先前那种压抑的争吵,而是变成了清晰的叫骂,紧接着,“哐当”一声巨响,像是啥大件的瓷器被狠狠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啊——郑智峰你敢跟我动手!我跟你拼了!” 高蓉尖利的嘶吼穿透楼板,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怀里的赵茉莉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跳,小身子猛地一颤,原本带笑的小脸瞬间皱成一团,嘴巴一撇,哇哇大哭。 “哎哟我的小祖宗,不怕不怕,妈妈在呢……” 见陈小苗哄不住孩子,齐莉莉赶紧从她手里把女儿接过去。 可楼上的动静还在继续,砸东西的声音和女人的哭骂声混杂在一块儿,跟唱大戏似的。 “真他娘晦气!” 齐莉莉低声骂上一句,抱着女儿站起身:“小苗,茉莉哄不住,我干脆先回去。” “俺送送嫂子恁。” 陈小苗也赶忙起身。 两人来到地下车库,齐莉莉抽抽噎噎的女儿放进安全座椅,回头对陈小苗道:“行了,小苗你上去吧,改明再见。” 陈小苗点点头,目送齐莉莉的车离开,这才转身走向电梯。 正等着,电梯门“叮”一声滑开。 里头站着郑智峰。 他低着头,神情颓丧,额前的头发乱糟糟地垂着,遮住了眼睛。 听到动静,他下意识地抬起头,陈小苗这才瞧清他左边脸颊上,赫然有三道半指长的血印子,像是被女人指甲狠狠抓出来的。 “郑大哥……” “弟妹,你……你上去?” “嗯。” “哦。” 二人干巴巴地打完招呼,没再多说。 郑智峰迈步走出电梯,背影佝偻,像是瞬间苍老十岁。 ………… 晚上陆远回到家,陈小苗正盘膝坐在地毯上,对着茶几上一本初中数学题册发呆。 “恁回来哩?” 听见开门声,陈小苗回头望去。 “嗯。” 陆远换好鞋走进来,来到陈小苗身边坐下,顺手拿起那本题册翻了翻,瞧见上面一片鲜红的叉。 看来小苗的学习成绩并不理想…… 陈小苗继续做题,顺带将白天楼上吵架、齐莉莉带孩子来玩、以及在电梯口碰见挂彩的郑智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陆远听。 “嫂子猜得真准,刚说完那俩人过不长,他们就差点把房顶给掀了。”陈小苗咂咂嘴,心有余悸:“那动静,跟打仗似的。” 陆远听完,反应跟齐莉莉如出一辙,脸上没啥多余表情。 “甭管他们,过好咱自个的日子就行。” 他把题册丢回茶几上,话锋一转:“别琢磨别人家的事了,说说你,最近学习上道没?” 一听这话,陈小苗的脸垮得更厉害。 “英语还中,死记硬背就行,俺现在已经能背不少词,可数学……” 她指了指那本数学题册,满脸都绝望:“俺瞅着它,它也瞅着俺,俺俩谁也不认识谁。这上头的圈圈杠杠,比俺师傅画的符都难懂。” 陆远被她逗笑,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别愁了。” 他慢悠悠地开口:“我今天和吕叔谈过,他说有法子能让你九月份直接读大学,你想不想去?” “上大学!恁快?” “大学是人开的,总有解决办法。” “去哪儿上大学?” “最简单最方便的去处,是江城美术学院。” 陆远耐心地解释起来:“吕叔提议,把你写的字送去参加全国性的书法大赛。 以你的水平,稍稍运作,拿个金奖银奖问题不大。 有了奖项傍身,再通过艺术特长生的招录名额,能直接进江城美院的国画系,读书法专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你要是想去更好的地方也行……首都的美院,沪城的美院,吕叔都能想办法。” 陈小苗听得一愣一愣的。 “俺会写几个字,就能上大学了?” “嗯。”陆远笃定地点头。 “那……那上大学学啥哩,还是学写字?” “对,主攻书法理论、书法史、篆刻、历代书法技法研究什么的。” 陈小苗更迷糊了。 “可俺的字已经写得够好哩。” 在她朴素的认知里,学习是为了掌握一门不会的本事。 既然已经会了,再去学,那不是白费功夫吗? 陆远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无奈地笑出声。 “这不一样……” “咋不一样了?” 陈小苗不依不饶地追问:“陆远,俺问恁,要是字写得好看就能上大学,那俺这两个多月,起早贪黑地背英语、算数学,是为啥哩?” 她越说越委屈,小嘴都瘪了起来。 本来她都做好了准备,要头悬梁、锥刺股,老老实实寒窗苦读,明年六月份去参加所谓“高考”的科举,凭真本事考个大学。 结果到头来,陆远告诉她,有条金光闪闪的康庄大道早就铺好了,她之前吭哧吭哧挖土开路,全是在做无用功。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堵得慌。 “当然有用。” 陆远握住陈小苗的手,解释道:“小苗,让你接触基础教育,不光为考试,更重要是给你打个底,让你不至于在大学同学中里显得太另类,能更快地融入这个时代,明白吗?” 陈小苗沉默了。 道理她都明白,可心里那股劲儿,就是顺不过来。 她从民国逃难而来,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像一棵没有根的浮萍,所以过去她试图干好家务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投身学习的两个多月,她正享受那种通过自己努力,一点点看懂这个世界的感觉。 现在,陆远要把这个过程直接跳过,让她心里空落落的。 她沉默许久,久到陆远都以为她接受了这个提议。 最后陈小苗抬起头,轻轻摇头。 “陆远,俺不想那样。” 她眼神清澈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俺还是想想试试恁说的那个高考。” 陆远彻底愣住,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高考!?” 陆远哭笑不得。 在他原本打算中,最多计划让陈小苗参加成人高考,没想到她竟然打算走一遭高考这条独木桥。 “我的傻姑娘,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概念? 别人是从小到大学了十二年,你打算用一年不到的时间,去跟他们比? 你连函数是什么都还没搞明白呢!” “俺知道难。” 陈小苗声音不大,但语气异常执拗:“可俺就想试试,俺想知道,凭俺自个儿的本事,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考上了,是俺的本事;考不上,俺也认了。 总归是俺自个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路,心里踏实。 考上多少分,俺就去读多少分的大学,哪怕再差,那也是俺自个儿考上的。” 陆远定定地看着她。 想说她傻,想说她天真,想告诉她这世上有很多捷径可以走,没必要非得选最难的那条路。 可作为一个两度高考的人,话到嘴边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行吧。” 陆远长长地叹口气,再次伸手将女孩揽进怀里。 “都依你。” 有关高蓉,后续戏份不会太多,完成任务后最终肯定会下线,下场也不会好。 主要是她女儿郑青桐后面会占一定比例戏份,需要角色背景家庭塑造。 日常写的够多了,最近在犹豫要不要加快进度,以及某些配角比如吕嘉欣和前文人物产生交集。 还是说大伙只想看男女主谈恋爱…… 今天只有6000字,让我想想,明天恢复正常跟新。 (本章完) 第137章 吕嘉欣开学 第137章 吕嘉欣开学 “高考?普通高考?” 白静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声音都高了八度。 “嗯。” 陆远淡定点头。 白静端起面前咖啡喝上一大口,才把那股子惊愕压下去。 她扶了扶额头,用专业的口吻开始分析。 “陆先生,我得跟您说清楚。让小苗参加高考,难度堪比登天。” 她伸出三根手指:“首先选科目,理三科就不要想了,没一点可能。 文科政治、历史、地理……小苗的语文和历史有点底子,但那点底子,应付高考的深度和广度,远远不够。 更别提政治、地理这些她完全没接触过的科目,以及必须要考的数学。” 白静本以为自己的任务是简单教一教陈小苗,让她接轨现代常识,属于简单新手关。 现在这新手关还没过呢,难度却直接跳到boss关。 而可操控的角色却还没出新手村…… “我明白。” 陆远点点头,态度依旧平静:“钱不是问题,人也不是问题。 静姐你只管放手去做,请最好的老师,用最好的教材,我只需要一个结果,且无论结果如何。” “好。” 白静深吸一口气,像是接下军令状:“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小苗是真心实意想参加高考,估计得吃不少苦,陆先生可别心疼。” “你请便。” 陆远淡定点头。 从民国逃荒过来的丫头,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陈小苗的好日子,算是彻底到头。 白静不愧是行业内的顶尖人物,短短三天,就为陈小苗组建了一个堪称豪华的“高考冲刺梦之队”。 她自己负责语文和英语。 又通过以前的人脉,挖来一位早已退休的市重点中学特级数学教师,以及三位文科教师。 家里的杂物间被彻底收拾出来,变成陈小苗的专属教室。 之后的日子,陈小苗真正领教到了后世“应试教育”的恐怖。 每天早上六点,她就得被白静电话吵醒来,嘴里塞着面包,耳朵里听着英语听力。 上午是数学老师唾沫横飞的函数与几何,下午是政治老师激情澎湃的唯物与唯心,晚上还有地理老师天南地北的洋流与气候。 一天下来,她脑子像是被塞进几大团浆糊。 太阳东升西落是为什么,sin加cos等于多少,文艺复兴和新文化运动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她做梦都在背单词,吃饭的时候都在琢磨那该死的立体几何辅助线该怎么画。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眨眼,暑气渐消,秋风送爽。 短短两个月,本丰满不少的陈小苗重新瘦下一圈,衬得那副黑框眼镜愈发宽大。 陈小苗终于能从堆积如山的书本和试这天,卷里喘上一口气。 因为她那个不省心的小徒弟,吕嘉欣终于要上小学了。 小姑娘一大早冲进书房,不由分说地从陈小苗手里抽走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师傅!别看啦!今天是我拜入师门后第一件大事,你必须陪我去!” 陈小苗打上个哈欠,眼下两团淡淡的乌青,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恁妈陪恁去不就中哩……” “那不一样!” 吕嘉欣把小胸脯一挺,理直气壮:“徒弟开学大礼,你当师傅的不到场观礼,合适吗?” 一套一套的歪理邪说,把陈小苗噎得没话说。 她求救似的看向门口的陆远。 陆远脸上却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她说的有道理,走吧,就当给你放风了。” 陈小苗只好认命地换上身衣服,跟着吕嘉欣赶往学校。 江城实验小学是全市最好的公立小学,正逢开学,校门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比赶集还热闹。 穿着统一校服的高年级学生举着引导牌,脆生生地喊着口号,引导新生和家长去往各自的班级。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杂着焦虑、兴奋、期待和不安的奇特氛围。 有的小朋友扯着妈妈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活不肯往里走。 有的小朋友则像挣脱了缰绳的野马,在人群里兴奋地窜来窜去。 更多的则是满脸懵懂,被家长牵着手,好奇打量面前即将要待上六年的陌生环境。 白静牵着吕嘉欣,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年级三班的教室。 教室里已经挤满家长和孩子,班主任是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年轻女老师,正拿着名册一个一个地登记信息。 “人太多了,我先进去排队。” 白静回过头,对陆远和陈小苗道:“要不你们先带着嘉欣在校园里逛逛,熟悉熟悉环境,别让她乱跑。” 两大一小离开教学楼。 陆远本以为吕嘉欣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对滑梯、秋千之类的设施感兴趣。 谁知这小人精根本没往操场多看一眼,反而驾轻就熟地拉起陈小苗的衣角,另一只手拽上陆远,目标明确地朝校门口走去。 陈小苗被她拽得差点一个趔趄:“恁这是要去哪儿哩?” 吕嘉欣回头豪气干云道:“师傅,我开学领了笔零钱,今儿当徒弟的好好孝敬孝敬你!” 走出校门,吕嘉欣熟练地找到某街角小吃摊,显然有提前踩过点。 “老板,要三份炸鸡柳,多撒点孜然和辣椒粉!” “大份七块,一共收你二十一!” 老板娘念出价格。 话音刚落,吕嘉欣脸上笑容瞬间僵硬。 她飞快地瞥陆远和陈小苗一眼,然后做贼似的转过身,背对着二人,从口袋里摸啊摸,摸出一张皱巴巴、边缘都磨毛了的二十元钞票。 陆远仗着身高优势,将吕嘉欣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无奈只好出声:“老板,你给我来小份的就行。” “给!” 下一秒,吕嘉欣果断转身,将二十大钞拍在小吃车上,下巴一扬,一脸“这点小钱本小姐不在乎”的表情。 “剩下不用找,给我那份多加点!” 结账走人,两大一小一人一个纸袋,蹲在路边马路牙子上,边吃边聊。 “你妈平时就给你这么点零钱?” “这还算好的!” 吕嘉欣咽下一大口鸡柳,愤慨道:“有时候我一个月都拿不到五块钱!” 她清清嗓子,学起白静说话的语气腔调,惟妙惟肖。 “什么女儿富养,儿子穷养……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手里钱太多,大手大脚浪费是其次,主要是容易养成放纵无度的坏习惯,以后管都管不住!” 陆远手里的小份三两口吃完,只剩下空荡荡的纸袋。 陈小苗见状,立马把自己的纸袋递过去:“给,这个太辣俺吃不惯。” 她说完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扭头去商店打算买点饮料。 吕嘉欣瞧在眼里,贼兮兮地凑到陆远身边,跟特务接头似的。 “陆远哥哥,我师傅是不是特别怕你?” “你为什么觉得她怕我?” “我发现师傅在你跟前,就跟我妈在我爸跟前一个样。”吕嘉欣分析的头头是道:“唯唯诺诺,一副不敢大声说话的样儿。” 陆远挑了挑眉:“有吗?” “没有吗?” 吕嘉欣理直气壮地反问。 陆远没再说话,回头看一眼陈小苗。 好像是有点那个意思…… 他收回目光,笑笑道:“女人在自个儿喜欢的男人面前,都这样呗。” “我才不会呢!” 吕嘉欣瘪瘪嘴,一脸不屑:“以后我要是喜欢上哪个男的,我就让他怕我,让他听我的话!” 陆远被她这副豪言壮语给逗乐,嘴角噙着抹玩味的笑:“你确定?” “确定!” 吕嘉欣把胸脯拍得“邦邦”响,斩钉截铁。 (本章完) 第138章 万事俱备 第138章 万事俱备 国庆长假前夕,结束旅途的陆建国和孙玉梅回到江城。 老两口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就赶上了赵强家的喜事——赵茉莉的百天宴。 赵强没在酒店大操大办,就在自家摆了两桌,请的都是些关系近的亲戚朋友。 主角赵茉莉被齐莉莉抱在怀里,一身大红色的喜庆袍子,脖子上挂着个亮闪闪的长命锁。 小家伙也不怯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瞅着满屋子的亲戚朋友,不哭不闹,小嘴还“吧嗒吧嗒”地吐着泡泡。 “哎哟,瞧瞧这小模样,可真稀罕人。”孙玉梅戴着老镜,凑在跟前,怎么看都看不够。 “孙主任你瞅瞅,这丫头是不是像我。”齐莉莉调侃打趣:“就是脾气忒大了点,随她爸,一不顺心就跟拉警报似的,扯着嗓子干嚎。” 话音刚落,赵茉莉像是听懂了亲妈在编排自己,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吵得全家不得安宁。。 …… 宴席散场,陆远和陈小苗顺路下楼,到爷爷奶奶家坐坐。 老两口还沉浸在别人家添丁进口的喜悦里,不停念叨。 先是孙玉梅感慨:“赵强这小子,算是熬出头了,娶了个好媳妇,又生了个大胖闺女,往后的日子有奔头喽。” 陆建国立马接话:“是啊,人这一辈子,不就图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嘛。” “那孩子养得是真好,白白胖胖的,精神头也好,莉莉怕是费了不少心思照顾。” “赵强也就比陆远大一岁,没想到当爹当得这么快。” 老两口一唱一和,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陆远就知道躲不过这一茬,端起茶杯,吹着杯里的茶叶,假装听不见,并试图转移话题。 “奶奶,您这趟跟爷爷出去玩得怎么样,还打算回医院上班不?” “上什么班?” 孙玉梅瞪孙子一眼:“你们俩要是赶紧给我生个曾孙子,我天天在家忙都忙不过来,哪还有闲工夫回医院去受那份洋罪。” 陆建国又跟着附和:“就是就是!真得抓紧点,趁我们俩老的腿脚还利索,还能帮你们搭把手带带孩子。” 陆远彻底没辙,只能干笑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 他看一眼身边快要把自个儿埋进沙发缝里的陈小苗,无奈站起身。 “爷爷,奶奶,时间不早了,我跟小苗先回去了,你们早点歇着。” “哎,这才刚坐下……” 孙玉梅还想再说点什么,陆远已经拉起陈小苗,脚底抹油似的溜出门。 从单元楼里出来,晚风微凉,稍稍吹散走陈小苗脸上的燥热。 两人谁都没说话,并肩走在小区的林荫道上。 陈小苗心里头乱糟糟的,时不时抬眼瞥看身旁男人。 陆远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脸悠闲自在,好像一点都没把奶奶的话放在心上。 “在想啥呢?” 陆远忽然低下头,正好对上陈小苗偷瞄的视线。 “能想啥,不就是那点事吗……” “老人家爱唠叨,你别往心里去。” “可是恁奶都那么说了。” “他们急他们的,咱们不着急。” 陆远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她。 “再说了,你现在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吗?” “啥事?” “高考啊。” 陆远开口提醒。 “你自己说要凭本事考个大学,怎么,这才学了俩月,就想打退堂鼓,琢磨生娃带孩子了?” “俺才没有!” 陈小苗急赤白脸地反驳。 “俺……俺就是……就是觉得,恁爷爷奶奶都开口了,俺要是拖得时间太长,他们会不会觉得俺不孝顺,觉得俺不想给恁家留后?” 她顿了顿,接着小声嘀咕。 “另外俺上大学归上大学,也能在家给恁生娃带孩子。” 最近因为她学习,陆远基本负担了全部家务,已经让陈小苗很过意不去。 村里生完娃的女人,等娃稍稍大点,每天照样得下地干活。 所以现在陈小苗看自己,就是个纯吃白饭的懒女人。 二人到家,陆远猛地一拍脑门,转身就往阳台走。 “衣服还在洗衣机里泡着呢,差点忘了。” 他快步走向阳台,陈小苗默默跟过去,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涩。 “陆远。” “嗯?” 陆远正跟两件搅在一起的t恤较劲,头也没抬。 陈小苗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恁要不请个钟点工吧?” “请钟点工?” “对!请个钟点工,恁个大男人,天天做家务不像样,还是交给别人吧。” “你不是说不喜欢被人伺候吗。” “那不一样!” 陈小苗梗着脖子解释道:“之前是俺自个儿闲着,当然得俺来干活,可现在是恁在干活……” 请钟点工替自己干活,不行! 请钟点工替陆远干活,行! 好一个掩耳盗铃。 说来说去,不还是请钟点工吗? 可瞧着陈小苗那副“俺的逻辑天衣无缝,恁休想反驳”的较真模样,陆远只能顺从。 他点点头,顺着陈小苗的话往下说:“你说得对,是该找个人帮帮我,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中!” 得到肯定的答复,陈小苗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长长地舒了口气。 心里那点别扭和愧疚,总算找到个宣泄的出口。 她上前从陆远手里接过湿漉漉的衣服,一件件晾晒起来,顺带将陆远赶到一旁。 陆远看着她,心里头又好笑又柔软。 很多事情,确实得慢慢来。 就像齐莉莉那天无意中提起,他们不可能一辈子都住在这套大平层里。 时间久了,保姆、司机、管家……都会陆陆续续出现在生活里。 陈小苗必须学会去适应,从一个人的“贤妻”,变成一个家族的“主母”。 从接纳一个钟点工开始,挺好。 夜深,二人陆续洗漱。 陈小苗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又在书桌前坐下,开始絮絮叨叨背单词。 陆远见她困得小脑袋瓜一点一点,还死撑着的模样,不由得失笑。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不差这一会儿。” “俺再背十个……” 陈小苗打上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泛出几滴泪。 忽得,脑子里纷乱的单词和公式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陈小苗掐起手指头算了算,脸色煞白。 坏了! 光顾着给赵茉莉那丫头过百天,把师傅的忌日忘得一干二净! 陈小苗从椅子上弹起来,鞋都没换就往外冲。 她一路小跑到地下仓库,摸黑打开灯,手忙脚乱地从铁盒里找出三炷香,用打火机点燃,对着牌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青烟袅袅升起。 她扑通一声跪到泡沫垫上,双手合十,小声念叨。 “师傅啊,恁老在天有灵,可千万别跟徒弟一般见识。 俺这脑子,最近叫啥函数、几何的给搅成一锅粥了,晕头转向的,真不是有心忘了恁老的忌日。 白天又去吃了人家的百日宴,光顾着稀罕人家的小娃娃,就把顶顶要紧的正事抛到后脑勺了。 俺该打,俺该打……” 陈小苗说着,还真抬手往自己嘴巴上轻轻扇两下,满脸的懊悔和后怕。 “好在时辰还没过,俺这香算是赶趟了……恁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下回俺保证提前三天就记着!” 絮絮叨叨地告完罪,她又磕下三个头,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十一点五十五。 陈小苗长长地松口气,拍了拍胸口,好歹是没过子时,不算晚。 另外来都来了…… 陈小苗再次摸出三枚铜钱,哗啦啦地摇晃了几下,往地上一丢。 如此往复,来来回回折腾六次。 最后一次铜钱落定,陈小苗蹲下身,借着头顶昏黄的灯光,定睛朝地上看去。 只一眼,她脸上的神情就从刚才的忐忑不安,瞬间转为一片愕然,紧接着,一抹喜色从她眼底深处一点点漾开,爬满了整张脸。 嘴角不受控制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本章完) 第139章 道袍诱惑 第139章 道袍诱惑 次日,白静上完两个小时的英语课,瞧着陈小苗满脸疲惫的模样,终于看不下去。 “停,今天就到这儿。”白静合上课本,摘下眼镜:“走,我带你出去放放风。” 陈小苗正被过去进行式和现在进行式搅得头昏脑涨,闻言精神一振:“静姐,去哪儿哩?” “一个女人们都爱去的地方。” 白静冲她眨眨眼,唇边勾起一抹神秘微笑。 车子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家装潢雅致的店门口。 陈小苗抬头一瞧,愣住了。 这不是以前陆远带她来的美容店吗? 两人刚一进门,穿着职业套装的苏霞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哎呦,白老师,你怎么来江城了?” 她热情地打着招呼,余光瞧见一旁的陈小苗,面露惊讶:“哎!这不是陆远小女朋友吗,白老师你们认识?” “不认识能一块来吗。”白静客气笑笑,脱下外套递给苏霞:“老规矩,全身舒缓套餐,给她也安排一个。” “好嘞,你们里边请。” 有了上回来美容院的经验,陈小苗这回倒是没那么紧张。 可当温热的精油被涂抹在背上,陌生大手开始按压揉捏时,她还是浑身僵硬,感觉哪哪儿都扭。 反观一旁的白静,闭着眼,神态自若,一副享受至极的模样,跟在自家床上似的。 按摩结束,两人被带到一间独立的休息室。 她们换上柔软的浴袍,脸上敷着冰冰凉凉的面膜,并排躺在舒适的软床上。 房间里点着安神的熏香,轻柔的音乐在耳边流淌。 身体彻底松弛下来,脑子里的那根弦也跟着松了。 陈小苗侧过头,脱口而出:“静姐,恁跟吕叔是差了得有十几岁哩?” 白静眼睛都没睁,声音懒洋洋的。 “十六岁。” “恁俩咋认识的?” “我以前是他儿子老师。” 白静答得云淡风轻,陈小苗却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小声问:“那……那吕叔的媳妇儿,她知道不?” “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白静语气平淡:“不过就算她知道,也拿吕磊没办法,离婚牵扯的东西太多,伤筋动骨,谁都耗不起。” “那恁会觉得对不住她吗?” “刚开始会有点。” 白静终于睁开眼,侧头看向陈小苗,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时间长了,也就那么回事了,各有各的活法,谁也碍不着谁。 哪天真见了面,她要是愿意给我个好脸色,我也能捏着鼻子,客客气气喊她一声姐姐。” 说完,她自嘲笑笑,话锋一转。 “怎么突然问起我这个了,是怕你家陆远也在外头给你找个妹妹?” “俺才不怕哩!” 陈小苗脱口而出,脸颊在面膜底下悄悄发烫。 她想起宋佳教她的话,坚定开口:“俺相信陆远。” “也是,他瞧着一脸清心寡欲的,也不像是个好色的。” “他才没清心寡欲呢,好色得很,天天都对俺动手动脚的!” “动手动脚?你俩不是两口子吗,动手动脚有什么问题?” 白静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倏地睁大,声音都变了调:“小苗,你俩该不会……还没……” 陈小苗赶紧找借口解释:“过去……俺身子没养好,不方便……可现在……” 她扭捏半天,终于把心里话问出来。 “静姐,俺现在身子养好了,想跟他那个……恁……恁有没有啥好法子?” 白静彻底绷不住了,捂着肚子笑得直喘气。 “我的天……法子?这种事还要什么法子?” 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傻姑娘,你晚上洗干净了往他跟前一站,衣服一脱,是个男人都得扑上来!还需要什么法子?” 陈小苗轻咬嘴唇,一言不发。 白静瞧她那副羞窘的模样,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 “你……该不是不好意思自个儿脱衣裳吧?” 陈小苗没说话,只是把头扭过去。 “噗嗤……” 白静再也忍不住,笑得枝乱颤,连气都喘不匀乎。 她一直觉得陈小苗单纯传统,可没想到能单纯传统到这个份上。 好一会后,白静才深吸一口气,止住笑。 “行吧,既然小苗脸皮薄,那姐给你出个主意。” “啥主意?” 白静托着下巴,眼珠子转了转。 “小苗,你是道士,对吧?” 陈小苗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白静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 “那你晚上,换件衣裳……” ………… 晚上,陈小苗站在卧室的穿衣镜前,身上穿着白静替她选的“道袍”。 哪有道袍是长这个样儿的? 料子是那种滑溜溜的,像水一样,薄得近乎透明的白色丝绸,勉强能遮住里头的春光。 样式倒是仿着道袍的款式,宽袍大袖,可领口却开得极低,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胸前大片雪白。 胸口和背后用银线绣着繁复的八卦云纹图样,平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禁欲诱惑。 两侧从大腿根部就开了高叉,随着她动作,两条白大腿若隐若现。 而整件衣服的支撑点,只有腰间松松垮垮的一根丝带,只需轻轻一扯…… “咔哒。” 屋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响。 陈小苗吓得一个激灵,也顾不上羞臊了,飞快窜上床,拉起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蒙了个严实,只敢在边缘露出一双眼睛,紧张盯着门口。 陆远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几分酒气。 他随手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扯了扯领带,扭头瞧见床上鼓起的一团。 “你今天咋睡这么早,不背单词了?” “背……背完了,恁快去洗澡,一身酒味儿。” “急什么急。” 陆远说着,想在床边坐下。 “恁快去!” 陈小苗在被子里拱了拱,一个劲儿地催促。 陆远被她这没来由的急躁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拿了睡衣,走进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陆远正涂着沐浴露,忽听身后“咔哒”一声,浴室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察觉到动静,他下意识回头。 只一眼,整个人便僵在原地。 水汽氤氲中,陈小苗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那身所谓的“道袍”在水汽的浸润下若隐若现。 她赤着脚,脚趾因为紧张微微蜷缩,湿漉漉的黑发披散在肩头,脸上红晕未褪。 一双清澈的狐媚眼里,盛满少女的羞怯紧张,还有豁出去的决绝。 陆远喉结滚动,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瞬间反应过来。 这丫头…… 下一秒,陆远长臂一伸,将门口还在犹豫徘徊的陈小苗扯到面前。 温热的水流倾泻而下,将道袍淋得湿透。 (本章完) 第140章 不许把俺抱起来 第140章 不许把俺抱起来…… 次日,阳光穿透窗帘照进屋内。 陈小苗眼皮动了动,在一片暖融融的晨光中迷迷糊糊醒来。 浑身上下,像是被拆开又重新装上,酸软得提不起半分力气。 她下意识地摸过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时间:九点半。 坏了! 陈小苗一个激灵,脑子里那根名为“学习”的弦瞬间绷紧,掀开被子就要往床下爬。 “哎,干啥去?” 一只粗壮的胳膊从身后伸过来,轻轻松松地将她捞回被窝,重新按在柔软的床垫上。 “恁快放开俺,静姐应该已经来哩!” “我跟她请过假了。” 陆远温热的呼吸喷在陈小苗颈侧,惹得她一阵轻颤。 “今天放你半天假,老师们下午才过来。” 陈小苗又羞又恼,攥起没啥力气的拳头,在陆远结实的胸膛上不轻不重地捶打。 “都赖恁!” 陆远闷笑出声,胸膛震动,捉住她那只作乱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这不挺有劲儿的嘛,昨儿晚上是谁啊,翻来覆去地喊‘不中嘞’‘不中嘞’,都把嗓子喊哑了。” “俺……俺没有!” 陈小苗羞愤欲绝,整个人缩进被窝,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着男人,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羞恼之下,她在被窝里伸出脚,朝着陆远的小腿踹过去。 下一秒,陈小苗只觉自己脚腕被一双铁钳牢牢夹住,动弹不得。 “唔……陆远,不中嘞,俺真不中……” 抗议的声音被尽数吞没,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 …… 折腾到快十一点,两人才算真正起了床。 陈小苗站在浴室的镜子前,身上裹着陆远的白衬衫,袖子挽了好几圈,下摆堪堪遮到大腿根。 她拿着梳子,慢吞吞地将一头乌黑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白皙修长的脖颈。 镜子里的姑娘,脸还是那张脸,眉眼也还是那副眉眼。 可感觉跟以前不一样,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一样…… 像是地里头刚冒出芽的庄稼苗,叫春雨那么浇灌了一宿,叶片上泛起一圈光泽。 陆远从她身后走来,一只手自然地圈住她腰,另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掌心里躺着个小巧精致的金手镯。 手镯是镂空雕的样式,造型是只首尾相接,栩栩如生的小狐狸。 “早给你买好了,一直没找着机会给你。” 陈小苗瞧着心里喜欢,可嘴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还是出于本能的朴素。 “这……这得不少钱吧?” “别扫兴。” “哦……” 陈小苗没再说话,缓缓抬起右手手腕,顺从地让陆远给她戴上。 冰凉的金属滑过手掌,最终“嗒”一声落在纤细的手腕上,尺寸正正好好。 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枷锁,彻彻底底地将她和男人绑在一处。 用过中饭,陆远出门。 陈小苗独自一人在家,慢吞吞地收拾着狼藉一片的卧室。 她从床底下拉出那件被扯得七零八落的道袍,动作顿了顿,最后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丢完,心里头还有点不得劲。 八十多块钱呢!就穿了那么一小会儿,连个囫囵都没剩下。 真是造孽。 下午两点,门铃准时响起。 白静拎着教案走进来,一眼瞧出陈小苗的不同。 脸颊像是熟透的水蜜桃,透着健康的粉润光泽,眉梢眼角挂着几分慵懒风情,连走路的姿势都比往日里慢上半拍。 白静是过来人,哪能看不明白。 “瞧这气色,昨晚上被滋润得不错?” 陈小苗稍显羞涩,却没像昨日那般脸红,而是大大方方点头默认。 白静没再继续,翻开课本,开始下午的教学。 “今天我们讲讲虚拟语气,if i were you, i would……” 或许是心境变了,今天陈小苗学习状态出奇的好。 脑子转得飞快,连带着记单词的效率都高了不少。 一下午的课程结束,白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陈小苗忽得开口。 “静姐,俺能问恁个事不?” “说。” “恁是多久才有的嘉欣?” 白静发出一声轻笑,拍拍陈小苗肩膀。 “这事儿,急不来……要么,你跟陆远好好做规划,算好日子;要么就顺其自然,当个惊喜。” 陈小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送走白静,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站了会儿,转身走向自己住了大半年的客房。 房间还是老样子,书桌上堆着她写的书法,衣柜里挂着她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床铺得整整齐齐。 过去,她心里头还存着个念想,万一哪天跟陆远处不好了,还能有条退路,能住回来。 可昨晚过后,念头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她打开客房衣柜,开始一件一件地将衣服往外拿,准备全都搬到主卧去。 刚收拾没两件,陆远推门进屋。 “你这是干嘛呢?” “搬东西。” 陈小苗头也不抬地回应一句。 陆远走进去,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一摞衣服,轻笑提问。 “还好吧?” 陈小苗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俺好不好,恁心里没数吗?” 那嗔怪的眼神,非但没半点杀伤力,反而像个小钩子,挠得陆远心里直痒痒。 忽然,一个硬纸盒从她刚腾出来的衣柜角落里滑出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纸盒上印着一个身材火辣、穿着清凉的女人,正摆着妖娆的姿势,展示着腿上那层薄薄的黑色丝袜。 去年十二块钱在网上买的东西,陈小苗自个儿都快忘了还有这回事。 她脸上一热,下意识弯腰就要去捡,企图毁尸灭迹。 可陆远的大手却比她更快,将那个包装盒捡了起来。 陆远捏着那盒子,视线在包装上那个姿态撩人的模特身上转上一圈,又挪到陈小苗腿上,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今晚试试?” 陈小苗咬着下唇,小嘴瘪了瘪,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半晌,她闷闷地挤出一句。 “俺有个条件。” “你说。” “今晚……恁不许再把俺抱起来……” 最近事情太多,更新减少一点,见谅。 (本章完) 第141章 律师的工作 第141章 律师的工作 国庆长假来临,给陈小苗上课的几位老师也得放个假,因此陈小苗从书山题海里暂时解脱。 算算日子,陈小苗来到21世纪已经一年多。 前阵子陆远还念叨,要不要纪念一周年,被陈小苗一句“肉麻”给否决。 在她看来,日子得往下过,不能往回看。 今天是国庆第二天,陆远一大早被吕磊喊走,说是有点急事。 陈小苗一个人在家,刚把数学卷子铺开,门铃就响了。 是宋佳。 有段日子没见,宋佳整个人瞧着都颓了,眼底挂着两团青黑,精神头比熬夜苦读的陈小苗还差。 陈小苗将人请进屋:“宋佳姐,恁咋来了?” “快吃不起饭哩,来找你蹭一顿。” 宋佳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一屁股陷进沙发。 陈小苗只当宋佳是玩笑话,也没往心里去。 “恁是不是有啥难事哩?” “难事倒是没有,就是被工作烦的。” “啥工作恁累人?” “律师呗,不然我还能干嘛。” 宋佳翻一白眼。 陈小苗挨着她坐下,好奇问:“宋佳姐,现在的讼……不对,现在的律师都是咋干活的?” “你想知道?” “嗯嗯嗯。” “走!” 宋佳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拽起陈小苗胳膊往外拖。 “干啥去哩?” “带你去见识见识!” 宋佳先是回了一趟自己家,换下休闲装,换上笔挺的黑色西装套裙,头发利落挽起。 然后将一迭文件和一只半旧的帆布书包塞进陈小苗怀里。 “文件捧着,书包背好。” 陈小苗手忙脚乱地接过来。 宋佳又伸出手,拍拍陈小苗身上卫衣,顺便扶正她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满意地点点头。 “嗯,确实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嘿嘿……俺像大学生?” “没错,清澈又愚蠢!” “……” “等会儿到地方,你啥也别说,啥也别问,要是有人跟你搭话,你就说是我的实习助理,听见没?” “中。” 陈小苗懵懵懂懂地点头。 国庆期间的江城,车流量大得吓人。 陈小苗开车堵在路上,走走停停快一个钟头,才抵达宋佳给的导航地址。 两人走进一家名叫“幻梦阁”的二次元cos服装定制店。 店里挂满了各式各样华丽又古怪的衣裳,五颜六色的假发套子摆了一墙,角落里还堆着各种夸张的道具,什么一人多高的长刀,缀满宝石的法杖,看得陈小苗眼缭乱。 一个穿着jk,画着精致妆容的年轻女孩迎上来,她就是联系宋佳的委托人,这家店的老板,小a。 “宋律,不是明天见面吗?” “正好我今天有空,说说吧,什么情况。” 小a引导宋佳坐下,开始倒苦水。 “那几个网红!叫什么‘软软冰’、‘兔兔酱’的,之前在我这儿定了三套精灵女王的衣服,说要去漫展出片。 手工费加材料费,我熬了好几个通宵才赶出来的! 结果尾款拖着不给,前两天直接把衣服给我退回来,还说我做的质量不行,有瑕疵!” 宋佳拿出纸笔,表情严肃。 “衣服退回来的时候,是什么状况?” “什么状况?又脏又破!” 小a一拍大腿,气得声音哆嗦:“裙摆上全是泥,还有被烟头烫的洞!最可气的是那个软软冰,她还倒打一耙,在微博上挂我,说我店是黑店,衣服穿一次就坏,害得我这两天收了一堆差评!” “你先别激动。”宋佳安抚道:“我们一件一件来。首先,她们欠你多少尾款?” “陆陆续续十几套衣服,一共两万三千块!” “好的。”宋佳点点头,继续问:“她们说衣服质量不行,具体是哪里不行?有拍照或者录视频存证吗?” “存证?我存什么证啊!” 小a继续喋喋不休念叨:“宋律我跟你说,那个软软冰,她自己腰粗屁股大,穿啥都像水桶,还怪我版型不好,最后把裙子撑爆! 第142章 谁是孔乙己? 第142章 谁是孔乙己? 宋佳那双灼灼放光的眼睛,直盯得陈小苗后背发毛。 她指着自个儿的鼻子,不确定地问:“宋佳姐,恁意思是俺当你客户?” “对!” 宋佳猛拍大腿,身子前倾,好不热情:“小苗,你说咱俩关系,铁不铁?” “还……还中吧。”陈小苗含糊地应着。 “那必须铁啊!” 宋佳斩钉截铁,自顾自地往下说:“姐是干嘛的?律师!专门帮人解决麻烦的。 你性格温柔善良,又不懂跟人吵架,万一往后遇上点啥事儿,比如……合同纠纷?邻里矛盾?被人欺负? 你跟姐说,姐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她唾沫横飞地推销着自己,仿佛陈小苗明天就要跟人对簿公堂。 陈小苗听得一愣一愣,半晌后摇摇脑袋,老实巴交道:“可俺平时也不跟人吵嘴,见了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应该用不着打官司哩。” 在她朴素的认知里,“打官司”是顶顶严重的事,那是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的最后一步。 她一个从战乱年代逃过来,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的人,哪会去招惹那样的麻烦。 宋佳热情瞬间凝固,像是被泼了盆冷水。 她不死心,眼珠一转。 “那你不行,陆远呢?他家大业大的,生意场上肯定少不了磕磕碰碰,总有需要法律援助的地方吧?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你跟陆远说说,把他们公司一两个小案子分……” 话说到一半,宋佳自个儿先把嘴闭上了。 她自嘲笑笑,颓然地往后一仰,整个人重新陷进那把破旧的椅子里。 如今陆远身边围绕的法律团队分量不比多说,自己去给人提鞋都轮不到…… 偌大的办公室里,一时只剩下老旧风扇“吱呀吱呀”的转动声。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宋佳盯着天板上发黄的霉斑,有气无力地开口:“这间破事务所,算上刚才那个不靠谱的网红案子,已经快两个月没正经开张。 那个案子还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托我大学学长给介绍的,结果连个咨询费都没要到。” 陈小苗瞅着宋佳这副模样,心里头也跟着不是滋味。 “宋佳姐,恁为啥非要在这儿耗着哩? 恁之前考公就差一点点,再考一回不就中嘞? 要不去那些大地方的律所,从头干起也行啊。” 在陈小苗看来,宋佳是有真本事的,人也聪明,可就是性子好像急了点,不肯踏踏实实地往下走一步。 “小苗,我有我的难处。” “啥难处,俺能帮你不?” “嗯……还是算了吧。” 宋佳叹气摇头,忽然又道:“你若想帮我,车借我开两天呗,我那破车前两天抛锚,送去修还没取回来。” “中!” 陈小苗想都没想就答应,从兜里摸出钥匙丢给宋佳。 宋佳捏着车钥匙,望向陈小苗清澈坦荡的眼睛,心头五味杂陈,张张嘴,最后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 “谢了,小苗。” “甭客气。” 陈小苗拿起手机,拨通陆远的电话,通知男人来接自己一趟。 不一会,陆远抵达,和宋佳简单打过招呼,便接上陈小苗离开。 车子驶离老旧的居民区,陆远瞟一眼后视镜问:“宋佳怎么在这地方开律所?” 陆远收到陈小苗发的地址,来的路上好奇查了查。 这间律所是宋佳自己投钱的,估计把当“眼线”赚的钱全砸进去了。 那个老律师周琦义,纯粹用来满足开律所的条件之一——五年以上执业经历。 “俺也想知道哩。” 陈小苗把今天在裁缝店和律所的见闻说上一遍,末了还补充道:“刚才宋佳姐还想拉俺当客户,给俺打官司。” 陆远闻言,轻笑出声:“她瞧着挺不容易,你要真碰上啥官司,找她练练手也行,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俺和谁打官司?” 一时半会儿的,陈小苗想不出自个儿能跟谁对簿公堂。 到家后,陈小苗马不停蹄投入学习。 没了老师,陆远暂时扛起辅导陈小苗的任务。 客厅地毯上,陆远盘腿坐着,面前摊着本初中地理教材,手里捏着根笔,在草稿上画着经纬度。 “你看,赤道附近的暖流,往高纬度地区流,所以会增温增湿,比如这个北大西洋暖流,让西欧冬天没那么冷。 反过来,从两极过来的寒流,降温减湿。 而在寒暖流交汇的地方,海水一搅和,海底的营养物质翻上来,鱼就多,就形成了渔场,比如北海道渔场,纽芬兰渔场……” 陆远讲完后还有点小得意。 他作为大四毕业生,能记得高中知识已经不容易,何况还如此条理清晰,逻辑分明。 陈小苗手里捏着笔,眉头拧成个疙瘩,满脸都写着“听不懂”三个大字。 “恁是说,海里的水,跟河一样,也自个儿会跑?” “不是自己跑,是风吹,还有地球自转的力……” “那风不吹的时候,它就不跑了?” 陆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你就当它一直在跑就行了。” “那凭啥小鬼子的地方鱼多?”陈小苗指着地图上的北海道渔场,气愤道:“老天爷不开眼!” “跟小鬼子没关系!只是因为暖流与寒流交导致海水密度的差异,密度大的冷水下沉,密度小的暖水上升。 从而使海水发生垂直搅动,把海底沉积的有机质带到海面,为鱼类提供了丰富的饵料” 陆远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他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你亲媳妇,要有耐心,不能发火。 “俺在俺们村后头那条河里,也没见水打个转,鱼就多出一堆哩?” 陆远彻底没脾气,把笔“啪”地丢在茶几上,往后一仰,呈大字型瘫在地毯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不教了,不教了!爱咋咋地吧!谁爱教谁教去!” 陈小苗见陆远撂挑子,只瘪瘪嘴,没说啥。 她默默收拾好茶几上的课本,从书堆里抽出本英语单词书,坐到沙发角落里,自个儿背起单词。 瞧着她那副“你教不明白就别教,俺自个儿学”的模样,陆远被气笑。 “我好歹高考了六百多分,大小算个学霸……教不明白你,我肯定有问题,但绝对不全是我的问题。” 陈小苗捧着单词书,闻言抬起头,好奇问:“高考六百多分很高吗?” “还凑活吧。” “那恁觉得,俺能考多少分?” “按白静的估计,你这底子,拼上一整年,最后上四百分都算老天爷开眼,祖师爷显灵。” “才三百多么?” 陈小苗有点泄气,小嘴又瘪起来:“那三百多分,能上个啥大学哩?” 陆远被问住了。 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国内大学的排名,从清北复交到985、211,再到普通一本二本……至于三百分的学校,他还真没怎么留意过。 他掏出手机查了半天,才含含糊糊地解释起来。 “国内的大学吧,也分三六九等。最好的那一拨,叫‘双一流’,以前叫985、211,都是顶尖的。 然后是普通的一本、二本……你这分数,大概……大概能上个民办的本科,或者好点的大专。” 陆远尽量说得委婉。 陈小苗追问:“那上了那种大学,俺算不算是大学生不?” “算,那肯定是算的。”陆远点头:“毕业了都有毕业证,学信网上都能查到,没区别。” “是大学生就中。” 陈小苗脸上重新泛起光彩,心里石头落地。 她对什么985、211的没啥概念。 在她朴素的认知里,好大学和赖大学的区别,可能就像大饭馆和街边摊的差别。 反正都能吃饱,就是味道和脸面不一样。 她没那么大的念想,只是想凭自个儿的本事,迈过那道门槛,拿到“大学生”身份。 陆远哭笑不得:“你倒是看得开。” 陈小苗放下手里的单词书,身子往陆远这边挪了挪,脑袋轻轻靠在他肩膀上,沉默许久。 “陆远,俺是不是太任性哩?” “嗯?” “非得去考这个学,上一个在恁看来,可能压根没啥用处的大学……了恁多钱,还耽误工夫。” “这有啥任性的。” 陆远声音很轻,感慨念叨。 “人吗,都像是孔乙己,活一辈子总会有执念。 比如奶奶,都退休多少年了,医院里有点啥事,一个电话她跑得比谁都快。 爷爷年轻时候没少跟她吵架,说她天天待在医院,心里没个家……可那就是她的执念,放不下。 再比如宋佳,她为什么非要自己开个破烂律师所,说到底也是她心里有执念,憋着口气打算证明给家里看呢。” 陆远顿了顿,低头看一眼怀里姑娘。 “而你师傅从小教你‘惟有读书高’,所以你对‘读书人’,或者说‘大学生’身份的有憧憬很正常。” 本来这种憧憬只埋在陈小苗心里,但随着她接触的知识越来越多,自然而然压抑不住。 考个三百来分,上个旁人瞧不上的大学,说自己是大学生。 这事儿听着,有点像孔乙己那套‘窃书不能算偷’的自我安慰。 可陆远能明白,也能接受。 两口子过日子,不就是这样嘛。 我懂得你心思,你体谅我难处,能相互兜着底,日子才能过得舒坦长久。 陆远絮絮叨叨说上一大串,怀里的陈小苗半天没动静。 就在陆远怀疑她是不是睡着的时候,她忽抬起头,满脸困惑地问:“陆远,孔乙己是谁哩?” 陆远从书堆里拿出语文教材,翻到孔乙己那一页,递到陈小苗跟前。 “喏,就这个,你自己看。” 陈小苗接过书,一字一句读起来。 “鲁镇酒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温酒……” 一遍读完,陈小苗没说话,又从头到尾默读一遍。 清秀的小脸上神情变幻,时而困惑,时而同情,时而又有些说不清的茫然。 陆远没打扰,只是静静旁观。 他不知道陈小苗能从这个故事里读懂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读懂。 最后陈小苗合上书,脸上的纠结和茫然化作一片平静。 她没再问陆远任何问题,重新拿起英语书,坐回沙发角落。 “hang in there……坚持下去……” (本章完) 第143章 小别胜新婚 第143章 小别胜新婚 国庆长假一晃而过,陈小苗的生活重归书山题海。 至于陆远,开始在吕磊的引导下,逐步接手外公留下的庞杂事务,动不动就要在首都待上十天半月。 黑色保姆车平稳地行驶在二环晚高峰的车流中。 “宁谦,这份会议纪要你再核对一遍。” “好的,吕总。” 作为陆远新晋秘书,三十好几的宁谦办事能力强,人通透,话不多。 适当的时候,总能恰到好处地把自己当成一个隐形人。 公事谈完,车厢里安静下来。 吕磊看向闭目养神的陆远,整个人的气场松弛下来:“老板,你真不考虑搬来首都?总这么两头跑,太折腾了。” 这已经是吕磊第三次出言建议。 陆远声音透着几分疲惫:“再说吧。” 车辆缓缓驶入一处现代中式庭院,青砖灰瓦,朱漆大门。 车门拉开,陆远迈步下车,宁谦提着公文包紧随其后。 “先生,您回来了。” 一位中年管家迎上来,自然地接过陆远脱下的外套:“晚上想用点什么?” “给我下碗面就行。” 陆远扯了扯领带,径直走向餐厅。 没一会,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外加一杯青柠水被端到陆远面前。 陆远拿起筷子,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点开视频通话。 屏幕轻微闪动,很快被接通。 戴着黑框眼镜的清秀小脸蛋几乎占满整个屏幕,背景是熟悉的书桌。 “准备睡了?” 陆远夹起一筷子面,吹了吹热气。 视频那头的陈小苗点点头,屏幕晃了晃,露出她身上宽大的睡衣。 “刚洗完澡,准备再看会书。” “别太累着。” “晓得哩。” 陈小苗把脸搁在桌上,鼓鼓腮帮,闷声问:“恁明天回来不?” “回。”陆远点头,又补上一句:“要是没别的急事的话。” “哼。” 陈小苗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今儿宋佳姐跟俺聊天,说让俺小心点,男人在外头待久了,保不齐就生出啥坏心眼。” 陆远被逗得一乐:“她没事干是吧,闲得慌。” 陈小苗幽幽吐槽:“她律所一桩案子都接不着,可不就闲嘛。” “那你信她话不?” “恁现在是大老板哩,身边肯定围着不少想攀高枝儿的小妖精,俺是得把恁看紧点。” “那你打算咋看紧我?” 陈小苗把脸凑近镜头,故作凶狠地挥挥拳头,奶凶奶凶的。 “俺告诉恁,俺可会算卦哩!恁要是在外头不老实,俺掐指一算就算出来了,到时候……到时候……” 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能把陆远怎么样,最后轻飘飘威胁。 “俺一辈子不理你!” “啧啧啧,太吓人了!” 两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些闲话,多是陈小苗在说,陆远在听。 直到陈小苗连打了几个哈欠,两人才互道晚安,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陈小苗的身影从屏幕上消失,餐厅里又恢复了安静。 陆远重新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总觉得嘴里寡淡。 他抬头冲候在一旁的管家问:“吴叔,有辣酱或者老干妈吗?” 管家恭敬道:“先生,面不合胃口吗?我让厨房给您重做一碗。” “不用。”陆远摆摆手:“去给我拿瓶老干妈就行。” “好的,先生。” 管家转身快步离去,心里默默记下陆远口味。 放下筷子,陆远望着落地窗外的庭院,眼神迷茫。 这些天,他见到的大多数人都和管家一样。 从公司高管到服务人员,在他面前无一不是客客气气,低着半个脑袋,说话做事小心翼翼。 那种被仰视、被簇拥的感觉,说不享受是假的。 可每到夜深人静,特别是跟陈小苗通过电话后,那点虚浮的满足感便会迅速褪去,转而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茫。 …… 次日,陆远乘坐飞机回到江城,陈小苗难得主动给自己放假一天。 中午十一点,听见开门声,一人一狗齐刷刷地抬起头。 二百五“嗷”地一声扑上来,围着陆远的裤腿疯狂摇尾巴。 陈小苗也站起身,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她今天特意打扮过,上身一件杏色的交领短衫,袖口收束,绣着几支清雅的竹叶。 下身配了条深咖色的宽松长裤,裤脚微微收拢,露出纤细的脚踝。 一头乌黑长发松松地挽了个髻,用一根木簪固定住。 整个人瞧着,既有几分古典的韵味,又不失利落,像是从烟雨江南的走来,稳稳当当站在秋日暖阳里。 “瞅啥哩?不认得俺了?” “嘿嘿,媳妇好看。” “那是。” 陈小苗得意笑笑,正打算准备问他中午吃什么,陆远一个冲刺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卧室。 “诶诶……讨厌啊恁!” …… 小别胜新婚,欢腾疲惫过后,酣畅淋漓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一觉睡到天色昏黄。 “嗷呜……汪!汪汪!” 屋外传来二百五的叫声,将陆远从沉睡中唤醒。 睁开眼,窗外被夕阳染成暖黄,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怀里姑娘平稳的呼吸声。 打开手机一瞧,已经是下午五点。 陆远轻轻拍打姑娘后背:“小苗,醒醒。” 怀里的人儿动了动,往他怀里钻得更深,手臂收紧,把他抱得死死的,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让俺再睡会儿……” “不能再睡了,咱俩中饭都没吃,二百五也没遛。”陆远继续哄着:“一起出去走走,再睡下去,夜里睡不着,你明天还怎么上课?” 陈小苗不理他,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 陆远加重语气催促:“快快快……起床!” 陈小苗依旧不做声,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一副装死到底的架势。 “行,不起是吧?” 陆远一个翻身,将陈小苗摁到身下。 陈小苗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瞬间清醒,睡意全无。 “诶……俺起!俺这就起!” 抗议的声音很快被堵住,化作断断续续的呜咽,在昏黄的暮色里被揉碎吞没。 “唔……嗯……不中嘞……俺真起……不中……” (本章完) 第144章 单纯想你 第144章 单纯想你 天光彻底暗下来,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那点昏黄,也被路灯清冷的白光取代。 陈小苗肚子“咕噜”一声,叫得格外响亮。 屋里没开灯,只有陆远手机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明明暗暗的剪影,像是在回复谁的消息。 “下床?” 陆远察觉到她的动静,放下手机,侧过身来。 “嗯。” 陈小苗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懒洋洋打着哈欠。 她动了动,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缝里都往外冒着酸软,尤其是腰,跟折了似的。 “俺饿哩。” 她小声抱怨,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想吃什么?我叫外卖。” “不想吃外卖,油腻得很,还是俺做饭吧。” 陈小苗撑着胳膊坐起来,被子从光洁的肩头滑落,她也懒得去拉,就那么任由长发披散着,遮住大半风光。 陆远摇摇头:“太晚了,别费工夫,还得溜二百五呢。” 陈小苗思索片刻,最后精打细算道:“俺们出去吃火锅吧,前天对街新开一家自助火锅,情侣套餐团购才126,正好顺道溜溜二百五。” “行。” 陆远痛快答应,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两人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打开卧室门,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嗖”地一下窜进来,围着两人疯狂转圈,嘴里发出“嗷呜嗷呜”的控诉。 “中嘞中嘞,晓得恁委屈哩。” 陈小苗蹲下身,揉着二百五毛茸茸的大脑袋,哭笑不得。 陆远从门后拿起狗绳,二百五一瞧见那玩意儿,更是激动得原地起跳,差点把陈小苗扑倒。 “蠢狗!出息。” 陆远给它套上牵引绳。 两人一狗走出小区,陈小苗自然地挽住陆远胳膊慢慢走着。 陆远随口问:“宋佳还你车没?” “早还了,俺瞅她那意思是还想再借,只是没好意思开口。” 陈小苗分析道:“俺估计她开俺车出去跑案子,是想让别人觉得她是大律所里出来,气势上先占便宜。” “你倒是不傻。” “俺只是憨。”陈小苗白他一眼:“俺觉着,宋佳姐现在日子过得……有点拧巴。” 她想起那天宋佳坐在掉漆的椅子上,望着天板发霉的角落,满脸都是化不开的愁。 “读了几年名校,心气高,受不了去大律所从头熬资历……自己出来单干吧,又没经验没人脉,可不就只能在那个破地方耗着。” “那恁说,宋佳姐咋才能好起来?” “等她把从我这儿赚的钱赔光了,饿上几顿,自然就想明白了。”陆远语气平淡:“人嘛,不撞南墙不回头。” 火锅店红底金字的招牌在夜色里格外显眼,门口服务员瞧见二人走近,微笑提醒宠物不得入内。 陆远只好将二百五拴在门口大树上,在它委屈的“呜呜”声中走进店内。 店里生意火爆,即便过了国庆假期,上座率也有百分之九十。 两人被引到靠窗的双人位坐下,点了鸳鸯锅底。 陈小苗拿着菜单,嘴里念念有词抱怨:“团购是126,锅底要另加二十,那不就是146了,根本没打折!” 陆远哭笑不得:“别算了,填饱肚子要紧。” 他起身去调料区配蘸料,陈小苗跑去冰柜拿上好几盘肥牛和毛肚。 锅底烧开,肉片下锅,在红油里翻滚,最后裹上蒜泥香油送进嘴里。 陈小苗幸福地眯起眼,腮帮子鼓鼓囊囊。 “对了,陆远。” 她咽下嘴里的肉,含糊不清念叨:“前两天俺替静姐去接嘉欣放学,碰见妞妞了。” “妞妞?黄灵淑?”陆远夹着毛肚,在锅里七上八下:“她跟嘉欣一个学校?” “对,一个学校,上二年级哩。”陈小苗点点头,又夹了块豆腐:“妞妞告诉我,她奶奶病了。” “严重吗?” “俺前天去医院看望过,医生说日子怕是不多了……老人家跟我说想回老家,想埋在老伴儿旁边。” 火锅的咕嘟声似乎都小了下去。 “行,我知道了,回头我让吕鑫去安排。” 陆远把涮好的毛肚放进陈小苗碗里:“另外兄妹俩得找个人好好照顾,光安排个保姆做饭打扫不够。” 陈小苗试探着问:“恁觉着静姐中不中?” “白静?” “静姐自个儿带着嘉欣,有经验。她人细心,又是老师,还能顺道辅导妞妞他们功课。” “行,我回头问问吕磊和白静。” 陆远点头应允,又给自己夹了片午餐肉。 陈小苗继续边吃边念叨:“还有件事……奶奶又回去上班了。” “她身子骨还硬朗,自个儿开心就行。” 陆远对此并不意外,也知道孙玉梅可闲不住。 “这次回去,奶奶不是给人看病……她说想开一个临床课题研究,实验新的治疗方案。要是能成,往后能替病人省一大笔钱,并提高存活率。” 陈小苗按照孙玉梅教她的,一板一眼念叨,给陆远听得哭笑不得。 “这老太太……我她亲孙子,她想要钱搞研究,直接跟我说不就完了,非得拐弯抹角让孙媳妇来吹枕边风。” “啥枕边风?” 陈小苗挠挠头,丝毫没反应过来:“奶奶没让俺跟恁说啊,她随便念叨两句,俺记下来,觉得应该跟恁说一声!” “行行行,知道啦……” 陆远继续埋头吃肉。 他不在江城的这些天,家里这些鸡毛蒜皮、人情往来,全都汇集到陈小苗这一处。 未来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多,也不知道小姑娘能不能适应…… “还有吗?” “二百五前天趁俺不注意,把沙发啃了个洞,里头的海绵都扯出来了,俺拿旧衣服给补上了。” “就这些?” “嗯!” “那你呢?” “俺咋哩?” “你自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陈小苗愣住。 她想了想自己的事。 学习?每天都在学,好像也没啥特别的。 生活?每天都差不多,吃饭,睡觉,遛狗……简单得像一碗白开水,没什么值得说道的波澜。 她认真地思索了半天,终于开口。 “有。” “什么?” 火锅热气蒸腾,在姑娘脸上泛起一层好看的粉润。 “俺挺想恁的。” “没了?” “没了,就是单纯的想恁。” (本章完) 第145章 孩子们 第145章 孩子们 陆远和白静通了电话,刚商量好妥当照顾黄家兄妹的事,没过两天,周春燕就走了。 老太太走得很安详,在睡梦中离世。 葬礼办得简单,没请外人,只有陆远、陈小苗,还有吕鑫派来的几个人帮忙操持。 按照老人的遗愿,骨灰被送回老家,安葬在她老伴儿的坟旁。 黄伟那边,陆远也托人去监狱里知会了一声。 男人在探视窗前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句“知道了”。 尘归尘,土归土。 活人的日子,还得往下过。 这天下午,陆远的车在白静别墅前停下。 白静带着女儿吕嘉欣,早早等候在门口。 “陆先生,小苗。” 白静穿着身得体的居家服,脸上是温和又不失分寸的笑。 她朝两人点点头,目光随之落在从后座下来的两个孩子身上。 妞妞黄灵淑紧紧攥着哥哥的衣角,怯生生地躲在后头,好奇又害怕地打量眼前这栋漂亮得像电视里才有的房子。 十三岁的黄杰涛则站得笔直,小小的身板努力挺着,迎着白静目光,主动喊上一声“阿姨”。 白静上前,自然地牵起妞妞,又对黄杰涛温和笑笑:“饿了吧,咱们先进屋吃饭。” 保姆已经备好一桌丰盛午餐。 圆桌上,大人一头,小孩一头。 吕嘉欣俨然一副小主人的模样,紧挨着妞妞坐下。 在一众大人面前,她表现得格外懂事:“姐姐,你叫黄灵淑对不对?我叫吕嘉欣,你可以叫我嘉欣,你几年级呀?” 妞妞比吕嘉欣大一岁,胆子却小得多。 她捏着筷子,小声回答:“我叫黄灵淑……我上二年级。” “太好啦,以后我上学放学,就有姐姐陪我了!” 两个小姑娘就这么叽叽喳喳地聊起来,气氛总算没那么僵硬。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陆远言简意赅地解释:“他们是我外公故交后人,家里出了变故,如今只剩下这两个孩子。 我俩也没带孩子的经验,只能辛苦你多费心。” “陆先生客气了,嘉欣她爸已经跟我交代过,你放心,我会把他们当自己孩子看待的。” 白静话说得漂亮,态度也无可挑剔。 大人有大人的客套,小孩有小孩的世界。 黄杰涛夹在中间,成了最尴尬的那个。 他听不懂大人们谈话里的客气,也插不进两个小女孩关于动画片和洋娃娃的话题。 只能沉默地坐着,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如此豪华的房子里吃饭,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浑身透着一股洗不掉的拘谨。 保姆端着菜盘,布完菜后,顺手将一只刚蒸好的皮皮虾分到黄杰涛碗里。 黄杰涛盯着碗里那只一身硬壳的虾,彻底懵圈。 这玩意儿咋吃? 他悄悄瞥一眼旁边的大人,见他们都在聊天,没注意到自己,便把头垂得更低,拿起筷子戳了戳那只虾。 正当他准备把那只虾悄悄拨到一边时,吕嘉欣忽得凑过来,“噗嗤”笑出声。 黄杰涛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杰涛哥哥,你不会吃这个呀?” 吕嘉欣倒没什么恶意,只是觉得新奇。 她放下筷子,拿起自己碗里的那只皮皮虾,像个小老师一样开始现场教学。 “你看,得先这样,把它的头拧掉。” 她两手并用,嘎嘣一声。 “然后从肚子这边,把两边的壳剥开,像这样……对,用力一点,最后捏住尾巴一抽,整条肉就出来了!” 说着,她把自己剥好的那条晶莹剔透的虾肉,在蘸料里滚上一圈放进嘴里。 她看黄杰涛还是一脸茫然,干脆戴上一次性手套,直接上手帮他把黄杰涛碗里的那只也给剥了,把剥好的虾肉放到他碗里。 黄杰涛看着碗里的虾肉,小声说了句:“谢谢。” “嘿嘿,不客气。” 吕嘉欣一副“搞定”的表情,顺势攀谈起来:“杰涛哥哥,你初二了对不对?我们学校的初中部可大了,比小学部好玩得多,你们学校……” …… 中饭结束,白静亲自带着他们去楼上看房间。 “妞妞,你住这间,就在嘉欣隔壁,中间墙壁可以串门,你们晚上可以一起说说话。” 白静推开一间粉色调的公主房,里面摆着柔软的玩偶和崭新的书桌。 妞妞的眼睛亮了亮。 随后,白静又领着黄杰涛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另一头。 “杰涛,你的房间在这边,你看还喜欢吗?” 这是一间蓝白相间的房间,风格简约,书桌、衣柜一应俱全,窗外就是小区的园。 黄杰涛看在眼里,心里头明白。 他知道,白静阿姨把他和妹妹的房间隔这么远,不是排挤他,恰恰是考虑周到。 他已经上初二,是个半大小子,男女有别,离得远些,对谁都好。 “谢谢白阿姨,房间很好。”黄杰涛诚恳道谢。 等到陆远和陈小苗准备离开时,黄杰涛突然追出来,在玄关处拉住了陆远的衣角。 “咋了?” 陆远停下脚步,低头看他。 男孩鼓足了勇气,压低声音问:“陆远哥,白阿姨……是好人吗?” “是。” 陆远回答没有半点犹豫。 黄杰涛似乎松口气,又追问:“那……她女儿,会欺负妞妞吗?”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陆远笑笑道:“放心,嘉欣是我媳妇的徒弟,差不多算我半个闺女,她要是敢欺负人,我第一个收拾她。” 听到陆远给出保证,黄杰涛彻底放下心来。 他沉默片刻,又抬起头,眼神坚定。 “陆远哥,我想住校。” “嗯?” “我想去学校住宿舍,放假的时候再回来看看妞妞就行。” 十三岁男孩,已经不想天天寄人篱下。 “行。” 陆远点头,没有多问,更没有劝说。 “你现在是家里的男人,往后事情你自己拿主意,有需要跟我说一声就行。” 说完,他示意黄杰涛上车:“走,我送你去学校跟你们老师聊聊。” 车子开到黄杰涛就读的市重点初中。 陆远陪着黄杰涛,一块儿来到班主任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个戴着眼镜、微胖的中年男人正靠在椅背上,对着一对局促不安的夫妇摆谱。 “你们孩子这个情况,不是我说你们,当家长的要上心啊! 上课走神,作业拖拉,这次月考成绩又掉到班里三十多名,再这么下去,考高中都悬!” 那对夫妇连连点头哈腰,满脸焦虑。 等家长千恩万谢奉上红包后,陆远才带着黄杰涛上前。 “刘老师,你好。” 陆远客气开口。 班主任抬眼一看,先是愣了下,目光在陆远身上扫过,当他看到黄杰涛时,脸上的表情大变。 那副倨傲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甚至带着几分谄媚。 “哎呀,是黄杰涛同学的家长吧?快请坐,快请坐!” 他手忙脚乱地搬来椅子,又亲自去倒水:“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班主任压根没问陆远是谁,是什么身份。 “黄杰涛想要住宿,想找老师你办个手续,顺带想来问问,孩子在学校的情况怎么样?” “好!好得很!” 刘老师一拍大腿,赞不绝口:“黄杰涛这孩子,聪明,踏实,进步特别快!这次月考,总分排到班里前十了! 特别是数学,特别有天分,是个好苗子,可以重点培养的好苗子!” 一番话说得天乱坠,跟刚才评价那个三十多名的学生时,判若两人。 黄杰涛站在一旁,默默听着,没说话。 确定了住校的事宜,又办好相关手续,两人告辞离开。 刚走出校大门,黄杰涛忽得停下脚步,转身面向陆远,郑重其事地开口道谢。 “陆远哥,谢谢你。” 转学来江城这段时间,黄杰涛在班上一直很受关照。 班主任对他和颜悦色,同学们更是主动热情。 黄杰涛起初以为,是城里学校的风气好,同学素质高,大家都不排外。 可后来他陆续明白,城里的学校和镇上的学校,在风气上其实没什么两样。 在镇上,村霸的儿子就是孩子王,没人敢惹,老师都高看一眼。 而在这里,他能得到优待,不是因为他叫黄杰涛,而是因为他是被校长亲自领进班里,叮嘱老师要“重点关照”的学生。 老师的态度,又会影响全班同学的态度。 这份“关照”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本章完) 第146章 不想回忆的过往 第146章 不想回忆的过往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转凉的速度比翻书还快,陈小苗的学习也进入了新阶段。 函数和几何图形在她眼里,终于不再是面目可憎的鬼画符,偶尔也能从解出一道难题里,咂摸出些许乐趣。 快六个月的赵茉莉身子长大了不少,已经能在爬行垫上笨拙地往前拱,像只肉乎乎的小毛虫。 每次齐莉莉带着女儿过来,陆远和陈小苗都稀罕得不行,抢着抱。 小丫头也好像天生知道这是她干爹干妈,只要一到两人怀里,就咧开没牙的小嘴,“咯咯”地笑,口水淌得满哪都是。 这天是齐莉莉的生日,赵强提前好几天就打电话过来,邀请陆远和陈小苗到家里吃饭。 下午五点多,陆远开着车,载着陈小苗来到赵强家楼下。 陈小苗手里拎着个精致的纸袋,里头是她好几天功夫,用小楷抄录的一卷《平安经》,还专门找地方装裱了起来。 陆远下车时,从后备箱里提出两瓶茅台。 陈小苗瞅着那包装,小声嘀咕:“恁咋又买酒哩,嫂子不让赵强喝酒。” “赵强他好这口,偶尔一回呗。” 陆远笑笑,锁上车门。 二人上楼,按响赵强家门铃。 “远子!弟妹!快进来快进来!”赵强在厨房大嗓门嚷嚷,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嫂子,福寿安康!” 陈小苗把平安经递过去,眼睛已经黏在齐莉莉怀里的小人儿身上。 她熟门熟路地从齐莉莉手里接过赵茉莉,稳稳当当抱在怀里。 “乖……茉莉,想干妈没?” 她用脸颊轻轻蹭着小家伙软嫩的脸蛋,小家伙立刻挥舞着胖乎乎的拳头,嘴里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亲昵地往她怀里钻。 陆远把酒放到餐桌上,赵强一瞧那红白瓶子,眼睛都直了,上去就搂住陆远的肩膀。 “嘿嘿……远子,还是你懂兄弟。” 等着开饭的时间,客厅里大老爷们儿围着桌子吹牛侃大山,陈小苗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跟齐莉莉聊着育儿的闲话,气氛温馨融洽。 就在这时,“叮咚——叮咚——”门铃被按得又急又响。 屋里几人都是一愣。 “谁啊?”赵强纳闷地挠挠头,起身去开门:“我没再叫别人啊。” 门一开,外头站着两个打扮里胡哨的女人,跟屋里这股居家过日子的氛围格格不入。 左边那个,一头紫色的短发,像顶着个茄子,耳朵上挂着叮叮当当的金属环,嘴里嚼着口香,画着极粗的黑眼线。 右边那个,头发染黄,穿着露脐的紧身t恤,即便天凉,外面也只套了件薄薄的机车夹克,手臂上满是纹身。 两人瞧见开门的赵强,愣了一下,随即探头往里瞧。 紫毛开口问:“莉莉姐在不?” 屋里齐莉莉听见声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赵强还没反应过来,回头就喊:“媳妇儿,找你的!” 俩女人已经自来熟地挤进屋里,瞧见齐莉莉,立马咋咋呼呼地嚷起来。 “莉莉姐,生日快乐啊!” “可以啊莉莉姐,找的姐夫又高又帅!” 齐莉莉表情尴尬,扯扯嘴角:“小娟,阿梅,你们怎么来了?” “你生日,我们能不来吗?”叫小娟的紫毛举起手里巴掌大的蛋糕盒:“给,生日快乐!” 齐莉莉笑容勉强,接过蛋糕摆到茶几上。 她下意识看向一脸平静的陆远,又看了看抱着孩子,满眼好奇的陈小苗,心里头别提有多别扭。 正琢磨着如何逐客,可不等开口,憨厚好客的赵强热情招呼。 “哎呀,是莉莉的朋友啊!来都来了,快坐快坐!正好要开饭了,一块儿吃点!我再去炒俩菜!” “别介啊姐夫,太麻烦了!” 黄毛阿梅嘴上客气,眼睛却已经瞄向餐桌上的大鱼大肉。 齐莉莉被自己男人气得直咬牙,可赵强这大老粗压根没意识到,还乐呵呵地去厨房拿碗筷。 “坐,你们坐。” 齐莉莉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招呼。 小娟和阿梅也不客气,坐下后目光迅速看向陈小苗怀里的赵茉莉,眼睛一亮。 “我靠,莉莉姐,这就是你闺女啊?长得真俊,我抱抱!” 说着,她伸出那双涂着黑色指甲油,夹着烟味的手。 齐莉莉心里“咯噔”一下,立马上前阻止:“孩子刚吃过奶,这会儿正犯困,一挪窝她就得闹腾,等她睡醒再说。” 小娟的手停在半空,神情尴尬。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忽得,阿梅瞅见桌上两瓶茅台,夸张地“哇”了一声。 “真的假的?莉莉姐,你家现在都喝这个吗?!” “这玩意贵吗?” “废话,赶上你我三月工资了!” 赵强正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听见这话,豪气挥手。 “开一瓶尝尝,都别客气!” “那可不行。” 小娟摆摆手:“我俩从郊区骑摩托过来的,五十多公里呢,等会儿还得轮流开回去,不能喝酒。” 一直没说话的陆远忽得一乐。 好家伙,还挺有交通安全意识。 阿梅随即从夹克内兜里掏出一个红包,推到齐莉莉面前。 “莉莉姐,过去姐妹们受你照顾……听说你生了闺女,大伙凑了凑,别嫌少。” 齐莉莉看着桌上红包,神情呆愣。 “行了,我们就是过来瞅你一眼。” 小娟站起身拍拍屁股,说走就走,半点不拖泥带水。 “哎,这……” 赵强还想留客,两人已经一阵风似离开。 楼下很快传来摩托车发动的轰鸣声,由近及远。 屋里恢复安静。 齐莉莉打开红包信封,把里面的钱倒在茶几上。 没有一张是整齐的。 一张一百,夹着几张二十的,十块的,甚至还有几张五块、一块的零票。 她一张一张地数着,数到最后,正好是个吉利数——288。 …… 离开赵强家,夜已经深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车窗外,城市的霓虹一闪而过。 陈小苗开着车,忽开口:“陆远,俺觉着……嫂子有点可怜。” “可怜?”陆远有些意外:“她现在有房有车,有疼她的老公,有可爱的女儿,怎么可怜” “不是那个可怜。” 陈小苗组织好语言:“俺觉着,她好像把自个儿掰成了两半,一半是现在的齐莉莉,是强哥的媳妇,是茉莉的妈。 另一半,是刚才那两个姑娘嘴里的‘莉莉姐’。 她想把那个‘莉莉姐’藏起来,最好一辈子都别让人瞧见。 可那俩姑娘一来,就把她藏好的那一半给拽出来,让她躲都躲不掉。” 陆远瞧着憨憨傻傻的小媳妇,她好像总能把事情看得通透。 “没办法,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陆远声音低沉:“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齐莉莉现在的生活圈子,跟她过去的朋友已经不是一个层面。 她怕的不是自己丢脸,是怕赵强丢脸,怕我们看不起她,更怕将来女儿长大了,会瞧不起她这个当妈的曾经是个‘太妹’。” “可俺们不会啊。”陈小苗急忙否认:“反而俺会觉着她以前挺厉害,能护着一帮小妹,派头十足。” “可别人不会那么觉得……所以齐莉莉才活得那么用力,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又掉回泥潭里去。” “那俺呢?恁现在是天大的老板,会不会也嫌俺土,嫌俺笨,嫌俺给恁丢人?” 陆远抬手在陈小苗的脑门上轻轻敲一敲,笑骂一句。 “傻丫头,又说蠢话。” (本章完) 第147章 蠢话 第147章 蠢话 聊天的功夫,二人回到小区车库 “恁别嫌俺说傻话。”陈小苗解开安全带,侧过头:“俺是看嫂子活得太紧绷……” 陆远安慰道:“放心,赵强那大老粗虽然脑子不灵光,但知道疼媳妇,有他兜着底,那根弦断不了。” 二人回到家,二百五热情地扑上来迎接,又被陆远无情地关进了阳台。 洗完澡,卧室里只留了盏昏黄的床头灯。 窗外夜色正浓,屋里春意也浓。 半个多小时后,浴室里再度传来哗哗的水声。 等两人重新躺回床上,陈小苗长长舒口气,把脸埋在陆远胸口,像只慵懒的猫。 她一只手无意识地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画着圈,半晌,闷闷地嘀咕。 “陆远,俺这肚子咋还没动静哩?” 陆远正昏昏欲睡,听见这话,不由得失笑,把人往怀里紧了紧。 “着什么急,顺其自然呗……再说了,你明年还得高考,总不能挺着大肚子去考场吧?” “是哦……” 陈小苗还真没想过这事,光琢磨着多久能有个像茉莉一样可爱的宝宝。 “睡吧。” 陆远在她额头亲上一下。 “嗯。” 二人相拥沉沉睡去。 次日,白静准时上门。 上课前,白静先是找到陆远聊起妞妞的事。 “陆先生,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你说。” 陆远给白静倒上一杯茶。 “是关于妞妞的。” 白静轻叹口气:“那孩子……听话是真听话,懂事得让人心疼。可就是……太拘谨了。我给她买的新衣服、新玩具,她从来不主动碰,都收得好好的。 在家里,除了吃饭和睡觉,她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书,不吵不闹,有时候我甚至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嘉欣去二年级打听过,说妞妞在学校里总是一个人,下课不跟同学玩,也不说话,班里的小朋友都觉得她孤僻,不大愿意跟她来往。” 陆远听得眉头微蹙。 白静提议道:“所以我有个想法……妞妞现在上二年级,我想着,能不能让她留一级,跟嘉欣一个班。 嘉欣性子活泼,有她带着,妞妞或许能快点融入集体,在学校里不至于那么孤单。” 陆远沉默片刻,手指在茶杯壁上轻轻摩挲,最后缓缓摇头。 “小孩子心里敏感,让她留级,往后怕是头都抬不起来。” “那……” “要不这样吧。” 陆远提出个反向的方案:“嘉欣她脑子聪明,功课一直都跟得上,跳一级去二年级,应该没问题。 这样既能陪着妞妞,又至于不伤孩子的自尊心。”。 “还是陆先生考虑得周全,等过完寒假,我去学校找老师商量。” 聊完妞妞的事,白静开始给陈小苗上课。 下午课程结束,白静临时有点事,没法去接孩子。 陆远开着车,载着陈小苗来到嘉欣和妞妞就读的小学门口。 校门一开,穿着校服的小学生们像出笼的鸟儿,叽叽喳喳涌出来。 很快,两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吕嘉欣背着粉色的书包,一手牵着妞妞,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冲着车里的两人使劲挥舞。 妞妞跟在她身旁,依旧低着头,怯生生的模样。 两个孩子拉开车门坐进后排。 “师公,先别回家!”吕嘉欣刚坐稳,就急急忙忙地指挥起来。 “去哪儿?”陆远从后视镜里看她。 “去市三中,妞妞想见她哥哥!” 吕嘉欣嘴快,一下子就把妞妞的心思给捅出来。 后座的妞妞小脸一红,脑袋垂得更低。 陆远回头,温声问:“妞妞,想哥哥了?” 妞妞攥着衣角,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嗯”了一下,飞快地点点头。 “好。” 陆远调转车头,朝黄杰涛就读的市三中驶去。 到了学校门口,陆远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我送妞妞进去,你们在车里等会。” 车里,只剩下陈小苗和吕嘉欣。 陈小苗从前排转过身,看着自己鬼灵精怪的小徒弟:“嘉欣,恁跟妞妞这段时间处得咋样哩?” “还行吧。” 吕嘉欣两条腿晃荡着,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她还是不怎么说话,我跟她聊动画片,她就听着。 我分零食给她,她就收着,但自己从来不吃。 我感觉,她心里好像有道墙,把我跟妈妈都隔在墙外面。 她不是讨厌我们,就是……总把自己当成一个人在生活。” 小姑娘的这番话,让陈小苗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的酸涩。 “熟悉的亲人不在身边,很正常……给她点时间,让她安稳下来,就好哩。” “嗯,我也觉得。” 吕嘉欣点点头,忽好奇问:“师傅你这么了解,是不是也有过亲人都不在身边,自个儿一个人的时候?” 这个问题,像根细针,毫无预兆地扎进陈小苗心底。 陈小苗目光有些飘忽,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车水马龙,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路上都是啃树皮、吃观音土的人……师父闭眼后,只剩下她一个人,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良久,陈小苗轻轻点头。 “那是什么感觉呀?” 吕嘉欣追问,孩子的世界里,还无法理解那种沉重的过往。 陈小苗回忆道:“感觉……就像是寒冬腊月里,一个人光着脚走在冰碴子上,四下里黑漆漆的,没有火,也没有光,恁不知道下一脚会踩到哪儿,也不知道前头是啥。 恁饿得发慌,冷得哆嗦,可最怕的不是饿死、冻死…… 而这世上再没个人惦记恁,恁死了,都没人晓得。 你就跟路边那棵枯死的野草一样,烂在泥里,谁也不会多看一眼。夜里睡觉都不敢睡踏实,总怕一睁眼,天塌了,地陷了,好不容易抓住的那点东西,又没了……” 所以她才会那么用力地抓着现在的生活,抓着陆远。 甚至问陆远会不会嫌弃自己,这种蠢得不能再蠢的问题。 以及想快点要个孩子…… 吕嘉欣静静地听着,似懂非懂。 她虽然不明白师傅话里那些关于饥饿和死亡的恐惧,但她能感受到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孤单和悲伤。 小姑娘从后座倾过身,伸出双臂,笨拙地抱住了陈小苗的脖子,把自己的脸蛋贴在师傅的脸颊上。 “师傅,放心吧。” 她模仿大人的口气,老气横秋地安慰道:“就算以后师公不要你了,你还有我呢,徒弟给你养老送终!” 陈小苗被逗得一乐,心头那点阴霾瞬间散去大半。 她抬手在吕嘉欣的脑门上轻轻敲一敲,学着陆远的语气骂上一句。 “傻丫头,又说蠢话。” (本章完) 第148章 陈小苗烦闷的原因 第148章 陈小苗烦闷的原因 转眼来到十二月中旬,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冷。 屋子里呼呼吹着空调,玻璃窗挂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陈小苗戴着陆远给她新配的防蓝光眼镜,趴在书桌上,眉头拧成个疙瘩。 桌上摊着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密密麻麻的函数图像和公式,看得她头晕眼。 她咬着笔杆,嘴里小声嘟囔:“x轴、y轴……这里先求和……” 二百五趴在她脚边,睡得正香,偶尔喉咙里发出一两声梦呓般的哼哼。 客厅另一头,陆远坐在沙发上,腿上搁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屋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键盘清脆的敲击声,交织成一种安稳踏实的居家氛围。 “嗡——嗡——” 搁在桌角的手机开始震动,打破屋内的静谧。 陆远拿起手机划开接听:“喂?” “老板,我到楼下了。” 电话那头,宁谦永远是一副沉稳腔调。 “知道了。” 陆远挂断电话走到书桌旁,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拂过陈小苗的耳廓。 “我又得出去几天。” 陈小苗正跟一道辅助线死磕,闻言“嗯”上一声,头也没抬,直到陆远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刮蹭,才总算有了反应。 她扭过头,眼镜滑到鼻尖,眼神还有点迷蒙。 凑上前,嘴唇在陆远脸颊上蜻蜓点水。 “早点回来。” 说完,陈小苗又迅速转回头,注意力重新被该死的几何题牢牢吸住。 二百五倒是比她有良心,从睡梦中抬起头,睡眼惺忪地冲陆远摇摇尾巴,算是送行。 “嘶啦——”笔尖在草稿纸写出最后的数字,陈小苗长舒一口气,把笔一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天板。 成了! 那道函数大题,她竟然独立解出来了! 虽然难度并不高,但磕磕绊绊,涂涂改改快一个钟头后,跟答案对上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在心底蔓延。 她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串细微的脆响。 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十二点。 陆远不在家,午饭简单解决。 陈小苗起身来到厨房,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一把青菜。 烧水,下面,卧上两个荷包蛋,最后淋上一勺喷香的葱油。 一碗热气腾腾的葱油拌面很快就端上了桌。 可吃着吃着,那股解出难题的兴奋劲儿渐渐淡去,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空落落的,莫名有点烦躁。 下午本想继续投入学习,可对着书本,那些刚刚还觉得有点可爱的公式和图形,又恢复了面目可憎的模样。 脑子里像一团乱麻,怎么也静不下来。 学不进去哩…… 陈小苗索性把书一推,换了身方便活动的衣服,抓起车钥匙来到赛车场。 轰鸣的引擎声在场地内回荡,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 陈小苗握着方向盘,将油门踩到底,在赛道上疯狂驰骋。 一圈,两圈……她把车开得飞快,试图用速度将心里那股无名火给甩掉。 可等她把车停回原位,摘下头盔,那股烦躁感依旧盘踞在心头,纹丝不动。 咋回事哩? 她坐在车里发了会儿呆,重新发动车子,缓缓驶离赛道。 “佳义律师事务所” 几个烫金大字歪歪扭扭地贴在破旧玻璃门上,其中一个“师”字还掉了半边。 陈小苗推门进去,宋佳正趴在一张掉漆的办公桌上,拿个小镜子仔细研究自己眼角是不是又多了条细纹。 听见动静,她头也没抬,有气无力问:“你好,咨询还是委托?” 等了半天没听见回话,才抬起头瞧见是陈小苗。 宋佳先是一愣,随即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 “小苗?快坐快坐! 咋了,是碰上啥麻烦事了? 合同纠纷?还是……你看上哪家公司不顺眼,想让陆远收购,过来让我做法律顾问?” 陈小苗被宋佳逗得一乐,摇摇头,自顾自地拉出椅子坐下。 “俺没案子。” “没案子?” 宋佳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又重新瘫回椅子里,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没案子你来干啥?视察民间疾苦啊?” “俺来找恁唠唠嗑。” “上班时间,唠什么嗑?” “恁反正也没案子。” 陈小苗一句话就把她给噎了回去。 宋佳翻个白眼,愣是没找出反驳的词,最后只能长叹认命。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坐了半天,办公室里只有老旧空调“嗡嗡”的噪音。 最后还是陈小苗先开口,试探着问:“宋佳姐,恁平日里要是心里头不得劲,烦得很,都咋办哩?” “烦躁?” 宋佳挑了挑眉,给出标准答案:“还能怎么办,一般女人碰上这情况,就一个字——买! 买包,买衣服,买化妆品,刷卡刷到手软,把商场当自家后园,逛一圈下来,保管你神清气爽,什么烦恼都没了。” 陈小苗听得直摇头,小声嘀咕:“败家哩……” 宋佳被气笑了,调侃道:“你现在什么身份,败家不是应该的吗?” 陈小苗还是摇头,一脸坚定。 宋佳只好换个思路,好奇问:“说真的,你为啥烦躁,跟陆远吵架了?” “没……他今儿早坐飞机去首都时,俺们还好着呢。” “那就是了。”宋佳一拍大腿,一副“我早就看穿一切”的表情:“陆远出远门,你一个人在家,孤单寂寞冷呗。” “不至于。”陈小苗立刻否认:“搁以前可能会,但现在俺早都习惯哩。” “那我就没辙了。”宋佳两手一摊,往椅背上一靠,彻底放弃:“我是律师,不是心理医生,你这疑难杂症,我治不了。 要不我给你推荐个心理诊所?我学姐开的,看在我的面子上,能给你打个八折。” 陈小苗没接她的话茬,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宋佳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没好气地问:“你老瞅我干啥,我脸上有答案啊?” “宋佳姐,恁为啥非要守着这个破地方?” “什么叫破地方?”宋佳梗着脖子反驳:“我这是自主创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可恁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吧?”陈小苗指了指墙角堆着的一摞催租单。 “要你管,我乐意!” “俺就是觉着……恁是名牌大学出来的,人又聪明,又能说会道,不该窝在这儿等死。” “啥叫等死,我这是在积累经验,厚积薄发!你懂什么!” “可恁连个案子都接不着,咋积累经验?” 陈小苗的话,一句比一句扎心,宋佳彻底破防。 “我的姑奶奶诶,你今天是故意来刺激我吗?小心我讹你精神损失费!” 陈小苗没理会宋佳的咋呼,没午睡的她忍不住打起哈欠,眼角渗出几滴泪。 不知为何,今天她格外犯困,眼皮沉得像挂了两块铁。 她就那么托着腮,继续和宋佳大眼瞪小眼。 最终还是宋佳先败下阵来,举手投降:“哎呦诶,你到底想干嘛?” 陈小苗眨巴眨巴眼,终于开口:“宋佳姐,恁刚才说心里不得劲就去买东西吗……那咱俩去逛逛,俺请客。” 宋佳惊得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你再说一遍,你请客?”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铁公鸡身上也能拔下毛来!? “嗯。” 陈小苗郑重点头:“俺觉着胸口堵得慌,有口气出不来,不得劲……不把这口气呼出去,俺心里不舒坦。” 宋佳“啪”地一下合上笔记本电脑,动作麻利地抓起包,当机立断。 “走!马上走!” …… 半小时后,两人站在江城最大的农贸市场门口。 “陈小苗,这就是你说的购物?” 宋佳看着眼前人头攒动的景象,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你是打算买几斤白菜,还是找两根葱?” “购物嘛,又没说非得买啥。” 陈小苗一脸理所当然,率先挤进人群。 宋佳叹气,认命地跟上去。 农贸市场里人声鼎沸,叫卖声、砍价声此起彼伏。 陈小苗像是鱼儿回了水,穿梭在各个摊位前,游刃有余。 她捏捏这个番茄,看看那根黄瓜,跟摊主们熟络地聊着今天的菜价。 可真到了掏钱的时候,又犹豫了。 家里冰箱塞得满满当当,吕鑫又会隔三差五送点土特产,实在没啥缺的。 逛了一路,她手里就多了两根水灵灵的萝卜和一把小葱。 宋佳跟在后头,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那点购物的激情,早就被这股子葱姜蒜味给熏没了。 “我说,大冬天的,咱能换个地方吗?去商场吹吹空调也行啊……” 她话还没说完,两人正好路过水产区。 浓烈到化不开的鱼腥味扑面而来,陈小苗脚步一顿,脸色“唰”白。 她只觉一股腥甜直冲喉头,转身扶住一旁摊位架子,俯下身开始干呕。 “呕……” “咋了?” 宋佳赶紧上前轻拍陈小苗后背。 陈小苗摆摆手,呕得眼泪都出来了,可除了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缓了好一阵,才直起腰,声音虚弱:“俺……俺没事。” 奇了怪了。 平日里她在厨房,杀鱼刮鳞,开膛破肚,啥没干过? 那血淋淋的场面她眼睛都不眨,咋今天闻着味儿就受不了了? “走走走,赶紧离开这儿。” 宋佳看她脸色实在难看,半拖半拽地拉着她往外走。 二人匆匆离开水产区,想从另一头绕出去,结果一头扎进了肉类家禽区。 这边摊位上挂着整扇的猪肉,案板上剁着鸡鸭,那股生肉的腥膻和家禽的骚味混在一起,比水产区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缓过劲儿的陈小苗,闻到这味儿再也受不了,扭头就往市场外头跑。 回到车上,陈小苗靠在驾驶座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比刚才还白。 宋佳递瓶水给她,眉头紧锁:“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要不咱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俺没事。” 陈小苗摆摆手,拧开瓶盖喝上两口水,感觉胃里那股翻腾劲儿总算压下去了些。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点晕。” 她发动汽车,准备先送宋佳回家。 可车子刚汇入车流,还没开出多远。 “砰——” 一声闷响。 车身猛地一震,一股巨大的推力从后方传来。陈小苗下意识地踩住刹车,整个人被安全带勒得生疼。 “哎哟!” 副驾驶上的宋佳没那么幸运,她刚和陈小苗说话,还没来得系安全带。 这一下猝不及防,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前头的储物箱上。 陈小苗脑子嗡的一声,赶紧回头看宋佳:“宋佳姐,恁没事吧?” “嘶……” 宋佳捂着额头,疼得直抽气。 等她把手拿开,指缝里已经见了红。 后头那辆黑色轿车的司机赶紧下了车,是个瞧着挺老实的年轻人。 见宋佳受伤便连声道歉,没有半点扯皮的意思,主动表示全权负责。 交警赶到简单处理完现场,年轻人坚持要陪她们去医院检查。 众人也没走太远,附近两百米就是江城中医院, 进入医院后,年轻人跑前跑后地挂号缴费,宋佳被护士领着去外科处理伤口。 陈小苗独自一人坐在冰凉的候诊长椅上,闲着也是闲着,心里头琢磨着自个儿今天这反常的状况,于是走到了挂号窗口。 “挂个内科。” 门诊室里,坐着位头发白的老中医,戴着老镜,神情平和。 “大夫,俺想让恁给俺瞧瞧。” “哪儿不舒服啊?” 老中医推推眼镜,示意陈小苗坐下。 “也说不上来。”陈小苗简单叙述道:“就是这几天心里不得劲,老犯困,还烦得很,今儿闻着腥味还吐哩。” 老中医点点头,没多问,三根手指搭在她手腕上。 诊室里很安静,只有墙上挂钟“滴答”的走针声。 陈小苗看着老大夫闭目凝神,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微蹙,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自己莫不是得了啥怪病? 过了足足一分钟,老中医才松开手,睁开眼,表情平静地看着她。 “姑娘,你月事……这个月来了吗?” 陈小苗一愣,摇摇头。 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推迟了快十天了。 她逃荒那段时间就不太准,也没当回事。 老中医了然地点点头,拿起笔,在病历本上写下几个字,语气波澜不惊。 “怀孕初期,心烦犯困,恶心呕吐,都是寻常反应,你不用太紧张。” “啥?” 陈小苗的脑子“嗡”地一下,像是被谁敲了一记闷棍,一时间没能处理过来老中医话里的信息。 “怀……怀孕?” 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都有些发飘。 “没错。” 老中医抬起眼皮,长叹一声。 “你怀孕了!” 最近几天跟新有点少,明天应该能恢复正常 (本章完) 第149章 孩他爹,孩他娘。 第149章 孩他爹,孩他娘。 “怀……怀孕?” 陈小苗再次重复一遍。 “没错。” 老中医仔细打量陈小苗,见她年纪轻轻,模样又稚嫩,以为是哪家不懂事的小姑娘,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长辈的叹息。 “姑娘,你今年多大哩?” 陈小苗还愣着,下意识地回答:“快……快二十哩。” “二十?” 老大夫眉头轻蹙,眼里透着怀疑。 眼前姑娘,模样瘦瘦弱弱的,戴着副学生气的眼镜,瞧着顶多十六七,怎么看都不像二十岁的人。 “那你家里人呢?”老大夫继续关切询问:“这么大的事,咋就让你一个人来医院?” “俺家里人都不在哩。”陈小苗老实回答:“还有孩子他爹……他也出差哩,不在江城。” 这话一出,老大夫眼里又多出几分同情。 准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被外头不三不四的黄毛小子搞大肚子,现在连人都找不着。 老大夫放缓声音,小心翼翼试探问:“那……姑娘,你这孩子,打算要吗?” 陈小苗先是愣了一秒,接着一巴掌拍在诊疗桌上,动静不大,但气势十足。 “啪!” “你这大夫问的啥话哩!”她瞪着眼,脸颊气得鼓鼓的:“俺自个儿的娃,俺为啥不要!” 这可是她和陆远的娃! 是她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 她做梦都想有个家,有个娃,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大夫居然问她要不要? 老大夫被陈小苗这一下给吼蒙,举着笔愣在半空,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小苗也懒得再跟他掰扯,从椅子上“噌”地站起来,气冲冲地走出门诊室。 …… 走廊里,宋佳已经处理完额头伤口,正靠在墙上刷手机。 瞧见陈小苗出来,她赶紧迎上去:“怎么样,医生咋说?” 陈小苗没说话,只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看我干嘛?”宋佳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摸了摸脸:“我脸上有?” 陈小苗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把那几个字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俺……俺怀孕哩。” 宋佳脸上表情凝固,只觉比刚才追尾的冲击力还大。 足足过了五秒钟,她才像是被人按了重启键,猛地拔高了音量:“我靠!真的假的?!” “真的。” 陈小苗点头,她自己都还有点懵。 “啊——!” 宋佳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也顾不上这是在医院,一把就抱住陈小苗,激动得原地蹦跶。 “太好了!小苗!你要当妈了!陆远那家伙要当爹了!” 她这股子发自内心的狂喜,像是会传染一样,瞬间就驱散走陈小苗心头那点迷茫烦躁。 是啊,她肚子里有娃了。 有她和陆远的娃。 一个像茉莉一样,软乎乎、香喷喷的小娃娃。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住,巨大的喜悦像是决了堤的洪水。 陈小苗开始咧嘴,憨乎乎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指头都带着点哆嗦,找到陆远的名字就准备拨过去。 “哎哎哎,等等!” 宋佳眼疾手快地按住她手。 “咋了?” “这么大的事,打电话说多没意思。” 宋佳眼珠子一转,出了个主意:“听我的,给他一个惊喜!你现在就买张机票飞首都,直接杀到他面前,把化验单往他脸上一拍!你想想那场面,多带劲!” 陈小苗听得直摇头,把她的手扒拉开。 “俺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她小声嘀咕:“男人在外头忙正事哩,俺跑过去算咋回事。” 她还是觉得,这种事,得第一时间告诉陆远。 电话拨了出去,听筒里却传来机械的女声提示:“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陈小苗也不多想,估摸着陆远正在谈事情,便挂断电话,转而点开wx。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下一行消息,点击发送。 【陆远,俺怀孕哩。】 …… 回到家,那股子怎么也甩不掉的疲惫感再次袭来。 陈小苗换了睡衣,连澡都懒得洗,一头栽进柔软的大床里,脑袋刚沾着枕头,意识就沉了下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无梦也无扰。 不知过了多久,陈小苗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床边坐下,一道温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陈小苗揉揉眼睛,缓缓睁开。 卧室里没开大灯,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光线柔和。 陆远坐在床沿,身上还穿着出门时的衣服,风尘仆仆,脸上却满是温柔,正静静地看着姑娘。 “陆远,恁回来啦……”陈小苗的嗓子有点哑,意识还有些迷糊:“这会儿几点哩?” “晚上七点。”陆远伸手,将她脸颊边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掌心温热:“你睡了四个多钟头。” 他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直接重新返回首都机场,让吕磊处理后续,自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进屋的时候,瞧见陈小苗睡得正香,呼吸匀称,他便没忍心叫醒她,只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都七点了?”陈小苗一听,下意识掀被子:“俺得去做饭……” “别动。”陆远按住她的肩膀,把她重新按回被窝里:“以后厨房你就别进了,油烟味重,对孩子不好。 今天咱们出去吃,明天我请个保姆阿姨回来做饭。” 要是搁在以前,陈小苗肯定得反驳两句,说自己没那么娇气,请人做饭是败家。 可这会儿,她只是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然后乖乖地点点头。 “中。” 二人收拾妥当,一起开车出门。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陆远开得很稳,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陈小苗瞅了他好几眼,终于还是忍不住,嘟囔着问:“陆远,恁要当爹哩,咋瞧你一点都不开心?” 陆远闻言,失笑道:“谁说我不开心?在飞机上那股兴奋劲儿已经过去了。” 他腾出一只手,握住陈小苗的手,轻轻捏了捏。 “现在,我得为你们娘俩考虑点现实问题。” “比如哩?” “比如说……”陆远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地陈述事实:“还有五个多月,你就得高考了。” “……” 陈小苗瘪瘪嘴。 她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个画面——自己挺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在无数考生惊奇的目光中,艰难地走进考场…… 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觉得脚指头都抠紧。 车子在一家新开的饭店门口停下,红木招牌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豫满楼”。 “下车吧。”陆远解开安全带:“今天开心,带你尝尝家乡菜。” 陈小苗侧头瞥了一眼门口墙上挂着的菜谱,什么“牡丹燕菜”、“套四宝”、“汴京烤鸭”,忍不住嘀咕吐槽 “啥家乡菜,俺当年可没吃过这么好的。” 二人走进门,在靠窗位置坐下。 陆远仔仔细细帮她将碗筷冲刷干净,继续道:“你别纠结太多,想学就继续学,想考就去考,考成啥样都无所谓。” 他把擦好的筷子递到她手里。 “至于挺着肚子进考场,又不违规,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远顿了顿,眼神变得格外认真。 “只不过从现在开始,得优先将你和孩子的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 话音刚落,服务员正好端着菜上来。 一口造型别致的大圆盘,上面是炸得金黄酥脆的龙须面丝,像个鸟巢,盖在一条色泽红亮的醋鲤鱼上。 陆远将菜盘转向陈小苗面前。 “尝尝,鲤鱼焙面,延津做法。” 陈小苗眨巴眨巴眼,瞅着陆远夹到自己碗里,剔得干干净净的鱼肉。 “多吃点。”陆远又给她盛了碗汤:“往后你就是两个人吃饭,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凑合。” “晓得哩。” 陈小苗明白,陆远不是一个轻易喜怒形于色的人。 这会儿又是夹菜又是讲笑话,即将当爹的高兴劲,早从眼角眉梢里透出来了。 吃完饭,陆远和陈小苗来到爷爷奶奶家通知二老,二老的反应那叫一个激烈。 眼巴巴地盯着陈小苗肚子,仿佛明天就能抱上曾孙子。 赵强和齐莉莉也抱着赵茉莉下楼恭喜,寒暄一阵后,陈小苗和陆远回到家。 洗完澡,卧室里只留了盏昏黄的床头灯。 二人躺在床上,陈小苗牵起陆远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上。 陆远柔声开口:“辛苦了,孩他娘。” 陈小苗弯起眼睛,笑得俏皮:“甭客气,孩他爹……” (本章完) 第150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第150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自从儿肚子里揣了个娃,陈小苗那股子玩命学习的劲头,算是彻底歇了。 陆远给她请的老师们也很识时务,上课时长直接砍掉三分之一,讲课内容也从应试刷题变成了兴趣拓展,生怕累着这位金贵的孕妇。 在小心翼翼的呵护中,陈小苗的日子晃晃悠悠地滑进新的一年。 江城又飘起了雪,年味儿也跟着浓了起来。 和去年相比,今年的年除了暖和点,似乎没什么不同。 年三十,依旧是在爷爷奶奶家吃顿团圆饭。 陈小苗的肚子成了全家人的焦点,奶奶孙玉梅和齐莉莉围着她,又是传授经验,又是叮嘱忌口。 大年初一,走亲戚拜年的流程照旧。 陈小苗本以为,去年收红包收到手软的盛况,今年大概不会再有。 毕竟亲戚们的心意去年已经给足,没道理年年都这么破费。 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自个儿肚子里这块肉的分量。 “小苗啊,这是给你的,也是给肚里娃娃的,拿着拿着!” “嫂子,新年好!这是我给小外甥的!” …… 一圈下来,陈小苗看着怀里那堆厚度不一的红包,脑子都有点发懵。 晚上回屋关上门一数,虽不及去年的两万多,但也足足有一万出头。 她把红票子一张张铺在床上,眉开眼笑,嘴里哼着不成调的豫剧小曲,心里美滋滋的。 到了大年初二,陆远没再折腾着往隔壁湘省跑。 孙瑶孙瑜两姐妹,连带着叔叔孙开旺一家,还有几个沾亲带故的远房亲戚,浩浩荡荡十几口人,直接组团杀到江城给孙玉梅拜年。 同行前来的,还有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 男人叫周毅,穿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大衣,瞧着比同行的其他人要精神不少。 他是孙瑜的男朋友,在芙蓉城开了几家连锁便利店,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 陆远早早就在酒店订好房间和包厢,专门用来招待奶奶娘家来的亲戚。 巨大的圆桌坐得满满当当,菜品流水似的往上端。 孙瑶和孙瑜姐妹俩,一左一右地挨着陈小苗。 孙瑶还是那副活泼性子,凑到陈小苗肚子前,煞有介事地听了听,然后煞有介事地宣布。 “我听着像个男孩!” 孙瑜笑着拍她脑袋:“就你耳朵尖,b超都没看出来,你倒听出来了。” “那肯定,我跟小外甥心有灵犀!” 孙瑶得意地扬扬下巴,又转头冲陈小苗挤眉弄眼。 陈小苗被她逗得咯咯直笑,隆起的小腹随着笑声微微起伏,不知不觉间,整个人都透着股母性的柔和光辉。 桌子另一头,陆远和爷爷正陪着孙开旺那帮亲戚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孙开旺那张本就黝黑的脸膛喝得油光锃亮,满是红光。 他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地走到孙玉梅跟前,嗓门洪亮,带着几分酒后的激动。 “姑!这杯我必须敬你!”他眼眶泛红,声音哽咽:“这些年,要不是你……我们老孙家,哪有今天!我……我替我爹我哥,替我孙家上下,谢谢你!” 说着,他仰头就把一杯白酒灌了下去,呛得直咳嗽。 孙玉梅看着自己侄子,是心疼又是无奈,赶紧起身给他拍背顺气。 “你喝慢点,多大的人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姑,我心里……我心里高兴啊!” 孙开旺抓着孙玉梅的手不放,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感谢的话,感慨老孙家祖坟冒了青烟,才出了她这么个有出息的姑姑。 陆远见状,上前扶住孙开旺的胳膊,笑着打圆场:“叔,差不多行了,高兴归高兴,你看奶奶都快给你说哭了。” 他给孙开旺又满上一杯茶水,随口道:“我看芙蓉城那边发展得也挺好,叔你要是觉得县里待着没意思,明年干脆也搬过去得了。 如今小瑜和小瑶都在芙蓉城,家里人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孙开旺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愣愣地看着陆远。 陆远拍拍他的肩:“回头我让人帮你留意下,不管是找个活干,还是自己做点小买卖,都比在老家县里强。” 孙开旺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是重重地点头。 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才散场。 临走前,一大家子在饭店门口拍了张热闹的全家福。 人群散去时,孙玉梅单独将陆远叫到了一边。 老人家看着自己愈发沉稳挺拔的孙子,心里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孙玉梅心里跟明镜似的,今天娘家这些人能这么体面地坐在这里,车接车送,高档酒店,背后肯定是自己孙子使了力,让手下人去张罗的。 这也是给那些亲戚一个机会,一个递话的台阶。 像孙开旺这样会哭的侄子,自然就有奶喝。 “小远……” 孙玉梅伸手,仔细地帮陆远整理大衣的领口,动作缓慢而轻柔。 “奶奶,您可别跟我瞎客气。” 陆远瞧出自家奶奶的心思,不等她开口,就抢先堵住了她话头:“这都是我该做的,你要真想客气,回头找我爸念叨去。 谁让他眼光好,给你找了个好媳妇,我不过是跟着沾光。” 孙玉梅被陆远一番歪理给逗得哭笑不得,抬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拍打。 “没大没小的,马上都要当爹的人了,说话还没个正形。” “知道了。” 陆远笑着点点头,扶着奶奶上了自家的车。 送走爷爷奶奶,陆远刚准备转身,周毅便找准时机凑了上来。 “陆……陆老板。” 他双手递上一根烟,姿态放得很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热络:“抽一根?” 饭桌上,他几次三番想找机会跟陆远搭话,可陆远身边总是围着人,根本插不进去。 陆远示意自己不抽烟,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周老板,比我大八岁,我这要是喊你声‘妹夫’,是不是有点占你便宜?” 周毅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立马堆起笑,连连摆手:“哎哟,陆老板您说笑了! 随便怎么喊,都行!往后都是一家人,不讲究这个!” 去年年后,陆远那位叫李莉的下属找到孙开旺,商谈租铺面开便利店的事。 心思活络的周毅作为承接方,旁敲侧击地打听到孙家姐妹和江城这位“陆老板”的关系。 他当机立断,对孙瑜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起初,孙瑜对他爱答不理,毕竟她过去的经历,让她对男人这种生物充满不信任。 可周毅愣是凭着一股子死皮赖脸的劲头,嘘寒问暖,随叫随到,硬是把这座冰山给捂化了。 今天能站在这里,和陆远说上话,就说明他周毅当初的判断和投资,完全正确。 他也没敢提别的,只是试探着问:“陆老板,方便的话……能不能加个wx?以后小瑜要是有什么事,我也好及时跟您汇报。” 陆远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 加上好友,陆远却没有就此结束话题,反而主动问道:“听小瑜说,你在芙蓉城的几家店生意都不错?” 周毅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个,受宠若惊,连忙回答:“还行还行,养家糊口肯定没问题。” “我听说,你现在让孙瑜帮你打理超市账目?”陆远又问。 “是,我俩都商量好了,准备今年开春就去领证办酒。” 周毅笑得一脸幸福,眼神真诚:“她以后就是老板娘,这当家的本事,总得提前学学,熟悉熟悉。” “好事。”陆远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到时候日子定下来,记得通知我,一定来喝杯喜酒。” “一定,一定!” 周毅激动得声音发颤。 陆远这句话,分量太重了,等于是间接承认他作为“妹夫”的身份。 他身边,包括他自己父母在内,几乎没人理解。 他一个条件不错的小老板,为什么非要娶孙瑜那么一个无父无母,学历不高,过去经历还不清不楚的女人。 只有周毅自己心里清楚,是他攀上了一棵想都不敢想的高枝。 …… 送走最后一波亲戚,陆远和陈小苗回到自己家。 一进门,陈小苗就踢掉鞋子,把自己摔进客厅的沙发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应酬吃饭真是累死俺哩,比跟人干一架都累。” 陆远失笑着摇摇头,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肩。 二百五从窝里跑出来,绕着两人脚边直转尾巴,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哼哼声。 陈小苗侧过头,枕在陆远腿上,仰脸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陆远,恁今儿个瞧着心里美得很。” “是吗?” 陆远低头,手指轻轻抚过她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感受着那份独有的温热和生命力、 “大过年的,家里又要添丁,喜上加喜,能不高兴吗?” 正因为高兴,他今天才会那么好说话。 哪怕他心里清楚,孙开旺的眼泪里掺着算计,周毅的殷勤里藏着野心。 但那又如何呢? 千金难买我乐意。 俺要当爹了,就是高兴! (本章完) 第151章 偷吃? 第151章 偷吃? 年十五过后,江城连着下了几场雨,空气里都带着股湿漉漉的泥土味儿,柳树枝头冒出嫩黄的芽尖。 陈小苗的日子,也跟这窗外的柳树条儿似的,一天比一天懒散。 自打她肚子里揣上娃,陆远就把她当成了个瓷器,碰不得,磕不得,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拿个软垫子给她接着。 家里请了个姓王的保姆阿姨,五十出头,手脚麻利,烧得一手好菜。 过年的半个月,陈小苗没了学习任务,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外加在陆远的监督下,去楼下园里遛个弯,权当“锻炼”。 这天早上,陈小苗是被一阵食物的香气给勾醒的。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睡衣宽宽松松地罩在身上,小腹已经有了明显的弧度。 床头柜上照例放着一杯温好的蜂蜜水,是陆远算着她差不多该醒的点儿端进来的。 “醒了?” 陆远推门进来。 “睡不着哩,骨头都快睡酥了。”陈小苗端起杯子喝了两口,嗓子润过去不少,嘟囔道:“王阿姨今儿早上做啥好吃的哩,恁香。” “小米南瓜粥,配了点虾仁蒸饺。” 陆远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又顺势摸了摸她脸颊,触感温润细腻,气色瞧着不错,这才放心。 “又是粥……”陈小苗的脸垮了下来,小声抱怨:“俺想喝胡辣,多搁辣椒油跟醋的那种。” “不行。”陆远想都没想就给否了,语气不容置喙:“医生说了,孕早期口味是会变,但你现在得多吃清淡有营养的,辛辣刺激的都得忌口。” 他说着,就跟哄小孩似的,捏了捏陈小苗的鼻子:“乖,等你生完,我天天给你买胡辣汤当早饭。” 陈小苗哼唧两声,到底没再犟。 她也晓得陆远是为她好。 自打怀孕,她嘴里头老是没味儿,就馋那口酸酸辣辣的。 可陆远跟个老妈子似的,盯得比谁都紧,零食不让吃,外卖不让点,连带着王阿姨做饭都只能少油少盐。 二人磨蹭着起了床。 陆远帮她挑了身宽松的质长裙,又细心地给她套上袜子。 陈小苗就跟个没长骨头的布娃娃,任由男人摆弄,嘴里打着哈欠。 餐桌上,王阿姨已经把早饭摆好。 二百五趴在桌子底下,尾巴摇得像个拨浪鼓,眼巴巴地瞅着陈小苗,希望能得点赏赐。 吃过早饭,陈小苗摸着自个儿圆滚滚的肚皮,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拿根牙签戳着果盘里的草莓。 王阿姨手脚麻利地收拾完厨房,瞧见她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笑着走过来:“太太,要不要我给你榨杯果汁?今天新买的橙子,瞧着水分足得很。” “不喝哩,嘴里酸。” 陈小苗摆摆手,把戳得稀烂的草莓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又皱起眉头。 太淡了。 搁以前,这么甜的草莓能让她美上半天,可现在,她就觉得寡淡无味,还不如啃根酸黄瓜来得带劲。 陆远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正在看吕磊给他发的文件。 他自然地坐到陈小苗身边,让姑娘靠着自己。 “又没精神了?” 陆远低头,在陈小苗发顶亲上一下。 “嗯。”陈小苗拿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声音闷闷的:“俺觉着自个儿快发霉了,浑身不得劲。” 以前在道观,天不亮就得起来做早课,劈柴挑水,洒扫庭院,一天到头脚不沾地。 逃荒路上,更是为了口吃的,能跟野狗抢食。 可现在呢?吃得好,睡得香,啥活都不用干,人反倒跟抽了筋骨似的,软趴趴的。 “要不明天把老师们请回来吧?” 陈小苗觉得自己也该收假了。 “行。” 他关掉平板,想了想,提议道:“你要实在无聊,下午我带你出去转转?给你和宝宝买点东西。” 陈小苗眼睛一亮,立马从他怀里坐直身子:“买啥?” “衣服,小床,奶瓶……总得提前准备起来。” 其实这些东西陆远大可以让吕鑫安排,但让陈小苗当妈的有点参与感也好。 一听是给娃买东西,陈小苗那点懒怠劲儿立马烟消云散,兴致勃勃地点头。 “中!” …… 上午二人在母婴市场逛完,下午吕嘉欣背着她的小书包,准时上门来找师父“学艺”。 “师傅,俺来哩!” 陈小苗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拿着块软布,笨拙地按照过去陈小芝教她的女红,一点点缝制婴儿肚兜。 听见声音,她扭头冲小徒弟招招手:“嘉欣来啦,快过来坐。” 吕嘉欣跑到她身边,看着她手里的小肚兜,又看看她明显隆起的肚子,恍然大悟:“师父,这是给小宝宝做的吗?” “嗯。” 上午在在商场逛上一圈,陈小苗没找到满意的,干脆寻思着自己织一块,也算捡起荒废许久的女红手艺。 “师父,我能摸摸小宝宝吗?” “中啊。” 得到允许,吕嘉欣小心翼翼伸出小手,轻轻地放在陈小苗的肚子上。 “咦?怎么不动呀?”她等了半天,啥也没感觉到,有些失望。 “他还小哩,懒得很。”陈小苗笑着解释。 吕嘉欣托着下巴,一本正经地问:“师父,小宝宝在你肚子里,吃啥呢?” 陈小苗被她问得一愣,想了半天,才用自个儿的理解回答道:“俺吃啥,他就跟着吃啥。 俺要是能喝点胡辣汤,他肯定也辣得直蹦跶,恁就能摸到到他有动静哩。” 不打算考生物的陈小苗对于孩子在肚子里的情况纯粹是想当然,说完她还煞有介事地咽下口唾沫。 “那你咋不喝胡辣汤哩?” “唉……”陈小苗幽幽叹气:“陆远不让,说对娃不好。” “点外卖呗。” “俺银行卡现在钱,他也会收到消息哩。” 自从上次被诈骗后,陆远就给陈小苗卡绑上自己号码,从而以防万一。 吕嘉欣眼珠子一转,凑到陈小苗耳边,压低声音:“师父,我今年收了不少压岁钱,要不我请客……” “恁……恁说真的?” “那还有假?”吕嘉欣拍拍胸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师父你等着,我这就下单!” 师徒二人脑袋凑到一块,鬼鬼祟祟地捧着吕嘉欣的手机,在上头划拉半天,终于找到一家评分最高的胡辣汤店。 “要大碗的,多放醋,辣油也多搁!” 陈小苗在一旁指挥,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半小时后,外卖小哥敲响房门。 吕嘉欣迈着小短腿跑去开门,做贼似的把一大袋子东西拎进来。 塑料袋一打开,那股子混合着胡椒、陈醋和香油的霸道香味,瞬间占领整个客厅。 “香!真香!” 陈小苗深深吸上一口,感觉浑身的懒筋都被这股味儿给激活了。 两人也顾不上形象,直接把碗搁在茶几上,一人捧着一根油条,就着那碗黏糊糊、热腾腾的胡辣汤,呼哧呼哧地吃起来。 一大口下肚,那股子酸爽辛辣的劲儿直冲天灵盖,熨帖得陈小苗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中!就是这个味儿!” 她吃得满头冒汗,脸上泛起满足的红晕。 正当师徒俩吃得不亦乐乎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咔哒”声。 两人动作一僵,像是被点了穴,嘴里还嚼着半截油条,惊恐地对视一眼。 陆远回来了! “快快快,收拾!” 陈小苗压着嗓子,一把抢过桌上的餐盒,手忙脚乱地往塑料袋里塞。 吕嘉欣也赶紧抽了几张纸巾,在茶几上胡乱擦拭。 玄关处传来陆远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情急之下,陈小苗抱着那袋“罪证”,一头扎进沙发角落,把袋子死死塞进沙发和墙壁的缝隙里。 陆远换好鞋走进客厅,一眼就看见姿势古怪的两个人。 陈小苗僵在沙发角,吕嘉欣则拿着一张纸巾,在已经很干净的茶几上使劲地擦。 空气里,那股子胡辣汤的味儿还没散干净,丝丝缕缕地往鼻子里钻。 “你俩……干嘛呢?”陆远光落在陈小苗身上,笑呵呵问:“什么味儿,这么香?” “没……没啥味儿啊!” 吕嘉欣也跟着点头如捣蒜:“对,没啥味,你是不是闻错了!” “是吗?” 师徒俩一唱一和,给陆远弄得哭笑不得,死死盯向陈小苗嘴角:“不会有人背着我偷吃不该吃的吧。” 陈小苗下意识抬手,飞快抹掉自己嘴角油渍,眼神飘忽。 “俺没偷吃!” (本章完) 第152章 对得起人家小苗 第152章 对得起人家小苗 “我可没说恁偷吃。” 陆远慢悠悠地开口,目光越过两人,看向沙发与墙壁之间的缝隙。 陈小苗顺着陆远的视线回头一瞧,只见白色塑料袋一个角,明晃晃地从缝里头露出来,像是无声的嘲笑。 完了,人赃并获! 见实在赖不掉,陈小苗只好耷拉下脑袋,两根食指无措地对在一起。 “俺……俺就尝哩一点……” 陆远没再多说,也没去计较那袋“罪证”,先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让外头带着湿气的清新空气流淌进来,冲淡屋里那股子霸道的香料味儿。 接着,他挽起袖子从茶几底下抽出垃圾袋,又拿了抹布,三下五除二就把师徒二人留下的“作案现场”收拾得干干净净。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没说,动作不疾不徐,脸上也没啥表情。 可越是这样,陈小苗心里头就越是打鼓。 吕嘉欣是个机灵鬼,眼瞧着情况不对,自家师父都蔫了,她这个“共犯”再待下去,指定没好果子吃。 她悄悄地挪到玄关,背上自己的小书包,冲着陈小苗挤眉弄眼地比了个“我先溜了”的口型,然后脚底抹油,开门溜之大吉。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夫妻俩。 陈小苗抠着沙发垫子上的线头,偷偷抬眼觑着陆远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陆远,恁……不生气哩?” “生气?” 陆远把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回过身,轻声叹笑。 “你都吃进肚子里了,我生哪门子气?下回你要是实在馋得忍不住,提前跟我说,外头小店做的东西,总归不太干净。” “哦……” 陈小苗脸上漾开一个憨憨的笑,讨好地保证:“俺晓得哩,下回一定忍住!” 陆远瞧着她那副信誓旦旦的小模样,心里哪还有什么脾气。 至于这“下回一定”的可信度有多少,他心里门儿清。 接来下的日子,王阿姨的菜谱里,悄没声地多了几道酸辣开胃的小菜。 陈小苗心里明镜似的,晓得这是男人无声的妥协和体谅,便也乖觉,没再闹着要吃那些重油重盐的东西。 日子在汤汤水水和昏昏欲睡中,晃晃悠悠地滑进了四月。 江城的春天来得缠绵,空气里总带着股潮润的水汽。 陈小苗的身子肉眼可见地“丰腴”起来,原本纤细的腰肢彻底没了踪影,小腹圆滚滚地凸起,像是在裙子底下塞了个小小的瓜。 她那股子嗜睡的劲儿倒是过去不少,每天都能打起精神跟着老师们上课的进度。 不学习的时间,陈小苗成天窝在沙发里,手里不是拿着毛线针,就是捧着块软布,学着记忆里陈小芝教过的法子,笨拙地给肚里的小家伙做衣裳。 转眼又到清明,陆远来到父母坟前给他们报喜,完事后,奶奶孙玉梅一个电话喊二人过去吃饭。 一进门,饭菜香气扑面而来。 孙玉梅瞧见陈小苗,立马笑得满脸褶子,快步迎上来,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胳膊。 “哎哟,这肚子是一天比一天大咯。” 老太太的嗓门洪亮,透着股发自内心的欢喜:“快进来坐,厨房里炖着老母鸡汤,给你好好补补。 你现在是两个人,可不能亏了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屋里的气氛正好。 孙玉梅放下筷子,目光在陆远和陈小苗之间转了个来回,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试探问:“小远,小苗啊,奶奶想跟你们商量商量。” 陆远给陈小苗剔着鱼刺,闻言抬起头。 “奶奶,你说。” 他知道,老两口喊他们上门吃饭,多半有事要唠叨。 “你看啊,小苗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再过几个月,娃就要落地了。” 孙玉梅语气放得缓和:“孩子生下来就得上户口,你们俩那证,打算啥时候去领?” 陆远心里早有准备,正要开口解释,身边的陈小苗却比他快了一步。 她嘴里咀嚼着米饭,含糊不清道:“奶奶,不急哩。” “啥?” 孙玉梅一愣,以为自己听错。 孩子上户口还不急吗? 陆远心里轻轻叹口气,顺势接过话头:“奶奶,小苗说得对,这事不急。 我这边的情况您也知道,背后牵扯的东西比较多,现在要是领证,手续上反而麻烦,对小苗来说也不是好事。” 他顿了顿,接着给了二老一颗定心丸。 “至于孩子的户口,你二老不用操心,我有办法解决,保证耽误不了。” 孙玉梅听着这番云里雾里的话,眉头微微蹙起。 她不懂什么“牵扯”,什么“手续”,她只认老理儿。 “我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的弯弯绕绕。” 老太太把筷子往桌上轻轻一搁,语气里带上几分执拗:“那好,不领证,总得办个婚礼吧?人家小苗一个姑娘家,踏踏实实地跟着你,现在又给你怀了孩子。 你总不能连个名分都不给人家吧?这要是传出去,别人咋看小苗?” “就是~”陆建国也放下茶杯,帮腔道:“婚礼是办给外人看的,也是咱们夫家人的态度问题。” 眼瞧着二老的攻势又要起来,陈小苗又抢先开了口。 她放下碗筷,认真回应道:“奶奶,俺真不急。办酒席恁麻烦,俺现在怀着娃,也没那个精力去折腾。 等娃生下来,俺身子利索了,再说那时候的事儿。” 陈小苗说着,还咧嘴笑了笑,模样瞧着憨厚又真诚。 “再说了,俺觉得那玩意儿也就是走个过场,给别人瞧个热闹。俺跟陆远自个儿的日子过得好,比啥都强。” 陆远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陈小苗嘴上说着“没精力”、“走过场”,可心里头,还是在担心她所谓的“命数”。 姑娘怕自己会克着他,怕自己没福分长长久久地留在他身边。 无论结婚证或是酒席,都会把所谓的厄运牢牢锁在两人身上。 话都说到这份上,孙玉梅和陆建国也不好再逼迫。 毕竟,正主儿自己都说不在意,他们做长辈的再多嘴,倒显得没事找事。 “唉,你们年轻人,主意大。” 孙玉梅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默默地又给陈小苗盛了碗鸡汤。 离开前,陈小苗和陆建国在客厅看电视,孙玉梅则把陆远单独拉到门廊下。 老太太压低声音:“小远,你跟奶奶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奶奶,您想到哪儿去了。”陆远哭笑不得:“我这辈子,就认准小苗一个人。” “那你咋还由着她胡闹?”孙玉梅语气里透着焦虑:“女孩子家,嘴上说不要,心里哪有不盼办婚礼的? 小苗那是懂事,是心疼你,你可不能真就当她没想法。” 陆远沉默片刻,看着自家奶奶担忧的眼神,郑重地开口。 “奶奶,小苗的心思一句两句说不明白……总之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见孙子态度坚决,孙玉梅也不好再多说,只是拉着他的手,重重地拍了拍,最后化作一句语重心长的叮嘱。 “你可得对得起人家小苗……” (本章完) 第153章 高考结束 第153章 高考结束 六月的江城,像个刚出笼的巨大蒸屉,黏腻的热浪裹挟着喧嚣的蝉鸣,扑面而来。 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声,如同吹响解放号角,沉闷的考场瞬间沸腾。 考生们像泄洪的潮水般涌出校门,脸上神情各异,有的眉飞色舞,有的垂头丧气,更多的则是考完后的茫然和放空。 陈小苗夹在人潮里,挺着肚子,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她身上穿着陆远特意找人定做的宽松麻长裙,浅杏色,瞧着素净又凉快,巧妙地遮住已经二十二周、微微隆起的孕肚。 几天考试下来,她整个人瞧着跟来郊游似的,除了偶尔犯困打个哈欠,脸上不见半点紧张,心态好得很。 反正自个儿就是个半路出家的学渣,能考成啥样,全凭老天爷赏饭。 再说了,肚里还揣着个更金贵的,啥事都得往后排。 挤出校门口,瞧见熟悉的自家车,以及倚在车门边等她的陆远。 男人今天穿了身简单的白t恤和休闲裤,身形挺拔,气质干净,在一众焦灼等待的家长里头,格外显眼。 他手里没拿,也没扯什么“金榜题名”的横幅,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儿,目光在人群里搜寻。 当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迈开腿迎上来。 “考完哩。” 陈小苗冲陆远咧嘴一笑,额角在阳光下渗出细密的汗珠。 “辛苦了。” 陆远没问考得怎么样,自然地从陈小苗手里接过那个透明的考试文件袋,接着转身从车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递过去。 “刚晾好的绿豆汤,解解暑。” 陈小苗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冰凉甘甜的汤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浑身的燥热都消散不少。 “走吧,回家。” 陆远帮她拉开车门,细心地用手挡在车门顶上,以防她磕到头。 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陈小苗舒服地叹了口气,整个人瘫在副驾驶座上,轻轻拍打小腹。 “陆远,恁说俺挺着肚子来高考,会不会上电视哩?” 陆远被她这清奇的脑回路逗乐了,发动车子,失笑道:“你要是想上电视,回头我让吕磊安排一下,给你弄个专访。” “算了吧,怪丢人现眼。” 二人一路闲聊打趣回到家。 王阿姨早就把晚饭备好,见二人回来,赶忙从厨房里端出一盅早就温着的冬瓜排骨汤。 “太太考完试辛苦了,快喝点汤,清热去火。” 陈小苗换回家居服,整个人懒洋洋地陷进沙发里,闻着那股子清淡的汤味,兴致缺缺地摆摆手。 “不喝哩,没胃口。” 高考这事儿,对她来说就像是完成一桩自己给自己安排的任务。 如今任务了结,心里头那根紧绷着的弦骤然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不是轻松,反倒是一种空落落的茫然。 好像一下子,又不知道自个儿该干啥了。 陆远坐到她身边,端起汤碗,拿勺子舀了一勺,吹凉了递到她嘴边,跟哄小孩似的。 “乖,多少喝点。王阿姨炖了一上午,里头放了不少补品,对宝宝好。” 陈小苗瞅着他,又瞅瞅那勺清汤寡水的玩意儿,最终还是张开嘴喝下。 接下来的日子,陈小苗算是彻底过上了“猪”一般的“退休”生活。 没了学习的压力,她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了就吃,吃了就犯困,在沙发上躺着看看电视,或者拿着之前买的毛线,笨拙地织小袜子。 只是这日子一闲下来,人就容易胡思乱想。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陈小苗就睁开了眼。 或许是肚里的小家伙闹腾,她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 索性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摸索着穿上衣服,一个人溜达到阳台上。 拂晓的风带着微凉,吹在身上很是舒坦。 小区里静悄悄的,只有早起的鸟雀在枝头叽喳。 陈小苗扶着栏杆,看着楼下园里那片郁郁葱葱的绿意,深吸一口气,学着以前在道观的样子,缓缓拉开一个起手式。 以前在山上,师父要求他们每日寅时就得起床练功,一套入门的太极拳,没半点杀伤力,纯粹为养生健体。 如今她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别说抬腿了,就连弯腰都费劲。 原本行云流水的招式,被她打得像只笨拙的企鹅在原地扑腾。 一个“白鹤亮翅”,差点因为重心不稳把自己给闪着。 “噗嗤。” 身后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轻笑。 陈小苗动作一僵,红着脸回头,只见陆远不知何时醒了,正倚在门框上,好笑地看着她。 “恁……恁啥时候醒哩?走路咋没声儿。” “看你半天了。” 陆远走过来,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陪她一起看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际。 “以后想锻炼,我陪你去楼下散步,别自个儿瞎折腾,危险。” “晓得哩。” 陈小苗把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感受着男人胸膛传来的温热和安稳的心跳。 两人静静相拥,感受着清晨独有的宁静。 远处天际线,由深蓝渐渐染上一层灰白,继而透出淡淡的金色。 陈小苗的脑袋在陆远胸口蹭了蹭,忽得轻唤一声。 “陆远。” “嗯?” “恁说……俺能当好娘不?” 她仰起脸,茫然问:“俺自个儿都没娘哩,师父把俺捡回去的时候,俺连俺娘长啥样都不记得了……俺啥也不会,万一把娃给带歪了咋办?” 陆远低头,手指轻轻梳理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 “没人天生就会当爹当娘,咱们俩一块儿学,回头我让吕磊请几个育儿师,咱跟着上课。” “啥育儿师……能管用?” 陈小苗撇撇嘴,显然对这种“纸上谈兵”的人不太信任。 她回忆感慨高:“俺想起俺那时候村里人养娃,就跟养庄稼一样,看天吃饭,看娃娃自个命数,家里地多,养得起的,多生几个,总能有出息的。” “你不是说咱娃命数好得很吗?” “可命数再好,也怕他走上歪路……” 陆远闻言失笑,将她往怀里又揽紧了几分,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语气格外认真。 “放心吧,有恁这个娘,歪不了的。” (本章完) 第154章 志愿和抓阄 第154章 志愿和抓阄 转眼到高考出成绩的日子,陈小苗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个大迎枕,小腿惬意地搭在茶几边上,手里捏着一瓣冰镇西瓜,吃得津津有味。 她身上宽松的孕妇裙,已经遮不住圆滚滚的肚子,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陆远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考号多少来着?我再输一遍,网站有点卡。” “恁都问八遍哩……” 陈小苗含糊不清地嘟囔,咽下嘴里的西瓜,才慢吞吞地报出一串数字。 “急啥,反正也就那样了。” 她嘴上说着不在意,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电脑屏幕上瞟。 页面刷新了好几次,终于跳了出来。 一排排的科目,后头跟着鲜红的数字,最底下是总分——378。 陆远挑挑眉,对这个分数结果并不意外。 他扭头看向陈小苗,想瞧瞧当事人的反应。 只见姑娘家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数字,半天没动静,嘴里那口西瓜都忘了嚼。 “觉得咋样?” 陆远故意问。 “唉……” 陈小苗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啃得干干净净的西瓜皮往垃圾桶里一丢,失落叹气。 “才三百八啊……俺还寻思着能上个四百哩。” 她说着,低下头,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那高高隆起的肚皮,语气带着几分怨念。 “儿啊,都怪恁。要不是恁天天在里头闹腾,耽误娘学习,娘说不定都能考个状元哩!” 陆远听着陈小苗理直气壮的甩锅,给气笑了,伸手捏捏她脸蛋。 “拉倒吧你……没咱儿子,你也多考不了几分。” 陈小苗不服气地哼唧一声,伸手从果盘里又摸过一块西瓜,咬得咔嚓作响,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不怪儿子那就怪恁,恁给俺养懒哩,没心思学习。” “行行行,都怪我。” 陆远宠溺笑笑,将笔记本电脑屏幕正对陈小苗,上头是一个绿绿的网页。 “孩他娘,既然分数出来了,那咱们就该琢磨琢磨,你想上哪个大学了。” 陆远指着屏幕上的一个个选项框,解释道:“我帮你看了下,你这个分数,能上的江城本地大学只有这么点。” 陈小苗的注意力压根没在屏幕上,她眯着眼,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地问:“还有西瓜没?再给俺切一块。” 陆远只好招招手,让王姨把剩下一半西瓜给切好端过来。 “先谈正事,谈完让你吃个够。” “有啥好谈的。” 陈小苗兴致缺缺,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又陷进沙发,两只脚丫在茶几边上晃悠。 “上啥学不是上,恁帮俺随便填一个不就中了。” 对她来说,稀里糊涂地学,稀里糊涂地考,顺利获得“大学生”身份,任务就算了结。 陆远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耐着性子道:“随便填可不行,这关系到你以后四年要在什么样的环境里生活。 离家近还是远?教学质量好不好吃?管不管得严?这些都得考虑。” 陈小苗晃悠着脚丫,又往嘴里塞了瓣西瓜,含糊不清嘟囔:“咋这么多不一样哩?” “大学跟大学之间,差别大了去。” 陆远干脆伸手抽走她手边的西瓜盘,放到她够不着的地方,才继续指向屏幕。 “你看这个,xx理工大学,听名字就知道,里头全是学算术、格物、造东西的,你进去听得懂?” 吃不着西瓜的陈小苗瘪瘪嘴,想了想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数学成绩,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这个,xx财经大学,是教人怎么算账、怎么做买卖的,你对这个有兴致?” 陈小苗继续摇头,小脸皱成一团:“算账?俺现在连家里开销都算不明白……” 陆远往下划拉:“所以啊,得给你找个你听得懂,也愿意听的。 你看这个,江城文硕学院,离咱家距离还算凑活,里头有个专业,叫‘古汉语文学’。” “古……啥玩意儿?” 陈小苗的注意力总算从西瓜上挪开,好奇地凑过脑袋。 “古汉语文学。” 陆远放大屏幕上的专业介绍:“就是专门学老祖宗留下来的那些书,什么《诗经》、《楚辞》,还有唐诗宋词。” “四书五经啥的,俺倒是会一点,但现在学来还有用吗?” “你上大学有用吗?” “嗯……是这个道理,那中!” 见陈小苗终于打定主意,陆远关上电脑。 “行,改明我让宁谦帮你填报专业,顺带联系学校……” 开学那阵正好是陈小苗临产的日子,以及陈小苗产后的上课安排,都得和学校方面沟通。 “这就算定下了?” 陈小苗有点不敢信,感觉跟闹着玩似的。 “定下了。” 陆远重新把西瓜盘推到她面前,捏捏她鼻子:“恭喜你,陈小苗同学,马上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了。” “大学生……” 陈小苗咂摸着这三个字,咧嘴憨笑,又拍拍自个肚子。 “儿啊,听见没,恁娘往后也是读书人,大学生哩!” 等陈小苗自个儿乐呵够了,陆远才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 “行了,大学生赶紧去换身衣裳,咱们该出门了。” “出门?去哪儿?” “忘了?今天茉莉周岁,赵强在‘福满楼’摆了好几桌,请咱过去热闹热闹。” 陈小苗一拍脑门:“乖乖,俺咋把这茬给忘哩!” 她手脚麻利地爬起来,挺着个大肚子,噔噔噔跑回卧室换衣服。 二人驱车来到饭店。 红色的迎宾地毯从楼梯口一直铺到宴会厅门口,两旁摆满鲜拱门,正中央的背景板上印着赵茉莉胖嘟嘟的周岁照——“吾家有女初长成”。 赵强这次是铁了心要办得风风光光。 一是为宝贝闺女的周岁宴,二来,也是想借这个由头,间接把欠齐莉莉的婚礼给补上。 “远子!弟妹!这儿!” 赵强眼尖,大老远瞧见二人,大步流星地迎过来。 他今天穿了身崭新的西装,头发抹得油光锃亮,咧着嘴笑得满面红光,活像个要去拜堂的新郎官。 “咋样,你干闺女的排场还行吧?” 赵强献宝似抬起胳膊,朝陆远展示整个宴会布置。 陆远捶他一拳,调侃道:“是够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天二婚。” “去你的!” 赵强笑骂一句,目光落在陈小苗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弟妹,身子还撑得住吧?外头太吵,人多也不方便,你俩去包厢歇着。” 正说着,齐莉莉也抱着女儿走了过来。 她今天化着精致的妆,穿了身酒红色的修身旗袍。 怀里的小茉莉穿着大红色的唐装,像个福娃娃,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骨碌碌直转。 “走走走,我带你们上去,给你们留了主桌。” 齐莉莉热情领着二人穿过喧闹大厅,推开包厢大门,里头已经坐着吕鑫、吕嘉欣还有妞妞。 陆远惊奇问:“嘿,她俩咋来了?” 作为赵强如今的上司,吕鑫被请来参加酒席倒也正常,可吕嘉欣和妞妞又是怎么回事? 吕鑫苦笑道:“白静今天有事,走不开,让我帮忙带一天孩子,干脆领她们过来凑凑热闹。” 吕嘉欣闻言,抢先一步吐槽:“师公,跟着大伯好无聊啊……在办公室一坐就是一天,你和师傅把我领走吧。” 吕鑫闻言不怒反喜,笑呵呵看着陆远和陈小苗,看样子是巴不得甩掉这两麻烦。 陈小苗一把扯过吕嘉欣,挺着肚子,叉着腰,努力摆出一副师父的威严派头。 “咋跟恁大伯说话哩?没大没小,没点规矩,给俺坐好!” 吕嘉欣被陈小苗唬得一愣,不敢再造次。 她乖乖拉着妞妞乖乖坐下,两条小短腿悬在半空,一晃一晃的。 齐莉莉在旁边看得直乐,给俩孩子一人倒上一杯果汁:“小苗你还真有办法,等茉莉长大一点,也给你带得了,反正这孩子也喜欢你。” 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印证自己母亲的判断,原本被赵强抱在怀里的赵茉莉,突然一个劲儿地朝陈小苗伸手,嘴里“咿咿呀呀”直叫唤。 “嘿,这小没良心的!” 赵强嘴上佯怒,小心翼翼地把女儿递给陈小苗:“弟妹你慢点,这小家伙现在壮实得很,沉手。” 陈小苗如今自个儿的肚子都快赶上西瓜了,行动多有不便,但瞧着那粉雕玉琢的娃娃,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她扶着腰,调整好舒服的姿势,稳稳当当地把赵茉莉抱进怀里。 小娃娃一到陈小苗怀中,立马不哭不闹,小手攥住陈小苗胸前一缕头发,学她咧嘴憨乎乎傻笑。 陈小苗低头跟赵茉莉大眼瞪小眼,稀罕得不行。 “这娃儿一岁的面相瞅着好哩。”陈小苗嘴里啧啧称奇:“天庭饱满,耳垂厚,人中也深,是个有福的。” 齐莉莉在旁边听得乐不可支,顺着她的话茬就问:“那你再给看看,俺家茉莉以后是当大官还是发大财的命?” “当官发财都操心,累得慌。” 陈小苗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手指轻轻揉捏赵茉莉肉嘟嘟的脸蛋。 “俺看她这命格,以后是享清福的命,不愁吃穿,有人疼有人爱,比啥都强。” 这话可算说到齐莉莉心坎里去了,给她笑得合不拢嘴。 “那敢情好,我就盼着她一辈子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 …… 酒过三巡,宴席也到了尾声。 大部分宾客陆续离开,只剩下些关系亲近的亲戚朋友还留在宴会厅里,等着看今天的重头戏——抓阄。 酒店服务员撤走一张大圆桌上的餐具,铺上一块崭新的大红布。 齐莉莉抱着女儿,赵强则小心翼翼地往红布上摆东西。 有常规的笔、书、算盘,还有个小小的听诊器玩具,甚至还有一把模型枪,估计是赵强当兵发的纪念品。 除此之外,还有人民币、化妆品、小铲子……五八门,摆了满满一圈。 赵强咋咋呼呼地招呼众人:“我赌我闺女抓枪,以后当个女兵,多威风!” “我赌抓书!以后当个大学问家!” “抓钱!抓钱最实在!” 亲戚们七嘴八舌,气氛比刚才喝酒时还热烈。 一切准备就绪,齐莉莉把小茉莉放在红布的一头。 小家伙刚被放下地,还有点懵,坐在原地,啃着自己的小拳头,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绿绿的一堆东西。 “茉莉!来!到爸爸这儿来!抓这个!”赵强蹲在桌子对面,手里晃着那模型枪,使劲吸引女儿注意。 “茉莉,看这边,看姥姥这儿!”齐莉莉的妈也在另一边招手。 小茉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嘴一咧,露出没牙的牙床,乐了。 她不理会众人的呼唤,自顾自地趴下来,像只小肉虫似的,吭哧吭哧地往前爬。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跟随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她爬过了那本厚厚的书,对闪闪发光的车钥匙视而不见,绕开了那迭红彤彤的钞票,也无视了那个精致的算盘。 “哎呀,咋啥都不要哩?” 众人正议论着,只见小茉莉一路吭哧吭哧,目标明确地爬到桌子边缘。 桌子边上,正好站着看热闹的陈小苗。 她挺着个大肚子,离桌沿很近。 小茉莉停下来,仰起胖乎乎的小脸,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陈小苗那圆滚滚的肚子。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小家伙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拍了拍陈小苗的肚子。 然后,她咧开小嘴,发出一串“咯咯咯”的、清脆又满足的笑声,口水顺着下巴流下来,在红色的唐装小袄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一秒。 紧接着,爆发出比刚才任何时候都更热烈的笑声。 “哎哟我的天!这丫头!”齐莉莉笑得直不起腰:“啥宝贝都不要,就想要个弟弟妹妹陪她玩啊!” 赵茉莉继续用小手轻轻拍打陈小苗肚皮,她肚子里的小家伙也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回应。 陈小苗眨巴眨巴眼,心里头泛起嘀咕。 好家伙…… 自己儿子还没出来,就被人惦记上哩? 对不住,这段时间事情反反复复。 明天,最迟后天应该能彻底解决,更新恢复正常。 (本章完) 第155章 取名 第155章 取名 江城某私立妇产医院,待产套房内。 陈小苗住进来已经三天。 她盘腿坐在宽大的病床上,嘴里念念有词。 “吸……吸……呼……” 她学着育儿书上教的拉玛泽呼吸法,努力调整呼吸,可那节奏怎么也找不对,一张脸憋得通红,瞧着倒像是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吃块苹果,润润嗓子。” 陆远将切好的苹果块用牙签扎好,递到陈小苗嘴边。 陈小苗摇摇头,有气无力地哼唧:“不吃,没胃口。” “那喝口水?” “不想喝。” 陆远放下苹果,坐到床边轻声问:“咋了?从早上起就蔫蔫的,是不是哪儿不舒坦?” “陆远,俺心里头慌得厉害。” 她活了快二十年,见过兵匪,见过死人,挨过饿受过冻……从没像现在这样,心里头跟揣了个兔子似的,扑腾个没完。 陆远安慰道:“医生不是说了吗?你和咱儿子的指标都特别好,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跟你们那时候生娃完全是两码事,保证顺顺利利的。” “道理俺都懂……”陈小苗垂着眼:“可俺这心里头,就是不踏实。” 陈小苗的反应,在陆远预料之中。 想让一个临产的孕妇彻底放松,靠几句安慰的话显然不够。 他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套房里那台巨大的液晶电视,随便调到一个正在播放古装剧的频道。 “看会儿电视,分散分散注意力。” 电视里正演到男女主角在前月下互诉衷肠,配着缠绵悱恻的背景音乐,腻歪得不行。 陈小苗看了一会儿,果然被吸引了些许心神。 她把脑袋靠在陆远肩上,瞅着电视里那男主角深情款款的脸,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陆远,恁说……咱儿叫个啥名儿好?” 话题又绕回来了。 这两天,为了儿子的名字,俩人差点把新华字典给翻烂。 按陈小苗算的卦,儿子名字最好跟“太阳”有关,未来光明坦途。 因此,陆远拟了几个备选。 陆明、陆旭、陆朝阳…… 都是些通俗大众,寓意也不错的字眼,念着也顺口。 可陈小苗咂摸了半天,总觉得差了点味道。 陆远见她又开始纠结,调侃道:“你把咱儿子算得那么厉害,干脆名字也得取个得劲点的。” “得劲点的……” 陈小苗很是认真地思索起来。 “有了!”她一拍大腿,神情颇为得意:“叫陆日天,咋样?一听就霸气,还有一股子不好惹的劲!” “你……你确定?” 陆远脸上笑容凝固。 “确定啊!”陈小苗完全没察觉到陆远的不对劲,兴致勃勃地解释起来:“如日中天,这寓意多好哩!” 陆远张了张嘴,感觉一肚子的槽堵在喉咙口,竟不知从何吐起。 他实在没法跟一个从民国穿越来的人,解释这个名字在后世的网络文化里,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 陆远斩钉截铁地否决。 “为啥不行?” 陈小苗不解地眨眨眼,满脸都写着“俺觉得恁在无理取闹”。 “咳咳……” 陆远清了清嗓子,正准备绞尽脑汁想个委婉的理由,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门外传来一道温和带笑的女声。 “陆先生,陆太太,我进来量一下血压。” 进来的是一位约莫三十岁上下的护士,姓李,脸上总是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她推着小仪器车进来,动作麻利地给陈小苗绑上袖带。 “陆太太今天气色瞧着真好,皮肤水灵灵的。” 李护士长一边操作仪器,一边熟络地夸赞道:“还是年轻人底子好,这都快生了,一点没见浮肿,还跟十八姑娘似的。” 她又瞟了眼旁边全程陪护的陆远,继续拍马屁。 “我在这行干了快二十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家属,像陆先生这样陪着太太的,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你二位感情真好,郎才女貌,看着就登对。” 一连串的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说得陈小苗脸颊发烫,不好意思。 她偷偷觑了眼陆远,男人倒是神色如常,只礼貌性地朝护士长点了点头。 “血压很平稳,宝宝也很乖。” 李护士长收起仪器,又笑着叮嘱了几句放宽心之类的话,这才推着车子悄声退了出去。 房门一关上,陈小苗小声跟陆远嘀咕:“陆远,恁觉不觉得,这儿的护士……跟俺在奶奶医院里瞅见的,咋不一样哩?” 她偶尔会去给住院调养的孙玉梅送饭,公立医院里的护士们总是行色匆匆,个个板着张脸,说话言简意赅,绝没有这般和颜悦色。 “人家态度好,你想法倒还多起来了。” 陆远解释道:“这里是私立医院,说白了,服务就是商品。 而且她们心里都有数,像咱们这样,等孩子平安生下来,给医护团队封个大红包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人家盼着你的红包,态度能不好吗?” 陈小苗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感慨道:“师傅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行了,别琢磨这些了。”陆远把话题拉回正轨:“咱们继续说儿子名字的事……总之陆日天不行,换个。” “俺觉得挺好听的……” 陈小苗小声抗议。 “不行。” 陆远态度坚决,不容反驳。 他看着陈小苗那张写满“为啥”的脸,叹了口气,决定换个思路。 “小苗,你不是道士吗,读了那么多道法经文。” 陆远循循善诱:“咱们给儿子取名,也从老祖宗的书里找找灵感,取个有来历、有分量的,不是比什么‘日天’强多了?”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在被单上画着圈,脑子里开始飞快地翻阅那些早已刻在骨子里的文字。 “角宿未旦,曜灵安藏……叫陆曜灵?” “曜灵?” 陆远品了品这个字,比“日天”肯定靠谱十万八千里,但似乎又太过清冷,少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听着是挺有高人范儿,就是……有点不像咱俩的儿子。” 陈小苗点头附和。 她跟陆远俩人,一个憨一个稳,都不是那种飘在云端上的人,儿子叫“曜灵”,好像有点不接地气。 她皱着小脸,继续苦思冥想。 “‘知和曰常,知常曰明’……叫陆常明咋样?” “感觉也差点意思。” “‘昀,日光也’……陆昀呢?” “听起来软绵绵的。”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能想到的字都念叨了一遍,却还是没个定论。 正当陈小苗准备再从《庄子》里找找灵感时,她脸上笑容忽得僵住。 一股尖锐而熟悉的坠痛感,毫无征兆地从下腹部猛然袭来,迅速席卷了全身。 (本章完) 第156章 陆阳的诞生 第156章 陆阳的诞生 产房门再次打开时,正好是中午十二点。 陈小苗躺在床上,头发被汗水浸得湿透,一缕一缕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脱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嘴角却微微上扬,带着浅笑。 在她身边,裹在柔软襁褓里的小小一团,正闭着眼睛,安稳地睡着。 “恭喜陆先生,母子平安,是个六斤六两的大胖小子。”护士笑着报喜。 陆远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他来到床边俯下身,握住陈小苗的手。 “小苗,辛苦了。” 陈小苗缓缓睁开眼,眼睫毛上还挂着湿意。 她朝陆远憨笑,随后将目光转向身边小小的婴儿,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慈爱。 “陆远……”她声音又轻又飘,带着浓浓的疲惫:“俺……俺刚才,好像又看见师父哩。” 陆远一怔,帮陈小苗把散落的碎发拨到耳后:“师傅跟你说啥呢?” “啥也没说……” 陈小苗摇摇头,眼神恍惚:“俺仿佛回到那年冬天,俺才六岁,被养在窑子里头。 师父把俺救回山上,第一顿饭,拿个又硬又干的馍馍给俺,俺啃不动,他就给俺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泡在肉汤里……” 她说着,眼角滑下一滴泪。 “生娃的时候,疼得俺快没知觉哩,脑子里乱哄哄的,啥也想不起来,就记着师父最开始教俺念《道德经》。” 陈小苗开始喃喃地念诵。 “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陆远静静听着,目光转向睡得正香的小家伙。 红扑扑的,皱巴巴的一张小脸,像个没长开的小老头。 他之前还在纠结,陆晁、陆曜灵、陆常明……总想给儿子取一个有文化、有分量、独一无二的名字。 这会听陈小苗念叨道德经,陆远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所有新手父母的通病。 想得太多,反而落了俗套,最后不伦不类。 大道至简。 “小苗。”陆远打断陈小苗的念叨,语气温和坚定:“儿子就叫陆阳吧。” “陆阳?” 陈小苗咂摸一二。 看看一旁睡得香甜的儿子,又看看陆远,照旧咧嘴憨笑。 “中嘞!” …… 下午,病房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来看望的人一拨接着一拨,赵强和齐莉莉夫妻最先到,特意给陈小苗熬了虫草鸡汤。 赵强那个大嗓门,刚到门口就嚷嚷开:“我干儿子呢!快让干爹瞅瞅!” 齐莉莉抱着茉莉,将鸡汤递给陆远,让他趁热喂陈小苗。 小茉莉扒着床沿,好奇地盯着摇篮里的小弟弟,伸出小手指想去戳,被齐莉莉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吕磊和吕鑫两兄弟结伴而来,送上了一套据说是专门定制的金锁和玉佩,上头刻着平安顺遂的字样。 连宋佳都特地暂时放下案子,专程跑过来看望。 陈小苗靠在床头,看着屋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心里头暖烘烘的。 临近晚上八点,最后一批访客,是孩子的太奶和太爷——孙玉梅和陆建国。 孙玉梅一路小跑进来,脚步急切,径直奔向摇篮。 陆远将二人引进门,好奇问:“奶奶,爷爷,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 “你奶奶的课题组出了点成果,一直在开会,刚结束。” “哎哟……我的乖曾孙……” 孙玉梅俯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又怕惊扰了孩子的睡眠,动作停在半空,满眼都是化不开的疼爱。 陆建国站在一旁,推了推鼻梁上的老镜,同样看得目不转睛。 陆远轻手轻脚地把儿子抱起来,递到奶奶怀里。 “像,真像……” 孙玉梅端详着怀里的小家伙,喃喃感叹:“这眉眼,这鼻子,简直跟你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陆建国笑呵呵接话:“可不,一看就是我陆家的种。” “对了,孩子取名字了吗?”孙玉梅抬头问。 “取了,叫陆阳,太阳的阳。” “陆阳?”陆建国念上一遍,满意地点点头:“挺好,不里胡哨,简单好记又大气。” 两位老人家抱着小陆阳,是看也看不够,亲也亲不够。 一会儿夸这小手长得好,以后肯定是拿笔杆子的料;一会儿又说这哭声洪亮,中气足,以后身体肯定棒。 一直守到快十一点,陆远见两位老人眼皮子撑不住,才不得不开口劝:“你二老先回去歇着,明天再来看也是一样的。” 孙玉梅一脸的不舍,把孩子递还给陆远,不忘提醒:“孩子是一方面,小苗刚生完,你得给她好好补补……” 门关上,整个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壁灯,柔和的光笼罩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陆远把儿子放回摇篮,掖好被角,回到床边重新握住陈小苗的手。 “小苗,谢谢。” “恁咋又说这个,瞎客气。” 陈小苗被陆远连番道谢弄得不好意思,嗔他一眼,把手抽回来,拍拍身边的位置。 “俺睡不着,恁陪俺聊聊天。” 陆远依言坐上床沿。 陈小苗瞅着他,憋了半天,忽然冒出一个问题。 “陆远,恁说……咱娃的胎毛啥时候剃?剃下来能做个毛笔不?俺以前听师父说,好的胎毛笔,写出来的符都灵验些哩。” 陆远听得哭笑不得:“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用毛笔写符……再说了,咱儿子以后也不当道士。” “那可说不准。”陈小苗嘟囔一句,又冒出一个问题:“他这小手小脚的,啥时候能下地走路?” “早着呢,起码得一岁以后。” “他咋一直睡哩?也不哭也不闹,不会是饿了吧?” “刚喂过,小孩子觉多。” “恁说……他晓不晓得俺是他娘?” “肯定知道。” 陈小苗问一个,陆远就答一个,耐着性子,没有半分不耐烦。 问到最后,陈小苗自己都觉得自己废话好像有点太多,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陆远看着她这副模样,再看看摇篮里安睡的儿子,心头被填得满满当当。 他俯下身,在陈小苗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谢谢,小苗……” 陈小苗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眨巴眨巴眼,小声嘀咕。 “这都第三遍哩……孩他爸,恁真肉麻。” (本章完) 第157章 孩她娘上大学(上) 第157章 孩她娘上大学(上) 在月子中心住了小半月,陈小苗就彻底待不住。 是吃不惯也住不惯,干脆提前回了家。 带孩子是件磨人的活儿,哪怕家里除了王姨,又多添了个经验丰富的月嫂,陈小苗的一颗心,还是时时刻刻都拴在儿子陆阳身上。 这天下午,刚把吃饱喝足的陆阳哄睡下,陆远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捏着张硬质的小卡片,往她面前一丢。 “啥玩意?” 陈小苗拿过一瞧,上头印着自个儿的大头照,底下还有一串数字和“江城文硕学院”几个字。 “你的学生证。” 陆远在她身边坐下,顺手端起茶几上的凉茶喝上一口:“学校那边军训已经结束,你明天就能去上课。” “上课?” 陈小苗愣了愣,下意识地扭头瞅一眼婴儿房,里头正躺着她刚睡着的宝贝儿子。 她为难嘟囔:“这……阳阳还恁小,离了俺可咋中?” 直到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天真。 竟然还盘算着生完娃就能利利索索地跑去当大学生,简直是痴人说梦。 更要命的是,她瞅着陆远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陆远好像早就晓得会是这个光景,却由着自个儿瞎折腾。 陈小苗瘪瘪嘴,把学生证往茶几上一放:“儿子离不开娘哩,俺还是不去了吧。” “你去呗。”陆远把卡片又塞回她手里:“家里有王姨,有月嫂,莉莉得空了也会过来搭把手。 你早上出门前喂一顿,晚晌回来再喂,其余时间喂喂奶粉,误不事。 再说了,你又不住校,上完课就回来了,满打满算也就半天功夫。” 陈小苗还是犹豫,手指抠着学生证的边角,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考都考上了,总得去试试,体验体验不是?” 陆远继续劝说:“就当是去耍耍,实在不中意,咱再回来当全职妈妈,没人拦着你。” “大学生”这三个字,对陈小苗来说,终究还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 对那个叫“大学”的地方,充满雾里看般的好奇。 最终,她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点了点头:“那……俺就去瞅瞅?” 话音刚落,婴儿房里毫无征兆地响起一阵嘹亮的哭声。 “哇——哇——” “哎哟!” 陈小苗一激灵,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子就往房间里跑,嘴里还哄着:“阳阳不哭,娘来哩,娘来哩……” 她冲进婴儿房熟练地将孩子抱起,轻轻拍打后背,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外头陆远看着她的模样,满心感慨。 要是换成半年前的陈小苗,打死她都不会接受让别人帮着带自个儿的娃,然后跑去念书。 那时候的她,恨不得把所有事都亲力亲为。 可人终归是有惰性的。 在享受了月嫂二十四小时的精心照料,习惯了王姨无微不至的起居安排后,不知不觉间,陈小苗已经适应当下的生活节奏。 谈不上是好是坏,只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 次日一早,陈小苗产后第一次站在穿衣镜前。 她身上不再是宽大的孕妇裙或月子服,而是一件月白色的真丝衬衫,配着一条天青色的马面裙。 裙摆上绣着几簇清雅的兰草,走动间若隐若现。 王姨的手巧,不光家务活麻利,还会摆弄些瓶瓶罐罐。 她给陈小苗薄薄地敷了层粉,又用眉笔细细描了眉,最后涂上一点豆沙色的口脂。 “乖乖……” 陈小苗瞅着镜子里的人,自个儿都有些不敢认了。 镜中的姑娘家,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但浮肿早已褪去,皮肤是那种长久精心养护后才有的细腻白皙,透着健康的红润。 一双狐媚眼因为当了娘,少了些许懵懂,多了几分柔和。 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固定,整个人瞧着温婉又利落。 来到客厅,陆远正抱着陆阳,拿个拨浪鼓在儿子眼前晃悠。 小陆阳好奇地盯着那红红绿绿的小鼓,小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听到脚步声,陆远抬起头,眼睛一亮。 他举起儿子肉乎乎的小手,朝陈小苗挥了挥,模仿着小孩子的语气:“阳阳,跟妈妈说拜拜,妈妈要去念书啦。” 陈小苗走过去,在儿子胖嘟嘟的脸蛋上亲一口,又抱了抱陆远,心里头甜丝丝的,又有些舍不得。 她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下到车库,朝着导航上设置好的目的地驶去。 车子刚开出小区,客厅里,仿佛感应到了母亲的离去,陆阳的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声音比刚才更响亮。 王姨赶忙从陆远手里接过孩子轻轻摇晃,并担忧地开口:“先生,小苗她去上学,我这心里头咋有点不踏实哩。” 跟陈小苗相处久了,王姨逐渐把这个心思单纯、没啥城府的姑娘家当半个闺女看待。 不知不觉间,称呼也从生分的“太太”,变成了亲近的“小苗”。 “她这样去上大学,在学生里头,也太扎眼了……”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开着好车,不用军训,不住寝室,上完课就回家…… 这些事儿,哪一件单拎出来,都足够让陈小苗成为整个学校议论的中心。 王姨没上过大学,但也晓得人言可畏。 陆远接过王姨递来的奶瓶,试了试温度,才塞进儿子嘴里,神色平静。 “没事。” 在他看来,陈小苗过去这一年,顶多算是“了解”了现代社会,但这种了解,始终是隔着一层玻璃的。 她所有对外界的认知,都建立在自己的庇护之下。 如今她当了妈,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必须真正地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脚去走,去接触这个光怪陆离的现代社会。 大学,正好是个不错的缓冲带。 里头的人,心思再多,好歹还是学生,总比外头龙蛇混杂的社会要干净几分。 “放心吧,王姨。” 陆远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 “我相信……孩他娘。” (本章完) 第158章 孩她娘上大学(下) 第158章 孩她娘上大学(下) 江城文硕学院建在老城区,附近车位本就紧张,陈小苗开着车绕着学校转上两圈,也没寻见一个能停车的地儿。 最后没法子,只能把车停在两百米开外一个商场的地下车库里。 从闷热的车库出来,捧着崭新的课本,陈小苗深吸一口气,跟着三三两两的学生,朝着那座瞧着有些年头的校门走去。 整个大学看起来,跟她预想有点不一样。 没有陆远学校那样高高的院墙,也没有威严的门楼,瞧着倒像个随时能让人进去遛弯的园子。 她一路打听,穿过栽满香樟树的校道,总算找到了“人文楼”。 陈小苗走到门口时,里头已经坐了大半的人,闹哄哄的,像个菜市场。 她刚在门口站定,原本嘈杂的教室,竟肉眼可见地安静下来几分。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朝她射了过来。 军训半个多月,足够这群刚从高中牢笼里放出来的年轻人互相摸清底细。 谁是学霸,谁是社牛,谁家境优渥,谁又是刺头……大伙心里头都基本有了个数。 漂亮的姑娘也见了不少,有清纯可人的,也有明艳张扬的。 可门口的陈小苗,还是太特别。 月白色的衬衫,天青色的马面裙,一头乌发用根木簪简单挽着,脸上未施粉黛,皮肤却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 最打眼的是那股子气质,明明瞧着年纪不大,眼却像是盛着一汪秋水,沉静又柔和,跟他们这些毛毛躁躁的学生,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陈小苗被看得有点发怵,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书,冲众人含蓄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顺着墙边,找了个前排靠窗的空位坐下。 她刚坐稳,屁股还没焐热,身边的椅子就“刺啦”一声被拉开,一个扎着高马尾、神态活泼的姑娘自来熟地坐到她旁边。 “嗨,同学,我叫唐雯,你叫什么呀?” “俺……” 陈小苗扭过头,中原雅音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忽想起陆远提醒,最后扭转过来,用普通话礼貌回应。 “我叫陈小苗。” 虽然口音还是那个味,听起来别扭,但总体还在可接受范围。 唐雯继续道:“陈小苗……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咱们班群里唯一没来军训的陈小苗?” 这事儿早就在班里传遍。 开学报道那天,大伙自我介绍,唯独陈小苗没来。 辅导员解释她家里有事请了长假,连军训都免了。 陈小苗点点头,含糊解释:“嗯……那阵子我在医院,有点事。” 半个多月前她被拉进班级群,到现在只说过一句话——“大家好,我叫陈小苗。” “住院半个多月吗……那你现在身体没事吧?” “好多哩!” “真羡慕你啊……军训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我们都快晒脱一层皮了!” 她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露出黑白分明的胳膊,跟陈小苗那截皓白的手腕形成鲜明对比。 “小苗你这皮肤也太好了吧?用的什么护肤品啊?还有你这身衣裳,真好看,是汉服吗?在哪买的?” 唐雯像个机关枪,问题一个接一个往外蹦,陈小苗应接不暇。 “对了小苗,听你口音,不是江城本地吧?” “是也不是。”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陈小苗觉得自己跟了陆远,多少算半个江城人。 “我们302寝室还空着一个床位,不会就是小苗你的吧?” “俺不住校。” “不住校?”唐雯更来劲:“大一可以在外面租房子住?你一个人吗?” 不等陈小苗回答,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瞧着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走上讲台,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上课了上课了。” 唐雯吐吐舌头,赶紧坐正身子:“下课再聊!” 陈小苗如蒙大赦,赶紧将书本摊开。 一上午两节大课,讲的是文字的起源和演变。 先生在讲台上讲得口沫横飞,从甲骨文讲到金文,再到小篆。 虽然听着复杂,但至少比数理化要简单得多。 师父以前也教过陈小苗这些,只不过师父教的是如何辨认符箓上的云篆,跟如今这课堂上讲的,路数不一样,但根是相通的。 陈小苗原以为自个把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学这个该是手到擒来,哪晓得压根不是一码事。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陈小苗脑子都是木的。 “走走走,吃饭去!”唐雯一把拉起陈小苗:“小苗,跟我们一起呗?我跟你说,咱们学校食堂的饭,狗都不吃!” 她不由分说地拽着陈小苗,又朝后排两个一直偷瞄这边的女生招招手。 “李彤,张雨菲,快点儿!” 那两个女生立刻起身跟过来。 几个姑娘家走在一块,叽叽喳喳的,属唐雯嗓门最大。 她一手挽着陈小苗,另一只手比比划划,唾沫星子横飞。 “咱们学校就这点不好,在老城区,附近连个像样的商场都没有,想吃顿好的都得往外跑老远。” 唐雯嘴里抱怨着,脚下却轻快得很,熟门熟路地带领三人穿过一条挂满晾衣杆的老旧巷子。 “就这家了!” 唐雯在一家“川味烤鱼”小店门口停下脚步:“别看店面小,味道一绝!我军训的时候就来踩过点了,人均五十左右,管饱!” 店里头已经坐了不少学生,热气腾腾,人声鼎沸。 浓郁的香辣味扑面而来,呛得陈小苗忍不住想打喷嚏。 四人找了个靠窗的卡座挤着坐下。 唐雯豪爽地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直接报菜名:“一条三斤的清江鱼,麻辣的!再加一份午餐肉,一份金针菇,一份宽粉……对了,你们吃香菜不?” 李彤和张雨菲连连点头,陈小苗对这些也没啥讲究,便也跟着点头。 等菜的工夫,众人话匣子彻底打开。 张雨菲率先挑起话题:“哎,你们听说了吗?教咱们古代文学的那个王教授,就是上午那个戴眼镜的,听说特别严,期末挂科率百分之三十呢!” 李彤有点不信:“真的假的?我上午看他讲课还挺有意思的。” 张雨菲信誓旦旦:“我骗你干嘛?我高中的学姐就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她说的!” 唐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怕啥,只要不逃课,平时作业好好交,不至于挂我吧?倒是那个新来的辅导员,长得还挺帅的,就是瞧着有点凶。” 话题很自然地就从老师拐到了男生身上。 “咱们班男生质量不行啊,军训的时候我观察过了,没几个能看的。” “刘洋还行吧?个子挺高,听说入校就是篮球队主力呢。” “他?不行不行,皮肤太黑了,而且我听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不至于吧,才大一,这么快?” “体育生吗,正常……” 三个姑娘家你一言我一语,把班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男生从头到脚评判了个遍。 陈小苗在旁边听着,感觉自个儿像是在听说书,云里雾里的,一个名字也对不上号。 她插不上嘴,只能端起桌上的免费茶水小口小口地喝,心里头开始惦记家里的陆阳。 不晓得儿子这会儿醒了没,哭了没,有没有乖乖喝奶。 正走神,唐雯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哎,小苗,发什么呆呢?问你话呢!” 陈小苗“啊?”上一声,茫然地抬起头。 唐雯凑到她跟前,挤眉弄眼:“你来当个裁判!你说,咱们班哪个男生最帅?” 这问题把陈小苗给问住了。 她脑子里过了一遍上午教室里那些模糊的脸,实在没啥印象。 干脆老老实实地回答:“俺……我刚来,人都还没认全。” 她顿了顿,觉得这样说好像不太合群,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主要,我有男人。” “我去!小苗你有男朋友?” 在她们这个年纪,说“男朋友”是寻常,可陈小苗嘴里冒出来的“男人”两个字,总听着怪怪的。 陈小苗被众人夸张的反应弄得有点不好意思,点点头。 “天呐!”唐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啥时候的事儿啊?高中的同学?那你们现在不是异地恋?” “他长什么样啊?做什么的呀?对你好不好?” 李彤和张雨菲也围了上来,问题一个接一个。 陈小苗众人阵仗唬得一愣,脑子都有点转不过弯。 咋解释? 说俺男人比俺大三岁,俺俩娃都有了? 这话要是说出去,怕不是得把她们给吓着。 她支支吾吾半天,只能捡着最稳妥的答:“不是一个学校的……他,他挺好的。” “哇,异地恋啊,那可辛苦了。”唐雯同情感慨,又好奇追问:“照片呢?快给我们看看你男朋友长啥样!” “没……没照片。” 陈小苗赶忙摇头。 她手机里倒是有陆远的照片,还有一家三口的合照,可她不想拿出来。 “切,那么小气。”唐雯撇撇嘴。 恰在此时,服务员端着一个滋滋作响的大铁盘子走过来。 “您好,麻辣烤鱼,小心烫!” 红油滚滚的烤鱼上桌,瞬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鱼皮烤得焦香,上面铺满了辣椒和椒,香气霸道地钻进鼻孔。 “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唐雯第一个动筷,夹下一大块鱼肉到自己碗里。 陈小苗如蒙大赦,也赶紧拿起筷子,低着头默默地对付碗里的米饭和鱼肉。 这烤鱼确实味道不错,鱼肉鲜嫩,又麻又辣,吃得人额头冒汗,嘴唇发烫。 可陈小苗却有点食不知味。 饭桌上的话题又回到了明星八卦、新出的电视剧和哪家的化妆品好用上。 这些对陈小苗来说,跟听天书没啥两样。 她彻底成为一个透明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听着她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她完全不懂的世界,偶尔被问到,也只是“嗯”、“哦”地含糊应付过去。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钟头。 下午的课,讲的是现当代文学。 上课的是位上了年纪女教授,说话慢条斯理。 陈小苗努力想把心思放在课上,可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唐雯又热情地过来招呼她:“小苗,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逛夜市?” “俺……我家里有事,得先回去了。” 陈小苗果断拒绝,抓起桌上的书本,匆匆忙忙地撂下句“俺先走了”,连普通话都忘了说。 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她趴在方向盘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头说不清是啥滋味。 车子一路疾驰,回到了熟悉的小区。 陈小苗停好车,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家门。 客厅里,王姨正在拖地,陆远抱着小陆阳,在落地窗前慢慢地踱步。 听到开门声,陆远回过头,可话还没说出口,陈小苗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她从陆远怀里接过那个软乎乎的小人儿,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 奶香的婴孩气息瞬间填满鼻腔,安抚下她躁动不安的心。 小陆阳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归来,在襁褓里扭了扭小身子,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陆远伸出手,帮她理了理鬓边跑出来的碎发,动作轻柔。 “孩他娘,第一天上大学,感觉怎么样?” 陈小苗抬起头,瞅着陆远温和的脸,嘴唇动了动。 她想说,同学都很好,饭菜也还凑活。 她又想说,她好多事都听不懂,常常像个外乡人,心里头慌得很。 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汇成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就……那样吧……” (本章完) 第159章 露富 第159章 露富 大学的日子没过几天,一晃,就到了十一国庆。 陈小苗对放假没啥概念,在她看来,无非就是不用早起去学堂,能在家多陪陪儿子。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铃声一响,老师前脚刚走,教室里后脚就炸开锅。 “放七天啊!终于能喘口气了!” “你们都回家吗?我抢了两天票都没抢到,准备在寝室躺尸了。” 唐雯收拾着桌上的书本,顺嘴加入讨论:“回家干嘛,来回路上就得折腾两天,还不如趁着假期找个兼职,赚点零钱。” “唐雯你国庆准备打工?”一旁的张雨菲睁大眼睛。 “那可不。” 唐雯把书塞进帆布包里,掰着手指头算计:“我找到家店招假期工,一天一百五,七天下来就是一千多块,都快赶上一月生活费。” 李彤一脸羡慕:“真好,我妈非让我回去,说我再不回去她都快忘了我长啥样了。” 说着又苦下脸来。 “烦死了,学校离高铁站那么远,每次打车过去都得七八十,肉疼死了。” 几个姑娘家叽叽喳喳地抱怨,陈小苗在旁边默默听着没插话,直到听见李彤抱怨打车贵,几乎下意识地开口。 “要不我开车送你们去?” 话音落下,原本还在热烈讨论的三个人,齐刷刷地扭过头,目光全都聚焦在陈小苗身上。 李彤最先反应过来,惊讶道:“小苗,你有车?” “对啊。”陈小苗点点头,神情坦然:“我每天都开车来上学的。” 陈小苗那辆车,每天都规规矩矩地停在几百米外的商场地下车库,从不从校门口招摇路过。 唐雯先一步道:“那敢情好啊!正好我蹭蹭你车,去兼职的地方踩踩点。” 陈小苗见能帮上忙,心里也高兴,爽快地应下:“中!那你们在校门口等我一会儿,我去开车。” 她说完,抱着书本就往校外走。 留下李彤和张雨菲面面相觑,半晌,张雨菲才凑到唐雯身边,小声嘀咕:“唐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啊?” 唐雯挑了挑眉,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故作神秘地笑笑。 也就十分钟的功夫,一辆m5稳稳停在三人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陈小苗白净秀气的脸蛋。 “上车吧。” “我去……小苗,你原来是富婆吗?” 蓝白相间的标识还是有辨识度的,李彤坐进宽敞柔软的后座,忍不住惊叹。 张雨菲跟着附和:“深藏不露啊,看来我们以后能傍富婆了!” “没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就是个代步的家伙什。” 陈小苗被她们一口一个“富婆”叫得脸颊发烫,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点不自在。 唯独坐在副驾驶的唐雯,反应最是平常。 她东摸摸西看看,对车里精致的内饰啧啧称奇,但眼神里更多的是好奇,而非震惊。 从陈小苗第一天来教室,唐雯就注意到。 那身瞧着素净的马面裙,料子是顶好的真丝,裙摆上绣的兰草针脚细密,一看就不是机器绣的便宜货。 还有她手腕上那个光泽温润的金镯子,款式古朴,分量却不轻。 如今看来,陈小苗可能比她预想的还要有钱。 陈小苗打开车载音乐,悠扬的旋律流淌出来。 起初的震惊过后,车里的气氛很快又被姑娘家的叽叽喳喳所取代。 她们跟着音乐乱哼哼,聊着放假要刷的电视剧,讨论着回家要办的事。 车子平稳地抵达高铁站。 送走咋咋呼呼的李彤和张雨菲,车里只剩下陈小苗和唐雯两人。 “雯雯,恁在哪儿兼职?俺送你过去。” 陈小苗重新设置导航。 唐雯报了个地址,是一栋写字楼,离学校不算远,按理来说走两步就到,根本不用坐车。 陈小苗也没计较,按照导航把唐雯送到了写字楼楼下。 “好啦,就到这儿吧。” 唐雯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看着陈小苗,神情认真:“小苗,我在江城没什么亲戚朋友,放假这几天……要是我有空,能去找你玩不?” “中嘞!”陈小苗想都没想就点头,笑得憨实:“随时都中,我一个人也无聊的很。” 唐雯眼角笑意更深,她推开车门,下车前冲陈小苗挥挥手:“行!那一言为定!等我发了工资,请你吃火锅!” 目送唐雯走进写字楼,陈小苗调转车头,慢悠悠驱车回家。 到家推开门,一股熟悉奶香扑面而来。 陆远国庆要去趟首都处理点事情,今儿一早就走了,齐莉莉带着女儿茉莉过来帮忙。 客厅的地毯上,一岁多的赵茉莉已经能踉踉跄跄地走路,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像个不倒翁似的晃晃悠悠。 瞧见陈小苗进门,立刻咧开没几颗牙的小嘴,迈着小短腿“咿咿呀呀”地迎了上来。 “干……干娘……” “哎哟,俺的乖茉莉!” 陈小苗心都化了,赶紧放下包,弯腰把小姑娘抱进怀里,对准她软乎乎的脸蛋亲上一口。 齐莉莉正坐在沙发上给陆阳喂奶粉,瞧见她这副模样,回头调侃:“呦,大学生放假了?” 陈小苗抱着茉莉走过去,脸颊微微发烫,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把茉莉放到沙发上,挨着齐莉莉坐下,目光立刻黏在了正抱着奶瓶、吃得正香的儿子身上。 “陆阳今天乖不乖,没给嫂子恁添麻烦吧?” “能有啥麻烦。” 齐莉莉把喝空的奶瓶拿开,熟练地把小陆阳竖着抱起来,轻轻拍打他后背:“几个月大的小孩,吃了睡睡了吃,比我们家这只皮猴子省心多了。” 她说着,瞥了一眼正在沙发上努力想爬到陈小苗身上的女儿,表情故作嫌弃。 “嫂子,辛苦恁哩。” “跟我还客气这个。” 齐莉莉将打完奶嗝的陆阳放回摇篮里,继续调侃问:“说吧,大学生活感觉咋样,有没有小男生看上你,偷偷给你递情书啊?” “嫂子……”陈小苗被说得脸红,连连摆手:“别闹,俺都孩儿他娘了。” 聊着聊着,陈小苗顺带说起今天的事,以及她在学校走得近的三个女孩。 齐莉莉闻言一愣:“小苗,你在她们面前露富了?” “露富?”陈小苗懵逼挠挠头:“俺就是送她们去趟车站,咋就露富哩?” 在她看来,车子跟家里的锅碗瓢盆没啥区别,都是过日子的家伙什。 陆远给她买,就是为了让她出门方便,她也理所当然地这么用了。 齐莉莉瞧着陈小苗一脸憨厚的样,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自己接触亲近陆远一家,不一样揣着心思吗…… “唉。” 齐莉莉叹口气,把那些复杂的话又咽回去。 应该也没啥大事,大学生嘛,心思再多又能坏到哪去呢…… (本章完) 第160章 来访 第160章 来访 国庆第五天,午后。 陈小苗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拿着个五颜六色的布球逗弄陆阳。 小家伙手舞足蹈,嘴里“啊呜啊呜”地叫唤。 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密码锁声,陈小苗头也没抬,只当是王姨买菜回来了。 “王姨,今儿晚晌咱吃烩面中不中?俺馋这口了。” 门口进来的人没应声,反倒传来一声轻笑。 陈小苗猛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想吃烩面了?” 陆远将行李箱放到一边,换上拖鞋,几步走到她跟前。 “恁咋这会儿就回来哩,不是说还得两天?” 陈小苗惊喜地瞪大眼,也顾不上儿子,一个飞扑到陆远怀里。 陆远顺势将她抱了个满怀,闻着熟悉的馨香和淡淡的奶味,旅途的疲惫都消散大半。 “那边事儿办完了,可不得赶紧飞回来,想你跟儿子了呗。” 陈小苗小脸一红,拿胳膊肘轻捣陆远,嗔怪骂上一句。 “肉麻。” “啊……呀!” 地毯上的陆阳见爹娘抱在一块儿,把亲儿子忘到了九霄云外,顿时不乐意,扯着嗓子抗议起来。 陈小苗赶忙松开陆远,转身把儿子从地毯上抱起来递到陆远面前。 “快,叫爹,恁爹回来哩!” 小陆阳哪里听得懂,小嘴一张,一串晶莹的口水顺着下巴流下来。 陆远看得直乐,从陈小苗怀里接过儿子,入手沉甸甸的,感觉比走之前又重了不少。 他捏着儿子肉乎乎的小手,在自个儿脸上轻轻拍了拍。 “臭小子,几天不见,又胖了。” 一家三口腻歪了没一会儿,陈小苗的手机突然亮起,是唐雯发来消息。 【唐雯】:出来吃饭不?我今天得了奖金,正好请你吃火锅! 消息后头还跟了个呲着大牙笑的表情包。 陈小苗瞅着手机屏幕,又抬头看看正抱着儿子在窗边晒太阳的陆远,满心犯难。 【陈小苗】:俺今天走不开哩,俺男人回来了。 消息刚发出去,唐雯那边几乎是秒回。 【唐雯】:啊,那好吧。那后天呢?后天国庆最后一天了,一起吃个饭呗,不然等开学人太多我可请不起…… 陈小苗面露难色,她不太想扫同学的兴,可更舍不得跟陆远和儿子分开。 陆远见陈小苗表情不对劲,上前好奇问:“怎么,跟谁聊天呢?” “唐雯,就是俺跟恁说的那个同学。”陈小苗把手机递给陆远:“她想约俺出去吃饭。” 陆远扫一眼聊天记录,神色如常:“去呗,同学之间多走动走动是好事。家里有我,还有王姨跟张姐,你放心出去耍。” “可恁才回来……”陈小苗还是摇头,小声嘟囔:“俺在家陪着恁跟阳阳。” 陆远瞧她纠结的小模样,嘴角勾了勾:“你是不是答应过人家,所以觉得不好意思?” 陈小苗被陆远一语言中,点点头:“俺那天送她,她问能不能来找俺玩,俺应下了……” “既然你都答应,食言也不好。”陆远把儿子放回摇篮里:“干脆把人请到家里来。” “请到家里来?” “你在大学要待四年,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让同学知道你当妈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早点让她们知道,往后你在学校里也能自在些,省得老要找借口。” 陈小苗琢磨了一下,觉得陆远说得有道理。 自个儿这情况,确实跟别的姑娘家不一样,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与其让她们往后胡乱猜测,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让她们晓得。 想通了这点,陈小苗重新拿起手机就给唐雯发消息。 【陈小苗】:小雯,要不你来我家吃饭吧?在家弄火锅吃。 【唐雯】:啊?去你家?这多不好意思啊……。 【陈小苗】:没事儿,来吧,一点都不麻烦!正好尝尝我手艺!我把地址发你。 陈小苗爽快地发送定位。 唐雯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回复一个“ok”手势。 …… 按照陈小苗给的定位,唐雯乘坐地铁抵达小区。 她给保安报了门牌号,又给陈小苗打了个电话确认,这才被放行。 上楼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一个瞧着五十岁上下的阿姨,穿着干净的围裙,神态和善。 “阿姨你好,我找陈小苗。” 唐雯礼貌开口,心里猜测应该是陈小苗的妈妈或者长辈。 “是唐小姐吧?快请进,知道你要来,小苗在厨房亲自准备呢。” 王姨笑着侧身让唐雯进屋。 唐雯换上拖鞋,一抬头,整个人就僵在了玄关。 客厅大得有点不像话,通透的落地窗外是开阔的江景。 摇篮里,一个小小的婴孩睡得正香。 这……这是什么情况? “雯雯,恁来啦!快进来坐!” 在家里,陈小苗习惯性说着她的中原雅音。 她端着一盘洗好的青菜从厨房里出来,笑得眉眼弯弯。 唐雯机械地挪动脚步,目光却死死地黏在那个摇篮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嘴巴张了张,半天没发出声音。 “小苗……这……这是……” 陈小苗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脸上露出为人母的骄傲。 “哦,俺儿子,叫陆阳。这是王姨,管家务的。那是月嫂张姐,专门照顾阳阳的。” 儿子…… 王姨……管家务的…… 月嫂…… 几个关键词像炸雷一样在唐雯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陈小苗开学请了那么长的假,为什么她能免掉军训,为什么她不住寝室,为什么她对班里男生的话题永远不插嘴…… 好家伙,人家压根就不是跟她们一个赛道的。 “你好,唐雯同学。” 一个沉稳温和的男声响起。 唐雯猛地回过神,回头瞅见一个高个子男人从书房里走出。 男人瞧着比她大不了几岁,穿着简单的居家服,却带着一种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和压迫感。 “还有这,俺男人,陆远!” 陈小苗走过来,自然地挽上陆远的胳膊,一脸幸福地介绍。 “陆……陆大哥好。” 唐雯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紧张得像是在面试。 (本章完) 第161章 一个普通大学生 第161章 一个普通大学生 “别站着了,快坐吧,菜都准备好了。” 陆远指向餐桌,桌上已经摆好了鸳鸯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哦……好,好。” 唐雯僵硬地挪到餐桌旁坐下。 陈小苗将青菜放下,又从厨房里端出两盘切好的羊肉,热情地招呼:“雯雯,恁别客气,快尝尝,这羊肉新鲜得很!” 王姨和张姐已经识趣地退下,将空间留给这三个年轻人。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唐雯正襟危坐,拿着筷子,却不知该往哪儿伸。 是该夹清汤锅里的玉米,还是该去红油锅里捞毛肚? 陆远率先端起公筷,夹了一筷子肥牛卷在红汤里涮了涮,然后放进陈小苗碗里。 他又给自己夹上一筷子,这才看向唐雯,随口聊起来:“听小苗说,你是她班里第一个跟她说话的同学?” “啊,是……是的。”唐雯赶紧点头。 “谢了,她这人……性子慢,也不太会跟人打交道,在学校里多亏你照顾。”陆远说得客气。 “没,没有,小苗人很好,我们都挺喜欢她的。” 唐雯赶紧摆手,夹了块离自己最近的豆腐,放进清汤锅里。 陆远见她拘谨,继续找着话题。 “大一刚开学,还习惯吧?军训是不是特别累?” “累死了!我们教官天天罚我们站军姿,我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都一样。”陆远笑笑:“我大一那会教官更狠,谁军训迟到一分钟,罚跑一圈操场,最后给一女孩累虚脱,反倒自己挨批评。” 有了共同的吐槽对象,气氛瞬间松快不少。 唐雯的姿态也渐渐放开了,敢伸筷子去夹自己想吃的菜。 “真的假的?” “可不是嘛。”陆远又给她倒了杯果汁:“听小苗说,你们辅导员挺帅的,班里不少女孩子惦记?” “就那样吧,没你帅,还瞧着有点凶。”唐雯彻底放松下来,开始吐槽:“不过他人还行,就是事儿多,天天在群里发通知,烦死了。” 聊着聊着,陆远话锋一转。 “你国庆没回家,在外面做兼职?” 唐雯嘴里嚼着毛肚。 “是啊,在附近一个写字楼做假期接待,一天一百五。 不过今天我没干了,那活儿太不是人干的了,从早站到晚,脚后跟都磨破皮了。 五天拿了八百多块钱,也够了。” “大一就能兼职,厉害!” 陆远真心实意地夸上一句。 得到夸奖,唐雯有些飘飘然,言语带上几分故作的成熟:“没办法呀,我们家就是普通工薪家庭,而且我们这学校,说实话文凭根本没含金量,我得早做打算。” 陈小苗一愣:“都上大学哩,还不中?” 唐雯摇摇头:“我早就想好了,本科就是个跳板,我无论如何都得考个重点大学的研究生,不然以后工作都找不到。” “还有四年哩……恁别急啊”陈小苗小声嘀咕。 “笨鸟先飞嘛!” 唐雯给自己打气,说得慷慨激昂,好像光明的前途已经在向她招手。 陆远听完点点头,没做任何评价。 刚上大一那会儿,睡在他下铺的王胖子,天天捶胸顿足,说自己高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解法写错了,不然这会儿人就在首都的大学里。 那时候,他也曾热血沸腾,跟室友们吹牛,说要么保研,要么就去考清北。 可四年光阴一晃而过,理想被各种游戏、社团活动和懒觉消磨得一干二净。 到了大四,唯一的目标变成顺利拿到毕业证。 耐心和毅力,终究是只有少数人才能拥有的奢侈品。 唐雯能不能做到,陆远不晓得。 但从她连七天兼职都坚持不下来的情况看,她给自己规划的路,恐怕悬得很。 跟大多数普通大学生一样,唐雯有点小聪明,有点小虚荣,拼命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却又缺乏持之以恒的韧劲。 陈小苗则似懂非懂地笑着应和,她完全无法理解那种焦虑,也无法带入那种情绪。 突然,陆阳发出呜呜哇哇的动静。 陈小苗几乎是条件反射,立马放下筷子:“俺去瞅瞅阳阳!” 她屁颠屁颠地跑到摇篮边,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抱起来,动作熟练地检查尿布,然后抱着娃到沙发那边喂水去了。 唐雯瞅着这一幕,表情若有所思。 她扭过头看向陆远,好奇心终于压过了紧张。 “陆大哥……你跟小苗,在一起多久了?” 陆远想了想,从陈小苗穿越过来那天算起…… “两年多了吧。” “哦……” 唐雯在心里算了算,那不就是陈小苗十八岁的时候? 她有个高中学姐,长得也挺漂亮的,成绩不理想,刚上大专没多久,就跟一个社会上的男人订了婚,听说现在孩子都两岁了。 在她看来,陈小苗大概也是这种情况。 陆远淡然笑笑:“我跟小苗的情况,比较特殊。” “理解……” 唐雯没敢再往下问。 她肚子里其实还憋着一万个问题。 比如你们怎么认识的?你家是做什么的?小苗为什么会嫁给你? 可面前男人虽然瞧着温和,但那份气场,让她把所有八卦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唐雯,国庆后两天还有什么打算?”陆远主动换了个话题。 “应该……在寝室看书学习吧。”唐雯心虚地回答。 “你要是觉得在寝室待着闷,不如每天过来一趟,拉着小苗出去逛逛街,看看电影什么的,她天天在家带孩子也挺闷的。” “啊?” “当然,不让你白忙活,你们出去玩的所有开销,都算我的。” 唐雯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钱给自己的老婆买个朋友? 思考之际,陈小苗抱着哄好的儿子走回来丢给陆远,自己重新拿起筷子:“恁抱会儿子,俺还没吃饱呢。” 话题很自然地岔开,重新回到了孩子身上。 一顿火锅结束,唐雯起身告辞。 “俺开车送恁回学校。” “不不不,不用麻烦,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行!” “别客气,正好俺也出去透透气。” 最终,唐雯还是没能拗过陈小苗。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里。 唐雯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最终还是没忍住,旁敲侧击地问:“小苗,你……跟你男人,是怎么认识的呀?” “俺啊……”陈小苗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含糊地答了一句:“就……那么认识的呗。” 见对方不想多说,唐雯也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车子很快抵达了学校门口。 “谢谢你啊小苗,我先回寝室了。” 唐雯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中,恁慢点儿。” 陈小苗冲她挥挥手,调转车头,重新汇入了车流。 唐雯站在路边,看着车尾灯消失在夜色深处,久久没有动弹。 晚风吹过,让她发热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她复杂的脸。 她翻动着通讯录,最后,指尖停在一个名为“赵经理”的联系人上,编辑信息发送。 【唐雯】:赵经理,不好意思,今天是我冲动了。请问,明后天我还能继续来上班吗? 消息发出去后,她紧张地盯着屏幕。 过了大概一分钟,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对面只回了一个字。 【赵经理】:好。 看到那个字,唐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本章完) 第162章 陆远的请求 第162章 陆远的请求 陈小苗把车停进车库,哼着曲回到家。 陆远正靠在沙发上摆弄手机,听见动静抬起头。 “回来了?” “嗯呐。” 陈小苗换好拖鞋,凑过去在男人脸上吧唧一口,然后一屁股坐到他身边,脑袋顺势靠过去。 “恁是不是跟唐雯说了什么,俺感觉她怪怪的。” “我让她假期后两天,过来找你出去玩。” “然后呢。” “不知道,她也没说答应不答应……” 陆远的提议,既是示好,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 唐雯若是答应,陈小苗往后身边能多个“狗腿子”。 唐雯若是拒绝,就算交个朋友。 陈小苗的心思也没在唐雯身上停留多久,扭头瞅一眼婴儿房,小声问:“阳阳睡了?” “嗯,张姐刚喂过奶,睡得正香呢。” “喂过啦?” 陈小苗眉头轻轻蹙起,显得有点郁闷。 “咋了?” 陈小苗没吭声,两只手环在胸下,身子不自在地扭了扭。 生完孩子后,她身子骨比又从前圆润丰腴了不少,原先穿着显大的衣裳,如今倒是被撑得恰到好处,勾勒出几分动人的曲线。 她脸颊泛着红,嘟嘟囔囔小声抱怨:“俺……俺胀得难受。” 陆远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好笑地看着她。 生完儿子到现在已经快2个月,差不多接近医生提醒的时间…… 陈小苗被陆远盯得不好意思了,把头埋得低低的,蚊子哼哼似念叨。 “儿子不吃……要不……恁当爹的替他尝尝?” …… 翌日清晨,陈小苗仍旧被一股胀意给弄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浑身上下像是被车轮子碾过一样,酸软无力,却又透着一股久违的舒坦通透。 扭头瞅瞅身边,陆远已经不在。 能感觉出来,男人从她怀孕到现在,一年多也憋得不轻,昨晚着实有些发狠。 陈小苗在床上赖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冲个澡,换上家居服。 等她磨磨蹭蹭地来到客厅,陆远正坐在桌前吃起早餐。 小米粥,蒸饺,还有几样爽口的小菜。 月嫂张姐正抱着陆阳在客厅里溜达,小家伙刚睡醒,精神头十足,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阳阳,来,娘抱抱。” 陈小苗从张姐手里接过儿子,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 小陆阳立刻咧开没牙的小嘴,发出“啊呜”一声,算是回应。 陈小苗一边小口喝着粥,一边逗弄着怀里的儿子,随口问:“张姐,阳阳昨儿晚上乖不乖,醒了几回?” “醒了两次。”张嫂脸上挂着职业微笑:“不过没怎么哭闹,喂完奶就睡了。” “辛苦恁哩,张姐。”陈小苗由衷地感谢。 “陈小姐你太客气,我总得对得起你们开的工资。” 张嫂应着,但眼神却有些闪躲,手在围裙上搓了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远看在眼里,放下筷子问:“张姐,有话直说呗。” 见陆远开了口,张嫂便下定决心,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陆先生,陈小姐,是这样的……我家里出了点事,想……想跟你们请个假,回家一趟。” “什么事,严重吗?” “我……我老伴儿他……前两天干活从架子上摔下来,住院了,我想回去瞅瞅他。” 陆远还没来得及开口,陈小苗已经率先放勺子。 “哎呀,那恁赶紧回去啊!家里人是大事儿!”她想都没想,一脸关切:“要不要先预支这个月的工钱给你?医院用钱的地方多。” 陆远看着自家媳妇儿那一脸憨直的模样,心里轻轻叹口气,只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张嫂,你先回去照顾家人吧,工资等会儿我让王姨全额结给你。”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在医院那边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给吕鑫打电话,他会尽量帮你。” 张嫂没想到两小年轻这么好说话,感激涕零,连连鞠躬。 “谢谢陆先生!谢谢陈小姐!你们真是大好人!” 她说完,迫不及待地转身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没一会儿便拉着一个小行李箱匆匆离开。 陈小苗抱着儿子,看着张嫂匆忙离去的背影,还有点不放心地念叨:“走得这么急,也不知道她老伴严不严重……” 早饭后,陈小苗抱着陆阳回房间喂奶。 客厅里,王姨收拾着碗筷,凑到陆远身边,忽感慨道:“张嫂跟她丈夫感情可真好,半年前都跟丈夫离婚了,现在还肯回去照顾。” 陆远端水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微笑。 “四十多岁的夫妻,就算离了婚,说不定还有感情呢,搭把手互相帮衬一下也正常。” 王姨见陆远没计较,便知趣地闭上嘴,不再多言,转身走进厨房。 客厅里恢复安静。 陆远靠在沙发上,目光投向卧室虚掩的房门,能隐约听见里面传来陈小苗哼着小曲哄孩子的声音。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自家小媳妇,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 是得找个人在她身边,好好看着她点。 …… 国庆长假一晃而过,大学校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对陈小苗来说,日子好像没什么不同,依旧是家里和学堂两点一线。 不过,有些事儿,又好像悄悄变了。 比如唐雯。 她不再像开学初那样,带着几分审视和距离,而是真真切切地跟陈小苗亲近起来。 “小苗,你昨儿的笔记借我瞅瞅?昨天老师讲太快,我这儿漏了一段。” “中咧。” 陈小苗从包里掏出笔记本。 唐雯接过去,顺手塞过来一盒酸奶。 “喏,新出的黄桃燕麦味儿,特意给你尝尝鲜。” “是你买错了吧……” “嘿嘿!” 唐雯拆开吸管给陈小苗插好,自己又拿出一盒草莓味的,吸溜一口,含糊不清抱怨:“哎,你说这假期怎么就这么短呢,我感觉我那兼职才刚干上手,就结束了。” 旁边的李彤凑过来搭话:“你后两天不是又去了吗,给你结钱没?” “结了结了,一分没少。”唐雯摆摆手,不好意思笑笑:“还好人家经理大度,不跟我一小孩计较。” 张雨菲也把脑袋探过来,把话题转向陈小苗。 “小苗,你国庆有没有出去玩?” “没哩,我男人回来了,在家陪他跟阳阳。” 陈小苗吸溜着酸奶,老老实实地回答。 李彤和张雨菲闻言面露困惑。 阳阳? 听着像个小名,陈小苗养的宠物? 还是唐雯反应快,一巴掌拍在李彤背上,岔开话题:“问那么多干嘛,查户口呢?赶紧的,上课铃都响了,教授马上就到。” …… 下午最后一节是公共课,两百多号人挤在个大阶梯教室里,嗡嗡嗡的跟个菜市场差不多。 陈小苗坐在中间的位置,瞅着老教授在台上唾沫横飞,眼皮子开始不听使唤。 张嫂还没回来,晚上陆阳半夜闹腾起来三四回,她也跟着没歇好。 刚打了个盹儿,手机忽亮起屏幕,是陆远发来的消息。 【陆远】:下课没?我在你学校西门外头。 陈小苗一个激灵,瞌睡虫瞬间跑得一干二净。 她连忙回了个“快了快了”,然后眼睛一个劲儿地往墙上的挂钟瞟。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老师前脚刚宣布“下课”,陈小苗后脚就抓起书包,跟一阵风似的往外冲。 “哎,小苗,你跑那么快干嘛去?”李彤在后头喊。 “俺……俺有事!” 声音还在教室里飘着,人已经没影。 校外高大的香樟树下,陆远低头刷着手机。 “恁咋来哩!” 狂奔的陈小苗一个没刹住,直接扑进了陆远怀里。 “总得来看看我媳妇学校吧。”陆远轻轻拍打姑娘后背,提醒道:“这么多人瞅着呢,大学生。” 陈小苗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臊,松开手,转而搂起陆远胳膊。 “回家马?。” “不急。来都来了,带我逛逛你们学校?” “有啥好逛的……” 陈小苗嘴上嘟囔,脚下却很诚实地跟着陆远的步子,往校园深处走去。 俩人就像校园里最寻常不过的小情侣,慢悠悠地在林荫道上散着步。 “恁咋突然想起来找俺,阳阳哩?” 当妈的终究放心不下儿子。 “张姐回来了,儿子也好得很,能吃能睡。”陆远捏了捏她软乎乎的手心,调侃道:“我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来找你弥补一下遗憾。” “遗憾?” “大学四年,正儿八经的校园恋爱都没谈过,这不亏得慌?” 陈小苗脚步一顿,打起十二分警惕。 “恁啥意思?恁上大学那会儿……惦记过别的女娃?” 那小表情,跟护食的二百五似的,可爱得紧。 陆远也不瞒她,坦然点头:“大一刚开学的时候,还真有过那么一回。” 陈小苗心猛地一揪,酸麻酸麻的。 她撅起嘴追问:“然后哩?” “没然后。”陆远摊摊手,一脸无辜:“人家学姐没看上我。” “啊?”陈小苗满脸不可思议:“咋可能哩?恁……恁长得恁俊,又恁有本事……” 在她心里,自家男人就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咋还会有女娃瞧不上他? 陆远从兜里掏出手机,划拉几下,翻出一张老照片递到她面前。 “你瞅瞅。” 照片上,是一个瞧着十八九岁的少年,站在大学校门口,比现在清瘦许多,穿着件洗得发白的t恤,留着当年流行的碎发,对着镜头笑得有些腼腆,瞧着确实青涩得很。 “那时候我爸妈不是刚走没多久嘛……”陆远的声音放得很轻:“一个人,心里空落落的,就总想着找点啥东西填满。 现在想想,都是年少不懂事。” 陈小苗听完愈发心疼自家男人,伸出另一只手覆在陆远手背上,轻轻摩挲。 “那现在哩?” “现在,现在不是有你跟阳阳了么。” 两人正腻歪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偷笑声。 陈小苗循声望去,唐雯三人躲在后头,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瞅。 见被发现,三人也不躲,嘻嘻哈哈地走出来。 陆远没半点不自在,反而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 “你们好,我叫陆远。” “哇哦——” 李彤夸张地叫唤一声,绕着陈小苗转上一圈,挤眉弄眼地调侃:“小苗,这就是你说的‘有事’啊?你这事儿可真不小!” 陈小苗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脸颊红扑扑的,嘿嘿傻笑。 陆远淡定接话:“正好也到饭点了,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真的?”张雨菲眼睛一亮:“那我们可不客气了啊,必须宰你一顿大的!” 大一新生嘴里的“一顿大的”,也不过是人均一百多的火锅。 转眼饭局散场,李彤和张雨菲咋咋呼呼地回寝室。 陆远让陈小苗在车里等他,自己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唐雯。 “唐雯,聊两句?” 路灯下,陆远的神情温和,但唐雯却莫名感到一丝压力。 陆远说得客气,唐雯也听得出里面的客气。 但这种客气,跟前几天她在陆远家里感受到的那种随和,又完全不一样。 “陆大哥,有事吗?” 陆远笑笑,随口问:“国庆后两天,怎么没见你来找小苗?” 唐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我想了想,还是回去兼职了,最后两天工资高一点,一天二百呢,不去太可惜。” “挺好的。” 陆远沉默两秒,脸上笑容真诚。 “往后在学校,麻烦你多照顾照顾小苗……” (本章完) 第163章 死亡和保障 第163章 死亡和保障 日子转眼到了十一月底。 赵强母亲抗癌两年,终究没挺过去…… 葬礼在赵强农村老家,灵堂设在村口大平地上,白色的圈从门口一直摆到里头。 赵强穿着一身黑,眼眶通红,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他没哭,只是麻木地站在那儿,对着前来吊唁的亲友们一遍遍地鞠躬。 齐莉莉跟在他身旁,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各项事宜,招呼着来往的客人。 陈小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她的记忆里,死亡是家常便饭。 饿死的,病死的,被炮弹炸死的……尸体堆在路边呗野狗啃食,无人收敛。 可她瞅着赵强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头也跟着堵得慌。 她从陆远手里拿过一个信封,走到齐莉莉跟前,笨拙地塞进她手里。 “嫂子,恁和强哥节哀。” 出殡那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冷风裹着雨丝,打在人脸上,凉得刺骨。 当棺木缓缓落入挖好的墓穴,黄土堆成坟包,一直强撑的赵强终于崩溃。 这个当过兵,如今又当了爹的七尺汉子,“扑通”一声跪倒在泥地里嚎啕大哭,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妈”。 齐莉莉看着丈夫哭,也有点忍不住,怀里抱着女儿茉莉,一起掉眼泪。 陆远走上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将赵强从泥地里拽起来,拍了拍兄弟膝上的污泥。 陈小苗默默地撑开伞,遮在他们头顶。 雨水顺着伞沿滑落,像是一串串断了线的珠子。 不管在哪个时代,人生大事,无非生死。 …… 葬礼过后,赵强跟着陆远去了趟首都处理业务。 夜里,别墅客厅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赵强歪在沙发上,面前茶几上摆着茅台和两碟下酒菜。 他已经有了六七分醉意,脸颊涨红。 “咕咚”一声,又闷下一杯白酒,长长呼出一口灼热酒气。 “他娘的……这日子过得是真快。”赵强捏着酒杯,眼睛瞅着天板:“远子,你敢信?咱俩现在都当爹了。” 陆远坐在他对面,神色平静:“咱俩年纪又不老,别整天老气横秋的。” “不一样。”赵强摇摇头,自顾自道:“以前吧,总觉着自个儿没长大,干啥都冒冒失失的。当了爹,还是那副德行。 可我妈这一走……我他娘的好像一下子啥都想明白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 “以前她老念叨我,嫌我乱钱,嫌我不着家……我嫌她烦,现在想听她再念叨两句,都没机会了……” 陆远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给赵强空杯倒满酒。 他明白这种大彻大悟的时刻,多半是酒精和悲伤共同作用的产物,等明天酒醒了,日子还得照样过,烦恼一样也不会少。 赵强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从他小时候偷邻居家柿子被打,说到当兵时闯的祸,最后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头一歪,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陆远让管家给赵强拿条毛毯,独自一人走上二楼的露台。 晚风带着北方初冬的寒意,吹得人头脑清醒。 赵强的感悟,陆远早在六年前就体会过。 父母走的那天晚上,他也觉得自己在一夜之间长大,被迫扛起一切。 可真上了大学,他才发现自己骨子里依旧是个小屁孩。 所谓的成熟,不过是经历催生出的保护色,是相对于同龄人而言的一种伪装。 人,或许一辈子都长不大。 所以哪怕到了今天,陆远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成熟长大…… 想得态度,心里头便有些空落落的。 陆远掏出手机,熟练地拨通某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视频出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顶。 “恁咋又打过来哩,咱俩不是俩钟头前才视频过?” 陈小苗像是被从美梦中吵醒,声音迷迷糊糊,软软糯糯的。 陆远看着屏幕里睡眼惺忪的脸蛋,呼出一口淡淡的酒气:“想看看你跟阳阳。” “喏……” 陈小苗把镜头翻转过去,对准了婴儿床里睡得正香的儿子。 “看够没?” 接着镜头又转回来,陈小苗凑近些,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恁又喝酒了?” “没喝多少。”陆远靠在栏杆上:“强子心情不好,陪他喝了点。” “哦……” 陈小苗没再多问,能理解失去亲人的难受。 她打上个哈欠,揉揉眼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床上,下巴垫着枕头。 “恁这回要在首都待多久哩?” “还不清楚,估计还得有几天。” “那恁早点弄完早点回来。”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有件事忘跟恁说了。今天孙瑜给俺来电话,说是元旦要结婚哩。” 陆远点点头:“行,到时候要是有空,咱们过去一趟。” “嗯呐。”陈小苗应了一声,又有些犹豫地开口:“另外还有个事儿……” “说。” “就是……孙瑜的男人,那个叫周毅的,孙瑜说他最近在准备一家啥……综合大型商超,已经到收尾补货阶段,下个月就能营业。” 陈小苗虽然憨,但总归能听出孙瑜些话里话外的意思。 绕不开一个钱字…… 陆远笑笑,突然提议:“要不你去入股周毅超市?” “俺?”陈小苗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懵:“俺哪儿会弄这个!” “试试呗。”陆远笑容更盛:“钱的事你找吕鑫,至于合同之类的法律问题……” 他沉吟片刻,本想说让自己律师处理,但话到嘴边又改口。 “找宋佳吧,她不是开了律所么,正好给她送笔业务。” “中……” 见男人不是在说笑,陈小苗郑重点头,认真地记下来。 “不早了,快睡吧,免得儿子晚上起来又吵得你睡不着。” “嗯,恁也早点歇吧。” 挂断视频,陆远在露台上又站了一会儿。 他跟陈小苗,没有那张薄薄的纸作证,在法律意义上什么都不是。 让姑娘自己手里攥些东西,也算是给她一重保障。 或许这种保障一辈子也用不上,但总归聊胜于无。 (本章完) 第164章 有目的性的喜欢 第164章 有目的性的喜欢 十二月的芙蓉城,湿冷的气息跟针尖似的,一个劲儿往人骨头缝里钻。 临近年关,商超开业和孙瑜结婚两桩喜事凑到一块,陆远干脆让陈小苗跟学校请了一周的假,带着刚满三个月的陆阳来到芙蓉城。 周毅鞍前马后,从机场接机到酒店入住,全程安排得妥妥帖帖,半点差错都挑不出来。 商超开业选在人流量最大的周六。 前一天夜里刚下过一场冬雨,地面湿漉漉的,潮闷的空气里混着鞭炮炸过后的硫磺味。 商场门口搭起了巨大的红色拱门,“开业大吉”四个烫金大字在晨光下闪着光。 两条金色的长龙气球在寒风里摇头摆尾,瞧着喜庆又张扬。 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中,两头醒狮上下翻飞,引来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 陈小苗抱着陆阳缩在保姆车里,透过车窗瞅着外头热闹非凡的场面,小声跟陆远嘀咕:“这阵仗可真不小,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年呢。” 陆远正拿着奶瓶试水温,闻言笑笑:“开门做生意,讲究个开门红,动静越大,财气越旺。” “那倒是。”陈小苗点点头,又瞅瞅外头攒动的人头,咂咂嘴:“恁些人,都是来买东西的?” “开业有优惠活动,谁都想图个便宜,何况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得补年货,顺便领点鸡蛋挂面什么的免费赠品。” 陆远把温度刚好的奶瓶递过去:“你看那个穿红袄的大妈,领完鸡蛋又绕到队尾去了,精明着呢。” 陈小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低头专心致志地给儿子喂奶。 对她来说,外头天大的事儿,也比不上怀里这块肉吃饱喝足。 吉时一到,主持人扯着嗓子在台上喊话,请各位领导和股东上台剪彩。 陆远把儿子交给一同跟来的王姨,理了理陈小苗的大衣领子,温声嘱咐:“别紧张,上去站一会儿,剪刀咔嚓一下就完事了。” “俺一点都不紧张。” 陈小苗嘴上说得硬气,可那双攥得紧紧的手,还是显出了她心里的慌乱。 她跟着陆远下了车,瞬间被无数道目光给包围。 周毅和孙瑜满面春风地迎上来,亲自将陈小苗引到主席台正中间。 台上站了一排人,不是西装革履就是套裙加身,个个脸上都挂着得体的商业微笑。 陈小苗穿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底下是普通的牛仔裤和雪地靴,素面朝天的,往人堆里一站,像个误入大人宴席的小娃娃,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主持人唾沫横飞地介绍完一众来宾,最后把话筒递到了周毅面前。 周毅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开业致辞,感谢完政府感谢领导,最后目光饱含深情地落在了孙瑜身上。 “最后,我要特别感谢我即将过门的妻子,孙瑜女士!是她在我身后默默地支持……” 孙瑜站在旁边,脸上泛起幸福的红晕。 周毅说到动情处,视线不着痕迹地往陆远这边飘了一瞬,才又转回去继续他的慷慨陈词! 剪彩仪式顺利结束,陈小苗第一个从台上溜了下来,飞快一头钻进保姆车里。 她从王姨手里接过儿子,重新抱在怀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小陆阳像是感应到娘亲的情绪,小嘴一张一合,发出“啊呜”的奶音。 车门被拉开,陆远弯腰坐进来。 “啥感觉?” 他伸手轻捏儿子肉嘟嘟的脸蛋。 “俺说不上来……”陈小苗摇摇头,“就……就感觉怪怪的,浑身不得劲儿,虽然每个人都对俺客客气气,但那么多人瞅着,跟瞅耍猴似的。” 陈小苗已经习惯待在自个儿的小天地里,守着自个儿的男人和娃。 “不喜欢?” “嗯。” “那往后这种场合,咱不参与。” “中!” 陈小苗立刻点头。 到了晚上,哄睡着陆阳交给月嫂,陆远和陈小苗来到芙蓉城中心广场闲逛,准备在夜市街吃吃买买。 自从生下儿子,陈小苗已经很久没彻彻底底全身心放松过。 难得出来一趟,本想敞开吃,可又担心影响母乳,本地味重火辣的食物都只敢浅尝辄止,只能吃些清淡甜口的。 跟着二人一起来的还有孙瑶。 孙瑶如今早把自己视作半个芙蓉城本地人,挽着陈小苗的胳膊,叽叽喳喳当起导游。 “嫂子,你尝尝这个油粑粑,外头脆里头糯,甜得很!” “嫂子,那家水果捞不要去,纯纯网红店,坑的就是外地游客!” 陈小苗手里捧着一杯刚榨的甘蔗汁,嘴里还嚼着刚出锅的梅菜扣肉饼,眼睛不够使,嘴巴也忙不过来。 陆远跟在两个女人后头,手里拎着陈小苗的外套和刚买的几样小零嘴,活像个跟班。 最后孙瑶逛得腿软,提议找个地方歇脚。 三人就近拐进一家咖啡店。 陈小苗心满意足地瘫在卡座里,继续啃着自己的小吃零嘴。 陆远目光则落在面前的孙瑶身上。 从夜市出来,这姑娘脸上的兴奋劲褪去,正拿着吸管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杯子里的冰块,明显有心事。 “你姐马上结婚,大喜的日子,怎么瞧着不太高兴?” 孙瑶动作停住。 “表哥,我跟你说实话……我不太喜欢那个周毅。” “为啥?”陈小苗听见这话抬起头,嘴里还塞着肉,含糊不清地问:“他……他对恁姐不好?” “那倒没有。”孙瑶摇摇头,“他对我姐挺好的,可好得有点……假。总感觉他做每件事都带着目的,不真心喜欢我姐。” 陆远闻言不由一乐:“别多想,你姐嫁给他,日子肯定能过得不错。” 周毅做事确实有目的。 比如今天他在剪彩台上的那番深情告白,说给孙瑜听,同样也是说给陆远听。 但他这人聪明,目的摆在明面上,反倒让人安心。 陆远也觉得周毅知道如何把婚姻经营得妥妥当当。 孙瑶还是噘着嘴,小声嘀咕:“他看我姐的时候,眼睛里都在算计。 他对我姐好,是因为我姐是你表妹,他对我好,也是因为我跟你的关系。 这种好,太不纯粹了。” “你姐心里有数就行。”陆远淡然:“周毅这种人,他要的是路,是资源。 只要你姐能给他当好这个门面,他就能把你姐当菩萨供着。 过日子,有时候这种明码标价的安稳,比虚无缥缈的喜欢更靠谱。” 孙瑶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不服气嘟囔。 “反正我以后,肯定要找个真心喜欢我的。” 她说着,目光在陆远和陈小苗之间转上一圈,乐呵呵地拍起马屁。 “就像哥你对嫂子这样!” 161进去了,等明天吧,抱歉 (本章完) 第165章 解开的心结 第165章 解开的心结 陆远抬手,对准孙瑶额头轻轻敲打。 “人小鬼大。” 他笑骂一句,随即又认真起来:“你姐结完婚,周毅那边生意铺开,往后估计没那么多工夫顾着你,你自个有啥打算?” 孙瑶满不在乎地一甩马尾辫:“我上个月光接广告就挣了小两万,饿不死……再说了,我都多大了,总不能真让我姐养一辈子吧。” 话虽说得硬气,但眉眼间还是藏不住落寞。 陆远端起咖啡抿上一口,慢悠悠劝道:“你不喜欢周毅归不喜欢,但别因为这个跟你姐生分了,她是你亲姐,多走动走动总没坏处。” 孙瑶闷闷“哦”上一声,拿吸管搅着杯子里的冰块,没再吭声。 一旁的陈小苗终于把最后一口梅菜扣肉饼咽下肚,心满意足地拍拍手。 从怀上阳阳到现在,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忌口的日子,可真把她给憋坏了。 今儿晚上算是开了个小小的荤,虽然辣的不敢碰,但光是这些甜甜糯糯的小吃,也足够让她幸福得冒泡。 “吃饱了?” “饱了饱了。” 陈小苗点点头,擦干净嘴开始催促:“俺们回去吧,俺估摸着阳阳这会儿该醒了,要找奶吃。” “急什么。”陆远靠在沙发背上,一点不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别老惦记着儿子不儿子的,玩开心再回去。” “那哪儿成啊……”陈小苗立马反驳,小声嘀咕起来:“阳阳认生,住酒店跟家里不一样,万一张姐哄不住,他哭得厉害咋办……俺这心里头不踏实。”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屁股底下跟长了钉子似的,坐不住了。 孙瑶在一旁静静地瞅着,心里忽空落落的。 等姐姐以后有了孩子,应该……也会是这副模样吧。 到那时候,自己就真成个外人了。 最终,陆远还是没能拗过孩他娘,没再多逛,开车返回酒店。 两天后元旦,孙瑜和周毅的婚礼在芙蓉城顶级五星酒店举行。 场面盛大,宾客云集,新郎周毅春风得意,新娘孙瑜一脸幸福。 婚礼结束,宾客散尽。 离开芙蓉城的前一天,陆远又陪着陈小苗上了一趟岳麓山,来到“第七十三军抗战阵亡将士”的公墓前。 冬日里松柏林苍翠,肃穆依旧。 “小谷哥,俺又来看恁,这回还带了娃。” 陈小苗在碑前站定,望着“忠义观”三个字呼出一口冷气,声音被山风吹得飘忽。 她转过身从陆远怀里接过儿子,重新面向石碑,眼圈微微泛红。 “恁瞅瞅,这是俺儿子,叫陆阳。 恁以前总跟俺画大饼,说等天下太平了,就带俺吃香的喝辣的。 现在天下是太平了,俺也嫁人了,还给俺男人生了个胖小子……恁要是还在,就是当舅舅的人哩。 恁是第二个看俺娃的,头一个是小树哥。 俺也想带儿子去看看师傅,可他老人家埋哪俺找不着哩,小芝下落俺又打听不到……” 陈小苗吸了吸鼻子,把心头涌上酸涩压下去,顺带陆阳稍稍举高,面对石碑方向。 “阳阳,跟舅舅打个招呼,让舅舅保佑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襁褓里的小陆阳像是听懂了娘的话,肉乎乎的小拳头在空中挥舞,发出一声响亮的“啊呜——” …… 次日,陆远和陈小苗便坐上了回江城的飞机。 到家一开门,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就“嗖”地窜出来,带着一阵兴奋的呜咽声,直直扑向陈小苗。 “哎唷,二百五!” 陈小苗怀里还抱着熟睡的陆阳,被它这么一扑,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幸好被身后陆远及时扶住。 “二百五,恁个憨货!” 重新见到自家狗子,陈小苗高兴归高兴,但护犊子的本能还是占了上风。 她腾不出手,抬起穿着雪地靴的脚,对准二百五狗屁股一踢。 “一边待着去,吓醒阳阳俺晚上拿恁下火锅!” 二百五委屈“嗷呜”一声,绕着陈小苗转圈圈,不敢再往前凑。 前按医生说法,小孩子前三个月最好不要接触宠物,所以前段时间二百五被陆远送去爷爷奶奶家,一直寄养到现在。 进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孙玉梅和陆建国。 王姨正陪着两位老人家说话,见他们回来,赶忙起身。 “爷爷,奶奶,你们怎么过来了?” 陆远换上拖鞋,略感意外。 孙玉梅回应:“我俩寻思着日子差不多了,把狗给你们送回来。” 陆建国立马接话:“咱俩这老胳膊老腿的,哪有力气天天遛这么大一条狗,费劲!还是你们自个养吧。” 二老一双眼睛从陈小苗进门开始,就没离开过她怀里的襁褓,微倾的身子和伸长的脖子,都暴露出内心的急切。 陈小苗主动抱着孩子走过去,把怀里的襁褓往上托了托,声音软软的:“爷爷,奶奶,你们受累帮忙抱抱。” 孙玉梅赶紧从陈小苗手里接过孩子,笑容得那叫一个灿烂。 陆阳似乎感觉到换了地方,扭扭小身子,哼唧两声,又沉沉睡去。 陈小苗悄悄退到一边,终于有空搭理被冷落的二百五。 她蹲下身,冲着狗子张开双臂。 “想俺了没?嗯?乖不乖,有没有拆家?” 二百五立马会意,嗷呜一声扑进她怀里,大脑袋一个劲儿地往她颈窝里拱。 “哎呀,咋又重哩……” 陈小苗嘴上嫌弃着,紧紧搂住狗子的脖子,咯咯地笑个不停。 陆远站在玄关,静静地瞅着眼前一幕。 爷爷奶奶围着小小的婴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欢喜和疼爱。 媳妇儿跟大狗滚作一团,笑得眉眼弯弯,无忧无虑。 陆远并不意外爷爷奶奶来看曾孙。 他真正惊讶的是,奶奶孙玉梅竟然会主动踏进这间屋子。 自从父母过世后,孙玉梅把那份思念和伤痛死死压在心底,选择彻底逃避。 陆远一度以为,这道坎,她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可今天,她竟然会主动上门。 陆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笑容释然。 能抚慰死亡伤痛的,只有新生命的降临…… (本章完) 第166章 二百五的忧愁 第166章 二百五的忧愁 二百五回家的第三天,这只蠢狗终于意识到,如今家里和过去已经大不相同。 首先,它得面临陈小苗制定的“人狗隔离”歧视性政策。 客厅里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一角用彩色的围栏圈出一块不小的地盘,里头是陆阳的专属游乐场。 小家伙刚喝完奶,精神头足得很,躺在柔软的垫子上,两只小胖腿使劲儿蹬着,嘴里“啊呜啊呜”地跟挂在头顶的摇铃叫板。 围栏外,隔着不到两米远,二百五趴在地上,狗脑袋枕着前爪,一双蓝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围栏里那个小不点儿。 好奇、不解……以及被剥夺了家庭地位的委屈。 如今它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女主人不让它上沙发,不让它进卧室,甚至连靠近那个小不点儿三米之内,都会收获一大比兜。 “二百五,恁往后挪挪,离俺娃远点!” 陈小苗从厨房出来,瞅见二百五那蠢蠢欲动的姿势,立马炸毛呵斥。 二百五委屈呜咽,不情不愿往后挪动半米。 陆远坐在沙发上翻着平板,闻言忍不住笑出声:“医生不是说了吗,等到儿子三个月,接触宠物没问题的。” 陈小苗一记眼刀飞过去:“恁笑啥笑?严肃点!” “二百五疫苗都打全了,王姨每天都给它梳毛擦爪子,干净得很。你把它当贼似的防着,它多伤心。” 陈小苗还是摇头,表情煞有介事。 “俺们大人皮糙肉厚的不怕,阳阳才多大点儿,嫩着哩。 恁瞅瞅,二百五牙尖嘴利,个头还跟个小牛犊子似的,没轻没重,万一不小心碰着阳阳……” 陆远知道陈小苗头回当娘难免紧张过度,也不跟她犟,只是顺着毛捋。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咱们多注意点。” 他嘴上应着,眼睛瞟向二百五。 二百五似乎意识到男主人在替自己说话,尾巴一个劲晃动,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哼唧”声,试图博取同情。 可惜陈小苗认定死理,陆远也无能为力。 下午,陆远在书房视频开会,陈小苗陪着儿子在客厅玩。 小陆阳到了钟点,小嘴一撇,酝酿着情绪准备开嗓。 陈小苗赶紧把他抱起来,熟门熟路地拍背哄着,往婴儿房走。 “哎呀,俺的乖宝,这是饿了还是困了呀……” 张姐迎上来,从陈小苗手里接过孩子。 “陈小姐,我来吧,估计是尿了,我给他换个尿布。” “中,那恁换吧,俺去冲奶粉。” 两人分工合作,配合默契。 客厅里暂时只剩下一条大狗。 二百五缓缓起身,视线被婴儿摇篮吸引。 它绕着摇篮转上两圈,用狗头开始思考。 忽然,它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哒哒哒”地跑回狗窝,从一堆玩具里精准地叼出自己最心爱的那根磨牙棒——一根已经被啃得坑坑洼洼、沾满了口水的牛皮骨。 这是它的宝贝,平时谁都不让碰。 它叼着这根“宝贝”,又“哒哒哒”地跑回摇篮边,前腿一搭,将半个身子都探进去。 二百五小心翼翼地将磨牙棒放在陆阳的小枕头旁。 做完这一切,它蹲坐在摇篮旁,像个忠诚的卫兵,尾巴在身后得意地扫来扫去。 不一会,卧室门重新打开。 陈小苗抱着喂饱喝足陆阳走出来,正想把孩子重新放回摇篮,一低头,脸色大变。 “啥玩意?!” 摇篮里赫然躺着一根黄乎乎、湿哒哒、散发着一股复杂气味的……骨头。 陈小苗目光瞬间锁定一旁罪魁祸首。 “二!百!五!” 惊天动地的怒吼响彻整个客厅。 二百五被吓得一哆嗦,尾巴瞬间夹紧,茫然地看着突然暴怒的女主人,像是在问。 咋!? 不喜欢俺送恁儿子的礼物吗? “等会俺再收拾恁!” 陈小苗从厨房里找来一把长柄的烧烤夹,小心翼翼地夹起牛皮骨,一脸嫌恶地丢进了垃圾桶。 二百五在一旁瞅着,大概是心疼自己宝贝被丢掉,喉咙里发出可怜巴巴的呜咽…… 他不明白自己精心挑选的见面礼,为什么会换来女主人的雷霆之怒。 它试探性地往前挪了两步,用它那简单的狗脑子思考着,是不是礼物不够贵重? “恁还敢过来!” 陈小苗柳眉倒竖,直接上手揪住二百五后颈的软肉,半拖半拽丢进阳台。 “外头待着!不准进屋!” 阳台的玻璃门“哐当”一声被拉上,二百五被彻底隔绝在外。 它趴在冰凉的地砖上,把大脑袋搁在前爪上,鼻尖紧紧贴着玻璃门,眼巴巴地瞅着屋里,可怜又委屈。 次日一早,陈小苗要去大学上课。 临走前,她又特意走到阳台门口,拉开一条缝,发出严肃警告。 “恁给俺老实待着,不准进来!听见没?!” 二百五气无力晃晃尾巴,低低呜咽,像是在保证自己一定听话。 陈小苗前脚刚走,陆远后脚打着哈欠走出卧室。 他先是去婴儿房瞅了瞅,张姐正抱着陆阳在窗边看风景。 小家伙刚睡醒,精神十足,看见陆远,立马咧开没牙的嘴,咿咿呀呀地伸出小手要抱。 “我来吧。”陆远从张姐手里接过儿子,熟练地掂了掂:“张姐,你去忙吧。” 抱着软乎乎的儿子,陆远走到客厅,拉开阳台玻璃门。 “二百五,过来。” 听到召唤,二百五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变得犹豫。 它看看陆远,又看看被女主人划为禁区的客厅地毯,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喉咙里发出“嘤嘤”的询问声。 陆远加重语气:“过来!” 二百五这才夹着尾巴爬进客厅。 陆远在地毯上坐下,拍拍自己面前位置。 “趴下!” 二百五立马乖乖趴好。 陆远将怀里陆阳扶起,轻轻靠在二百五宽阔厚实的脊背上。 一瞬间,二百五整个狗僵住,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四肢僵直,努力地想回头看看自己背上那个软乎乎的小东西,又不敢动弹分毫。 然而,它背上的“小包袱”却惬意得很。 小陆阳似乎很喜欢这个毛茸茸、暖烘烘的“靠枕”,两条小胖腿兴奋地蹬来蹬去,嘴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陆远拿出手机,对准一娃一狗,录下一段十几秒的视频发给陈小苗。 【陆远】:二百五弄脏摇篮,把自己当摇篮赔给你儿子。 陆远明白二百五的“好意”,也知道陈小苗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然干脆把二百五送走了事。 过了约莫一分钟,手机屏幕亮起。 是陈小苗的回信。 没有文字,没有表情包,只有一排沉默的省略号。 …… 下午,陈小苗回家比平时晚了半个多钟头。 她推开门时,二百五还趴在客厅地毯上,尽职尽责地充当着“狗肉靠垫”,陆远在一旁静静守着。 听见开门声,狗耳朵一抖,身体绷得更紧。 它小心翼翼偏过狗头,瞅见拎着书包站在玄关的女主人,尾巴飞快收拢,整个狗都散发着“我错了”、“我不敢动”的怂气。 下一秒,一块崭新的、带着浓郁肉香的牛骨磨牙棒,不偏不倚砸向它狗头,弹落在它面前。 二百五被砸得一懵,狗眼眨了眨,盯着面前这根比它那宝贝大上好几圈的新骨头,发出一声困惑。 “汪呜!?” (本章完) 第167章 徒弟和儿子 第167章 徒弟和儿子 寒假前的最后一天,唐雯难得大方一回,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攒了个局,把几个闺蜜都叫上。 “来来来,庆祝咱们熬过惨无人道的期末考试!”李彤咋咋呼呼地举起饮料杯。 几个人笑闹着碰杯,天南地北地闲聊起来,话题绕不开即将到来的春节假期。 “我妈早就给我买好票了,明天滚蛋回家。”张雨菲一脸向往。 “你呢小苗,啥时候走?”李彤撞撞陈小苗的胳膊。 “我?我家里人都在江城。”陈小苗小口吃着菜,老实回答。 “也对哦。”李彤点点头,又把矛头转向唐雯:“雯雯,你票买好没?” 唐雯摇摇头:“我不回家过年。” “为啥?” “我在沪城找了个兼职,从大年三十到初五,一天五百,还包吃住。” “我靠!一天五百?!”李彤眼睛瞪圆:“那六天不就3000了?” “你要想去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再问问。” “还是免了吧,不如回家多收两个红包……” 众人叽叽喳喳议论着,只有陈小苗没怎么说话。 饭局结束,陈小苗回到家,陆远正抱着陆阳坐在客厅地垫上。 她换好鞋,上前从陆远手里接过儿子,顺口说起饭桌上的事。 “俺估摸着,唐雯家里情况应该不怎么好……” “怎么,想帮她?” 陈小苗抱着儿子坐到陆远身边。 “俺就觉着……恁看,咱家现在也不缺啥,帮她一下,应该不麻烦吧?” “不麻烦。”陆远摇摇头,凑到儿子面前扮起鬼脸:“但没必要。” “为啥哩?” “朋友间帮忙不是赶着的事,她能凭自己本事挣钱,咱们又何必呢。” 陈小苗没再吭声,道理她其实心里明白。 但还是觉得唐雯一个姑娘家家,大过年的不回家,跑那么老远赚钱,怪让人心疼的…… “对了,跟你说个事儿,今年过年,咱们不在江城过。” “啊,去哪?” “首都。” “为啥哩?” “今年估计不少人要来给我‘拜年’,我躲不掉。” 陆远无奈叹气,继续道:“如果留在江城,小区里人来人往的,太扎眼,也烦。” 陈小苗对这些弯弯绕绕不感兴趣,她只关心实际问题:“那爷爷奶奶哩?” “奶奶课题前阵子出了成果,要去德国参加一个医学交流会,爷爷陪她一起。机票酒店我都安排好了,正好让他们在欧洲玩一圈。” “中,那恁安排就行。” 陈小苗放下心来,点点头。 在哪过年对她来说,其实没啥区别。 只要男人和娃在身边,哪儿都是家。 …… 腊月二十九,陆远一家三口,连带着二百五,乘坐私人飞机抵达首都。 大门前,五十好几的管家钱伯穿着深灰色中山装,含笑等候。 车门拉开,陆远率先下车。 钱伯立刻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先生。” 紧接着,陈小苗抱着裹得像个小粽子似的陆阳,也跟着下了车。 “夫人,新年好。”他再次躬身,态度恭敬却不显谄媚。 管家钱伯知道老板有家室,如今总算见到真人。 “新年好,新年好。” 陈小苗抱着孩子,被一句“夫人”喊得不大自在。 一行人走进屋子,钱伯自然地从陆远手里接过行李,又安排两个佣人过来帮忙。 “俺先带阳阳去屋里换个尿布。”陈小苗抱着娃先进了卧室。 客厅里,钱伯替陆远脱下大衣挂好,试探询问:“先生,夫人她……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习惯,或者饮食上有什么忌口吗?我好提前跟下面人交代一声。” 陆远轻声笑笑:“钱伯,随意点就行,她不挑食,有口热乎的就能吃得挺香。 另外,别一口一个‘夫人’,她听着会膈应。 叫她陈小姐,或者直接叫她小苗都行,家里其他人,你也交代一下。” “好的,先生。” 钱伯恭敬地应下。 临近中午,陆远和陈小苗来到餐厅吃饭。 “先生,陈小姐。” 钱伯站在一旁,姿态恰到好处:“年夜饭的厨师已经找好,今天先让他们团队试做几道家常菜,二位尝尝手艺,要是不合胃口,我再想办法调整。” 陆远一眼扫过去,一共四道菜。 一半是地道的豫菜,另一半则是湘菜。 陆远心里有数,钱伯这是下了功夫的。 陈小苗口音自不必多说。 自己老家鄂州口味混杂,南甜北咸东辣西酸,确实不好伺候。 钱伯应该是记下了他吃面时喜辣的偏好,便干脆请了临近省份的湘菜师傅。 陈小苗倒是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她注意力全被桌上那碗汤吸引。 “咦,这是胡辣汤?”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双眸发亮。 汤汁浓稠,麻、辣、咸、香,各种滋味在舌尖上层层递进,牛肉炖得酥烂,配上弹滑的面筋和爽口的木耳,一口下去,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 “中!” 陈小苗满足地喟叹一声,又埋头喝上一大口:“这汤可真得劲,比俺过去喝过的都香!” 陆远听得直乐。 好歹是拿年薪的厨子,熬出来的胡辣汤能不香吗…… 吃过午饭,陆远和陈小苗开车出门来到白静在首都的住处,接上徒弟吕嘉欣,还有妞妞和黄杰涛。 “师傅!师公!” 吕嘉欣一上车就欢快地打招呼,张口就学她师傅的中原雅音。 “俺师弟哩?” “在家睡觉,等会带恁回去瞅瞅。” “中!” 陆远发动车子,问道:“想去哪儿逛逛?” “故宫!” 吕嘉欣抢先回答,指指黄家兄妹:“杰涛哥哥和妞妞姐还是头回来首都,带他们去开开眼!” 陈小苗对准徒弟额头轻轻一敲,没好气道:“别替人家做决定!” 黄杰涛开口附和:“就听嘉欣的吧。” 初二一年的功夫,黄杰涛个子蹿高了不少,一身干净的羽绒服,瞧着精神,脸上笑容更是真切。 故宫师徒俩都去过不止一回,自然而然地当起导游。 “故宫又叫紫禁城,你们看这城墙的颜色,是紫红色的,‘紫’代表紫微星垣,是天上星星住的地方,皇帝自称天子,住的地方当然也要跟天上一样……” 吕嘉欣背着小手,摇头晃脑,拿自己刷短视频学到的知识点往外卖弄。 “俺再问你,这故宫布置风水有什么讲究。” 陈小苗乘机考起徒弟。 吕嘉欣一时面露难色。 “俺专程写给你的风水理论恁看了没?” “师傅,这不是寒假作业太多吗……” “哎,记好哩!” 陈小苗叹气,开始现场教:“恁看这宫殿的布局,中轴线分明,左右对称,这是讲究。 龙脉之气从景山那边过来,穿过神武门,沿着中轴线一直往南,贯穿整个皇城。皇帝坐在太和殿的龙椅上,正好就在这龙脉正气最旺的点上,能镇压国运。” 她指着大殿前丹陛上的石雕。 “恁再瞅,上头雕的是流云和九条龙,九是阳数里头最大的,叫九五至尊。 这地方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摆在哪,朝向哪,都有说法,不是瞎盖的。” 吕嘉欣听得一愣一愣,也不卖弄了,老老实实退到后头,当起听众。 从故宫出来,天色已近黄昏,众人陪同第一次来首都的黄家兄妹来到某知名老字号烤鸭店。 上桌后,陈小苗和妞妞吃得不亦乐乎。 相比之下,另外两个半大孩子就显得兴致缺缺。 黄杰涛依旧是那副老样子,腰背挺得笔直,筷子使得规规矩矩,每样东西都只夹一点点,细嚼慢咽,更像是在完成任务。 吕嘉欣则显得有些兴致缺缺,没什么胃口。 陆远看在眼里,放下筷子,随口问了句:“怎么了,不合胃口?” 黄杰涛连忙放下筷子,答道:“没有,我吃得差不多了。” 吕嘉欣没说话,只瘪瘪嘴。 “师公,”她忽然抬起头,看向陆远:“今年过年,我们是跟你们一块儿过吗?” 陆远点点头:“对,你爸初一才过来。” 吕嘉欣小脸垮塌,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迸出一股子怨气。 “哎……除了我刚生出来那年,他陪我们娘俩过了一次年三十,打那之后,年年都在黄崖村。 本还以为今年把我们接来首都,一家三口好好过个年呢,搞了半天还是白高兴一场!” 话里带着刺,酸溜溜的。 陆远听得哭笑不得。 吕磊有自己的家庭,白静和嘉欣的存在,终究是摆不上台面的事。 他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呢? 陈小苗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没太明白小徒弟为啥突然就不高兴。 在她看来,这烤鸭死贵死贵的,吃不完才是天大的事。 她麻利地拿起一张薄饼,摊在手心,用筷子抹匀甜面酱,铺上几根青翠的葱丝和黄瓜条,最后夹起两片泛鸭肉仔细卷好,递到吕嘉欣嘴边。 “吃个饭叽叽歪歪的,像啥样,张嘴!” 吕嘉欣下意识张开嘴,被塞个满口。 鸭肉的香气混着酱料的咸甜瞬间在嘴里爆开,腮帮子鼓鼓地嚼着。 咽下嘴里的东西,小丫头眼珠子一转,立马有了新主意。 “师傅,你们啥时候去黄崖村啊?” “估摸着初二或者初三吧,咋了?”陈小苗正忙着给妞妞卷下一个。 “带上我呗,我还没去过我亲爹的老家呢,想去瞅瞅。” 这话一出,陆远立马抬眼看过来,语气严肃。 “别给你爸瞎添乱!” 吕嘉欣被陆远瞪得缩起脖子,意识到这事没得商量。 只好不甘心地冲他吐吐舌头,埋头专心对付起眼前的烤鸭。 吃完饭,一行人回到住处。 钱伯已经备好热茶水果。 陈小苗把陆阳抱进出屋,小家伙刚醒,正好奇地打量四周陌生的人和环境。 不过好在处于熟悉的母亲怀抱,没怎么闹腾。 吕嘉欣颠颠儿地凑过来,伸出手指头想戳又不敢戳。 “来,恁瞅瞅恁师弟。” 陈小苗把儿子往徒弟面前送了送。 吕嘉欣探着脑袋仔细端详半天,忽然煞有介事地开口:“师傅……师弟这眼睛咋瞅着恁小哩? 一点不像你,也不像师公啊。” 陈小苗哭笑不得,抬手对准她脑门上轻弹:“去,咋说恁师弟哩!他还小,没长开!” 吕嘉欣捂着额头,煞有介事地长叹一口气,小大人似的感慨:“哎,我算是明白了,为啥人家独生子女都不想要二胎。 有了亲儿子,我这好不容易拜来的徒弟,地位就得往后稍稍了……” 一番话说得陈小苗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吕嘉欣见状,更是来劲,又追问道:“师傅,等师弟长大了,你教他算卦不?” “那肯定。”提到这个,陈小苗得意哼哼两声:“俺儿子这命数,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不学可惜了。” “那你可不兴偷手啊!”吕嘉欣立刻警惕起来,生怕自己被区别对待:“不能光教他不教我,把看家本事都留给亲儿子!” 陈小苗被她这副护食的小模样给气乐了 “恁先把俺教恁的《周易》乾坤坎离那几个卦象背熟了再说吧。一天到晚净想美事。” 一听要提背书,吕嘉欣立马蔫了,赶紧转移话题:“师公,二百五呢?俺咋没瞅见它?” “嗷呜……啊切!” 正在后院乱窜的二百五忽然一个哆嗦喷嚏,只觉大事不妙…… 晚上十点左右,白静开车过来接走三个孩子。 “师傅,明天见!” “明儿见。” 送走了几个孩子,偌大的宅子瞬间安静下来。 陆远回头见陈小苗抱着儿子,站在客厅中央,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 “咋了?” “没啥。” 陈小苗回过神,轻轻晃着怀里的陆阳:“就是觉着,家里还是人多热闹点。” 陆远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 “咱多生几个,往后会越来越热闹。” 陈小苗脸颊微红,轻轻“嗯”上一声。 给陆阳喂完奶,哄睡着后,二人回到卧室睡下。 陈小苗打着哈欠爬上床,钻进被窝,往陆远身边蹭了蹭。 “睡吧。” “嗯。” 短暂的沉默过后,陈小苗忽又开口。 “陆远。” “嗯?” “恁说,嘉欣那丫头,以后会咋样?” “她?” 陆远闭着眼睛,懒洋洋打起哈欠:“她比她妈拎得清,也比她爸活得明白,放心吧,吃不了亏。” “希望吧……” 为师为母,都是第一次,陈小苗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本章完) 第168章 大年初一的人情(上) 第168章 大年初一的人情(上) 大年三十,除夕,首都的天空难得见了点蓝。 陈小苗起了个大早,给陆阳喂完奶,顺带换上一身红彤彤的连体衣。 小家伙被裹得像个年画娃娃,躺在围栏里自个儿跟摇铃较劲。 临近中午,门铃响起,宅子总算迎来一波热闹。 白静领着三个孩子进门,吕嘉欣一马当先,嗓门洪亮。 “师傅!师公!新年好!” 她换了身大红裙,扎着高马尾,瞧着精神又利索,一进屋就四下里张望:“二百五呢?” 话音未落,刚从后院溜达进来的二百五耳朵一动,瞧见是这小煞星,夹着尾巴就想往回溜。 “站住!” 吕嘉欣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按住二百五脖颈。 二百五浑身一僵,认命地回过头,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吕嘉欣才不管它乐意不乐意,双手搂住狗头就是一顿猛搓,随后招呼妞妞带着二百五去到后院撒欢,黄杰涛跟在后头看着两妹妹。 白静留在客厅,看向陈小苗怀里的陆阳:“小苗挺会带孩子诶,小家伙精神头不错。” 陈小苗咧嘴笑笑:“刚睡醒,正有劲儿没处使哩,静姐你来抱抱。” 两个母亲自然而然交流起育儿心得,整个屋里最后只剩下陆远一个无聊的人。 整个年三十,有白静和几个孩子陪着一起,过得倒也不算清冷。 大年初一,陆远起了个大早。 来到书房,书桌上放着管家钱伯提前泡好的热茶,以及一份名单。 陆远端起热茶,顺手翻开第一页。 高建民,男,七十八岁,原首都大学历史系教授,已退休。 高建民出身书香门第,是当年陈树最得意的门生之一。 后来陈树因与外婆的“师生恋”风波被迫离职,高建民并未像其他人那样落井下石,但也选择了明哲保身,与恩师渐渐断了联系。 陆远的手指在“明哲保身”四个字上轻轻敲了敲。 作为外公的嫡系学生,那个年头想要明哲保身可不容易…… 这世上,多的是高建民这样的人。 算不上坏,也谈不上好,不过是芸芸众生里最普通的一员,在时代的洪流里,优先考虑的永远是自己和家人的生存。 陆远继续往下翻。 第二份资料的主角,姓董,是外婆的娘家人。 董君浩,外婆董莹华的哥哥,陆远得叫一声舅公。 当年外婆义无反顾嫁给陈树,家里上下都觉得脸面无光,几乎断绝往来。 直到后来陈树下海经商发了家,这份亲戚关系才又被重新捡了起来,几十年来,一直不远不近地处着。 …… 后面还有个五六人,都是今天有可能来给陆远拜年的对象。 大年初一,上午九点。 第一位客人准时按响门铃。 高建民独自一人前来,穿了身半旧的深蓝色呢子大衣,里头是板正的灰色毛衣,一头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高教授,新年好,你叫我小远就好。” 陆远亲自开门,态度不卑不亢。 高建民脸上笑意拘谨:“小远,新年好。” 他提着一个布袋,里面似乎是几本书,瞧着有些年头。 钱伯上前,试图接过他手里的布袋,高建民下意识攥紧,护到身后。 钱伯微笑着收回手,毫不尴尬,引着人往里走。 “高教授,请坐。” 陆远引他到待客的沙发坐下,钱伯奉上沏好的热茶。 高建民端起温热的茶杯,似乎在组织语言。 陈小苗抱着陆阳,悄悄坐到远一些的单人沙发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半晌,高建民终于开口:“我今天来,是……是受一些老同事,老朋友的委托,想跟你谈谈老师他的学术遗稿。” 他将一直抱在怀里的布袋打开,小心翼翼地取出几本用牛皮纸包好的书册,推到陆远面前的茶几上。 “老师当年在学术上的成就,我辈至今难以望其项背。只是后来……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很多珍贵的手稿和研究资料都没发挥作用。 我们做学生的,一直引以为憾。” 第169章 大年初一的人情(下) 第169章 大年初一的人情(下) 门铃再次响起。 钱伯看一眼门禁屏幕,低声禀报:“先生,是董家的人。” 陆远点点头:“请他们进来吧。” 这次来的不是一个,而是三个人。 为首的是位年近七旬的老者,头发白,但精神矍铄,穿着件簇新的黑色中式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 他身形微胖,面带三分笑,正是外婆的兄长,董君浩。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身板敦实,一身名牌休闲装,手腕上明晃晃的金表颇为扎眼。 董君浩的独子,董志强。 董志强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包装得里胡哨,跟在高建民那朴素的布袋子比起来,显得格外隆重。 身后还跟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他的小儿子董鸿。 瞧着十七八岁的年纪,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被宠溺出来的骄纵,对周遭的一切只觉漫不经心。 “小远呐,舅公可算见着你了!” 人刚进玄关,董君浩便朗声开口,热情得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至亲。 陆远迎上前,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舅公,舅舅……新年好,外面冷,快请进。” 他的视线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董君浩身上,态度客气,却也仅限于客气。 “哎,好好好!” 董君浩上来,想拍陆远的肩膀,手抬到一半,似乎又觉得不妥,转而握住陆远的手,用力晃晃。 “长得真俊,像你妈,也像你外婆年轻那会儿!” 陈小苗抱着孩子,站在不远处。 她能感觉到,这家人的气场,跟刚才那位高教授截然不同。 如果说高建民是带着愧疚来讨人情,那这一家子,则像是理所当然地来认亲。 “爸,您先进去坐,东西我来拿。” 董志强将手里的礼品递给迎上来的佣人,一面冲陆远笑道:“小远,我是你志强舅舅,这是我儿子董鸿,你们年轻人多亲近亲近。” 董鸿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冲陆远扯扯嘴角,喊上一声表哥,算是打过招呼。 钱伯引着三人在主位沙发坐下,奉上热茶。 董君浩大马金刀地坐下,目光落在陈小苗和她怀里的孩子身上,笑呵呵地问:“这位是……?” “我爱人,陈小苗。这是我儿子,陆阳。”陆远简单介绍。 “哦哟,重孙都有啦!” 董君浩一拍大腿,脸上的笑意更深:“好事,好事啊!我们董家,算是开枝散叶了!” 他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微妙。 陆远姓陆,他儿子也姓陆,跟董家哪扯得上关系? 董志强似乎也觉得父亲说话不妥,连忙打圆场:“爸,您瞧您,一高兴就说胡话。小远,你别介意,老爷子就是看着娃娃高兴。” 他又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个礼盒,起身递向陈小苗:“妹子,初次见面,一点心意。” 陈小苗抱着孩子,求助似的看向陆远。 陆远冲她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陈小苗这才伸手接过,小声道了句:“谢谢舅舅。” 寒暄过后,董君浩呷了口茶,开始忆苦思甜。 “说起来,你外婆当年,可是我们家最受宠的闺女。人长得漂亮,书也读得好,多少人上门提亲,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可惜啊,她性子倔,为了你外公,跟家里闹翻,好些年不来往。” 他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惋惜:“后来你妈出生,关系才缓和些。 我记得岚岚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头‘舅舅、舅舅’地叫,机灵得跟个小猴儿似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沉浸在往事里。 陆远静静听着,不插话,也不接茬,只偶尔端起茶杯,目光落在氤氲的热气之后,让人看不清情绪。 陈小苗抱着似乎要哭奶的陆阳,悄悄起身,冲陆远递了个眼色,先回了卧室。 眼看气氛渐渐冷下来,董志强终于坐不住了,清清嗓子,把话题往正事上引。 “小远啊,你看,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外婆是我亲姑姑,你妈是我亲表妹。过去那些年,是咱们走动得少了,这不对,以后得常来往。”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瞒你说,舅舅我呢,自己开了个小公司,搞点土建工程,这几年行情不好,生意难做啊……” 来了。 陆远放下茶杯,抬眼看向他,神情平静:“舅舅有话不妨直说。” 被陆远一盯,董志强反倒有些不自在,搓搓手,干笑道:“是这样……最近xx市里有个新区的基建项目,体量不小,我呢,也想去试试。 可我公司规模不大,资质差了点,第一轮筛选都过不去。 我就琢磨着,姑父生前人脉广,你现在接了他的班,能不能试试帮忙?” 陆远没急着开口,给董志强面前那只空了一半的茶盏续上水,动作不急不缓,水流悄然无声。 “舅舅。”陆远放下茶壶,终于抬眼看他,目光平静无波:“外公生前做生意,最看重两样东西,一个是规矩,一个是能力。” 董志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你说的这个项目,体量不小,牵扯的方方面面肯定很复杂。” 陆远继续道,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刚接手外公遗产,很多东西都还在学,是个外行。 冒然替你插手,坏了规矩不说,万一出现纰漏,反而会把你害得更惨。” 董志强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事怕是要黄。 他干笑两声,还想再争取:“小远,话不是这么说。这不就是家里人互相帮衬嘛,哪里谈得上规矩不规矩的。 再说了,能力方面你放心,你舅舅我干这行十几年了,经验还是有的……” “行了。” 老头子开口打断儿子,声音沉闷,不见了刚进门时的热情。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小远刚接手家业,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他站起身,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陆远身上,话里有话:“你外婆可惜啊,走得早……” 说罢,他也不等陆远回应,冲儿子和孙子摆摆手:“走吧,别耽误小远过年。” 董志强赶忙起身,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小远,我们先走了,以后常联系。”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董鸿,跟着站起来,自始至终都低头划拉着手机,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陆远客气地将人送到玄关:“舅公,舅舅,慢走。” 钱伯领着佣人将那堆里胡哨的礼品原封不动地送回董志强的车上,整个过程安静而高效。 车门关上,引擎声远去,偌大的宅子又恢复宁静。 陆远回到客厅,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安抚好儿子睡下的陈小苗重新回到客厅。 “走了?” “走了。” “俺瞅着,他们好像不高兴。”陈小苗不解地问:“陆远,刚才那个高教授,恁不是答应帮忙问问吗? 咋到这家亲戚,恁就一口回绝了哩?” 在她朴素的观念里,亲戚总比外人要更亲近些。 陆远转过头,耐心解释道:“不一样。高教授的孙子,是凭自己本事考过了专业课和语言,只是在导师名额上遇到了坎。 我能做的,是帮他问问,给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至于最后能不能成,还得看他自己。这叫‘推一把’。” 他顿了顿,语气沉下来。 “可董家不同。他们是想让我利用外公的关系,去拿一个他们资质根本不够的项目。 这不是‘推一把’,是‘拔苗助长’,甚至可以说是‘走后门’。 工程上的事,动辄就是几千万上亿的资金,真出了事,谁来负责?到时候,他们拍拍屁股走了,烂摊子还得我来收。” 陈小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俺明白了,一个是凭本事吃饭,一个是想发黑心财。”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陆远欣慰地笑笑,还是自家媳妇通透。 不一会,送客出门的钱伯返回,步履无声。 “先生。” “怎么了?” 钱伯手里托着一个丝绒小盒,双手递到陆远面前。 “先生,刚才董老先生临上车前,把这个交给我,说是……说是老夫人临终前留下的。”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块玉佩。 玉佩是质地上乘的和田白玉,雕成了并蒂莲的模样,样式有些老旧,但常年佩戴,玉身被养得温润通透,边缘有些许磨损痕迹。 陆远认得这块玉佩,外婆为数不多的照片里,她一直贴身戴着。 钱伯低声补充道:“董先生说,这是老夫人给娘家的念想。” 一个念想,代表一次开口机会。 过去,是向陈树开口,如今换成了他陆远。 陆远“啪”的一声合上盒子,将它丢在茶几上。 他千算万算,算到了董家会来要好处,也准备好了应对的说辞,却没算到,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外婆,在人生的最后,还是给娘家留下这样一条后路。 一份无法用规矩和能力来衡量的、沉甸甸的人情。 陈小苗看着自家男人脸上毫不掩饰的疲惫,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紧。 她不懂什么商业项目,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但她看得分明,也看得心疼。 今大年初一,自家男人好像很累很累…… (本章完) 第170章 准备回家 第170章 准备回家 大年初一结束忙碌。 初二,陆远和陈小苗又陪着黄家兄妹以及吕嘉欣在首都逛上半天,几个半大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初三,陆远和陈小苗回到黄崖村栖真观上香。 …… 春节假期如同白驹过隙,转眼即逝。 到了初五左右,首都的机关单位、公司企业陆续开工,城市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与忙碌。 这天下午,陆远刚把儿子哄睡,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吕磊打来的。 “老板,没打扰你吧?” 电话那头,吕磊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 “没有,吕哥,正闲着呢。” 陆远走到阳台,关上玻璃门:“有事?” 吕磊感慨道:“嘉欣在首都这几天,多谢你和陈小姐照顾……” “应该的,嘉欣现在毕竟是小苗徒弟,这聪明孩子也招人喜欢。” “哈哈,她要是听见你这么夸,尾巴得翘到天上去。” 吕磊笑上几声,话锋一转,语气也认真起来。 “另外有关高建民高教授……你让我打听的事,我找了几个在英国教育界的朋友问了问。 剑桥那位导师,确实是因为突发的个人健康问题,临时取消了今年所有的国际生招收名额。 所以,这事跟高教授孙子本身的能力没关系,纯粹是运气不好。” 陆远静静听着。 “我那个朋友路子野,帮忙联系了同在剑桥的另一位同行,研究方向高度重合。 对方看了高教授孙子的资料,评价很高,很感兴趣,已经答应给他一个线上面试的机会。 我估摸着,只要那孩子面试时正常发挥,别出什么幺蛾子,这事基本八九不离十。” “辛苦吕叔。” “谈不上辛苦。” 吕磊笑了笑:“说起来……高建民虽然当年有私心,但如今能牵头把陈老的遗稿整理出版,也算是功德一件。 我帮这个忙,就当替陈老谢谢他,了却一桩心愿。” 一句话,便将这份人情从陆远身上摘下来,揽到自己身上。 人情世故,吕磊拿捏得炉火纯青。 陆远心中了然,笑道:“都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挂了电话,陆远没有立刻回屋,在阳台上站立许久。 高建民的事,算是有了一个体面的解决方案。 这笔交易,划算。 人情往来的本质,是价值交换。 陆远愿意帮高教授,前提是他能为外公陈树的学术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让外公陈树的大名,能在国内历史学术圈流芳百世。 这是价值。 可另一件事…… 陆远转身回到书房,拉开书桌的抽屉。 那枚属于外婆的玉佩,正静静地躺在丝绒垫上,温润依旧。 可陆远看着它,心里却泛不起半点温情。 所谓的董家亲戚,那个自称“舅公”的老人,登门拜访时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 张口闭口就是血脉亲情,字里行间却全是“你应该帮我”。 真以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舅公”名头,能在他陆远这里换来什么? 要饭,都端着一副自己是主家的架子。 可笑。 陆远面无表情地关上抽屉,眼不见为净。 …… 与此同时,卧室里。 陈小苗正和还徒弟吕嘉欣视频电话。 屏幕里,小丫头满脸“生无可恋”。 背景是她的书桌,上面堆满寒假作业。 “师傅——”吕嘉欣有气无力地哀嚎:“俺的命好苦啊,寒假作业做不完哩!” 陈小苗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育儿书,看得津津有味,闻言眼皮都懒得抬。 “恁的命苦啥哩?有学上,有饭吃,不用挨饿受冻,比俺那时候强上天了。” “那不一样嘛!” 吕嘉欣把脸凑到镜头前,挤眉弄眼:“师傅,你啥时候再教我点真本事啊?就是那种……掐指一算,就能算出开学老师会不会抽查我作业!” “邪门歪道,不成!” 陈小苗一口回绝。 “可是读书好难啊……” 吕嘉欣垮下小脸,随即眼珠一转,又有了新主意:“师傅,要不你教我画符吧! 我瞅着电影里演的,画个‘学业进步符’往枕头底下一塞,第二天就成学霸了!” 陈小苗被小姑娘天马行空的想法给气乐了。 “恁咋不画个‘黄金万两符’,往恁爸兜里塞哩?” 她没好气地怼回去:“赶紧写恁的作业去!《周易》乾坤两卦背熟了没?啥时候背熟了,啥时候再来跟俺提画符的事!” 一听要检查背书,吕嘉欣立马蔫了。 “师傅……我这儿信号不好,有点卡……我先挂了啊,明天再给您请安!” 她手忙脚乱地找着借口,飞快地挂断视频。 陈小苗把手机往床头一放,忍不住摇头失笑。 吕嘉欣这丫头,心思活泛,就是不知道未来能不能用在正道上。 忽得房门“咔哒”一声轻响,陆远走进来。 “跟嘉欣聊完了?” “嗯,那丫头,一天到晚净想些歪门邪道,不好好念书。” 陈小苗嘴上数落着,眼角眉梢却带着笑意。 陆远到床边坐下,习惯性地捏了捏眉心。 陈小苗挪到男人身后,给他按摩起太阳穴:“咋哩?瞅着恁从过年那天起,就一直不得劲……是不是那些人,又来为难恁?” “算不上为难。”陆远抓住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低声道:“就是觉得……累。” 一个字,道尽了这几日的周旋与疲惫。 陈小苗能够理解陆远。 逃荒的时候,是身子累。 如今在首都这大宅子里,是心里累。 “俺也觉着累。”她小声咕哝:“跟那些人说话,弯弯绕绕的,比俺在后院翻地都费劲。 还有那饭,恁看那厨子做的,样是多,可吃来吃去,还没俺自个儿烙的馍吃着舒坦。” “那咱不待了,回江城?” 陆远顺势提议。 “中!” 陈小苗眼睛一亮,立马来了精神:“啥时候走?俺瞅着初七初八就是好日子,宜出行!” 她掰着指头,煞有介事地算着,那股子急切想回家的劲儿,让陆远嘴角的笑意更深。 “就听你的,过了初七,咱们动身回家。” (本章完) 第171章 喊妈妈 第171章 喊妈妈 初七一进家门,二百五就撒了欢,在客厅里疯跑打转。 陈小苗脱下厚重的大衣,长舒一口气,抱着儿子坐到熟悉的沙发上,整个人松弛下来。 “还是家里舒坦。” 在首都那几天,吃穿用度都是顶尖的,有管家有佣人伺候着,可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哪哪都别扭。 陆远把行李箱立在玄关,走过来揉揉她头发,也不多话。 下午,家里迎来新年第一波客人。 赵强手拎些许土特产,身后跟着抱女儿的齐莉莉,一家三口喜气洋洋地上门拜年。 “远子,弟妹,新年好啊!”赵强嗓门洪亮,快步进屋。 “茉莉,快叫干爹干娘。”齐莉莉把怀里裹成粉色小球的女儿放到地上,往前送了送。 一岁半的赵茉莉已经能稳稳当当走路。 小丫头生得玉雪可爱,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像极了齐莉莉。 她眨巴着眼,看看陆远,随后转向陈小苗,奶声奶气喊:“干……干娘……” “哎哟,俺的乖闺女!” 陈小苗心都快化了,弯腰抱起孩子,对准她软乎乎的脸蛋亲上一口:“咱茉莉瞧着就聪明!” 闻言,齐莉莉长叹口气:“聪明啥呀,别提了,最近我都快愁死了。” “愁啥哩?” 陈小苗抱着小茉莉,不解发问。 齐莉莉示意陈小苗把孩子放下,自己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毛绒兔子。 赵茉莉一被放到地毯上,视线立刻被不远处沙发上的一个卡通猫咪抱枕吸引,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一把抱住,就不撒手了。 “茉莉,看妈妈这儿。” 齐莉莉拿着毛绒兔子,在女儿面前晃了晃。 小姑娘像是没听见,一头扎进猫咪抱枕柔软的肚子里,专心致志地用小手抠着抱枕上的刺绣眼睛,对身后母亲的呼唤充耳不闻。 齐莉莉绕到她面前,蹲下身,把脸凑到她跟前:“茉莉,看妈妈,抬头看妈妈。” 赵茉莉依旧像没听见,小手固执地摆弄着那个抱枕,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完全没有寻常孩子该有的眼神交流。 客厅里的气氛,随着小姑娘的沉默,渐渐有些凝滞。 齐莉莉直起身,满脸忧愁:“你瞅瞅,这孩子都一岁半了,除了被人抱在怀里,教一句她学一句,其他时候你跟她说话,她就跟听不见一样。 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反应慢。 就喜欢自个儿闷头玩,给她一个东西,能抠饬大半天,从来不跟大人互动。 吃饭也得追着喂,不然她能把一碗饭玩到凉透……” 陈小苗看着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小身影,心里也跟着揪了一下。 她也是第一次当妈,只能捡好听的安慰:“莉莉,恁别着急,娃还小哩,可能就是开窍晚点,慢慢来。” “茉莉!” 齐莉莉不甘心,又提高声音喊上一声。 地毯上的小人儿依旧毫无反应。 “小苗,我现在真有点担心,我家这闺女,她会不会是……” “是啥是!” 一旁沉默半天的赵强突然出声打断,语气生硬:“自个儿吓唬自个儿,闺女好着呢!就是性子沉静,不爱搭理人罢了!” 陆远拍拍赵强肩膀,放缓了声音:“你们也别急,等过完年,我安排一下,带咱闺女去做个全面的认知检查,让专家看看。 说不定咱闺女就是个小天才,脑子里想的事跟咱们不一样呢。” 他这话半是安慰半是调侃,总算让齐莉莉紧绷的神经松快了些。 正说着,卧室里忽然传来一声模糊的啼哭,紧接着,一个清晰又短暂的音节飘了出来。 “唔……ma……ma……” 陆远和陈小苗猛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奇。 “俺刚才……是不是听见阳阳说话了?”陈小苗不敢置信地问。 “好像是。” 二人连忙冲进卧室,摇篮里的小陆阳已经睁开眼,小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陈小苗俯下身,凑到儿子面前,柔声哄着:“阳阳,乖,再喊一声,喊妈妈。” 陆阳一双大眼睛盯着母亲,小嘴巴努力地动了动,又一声清晰的呼唤脱口而出。 “ma……妈!” “哎!” 陈小苗笑得合不拢嘴,一把将儿子从摇篮里抱起来。 赵强和齐莉莉也凑了过来,看着陈小苗怀里那个咿呀学语的小家伙,满脸都是惊叹。 “我靠,弟妹,阳阳这才半岁,能开口说话了?” “瞎喊哩,瞎喊哩……” 陈小苗嘴上谦虚,可当了妈,那点得意的心思藏都藏不住,脸上挂着憨笑。 她干脆把陆阳抱回客厅,小心翼翼放在赵茉莉身旁。 “来,阳阳,跟你茉莉姐姐玩儿。” 原本专心致志抠抱枕的赵茉莉,似乎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停下手里的动作,慢慢转过头。 当她看到身边比自己小一圈的婴儿时,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忽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呀……呀呀……” 她丢开怀里抱了半天的猫咪抱枕,手脚并用地爬到陆阳旁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小心地碰了碰陆阳的脸蛋。 陆阳也不怕生,被她一碰,反而咯咯地笑起来。 “嘿,这小没良心的!”赵强吃醋似的,酸溜溜地嘟囔:“她亲爹亲妈站跟前半天,她理都不理,看见你家儿子,倒乐得跟什么似的。” 陆远看着两个凑在一起的小脑袋,也跟着笑起来:“这不挺好?说明咱儿子闺女有缘分。” 儿子白嫖兄弟闺女这种事,想想都开心。 齐莉莉慢慢蹲下身,小声询问:“茉莉……茉莉,你喜欢弟弟,是不是?” 赵茉莉难得对母亲的问话产生反应,她重重地点点头,小手依旧搭在陆阳身上,像是护着自己的宝贝。 这个点头,给齐莉莉打上一剂强心针,让她长舒一口气。 至少证明女儿并未朝着她担忧的方向发展,且能听懂自己的话。 “小苗,以后能让茉莉多来找阳阳玩吗?我瞅着她跟阳阳在一块儿,好像显得正常一点。” “有啥不能的!”陈小苗一口应下:“随时来,俺随时欢迎!娃儿嘛,就得多跟娃儿凑堆玩,玩着玩着,啥都好了!” 在她朴素的认知里,孩子的毛病,多半是闷出来的。 陆远跟着补充:“小苗说得对,让孩子多接触是好事,不过年后还是给咱闺女安排个检查,求个心安。 不管结果如何,总得知道根源在哪,才好对症下药。” 赵强点点头,认可下陆远的安排。 只要闺女能好,让他干啥都行。 赵强一家离开时,赵茉莉是哭着被抱上车的。 小丫头死死扒着车门,眼巴巴地望着被陈小苗抱在怀里的陆阳,小嘴瘪着,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这是她第一次,因为“分离”而表现出如此激烈的情绪。 齐莉莉抱着女儿,又是心疼又是欣慰,不住地哄着:“乖,茉莉不哭,咱们明天……明天还来找弟弟玩,好不好?” 直到车子开远,那细细的哭声才听不见。 陈小苗抱着儿子,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叫啥事哩……” 她低头,用脸颊蹭了蹭陆阳温热的脑门:“恁个小东西,还成别人家的药引子了。” 陆阳像是听懂了夸奖,在她怀里手舞足蹈,嘴里又发出“ma-ma”的模糊音节。 “哎,俺的乖儿。” 陈小苗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本章完) 第172章 别人的家务事 第172章 别人的家务事 初十,陆远让吕鑫安排了江城最好的儿童心理医生,大伙儿陪着齐莉莉两口子,带赵茉莉去做了个评估。 医生仔仔细细地观察、问询了大半天,最后给出的结论让齐莉莉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孩子问题不大,智力发育也正常,不用过分焦虑。她这种情况,更偏向于高需求和高敏感的性格特质,对外界信息的处理方式跟普通孩子不太一样,所以显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多给她一些耐心和安全感,引导她跟同龄人接触,如果到三岁还是这样,再考虑进行系统的干预治疗。” 有了专家的这番话,赵强两口子总算踏实下来。 自那以后,齐莉莉几乎天天都往陆远家跑。 赵茉莉这小丫头也怪,在自己家闷葫芦似的,一到陈小苗这瞧见陆阳,立马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会主动把自己的玩具分享给还只会抓握的陆阳,会学着大人的模样,嘴里“啊啊”地给陆阳“讲故事”,甚至在陆阳哭闹时,比谁都着急,绕着摇篮打转转。 两个小家伙凑在一块儿,一个咿咿呀呀,一个咯咯直笑,画面和谐得不得了。 日子一晃而过,眼瞅着陈小苗寒假即将结束。 这天下午,宋佳打来电话。 “亲爱的苗,出来吃饭,佳姐请你!” 陈小苗正陪着俩孩子在地毯上玩,闻言有些犹豫:“俺走不开哩,阳阳跟茉莉都在家。” “莉莉不是在你那儿吗?还有月嫂,你怕啥?赶紧的,有正事跟你谈!” 宋佳的语气急迫。 陈小苗拗不过她,只好应下,跟齐莉莉和月嫂交代了几句,换了身衣裳出门。 m5在宋佳律师事务所大门前停下。 几个月不见,律所门口那块磕掉一角的破木牌子,总算换成了锃光瓦亮的亚克力招牌,黑底金字,在午后的阳光下瞧着还真有几分唬人的架势。 车刚停稳,宋佳就跟个门童似的,一路小跑过来,殷勤地拉开车门。 “陈总!您来啦!快请进!” 陈小苗被她这副德行弄得哭笑不得,抬脚下车:“宋佳姐,恁干啥哩这是。” “你可是我的大金主,我的衣食父母,必须伺候好!” 宋佳大言不惭,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脸上堆满谄媚的笑。 陈小苗懒得搭理她,径直走进律所。 里头还是老样子,几张半旧不新的办公桌,一台瞧着随时会罢工的打印机,除了比之前干净整洁些,依旧透着一股子穷酸气。 陈小苗在唯一的待客沙发上坐下:“不是说吃饭哩,去哪儿吃?” 宋佳从桌上拿起两份菜单,递到她面前:“咱现在就这条件,附近炒菜馆子口味还行,对付一口得了。 当然,你要是良心发现,想请我这个劳苦功高,替你完成合同的大律师下馆子,我绝对不拦着。” 陈小苗对吃食从不挑剔,闻言摆摆手:“俺不讲究,恁找俺到底啥事嘞?” “嘿嘿。” 宋佳搓搓手,在陈小苗面前坐下,开始八卦:“我这儿啊,年后接了个咨询,这事儿……跟你们家还有点关系。” 一听这话,陈小苗立马警惕起来,下意识打断她:“宋佳姐,恁们当律师的,不是说不能随便透露客户的隐私吗?” “哎呀,那行,我不说了。” 宋佳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一摊,作势就要打住。 “……” 陈小苗一时给噎住了,不上不下的,心里头跟猫抓似的。 宋佳瞧着她那憋屈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逗你玩呢!我还没正式接她的案子,顶多算个意向客户,不算违规。 你要是真想听呢……”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冲陈小苗挑挑眉。 陈小苗认命叹口气:“中,等会儿去吃海底捞,俺请客。”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又让你破费!” 宋佳嘴上客气着,脸上迸发出算计得逞的笑容。 在陈小苗鄙夷的目光中,她清了清嗓子,总算进入正题。 “来找我的这个人,叫高蓉,就是住你楼上那位。” 陈小苗闻言一惊。 因为常去陆远家串门,宋佳偶尔也见过高蓉几回,更没少听陈小苗私下里吐槽这个女人的奇葩事迹。 “她?她找恁干啥?” “还能干嘛,”宋佳撇撇嘴:“找我咨询离婚的事儿呗,什么抚养权啊,财产分割啊,问得那叫一个细致。” “离婚?!”陈小苗更诧异了:“她要跟郑大哥离婚?” 这消息实在有些突然。 她记得清清楚楚,就在大前天,高蓉还和郑智峰一块儿,带着女儿下楼来给他们家拜年。 当时一家三口瞧着和和美美的,郑智峰抱着女儿,高蓉挽着他胳膊,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任谁看了都得夸一句郎才女貌,家庭幸福。 尤其那个叫郑青桐的小姑娘,跟赵茉莉同年同月同日生,可俩孩子一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赵茉莉还只会说些简单的词儿,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那郑青桐,刚满一岁半,已经能说不少完整的短句。 进门的时候,她就脆生生地喊“叔叔好,阿姨好”,一点不怕生。 大人逗她,她就咯咯地笑,反应机灵得很。 陈小苗给她拿,她还会先看看她妈,得到允许后才伸出小手,奶声奶气地说“谢谢阿姨”。 那份聪明伶俐,那份乖巧懂事,简直跟她那个咋咋呼呼、自私自利的妈判若两人。 虽然看着郑青桐心里还是不舒坦,觉得像自己冤家。 可陈小苗却不得不承认,这闺女可真是招人喜欢,完美避开了她妈身上所有的缺点。 这才过去几天,怎么就要闹离婚了?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 宋佳摇摇头,端起保温杯灌上一口,润润嗓子,开始专业分析:“我看她那架势,纯粹就是来摸底的,也没提什么具体的时间表。 很多细节,她也只是问,没往深了说。” “啥意思哩?”陈小苗听得云里雾里。 “意思就是,她压根就没想现在离。 她这是在为以后做准备,提前把法律条文、财产分割的门道都给摸清楚了,做到心中有数。” 宋佳顿了顿,继续道:“你想啊,她现在离,能分到多少? 郑智峰的公司虽然赚钱,但很大一部分都是婚前财产,法院就算判,也分不到伤筋动骨的大头。 她现在要做的,是继续当她的郑太太,等! 等郑智峰赚更多的钱,等那些钱变成夫妻共同财产,等孩子再大一点,抚养权对她更有利的时候……到时候再发难,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宋佳的语气平淡,却听得陈小苗心里一阵发毛。 她朴素的认知里,两口子过日子,合得来就过,合不来就散,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算计。 “她这是……在蛰伏?” 陈小苗想了半天,憋出个词。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宋佳打了个响指:“蛰伏,然后徐徐图之,毕竟看郑智峰那架势,应该还挺能赚的。 这么个会下金蛋的鸡,不得等养肥了再杀?” 陈小苗抿着嘴,半天没说话。 她想起郑智峰那张总是透着疲惫的脸,想起他提起女儿时眼底藏不住的父爱,心里头莫名有点堵得慌。 “恁……恁找俺来,就为了说这个?”她闷闷地问。 “对啊。”宋佳点点头。 “这是别人家的家事,跟俺们家有啥关系哩?” 陈小苗皱起眉头:“俺也不可能跑去跟郑大哥多嘴啊。”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多嘴,”宋佳理所当然地道:“我就是跟你通个气,让你心里有个数。 毕竟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以后万一有什么事,你也别傻乎乎地掺和进去。” 说完,她眼巴巴地看着陈小苗,话锋一转。 “那……海底捞……” 陈小苗这才反应过来,说了半天,这女人最终目的还是为吃顿好的。 估计是律所生意不好,天天吃吃苍蝇馆子,给她馋坏了。 陈小苗叹口气,从沙发上站起身。 “走吧。” “好嘞!” 宋佳瞬间喜笑颜开,抓起包就要往外走。 陈小苗看着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没好气地补充了一句。 “不许点太贵的!” …… 海底捞。 锅内热气蒸腾,红油汤底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宋佳吃得满头大汗,嘴唇油光锃亮,一边往自己碗里捞着刚烫熟的毛肚,一边含糊不清地指挥:“苗!再给我下份虾滑!那个,那个肥牛也再来一盘!” 陈小苗慢条斯理地涮着碗里的青菜叶子,瞧着她那饿死鬼投胎的吃相,忍不住提醒:“恁慢点吃,没人跟恁抢。” “那不行,你难得大方一回,我必须得吃回本!” 宋佳理直气壮,又夹起一大筷子肉塞进嘴里,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 陈小苗无奈地摇摇头,没再搭理她。 一顿饭,宋佳几乎包揽了桌上九成的战斗力,最后瘫在椅子上,摸着滚圆的肚皮,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舒坦!” 陈小苗看着账单上那个不算小的数字,心疼得直抽抽。 这女人,嘴皮子利索,宰起朋友来也是半点不含糊。 “行了,吃也吃了,俺得回去了。” 陈小苗起身去结了账,拎起车钥匙。 “别急啊陈总。” 宋佳跟在后头,意犹未尽地咂咂嘴:“下次啥时候再请客?我最近看上了一家日料,听说他们家的金枪鱼大腹……” 陈小苗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加快了脚步。 “想都别想!” m5在车流中平稳行驶,陈小苗握着方向盘,心思却有些飘忽。 宋佳那番话,像块石头似的,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口。 蛰伏、徐徐图之、养肥了再杀…… 这些词从宋佳嘴里说出来,带着律师特有的冷静和残酷,却让陈小苗听得浑身不自在。 她想象不出,一个当妈的,怎么能把自个的丈夫和婚姻当成一笔生意。 一笔需要长线投资、等待最佳时机抛售的生意。 郑大哥那张疲惫的脸,还有他抱着女儿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陈小苗停好车,拎着包走向电梯间。 正想着事,电梯门“叮”一声滑开,里头站着的人让她心头一跳。 说曹操,曹操就到。 郑智峰一手牵着女儿郑青桐,一手拎着一袋零食。 男人眼下的乌青比过往更重了,衬衫领口皱巴巴的,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只有在看向女儿时,眼里才透出点光亮。 “郑大哥。”陈小苗走进电梯,勉强挤出个笑。 “是弟妹啊。”郑智峰也冲她点点头,声音沙哑。 “阿姨好。” 他身边的郑青桐仰起小脸,声音清脆地打招呼。 小姑娘今天穿着一身粉色的公主裙,扎着两个羊角辫,瞧着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你好,青桐……” 陈小苗应了声,视线在小姑娘脸上飞快地扫过,心里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劲儿又冒了出来。 小家伙明明可爱又聪明,礼貌又懂事,可自己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爽呢? 电梯里一片寂静,只有指示灯在单调地跳动。 陈小苗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包带,脑子里天人交战。 要不要提醒他一句? 哪怕就一句,“郑大哥,恁多留个心眼”,也算是尽了邻居的情分。 可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一个外人,凭什么去指点人家的夫妻关系? 万一弄巧成拙,反倒惹一身骚。 “叮——” 电梯抵达陆远家所在的楼层,门应声滑开。 陈小苗心里一团乱麻,抬脚走了出去。 就在她迈出电梯的瞬间,那股冲动再次涌上心头。她猛地转过身,张了张嘴,想喊住那个男人。 “郑大……” “哥”字还没出口,厚重的金属门已经带着“嗡”的一声轻响,缓缓合拢,将她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隔绝在外。 电梯指示灯上的数字,毫不停留地继续向上攀升。 陈小苗站在门口,怔了半晌,最终还是颓然地叹了口气。 陆远过去说得没错,走到今天,也是他郑智峰自找的。 总之,人各有命…… 这几天外面,只能4000 明天回家,应该能正常更新…… (本章完) 第173章 笨小孩 第173章 笨小孩 转眼寒假结束,吕嘉欣和妞妞从首都返回江城准备开学。 白静暂时留在首都,送吕嘉欣和妞妞开学报到的任务,自然落到陆远和陈小苗头上。 另外初三的黄杰涛也留在了首都。 上期末,进步神速的黄杰涛已经是全校前十。 他班主任告诉白静,孩子数学物理的天赋都很不错,过去在乡镇学校没怎么挖掘,现在努努力,很有可能走强基,或者竞赛渠道上大学。 所以过年时白静和陆远商量,干脆直接安排黄杰涛留在首都上学,日后基本保底清北二选一。 白静没回来就是为操心黄杰涛高中学校,以及辅导老师的事。 正月十六,乍暖还寒。 小学门口车水马龙,来来往往全是送孩子上学的家长。 后座上,吕嘉欣背着崭新的书包,小脸皱成一团,对着车窗唉声叹气,活像个被贬离京的失意文人。 “哎……为何美好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人生,就是一场身不由己的奔波啊。” 陈小苗从副驾上回过头,瞅着她这副模样,没好气地开口。 “恁个小丫头片子,搁这儿跟俺拽什么酸词儿,赶紧下车,再磨叽就迟到哩,恁师傅不也得开学。” “师傅,我们不一样。” 吕嘉欣一脸沉痛地摇摇头。 “一想到接下来这几个月,又要被关在应试教育的笼子里,我就觉着这人生啊没啥盼头。 身不由己,都是身不由己啊……” 说完,她推开车门,迈着沉重的步伐跳下车,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冲车里的人挥挥手。 表情悲壮,仿佛此去经年,再会无期。 陆远被她这戏精样逗得直摇头。 另一侧的妞妞则迟迟没有下车,双手紧紧攥着书包带子。 陆远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放缓声音:“妞妞,是不是有啥话想问?” 黄灵淑抬起头望向陆远,欲言又止:“我……” “想哥哥了?” 陆远替她说出来。 如果不算那个还在牢里的父亲,哥哥黄杰涛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妞妞重重点头,眼圈微微泛红。 “放心吧。”陆远温声安抚:“往后放长假,哥哥都会从首都回来看你,或者咱们去首都找他玩也一样。” 陆远的承诺像一颗定心丸,让妞妞神情稍稍放松。 她鼓起勇气问:“哥哥他为啥要留在首都呀,江城的学校不好吗?” 陆远一时语塞。 他该怎么跟一个二年级的小女孩解释,什么叫教育资源,什么叫人生规划,什么叫为了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就在他斟酌词句的时候,刚走没两步的吕嘉欣探进半个脑袋。 “这你就不懂了吧! 杰涛哥以后是要当大科学家的,首都有全国最厉害的老师,他得去那儿学最厉害的本事!” 妞妞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满是惊喜地追问:“真的吗?” “那可不!” 吕嘉欣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我妈亲口跟我说的,还能有假? 以后杰涛哥哥造出来的火箭,说不定还送我们飞到月亮上找嫦娥呢!” 这个解释简单、直接,又充满童话色彩,瞬间驱散妞妞心头所有的阴霾。 她小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那……那我也要当科学家,我也要去首都!” “那不行。”吕嘉欣一口回绝。 “为啥?”妞妞不解。 “因为你太笨啦!” 吕嘉欣理直气壮地指出:“而且你还不爱喝牛奶,脑子跟不上,当不了科学家的。” 陈小苗听得脑门青筋直跳,反手对着吕嘉欣的后脑勺就是轻轻一巴掌。 “咋跟恁姐姐说话哩!” “哎哟!” 吕嘉欣捂着脑袋,委屈地瘪瘪嘴,冲师傅吐了吐舌头,这才不情不愿地跑进学校。 车里,妞妞却把吕嘉欣那句玩笑话当了真。 她攥紧小拳头,眼神无比坚定地看着前排的陈小苗和陆远。 “喝牛奶真的能变聪明吗?” 陆远还没来得及开口,妞妞就自己下了结论,郑重其事地宣布。 “那我以后天天喝,我要喝两大杯!我也要变聪明,跟哥哥一样!” 陆远听得哭笑不得。 这两个丫头,压根就不是一个段位…… 陆远重新发动车子,汇入早高峰的车流。 陈小苗心里还在琢磨刚才的事:“孩他爹……恁说咱是不是也该给阳阳多喝点牛奶?” 陆远咧嘴笑笑:“怎么,你徒弟胡扯你也信?你不是都给咱儿子算过了,担心啥。” “俺就是随口一问……” “你好好一个道士,不要迷信科学。” “倒也是。” 陈小苗想了想,觉得自家男人说得在理:“俺儿半岁就能喊娘,以后指定差不了。” 回到家,月嫂正照看着陆阳和赵茉莉玩积木。 瞧见二人回来,月嫂起身打了声招呼。 “张姐,恁先去歇会儿。” 陈小苗摆摆手,示意自己来照顾孩子。 地毯上的赵茉莉听到动静,回过头,乌溜溜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慢吞吞、一字一顿地喊:“干……爹……干……娘……” “哎,俺的乖闺女。” 陆远走过去,弯腰将赵茉莉抱起,习惯性地捏捏她的小鼻子:“想干爹了没?” 赵茉莉在他怀里,只是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瞅着他,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无意义音节,小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再没有更多回应。 这几天长时间相处下来,陆远和陈小苗心里也渐渐摸到了几分齐莉莉的愁根儿。 这丫头除了几个简单词,基本学不会四个字以上的。 大多数时候,都像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小闷葫芦。 虽说有专家的保证,可这孩子的表现,确实跟寻常孩子差着一大截。 陆远抱着怀里的小人儿,朝陈小苗提议:“要不……你给茉莉算算,看看是咋回事?” 陈小苗摇摇头:“茉莉周岁那天俺就算过了,这娃儿命好着哩,以后是享清福的命,不愁吃穿,有人疼有人爱……” “就不能算点别的?”陆远追问:“比如这脑子,到底灵不灵光。” 陈小苗叹口气,面露无奈:“俺道行浅,算不出来那些,又不是次次都有祖师爷在后头推一把的。” 陆远怀里的赵茉莉待得久了,似乎有些不耐烦,开始“咿咿呀呀”地挣扎起来,小身子使劲往地毯的方向倾,小手直直地伸向陆阳。 “好好好,找弟弟玩,找弟弟玩。” 陆远赶紧把她放回地毯上,让她挨着陆阳坐好。 说也奇怪,一回到陆阳身边,小丫头立马眉开眼笑,小心翼翼地去摸陆阳的脸蛋,嘴里发出满足的“呀呀”声。 陆远蹲下身,盯着凑在一块儿的两个小不点,心里头直犯嘀咕。 这闺女,往后……不会真是个傻憨憨吧? (本章完) 第174章 聪明小孩 第174章 聪明小孩 时间这东西,在孩子身上最不经混。 一眨眼的工夫,陆阳就满周岁了。 当初那个只会躺在摇篮里咿咿呀呀的小肉团,如今已经能扶着沙发,迈着两条小短腿满屋子溜达,嘴里时不时蹦出几个清晰的词。 另外两岁的赵茉莉的变化也挺明显。 虽然话依旧不多,偶尔还会对着空气发呆,闷头抠东西……但好歹能说些连贯的短句子,瞧着总归像个正常孩子。 儿子的周岁宴,陆远没有大操大办,只请了几个熟人和爷爷奶奶来家里,凑在一起吃顿便饭,图个热闹。 饭后便是重头戏——抓周。 陈小苗在地毯上铺上一块大红布,摆满一堆东西。 笔、书、算盘……都是老传统里的物件。 陆远也往上添了几样,一个精致的挖掘机小模型,还是他读土木专业送的。 陈小苗瞅着那堆现代化的玩意儿,嘴里咕哝着,又往里放上一面黄铜八卦镜。 “来,俺的乖儿,快来抓一个!” 陈小苗把白白胖胖的陆阳放到红布中央,满眼期待。 小陆阳坐在那儿,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扫视着周围一圈里胡哨物件,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对周遭大人的鼓动充耳不闻,慢悠悠地在红布上爬了一圈,小鼻子一耸一耸的,像是在闻什么。 最后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陆阳径直爬向那面黄铜八卦镜,一把抱进怀里。 “哎哟!” 陈小苗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将儿子连同镜子一块抱进怀里,笑得合不拢嘴。 “俺的乖乖,不愧是俺儿子!” 她在那张胖乎乎的小脸上亲了又亲,那股子发自内心的得意劲儿,藏都藏不住。 陆远瞧着孩他娘那副喜不自胜的模样,没多话。 等众人的注意力都从这事儿上挪开,他才悄悄走过去,拿起那面被陆阳丢在一旁的八卦镜。 他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没什么特别之处。 可当他把镜子凑到鼻尖下时,一股淡淡奶味钻进鼻腔。 陆远哭笑不得。 好家伙,当娘的盘外招都用上了? 真想让自己儿子继承栖真观,当个道士? 抓完阄,客人陆续告辞,唯独赵强一家子留到最后。 原因无他,赵茉莉死活不肯走,小手紧紧攥着陆阳的衣角,嘴里翻来覆去就是“弟弟……玩……不走……”几个词,谁劝都没用,眼看着就要掉金豆豆。 “得,就让她再玩会儿吧。” 赵强拿自家闺女没辙,无奈地摊摊手。 齐莉莉也只好由着她,两个孩子被放回地毯上,旁边堆着前几天刚买的新积木。 起初,大人们还在客厅沙发上聊着日常琐事。 可聊着聊着,所有人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地毯上两个小家伙吸引过去。 那套积木的主题是城市交通,有各种形状的建筑模块和车辆。 才一岁的陆阳,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赵茉莉。 他小手拿起一块蓝色的长条积木,又指了指旁边的两块白色方块,嘴里发出清晰的音节。 “茉莉……拿……这个。” 赵茉莉像得了圣旨,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把那两块白色方块递到陆阳面前。 陆阳接过积木,熟练地将蓝色长条架在两块白色方块上,一个简易的“桥”就搭好了。 紧接着,他又指着一块红顶的积木,对赵茉莉道:“这……这!” 赵茉莉便听话地把那块代表医院的积木,稳稳当当地摆在他指定的位置。 接下来是警局、学校、消防站…… 整个过程,陆阳思路清晰,指挥若定。 他只用看一眼旁边的说明图,清楚地知道每块积木代表什么,应该放在哪里才能构成合理的城市布局。 而两岁半的赵茉莉,则成了他最忠实的副手,陆阳指哪她打哪,配合得天衣无缝,小脸上满是参与其中的快乐。 客厅里,几个大人看得瞠目结舌。 “我靠……”赵强发出一声惊叹:“远子,你家这小子……他这才一岁啊!他咋知道哪个是医院哪个是学校的?” 齐莉莉同样满脸不可思议,转向陈小苗虚心求教:“小苗,你平时都怎么带孩子的?也太聪明了吧!” “还好啦,还好啦……” 陈小苗嘴上谦虚着,脸上只一个劲憨笑,当妈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俺也没咋教,就他自个儿瞎琢磨哩。” 一岁的陆阳,表现确实远超同龄人。 不仅能稳稳当当走路,连辅助用的学步车都没怎么碰过,词汇量也大得惊人,已经能用简单的句子表达自己的想法。 比如饿了,他会直接跑到陈小苗跟前,拽着她的裤腿喊:“妈妈,饿饿,要neinei。” 不小心摔倒了,也能准确地指着磕到的膝盖说“疼”,而不是像别的孩子那样只会嚎啕大哭。 没多会儿,在陆阳的“总设计师”规划下,一套错落有致的积木城市拔地而起。 “呀!” 大功告成,赵茉莉高兴得直拍手,她兴奋地走到陆阳身边,搂住陆阳的脖子,对准脸蛋“吧唧”就是一口。 “哈哈哈哈哈!” 在场大人皆是哈哈大笑。 陆远起了逗弄的心思,笑着问茉莉:“茉莉,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跟阳阳弟弟一块儿玩啊?” 赵茉莉正高兴着,闻言用力点着小脑袋,边拍手边断断续续地回答。 “阳阳……喜欢……一起玩!” 陆远趁热打铁,循循善诱:“那你以后,就一直跟阳阳在一起,好不好呀?” “好!” 赵茉莉想也不想就应下来,高兴得直接从地毯上蹦起来,在原地一跳一跳的,嘴里念叨。 “我……和阳阳……在一起!” 那副傻乎乎的、天真烂漫的模样,又引来一阵大笑。 赵强看着自家这颗“小白菜”,无奈摇头,笑着叹气:“完了,我这闺女……算是白养了,还没长大呢,心就向着别人家小子了。” 话虽这么说,眼底却全是宠溺的笑意。 陆阳也跟着咯咯地笑起来,顺带伸脚,将一旁零散积木往远处踢了踢。 正好让不停蹦跳赵茉莉躲过一劫,否则刚才一脚踩上去,少说也得摔个屁股墩儿。 大人都忙着拿两孩子开玩笑,唯独陆远瞧在眼里,心思微动。 夜深了。 赵强一家三口总算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陈小苗哼着小曲儿走进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很快传来。 卧室里,陆远把儿子抱在怀里,开启了父子俩的“悄悄话”时间。 他捏捏儿子软乎乎的脸蛋,压低声音。 “阳阳,告诉爸爸,你喜欢茉莉姐姐吗?” 陆阳点了点头,小嘴巴里吐出两个字——“喜欢。” 陆远继续问:“那你……会不会觉得茉莉姐姐有点笨?” 这个问题,让一岁的小陆阳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他歪着小脑袋,大眼睛眨了眨,然后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了指浴室的方向,努力组织着语言,断断续续开口。 “妈妈……笨笨……爸爸……喜欢。” “噗——” 陆远瞪大眼睛看着怀里的儿子。 惊奇、好笑、荒谬……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化作一声压抑不住的低笑。 这小兔崽子! 他好不容易止住笑,转而从床头柜上拿过白天那面被儿子“选中”的八卦镜。 “那你告诉爸爸,这个你喜欢吗?” 陆阳瞅眼镜子,果断摇头。 “不喜欢?”陆远纳闷:“那你为什么要拿它?” 陆阳先是指了指陆远手里的八卦镜。 “拿……” 接着又一次指向浴室 “妈妈……” 最后,他咧开小嘴,吐出最后一个词。 “开心。” 陆远脸上笑容凝固,心头惊涛骇浪。 自己儿子才一岁,竟然已经知道,在抓周时选择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东西。 不是因为好奇,不是因为巧合,而是因为他知道,这个选择能让妈妈开心? 虽然陈小苗早早给陆远打过预防针,让他对自己儿子的“聪明”有过心理准备。 可眼下这表现,已经不是“聪明”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自己儿子,会不会太妖孽了点? (本章完) 第175章 再提娃娃亲 第175章 再提娃娃亲 浴室里的水声停歇,陈小苗裹着浴巾出来,瞧见陆远还醒着,直挺挺地坐在床边盯着摇篮里睡熟的儿子,跟中邪似的。 “孩他爹,恁咋还不睡哩?” 她走过去,伸手在陆远眼前晃晃。 陆远像是被惊醒,猛地回过神,视线落回陈小苗身上。 “没……没事。” 他总不能说,咱那刚满周岁的儿子,好像已经把你这亲妈研究透了。 “妈妈……笨笨……爸爸……喜欢。” 好小子,不仅知道他妈笨,还知道他爹喜欢他妈的笨。 这是一岁孩子能有的逻辑思维吗? 第二天一早,陈小苗在厨房给陆阳蒸鸡蛋羹,陆远顶着俩黑眼圈,跟个游魂似的飘到客厅。 小陆阳已经醒了,正扶着沙发围栏,有模有样地踱步。 他看见陆远,停下脚步,张开双臂奶声奶气地喊上一句:“爸……爸……” 陆远弯腰抱起儿子,心里还在琢磨昨晚的事,决定再试试儿子。 他记得陆阳最喜欢一个会唱歌的蓝色小象玩偶,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找那个小象。 陆远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当着儿子的面,把那个蓝色小象拿起来,放到了旁边一米多高的置物架顶层,一个孩子绝对够不着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他放下陆阳,退后两步,喊话道:“阳阳,把小象拿给爸爸好不好?” 小家伙仰着头,望着那个遥不可及的蓝色小象,没哭也没闹,甚至没再看陆远一眼。 突然,他看到王姨正拿着一根长长的静电掸子在打扫够不着的窗户,豁然开朗。 他踱步走到拖把旁,尝试将长长的拖把拿起来。 奈何幼儿的身体还是有所限制,让他根本拿不起拖把。 尝试几次后,他最终还是放弃,转而将目光转向趴在阳台上休息的二百五。 陆阳走过去,不停拍打狗脑袋,直到二百五睁眼,又指了指向高处的小象,嘴里咿咿呀呀。 “狗狗……去……狗狗……” 二百五嗷呜一声,冲过去直立起身体,将小象叼到陆阳跟前。 陆阳捡起小象,笑呵呵转回递给陆远:“爸爸……给……爸爸!” 陆远抱起儿子,表情哭笑不得,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儿子聪明当然是好事。 但老话说得好,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不知道会不会是一把双刃剑…… 吃完早饭,赵强再次打来电话,说茉莉又哭着闹着要找陆阳。 “行,正好咱们带孩子一起出去晒晒太阳。” 陆远瞅一眼正在给儿子喂饭的陈小苗,点头答应下来。 赵强在那头叹气:“让茉莉跟阳阳多待待,我发现那丫头现在一天见不着阳阳,就跟丢了魂似的,饭都少吃半碗。” 挂了电话,陆远心里泛起嘀咕。 他现在严重怀疑,赵茉莉之所以跟陆阳在一块儿就显得“正常”,不是因为陆阳有什么魔力,而是因为陆阳不动声色地“向下兼容”着茉莉。 小家伙不是在陪玩,他是在“带练”。 十点左右,两家人约在郊区某生态公园见面。 一见面,赵茉莉就跟个小尾巴似的黏上陆阳。 无论陆阳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小手里攥着自己最喜欢的草莓卡贴,她自己脸上贴了一个,非要拿另一个往陆阳脸上贴。 陆阳一脸抗拒地躲开,赵茉莉却不依不饶。 “好朋友……一起贴……” 眼看小姑娘像是要瘪嘴,陆远正准备上前解围,却见陆阳主动凑过去,让赵茉莉把卡贴贴到自己脸上。 下一秒,赵茉莉破涕为笑。 赵强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嘿,你瞧瞧,现在就知道哄人了,这小子以后指定是个会疼媳妇的。” 陆远没吱声。 疼人? 这哪是疼人,这分明是精准的情绪安抚和事态管理。 他看得清楚,陆阳一开始是真嫌弃那张里胡哨的卡贴,估计是觉得贴在脸上不舒服。 可在赵茉莉情绪即将崩溃的前一秒,他瞬间做出最优解——牺牲自己暂时的“面子”,换取一旁的“和谐稳定”。 孩他娘倒是没想那么多,乐呵呵地看着俩孩子脸贴脸,掏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两家人找了块临湖的平坦草地,铺开巨大的野餐垫。 赵强从后备箱里吭哧吭哧地往下搬烧烤架和一堆食材,嘴里还吹着牛:“远子,瞧好了,今儿让你见识见识你强哥我手艺,当年在部队里,炊事班都比不过我!” 陆远拎着个装满饮料零食的保温箱,跟在他后头,懒得搭理。 另一边,陈小苗和齐莉莉看着两个小不点在草坪上活动。 赵茉莉跑得跌跌撞撞,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嘴里“呀呀”地喊着,一个没留神,脚下被草根绊了一下,摔个嘴啃泥。 她也不哭,立马起身冲陆阳咯咯直笑。 “你瞅瞅,你瞅瞅。” 齐莉莉用胳膊肘碰碰陈小苗,语气里满是惊奇:“也就是你家阳阳,能让她多动一动,平日在家,老是自己闷着。” 陈小苗点头表示:“小孩子吗,就得凑一块儿热闹。” “可不一样。” 齐莉莉摇摇头,视线一直没离开那俩孩子。 “我家茉莉,打小就闷,话也说得晚。 医生说没事,可当妈的总归是揪着心。 唯独跟你家阳阳在一块儿,她才活泛得像个正常孩子,话也多,也爱笑。” 她说着,忽然转过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议:“小苗,要不……咱真给他们订个娃娃亲得了? 省得我这颗当妈的心天天悬着,以后茉莉嫁到你家去,有阳阳看着,我跟她爸也能彻底放心。” 陈小苗闻言一愣。 她本来就打心眼儿里喜欢赵茉莉这闺女,虽然瞧着是憨了点,可长得白净漂亮,性子也乖巧,最重要的是,自家儿子喜欢跟她玩。 “中嘞!” 陈小苗一拍大腿,立马应承下来:“俺瞧着茉莉这闺女就欢喜,又俊俏又听话,配俺儿正好! 恁放心,往后她要是真成了俺家儿媳妇,俺指定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陈小苗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斩钉截铁,仿佛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 (本章完) 第176章 唐雯的奋斗 第176章 唐雯的奋斗 陆阳一周岁,陈小苗也转眼到大二开学。 因为陆阳断了母乳,陈小苗相对轻松了点。 下课后偶尔还能跟几个同学搓一顿,更不用再忌口,愈发像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国庆长假前夕,四人照例在学校外头的小饭馆聚餐。 饭馆是新开的,主打一个江湖菜,装修得古色古香,墙上还挂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字画。 “小苗,你家阳阳会走路了没?我侄子一岁半了才会走,愁死我哥了。” 李彤夹了块毛血旺,辣得直吸气。 她和张雨菲对陈小苗的“特殊情况”早已经知晓,还老撺掇陈小苗把儿子带学校来,给她们抱抱。 “早会走了,现在满屋子乱窜,我家狗都撵不上他。” 说起儿子,陈小苗眉眼都带着笑。 “国庆有啥安排没?”张雨菲喝上一口冰镇酸梅汤,主动提议:“我跟李彤打算去芙蓉城旅游……小苗,小雯,一起呗?” 唐雯闻言摇摇头,擦擦嘴:“你们去吧,我还得兼职,面试都过了。” “又兼职?” 李彤夸张感慨:“唐雯你真是个赚钱机器,天生劳碌命。” 唐雯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没办法,穷啊。” 一旁陈小苗回答更是干脆利落:“我也去不成,得在家带娃。” “又带娃。” 张雨菲撑着下巴,好奇追问:“小苗,我们一直想问,当妈到底是啥感觉?是不是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天天累得跟狗似的,完全没有自己生活。” 李彤也凑过来:“对对对,快跟我们说说,让我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陈小苗认真地想了想。 她没看过张雨菲说的电视剧,也想不出什么高深的词儿。 脑子里闪过的,是小时候在道观后山,跟着师傅开垦菜地的画面。 “咋说哩……” 她想了个朴素的比喻:“就跟种地差不多。 你得着块地,种下个种子,你也不晓得它将来长出来是个萝卜还是个人参。 天天给它浇水、除草,盼着它好。 有时候它蔫巴了,你急得睡不着;有时候它就冒个新芽,你能乐呵大半天。 养娃,大概就是守着自个儿那块地,又愁又欢喜。” 饭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李彤和张雨菲互相看看,一脸迷茫。 她们可没种过地,根本不明白种地的辛劳。 唯有唐雯低下头,嘴里嚼着饭菜,神情若有所思。 一顿饭结束,陈小苗照旧当起免费司机。 把李彤和张雨菲送到高铁站,又重新开回学校。 “小雯。”陈小苗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冷不丁开口:“你每次放假都去干活,有攒下不少钱吧?” 唐雯不好意思笑笑:“还好,东拼西凑的,差不多快一万了。” “一万,恁真厉害!”陈小苗惊叹出声:“恁攒这钱干啥用哩?买新手机?还是买好看衣裳?” 上大学后,陈小苗对大学生的消费观已经有所了解,知道他们大多数人都攒不下钱。 阳光透过车窗,在唐雯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沉默片刻,轻声道:“不是跟你提过嘛,我想考研。 我们学校没优势,只有考个好点的学校,日后才有出路。 这钱是我准备考研的基金……如果考上了,也是读研的学费。 我家里条件一般,供不起我读太久的书。” 说完她长呼一口气,面带微笑。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早,才大二,未来八字没一撇呢!” 陈小苗在校门口停下车,扭头瞧着唐雯,感觉那瘦瘦小小的身板里,似乎藏着用不尽的力气。 送完唐雯,陈小苗回到家。 一开门,二百五摇头摆尾扑上来,热情得能把人拱个跟头。 陆阳正坐在地毯上,面前摆着一套绿绿的字母积木。 月嫂张姐在一旁,手里拿着卡片,正耐心地教他。 “阳阳,这个是‘a’,apple的‘a’……” 陆阳抬起脑袋,瞅见进门的陈小苗,眼睛一亮,小手一伸,奶声奶气地喊:“妈妈……抱……” 陈小苗走过去,把自家香喷喷的小肉团子抱进怀里。 “俺的乖儿,想娘没?” 陆阳搂着母亲脖子,嘴里发出满足的“嗯嗯”声。 “回来了?” 陆远从书房里出来,手里端着杯水。 “嗯。” 陈小苗抱着儿子,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张姐,恁先去吃饭吧,俺来看他。” 等月嫂进了厨房,陆远才坐到陈小苗身边,伸手逗弄起儿子。 “难得你放国庆假,要不咱们一家三口,找个地方转转?” “算了吧,孩他爹。” 陈小苗摇头拒绝:“哪哪儿都是人,挤得慌……再说了,阳阳还这么小,经不起折腾,在家待着挺好。” “行,听你的。” 陆远笑笑,没多坚持。 其实陈小苗说的问题对于如今的他们一家来说,都不是问题。 简单来说,钱都能解决。 不过孩他娘不想出门,自己也没必要多劝。 …… 时光在悠闲中悄然滑走,转眼便到长假最后一天。 午后阳光正好,陈小苗刚给陆阳喂完奶,把他放地毯上自个儿玩,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她随手划开接听,顺便按下免提,腾出手去收拾茶几上的奶瓶。 “喂,恁找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严肃的男声,带着公事公办的口吻:“你好,请问是陈小苗女士吗?” “俺是,咋啦?” “这里是城西派出所,我们想跟你核实一下,你是否认识一位叫唐雯的女士?” “唐雯?” 陈小苗心里一咯噔。 “认识,她是俺同学!警官,她出啥事哩?” “她涉嫌故意伤人,目前正被拘留,她在紧急联系人一栏填写的是你的信息,如果你方便的话,麻烦过来一趟。” 故意伤人? 陈小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唐雯那温和的脾气,怎么会故意伤人? 电话已经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一直旁边陆远放下手里平板,主动开口。 “要不我陪你走一趟。” “哦……” 陈小苗处理这种事毫无经验,顺从地点点头。 “律师那边,是我让周勤过来,还是你联系宋佳?” “俺……俺找宋佳吧。” 陈小苗六神无主,下意识地选了更熟悉的人。 陆远点点头,转身去卧室换衣服。 陈小苗深吸几口气,这才勉强定下神,拨通了宋佳的电话。 …… 城西派出所。 来来往往的民警步履匆匆,接待大厅的联排座椅上,零零散散坐着几个神情各异的人。 陈小苗抱着手臂,坐立不安地在门口来回踱步。 陆远则安静地站在她身旁,目光沉静地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没多会儿,宋佳的二手大众稳稳停在派出所门口,穿着正装的她风风火火地走下车。 和陈小苗简单沟通过后,宋佳径直走向值班台,跟民警开始交涉。 她的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条理分明,时不时蹦出几个陈小苗听不懂的法律术语。 几分钟后,一名年轻的民警领着她往里走,陆远和陈小苗被拦在外面。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陈小苗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掌心,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各种可能。 她实在想不通,唐雯怎么会动手伤人?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那扇门终于再次打开。 宋佳走在前面,脸色有些凝重。 唐雯跟在她身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神情恍惚,脸色苍白。 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小雯!” 陈小苗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她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恁没事吧?他们有没有难为恁?” 唐雯抬起头,看到陈小苗焦急的脸,嘴唇哆嗦着,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 “小苗……对不起……我……我给你添麻烦了……” “净说傻话哩!”陈小苗心里一酸,伸手帮她擦掉眼泪:“人没事就好,到底咋回事啊?” 宋佳示意众人先离开:“出去再说,我已经办好取保候审。” 四人走出派出所,坐进陆远车里。 唐雯缩在后座的角落,肩膀一抽一抽地哭。 陈小苗挨着她坐着,手足无措,不清楚来龙去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最终还是宋佳打破沉默。 “唐小姐国庆期间给餐厅打零工,今天结工资,老板找各种理由克扣,说好一千五块,最后只肯给五百。” “五百!这么黑?” “唐小姐不肯,就跟老板理论。争执过程中,那个老板说话很难听,什么‘穷鬼’、‘乡巴佬’都骂出来了。” 说到这,宋佳顿了顿,看一眼仍在发抖的唐雯,才继续道:“最后,那个老板骂了一句……说,‘你妈是死了吗?这么没教养’。 然后唐小姐就失控了,顺手抄起一个陶瓷餐盘,直接砸在老板的头上。 老板头皮被划开一道口子,不算深,送去医院缝了三针。 接着餐厅的人报了警,就成现在这样。” 唐雯终于抬起头,泪眼婆娑,声音嘶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可我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 她是农村家庭,八岁时母亲当她面吞服农药自杀,是父亲务农将她带大。 她尝试读书改变家庭命运,可奈何常常被农活拖累,从小到大又接触不到好的教育环境,最终高考结果不尽如人意。 等到大学,她拼命地兼职赚钱,想考研,想争口气…… 可那个老板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她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击得粉碎。 “俺晓得,俺晓得……”陈小苗把她揽进怀里,像哄陆阳那样,轻轻哄着唐雯:“不怪恁,不怪恁……是那个人太坏了。” 宋佳递过来一包纸巾,语气缓和:“行了,唐小姐你也别哭了,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对方只是轻微伤,构不成刑事犯罪。 加上事出有因,对方言语侮辱在先,最后大概率是调解处理,赔钱了事。” “赔钱……”唐雯的身体一僵,小声问:“要……要赔多少?” “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这个可说不好,得看对方伤情和律师水平,不过估摸着……” 宋佳轻描淡写报出数字——“不超过一万块。” 可这个数字已经足以击溃唐雯。 她辛辛苦苦攒了快一年的钱,是她准备考研的全部希望。 一直沉默的陆远,这时终于开口。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他的声音平静有力:“更不会留案底,总之你把心放进肚子里,正常上学就行……” 唐雯愣愣地看着陆远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远没有再多解释,转而对宋佳道:“宋大律师,后续的事情,麻烦你跟周勤那边对接一下?” “放心吧。” 宋佳比了个“ok”的手势。 她明白,既然陆远开了口,这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也差不多到头了。 (本章完) 第177章 农活 第177章 农活 将唐雯送回学校宿舍,已经是傍晚。 回家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陈小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心里却怎么也亮堂不起来。 今天发生的事,对她的冲击太大。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接触的大多是像陆远、宋佳……这样活得还算体面的人。 又因为陈树留下的影响,哪怕像黄杰涛和黄灵淑两兄妹,也只在她面前展现了短短一天的“苦难”。 不知不觉间,陈小苗有种错觉,在这个没有战乱和饥荒的太平盛世,大伙日子好像都不太差。 可唐雯的遭遇,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醒了她的天真。 原来一千五百块钱,可以逼一个好脾气的姑娘动手伤人。 万幸唐雯抄起的是碟子,如果是刀呢? 后果不堪设想…… 回到家,月嫂已经把陆阳哄睡。 陈小苗走进卧室,看着熟睡的儿子,心里滋味一言难尽。 陆远走进来,从身后轻轻环住她。 “还在想唐雯的事?” “嗯。” 陈小苗闷闷地应上一声。 “孩他爹……俺以前觉着,到了恁们这儿,人人都有饭吃,有衣裳穿,不用担惊受怕。” 陈小苗语气迷惘。 “可今天唐雯她就为一千多块钱……阳阳冬天一件衣裳都不止这个数,俺请宋佳吃顿海底捞,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哩……” 渐渐的,陈小苗对金钱数字越来越麻木,直到今天,唐雯的遭遇才重新让她意识到问题。 明明自己是在饥荒黄泉路上走过一遭的人,如今却好像处在一种何不食肉糜的状态。 陆远收紧手臂,下巴抵着陈小苗的头顶。 “小苗,如今世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信息茧房。” “信息茧房?” “比如你现在的手机,它比你自己还了解你。” 陆远拿起陈小苗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你之前是不是老问,为啥阳阳的奶粉、衣裳都恁贵? 一件小褂子好几百,一罐奶粉顶一亩地的收成。” 陈小苗点点头。 “其实便宜的也有,几十块的衣裳,一百多的奶粉,多的是。” 陆远划开她的手机,点开一个购物软件:“但你看,这上头给你推的,都是那些死贵死贵的牌子?” “为啥哩?” “因为手机知道你有钱,或者说,知道我们家有钱,买得起这些。 它把贵的、好的、利润高的东西摆在你眼前,把那些便宜的藏起来。 久而久之,你眼里就只剩下这些东西,甚至觉着,养个娃就得这么多钱。 这东西就跟个蚕茧似的,把你一层一层包起来,让你只看得到它想让你看的东西。这就是信息茧房。” 陈小苗似懂非懂点点头,大致明白了陆远的意思。 陆远继续念叨。 “不光是手机,人也一样。 你一开始接触的人,说白了是我的朋友圈……宋佳、于洪凯等等,看他们,你会觉着大伙儿的日子都过得不赖。 最差也像赵强,有车有房,饿不着。 可你上了大学,开始有自己的朋友圈。 其中每逢节假日就去打工的唐雯,和你过去接触的都不一样。 可其实有成千上万跟她一样的人,会为一千多块钱跟别人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头破血流……” 陆远直白的话,扎破了陈小苗这段时间以来,被安逸生活吹起来的那个五彩斑斓的泡泡。 她最后用自己的理解总结道:“孩他爹,是不是俺离地太远,太久,忘了泥巴是啥味?” “你没忘。” 陆远将陈小苗搂得更紧了些,轻声念叨:“你只是需要再闻闻……睡吧,明天我陪你去个地方。” …… 隔天,天刚蒙蒙亮。 陆远驱车离开市区,朝着唐雯老家方向驶去。 车后座,唐雯缩在角落里,神情依旧有些木然。 陈小苗挨着她坐,没说太多安慰的话。 这种时候,说啥都显得轻飘飘的,不如让当事人自个儿静静。 她将一个保温杯塞进唐雯手里:“喝口热水,里头俺放了红枣跟姜片,暖暖身子。” 唐雯捧着温热的杯子,指尖传来踏实的暖意,低声道谢。 “谢谢小苗……还有陆先生。” “不用客气,你是小苗朋友,应该的。” 车子一路向西,高楼大厦渐渐被低矮的农房和田野取代。 经过近四个小时的车程,导航终于提示到达目的地。 车子拐进一条狭窄的水泥村道,两旁是收割后留着半截稻茬的田地,远处,能隐约听到大型收割机“嗡嗡”的作业声。 唐雯的家在村子最里头,一栋半新不旧的两层小楼,外墙贴着白色的瓷砖,在周围一片灰扑扑的老房子里,还算体面。 车刚停稳,一个精瘦黝黑的男人就从院子里迎了出来。 他约莫五十出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劳动布上衣,裤腿上沾着新鲜的泥点。 男人的脸上布满风霜刻下的皱纹,一双眼睛却很亮,看到唐雯下车,眼神里瞬间涌上心疼和关切。 “丫头!” 他快步走过来,刚干完农活的大手想去拉女儿,又怕弄脏了她,在半空中顿了顿,才落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唐雯的父亲,唐铁山。 女儿昨天的遭遇他已经知道,如今看到女儿全须全尾的回来,心里石头落下大半。 唐铁山随后目光转向一旁陆远和陈小苗,局促地搓着手,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无比生硬。 “你们就是小雯的同学吧?快,快进屋坐,进屋坐,家里头乱,莫嫌弃。” “叔,恁好,俺叫陈小苗,这是俺男人,陆远。” 唐铁山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憨厚的笑。 “哎,哎,好,都是好娃儿。” 陆远拎着从后备箱拿出的几样礼品,客气地点点头:“叔叔好,打扰了。” “来就来,还带啥东西哩!” 他一边说着,一边引着几人进了屋。 屋里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一套老旧的木质沙发,一台大屁股的旧彩电,墙上还挂着一张张唐雯小时的奖状。 “你们先坐,喝口水,我去给你们弄饭!” 唐铁山不由分说,转身就往厨房钻。 唐雯跟过去帮忙,反被唐铁山推出来。 “你别操心,陪同学说说话,饭马上就好。” 厨房里很快传来“刺啦”的炒菜声和浓郁的香味。 陈小苗打量着这个小院,院子一角用篱笆围着一小块菜地,里头的青菜、萝卜长得精神。 另一边,晾衣绳上挂着刚洗过的床单,在阳光下散发着皂角的味道。 没多会儿,四方桌上就摆满了饭菜。 一盘金灿灿的土鸡蛋,一碗自家腌的酸豆角炒肉末,一盘清炒小白菜,还有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鱼头豆腐汤。 没什么名贵的食材,胜在新鲜,香气扑鼻。 “家里没啥好招待的,将就着吃,别客气。” 一顿饭,在淳朴热情的氛围里吃得宾主尽欢,回到家的唐雯的情绪也明显好转不少。 饭后,唐铁山要去田里忙活,说是租的收割机下午就到隔壁村了,得抓紧把自家地里剩下的谷子晾晒好。 “叔,俺跟恁一块儿去吧!”陈小苗自告奋勇:“俺也会干农活哩!” “你?” 唐铁山上下打量着陈小苗。 这闺女长得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咋看都不像个能下地的。 “让她去吧,叔。”陆远帮腔道:“她熟着呢。” 唐铁山拗不过,只好点头同意。 于是,一行人来到院子外头那片巨大的水泥晒谷场。 场上已经铺开了一大片金黄的稻谷,在秋日暖阳的照耀下,闪着金色的光。 唐铁山递给陈小苗一把长柄的木耙子,示范道:“就这么着,把谷子摊开,摊得越匀,干得越快。” 陈小苗接过耙子,二话不说就动手。 只见她一耙接一耙,动作熟练,有板有眼,而且耐力惊人,来来回回半天,连气都不带喘的。 过去在豫州,她晒得是麦子,流程大差不差。 唐铁山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对这个城里来的俊俏闺女刮目相看。 不一会来人通知,表示收割机已经走了,让唐铁山回自己田里拾稻穗。 拾稻穗,北方多是拾麦穗。 这个词瞬间击中陈小苗的记忆。 在那个饥饿的年代,孩子们参与不了大型收割活动,拾麦穗是为数不多能帮上忙的活计。 当时一根穗就是几口饭,谁也不敢浪费。 摊好稻谷,陈小苗立马又跟着唐铁山下田 踩在收割后留下的稻茬上,陈小苗弯下腰,开始一根一根地捡拾收割机遗落的稻穗。 她的动作很快,眼神也很尖,不一会儿,手里就攥了一大把。 陆远站在田埂上,看着田野里忙碌的身影。 阳光下,姑娘娇俏的脸蛋被晒得微微泛红,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 她没有丝毫的勉强和不适,反而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专注和满足。 这一刻,她不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也不是懵懂的大学生,而是这片土地过去所孕育的,质朴而坚韧的劳动妇女。 之后陆远也没闲着。 他虽然不会干那些技术农活,但力气是有的,跟着唐老汉,帮忙把一袋袋上百斤的稻谷从田埂扛到晒谷场。 起初还引来村民们好奇的打量,可毕竟各家有各家的农活,秋收的时候,可没空关心一个外来人。 “收工喽!” 不知是谁喊上一嗓子,大伙儿纷纷直起酸痛的腰。 陈小苗抱着一大捧沉甸甸的稻穗,心满意足地回到田埂上,小脸被晒得通红。 “孩他爹,恁看!”她把怀里的稻穗递到陆远面前:“这些,应该能碾出小半桶米哩!” 陆远笑着接过,入手沉甸甸的。 中秋佳节,祝大伙安康幸福! (本章完) 第178章 父子时光 第178章 父子时光 回到江城市区,已经是凌晨一点。 陆远熄了火,扭头看向副驾昏昏欲睡的陈小苗。 “到家了。” “嗯。” 陈小苗回过神,解开安全带,打起哈欠。 陆远本提议在县城住一晚,被陈小苗直接否决。 从陆阳出生到现在,陈小苗从没离开儿子超过二十四小时,一想到小家伙可能半夜醒来找不着娘,她就坐立难安。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家门。 张姐听见动静从卧室走出,瞧见两人,压低声音:“先生,太太,你们回来了,阳阳睡了有一会。” “没哭没闹吧?” “问过几次妈妈,倒是没哭闹。” “辛苦了张姐,恁快去睡吧。” 陈小苗轻手轻脚地换好鞋,来到卧室。 小陆阳睡得正香,小嘴巴砸吧砸吧两下,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瞧见儿子,陈小苗心头那最后一点牵挂,也总算落了地,简单洗洗睡下。 次日清晨。 陈小苗自然苏醒,许久没干活的她昨天突然干一下午,骨头缝里都透着酸,却又有一种久违的踏实感。 她翻个身,瞧见陆远已经醒来,正侧躺着,目光落在她脸上,也不晓得看了多久。 “醒了?” “嗯。”陈小苗揉揉眼睛,小声问:“现在几点哩?” “还早,不到八点。”陆远伸手,将她额前一缕乱发拨开:“再睡会,你昨儿累坏了。” “不睡了。”陈小苗摇摇头,掀开被子下床:“阳阳呢?” “他六点多醒来,我让张姐抱走了,这会正在客厅玩呢。” “哦……” 陈小苗揉揉眼睛,下床洗漱后来到客厅。 客厅里,张姐正陪着陆阳玩。 小家伙坐在地毯上,面前摆着一套环形轨道,他小手里捏着一节红色的小火车头,正试图把它跟后头的绿色车厢连接起来。 月嫂张姐坐在一旁,手里拿着刚打好的苹果泥,时不时喂他一口。 “阳阳。” 陈小苗走过去轻唤一声。 “妈妈……” 小陆阳瞧见母亲,立马丢开手里玩具,张开双臂要妈妈抱抱。 陈小苗坐下陪儿子玩了会火车,眼看时候差不多了,才准备起身去学校。 临行前,陈小苗换好衣服,习惯性地想找儿子亲一口再走。 忽瞅见,小陆阳正扶着墙,迈着两条小短腿,一步一挪地往书房门口蹭。 书房门虚掩着,能瞧见陆远正坐在书桌后头,面对电脑屏幕眉头微蹙,像是在处理什么要紧事。 小陆阳来到门口,也不进去,就扒着门框,踮起脚尖往里瞅,小嘴巴里发出渴望的“吧……吧……”声,小手朝着陆远的方向一抓一抓的。 可里头的人似乎浑然不觉。 陈小苗赶紧走过去抱起儿子,抬手“笃笃”敲门。 “孩他爹!” “嗯?” 陆远闻声回头,取下耳机来到门边。 “孩他娘,有事?” “恁好歹也是娃儿他亲爹,别啥事都交给张姐。” 陈小苗把怀里的儿子往陆远跟前一递。 “阳阳想让你抱抱哩,恁就不能多陪他一会儿?” “怎么突然说这个?” “俺昨天在dy上瞅见,上头专家说哩,娃儿小时候,当爹的要是陪得少,长大啥……认知不全……容易有毛病!” “……” 陆远哭笑不得,可心里也多出几分惭愧。 虽然那些短视频“专家”不靠谱归不靠谱,但道理总没错。 告别陈小苗,陆远很是听劝,通知吕磊暂停会议,走出书房主动抱起儿子。 “张姐,你今天歇着吧,我带阳阳出去逛逛。” 陆远说着,从玄关柜子里拿出个半旧的妈咪包。 这还是当初齐莉莉送的,里头奶瓶、尿不湿、湿巾、小玩具一应俱全。 他熟练地检查一遍,又给奶瓶里灌满温水。 “阳阳,想去哪儿玩?” 陆阳歪着小脑袋,似乎在消化“玩”这个字眼。 他扶着茶几站起来,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阳台门口,小手拍着玻璃门,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车……车……坐车车。” 陆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楼下马路上车来车往。 “行,爸爸带你去坐车车。” 陆远给儿子换上身方便活动的连体衣,又戴上顶小小的鸭舌帽,抱着他来到地下车库,放进婴儿车座。 等到陆远驶出车库,小陆阳开始咯咯笑个不停,两只小脚丫在空中晃荡,显得颇为惬意。 每当有公交车或者大卡车从旁边经过,陆阳都会激动地挥舞手臂,嘴里喊着:“大车车……大车车……” 陆远放慢车速,由着他看个够。 很早之前,陆远就发现儿子对这些钢铁造物有着天生的兴趣,尤其是那些结构复杂、体型庞大的工程车辆。 比如路边施工的挖掘机和起重机,总能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不知不觉,车子开到购物中心。 陆远找到车位停好,将儿子从车后座里抱出来,顺带拿出后备箱的婴儿车。 工作日的商场人不算多,环境明亮而宽敞。 陆远推着车,漫无目的地闲逛,路过母婴超市时,鬼使神差地拐进去。 货架上琳琅满目,全是婴幼儿的用品。 从奶粉尿裤到衣服玩具,看得人眼缭乱。 陆远对这些没什么研究,平日里都是陈小苗和张姐在操心。 他推着车在奶粉区停下,看着那一排排包装精美的罐子,想看看自家儿子喝的是哪个牌子。 他记得张姐提过一嘴,是个进口牌子,包装好像是金色的。 他仰着头,视线在一众罐子里搜寻。 “爸爸……” 推车里传来儿子软糯的声音。 陆远低下头:“怎么了?” 陆阳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指向斜对面另一排货架的角落。 “内内……那……喝奶奶。” 陆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货架最下层,果然摆着几罐熟悉的金色奶粉罐。 因为不是主推产品,摆放的位置相当偏僻。 陆远走过去拿起一罐,回头看了眼儿子,心里再次犯起嘀咕。 这小子,才一岁多点,已经能识图认物到这种程度了? 能在这么复杂环境里准确找到目标? 陆远心里那点“慧极必伤”的隐忧又冒出头,但很快就被他压下去。 想那么多干嘛,自家儿子,聪明点总比笨点强。 接着他推车来到玩具区。 各种声光电的玩具发出嘈杂的声响,几个孩子在货架间追逐打闹,还有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喊着非要买个巨大的变形金刚。 孩子的母亲满脸尴尬,又拉又拽,男孩的哭声反而更大。 陆阳坐在推车里,好奇地看着眼前一幕,大眼睛里满是费解。 他扭头看看陆远,又看看那个在地上打滚的男孩,小小的脑袋瓜似乎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陆远蹲下身,与儿子平视,低声问:“阳阳想要新玩具吗?” 陆阳果断地摇摇头,小脸上甚至流露出一丝嫌弃。 陆远被他小表情逗乐,直起身,推着他继续往前。 “想要哪个玩具的话,指给爸爸看。” 陆阳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玩具上扫过,那些里胡哨、会叫会亮的玩意儿,并没能吸引他太多注意。 最后父子二人空着手离开母婴超市,忽路过一家模型店,小家伙目光瞬间被玻璃橱窗里的陈列牢牢吸住。 橱窗里没有里胡哨的声光电,只静静摆放着几台按比例缩小的工程机械模型。 一台黄色的履带式挖掘机,机械臂和驾驶舱的细节纤毫毕现;旁边是一辆巨大的白色矿用重卡,光是轮胎就比陆阳的脑袋还大。 “啊……啊……大车车!” 推车里的陆阳激动起来,小身子往前探,胖乎乎的手指直直地戳向玻璃,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急切音节。 那股子渴望劲儿,跟刚才在玩具区的兴致缺缺判若两人。 陆远停下脚步,顺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 好家伙。 这小子,压根就瞧不上那些哄小孩的玩意儿,他要的是真家伙。 陆远推着婴儿车走进模型店。 店里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胶水和漆料的淡淡味道。 一个戴着眼镜、瞧着三十多岁的老板正坐在柜台后,拿着一把小镊子,小心翼翼地给坦克模型安装履带。 听到门口的风铃声,老板抬起头,看到推着婴儿车的陆远,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你好,随便看,有需要跟我说就行。” 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跟手里的模型较劲。 显然,他把陆远当成了那种带着孩子随便逛逛,马上就会被模型价格劝退的普通顾客。 陆远也不在意,径直走到橱窗边,指着那台挖掘机模型问:“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板闻声再次抬头,扶了扶眼镜,目光在陆远和模型之间转了个来回。 “哦,这款是全合金的,1:50的比例,细节做得比较到位,收藏级的。” 他报了个价,语气平淡,像是笃定这个数字会把对方吓跑。 陆远听完,连价都没还,又指向旁边那台巨型卡车。 “行,就要这个,顺带再给我拿一个那个卡车。” “啊?” 老板手里的镊子一抖,差点戳到模型上。 他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满脸狐疑地打量着陆远:“先生……你是自己玩?” 陆远摇摇头,指了指推车里眼巴巴的儿子,言简意赅。 “给我儿子买的。” 老板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看看陆远,又看看推车里那个含着手指、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奶娃娃,眼珠子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给……给你儿子?” 老板拔高声调,三两步从柜台后绕出来,站到陆远跟前:“先生,我得跟你说清楚,我这卖的不是玩具,是等比仿真模型!” “我知道。” 陆远点点头。 “你不知道!” 老板语气斩钉截铁,带着行家的执拗。 “这玩意儿全是金属的,边边角角都很锐利,小孩子皮肤嫩,一划就是一道口子! 你再看这上头,全是细小零件,万一让孩子抠下来塞嘴里,那是要出人命的!” 老板越说越激动。 “而且这东西金贵得很,是给成年人拿来收藏的,不是拿来哄孩子玩的。 你看这挖掘臂,里头的液压杆都是模拟的,真让孩子掰扯两下,‘啪’一下就断了!几千块钱听个响,不值当啊!” 陆远安静地听他说完,非但没被劝退,反而觉得这老板人还挺实在。 他低头看了眼儿子,小陆阳依旧死死盯着那些模型,眼睛里写满了“我要、我就要”的执着。 陆远笑笑,抬头对老板道:“没事,我看着他玩,不会有事。坏了再来买就是了。” “……” 老板被陆远一句云淡风轻的“坏了再来买”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泄了气似的摆摆手,满脸的“你不懂我但我是专业的”无奈表情。 “得,你是顾客,你说了算。” 他嘟囔着,转身往货架走:“有钱不赚是王八蛋……不过我丑话说前头,这种收藏级的你真别拿,我给你拿两个入门的,结构相对简单点,没那么多零碎。 但你一定、一定得看住,千万别真当玩具给孩子!” 老板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一边从货架上取下两个包装崭新的盒子。 一台挖掘机,一台重卡递给陆远。 加起来一共4000出头,陆远结账走人。 拎着两个沉甸甸的盒子回到车上,陆远把东西先搁在副驾。 后头的婴儿座椅里,陆阳扒着座椅边缘,伸长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个印着工程车图案的彩盒。 陆远从后视镜里瞅着儿子,发动车子汇入车流。 “爸爸……” 小家伙忽然出了声,小奶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陆远放缓车速,应道:“嗯,怎么了?” 陆阳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朝着车窗外商场的方向指了指,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 “大……大车车……” 陆远一听就明白了。 敢情这小子还惦记着橱窗里那台最大、最威风的挖掘机模型。 陆远被儿子这股子执着劲儿逗乐,哭笑不得地解释:“那个太大,咱们先玩这两个小的,要是玩得好,爸爸下次再给你买那个大的。” 陆阳似乎听懂了“下次”和“大的”这几个词,小嘴巴瘪了瘪,没再吭声,扭回头继续眼巴巴地瞅着两个盒子,像是在琢磨什么。 陆远明白,刚才模型店老板的提醒,句句在理。 换作寻常孩子,别说这种精密的合金模型,就是普通塑料玩具,不到半天也能给你拆得七零八落。 可自家小子实在不一样…… 陆远反倒生出几分期待,他很想瞧瞧,年纪才一岁多的儿子,到底能不能玩明白这种远超他年龄段的“玩具”。 (本章完) 第179章 终究只是孩子 第179章 终究只是孩子 中午,陆远也没回家,带陆阳来到江城有名的亲子餐厅。 餐厅装修得像个童话森林,随处可见卡通造型的桌椅和柔软的玩乐设施。 陆远点了份儿童套餐,将陆阳抱到宝宝餐椅上,给他围好围兜,拿起小勺子,准备喂他。 可陆阳却摇摇头,伸出小手,指了指陆远手里的勺子,又指了指自己。 “自己……吃。” “阳阳你能行吗?” 陆远表示怀疑。 陆阳没说话,只是用行动表示。 他一把抓过勺子,虽然姿势有些笨拙,但还是稳稳地舀起一小撮,颤颤巍巍地往自己嘴里送。 第一勺,食物掉下一半在围兜上。 第二勺,蹭得满脸酱汁。 第三勺,总算成功地吃进嘴里。 陆阳像是受到了鼓舞,吃得更起劲。 虽然过程一片狼藉,但他始终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也没有向陆远求助。 陆远没去管他,自己慢条斯理地吃着。 他乐得清闲,也乐于看见儿子这种独立解决问题的尝试。 一顿饭吃完,陆阳的脸成了个大猫,衣服和围兜上也沾满了食物残渣,但盘子里的食物,居然被他吃掉了大半。 陆远抽出湿巾,耐心地给他擦干净脸和手,然后抱着他去洗手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整个过程,小家伙都异常配合,不哭不闹。 从餐厅出来,陆阳已经有些犯困,小脑袋点啊点的,靠在陆远怀里打盹。 陆远抱着软乎乎的儿子,心里也跟着一片柔软。 当爹的感觉……还不错。 ………… 回到家,陆远将儿子抱下车,小家伙还在熟睡,脑袋枕着陆远的手臂,呼吸均匀绵长。 陆远把他抱回卧室的婴儿床,陆阳砸吧两下嘴,翻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他转身走出卧室,将那两个沉甸甸的模型盒子放在了客厅地毯上,自己也跟着往沙发上一倒,沉沉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 陆远迷迷糊糊睁眼,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扶着门框,从卧室里探出个脑袋来。 他没哭也没闹,准确无误地锁定地毯上两个巨大的盒子。 “阳阳,醒了?” “爸爸……大车车……” 陆阳摇摇晃晃地走到那两个盒子跟前,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在印着矿用重卡图案的彩盒上拍了拍,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唔唔”声。 那股子迫不及待的劲头,让陆远哑然失笑。 “行,行,给你拆。” 陆远拿起美工刀,小心地划开胶带,将那台巨大的白色矿用重卡模型从盒子里取了出来。 模型入手极沉,分量十足。 白色的车身,巨大的黑色轮胎,精细的驾驶舱和车斗,连车头前的散热格栅和扶手都做得纤毫毕现。 这玩意儿与其说是玩具,不如说是一件精密的工业艺术品。 陆远想起老板的嘱咐,特地检查了一遍,确实有不少边角颇为锐利。 他将模型稳稳地放在地毯上,然后蹲下身,叮嘱儿子:“阳阳,这个只能看,不能乱掰,知道吗?” 陆阳乖巧点头,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扑上去又抓又推,而是学着陆远的样子坐到一旁。 他伸出一根食指,轻轻触碰那比他拳头还大的轮胎。 冰凉坚硬的触感让他缩回手,随即又更大胆地摸了上去,从轮胎摸到轮毂,再顺着车身往上,一路摸到驾驶室的门。 陆远则从包装盒的泡沫夹层里,找到了那只黑色的遥控器。 遥控器比想象中要复杂,左右各一个摇杆,周围还分布着七八个功能各异的按钮,分别对应着前进后退、左右转向、车斗升降等等。 作为成年人,陆远自己研究半天,才勉强搞明白个大概。 他尝试着轻轻推动摇杆。 “嗡——” 一声轻微的响动后,重卡的后轮应声转动了半圈。 “呀!” 一直沉默观察的陆阳,眼睛瞬间发亮。 他猛地扭头,看看陆远手里的遥控器,又看看转动的车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他伸出小手,指着遥控器,嘴里急切地喊:“爸……爸……我要……” “你也想试试?” 陆远挑眉。 他抱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态,将遥控器递到儿子面前。 陆阳一把抓住,学着陆远的样子,手指在那些按钮和摇杆上戳来戳去。 当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陆远也不打扰他,想看看小家伙能琢磨出什么样来。 陆阳摆弄了半天,发现这玩意儿并不能像他想象中那样随心所欲地动起来,小嘴巴一瘪,抬头看向陆远,眼里带着几分求助的委屈。 “来,爸爸教你。” 陆远心头一软,坐到儿子身边,握住他的小手,将他的手指引到左边的摇杆上。 “你看,推这里,车车就会走。” 他带着陆阳的手,轻轻往前一推。 “嗡——” 重卡缓缓地向前行驶了一小段距离。 陆远松开手。 陆阳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消化车辆和遥控器之间的“因果关系”。 他犹豫了一下,再次伸出肉乎乎的食指,模仿着刚才的动作,颤颤巍巍地去推那个摇杆。 第一次,力气太小,没推动。 第二次,碰到了旁边的按钮,车灯闪了两下。 第三次,他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摇杆往前怼出去。 “嗡——” 卡车猛地向前一窜,撞到了前方的茶几腿上,发出一声闷响。 “呀!车车!” 陆阳非但没被吓到,反而激动地拍起手来,小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成就感。 他成功了! 他靠自己让这个大车车动起来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陆阳并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满足于重复“前进-撞墙”这单调的游戏。 他不再猛推摇杆,而是用食指轻轻试探触碰遥控器上的其他按钮。 按下一个红色的,卡车发出了“嘀嘀——”的鸣笛声。 陆阳眼睛一亮,立刻松手,又按了一次。 “嘀嘀——” 他扭头看一眼陆远,小脸上满是“爸爸,你看到了吗”的炫耀,随即又把注意力转回遥控器,开始挨个尝试旁边的按键。 一个按键亮起了车顶的警示灯,一闪一闪。 另一个按键,则控制着车斗的缓缓升起。 陆阳彻底沉迷进去,他似乎在用自己尚不成熟的逻辑思维,去理解每个按钮与卡车反应之间的关联。 他会摁下车斗升起的按钮,看着巨大的车斗翘起,然后又摁下另一个,看着它缓缓落下。 整个过程,专注得像个在实验室里做对照实验的科学家。 陆远盘腿坐在地毯上,双手抱臂,静静地看着。 他没有出声打扰,心里的惊奇却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 这小子的学习能力和专注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同龄人的范畴。 寻常孩子拿到新玩具,大多是三分钟热度,或者是暴力拆解。 哪会阳阳这样,试图去理解其内在运行逻辑的? 麻烦也随之而来。 陆阳很快发现,他能让车前进,能让它亮灯鸣笛,甚至能升降车斗,却唯独无法让它转弯。 他学着陆远的样子,去拨弄右边的摇杆,可那摇杆控制的是左右两个方向的精细微调,需要和左边的前进摇杆配合才能实现流畅转向。 这种双摇杆的复杂操作,对个刚满周岁的孩子来说,无异于天书。 几次尝试失败后,小家伙的耐心告罄。 他丢开遥控器,迈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走到卡车跟前,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抓住巨大的前轮,使出吃奶的劲儿,试图强行把它掰向旁边。 “咿呀!车车,动……” 他憋红了小脸,可那合金铸造的车轮纹丝不动。 “阳阳,那个不能硬掰!” 陆远严肃出声提醒。 陆阳不理,继续跟车轮较劲,嘴里发出不满的“嗯嗯”声,显然是钻进了牛角尖,最后哇哇大哭。 “呜呜呜……爸爸……车车坏……呜呜……车车不动!” “阳阳不哭……不哭……” 陆远赶紧把儿子扯回来,轻声哄着,心里长舒一口气。 果然,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本章完) 第180章 陆阳和茉莉 第180章 陆阳和茉莉 时间一晃,又是一年半过去。 当初那个只会咿咿呀呀、蹒跚学步的小肉团,如今已经长成了两岁半的小小少年。 陆阳的个头蹿得飞快,腿长胳膊长,完全继承了陆远的体型优点,不过脸型越来越像陈小苗,清秀中透着股机灵劲儿。 他的语言能力更是突飞猛进,词汇量大得惊人,逻辑清晰,吐字标准,跟大人沟通起来几乎没有障碍,流畅程度甚至超过了寻常五六岁的孩子。 这天是大年初九,首都别墅里暖气开得足。 屋外白雪皑皑,院子里,一个穿着厚厚粉色羽绒服的小姑娘,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小男孩身后。 “阳阳……等等我……” 赵茉莉已经快四岁了,个头只比陆阳高出小半个头,跑起路来依旧有些跌跌撞撞。 她手里攥着两根葫芦,一根自己小口小口地舔着,另一根则执着地往陆阳嘴边送。 陆阳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茉莉,我已经说过,我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你也少吃点,会变胖的。” 赵茉莉哪里懂这些,她眨巴着那双清澈又呆萌的大眼睛,固执地举着葫芦,嘴里重复着:“甜……好吃……阳阳你吃……” 陆阳叹口气,看着赵茉莉那张写满“你不吃我就不开心”的脸,最终还是微微低头,张开嘴,在那颗晶亮的葫芦上轻轻咬上一小口。 “嗯,行行行,我吃。” 赵茉莉立刻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地“嗯”上一声,开心地咬上一大口,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客厅里,落地窗前的茶几旁,几个大人正围坐着喝茶聊天。 赵强端着茶杯,目光落在院里俩孩子身上,嘴里倒着苦水。 “远子,你是不知道,为了这丫头上幼儿园的事,我跟你嫂子头发都快愁白了。” 他灌下一大口茶,长叹一声:“去年九月,找了家特好的私立幼儿园,学费贵得要死。 结果呢? 送去第一天,茉莉哭得撕心裂肺,抱着我腿不撒手,跟要送她上刑场似的。 老师连哄带骗弄进去,一整天,不吃不喝不说话,就缩在角落里瞪着门,谁劝都没用。” 齐莉莉在一旁接茬,同样满脸愁容:“没办法,上了两天就接回来了。 医生说是思维发育迟缓,伴有轻微儿童自闭倾向。 这不年一过,我们给她找了家更贵的,说是啥蒙特……蒙特梭利教学法,老师更有耐心,下礼拜开学。” 陆远放下茶杯,眉头跟着微微蹙起。 赵茉莉的情况,他一直都清楚。 这丫头三岁时就被确诊,虽然不严重,但表现出来的症状却让人揪心。 除了在陆阳面前,她在其他人面前几乎是封闭的,反应迟缓,不爱交流,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让她去一个满是陌生人的环境,确实是太为难她。 “强子,莉莉,要不……先别让她上幼儿园?” 陆远沉吟道:“上学是小事,孩子的心理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咱们再找找这方面的专家,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康复办法。” “医生就是这么建议的啊!” 赵强语气无奈:“医生说就得把她扔人堆里,让她多听,多看,多接触!关在家里,她这辈子都好不了!” 齐莉莉瞅准时机,小心翼翼地开口,话却是对着陈小苗说:“小苗,你看……咱家茉莉,也就只有跟阳阳在一块儿的时候,才活泛得像个正常孩子。 她……她太依赖阳阳了。 我寻思着……能不能……能不能让阳阳陪茉莉一块儿去上幼儿园? 有阳阳在,她兴许会正常一点。” 话说出口,齐莉莉自个儿心里都直打鼓。 她知道陆远家的条件,更知道陆阳这孩子有多聪明。 让人家的“天才”儿子,去陪自家“笨”闺女上一个普通幼儿园,这要求怎么想都觉得过分。 何况幼儿园的学费对她家来说是天价,可对陆远来说,恐怕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陆远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陈小苗却先开了腔。 “哎呀,俺当是多大事哩!” 她一摆手,脸上是惯有的憨厚笑容:“行,就让阳阳陪茉莉上学!” 齐莉莉:“小苗,你想好了?” 陈小苗浑不在意:“俺儿去哪上不是上?他现在这脑瓜子,不上学都比别人懂得多,去幼儿园里陪陪茉莉也好!” 陈小苗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赵茉莉这个现在的干闺女,未来的媳妇。 虽然瞧着是憨了点,可那股子乖巧劲儿,还有那份对自己儿子的依赖,让她这个当娘瞧着就满意。 自家媳妇发了话,陆远自然没有异议。 他看向赵强和齐莉莉,最后定调道:“赵强,嫂子……茉莉是我干女儿,以后有事直说无妨,别拐弯抹角的,弄得跟外人一样。” 齐莉莉被陆远戳破,很不好意思,笑笑不再多言。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大人们聊起别的话题,唯独陆远,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让自家心智远超常人的儿子去上幼儿园。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月一过,江城乍暖还寒。 江城号称拥有最先进教育理念的“启明星国际幼儿园”门口,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各种豪车堵满街道,穿着光鲜的家长们,正围着一个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连哄带骗,威逼利诱。 “宝贝不哭,妈妈下午第一个来接你!” “你再哭!再哭我就把你扔这不要了!” “呜呜呜……我要回家……我不要上学……” 哭喊声、哄劝声、训斥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一曲每年都要上演两次的“开学交响乐”。 在这片混乱的背景音中,有两组家庭显得格外扎眼。 赵强和齐莉莉站在一旁,看着自家闺女,表情难以置信。 往日里一到这地方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茉莉,今天居然一声没吭。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小手紧紧地攥着陆阳,另一只手提着自己的粉色小书包,仿佛一个忠心耿耿的小跟班。 “小朋友们,欢迎来到幼儿园,跟爸爸妈妈说再见才是勇敢孩子哦!” 门口,一个梳着丸子头、笑容甜美的年轻老师正弯着腰,试图安抚一个抱着妈妈大腿不放的小胖子。 她很快注意到了这边安静的两个孩子,尤其是那个气质沉静、长相格外俊秀的小男孩。 “你好呀,小朋友。”丸子头老师笑着朝陆阳打招呼。 陆阳抬头看她一眼,礼貌地点点头,声音清脆:“老师好。” 说完,陆阳感觉身后赵茉莉的小手攥得更紧。 他回过头,拍拍茉莉手背,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念叨:“茉莉,别怕,老师不是坏人。” 然后拉起赵茉莉,主动走到老师跟前,仰着小脸,条理清晰地介绍。 “老师,我叫陆阳,她叫赵茉莉,我们是一起的。” 丸子头老师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一个两岁半的孩子能如此镇定自若,表达还这样清晰。 “好的,陆阳,赵茉莉,欢迎你们!来,老师带你们进教室。” 教室里更是热闹,各种颜色的玩具铺满了游戏区,墙上贴着卡通贴画。 十几个孩子,哭的哭,闹的闹,还有几个像脱缰的野马满屋子疯跑,把积木扔得到处都是。 陆阳牵着赵茉莉,不动声色地避开一个横冲直撞的小“炮弹”,径直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那里有张小桌子,上面摆着几本厚厚的硬壳绘本。 陆阳自己没啥兴趣,但还是主动翻开其中一本,放到赵茉莉面前。 “茉莉,咱们一起画。” “嗯!” 赵茉莉乖乖地坐到小板凳上,虽然眼睛还是时不时警惕地扫视周围,但只要陆阳在,她就像有了主心骨,整个人都安定下来。 不远处,一场“领地争夺战”正在上演。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看上了陆阳他们旁边的乐高桶,伸手就要去抢。 “我的!”他霸道地喊。 陆阳还没抬头,身旁的赵茉莉却猛地站起来,张开双臂护住那桶积木,鼓着腮帮子,强硬反击。 “不!阳阳的!不给!” 那小男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陆阳从绘本里抬起头,看了看那男孩,又看了看一脸“誓死捍卫”玩具的赵茉莉,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从小桶里拿出一半积木,递给男孩。 “这个给你,我们一起玩。” 小男孩的注意力立刻被积木吸引,高高兴兴地拿着玩去了。 危机解除,赵茉莉重新坐下,还得意地看了陆阳一眼,仿佛在说“我帮你赶走坏人了”。 午餐时间,幼儿园的阿姨推来了餐车。 今天是番茄炒蛋,配鸡腿、青菜、冬瓜汤。 陆阳对面,坐着一个穿着蓝色奥特曼衣服的小男孩,他用勺子把盘子里的青菜全都拨到一边,撅嘴大喊大嚷。 “我不吃菜,我要吃肉!” 陆阳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脑海闪过母亲无数遍的教诲——种粮食很辛苦,不能浪费! 他用勺子敲敲桌子,吸引了奥特曼男孩的注意。 陆阳问:“你想当奥特曼吗?” “想!” 男孩回答得很大声。 陆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奥特曼要保护地球,就要吃青菜补充能量。” 男孩半信半疑:“真的吗?” “真的。” 陆阳点点头,指着自己盘里的鸡腿:“如果你不要,我拿鸡腿跟你换,只要多吃青菜,我就能变成奥特曼保护地球。” “才不给你,我要自己当奥特曼保护地球!” 奥特曼男孩赶紧夹起青菜往嘴里塞。 一旁巡视的丸子头老师看得目瞪口呆。 龟龟,这孩子比她还能忽悠。 (本章完) 第181章 陆阳和青桐 第181章 陆阳和青桐 午饭过后,幼儿园进入了午休时间。 阿姨们手脚麻利地收拾完餐盘,老师们则像赶鸭子一样,开始把一个个精力过剩的小家伙往午睡室里领。 这又是一场新的“战役”。 午睡室里摆着十来张印着卡通图案的小床,每个孩子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 可对这群年龄不到四岁的孩子来说,“睡觉”显然是个令人深恶痛绝的指令。 丸子头老师一个头两个大,扯着嗓子维持秩序。 陆阳牵着赵茉莉,在一片嘈杂中找到属于二人的小床。 小姑娘对周围的混乱感到不安,小手死死地攥着陆阳的衣角,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紧张和依赖。 她小声念叨:“阳阳,好吵啊……” “没关系。” 陆阳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 他把赵茉莉扶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好。 “你躺下,闭上眼睛,一会儿就不吵了。” 赵茉莉听话地躺好,但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陆阳,生怕他会突然消失。 陆阳叹口气,在她床边的小凳子上坐下,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睡吧,我在这里。” 熟悉的安抚,让赵茉莉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没过几分钟,均匀的呼吸声就响了起来。 陆阳又坐了一会儿,确认赵茉莉彻底熟睡,才收回手。 他自己一点睡意都没有。 耳边是其他孩子压抑的啜泣声,还有几个已经睡着的小胖子发出呼噜。 这一切都让陆阳觉得烦躁,他更喜欢安静、独立的空间,可以用来思考。 他观察一圈,丸子头老师正抱着一个哭得最凶的小女孩,在角落里轻声细语地哄着,一时半会儿顾不上这边。 陆阳悄无声息地从凳子上滑下来,踮起脚尖,溜出了午睡室的门。 …… 走廊里空无一人。 陆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清静了。 他一路向前,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作为一家年收费二十多万的幼儿园,启明星幼儿园装修是仿欧式贵族的风格。 不过对于陆阳来说,瞧在眼里却有点土气。 走廊尽头,通往后院的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 陆阳轻轻推开门,一个不大的露天庭院出现在眼前。 不远处的沙坑旁,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姑娘,正安安静静地坐在秋千上。 她没有荡秋千,两只穿着白色小皮鞋的脚尖轻轻点地,小小的身体随着秋千的惯性,极其轻微地前后晃动着。 陆阳认得那姑娘,叫郑青桐,是住在他家楼上的邻居,跟赵茉莉同一天出生。 母亲私下里总念叨,说这闺女瞧着瞧着招人疼,眼里却透着股精明。 且不知为啥,总让她心里不舒坦,觉得像自己的“冤家”。 陆阳对母亲毫无逻辑的玄学直觉不感兴趣。 在他看来,郑青桐只是一个比其他同龄人稍微聪明、稍微安静一点的样本。 他没有过去打扰,找了个向阳的台阶坐下,准备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到午休结束。 “喂。”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陆阳回头,郑青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 她的眼神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天真懵懂,反而带着一种审视和好奇:“你在看什么?” 陆阳言简意赅:“没看什么,发呆。” 郑青桐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她挨着陆阳坐下,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托着下巴,目光投向空无一人的操场。 “你也不喜欢睡觉吗?” 郑青桐主动开启话题。 “不是不喜欢。”陆阳解释:“是这里太吵了。” “我也是。” 郑青桐立刻找到共鸣,小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们总哭,烦死了。 尤其是那个于浩然,就是坐在你对面的奥特曼,他吃饭哭,睡觉哭,玩游戏输了也哭,真没用。” 她对班里同学的评价,精准又刻薄。 陆阳看她一眼,没接话。 他不喜欢在背后评价别人。 郑青桐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撇撇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说别人不好?” 陆阳想了想,诚实地点头:“老师说要团结同学。” “老师说的都是骗人的。” 郑青桐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符合年龄的嘲弄。 “她嘴上说喜欢我们每一个人,可是我看见了,王浩然把鼻涕抹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偷偷翻了个白眼。” 这观察力倒是敏锐。 陆阳终于来了点兴趣:“你一直在观察老师?” “当然。” 郑青桐理所当然地道:“大人最会骗人了,我妈妈说带我去游乐园,结果带我来这里。 我爸爸说他会早点回家,可他从来没有。 所以你得一直看着他们,看他们的眼睛,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陆阳沉默了。 他想起郑青桐的母亲,那个叫高蓉的女人,一个让他看见,就会从生理上产生厌恶的人。 “你妈妈也骗你吗?” 郑青桐忽然扭头问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探究。 陆阳摇摇头:“我妈妈很少骗人,说也是善意的谎言。” “为什么?” “她说,道门中人,戒妄语。” “什么语?” 郑青桐显然没听懂。 “就是不说假话的意思。”陆阳解释道:“不怀好意去骗人,会折损功德,影响修行。” 郑青桐眨巴眨巴眼,尝试努力理解“功德”和“修行”这两个超出她认知范围的词汇。 半晌,她得出一个结论:“你妈妈是信佛的吗?就像我外婆一样,天天在家念经。” “不是,我妈妈是道士。” “哦。”郑青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快又把话题拉回来:“那你爸爸呢,你爸爸骗过你吗?” 陆阳认真地回忆了一下。 “骗过。”他很肯定地回答:“他答应给我买一台真的挖掘机,但是没有。” 郑青桐脸上立刻露出“我就知道”的得意神情:“看吧,大人都一样。” “不一样。” 陆阳反驳道:“我爸爸说,那属于固定资产,购买流程很复杂,而且需要专门的场地停放,还要考操作证,我现在年纪太小,不符合规定。” “……” 郑青桐张了张嘴,被这一连串她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词给砸蒙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不甘心地小声嘟囔:“那……那也是骗人。” 陆阳懒得跟她争辩,他觉得跟一个女孩子解释“固定资产”和“法律规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一只七星瓢虫慢悠悠地从台阶下爬上来,沿着水泥的边缘缓缓移动。 两人不约而同,被这只小小的红色甲虫吸引走注意。 他们蹲下身,脑袋凑在一块儿静静地观察着。 郑青桐伸出食指,想去碰一下,又在半空中缩回来,扭头小声问陆阳:“它会不会咬人?” “不会,它吃蚜虫。” “蚜虫是什么?” “一种比它还小的虫子,专门吸植物的汁水,是害虫。” “哦……” 瓢虫爬到台阶的尽头,张开鞘翅,“嗡”地一声飞走。 郑青桐脸上露出一丝失望,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自己连衣裙的口袋里,掏出个东西。 那是一块巧克力,用金色的锡纸包着,边角已经有些融化,被捏得变形。 “给你。” 她把巧克力递到陆阳面前,脸上带着几分矜持的慷慨:“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老师不让带零食。” 陆阳看一眼巧克力,摇摇头:“谢谢,我不喜欢吃甜的。” “为什么?甜的很好吃啊。” 郑青桐不解,她小心翼翼地撕开锡纸,自己舔上一口,幸福地眯起眼睛。 “摄入过多分,对于我们小孩来说,会增加龋齿和肥胖的风险。” 陆阳一本正经地给郑青桐解释。 郑青桐又被陆阳一堆专业术语给说懵,她举着巧克力,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该吃还是不该吃。 她不想变胖,因为她妈妈说过,变胖会不好看。 看着她那副纠结的模样,陆阳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发现,这个叫郑青桐的女孩,虽然看起来比同龄人聪明很多,懂的也多,但她的聪明,更多是基于对人情世故的观察和模仿。 她知道怎么看大人的脸色,知道怎么用语言去试探和攻击,但对于那些更深层次的、逻辑性的东西,她似乎一窍不通。 “叮铃铃——” 教室里传来清脆的铃声,午休结束。 “走吧,要回去了。” 陆阳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郑青桐赶忙把剩下的巧克力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跟在陆阳身后,一起溜回教室。 (本章完) 第182章 不擅长交朋友的女孩 第182章 不擅长交朋友的女孩 下午四点左右,幼儿园进入自由活动时间。 儿童操场上,大部分孩子都扑向了最热闹的滑滑梯。 陆阳没有参与进去。 滑滑梯,从上去到下来不过三秒钟,这种短暂的失重感对他而言毫无吸引力。 他牵着赵茉莉,走到了教室另一头的阅读角。 这里铺着柔软的地垫,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绘本故事。 赵茉莉对书没什么兴趣,但只要能跟陆阳待在一起,让她干什么都行。 角落的阴影里,郑青桐就像一个局外人,抱着双臂,靠着墙,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充满“愚蠢”同龄人的空间。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陆阳和赵茉莉身上。 那个住在她家楼下的男孩,在其中显得很特别。 具体哪里特别,郑青桐自己又说不上来。 而他身边那个有点呆呆的女孩,全程跟着男孩,像个没有自己思维的挂件。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郑青桐撇了撇嘴,迈开腿朝他们走过去。 她在两人面前站定,微微扬起下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指向陆阳身旁的赵茉莉。 “喂,她是你妹妹吗,怎么跟个跟屁虫一样。” 陆阳抬起头,平静回应:“她叫赵茉莉,是我的朋友。” “朋友?她看起来傻乎乎的,你跟她玩,不觉得很无聊吗?” 赵茉莉感受到对方的恶意,攥紧陆阳的衣角,小嘴巴瘪起来,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汽。 她瞪着郑青桐,嘴里发出模糊的抗议声:“我……不傻……!” 郑青桐不屑轻哼:“你看,她和那些人一样,只会哭。” 陆阳眉头微微蹙起,他不喜欢这种无端的恶意。 他站起身,个头比郑青桐矮了小半头,但气势上却丝毫不输。 “道歉。” “什么?” 郑青桐愣住,仿佛没听清。 “你必须给茉莉道歉。” 陆阳目光清澈而坚定。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说的是实话!而且,你比我矮,凭什么命令我?” 在她的世界里,强弱、高下是刻在骨子里的认知。 家里那个只会唉声叹气的老实人爸爸,永远被那个光鲜亮丽的妈妈呼来喝去。 “因为说实话,和用实话伤害别人,是两回事,刚刚老师才说过,小朋友之间要友好相处。” 陆阳搬出“老师”,郑青桐气势瞬间削弱大半。 她不怕弄哭赵茉莉,但她知道“老师”在幼儿园里,意味着规则和权威。 第一天就惹麻烦,回家免不了又要听妈妈的唠叨和抱怨。 她最讨厌那个…… “唔……对不起!” 说完,郑青桐落荒而逃。 危机解除,赵茉莉眼里的水汽还没散去,小声地问:“阳阳……她是坏人?” “不是。” 陆阳摸了摸茉莉的头,轻声念叨:“她只是不太会交朋友。” 自由活动时间过半,丸子头老师端来点心……水果、蛋糕、饼干等等,作为课间餐食。 赵茉莉从盘子里拿起一块饼干,攥在手里,哒哒哒地跑到操场另一头的秋千架旁。 郑青桐仍旧是独自一个人,坐在秋千上,两脚尖点着地,像一尊漂亮的瓷娃娃,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赵茉莉将饼干举到她眼前。 郑青桐瞥她一眼,扭过头:“干什么?我不要。” 赵茉莉不说话,只是固执地举着,清澈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她,没有讨好,也没有畏惧,只是单纯的“给你”。 “我妈妈不让我吃别人给的东西。” 这次郑青桐直接转身,不过却为自己的拒绝找了理由。 赵茉莉还是不走,就那么举着。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郑青桐感觉如芒在背。 她偷偷用余光瞟一眼,那个“傻乎乎”的女孩还站在那里,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这算什么?挑衅吗?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仪式? “你到底想干什么?” 郑青桐终于忍不住,回头瞪着她。 赵茉莉眨眨眼,往前又递了递,嘴里蹦出两个字:“阳阳……说……” 她语言组织能力差,想表达的意思是“阳阳说你不是坏人,只是不会交朋友,所以我来跟你交朋友”,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零碎的音节。 “陆阳说什么?” 郑青桐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阳阳……朋友……” 赵茉莉努力地比划着,指指自己,又指指郑青桐。 郑青桐猜到大概意思,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僵持片刻后,她终于还是伸出手,从赵茉莉手里接过饼干,迅速塞进嘴里,含糊地咕哝一句。 “谢谢!” 赵茉莉不懂对方傲娇的心思,只知道饼干被收下。 她立刻咧开嘴,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傻笑,然后哒哒哒地跑回陆阳身边。 放学铃声响起,丸子头老师牵着一队小朋友走到门口,挨个将孩子交到家长手中,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甜美笑容。 “郑青桐小朋友的家长?” “老师,这儿!” 一个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女人快步上前。 “青桐今天表现很棒,很安静,也很守规矩。” 丸子头老师弯下腰,笑着朝郑青桐招手:“青桐,明天见哦。” 郑青桐仰起脸,脸上是恰到好处的乖巧笑容:“老师再见。” 高蓉一把将女儿拉到身前,嘴上说着“谢谢老师”,眼睛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周围家长,在心里评判着众人的打扮和接孩子的车。 “走吧,桐桐,今天想吃什么,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高蓉牵着女儿往外走。 郑智峰跟在后面,手里提着女儿的小书包:“桐桐第一天上学累不累?” “不累。” 郑青桐摇摇头,回答言简意赅。 高蓉嘴里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智峰,你看看人家开的都是什么车,不是路虎就是卡宴,刚才还有辆宾利开过去。 你这辆a6开了快五年了吧,是不是该换换?” 郑智峰扶着车门,脸上笑容僵硬:“公司最近有个项目要投钱,周转有点紧,再等等吧。” “等,等,等,我跟你结婚到现在,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字!” 高蓉的声调扬起,拉开车门,将郑青桐塞进后座,自己坐进副驾,“砰”地关上门。 车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郑智峰无声地叹口气,发动车子。 郑青桐扭头看向窗外,不想听父母之间上演过无数次的争吵。 她目光恰好落在不远处。 陆阳和赵茉莉也出来了,被一个高个男人一手牵着一个。 男人蹲下身,似乎在跟陆阳说着什么,然后又拍拍赵茉莉的脑袋。 紧接着,一辆黑色的丰田埃尔法悄无声息地滑到他们身边,侧门自动打开。 男人将赵茉莉抱上车,陆阳则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整个过程流畅又自然。 “妈妈。” 郑青桐忽然出声,打断前排父母的低气压。 “干嘛?” 高蓉语气不耐。 郑青桐伸手指向黑色保姆车:“那是什么车?好大。” 高蓉顺着她指的方向瞥了一眼,语气里混杂着羡慕与不屑:“那是埃尔法,明星富豪最喜欢的保姆车,落地得一百好几十万呢。 开这种车的,家里八成还配着司机。 你爸啊,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她的话像根针,刺得驾驶座上的郑智峰肩膀微微一缩。 “我……我就喜欢坐爸爸开的车。” 郑青桐看着后视镜里父亲有些落寞的侧脸,冷不丁地开口。 郑智峰透过后视镜看女儿一眼,眼里的黯淡瞬间被一抹暖光点亮,嘴角咧开,露出欣慰的笑容。 高蓉却不以为然,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好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没钱多寸步难行了。” 郑青桐没再说话。 她把脸转向窗外,看着那辆黑色的保姆车在路口转弯消失。 车窗玻璃上,映出她小小的、没什么表情的脸。 ………… 黑色的埃尔法来到赵强家楼下。 车门滑开,齐莉莉已经等在单元门口,瞧见车里探头探脑的女儿,她几步走上前,麻利地把赵茉莉抱下车。 “茉莉,跟干爹和阳阳说再见。” 赵茉莉小身子在妈妈怀里扭来扭去,嘴里含糊不清喊话:“阳阳……阳阳……” 她小手直直地朝车里伸,大有不跟弟弟一起走就不罢休的架势。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要把弟弟绑票回家啊?” 齐莉莉被女儿的执拗劲儿弄得哭笑不得,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上一巴掌:“撒手,人家阳阳还得回家吃饭呢!” 陆阳从座位上探出身子,朝赵茉莉挥挥手:“茉莉,明天见。” 听到这句承诺,赵茉莉挣扎的动作才停下来,她看看陆阳,又看看妈妈,最后乖乖地把头埋进齐莉莉的颈窝里,轻轻“嗯”上一声。 告别赵茉莉,陆远示意司机重新发动车辆:“阳阳,第一天上幼儿园,感觉如何?” 陆阳扭头对上父亲目光:“还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的任务是陪着茉莉,她今天没有哭,任务圆满完成。” 陆远一时哑语。 什么叫“任务”? 搞得跟上班打卡似的。 …… 回到家,天色已经完全昏暗。 陆阳换好拖鞋,仰头问:“爸爸,妈妈还没回来?” “你师姐今天生日,你妈妈在陪她,估计晚点才会回来。” 陆远一边念叨,一边打开了客厅的主灯。 “师姐过生日,你不去吗?” “礼物送到就行,小孩子凑一块,太闹腾……” “确实!师姐有点过于……活泼。” 父子俩喜静的性格,一脉相承。 晚餐简单温馨。 陆阳吃干净碗里饭菜,放下勺子站起身:“爸爸,我想下去散散步。” 陆远叮嘱道:“天黑了,就在小区里走走,别跑远。” “知道。” 陆阳穿上外套,独自一人走出家门。 他来到社区中央的小园,不少孩子在嬉戏打闹,唯有一个例外。 是郑青桐,她好像很喜欢坐在秋千上。 身上穿着和白天同样的公主裙,外面套了件单薄的针织开衫,两条白色长袜的小腿在半空中轻轻晃悠。 听到脚步声,郑青桐抬起头,见是陆阳,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你怎么出来了?” “散步。”陆阳在她旁边的秋千上坐下,反问:“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我爸爸妈妈又吵架了。” 郑青桐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因为我爸爸开的车,我妈妈说,别人的爸爸都开一百多万的车,我爸爸的车开了五年,丢人。” 陆阳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郑青桐自顾自地继续说:“他们每次吵架都是因为钱,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陆阳想了想,回答道:“钱是用来解决问题的,不是用来制造问题的,如果钱让你们家不开心,那说明你们家用它的方式不对。” 郑青桐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换了个话题。 “你妈妈呢,她会和你爸爸吵架吗?” “我妈妈很笨,不擅长吵架。” “那她会给你买很多漂亮的衣服和玩具吗?会带你去吃很贵的餐厅吗?” 这些高蓉最常做的事,也是她们母女间为数不多的“温馨”时刻。 “不会,妈妈会给我做很好吃的饭,会给我讲故事……”” 陆阳例举着自己母亲的种种优点,到最后却不忘着重强调:“所以,虽然她有点笨,但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郑青桐闻言若有所思。 她的妈妈会给她买最贵的公主裙,却会在自己弄脏裙子时严厉地训斥。 会带她去高级餐厅,却在饭桌上不停地打电话,或者抱怨爸爸没本事。 许久,郑青桐才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羡慕。 “你妈妈……听起来真好。” “嗯。” 陆阳应了一声,语气里是理所当然的肯定。 “你爸爸呢,他又做什么工作?” 郑青桐忽得转移话题。 她想起放学时那辆黑色的保姆车,以及那高个男人。 陆阳诚实回答:“我爸爸不工作。” “不工作怎么会有钱买那么大的车?” 郑青桐脱口而出,这是她从母亲那里学来的逻辑。 “钱是我爸爸外公留下的。” “有多少?” “不知道,反正够用就行。” 郑青桐又沉默了。 她家里的钱,似乎永远都不够用…… 今天只有这么点,抱歉。 明天上推,应该会爆更,也求大伙多多支持! (本章完) 第183章 我们仨 第183章 我们仨 次日清晨,幼儿园门口。 今天来送两个孩子的是陈小苗。 她穿着件简单的米色毛衣和牛仔裤,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清清爽爽,但在一众精心打扮的妈妈中格外显眼。 “阳阳,茉莉,到学堂哩。” 赵茉莉还是老样子,从头到尾都紧紧攥着陆阳的手,寸步不离。 不远处,站着高蓉和郑青桐母女。 高蓉穿着身剪裁利落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手里拎着爱马仕的包,浑身上下都写着“贵气”两个字。 瞧见楼下邻居,高蓉下意识上下打量一番,试图在打扮上找寻一点优越感。 可看到陈小苗背后那辆m5时,又只得悻悻扭头。 陈小苗倒是主动冲高蓉憨厚笑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蹲下身,给陆阳和赵茉莉整理衣领。 “在学堂要听先生的话,晓得不?中午好好吃饭,不准挑食……” 她絮絮叨叨地嘱咐,满心满眼都是自家两个孩子。 高蓉低头,同样嘱咐起自己女儿,不过来来回回都是些车轱辘话。 比如“幼儿园学费多贵”、“妈妈供你不容易”、“不要给妈妈丢脸……” 郑青桐没作声,小手在高蓉的大手里微微挣了一下。 她目光越过母亲,落在不远处的三个身影上。 那个叫陈小苗的女人,蹲在地上,正温柔地给赵茉莉擦着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口水,动作自然又亲昵。 陆阳站在一旁,安静等待,没有丝毫不耐烦。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与温暖。 这种感觉,郑青桐从未在自己父母身上体会过。 “听见没有?” 高蓉最后提高音量地=追问。 “知道了。” 郑青桐垂下眼帘,声音低低的,心里莫名发堵。 …… 上午是手工课,老师给每个小朋友发上一盒彩色黏土。 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孩子们兴奋地将黏土搓圆、压扁、捏成各种奇形怪状,整个教室像个热闹的施工现场。 陆阳对这种幼稚的游戏毫无兴趣。 他象征性地拿起一块绿色的黏土,慢条斯理地捏着,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一旁的赵茉莉身上。 赵茉莉玩得很投入,她把所有颜色的黏土都混在一起,揉成一个灰扑扑的、巨大的球,然后献宝似的举到陆阳面前:“阳阳,看,大球球!” “嗯,很好看。” 陆阳言不由衷地夸奖。 角落里,郑青桐面前黏土一块也没动。 她静静地坐着,像昨天一样,用审视的目光观察着周围的同龄人。 不知不觉间,视线飘向陆阳和赵茉莉。 那个傻乎乎的女孩,似乎永远都那么开心。 她把黏土弄得满手都是,还往脸上蹭,一旁陆阳立马拿出湿巾,耐心地帮她擦干净。 她想喝水,陆阳就拧开水杯递给她。 她似乎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因为陆阳会帮她处理好一切。 郑青桐捏了捏自己的裙角。 她想起昨晚她做噩梦惊醒,口干舌燥想喝水。 爸爸在书房打电话,妈妈在客厅敷着面膜看手机,她喊了两声,都没人理。 最后,她只能自己踩着小板凳,去够那个对她来说有些高的饮水机开关。 犹豫许久,郑青桐终于站起身,绕上一个小圈,来到赵茉莉的另一端坐下。 赵茉莉正专心致志地把大泥球按扁,没注意到身旁多出一个人。 郑青桐也不说话,从自己的盒子里取出粉色和白色的黏土。 她十指翻飞,没一会儿,一朵精致的、粉白相间的五瓣小就在她手中成型。 她把那朵小,轻轻地放在了赵茉莉那个灰扑扑的“大饼”上。 “呀!” 赵茉莉终于发现身旁的郑青桐。 “青桐的……好看!” 她指着那朵,脸上是纯粹的惊喜。 郑青桐视线瞟向别处,一副“我只是顺手”的表情。 赵茉莉将郑青桐的小和自己的“大饼”,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喜欢。 她抬起头,冲着郑青桐露出一个灿烂、傻乎乎的笑容。 赵茉莉的笑容让郑青桐有点不自在,她撇过头,小声咕哝:“老师说要合作完成,我没找到别人完成作业,没办法才过来找你的……” 话虽这么说,嘴角却不自觉微微扬起。 陆阳没说话,顺带将自己手头的绿色黏土,默默地捏成枝干和叶子的形状,放到了赵茉莉的“大饼”上,支撑起那朵小。 这件由三个人共同完成的“艺术品”,很快吸引来丸子头老师的注意。 她走过来蹲下身,看着那个灰扑扑的黏土大饼上,立着一根绿色的枝干,枝干顶端托着一朵粉白相间的小。 造型谈不上多精美,甚至有些歪歪扭扭,但组合在一起,却透着股奇妙的和谐感。 “哇,这是你们三个一起做的吗?” 丸子头老师用着平日哄孩子的语气。 赵茉莉听到问话,抬起小脸,用力点点头:“嗯!” 郑青桐依旧是那副别扭的样子,嘴里小声嘟囔:“我只是帮了点小忙。” “合作得非常棒!” 丸子头老师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从随身的小兜里摸出三枚红色的、印着小太阳笑脸的贴纸,郑重地递给三人。 “这是奖励给你们的!” 小红! 赵茉莉咧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扭头一把抓住陆阳胳膊,献宝似的指着那枚小红。 “阳阳,小红,我们一起!” 郑青桐看着赵茉莉手心里的贴纸,心里头跟着暖暖的。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因为“合作”得到奖励,感觉……新奇又愉悦。 赵茉莉用还不太灵光的指甲,抠开其中一枚贴纸的背胶。 “啪”的一下,用力贴在了陆阳的左边脸颊上。 陆阳:“……” 他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脸上的贴纸,终究是没说什么。 紧接着,赵茉莉又抠开第二枚,又“啪”一下,贴在了郑青桐的右脸颊上。 郑青桐整个人在一瞬间僵住。 她感受到脸颊上贴纸的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烙在她心上。 下意识想伸手撕掉,可手抬到一半,却又停在半空。 最后,赵茉莉把剩下的那枚贴纸,歪歪扭扭地贴在自己脑门正中央。 做完这一切,她心满意足地伸出两只小胳膊,左手搂住陆阳,右手抱住郑青桐的肩膀,努力将两个小伙伴往自己身边拉。 “嘻嘻……” 她发出满足的笑声,小脸蛋挨着郑青桐,另一边又紧紧贴着陆阳,嘴里含糊不清地宣布。 “我们是……朋友……一起!” 阳光透过窗户照,映照在三张稚嫩脸庞上,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本章完) 第184章 生日礼物 第184章 生日礼物 暑假末期。 热浪扭曲成一片黏稠的嘶叫,糊在人的耳朵上,甩都甩不掉。 陆远家南北通透的户型,穿堂风卷着楼下园里草木的清香,给这片燥热带来难得的几分凉意。 厨房里,陈小苗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她面前的案板上,一团白生生的面团在她手下被反复揉捏、摔打,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砰、砰”声。 今天是陆阳三岁生日,而她自己也即将迈入大四的门槛。 “我说咱家大学生,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陆远斜倚在厨房门框上,手里拿着根黄瓜,咔嚓咬下一口,清脆多汁。 这几年,陈小苗的变化肉眼可见。 刚来时那股子怯生生的、看什么都新奇的劲儿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从容。 尤其是在她上大学后,身上像是真多一份独特的书卷气,与她骨子里那份朴实的坚韧融合在一起,愈发迷人。 “那不一样哩。” 陈小苗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回地答道:“外头的东西再金贵,也没自个儿亲手做的有心意。 俺小时候过生日,师傅都会给我下面和包饺子,尤其长寿面,一根面从头吃到尾,不能断,那才叫福气长长久久。” 她说着,将揉好的面团盖上湿布,开始准备浇头的配菜。 西红柿、鸡蛋、肉臊子,都是寻常物事,但在她手里,切、剁、炒……行云流水。 陆远走过去,从背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行,听你的。” “去去去,一身汗,别挨着俺。” 陈小苗嘴上嫌弃,却没真推开他,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下午四点多,陆建国老两口、宋佳、吕嘉欣等等,众人陆续抵达, 最后来的是赵强一家。 “远子,开门!” 门一开,赵强那张黝黑的脸挤进来,怀里抱着个半人高的变形金刚盒子,身后跟着妻女。 “阳阳!阳阳!” 赵茉莉一进屋,小雷达就自动开启,松开妈妈的手,哒哒哒地朝陆阳房间冲去。 她现在四岁半,个头长高不少,扎着两个羊角辫,说话比以前利索,但那股子对陆阳的执着劲儿,有增无减。 陆阳正坐在地垫上看书,一本带图的《西游记》。 听到动静,他关上书,主动打开门:“茉莉。” “阳阳,生日快乐!” 赵茉莉扑过来,从背后掏出一个包装得歪歪扭扭的礼品盒:“给你!” 陆阳接过拆开,是一只不大对称的陶瓷水杯,杯底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阳”字。 上个月齐莉莉带着女儿去景德镇旅游,赵茉莉亲手烧制的。 “谢谢。” 陆阳将水杯郑重地放在书桌上,牵着赵茉莉回到客厅。 屋内,大人们已经聊开了。 “远子,你瞧瞧,我给我干儿子买的,大黄蜂限量版!” 赵强献宝似的拍着那个巨大的玩具盒子,满脸得意。 陆远哭笑不得:“阳阳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赵强不信邪:“男孩哪有不喜欢变形金刚的!” 齐莉莉白自己丈夫一眼,把话题转向陈小苗:“小苗,你也快开学了吧,毕业后有什么打算,还在江城吗?” 对于齐莉莉来说,陆远一家留在江城,给她一家带来的好处是莫大的。 陈小苗端上切好的西瓜:“得看陆远,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一旁宋佳插话问:“毕业论文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目标已经找好,就写民国的乡土经济。” 提起毕业论文,陈小苗脸上带着自信的笑:“俺们那个时候……哦不,是民国那个时候……” 她偶尔还会说漏嘴,但已经能很自然地掩饰过去。 在大学里,同学只当她是个对民国史有特殊情结的“复古”女孩。 没上过大学的齐莉莉听得一愣一愣的:“啧啧啧,小苗你上完大学不一样咯,现在真是个文化人!” 晚饭,生日蛋糕被推了出来。 插上三根蜡烛,灯光熄灭,摇曳的火光映着众人带笑的脸。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唱完生日歌,赵茉莉不停催促:“阳阳,快许个愿,然后吹蜡烛!” 陆阳闭上眼,平静等待数秒,没有许下任何愿望。 最后睁开眼,鼓起腮帮,“呼”地一下,将三根蜡烛齐齐吹灭。 …… 夜色渐深,送走众人,屋内里恢复宁静。 陆阳帮着妈妈收拾完桌子,念叨一声“爸爸妈妈晚安”,便自己回房洗漱睡觉,全程独立得不像个刚满三岁的孩子。 陆远和陈小苗坐在阳台上纳凉。 晚风吹散走白天的暑气,带着一丝惬意。 “阳阳这孩子,真不知道像谁……” “他性子像恁,都喜静。” 陈小苗靠在陆远肩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脑子呢,随小树哥,开了天窍……不过好在有个茉莉陪着他,不用像小树哥那样,大半辈子都活得孤寂。” “希望他能比外公活得自在些吧。” “孩子有孩子的缘法,咱们看着就好哩。” …… 与此同时,楼下。 郑青桐躺在自己的公主床上,耳朵里却清晰地传来客厅里父母又一轮的争吵。 “我说过多少次了,那个项目风险太高,不能投!你非不听!” 是父亲郑智峰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风险高回报也高!郑智峰,你就是没胆子!这辈子就守着你那个破公司,能有什么出息!你看看人家楼上,再看看你!” 高蓉尖锐的声音像锥子一样扎进耳膜。 郑青桐用被子蒙住头,不想再听。 她知道今天是陆阳的生日,下午的时候,她看到赵强一家人提着大包小包上楼,听到楼上传来的笑声。 那种热闹、温暖的气氛,是她家从来没有的。 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的争吵声终于停歇。 郑青桐悄悄爬下床,打开房门,客厅里一片狼藉,妈妈又回房了,爸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身影萧索。 她没去打扰父亲,而是蹑手蹑脚地穿上鞋,拿上早早准备好的东西,溜出家门。 小区的园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郑青桐再次坐上秋千,轻轻地晃悠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等到想见的人。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熟悉的身影从单元门里走出。 是陆阳。 他穿着睡衣,估摸着也是偷偷溜出来的。 看到秋千上的郑青桐,陆阳并不意外,径直走过去坐下。 “还没睡?” “睡不着。”郑青桐凝视脚尖,语气低沉:“你呢,过生日开心吗?” “挺开心的。”陆阳回答:“不过还是有点吵。” 郑青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方盒,僵硬地递给陆阳:“给。” 陆阳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机械轴承,银白的反光面泛着点点锈迹。 “我在一个旧货市场买的,老板说是从一台挖掘机上拆的。” 比起变形金刚,这个轴承确实更符合陆阳的爱好。 整个生日,郑青桐像是唯一了解他喜好的人。 “嗯……圆筒形滚柱轴承,谢谢。” 陆阳收下轴承,在路灯下仔细打量。 “你喜欢吗?” “想听实话吗?” “嗯……” “这是我今天收到第二好的礼物。” “第一呢?” “我妈给我做的饺子和面。” “唔……” 郑青桐扭过头去,小脸微红。 小姑娘窃喜的同时,心跳开始飞快加速。 “那……那茉莉送你的礼物你喜……” 郑青桐尝试继续追问,陆阳忽得把话题一转。 “我妈妈包的饺子还有剩下的,你要吃吗?” 郑青桐愣住,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父母因为争吵,已然忘记女儿没吃晚饭。 她摇摇头,小声说:“不了,我妈妈说不能随便吃别人家的东西。” 又是这句话。 “不是别人家。”陆阳看着她,语气自然:“我们不是朋友吗?” 不是别人家…… 朋友…… 郑青桐心湖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她咬着嘴唇,没答应,也没拒绝。 “等着。” 陆阳说完,转身就往楼上跑。 没过几分钟,他重新回到郑青桐跟前,手里端着一个保温碗。 他把碗放到郑青桐面前的石凳上,揭开盖子,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 “快吃吧,饺子就得吃热乎的。” 郑青桐看着碗里热乎的饺子,鼻头忽然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 她飞快地低下头,不想让陆阳看见。 “我……我不饿。” 她声音里带上了点点哭腔。 陆阳没再劝,只将一双筷子塞到郑青桐手里,然后安静地坐下,看着天上的星星,给她留出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良久,郑青桐终于拿起筷子,夹起一枚饺子,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 韭菜肉馅,面皮下包裹的汤汁的味道浓郁又温暖,瞬间驱散走心底所有的委屈和孤单。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吃得很慢,很认真。 “谢谢。” 咽下最后一只饺子,郑青桐将空碗还给陆阳。 “不客气。” “你为什么要分我饺子?” “嗯……” 陆阳开始一本正经念叨。 “我妈说她小时候,只有逢年过节和生辰能吃到饺子,师傅让她分给大家吃,这样福气就会变成更多份。” “真的假的?” “你非要问吗?” 郑青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她今晚第一次笑。 “你为啥要编借口骗我。” “也不算骗你……我妈确实说过,她小时候只有逢年过节和生日能吃到饺子。” “然后呢。” “然后她还说,饿肚子的滋味很不好受。” 郑青桐笑容戛然而止。 原来陆阳早就注意到她没吃晚饭…… “陆阳!” 郑青桐站起身:“生日快乐。” 女孩清晰又响亮。 (本章完) 第185章 命中注定 第185章 命中注定 大学光阴,倏忽而过。 对陈小苗来说,这几年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从一个连电灯都不会开的民国小道士,变成能开汽车、会用手机、还能跟人讨论属于她那段历史的“现代人”。 大四开学第一天,学校附近一家清吧内,灯光昏黄,音乐慵懒。 陈小苗、唐雯、李彤和张雨菲四人,占着一个靠窗的卡座。 虽然陈小苗不住校,但唐雯她们早就理所当然地把她当成了302寝室的编外人员。 “来来来,祝我们未来,前程似锦!” 唐雯举起酒杯,依旧是那个最有活力的气氛担当。 她准备考首都某院校的研究生,让数年的辛劳最后开结果。 “祝我们雯雯考去首都,未来赚大钱,包养我们仨!” 张雨菲跟着起哄,她准备听家里安排考教资,前路尚不明朗。 李彤则准备回家考公,抿一口果酒,愁眉苦脸:“啥前程不前程,我现在只想上岸摆烂。 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家那边一个岗位几百个人抢,我头发都快愁白。” 几个姑娘叽叽喳喳地聊着工作、前途和未来,话题绕上一圈,很自然地落回陈小苗身上。 “小苗,你怎么打算的?” 过去三年,她们目睹陈小苗从一个说话带口音、性格略显“古怪”的姑娘,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虽然还是那副不争不抢的温吞性子,但气质愈发沉静内敛。 “俺不考研,也不找工作。” 陈小苗喝了几口酒,习惯性说起她的中原雅音,其余人也早就见怪不怪。 “俺打算回家,当个全职太太。” 这个回答倒是在众人预料之中 “唉……嫁入豪门果然最轻松。” 李彤发出羡慕嫉妒恨的感慨,张雨菲跟着接话。 “没办法,谁让咱小苗漂亮呢!” 陈小苗笑笑笑,也不反驳。 唐雯乘机挑起话题:“哎,你们看学校论坛没?今年的毕业季校评选,小苗可是断层第一啊!” “可不是!” 提及校内八卦,李彤立马打起精神,点开手机屏幕递到众人面前:“你们瞧瞧这张照片,谁抓拍的啊,简直就是神图!” 那是一张陈小苗在图书馆窗边看书的侧脸照。 午后阳光透过玻璃,在她浓密纤长的睫毛上镀上一层金边,鼻梁挺翘,唇角微抿,神情专注而宁静。 帖子下面,跟帖已经盖了几百楼。 “这是我们人文学院的学姐吧?真人比照片更好看!” “友情提醒,听说学姐单身,四年没见她跟哪个男生走得近过!” “楼上的醒醒,咱们这破学校的仙女,能让你看到她谈恋爱?估计早就被校外开跑车的大佬预定了。” …… 陈小苗瞅着照片里的自己,自个儿都觉得有点陌生。 她对这什么“校”评选压根没兴趣,摆摆手道:“啥校不校的,都快毕业的人了,还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你说他们要是知道校已经是孩子她娘,会怎么想?” “去去去……” 陈小苗朝她们翻起白眼。 其余姑娘继续拿她起哄,话题一茬接着一茬 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多,几个人总算散了场。 “小苗,你车停哪了?” “俺今儿喝了酒,不开车哩,有人来接。” “哟,专车接送啊!”张雨菲挤眉弄眼地调侃:“是不是你家那位?” “不是,他出差哩。”陈小苗老实回答:“是家里司机。” “……” 跟陈小苗相处久了,她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时不时冒出来的“凡尔赛”,偏偏人家说得一脸坦然,让你连嫉妒都生不出来。 四人并排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夜风吹散不少酒意。 校门口灯火通明,正是学生们夜生活结束回寝的高峰期,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众人陪着陈小苗站在路边等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忽然,一个穿着潮牌t恤,面容青涩、又故作老成的男生来到她们面前。 男生约莫一米八的个头,穿着一身潮牌,头发用发胶抓得根根分明,脸上带着几分自以为是的帅气和志在必得的笑容。 “学姐,你好。” 他的声音倒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只是眼神里的油腻,让人不太舒坦。 陈小苗被这阵仗弄得一愣:“恁……不对,你……叫我?” “对,学姐。” 男生试图故作轻松,可语气难掩紧张。 “我叫周子航,是大一新生。” 他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界面,往前递了递:“学姐,能不能加个v,认识一下?没有恶意,就是单纯想跟学姐交个朋友。” 陈小苗彻底懵了。 这四年大学,也不是没人对她表示过好感。 但像这样直愣愣堵在校门口当面要联系方式的,还是头一遭。 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几圈,愣是没想好该咋说。 她越是犹豫,那叫周子航的男生眼里的光就越亮,以为有戏。 “学姐,给个机会嘛,我……” 话音未落,一辆黑色的埃尔法在校门口停下。 “嗤——”一声轻响,车门向侧方打开。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陆阳纵身一跃,迈着小短腿来到陈小苗跟前,仰头就喊。 “老妈!” 听见儿子声音,陈小苗那点慌乱和尴尬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为人母的本能。 “哎,阳阳!” 她弯腰将儿子抱起,笑呵呵问:“恁咋来了哩。” “司机叔叔刚刚送茉莉回去,俺顺带过来哩。” “哦……” 陈小苗抱着儿子转过身,看向已经石化在原地的周子航,淡然笑笑。 “不好意思啊,同学。” 车门缓缓关上,隔绝一切视线。 大一新生周子航在晚风中凌乱,耳畔回荡着三个学姐毫不掩饰的、魔性的笑声。 …… 车厢内,陆阳仰起小脸问:“妈,刚才那个男嘞,对恁有意思?” 和母亲在一起时,陆阳会自然转化为相同的中原雅音。 陈小苗正想着心事,被儿子人小鬼大的问话给逗乐。 “瞎说啥哩。” 她伸手捏捏陆阳的脸蛋:“妈都快毕业哩,一把年纪,还能遇上这糟心事。” “妈,恁才二十二,很正常。” 陆阳一本正经地纠正。 “那也是孩子他娘哩。” “妈,俺一直好奇,恁跟俺爸咋认识的?” 这个问题,陈小苗很多人被问过。 可哪怕面前是她的血亲骨肉,她也不好透露自己的真实来历。 “缘分呗。”陈小苗含糊其辞:“俺跟恁爸属于命中注定,就像恁跟茉莉。” 陆阳沉默片刻,忽又问:“妈,恁就那么肯定,俺跟茉莉是命中注定?” 陈小苗被问得一愣,心里跟着咯噔一下。 “咋哩,阳阳恁……恁不喜欢茉莉?” “不是不喜欢。”陆阳摇摇头:“俺就是觉得,妈恁有点着急,好像巴不得俺明天就跟茉莉成亲似的。” 面对儿子提出的疑惑,陈小苗望向窗外,选择沉默逃避。 陆阳瞧出母亲情绪不对,转而挑起另一个话题:“妈,俺已经三岁哩,恁教俺道门的本事吧。” 陈小苗回过神,诧异地看向儿子:“恁有兴趣?” “俺有没有兴趣都得学。” 陆阳语气平淡无波:“这也是命中注定,对吧,妈?” 陈小苗凝视着儿子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摸摸他脑袋,不再多言。 (本章完) 第186章 青梅竹马的解释 第186章 青梅竹马的解释 大四上半学期,陈小苗的精力除了毕业论文,还得分出一半教儿子道门本事。 她不是一个好老师,但好在开天窍的陆阳是个好苗子。 不需要过多的解释,稍稍点拨一二,陆阳就能参悟得八九不离十。 再搭配陈树留下的道经手札,两相对照,陆阳进步神速。 一个学期的功夫,基本就赶上了师姐吕嘉欣。 寒假第一天,江城气温骤降。 陆阳在房间里铺开一张半米长的宣纸,笔走龙蛇。 赵茉莉一如既往跟在陆阳身边。 她知道阳阳在忙,就自己搬条小板凳坐着,两手托着下巴,安安静静,不吵不闹。 直到陆阳写完最后一笔,将毛笔搁在笔洗上,她才迈着小短腿凑过去。 “阳阳,你写的啥呀?” 如今四岁多的赵茉莉,在幼儿园里也认了不少字,可宣纸上那龙飞凤舞的墨迹,对她来说跟鬼画符没什么两样。 “李白的长干行。” 陆阳轻轻吹着未干的墨迹。 “李白!” 赵茉莉眼睛一亮,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摇头晃脑地背诵起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背完,她立马眼巴巴看向陆阳。 陆阳竖起大拇指:“茉莉真棒!” 得到肯定,赵茉莉笑容分外甜美。 随后她指向宣纸,感慨道:“阳阳,这首诗好长呀,肯定很难背。” “还行。” 陆阳把宣纸放到一旁晾着,笑问:“这首诗出了个成语,你知道吗?” “什么成语啊?” “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是什么?” “我们就是青梅竹马。” 赵茉莉听得“嘿嘿”直笑。 她不懂这四个字背后的典故和深意,但阳阳说代表“我们”,那就一定是好事情。 不一会,她忽又想起什么,拽住陆阳小手:“我刚才上来,瞧见青桐在小区园里,咱们一块儿下楼找她玩吧!” “行!” 陆阳点头应下,陪同赵茉莉来到楼下。 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小雪,积得不厚,在小区园的草坪上、树枝丫上铺着薄薄一层。 被冬日寡淡的阳光一照,泛着清冽的碎光。 两人手牵手单元门,冷风扑面而来,赵茉莉下意识地缩缩脖子。 “阳阳,冷。” “跑起来就不冷了。” 陆阳拉着她小跑起来。 两团小小的身影穿过单元楼前的空地,很快便瞧见园中央熟悉的身影。 郑青桐穿着件粉白色的羽绒服,帽子上缀着一圈蓬松的白毛,衬得她那张本就白净的小脸愈发精致。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轻轻晃悠,只静静地坐在那,黑色小皮靴踩在薄雪上,目光不知落在何处,神情怔忪。 “青桐!” 赵茉莉挥起胳膊,声音清脆。 郑青桐闻声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清明。 “你们怎么下来了?” “阳阳写完字了,我叫他下来找你玩。” 赵茉莉跑到郑青桐的秋千旁,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成一团小小的雾。 陆阳打量一眼,关心问:“又不开心?” 郑青桐撇撇嘴,没接话。 她总不能说,爸爸妈妈因为过年回谁家又吵了一早上,妈妈嫌弃爷爷奶奶家是乡下,待着不舒服,爸爸觉得一年到头就该回去看看。 这些话,她已经不想再重复,说出来也只是徒增自己的难堪。 赵茉莉看不出气氛里的微妙,指着草坪上斑驳的积雪,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堆雪人吧!” 江城的雪金贵,落地就化了大半,剩下的这点只够在草皮上染层白霜,别说堆雪人,连滚个雪球都费劲。 陆阳对此毫无兴趣,但由于是赵茉莉的提议,还是点点头。 郑青桐本想拒绝,可对上赵茉莉那双满是期盼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淡淡“嗯”上一声。 赵茉莉是行动派,立马脱下手套,直接用手去扒拉草地上的雪,连带着泥土和枯草,不一会儿就凑了一小捧灰扑扑的混合物。 “手不冷吗?” 陆阳皱起眉,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捉过她的手,把上面的泥雪仔细擦拭干净,又把她的手套给她戴好。 郑青桐则显得有条理得多。 她找来一根掉落的枯树枝,小心地将干净的雪从草叶上刮下来,聚拢到一处,并示意赵茉莉照着她的方式帮忙。 陆阳看着眼前两个女孩。 一个笨拙热情,像团燃烧的小火苗。 一个聪慧疏离,像块通透的冰。 忙活好半天,她们才勉强凑齐一小堆勉强称得上是白色的雪。 赵茉莉满怀期待地问:“青桐,现在可以堆雪人了吗?” 郑青桐瞥她一眼,用树枝在那小雪堆上戳了戳,开口道:“雪太少了,只够堆个头。” 她一边说,一边用树枝拨弄,很快一个拳头大小、还算圆润的雪球脑袋成型。 “哇,雪人脑袋!” 赵茉莉发出惊叹,她觉得郑青桐简直是无所不能。 她四下看了看,捡起两粒黑色果子,小心翼翼地按在雪球上,当作眼睛。 又找来一小截红色的草茎,插在眼睛下方,充当嘴巴。 “嘻嘻,它在笑!” 大功告成,赵茉莉笑容灿烂。 郑青桐看着歪歪扭扭的雪人头,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忽得,陆阳家的阳台窗户被推开,二百五探出狗脑袋,汪汪唤两声。 “糟了,家里还炖着粥!” 被二百五一提醒,陆阳才想起老妈交代的正事,赶紧飞快上楼。 赵茉莉和郑青桐在秋千上坐下,静静等待陆阳重新下楼。 “青桐,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 “你知道……青梅竹马,是什么意思吗?” 赵茉莉念得很慢,很清晰,生怕自己记错成语。 郑青桐晃动的双脚忽得停下。 “知道。” “那李白的《长干行》,你也知道吗?” “知道。” “唉……” 赵茉莉长长地叹口气,脑袋耷拉:“青桐你懂得真多,不像我,总是笨笨的,阳阳说的好多话,我都听不懂。” 这是赵茉莉第一次在父母以外的人面前,表达自己的委屈。 她努力地想要跟上陆阳的步伐,想要听懂陆阳每句话,却感觉自己和陆阳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 那种感觉,让她心里发慌。 冬日的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发出“沙沙”声响。 郑青桐出言安抚:“笨笨的,也没什么不好。” 赵茉莉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郑青桐目光瞟向别处,似乎有些不习惯安慰人。 “阳阳也总说他妈妈笨笨的,不是吗?” “对啊!” 闻言,赵茉莉重新打起精神。 赵茉莉的脑筋转得慢,但逻辑很直接。 干爹喜欢“笨笨的”干娘,那阳阳是不是也喜欢“笨笨的”自己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赵茉莉那点委屈瞬间烟消云散,重新露出灿烂笑容,继续好奇往下问。 “青桐,李白的《长干行》到底写了什么呢,为什么阳阳说我们是青梅竹马?” 郑青桐看着赵茉莉求知若渴的模样,难得有为人师的耐心,用最简单的语言组织解释。 “那首诗,讲的是一个女孩的故事。 女孩很小的时候,家门口住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总是骑着一根竹竿当马,绕着她坐的凳子跑来跑去,他们还一起摘青色的梅子玩。” 郑青桐的声音不疾不徐,比幼儿园的老师还让人沉醉。 “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玩,天天都能见面,感情特别好,等他们长大,女孩选择嫁给男孩。” “嫁给他了?” 赵茉莉惊喜地瞪大眼睛。 “嗯。” 郑青桐继续解释:“后来男孩要出远门去做生意,女孩就很想他,天天在门口等他回来。 诗里写的,就是女孩在想念男孩,盼着他早点回家。” 她将缠绵悱恻的《长干行》简化成一个纯粹的、关于等待与相守的故事。 赵茉莉虽然她不懂诗句,但通过郑青桐的描述,她脑海里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激动涌上心头,让赵茉莉小脸涨得通红。 “青桐!阳阳刚才说我和他是青梅竹马,是不是说明,我和阳阳以后也会结婚?” 刹那间,郑青桐无言以对。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郑青桐的心里漾开。 这种情绪并不陌生,每每三个人在一起时,郑青桐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浮现出相同的情绪。 不过今天,这种情绪来得格外强烈。 前方,陆阳已经重新下楼,朝着二人奔来。 郑青桐呼出一口冷气,朝赵茉莉点点头。 笑得勉强…… (本章完) 第187章 买手机 第187章 买手机 临近年关,日日天晴,江城像是要迎来一个暖冬年。 郑青桐家,水晶瓶的碎片溅了一地,清水浸湿了昂贵的手工地毯,玫瑰瓣散落一地。 高蓉把自己锁在卧室里,门板隔绝了她压抑的抽泣。 郑智峰站在门口,脸上是疲惫不堪的灰败。 回过头,女儿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目光空洞地望着一切,心里一阵刺痛。 他走过去,从钱包里抽出一迭崭新的钞票,笨拙地塞进女儿手里。 “青桐……爸爸妈妈……有点事,不能做饭,你拿着钱出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吃点好吃的。” 男人声音沙哑,带着讨好和愧疚。 郑青桐垂下眼帘,看着手里厚实崭新,散发着油墨香气的钞票,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捏紧。 她转身穿上外套,像个没有情绪的娃娃,轻轻带上房门。 门关上的瞬间,似乎听见父亲长长的叹息。 …… 上午十点,商场kfc。 三个孩子占着靠窗的角落,餐盘里摆着一份新年全家福套餐。 “阳阳,今年你会在江城过年吗?” 赵茉莉一边往嘴里塞薯条,一边含糊不清地问。 陆阳慢条斯理地帮她撕开一包番茄酱,挤在餐盘的角落里,顺带点点头。 过去两年在首都,杂事人情太多,所以今年陆远想留在江城,过个舒心年。 “太好啦!” 赵茉莉开心地拍手,眼睛弯成月牙:“我们又能一起放烟啦!” 郑青桐听到陆阳的话,进食的动作跟着微微一顿,不自觉生出几分窃喜。 陆阳一家留在江城过年,自己或许能从那份热闹里,分到一点点余温。 三人一边啃着汉堡,一边商量着接下来的去处。 赵茉莉最先提议:“我们去超市买零食吧!” 陆阳伸出食指,轻戳赵茉莉太阳穴:“你家里的年货快把储藏室堆满了,还买!?小心过完年,胖得滚不动道。” 赵茉莉不敢反驳陆阳,却还是忍不住抓起最后一根薯条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地咀嚼着。 郑青桐则道:“阳阳,我想买个手机,你能帮我挑一下吗?” 陆阳略感意外:“青桐你买手机做什么?” “方便和你联系。” 郑青桐的回答简单直接。 在三个孩子中,唯一拥有手机的是年纪最小的陆阳。 陆远和陈小苗对他有着近乎绝对的信任。 陆阳继续问:“你有多少钱?” 郑青桐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迭钞票,一股脑地递给陆阳,没有半点犹豫。 “就这些,你数数。” 陆远开始一张张清点,赵茉莉也好奇地凑过来,嘴里跟念叨。 “……十、十一、十二……” “两千八。” 陆阳报出数字,将钱重新理好推回到郑青桐面前,最后确认一遍:“你真的想好了吗,手机容易让人上瘾,会浪费很多时间。” “你放心。”郑青桐下定决心,做出保证:“我会控制好自己。”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有了手机,她就能在那个冰冷的家里,为自己开辟出一个小小的、能与外界透气的窗口。 更可以随时听见陆阳声音,不用闷头等待他出现。 陆阳不再多劝,转而掏出自己的手机,熟练地点开购物软件,筛选着“本地门店,下单自提”的选项。 赵茉莉看得眼热,一边啃鸡腿,一边嘟嘟囔囔:“阳阳,我也要手机!” “不行。” 陆阳头也不抬,干脆利落地拒绝。 赵茉莉的鸡腿啃到一半,停在嘴边,满脸的委屈:“为什么呀?青桐可以买,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我也会乖乖的,保证不沉迷!” 陆阳叹口气,无奈又宠溺:“你前天晚上才跟我保证,过年之前不会再偷吃甜食。” 赵茉莉顿时心虚,好奇问:“阳阳,你怎么知道的?” 她明明是趁着爸爸妈妈出门,自己偷偷从储藏室里翻出来的巧克力,事后已经将包装纸埋在垃圾桶最底下。 陆阳没说话,拇指温柔地擦过茉莉鼻尖,抹去一点巧克力酱的痕迹。 …… 商场三楼的数码区。 陆阳领着两个女孩,找到提前预购的自提门店。 店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到三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走进来,友善提醒:“小朋友,店里不让随便玩试用机哦。” “哥哥,我们是来取手机的。” 陆阳平静地报出取货码。 “是吗?” 店员却认后也没多问,转身拿出存货递给三人。 陆远接过店员递来的手机,当场拆封,开机,激活,跳过一连串繁琐的设置。 “我先把我的号码存进去。” 陆阳输入自己号码,备注填写“陆阳”。 赵茉莉眼巴巴地凑过来,小脑袋挤在两人中间:“那我呢?阳阳,还有我呢!我也要存进去!” “你又没有手机。” 陆阳轻点她的脑门。 “可以记我妈妈的号码呀!” 赵茉莉很是不服气,流利地报出一串数字。 陆阳无奈,只好将齐莉莉的号码也存进去,备注填写“茉莉妈妈”。 赵茉莉见自己名字出现在了郑青桐的手机里,这才心满意足,点头憨笑。 …… 夜里九点,陆阳洗漱完毕,正准备看看书,手机屏幕弹出wx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株迎着光生长的向日葵,id青涩梧桐,备注“郑青桐”。 陆阳点击通过。 几乎是瞬间,对方的视频通话邀请就拨了过来。 接通后,郑青桐那张白净的小脸出现在屏幕里。 她似乎也刚洗完澡,头发带着湿气,穿着浅蓝色的儿童睡衣。 陆阳好奇问:“你号码哪来的?” “我找爷爷要的,他给我办的副卡,还答应帮我瞒着爸爸妈妈。” “你爷爷奶奶不是在乡下吗?” “爸爸把他们接来城里过年了。” 郑青桐忽得眼神黯淡,声音也变得低沉:“为这事,这几天……家里没少吵。” 陆阳不解:“为什么要吵架,一家人一块儿过年不好吗?” 在他的认知里,过年就该是团圆热闹的,像妈妈说的那样,人多,福气才多。 “我也不懂。” 郑青桐微微垂眉。 她不想再重复母亲那些“乡下人习惯不好”、“住在一起不方便”的抱怨,那只会让她觉得更加难堪。 陆阳很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他能感觉到屏幕那头女孩低落的情绪。 郑青桐很快调整好情绪,主动转换话题:“阳阳,你平时都用手机做什么,打游戏吗?” “日常用得比较多,查些东西,然后就是学英语。” “学英语?”郑青桐语气紧张:“你家里……要送你出国吗?” 她总听妈妈念叨,谁家的孩子被送去了国外,哪个朋友又准备投资移民,好像有钱人的终点都是离开这里。 “不是。”陆阳否认:“只是单纯想多掌握一门语言,以后说不定用得上。” 听到否定的答案,屏幕那头的郑青桐长舒一口气。 “那你把学英语的软件发给我,我也跟你一起学。” “好。” 陆阳点头。 话音刚落,视频里传来一阵模糊的响动,似乎是房间外有什么东西被碰倒,紧接着响起压抑尖锐的女声。 郑青桐脸色大变。 “不聊了。”她动作飞快,声音又轻又急:“晚安。” “晚安。” 视频被挂断,映出陆阳平静的脸。 (本章完) 第188章 陆阳和茉莉的交易 第188章 陆阳和茉莉的交易 次日 小区门口早餐店,三个孩子各自选好自己的包子口味。 陆阳熟练地掏出手机,调出付款码对准机器,“滴”的一声,交易完成。 郑青桐跟在后面,有样学样。 轮到赵茉莉,她踮起脚,将手里的豆沙包放到台面上,然后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喊话:“阿姨,我没有手机。” 她费劲地从自己的小熊背包里摸索半天,掏出几张被捏得发皱的零钱,摊在手心。 店员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接过钱,找了零。 走出早餐店,冷风扑面,赵茉莉小口咬着包子,眼睛止不住地往陆阳和郑青桐的手机上瞟。 那两个小小的方块,仿佛隔开了一个她进不去的世界。 “阳阳……”她嘴里含着包子,声音黏糊糊,委屈的不行:“我也想要手机。” “不行。” 陆阳拒绝得干脆。 “为什么呀?”赵茉莉很不服气,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可爱的小仓鼠:“青桐都有了。” 陆阳扭头看向她,语气平静:“你管不住自己。” 郑青桐闻言,默默地将手机塞回口袋,不想刺激到赵茉莉。 赵茉莉赌气扭头,轻哼一声,大有一副你等着瞧的架势! 陆阳立马猜到她的心思,无情开口:“你要是敢找我爸爸妈妈闹,我就打电话给你爸爸妈妈,让他们把你过年的压岁钱都收走。” “阳阳你坏!”赵茉莉气得跺脚:“不理你啦!” 眼看气氛僵住,郑青桐赶紧上前,轻声细语地当起和事佬:“茉莉别生气,我们去喝奶茶好不好,我请客。” 一听到“奶茶”,赵茉莉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那点不愉快瞬间抛到脑后。 “好呀好呀!” 来到附近奶茶店,三人找到靠窗的空位坐下。 赵茉莉捧着一杯热乎乎的珍珠奶茶,吸得“滋溜”作响,坏心情一扫而空。 她看着面前研究新手机的郑青桐,好奇心又冒出来:“青桐,你为什么总有那么多零钱呀,真羡慕……我妈妈都不给我零钱的!” 郑青桐摆弄手机的动作骤然停顿,闷头吸一口奶茶,没有回答。 每次爸爸妈妈吵得不可开交,家里气氛降到冰点,爸爸都会把她拉到一边,塞给她一迭钱,让她出去玩,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仿佛只要给钱,就能抹平一切来自家庭的亏欠。 陆阳察觉到郑青桐情绪低落,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茉莉,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要个能联系到我们的东西?” 赵茉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满眼渴望。 “手机是不可能的。”陆阳先断了她的念想,然后话锋稍转:“但是儿童手表可以考虑。” “儿童手表?” 那东西赵茉莉见过,幼儿园不少小朋友有戴,和手机还是差得远。 不过对于赵茉莉而言,她想要的是能随时随地联系到陆阳和郑青桐,不被他们“丢下”的安全感。 “行吧,手表就手表……” “别急着高兴,我还有约法三章。” “行行行,只要能买手表,三十章都行!” 陆阳清清嗓子,竖起三根手指:“第一,每天早上都必须按要求起床运动。 第二,晚饭后不许吃任何零食,特别是巧克力和。 第三,过年不许大鱼大肉,每天都得吃蔬菜水果。 只要你能做到,开学前,我就用我的压岁钱给你买!” 赵茉莉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 快五岁的她,因为管不住嘴,又不像别的小孩那样爱跑爱跳,身形已经有往“小胖墩”发展的趋势。 运动……控制饮食…… 这意味着不能睡懒觉,还不能随心所欲地吃炸鸡、薯条和巧克力。 赵茉莉的小脸皱成苦瓜。 良久后,她还是下定决心,咬着牙点头:“好,我答应!” “想好了?”陆阳再次确认:“中途不许偷吃零食,更不能半途而废。” “想好了!”赵茉莉点头如捣蒜,并主动伸出小拇指:“阳阳,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稚嫩的童音在嘈杂的奶茶店里响起,两个小小的拇指郑重地盖在一起,完成神圣的契约。 契约达成的第二天,天还没亮透。 赵茉莉家的门铃响起。 齐莉莉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瞧见门口站着穿戴整齐的陆阳,不由得愣住。 “干娘,我来找茉莉锻炼。” “锻炼?” 齐莉莉脑子还有点懵,她看看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又看看表,才六点半。 “这么早?” “嗯,昨天我和茉莉约好的。” 齐莉莉还想再问,赵茉莉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小姑娘穿着身粉色的珊瑚绒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揉着眼睛。 “阳阳……早!” 她打着哈欠,声音软绵绵的。 “去换衣服。” 陆阳言简意赅。 “哦……” 赵茉莉乖乖点头,转身回房换好衣服。 陆阳简单解释后,齐莉莉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哭笑不得地给女儿准备温水和毛巾。 不过有陆阳帮着操心,也算帮忙解决她对女儿肥胖的顾虑。 陆阳牵着赵茉莉的小手走出单元门,小姑娘脸上还挂着没睡醒的迷糊。 单元楼前的空地上,有一位穿着运动服的女士。 约莫三十出头,扎着干练的马尾,身形挺拔,脸上挂着亲和的微笑,正随着呼吸的节奏,做着简单的拉伸。 “孙老师,早。”陆阳主动上前打招呼。 “阳阳早。”孙婉停下动作,目光转向赵茉莉:“这位就是茉莉小朋友吧?” 赵茉莉有些怕生,下意识地往陆阳身后躲了躲,只探出半个脑袋,小声问好。 “孙老师好。” “茉莉你好呀。” 孙婉很有耐心,蹲下身与赵茉莉平视,语气轻快:“我叫孙婉,是你干爹请来陪你一起运动的。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啦!” 儿童锻炼不比成年人,各方面顾虑更多。 陆阳不懂,但懂得专业的事交给专业人办,所以昨天提前让陆远帮忙,找来专业的儿童运动老师。 “孙老师,我们要做什么呀?” “在开始前,我们先玩个小游戏,让我了解一下你的身体情况,好不好?” 接下来的十分钟,在孙婉的引导下,赵茉莉完成立定跳远、单脚站立、折返跑等几项简单的体能测试。 过程与其说是测试,不如说是一场游戏。 孙婉总能用最有趣的方式引导,让赵茉莉在玩闹中完成所有项目。 “好了,茉莉你的身体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主要问题是体脂偏高,核心力量不足,心肺功能需要加强。 在这个寒假,我们要有序地减重,养成运动习惯,做个健康的好孩子,好不好!” “好!” “我们先来做热身运动,跟我一起,先活动一下脚腕,一二三四……” 她的声音充满活力,很快便调动起气氛。 赵茉莉则像个没上发条的玩偶,动作慢半拍,软绵绵的,与其说是在热身,不如说是在梦游。 五分钟的热身结束,正式训练开始。 孙婉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根跳绳,递给赵茉莉:“茉莉,会跳绳吗?” “不会,不过我可以试试。” 说罢,赵茉莉便有模有样地甩起绳子。 不过要么甩半圈勾住脚,要么是跳起来的时机不对,绳子“啪”地抽在小腿上。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孙婉温柔地接过绳子,站在赵茉莉身前,放慢动作亲自示范:“你看,手腕发力,让绳子像画个大大的彩虹。 当彩虹快要落到脚尖前,小腿轻轻发力,像小兔子样跳起来……” 在孙婉的分解教学和鼓励下,赵茉莉总算找到了点感觉,虽然还是磕磕绊绊,但总算能勉强连着跳上两三下。 “对,就是这样!茉莉真棒!” 得到夸奖,赵茉莉跳得更起劲,额头上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粗重。 陆阳安静地看着,并未插话,忽得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郑青桐穿着身米白色的羽绒服,背着书包缓步走来。 陆阳纳闷问:“你怎么来的?” “坐公交来的。” 郑青桐走到跟前,目光落在气喘吁吁的赵茉莉身上。 “茉莉锻炼得怎么样?” “这才刚开始呢。” “你不锻炼吗?” “我比你们小一岁多,身体还得发育,现在不是时候。” “哦……” 短暂的沉默后,陆阳忽又开口。 “明天我提前打电话,咱们一起坐车过来。” 郑青桐捏着书包的背带,指尖微微用力,垂下眼帘,淡淡应了声。 “好!” (本章完) 第189章 陆阳的承诺 第189章 陆阳的承诺 孙佳的指导富有技巧,她从不强求赵茉莉完成某个具体指标,而是将训练融入到“警察抓小偷”、“兔子跳房子”之类的游戏中。 赵茉莉的玩心被充分调动,外加郑青桐的陪伴,在追逐和跳跃中,不知不觉就消耗掉大量卡路里。 转眼十天过去。 赵茉莉脸蛋似乎小了圈,下巴的轮廓也清晰许多。 最显著的变化是,她可以连续跳绳二十下,虽然姿势依旧笨拙,但对她而言已经是了不得的突破。 大年三十,陆远开着车,载着老婆孩子来到陆建国夫妇住的老小区。 楼下,赵强正领着赵茉莉摆弄一挂小鞭炮,瞧见陆远的车,远远地挥起手。 “干爹!干娘!阳阳!” 赵茉莉丢下手里的炮仗,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去。 陈小苗刚下车,就被抱了个满怀。 “哎哟,俺的乖囡。” 她笑着揉揉赵茉莉的脑袋,从车里拎出大包小包的年货:“恁妈哩?” “妈妈在楼上跟太奶奶包饺子呢。” “茉莉,和干娘一起去帮忙好不好?” “嗯!” 几人说说笑笑地上了楼。 八十平米的老房子,齐莉莉和孙玉梅正围着一张小方桌擀皮包饺子,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前瞻报道,声音开得老大。 不大的客厅,一下子塞进六个大人两个小孩,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赵强搬来几张塑料凳,才勉强够坐。 大人们凑在一块儿,话题自然而然就绕到房子上。 “爷爷,奶奶,说真的,你们该考虑换个地方了。” 陆远看着被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客厅,再次提起给二老搬家的事:“这楼上楼下的,又没电梯,万一哪天腿脚不方便,多折腾。” 陆建国端起茶杯,吹吹热气:“住习惯了,街坊邻居都熟,方便。再说,我跟你奶奶身体好着呢,再爬十年楼梯都不成问题。” 孙玉梅跟着附和:“就是,搬去别的地方,人生地不熟,串个门都找不着人,多冷清。” 劝不动老两口,陆远又把目光转向赵强。 “强子,你也一样,茉莉越来越大,地方肯定不够住,你现在跟着吕鑫,收入也不低,该换就换。” 赵强憨厚地挠挠头:“远子,这不是……想再等等嘛,等茉莉上小学,到时候找学区房,一步到位。” 他明白,自己能有今天,全是托陆远的福。 吕鑫待他不薄,大有把他往管理层培养的架势。 如今收入在江城买套好房子不是不行,可还是心里不踏实。 陆远沉吟片刻,最终下定决心:“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要不这样,等小苗毕业,咱们干脆一块儿搬去首都。” 不等几个大人回话,两个刚从阳台溜进来的孩子正好听见。 赵茉莉的小脑袋“嗡”一下,哒哒哒跑到陆远跟前,眼眶里蓄起水汽。 “干爹,你要搬家去首都吗?” “怎么了,茉莉?” 赵茉莉的小嘴一瘪,委屈极了。 “那……那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阳阳了?” 陆远瞧着干闺女快要急哭的模样,心里一软,赶紧将她抱到腿上。 “傻丫头,干爹怎么会不要我们茉莉呢,你和爸爸妈妈也可以一起搬去首都呀。” 他如果去首都,吕鑫留在江城便失去意义,赵强跟着工作走,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真的吗?” 赵茉莉抽噎着,泪眼汪汪地确认。 “干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陆远语气笃定。 赵茉莉瞬间破涕为笑,从陆远腿上跳下来,一把拉住陆阳,原地蹦跶起来。 “耶,我和阳阳要去首都咯!” 大人们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方才关于搬家的争执和顾虑暂且搁置。 陆建国和孙玉梅对视一眼,眼里虽然还有不舍,却也没再辩驳。 他们心里清楚,孙子说得对,一把年纪是该享享清福。 …… 下午,大人们在屋里忙活年夜饭。 赵茉莉还沉浸在可以和陆阳一起去首都的巨大喜悦里,她盘腿坐在地毯上,摆弄着自己的小熊玩偶,嘴里哼着老师教的儿歌。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扭头问陆阳:“阳阳,我们搬去首都,青桐怎么办呀,她也能跟我们一块儿去吗?” 陆阳轻轻摇头:“不可以。” 赵茉莉笑容凝固。 她只有两个朋友,一个是阳阳,一个是青桐。 搬去首都,就见不到青桐。 可是不搬去首都,又见不到阳阳。 小小的她,第一次体会到左右为难的滋味。 “那……那怎么办呀?” 小姑娘的脑筋转不过这个弯,小嘴又开始往下瘪。 陆阳语气平静地解释:“我们都是小孩子,这种事情我们说了不算。” 赵茉莉失落地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小熊的耳朵。 陆阳看着她沮丧的模样,心里也泛起一丝无力。 他想了想,又安慰道:“你也别着急,还有好几个月呢……说不定到时候会有办法。” “真的吗?” 赵茉莉抬起头,重新燃起希望。 在她单纯的世界里,阳阳就是无所不能的。 只要阳阳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 …… 过完年,临近午夜十二点,陆远和陈小苗一家准备告辞离开。 爷爷奶奶家毕竟太小,有孩子后实在住不下。 回到自己家,已经是大年初一的凌晨。 陈小苗替儿子掖好被角:“阳阳,早点睡,明儿还得去给爷爷奶奶拜年哩。” “知道哩,妈。” 灯光熄灭,陆阳睁着眼,毫无睡意。 他悄悄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点开wx,找到那个向日葵头像。 【睡了吗?】 信息发出去不过数秒,对方立马回复。 【没。】 【下来走走?】 【好。】 陆阳悄无声息地滑下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亮,迅速地穿好衣服和外套溜出家门,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凌晨空气清冷,小区里还弥漫着浓烈硝烟,远处偶尔还有一两声烟的炸响。 陆阳熟门熟路地来到园中央的秋千旁。 郑青桐已经在矗立等待,像一尊精致的雪人,融在清冷的月色里。 “冷不冷?” 陆阳走到她面前,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一团雾。 “还好。” 郑青桐摇摇头。 两人并肩站着,一时无话。 对于他们而言,沉默并非尴尬,而是一种习惯性的共处方式。 半晌,还是陆阳先开口。 “你家……今天还吵架吗?” 郑青桐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嗯……我爸喝多了,先是和我妈吵,然后把我爷爷从乡下带来的腊肉和土鸡蛋,都扔到了楼下垃圾桶里。” 她没有说原因,但陆阳能猜到。 无非是她母亲又嫌弃那些东西“土”、“不卫生”,而她父亲借着酒劲,用一种最伤人的方式,发泄着夹在中间的无力和烦躁。 “我爷爷奶奶明天一早就回乡下,他说城里的年太金贵,他们过不惯。” 一句话,道尽了两位老人所有的心酸和无奈。 陆阳想说点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说到底,他只是个三岁半的孩子。 他本还想告诉郑青桐自己未来可能搬家的事,可看她心情如此不好,最终还是打消念头。 “以后……” 陆阳再次呼出一口冷气:“如果家里让你不开心,你就给我打电话,或者发消息。” 郑青桐抬起眼,清冷的月光下,青黑的眸子像两颗浸在水里的宝石。 “然后呢?”她尝试着轻声询问:“你能把我接走吗?” “不能。” 陆阳摇头。 他无法回答“能”。 他只是个三岁半的孩子,一个在法律上没有任何行为能力的个体。 没有任何办法将郑青桐从家庭的泥潭里“接走”。 “也是,你明明比我还小一岁……” 郑青桐自嘲笑笑,眼里的光亮渐渐黯淡。 “但是。” 陆阳打断她,坚定地握住她冰凉的指尖。 郑青桐身体微微一僵。 掌心传来的温度像一簇火苗,顺着她的手臂,缓慢地驱散走午夜的寒意。 “我可以赶来陪你坐一会,听你说话,或者……什么也不说,就像现在这样。” 这是当下陆阳唯一能给出的承诺。 一个孩子对另一个孩子的,最朴素,也最真诚的承诺。 郑青桐牢牢抓紧陆阳手掌,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 远处的烟声已经彻底停歇,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清冽的空气里。 “我该回去了。”郑青桐先松开手,将手揣回羽绒服口袋,仿佛想留住那点残存的温度。 “好。”陆阳点头:“上去给我发个消息。” “嗯。” 郑青桐转身,一步步走回单元楼,背影单薄却挺直。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又熄灭。 (本章完) 第190章 离别的前奏 第190章 离别的前奏 寒假悄然过半。 清晨六点半,小区的园里,孙婉正掐着秒表,看着前方那个粉色的小身影。 “……八十九、九十、九十一……” 赵茉莉咬着牙,小脸涨得通红,脚下的跳绳呼呼生风,最终在第九十九下时被绳子绊住,气喘吁吁地停下。 “茉莉,真棒,进步非常大!” 孙婉递过毛巾和温水。 赵茉莉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下小半杯,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黏在光洁的脑门上。 近一个月的坚持效果显著。 赵茉莉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原本圆滚滚的脸颊现出了浅浅的轮廓,跑动起来也轻快许多,不再是那个跑两步就喘的小胖墩。 锻炼结束,她立马凑到陆阳身边,伸出五根手指,又伸出四根手指,比划道:“阳阳,我今天跳了九十九个哦,差一个就一百!” “嗯,看到了。” “那……” “给!” 陆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方形盒子,递到她面前。 “阳阳最好啦!” 赵茉莉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拆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粉色的儿童电话手表,表盘上是她最喜欢的泰迪熊。 她飞快地将儿童手表戴到自己手腕上,翻来覆去地看,高兴得不得了。 陆阳拿出自己的手机,帮她激活手表,并把自己的号码、郑青桐的号码以及两边父母的号码都存进去,耐心教她怎么拨打,怎么发语音。 赵茉莉笨拙地戳着小小的屏幕,找到通讯录里“阳阳”的名字,按下了通话键。 叮叮叮,陆阳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他掏出手机,按下接听。 “喂?” “嘻嘻,阳阳!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手机里传出赵茉莉兴奋的嗓音。 陆阳宠溺回应:“听到了。” 赵茉莉接着又拨通郑青桐电话,向另一个朋友汇报喜讯。 新玩具的吸引力是无穷的。 第二天清晨六点,天还未亮,陆阳床头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他闭着眼摸索到手机,划开接听,里面传来赵茉莉元气满满的声音。 “阳阳!起床啦!我去锻炼啦!” 陆阳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对着天板沉默了三秒,才用沙哑的嗓音回了句:“……知道了。” 挂掉电话,他认命地爬起来。 从此,陆阳多了一个人肉闹钟。 赵茉莉每天准时在六点叫他起床,风雨无阻,比他自己设的闹钟还准时。 除了叫早,赵茉莉时不时就会用手表给陆阳发语音消息,内容五八门。 “阳阳,我今天吃了西兰哦,一点都没剩!” “阳阳,你快看天上的云,像不像一只大?” “阳阳,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二百五了,它又在吓唬别的流浪狗……” 陆阳通常只回复一个“嗯”字,或者干脆不回。 但每次听到手表里传来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总会不自觉地放缓手上的事情。 …… 寒假一过,幼儿园重新开学。 沉寂了半个多月的校园再次被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填满,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炫耀着自己的新年礼物和假期见闻。 “我爸爸给我买了一整套奥特曼卡片!” “我妈妈带我去年滑雪了!” “看我的新裙子,是艾莎公主同款!” 角落的游戏区里,陆阳正慢条斯理地用积木搭建着一座复杂的城堡,赵茉莉和郑青桐一左一右地给他当助手,负责传递“建材”。 赵茉莉时不时抬起手腕,向郑青桐展示自己的粉色电话手表。 “青桐,我每天都有给你打电话哦,但是怎么有时候不接啊。” “我手机平时都静音,怕被我妈妈发现。” 郑青桐叹气一声,将一块蓝色的积木递给陆阳,眼神里是藏不住的落寞。 “另外暑假后,我应该不会再来幼儿园了。” “为什么呀?” “我妈妈说,幼儿园的知识太简单了,是浪费时间。她打算这个学期结束,就让我去上小学。” 跳级对郑青桐而言,更像是一种被安排好的流放,而非值得骄傲的荣誉。 “上小学?” 赵茉莉的小脑袋瓜一时没转过来,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可是我们还要上大班,还要上学前班……那要好久好久才能上小学呀!” 陆阳则选择关心实际问题:“学校找好了吗?” “嗯……xx国际学院,说是学费四十多万一年呢,比这幼儿园还贵。” “你爸爸也同意?” “估计会不同意。” “意思你爸还不知道?” “嗯……” 郑青桐根据过往的经验判断,母亲的决定基本没有更改的可能性。 大概率是夫妻俩吵上一架,父亲责怪母亲擅自行动,母亲哭哭啼啼埋怨自己也是为孩子好。 闹大后摔摔东西,最后不了了之…… 朋友要离开让赵茉莉心里难过得不行,为了对抗这种难过,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从记忆里抓出了另一件大事。 “好吧……反正我和阳阳也要搬家去首都。” 话音落下的瞬间,郑青桐猛地抬起头,平日里总是淡然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震惊和慌乱。 她直直地看向陆阳,目光里带着一丝乞求,迫切地想要一个否定的答案。 “阳阳,你和茉莉要去首都?” 陆阳轻轻点头:“我爸爸像是已经做决定,搬家时间应该是暑假前后。” 得到确认的刹那,郑青桐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一点点往下坠。 去小学,和去首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陆阳看出了她的失落,用他一贯平静的语调,尝试着给出理性的安慰。 “青桐你放心,我们应该……偶尔还会回来的,毕竟爸爸他从小在江城长大,爷爷奶奶的墓也在江城。” 这些话像羽毛一样,轻轻飘过,却没能在郑青桐的心里留下任何重量。 她扯起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并重新拿起一块积木,想把它放到那座未完成的城堡上,可伸出去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积木从她颤抖的指尖滑落。 “哗啦”一声崩塌。 (本章完) 第191章 家庭烦恼的源头 第191章 家庭烦恼的源头 孩子们的忘性总是很大,尤其是对那些还未发生、又无法掌控的离别。 尤其赵茉莉,没经历过离别的她,依旧是个没心没肺的快乐小炮弹。 又是一个周六,天气晴好。 一大早,陆阳家门铃就被按得震天响。 陈小苗打着哈欠开门,门外是迫不及待的赵茉莉。 “干娘!阳阳起床没?”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响亮。 自从养成运动习惯后,她像是换了一个人,每天都精力旺盛得用不完。 “起啦起啦,正洗脸哩。” 陈小苗打着哈欠,侧身让她进来:“哎呦,闺女,恁咋现在天天都这么大劲儿。” 赵茉莉换上拖鞋,熟门熟路地跑到卫生间门口,扒着门框探进小脑袋:“阳阳,快点,快点。” 陆阳正踩着小板凳,慢条斯理地用毛巾擦脸,闻言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怎么突然想去爬山?” “孙老师说,我这个月表现得特别好,核心力量和心肺功能都进步了好多,她说要奖励我!” 赵茉莉挺起小胸脯,脸上满是骄傲。 陆阳放下毛巾,又问:“那你给青桐打电话了吗?” “打了,她说她也去!” 半小时后,三个孩子在小区门口汇合,和孙婉一起乘坐陆远家的保姆车来到郊区。 江城南郊的浮牛山,算不上名胜,却是市区周边难得的一片绿肺。 山势平缓,石阶修葺得齐整,很适合周末拖家带口来走走。 司机将车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孙婉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保温饭盒和一个大水壶。 “来,孩子们,先垫吧点东西。” 孙婉拧开饭盒,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茶叶蛋和几只白面馒头:“爬山费劲儿,不吃饱没力气。” 赵茉莉立马凑过来,小手抓起一只还带着温度的馒头,嗷呜就是一大口,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 郑青桐斯文地接过一个茶叶蛋,小口小口地剥着壳。 “都慢点吃,莫噎着。” 孙婉又递过去一瓶水。 吃完早餐,三人迈步朝山里进发,孙婉跟着三个孩子后头,时刻注意着安全,也不过多打扰。 初春的山里,残留着未散尽的凉意,混杂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 赵茉莉的兴奋劲头十足。 近一个月的锻炼让她体力大增,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面,把郑青桐和陆阳都甩在身后。 “阳阳你看,这棵树长得好奇怪,像不像长颈鹿的脖子?” “青桐快看,这里有只蚂蚁在搬家!” 她的声音清脆,在安静的山道上回荡,惊起林间几只不知名的飞鸟。 郑青桐只是安静地跟在后面,偶尔附和两句,目光更多时候是落在脚下的石阶,或远眺山间朦胧的雾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而,孩子的体力毕竟有限。 不到二十分钟,先前还遥遥领先的赵茉莉速度开始减缓,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粗重。 她扶着旁边的一棵老树,小脸皱成一团,开始打退堂鼓:“阳阳……我走不动了……咱们回去吧” 陆阳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递上水壶,语气平静:“才走了不到四分之一,孙老师教你的呼吸方法忘了?” “没、没忘……”赵茉莉喘着气,委屈地瘪着嘴:“可是真的好累呀。” “前面那个亭子,看到没?”陆阳指着不远处石阶拐角处的飞檐:“我们到那里休息十分钟。” 有了明确的目标,赵茉莉总算又鼓起点力气,拖着两条腿,一步一挪地往前走。 郑青桐一直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不快不慢。 她来到赵茉莉身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剥开纸递给赵茉莉。 “茉莉,吃点会好一些。” “谢谢青桐。” 赵茉莉把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疲惫感似乎真的消散了些许。 三人终于挪到了半山腰的“闻风亭”。 简单休息过后,继续上路。 后半段路程明显陡峭了许多。 赵茉莉彻底没了力气,几乎是靠着陆阳和郑青桐一左一右地架着,才勉强跟上,小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阳阳,我再也不要爬山了……” “阳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山顶啊?” “阳阳,我回去要吃两个炸鸡腿,不,三个!” 陆阳被她念叨得头疼,却还是耐着性子:“快了,再坚持一下,你看,已经能看到山顶的电视塔了。” 十点左右,三个小小的身影登上了浮牛山的山顶平台。 山顶的风比山下要大得多,吹得人衣袂飘飘。 站在这里,大半个江城的风貌尽收眼底。 “哇——” 赵茉莉瞬间忘掉了所有的疲惫,张开双臂,兴奋地在平台上跑来跑去。 陆阳走到平台边缘的护栏旁,郑青桐站在他身边,眺望着远方的城市轮廓。 “阳阳,你说是不是只要站得足够高,是不是所有烦恼的事情,看起来也都会变小?”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那里是江城地价最贵的大楼。” 郑青桐抬手指向市中心的方向:“我妈妈说,能站大楼顶层的人,就不会有烦恼。 你爸爸就很厉害,他社会地位那么高,所以你家每天都很开心,你爸爸妈妈也从来不吵架。” 在高蓉长久的耳濡目染下,郑青桐下意识觉得,幸福似乎和家庭的社会阶层、财富多少,有着最直接的关联。 “倒也不全是,我爸爸有我爸爸的烦恼,有时候也愁眉苦脸的,不过我妈妈倒是每天开开心心。” “为什么?” “我妈妈告诉我,她最大的优点是懂得知足。” 陆阳稍稍停顿,看着郑青桐清亮的眼睛,继续道:“其实,郑叔叔已经赚了不少钱,甚至比幼儿园里大部分同学的爸爸都厉害,你家的情况……” 山顶的风吹起郑青桐额前的碎发,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子里复杂的情绪。 “你觉得,是我妈妈的原因,对吗?” 陆阳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替她将运动服的拉链又往上拉了拉,挡住灌进脖颈的风。 “别想那么多。” 他收回手,语气恢复一贯的平静:“山顶风大,我们去亭子里休息一会儿,准备下山。” 郑青桐“嗯”上一声,没再多言。 下山的路总是比上山轻松。 山底下,陈小苗正好顺路,亲自来接几个孩子。 赵茉莉累得话都不想说,直接扑到干娘怀里求抱抱。 而郑青桐则停在二人面前,拘谨地打起招呼。 “小苗阿姨好!” 虽然她和陆阳时不时凑在一起玩,但楼上楼下两家的交流是越来越少,甚至过年都不再串门。 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她母亲高蓉。 “诶……青桐你好!” 陈小苗微笑回应,心里那股不舒坦的劲又冒了上来。 她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这漂亮聪明又懂事一闺女,自己为什么就不想亲近呢…… (本章完) 第192章 离婚 第192章 离婚 回程的车上,赵茉莉几乎是秒睡,小脑袋一歪,靠在陆阳的肩膀上,睡得香甜。 车里很安静,只有平稳的引擎声和窗外掠过的风景。 “闺女,今儿爬山累着了吧?” 陈小苗从后视镜里瞅一眼郑青桐,放低声音。 “还好,阿姨。”郑青桐坐得笔直,声音轻轻的:“寒假我和茉莉一起锻炼,体能跟得上。” “多锻炼好,身子骨结实,没病没灾。” 陈小苗点点头,又不知道该说啥了。 这闺女啥都好,长得齐整,说话也得体,就是跟她说话,总觉得中间隔着点啥。 不像跟茉莉那丫头,说两句就想上手捏捏她肉乎乎的脸蛋。 短暂的安静后,陆阳也抵不住疲惫,脑袋随着车子的轻微颠簸,一点一点地沉沉睡去。 郑青桐看着身旁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小伙伴,忽又开口。 “阿姨。”她声音比刚才还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您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陈小苗心里“咯噔”一下,差点踩脚刹车。 她稳住方向盘,一时手足无措:“啊?闺女,恁、恁咋会这么想哩?俺没有啊。” “是因为我妈妈吗?” 郑青桐自认每次在陈小苗面前表现都还不错,能想到的理由,只有这个。 爱屋及乌的道理她懵懵懂懂的明白一点。 “闺女,你这……”陈小苗干笑两声,试图把这事儿糊弄过去:“阿姨开车哩。” 郑青桐没被她岔开,反而继续问:“那如果没有我妈妈,阿姨你会喜欢我吗?” “不是不是,闺女恁可千万别瞎想!” 陈小苗这下是真急了,赶紧解释:“俺跟恁妈其实也不熟,一年到头说不上几句话,谈不上啥喜欢不喜欢的。”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高蓉那样的女人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喜欢和讨厌都轮不着。 可她又该咋跟这孩子解释自己那股莫名的别扭劲儿呢? “阿姨我没瞎想,当年要不是你,我都不一定出生呢,爸爸说了,你是我的大恩人。” 郑青桐轻松笑笑,顺带巧妙地转移开话题。 “啊?” 陈小苗愣了愣,这才想起当年是自己连闯好几个红灯,送高蓉去的医院临产。 “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提它干甚。” 陈小苗看着后视镜的小姑娘,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 一个才几岁的娃娃,活得跟个小大人一样,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从来不见她哭,也不见她闹。 可她又该咋跟这孩子解释自己那股莫名的别扭劲儿呢? ………… 转眼又过去一周。 这天下午,陆阳被送去陆建国老两口那儿陪着,陆远在欧洲出差。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陈小苗独自一人。 喂完二百五,她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刷着短视频,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女人哭嚎,紧接着是男人压抑着怒火的咆哮,中间还夹杂着什么东西被狠狠砸碎在地的闷响。 “砰——哐啷!” 那动静,简直要把天板都给掀开。 陈小苗被吓得一哆嗦,手机都差点脱手。 楼上的争吵,自打她搬来就没断过。 可往常多是高蓉单方面的尖声指责,郑智峰偶尔回两句,大多时候是沉默。 像今天这样,两个人都爆发出如此激烈的情绪,还是头一回。 那哭声里带着绝望,骂声里掺着怨毒,一个劲儿往陈小苗脑子里钻,听得她心里直发毛。 她干脆抓起车钥匙和包,换了鞋出门。 m5在宋佳律师事务所门前停稳。 陈小苗刚要下车,就见宋佳一阵风似的从里头冲出来,脸上堆满职业假笑。 “哎哟!陈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是不是有什么新案子?” 陈小苗被她这副夸张的德行弄得哭笑不得,抬脚下车:“恁少来这套,俺就是闲得慌,过来找恁唠唠嗑不行?” “唠嗑?” 宋佳眉毛一挑,伸手指了指律所里头,大言不惭道:“看见没?我这儿忙着呢,客户等着咨询,哪有空陪你闲聊。” 陈小苗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待客沙发上,愁眉苦脸地跟一个年轻小伙子说着什么。 律所里除去之前几张旧桌子,确实又添了两个新工位,瞧着总算没那么寒酸。 陈小苗揶揄道:“嘿,恁律所难道真能挣钱,恁还招新人哩?” “那当然,你看不起谁呢!” 宋佳挺起胸膛,一脸“我可是大忙人”的表情:“口碑都是一点点打出来的,我得对我的每个客户负责。 陈总您要是没案子,就先请回吧,改天我空了再约您。” 陈小苗瞧着她那装模作样的劲儿,撇撇嘴,转身作势要走。 “那中,俺走了,本来还想着好久没见,请恁吃顿饭哩。” 话音未落,宋佳一个箭步就窜到她跟前,脸上重新切换成谄媚笑容,伸手就去挽她的胳膊。 “哎呀!吃饭!吃饭好啊!你看我这记性,光顾着忙工作了。 其实刚才那位客户的咨询也差不多结束了,剩下的交给实习律师就行。 走走走,陈总想吃什么?地方您随便挑!” 陈小苗斜睨着她:“恁不是忙哩?” “不忙不忙!” 宋佳搓搓手,试探问:“那个……小苗啊,你看,我这儿新来了俩同事,我这当老板的,一直说要请他们吃顿好的,也没兑现。 要不……今儿个算我欠你个人情,你把他们也捎上? 我保证,让他们点菜都有分寸!” 陈小苗见宋佳算盘打得噼啪响,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终究还是心软。 “中!中!中!” 她叹口气,还是没忍住叮嘱了一句:“可不许点太贵的!” “得嘞,陈总敞亮!” 宋佳喜笑颜开,立马转身回律所,中气十足地喊上一嗓子:“小李,王姐,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今晚老板带你们吃大餐!” ………… 傍晚,装潢雅致的川菜馆包厢。 宋佳带来的两个新同事,一个叫李哲,刚毕业的大学生,戴着黑框眼镜,瞧着文质彬彬,透着股没被社会毒打过的天真。 另一个叫王姐,三十出头,短发,瞧着干练,从别家律所跳槽过来的。 点菜的时候,宋佳丝毫没客气,嘴上说着“别给陈总点太贵的”,手上却毫不含糊,专挑菜单上那些单价不菲的招牌菜勾。 李哲和王姐还有些拘谨,陈小苗也不想驳宋佳面子,笑着把菜单推过去:“想吃啥就点,别客气。” 宋佳在一旁敲边鼓:“听见没?咱们陈总发话了!今天敞开了吃,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一顿饭,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律师凑在一块儿,话题三句不离本行。 刚毕业的李哲正跟进一桩离婚官司,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忍不住开始吐槽。 “宋姐,王姐,你们是没见我那个案子的女方,真是绝了。结婚三年,男方给她买的包、首饰,前前后后了小一百万。 现在要离婚,她把所有东西都藏回了娘家,一口咬定是她自己买的,还说男方家暴她,要求精神损害赔偿。” “证据呢?” 王姐夹了块水煮肉,慢条斯理地问。 “哪有证据啊,验伤报告没有,报警记录也没有,全凭她一张嘴说。” 李哲苦着脸:“委托人也是个闷葫芦,气得话都说不利索,我真是头都大。” 宋佳抿一口果酒,嗤笑一声:“这算啥,等你见的奇葩多了,就习惯了。” 她放下酒杯,像是想起了什么,冲着陈小苗挤眉弄眼。 “小苗,你还记不记得那个高蓉?” 陈小苗正小口喝着汤,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来。 楼上那惊天动地的争吵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俺楼上那位?” “对,就是她。” 宋佳咂咂嘴,来了兴致:“那女人最近又找我,还是咨询离婚,我嫌她那事儿麻烦,给推了。 你猜怎么着? 她转头就找了我朋友的律所,看样子是铁了心要离。” “为啥哩?”陈小苗忍不住追问:“之前不是说,她要等养肥了再……”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宋佳夹了根青菜,嚼得嘎嘣脆:“本来按她的算盘,是得再蛰伏几年,等她老公的公司再上几个台阶,把更多资产变成婚后共同财产。 可她自己不争气,玩脱了。” “玩脱了?” 李哲和王姐也竖起了耳朵。 “嗯哼。” 宋佳清清嗓子,压低声音,活像个说书先生。 “她有个私人教练健身,俩人……总之你懂得! 几天前,不知道被谁给拍了照片,还是那种特别高清的亲密照,直接发到她老公郑智峰的邮箱里。” 包厢里一片安静,只剩下宋佳绘声绘色的讲述。 “郑智峰收到照片,当时就炸毛!不过他没声张,立马找人去查他们夫妻俩这几年的账。 这一查,好家伙,更精彩的来了。” 宋佳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吊足了胃口才继续说:“那女人,从结婚第二年开始,就陆陆续续在转移财产。 我那朋友说,郑智峰那边初步统计出来的金额,超过两百万。” “两百万?!”李哲惊得眼镜都差点滑下来:“她怎么做到的?她不是全职太太吗?” “手段?” 宋佳撇撇嘴:“都算不上什么高明手段,纯粹是她老公人太实诚,或者说,蠢。 就说最近她非要让女儿跳级上小学那事,那家国际学校,提前占学位是要交一笔三十万的预约金。 她回家张嘴就跟她老公说,学校要六十万,她老公眼都不眨立马转给她。 多出来的那三十万,当天就进了她自己的口袋。” 还有,她三天两头说要跟闺蜜投资什么美容院、服装店,每次要个十万八万的,郑智峰也从来不细问。 实际上呢,那些钱全被她拿去买了理财,或者干脆就存在她妈的账户里。” 宋佳摇摇头,语气感慨 “你你说,这男人能白手起家把公司做到今天这规模,肯定不傻,可怎么就在老婆这事上,被骗得团团转呢?” 陈小苗听得瞠目结舌,筷子都忘了动。 她想不明白,老话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朝夕相处的两个人,怎么能把日子过成这样。 就算高蓉真不喜欢郑智峰,这么多年过来,难道没一点情分吗? “那……那现在是郑大哥要离?” “可不是嘛,绿帽子都戴到脑门上了,家底还被偷偷掏空一截,这谁能忍?” 宋佳继续道:“郑智峰已经正式委托律师提起离婚诉讼,高蓉那边也接了招。 现在两边律师正为了财产分割和抚养权的事,斗得不可开交呢。” 经验丰富的王姐一针见血:“关键是孩子的抚养权,女方出轨,还是过错方,应该对她不利吧?” “理论上是这样。” 宋佳点点头:“不过他们女儿不到八岁,但实际操作起来复杂得多。 高蓉那边肯定会想尽办法证明自己是更适合抚养孩子的一方,比如哭诉男方常年忙于工作,疏于陪伴,孩子跟妈妈更亲近之类的。 而且她手里攥着不少钱,也能钱请好律师,最后判给谁,还真不好说。” 李哲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那个拍照片的好心人,到底是谁啊?这也太关键了,简直是绝杀。” 宋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摇摇头。 “这个嘛……还真不清楚。 我那朋友也打听过,郑智峰那边嘴严得很,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可能是他自己找的私家侦探,也可能是高蓉得罪了什么人,想整她。 谁知道呢?” (本章完) 第193章 人生第一次离别 第193章 人生第一次离别 时光匆匆,转眼便至清明。 细雨霏霏,江城郊外的墓园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烟雨中。 陆远一家三口撑着伞,安静地站在两块墓碑前。 青草已在墓碑旁生出新绿,陆阳跪在蒲团上,学着大人的模样,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 陈小苗在旁边烧着纸钱,火光映着她的脸,嘴里絮絮叨叨。 “爹,娘,俺们要搬去首都哩,离得远,往后可能就没法常回来看恁俩了……恁俩在那边好好的,莫挂念……” “阳阳也大了,懂事得很……” 回程的路上,陆阳一直很安静。 可当车子拐进小区,瞧见自家楼下停着一辆“快捷搬家”的货车时,他的心还是微微一沉。 这天到来的时间,比他预想要快得多。 陈小苗正叉着腰站在客厅中央,嗓门提得老高。 “哎!哎!那个那个,大哥恁轻点,那玩意可金贵哩!” “还有那个箱子,里头全是阳阳的书,恁们搬的时候悠着点,别给磕了角!” “二百五!恁给俺过来!别搁那儿捣乱,回头把恁自个儿打包送走!” 二百五似乎感受到了家里的变动,兴奋地在各个纸箱之间钻来钻去,还时不时用鼻子去拱工人裤腿,被陈小苗一嗓子吼得夹着尾巴缩到墙角,委屈地呜咽两声。 陆远手里拿着一份清单,正跟一个像是领班的人核对着什么,神情专注而平静。 陆阳父亲身边仰头问:“爸爸,我们多久走?”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心里还是泛起一种奇异的空落感。 这个他出生、长大的地方,正在一点点被拆解、打包,即将变成回忆的一部分。 “马上。” 陆远像是看穿了儿子的心思:“飞机已经在等着了,家里的事后续会交给吕鑫和搬家公司处理就行,要去跟朋友告个别吗?” 陆阳点点点头。 “去吧。”陆远揉揉儿子脑袋:“爸爸妈妈在楼下等你。” 陆阳转身走向门口,乘坐电梯上行。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去往郑青桐的家,免不得还有点紧张。 抬手按响了门铃。 “叮咚——” 清脆的铃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响,门内毫无动静。 他又按了一次。 依旧是长久的沉默。 难道不在家? 他准备第三次按下门铃,手刚抬到一半,门“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浓烈的烟味混杂着酒气扑面而来,陆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捂住鼻子。 门后,露出一张憔悴不堪的脸。 是郑智峰。 男人眼窝深陷,眼球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颓废又疲惫。 他愣了愣,望着门口小小的身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阳阳啊,你找青桐?” “咳咳咳……郑伯伯好,请问青桐在家吗?” 浓重的烟味呛得陆阳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郑智峰这才意识到自己嘴里还叼着烟,赶紧手忙脚乱地把烟掐灭,又对着旁边扇扇风,试图把烟味驱散。 “咳,不好意思啊,伯伯没注意。”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青桐不在家,清明放假,我让她去乡下爷爷奶奶家了。” “去乡下了?” “嗯。” 郑智峰靠在门框上,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陆阳解释:“我跟她妈妈……最近有点事要处理。 我怕她妈妈……唉,总之,让她回老家待几天,清静清静。” 他和高蓉的官司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为了防止高蓉在判决下来前私自将女儿藏起来,作为争夺抚养权的筹码,郑智峰只能先一步把郑青桐送回了父母身边。 陆阳看出了大人疲惫和无奈,没有再追问。 “叔叔,那我先走了,再见。” “好,阳阳路上小心。” 郑智峰目送陆阳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眼神重新被无尽的疲惫和阴郁覆盖。 下楼坐进车里,陆阳摸出手机。 陈小苗从副驾回头:“阳阳,跟青桐说上话没?” “青桐不在家。” “唉……那闺女,也是个可怜见的。” 陆阳没再回应母亲,点开wx,找到郑青桐头像。 他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打出一行字。 【陆阳】:我刚去找你,你不在家。 消息发送成功,几乎是下一秒,对方的对话框里就跳出了“正在输入…”的提示。 【郑青桐】:嗯,我在乡下爷爷奶奶家。 陈小苗从后视镜里瞥见儿子一脸严肃地盯着手机,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驾驶座上的陆远。 两口子开始在前头嘀嘀咕咕…… 陆阳对父母的议论充耳不闻,他的注意力全在手机屏幕上。 【陆阳】:你爸妈是不是要离婚了? 他问得直接,没有任何铺垫。 【郑青桐】:我不知道…… 【郑青桐】:爸爸只说他和妈妈最近有点事要处理,让我先在爷爷奶奶家住一段时间。 【郑青桐】:不过他们吵得很凶,我走之前,家里好多东西都摔碎了。 【陆阳】:有事给我打电话。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实际的关心。 【郑青桐】:好。 【郑青桐】:你……和茉莉真的要去首都了吗? 【陆阳】:嗯,我现在就在去机场的路上。 【郑青桐】:首都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比江城大很多? 【陆阳】: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有空你可以来看看。 【郑青桐】:希望吧。 【陆阳】:我要到机场了。 【郑青桐】:这么快…… 【郑青桐】:那你照顾好自己,也替我跟茉莉说再见。 【陆阳】:你可以自己给她打电话。 【郑青桐】:好吧 车子缓缓来到私人飞机旁,陆远停好车,回头道:“阳阳,下车了。” “知道了。” 陆阳最后看了一眼屏幕,打下几个字。 【陆阳】:我到了,准备登机。 消息发出去,他没有再等回复,直接将手机揣回兜里,推开车门。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陆阳脚步未停,也没有再掏出手机查看。 他知道,那一定是郑青桐发来的。 或许是“一路平安”,又或许是“到了给我发消息”。 但无论是什么,都意味他人生第一次经历分别。 (本章完) 第194章 注定的婚事? 第194章 注定的婚事? 一周后,首都机场。 陈小苗领着陆阳,身后跟着一身笔挺西装的宁谦。 “恁瞅瞅,这都几点了,咋还没出来哩。”陈小苗踮着脚尖往里头望,嘴里小声嘀咕。 “妈,飞机刚落地,还要取行李,没那么快。”陆阳仰头,平静地提醒。 “哦哦,也对。” 陈小苗点点头,又忍不住念叨:“恁爹也是,非说今天有个啥重要的会,脱不开身。” 正说着,出口处的人潮里,忽然挤出个小小的身影。 “阳阳!” 赵茉莉爆发出一声尖叫,朝着陆阳直直冲来。 她跑得太急,小短腿绊蒜,眼看就要摔个嘴啃泥。 齐莉莉在后面惊呼一声,陆阳已经快步上前,稳稳地将她抱了满怀。 “呜哇……阳阳!我好想你啊!” 一周没见,对小孩来说,仿佛一个世纪。 “干娘!” 赵茉莉从陆阳身上挪开,又张开手扑向陈小苗。 陈小苗乐呵呵地把干女儿抱起来颠了颠,捏捏她脸蛋:“哎哟,俺的乖闺女,可算来了!让干娘瞅瞅,瘦了没?” “没瘦!妈妈天天给我吃肉!” 赵茉莉大声回答,口齿还是那样,带点含糊不清的可爱。 后头赵强还是那副魁梧壮实的模样,只是换了身新夹克,瞧着精神不少。 齐莉莉则烫了卷发,脸上画着淡妆,整个人瞧着比在江城时更添几分风采。 “嫂子,强哥,路上累了吧?” 陈小苗放下赵茉莉,笑着迎上去。 “不累不累。” 齐莉莉把行李车交给宁谦,拉起陈小苗手掌:“小苗,又麻烦你跑一趟。” “恁说这话就外道了。”陈小苗嗔她眼:“远子开会没过来,恁俩可别挑理。” “看你说的。” 赵强憨厚地笑笑,伸手揉了把女儿的头发:“远子忙正事要紧,咱们自家兄弟,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干啥。” 一行人说笑着往停车场走,赵茉莉全程都黏在陆阳身上,小手牵得紧紧的,生怕他跑了似的,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阳阳,我跟你说,我刚才坐的飞机好大好大,比电视里头的都大!” “嗯。” “飞机上那个小面包,可好吃了!” “嗯。” “首都的飞机场也比江城的大,刚才俺都差点迷路了……” 陆阳安静地听着,分别一周带来的那点空落感,在小姑娘清脆活泼的声音里,被悄然填满。 车子在某个小区门口停下。 宁谦帮着办好出入证,车子径直驶入地下车库。 乘坐电梯来到十二楼,电梯门打开,是一处宽敞的独立门厅。 宁谦上前用指纹解锁,推开厚重的实木大门。 “赵先生,齐小姐,这是替二位安排的住处。” 齐莉莉站在客厅中央,望着这三百多平的空间,半天没回过神。 赵强同样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半天憋出一句:“远子这……这也太破费。” “强哥,恁就安心住下,按陆远话说,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赵茉莉可没父母那般剧情,一溜烟地冲进屋子。 “哇,好大呀,干娘,我房间在哪啊?” “诺,那……” 陈小苗指向侧卧,赵茉莉立马冲过去推门。 整个房间被刷成了柔和的粉色,一张梦幻的公主床摆在中央,床头挂着蕾丝帷幔。 地上铺着厚厚的长绒地毯,墙角立着一个比赵茉莉还高的巨大泰迪熊,穿着蓝色的背带裤,憨态可掬。 房间的另一侧,是整墙的嵌入式柜子,里面分门别类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和绘本。 “哇——!” 赵茉莉迈着小短腿扑过去,一把抱住泰迪熊毛茸茸的大腿,小脸蛋在上面蹭来蹭去,幸福得快要冒泡。 陈小苗上前弯腰将干女儿抱起来,笑眯眯问:“喜欢不?干娘给你准备的。” “喜欢!俺最喜欢大熊了!” 赵茉莉在陈小苗脸上“吧唧”亲上一大口。 陈小苗也不嫌弃,拿手背擦了擦,又逗她:“那,恁是更喜欢干娘,还是更喜欢阳阳?”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小姑娘的处理能力。 赵茉莉的小眉头瞬间拧成了麻,她看看抱着自己的陈小苗,又扭头看看门口站着的陆阳,手指在嘴里嘬上半天,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还是……还是阳阳。” 赵茉莉似乎觉得自己的答案有点“对不起”干娘,赶紧搂住陈小苗的脖子,补救道:“俺第二喜欢干娘!就比阳阳少……少这么一点点!” 她伸出小拇指,比划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距离。 陈小苗被逗得乐不可支,故意板起脸:“一点点也不行!那恁爹恁娘,还有恁干爹哩?排哪儿去了?” 这下,赵茉莉彻底懵了。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脸涨得通红,急得快要哭出来,半天也排不出个所以然来。 屋子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笑声。 最后还是陆阳走上前:“茉莉,我们去看看你的新玩具。” “嗯!” 赵茉莉如蒙大赦,立马从陈小苗怀里挣扎出来,和陆阳手牵手离开。 两个孩子在房间里玩闹,齐莉莉和陈小苗来到厨房准备午饭。 厨房里的冰箱早就被塞得满满当当,各种食材一应俱全。 赵强则拿着齐莉莉列的单子,出门采购所缺的生活用品。 临近中午,陆远开完会赶来。 两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热络而温馨。 陆远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包装古朴的茅台,亲手给赵强满上。 “强子,嫂子,今天这顿,算给你们接风,也算是乔迁宴。” 赵强端起酒杯,眼眶有点发热。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远子……不说了,都在酒里。”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陆远也干了,拍拍他的肩膀:“咱们兄弟,不说虚的,我这也是托老辈人的福,才有今天。 有能力拉兄弟一把,应该的。”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彻底打开。 四个大人天南地北地聊着,从江城的老邻居,聊到首都的新生活,最后话题很自然地就转到两个孩子身上。 “现在我也没别的盼头了。” 赵强喝得脸颊泛红,看着两个孩子满脸憧憬地感慨:“就盼着能早点瞅见这俩孩子长大结婚那天,俺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急啥。”陆远夹了块鱼肉放进儿子碗里,笑道:“这才多大点儿。” “咱们是不急,可爷爷奶奶急啊。” 陈小苗在一旁搭腔:“前两天还跟俺念叨,说能不能见着曾曾孙呢。” 陆远举起酒杯,只能无奈地笑笑。 大人们的对话,赵茉莉听得懵懵懂懂,但“结婚”两个字她听明白了。 她放下手里的勺子,眨巴着大眼睛,仰头问陈小苗:“干娘,俺以后会和阳阳结婚吗?” “对啊。”陈小苗继续逗她:“茉莉愿意吗?” “当然愿意,我要和阳阳结婚当新娘子!” 赵茉莉高兴地拍起手来,童真无邪。 饭桌上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声。 陆阳在大人们的起哄声中腼腆笑笑,目光则凝视着满脸喜悦的母亲。 他又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来自母亲的急切。 就好像他和茉莉结婚是一件无比重要,且必须完成的事情。 可究竟是为什么呢? 陆阳低下头用勺子慢慢搅着碗里的米饭,第一次对自己早已被规划好的人生,生出了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 今天只有两更,抱歉 (本章完) 第195章 陈树的笔记 第195章 陈树的笔记 首都的日子,不咸不淡地安定下来。 五月天气已经显出几分燥热。 陆阳盘腿坐在蒲团上,双目微阖,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正学着陈小苗教的法子,尝试静心凝神。 书房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缝,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赵茉莉见陆阳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奇地踮起脚尖,一步一步挪到他跟前。 “阳阳?”她小声喊。 陆阳眼皮都没动一下。 赵茉莉歪着脑袋瞅了半天,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陆阳的脸颊。 软软的,弹弹的。 她觉得好玩,又戳了一下。 陆阳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眼,无奈地看着她:“茉莉,我在打坐。” “打坐是干什么呀?” 赵茉莉蹲下来,满眼都是求知欲。 “就是……什么都不想,安安静静地坐着。” “那有什么好玩的?” 赵茉莉不理解,她学着陆阳的样子盘腿坐下:“我也要打坐!” 她闭上眼睛,小嘴却没闲着:“阳阳,打坐的时候可以说话吗?” “不可以。” “哦……那可以想事情吗?我想吃冰淇淋了。” “……” “阳阳,你理我一下嘛……” 陆阳睁眼叹气。 修行之路,道阻且长。 下午,陆远特地给两个孩子请的游泳教练准时上门。 别墅自带的露天泳池里碧波荡漾,阳光洒在水面,泛着粼粼金光。 赵茉莉套着粉色的游泳圈,两条小短腿悬在水里,双手死死扒着泳池边,说什么也不肯松。 “阳阳……我怕……” 她小脸煞白,嘴唇都有些哆嗦。 教练是个四十好几阿姨,从国家队退下来后常年教授儿童游泳,很有耐心,正蹲在岸边温声细语地哄着。 陆阳已经戴好泳镜,在教练的指导下,像模像样地在浅水区练习憋气和打水,动作标准,学得飞快。 “茉莉,你看阳阳,多棒啊,水一点都不可怕。”教练循循善诱。 赵茉莉扭头看一眼,只见陆阳小小的身影在水里扑腾,溅起片片水,她反而把池边抱得更紧了。 陆阳从水里冒出头,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游到赵茉莉身边。 “茉莉,你松开手,我拉着你。” “不……不要……” 赵茉莉摇头如拨浪鼓。 陆阳也不催,就那么漂在她旁边,伸出手,静静地等着。 过了好半天,赵茉莉才试探着,把一只手从池壁上挪开,小心翼翼地搭在陆阳的手上。 温热的触感传来,她心里的恐惧似乎消散了些。 “你看,没事吧?”陆阳的语气很平静。 赵茉莉终于松开了另一只手,任由陆阳牵着她,在水里慢慢地飘。 夕阳西下,一堂课总算结束。 傍晚的余晖给泳池的水面镀上层碎金。 陈小苗拿着大浴巾在岸边等着,瞧见赵茉莉总算被教练哄着放开陆阳的手,刚扑腾两下立马要往水里沉,赶紧上前把人捞出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 陈小苗用浴巾将赵茉莉裹成个粽子,嘴里念叨着:“让你学个游泳,跟要你命似的。” 赵茉莉被水呛了几口,这会儿缓过劲来,抱着干娘的脖子,委屈巴巴地扭头看向还在水里的陆阳。 “阳阳,你明天还陪我吗?” “陪。” 陆阳扒着池边,简单地回了个字。 得了准话,赵茉莉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陈小苗收拾好岸边的东西,走到泳池旁,冲儿子喊:“阳阳,恁也赶紧上来冲冲,换身干衣裳,别着凉了。” 陆阳应了声,从水里爬出来,接过母亲递来的浴巾擦着头发。 他刚走进屋,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郑青桐”的备注。 他脚步顿了顿,拿起手机,转身走进了自己房间,随手关上门。 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滑,郑青桐那张清秀的小脸便出现在画面里。 背景是她在江城的房间,光线明亮,整个人瞧着精神头很不错。 “你今天好像很开心?” 陆阳坐下,将手机靠在书架上。 “嗯。”郑青桐点点头:“判决下来了,我跟着爸爸。” “是吗……” 陆阳为她感到高兴,可“恭喜”两个字在这种场合说出来,总觉得有些怪异。 他想了想,只说:“那挺好的。” “是挺好的。” 郑青桐脸上的笑容更明显,那是种尘埃落定后的轻松:“爸爸说,等办完手续,可能会搬家。” 话题从沉重转向琐碎的日常。 “对了。”郑青桐像是想起了什么:“我九月份就要去上小学了。你和茉莉呢?” “我年纪还不到,可能会晚一年吧。” 陆阳的语气很平静:“至于茉莉,应该会和我一起……按我妈和干娘的说法,以后小学、初中、高中,我们俩大概率都会在一个班。” 视频那头沉默了片刻。 郑青桐垂下眼,纤长的睫毛在屏幕里投下小片阴影,过了几秒,她才轻声念叨:“真好。” 陆阳笑了笑,没有反驳。 他知道她说的“好”是什么意思,那是一种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有家人朋友时刻陪伴的安稳。 “你呢?去哪个小学?” 陆阳岔开话题。 “爸爸还在帮我问,他说想找个离新家近的学校。” 郑青桐重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对未来的期盼:“爸爸说,以后他会多抽时间陪我,周末可以带我去科技馆和公园。” “嗯。” “首都……是什么样的?你住的地方大吗?” “还行,有个院子,院子里有泳池,下午我跟茉莉刚学完游泳,有机会你也可以来试试。” “茉莉也住你家吗?” “不住,她和干爹干娘住我们家对面那栋楼,离得很近。” “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却奇异地让人感到安心。 直到屋外传来母亲温和的提醒:“阳阳,准备吃饭了。” 陆阳这才回过神,对视频那头的女孩道了别,挂断通话。 晚饭时分,餐厅灯光温暖。 陆远给陈小苗夹了块排骨,又给儿子碗里添了勺汤,一家三口围坐着,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今天跟赵强通了电话,他那小店的装修图纸出来了,我找人看了看,没什么大问题,下周就能动工。” 陆远喝了口茶,随口说起。 “那敢情好,强子跟莉莉俩人也能早点把心放肚子里。” 陈小苗啃着排骨,含糊不清地应着,又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下个月就是茉莉的生日,恁说咱给她准备个啥惊喜好?” “小丫头喜欢什么送什么呗,姑娘家家,别养得太娇惯。” “恁懂啥,女娃娃就得富养。” “富养也不是要啥给啥。” “放心吧,茉莉憨归憨,本心不坏。” …… 陆阳默默听着,手里的勺子在汤碗里轻轻搅动。 茉莉的生日…… 他记得很清楚,茉莉和青桐生日是同一天。 吃完饭,陆远难得没有工作应酬,便提议带陈小苗出门看场电影,过过二人世界。 陈小苗嘴上嫌弃着“老夫老妻的,搞这些名堂”,脸上却笑开了,回房精挑细选换了身新衣裳,跟着陆远出了门。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陆阳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像往常那样盘腿坐在蒲团上。 他闭上眼,试图摒除杂念,让心神彻底沉静下来。 可今天不知为何,往日里轻易就能进入的宁静状态,变得遥不可及。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缠绕的线。 茉莉抱着泰迪熊傻笑的模样,郑青桐在视频里脸庞…… 一幕幕画面走马灯似的闪过,搅得他心烦意乱。 陆阳缓缓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站起身,按照母亲教的吐纳法走了几个周天,胸口的烦闷感才稍稍缓解。 道门修行,讲究顺心意。 按理说,遇到这种瓶颈,他该去请教母亲。 可陆阳心里清楚,自己娘亲于道法一途,更多的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教他的那些多是粗浅法门,凝神静心尚可,真要论及修行路上的关隘,怕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于是他踱步来到书房。 书房一整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摆着各类装样子的精装书籍。 书架最下层有一个木盒,存放着外曾祖父陈树留下的手札。 陆阳取出木盒在书桌前坐下。 盒子里是几册用线装订的册子,纸张泛黄,墨迹却依旧清晰。 《道法入门》、《符箓初解》、《养生功法辑录》…… 陆远自己外公各类的遗物还是挺上心的,特地辟出一角,妥善保管。 陆阳熟门熟路地打开盒子,里头的手札大多已被他翻阅过不止一遍,其中的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对他眼下的困境并无助益。 他有些失望,正准备将盒子盖上,目光却被盒底角落的一样东西吸引。 那是一把黄铜钥匙,样式老旧,上头系着个皮质的标签,用隽秀的钢笔字写着一串地址。 xx区,xx路,xx里,3号楼,402室。 陆阳拿起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想起父亲提过一嘴,外曾祖父陈树还活着的时候,常住在首都一套老房子里。 一个念头在陆阳心中升起。 他拿着钥匙下了楼,找到正在客厅看护的管家。 “钱伯,我想出去一趟。” “少爷,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管家询问。 陆阳将手里的地址递过去。 管家看一眼,虽有疑惑,但还是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安排车。”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离灯火通明的高档社区,拐进了一条条狭窄的老旧街道。 最终,车子在一栋颇有年头的居民楼前停下。 陆阳下了车,按照钥匙上的指引,走进了黑漆漆的楼道。 声控灯应声而亮,照出斑驳的墙壁和磨损严重的水泥台阶。 他来到四楼,找到402室的门。 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 “咔哒。” 一股混合着灰尘与旧木头味道的干燥空气扑面而来,客厅家具上都蒙着厚厚的白布。 陆阳没有在客厅停留,径直走向最里头那间朝南的屋子,那里应该是陈树的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陆阳轻轻一推,便应声而开。 一股陈旧纸张与樟木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时光沉淀下的干燥与安宁。 他没有开灯,月光在铺着白布的家具上投下朦胧的影子,也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细微尘埃。 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主人离开时的模样。 靠墙是一整面书架,构造和别墅书房近乎如出一辙。 上面整齐码放着各类书籍,从经史子集到现代文学,都被防尘布遮盖得严严实实。 不同的是,这上头的书都被明显翻看过,而不是纯粹的架子。 另一侧,一张宽大的梨木书桌上,笔墨纸砚摆放得一丝不苟,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席。 陆阳的目光没有在这些寻常物件上过多停留。 他径直走到书桌后,伸手在厚重的书桌底座摸索片刻,指尖触到一个小小的凸起。 轻轻一按,只听“咔”的一声轻响,书桌侧面一块不起眼的木板缓缓弹开,露出一个暗格。 里头是几本老旧笔记,打开一看,倒也不是啥复杂的东西,多是外曾祖父的心得杂笔,有关道法、历史、天文等等……还有他自个原创的几首小诗。 庙堂先生实难为, 鼾声竟比讲经酣。 后生笑我学问假, 食堂饭点一散空。 陆阳读完咧嘴笑笑,想来外曾祖父当年在大学任教教书时没少发愁。 他接着往下翻,后头有关道法和学问注解越来越少。 更多是外曾祖父对日常琐事的感悟,如何于市井喧嚣中守住本心,如何看待人情世故的牵绊…… 字里行间充满通透与豁达。 陆阳看得入了神,浑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直到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在寂静的屋子里突兀响起,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是母亲打来的。 “儿子恁跑哪儿去哩?……恁赶紧家来,这都后半夜一点哩!” “放心妈妈,有司机叔叔陪着呢,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陆阳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放回暗格,恢复原样。 他借着月光最后看一眼书房,将黄铜钥匙揣进兜里,转身离开。 最近有点杂事,只能保证4000. 周五周末应该能多爆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