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 第1章 [gl百合] 《刺青gl》作者:尼可拉斯【完结】 文案 “长世间不喜欢/开心喜欢痛心”——容祖儿《痛爱》 心要是没有千疮百孔,干嘛写这种东西呢。 “爱与痛/很相近”——麦浚龙《金刚圈》 大概这就是你们会喜欢虐文的原因吧。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昭,戴慧 ┃ 配角:李幸,连楚,苏璇,于蘅,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自虐狂的最后爱情 第1章 四年 天济集团在上海的总部高楼上,戴慧站在窗前看着室外淅沥的雨。李幸坐在她背后的大沙发上,默默吸着一支雪茄。良久的静默之后,李幸开口道,“你真的不准备接受于蘅吗?”戴慧摇摇头。“其实。。。你还是找一个新的吧。已经,四年了。” “四年两个月零十一天。”戴慧打断她,“你原来记得这么清楚。”李幸此刻很想走过去,从背后抱抱那个沉浸在忧伤之中的女子,但是转念,便知道这是那个人独有的权利吧。四年两个月零十一天之前的那个早上的九点钟过去之后,戴慧就把行使这份权利的通道全部封闭了。全部。 “你。。。”戴慧似乎想要斥责李幸,却觉得李幸也无辜,“告诉于小姐,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linda,”我已经不会。。。”说到这里,心里愈发酸楚,摆摆手让李幸也别说了,自己捂住嘴,不想哭出声来。 看到戴慧因克制哭泣而抖动不已的身体,李幸的眼眶也红了。许昭走了之后,大概不会有谁再能走进戴慧的心里了。 可她曾经是个不被戴慧放进心里的人啊。 “她走了,四年多了。。。”李幸似乎只是自说自话,戴慧却附和似的猛得点头,抽搐的越发厉害。 这样的天气在而今的上海显得讨厌,下着雨,空气也没有得到净化,城市越发显得肮脏。渐渐停止抽搐之后,戴慧转过身,从办公桌上抽纸巾拭泪。一番饮泣之后,看着略微阴暗的办公室,又想起曾经许昭还在这里,有的时候来找她谈公务或者私事的时候。许昭除了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对面,就是在沙发那边给自己的老板泡茶,极少的时候她会端着咖啡进来—知道自己不喜欢咖啡味道—除非太忙来不及放回去。 她曾经那样笑着展示她的手段,曾经那样“沉着、冷静、睿智、狡猾的击败对手,夺取先机,攻占高地”。。。都是原先戴盈廷夸奖许昭的话。别人却很少能看到,许昭的疲倦,许昭的伤痛,许昭的无可奈何,许昭的,死不瞑目。 因为这些,可算全部和自己有关。 “李幸,你载我去看看她,好吗?”戴慧转过来一脸乞求的看着正灭烟李幸。“。。。”李幸不语,非为拒绝,而是彻底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明白戴慧的意思,自打许昭死后,戴盈廷不让戴慧自己去墓园,害怕她因为过度悲伤在路上再出什么事—抛开头七尾七时候一副立刻撒手人寰的样子,许昭第一个周年祭日,所有的朋友们找不到戴慧,墓地也没有家里也没有所有和许昭去过的地方都没有,追查之下才发现她在路上自己出了车祸撞在护栏上,醒来的女子自己回忆道,是伤心太深重,一时无法自制,觉得不如自己也死了去陪许昭罢。 亏得有那天突然变得坚固的护栏,李幸觉得那就是许昭在护佑戴慧,否则这个自责至深的女子也许会直接撞飞到桥下去。 这两年戴慧似乎在朋友们的开解下已经放弃了轻生念头,但是也不再自己驾车去墓地了。论理,常平情况李幸一定二话不说推掉一切事情载她去,也许是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在许昭和戴慧的悲剧上,李幸是始作俑者也是见证者更是一个自己不原谅自己也不原谅戴慧的角色。直到在许昭的遗书中得到开解,李幸才愿意帮助戴慧一点一点走出许昭离世的阴影,也算修补她们几近破裂的友情。然而这次,她有些犹豫。会不会是自己对戴慧的纵溺太过,让她沉湎回忆和怀念,不能接受新的、看上去可以带给她新的生活的于蘅? 李幸似乎也感染今天戴慧过度回忆的病毒,脑子里嗡的一声,想起当初许昭和戴慧相遇的缘起,那班从香港返回的客机,二零零三年的瘟疫。如果说她们三个人作为从香港返回上海的人中侥幸没有感染sars的几个,李幸其实会觉得,是啊,没有死在sars手里的许昭,后来便患上一种叫做,如果歌名不算俗套的话,《痛爱》的疾病,至死未愈。 李幸沉浸在往昔闪动的时光里,戴慧的眼前更是流转的回忆画面更是惨烈,一如她每次仿佛战争后遗症一样的伤心发作,不断重复那天的惨状,剧烈的头痛袭来。“唔。。。” 李幸见状立马走上前去熟门熟路的从抽屉里拿出吗啡给她服下。“看你的样子,我们还是别去了。我怕你一会儿晕倒在墓地。”把脸色苍白的戴慧扶到沙发上做好,她的问题越来越严重,李幸抱手站着说,“说真的,四年了,你什么时候按遗嘱,把她撒到波罗的海去?” 戴慧不答,心里却想着,等到,我死的那一天。 生不能同往,死也要同归。 第2章 香港 戴慧好不容易从纽约回来,接掌天济之后三十三岁的人生就变得忙碌异常,之前作为法学博士的生活彻底成为往昔回忆,而继续往下在大美利坚做个成功律师和法学教授的美梦也彻底成为泡影。戴盈廷为了这对儿女差点没把心脏病气发,原来还说的是“你哥哥跑到维也纳去拉大提琴就一去不复返了!你要是再在纽约给我呆下去我就死给你们看!我都多少岁的人了,能不能让我歇歇!你们一个要拉大提琴一个要打官司,老爸我也要钓鱼喝茶不管天济的事!你快给我回来!” 鉴于戴盈廷始终不愿意把大权交给职业经理人,戴慧作为女儿没少劝—反正自己和哥哥都是不打算亲自接掌经营的人。好不容易等老父放权给新任—说来也是老部下—的ceo之后,只做董事长的戴盈廷忽然发现老伙计李兆英交班就交的很好啊,独女李幸作ceo很是得力,那叫一个八面玲珑又威风,眼看要直挂云帆济沧海;回想自己家,儿子戴深就不要指望了,十七岁就抱着自己的琴和cd一副誓与音乐理想共存亡的样子是绝对不可能回来继承家业的—愿意做个董事不错了,年年开会还不一定来呢。只剩下一心学法律的女儿戴慧。两相比较,虽然戴盈廷很是看不惯李幸那个朝三暮四男人女人通吃的生活作风,但是自家女儿对家族事业一点儿不上心,让他觉得更加严重,像绝后一样严重,更何况未婚的戴深和丁克的戴慧就是有让他绝后的倾向。 一来二去想啊想的,差一点心脏病发,把戴慧生生从纽约吓了回来。本来和结婚多年丁克至死的丈夫感情有些淡漠的戴慧也不介意就这么回来了。也罢,看着父亲病床上可怜兮兮的样子,为了对得起自己五年前过世的娘,戴慧就这样出任了自己一万个不乐意做的天济集团董事长。 二零零三年的新年,戴慧是在香港过的。准确来说,大年初三她就过来了。和天济的ceo在香港密谋啊密谋啊,那点在市场份额上的挣扎在袭来的疫病面前,立刻微不足道了。戴慧让叔伯一辈的那位ceo先回去,明其名曰先回去处理日常事务,实则是看他吓得不行赶快回去得了。 卫生部宣布这是sars之前的那一天,在当日最后一班回上海的飞机上,戴慧刚在头等舱坐下,正为不知道要搁浅到何时的计划头疼—我是董事长为什么当得像ceo一样—就被人在脑袋上狠狠弹了一下, “哟,我以为你不走,要坚守香港呢。”李幸在她身边坐下来,“我坚守什么,ceo都让我打发回去了,老头吓得不行。”李幸扭扭脖子闭上眼,似乎前夜睡的不好眼圈略暗淡,“那,傅涵有没有从纽约打电话来问问你啊?”“他,他只关注他的天体物理,除非港股大跌到一天蒸发一半市值让他的助理叨叨,他才不会关注亚洲发生了什么事。” 李幸少见的停止八卦,眼波流转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看上去焦躁非常。“你想什么呢?看上去不是什么好办的事?”“别提多糟心。”李幸转过来把头靠在闺蜜肩上,“兆坤去年夏天在经营上出了点小岔子,我没太注意,然后就越演越烈。逼得我冬天的时候请了一尊佛出来济世消灾,拯救苍生。”“那是请错了佛,还是完事不走啊?”“都不是。请的大佛一个如来神掌就给我解决了,还顺带疏通七经八脉,让兆坤现在可是一下武功暴增。但是人家一开始就说好了,为期一年。不论我怎么留都留不住。我一开始让她做coo,而今火线提拔她当ceo心都有了。唉,可是人家就是要走啊。我这次过境香港就是打算找人去劝她,结果我要找的人啊,已经在医院里了。” 病魔肆虐的孤岛中,戴慧本来抑郁的心情因为这个消息有些亮色了。“听你这么一说,到底是什么佛啊这么厉害?让我也见识见识?不过要是七老八十就算了,我那个叔叔我都受不了。”“比你我还小呢,才三十。”“三十??!”“是啊,要不怎么说是奇才逼得我想尽办法去挽留啊。”“有资料吗?给我看看?” 第2章 李幸让胆大不怕死的随行主管给拿出简历,戴慧打开,第一眼看见那名字, 许昭。 “这人。。。现在那在哪儿呢?”戴慧细细阅读着光辉闪耀的简历,连飞机起飞都没察觉。“许昭?她昨天回的家。回的,诶,我不知道,应该是北京吧?”“不是传说北京都已经比这边还严重了吗,还敢回去?”“她啊,”李幸难得露出挪揄戴慧的表情,“你是看错了还是走眼了还是不认识字?这个人敢给军火商和美军干活,海湾战争都出来了,一会儿伊朗伊拉克一会儿刚果的,走在街上枪林弹雨随便都会被炸死都无所谓,现在一场瘟疫算什么?她悠闲得很,听说在苏州上海还有北京都有房子。想去哪里去哪里。” 戴慧转眼回去看,简历里确实写着许昭天不怕地不怕什么战场都敢去什么危险都敢冒的品性,不是赌徒,不是歹徒,这是有智商有手腕的狂徒。“我倒觉得奇怪,李幸,难道你不觉得这个人这样疯狂的工作是想掩饰些什么吗?”李幸一脸迷惑,“啧啧,不行了吧。”戴慧挑衅的晃动食指,“这样吧,咱俩打赌,我们俩分头去请她,谁请到归谁,输家倒付100万?”“。。。赌就赌!谁怕谁啊!”李幸还在回味刚才戴慧的问题,她明白戴慧的意思,但是不知道要从何下手,这简历已经是最最完整和详细的了,连许昭自幼是孤儿都写的明明白白,难道还要回去按着线索从头查起? 瞥眼看看戴慧,已经照着简历上的某些地方坐起笔记。正想偷瞄,“别啊,咱们可是在打赌,游戏要讲公平公正的哦。”戴慧玉掌一盖,李幸的巴掌脸旋即一片漆黑。 第3章 夜探 戴慧甫一回到上海,就安排人去找许昭的更多资料。秘书很是好奇,董事长什么时候准备代替猎头的活儿?半天下来算是把能查到的都查到了,查不到的不问本人也不会有人知道了。一沓资料放在了戴慧的桌上。 细细的翻看详实无比的资料,戴慧努力克制自己脑袋里去盘算许昭之前给军方做事存在多少违法成分的想法,关注这个人本身。看着看着,夜色四合。秘书来敲门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了。好心的一秘问老板今晚是不是准备加班,要不要给她买晚饭去。戴慧这才发现时间的流逝。她的办公室成天拉着窗帘开着灯,连一点儿阳光都不想要—保护皮肤。“啊,不用不用了。拖累你了,我看入迷了没注意到时间。现在就下班吧,实在抱歉。”坐在自己的宾利里,接着仔细看。回家和叽叽呱呱一直在说今天钓鱼业绩的老爸吃饭,嘴上附和着心里就在想着许昭的故事,一直看到晚上十二点才把许昭三十年的人生所有能知道的事情看完。然后再一次半夜闹醒了自己的秘书, “订一张明天去北京的机票。通知北京方面接待我。” 第三天,戴慧在北京分公司经理的陪伴下,好不容易找到许昭住的别墅。车再往前开,只怕都要到武清了。经理好奇,董事长为什么突然要跑到这个地方来。不过想想,现在市里sars肆虐,都没人敢出门,难道董事长要找的人是躲到这里地方来了吗?可这玩意儿是可以单纯靠躲就躲得过吗?命里有时终须有,你逃到天涯海角地球另一头也不过就是换个方式到你身上去。病魔易躲,心魔难除。怕死怕到一定境界之后,会直接把自己吓死。不怕死怕到一定境界之后,根本不在乎外面是炮火连天还是疫病肆虐。 门卫本来恪守职责就不放众人进去,戴慧亲自下车说明,“我来找许昭许小姐。”之前看着戴慧一身不认识的高档时装大眼睛闪烁着不容置疑的眼神,却又语气温和,再听闻许昭名字,门卫有些垂头丧气,“又是来找她的。进去吧。最里面一栋。”说是最里面,还真的很远,生生又开了五公里。门外看去,客厅和厨房灯火亮着。黄色暖光,洒落出来感觉非常温馨。“我自己去,你们都不要跟着,一秘你把文件给我。你们都在外面等着吧。辛苦了。” 高跟鞋哒哒哒,戴慧走到门前按下门铃。心里想着,其实这么温馨的家,为什么会只有她一个人住呢?叮咚一声,不闻里面有人应答,足足等了快五分钟,方才有人来开门。看许昭的照片看得多了,这张脸戴慧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开门的的确是主人许昭。但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戴慧还是多少吃了一惊: 轮廓分明的脸上,眼窝很深,眉毛很淡,似乎是剑眉的造型—可惜没那个浓密程度去长成武侠小说里的大英雄。鼻子还算直,脸部轮廓在下巴那里恰当的收窄聚合,不长不短刚刚好。穿着灰白相间的普通t恤,棕色家居裤,倒是光着脚,德普一样的半长头发用发箍向后箍住,露出额头:果然是主人,自己家里不太在乎形象。 就差要是个男的就胡子拉碴了:这分明是艺术家的造型,哪里像个商业奇才。 大概因为没戴眼镜,许昭眯着眼。“你是?”不像一般人看见陌生人会上下打量,许昭好像根本不想打量眼前锦衣华服的女子。“我是天济集团董事长戴慧,听说过你的事,想请你出任我的ceo,所以这次特来拜会。”许昭听得来意,没什么表情,“嗯,天济。先进来吧。” 鬼使神差,许昭自己都不明白怎么把这几周来的第n位造访者放进来了。“你是从李幸那里知道我的吗?”一边给戴慧拿出拖鞋,许昭稍微一想就说了。前几拨来的说客不是李幸的自己人就是她的朋友,这个估计也不例外。不过,李幸那拨朋友也真是不够义气,不能为李幸挽留自己就想法设法把自己挖到他们那里去。许昭不想接待又不想太过直接的拒绝他们,只好说要是想我留在兆坤就让李幸亲自来找我呗。反正把弯子绕回去,李幸真来了也说不过自己。说客们事先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乎全部背叛。 这个倒不一样,上门直接说是为了自己来的。“是,我在飞机上遇到李幸的。许小姐好像访客很多,不担心被传染吗?”许昭带着戴慧往里走,“哈,要死躲不过的,我要是这么容易就死早就死了。戴董要是之前了解过我,估计知道我之前供职何处,所以也不用这样问吧。”戴慧羞赧笑笑,诶,平时上法庭遇上什么人都不紧张的怎么这时候听到许昭的话有点紧张呢?“刚才抱歉开门晚了。”许昭往厨房走去,“刚才在煮意面,多一分钟太软少一分钟太硬所以觉得耽搁不得,不好意思。戴董想喝什么,咖啡还是红茶还是葡萄酒?” “葡萄酒吧。”喂喂不是来谈公事的吗为什么就喝上了?!许昭拿着两支高脚杯走过来,“戴董有意思,你是来拉我入伙,居然还喝酒?澳洲设拉子,今晚我的餐酒。希望你喜欢。”戴慧道谢接过,抿一口之后稍稍点头,“其实,我只是不喜欢咖啡,又不太想喝红茶。”这俩于是就着喜欢什么茶海聊了起来。戴慧以为许昭转移话题,许昭以为戴慧套近乎,你装我也装,装的把红茶白茶绿茶黑茶都说完,才发现歪楼歪过头了。 “说正事吧,戴董。”许昭放下空了的高脚杯,“你既然是从李幸那里知道我的,想必也知道她现在无论如何挽留我我都不想继续了,说白了我就是不想再忙着干活工作了,有点厌倦如今的商业世界。”戴慧轻晃着酒杯,“许小姐才三十岁,对商业世界就厌倦了吗?是不是在战争纷飞的地方呆的久了,常平事情觉得不够刺激了。”许昭大笑,随即玩起自己的头发来,“哎呀,其实,原来在波斯湾在非洲啊,是有点,天天神经敏感的。我是觉得吧,”许昭估计是空腹喝酒麻醉的有点快,不知不觉的就说开了,套话官话都忘了,“回来以后,呆了两个外企,又去到了兆坤,始终没什么意思。不如休息吧。” 这种说法,戴慧早就料到,却没想到许昭这么快就跳了坑,只怕她这是欲擒故纵,后面的招摊出来就没有那么温和的和你说了。“其实,许小姐,你前几年那么辛苦工作,虽然收入不菲,比一般高管拿的都高很多:你不觉得疲倦吗?”许昭虽然此刻戴上了眼睛,眼神一闪,立刻把自己的注视点转移到了墙角避开戴慧状似呆滞的眼神,“疲倦。。。疲倦可以让人忘记一些事情的。”“疲倦不会让人忘记什么事情。只有想办法离开那些自己营造的困局,找到新的寄托,才能放下的,许小姐。” 许昭看着戴慧托腮注视自己的样子,忽然在那种目光中有些沉迷。其实近来避世不出,并非因为其他,只是忽然发现貌似这几年的生活是死胡同,心里抱着对一个人的执念画地为牢没有出路。她想停下来反省。 良久的沉默之后,许昭笑着点点头。“对啊,对啊。要找新的。”“许小姐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多做点事情呢?我想许小姐也不想自己老了以后后悔吧。来天济的话,我保证你可以大展宏图,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们现在的房地产业务,”许昭扬起手,“好啦,好啦。戴董,你的套话就收起来吧。把条件给我看吧。”戴慧没想到许昭这么豪气,咦,难道刚才那句话真的奏效了?许昭看了大概有五分钟,非常仔细,专注非常。“唔,我,” 第3章 许昭还没说完,就被戴慧难得显得有些激动的眼神吓着了,“我答应你。咱们什么时候签约?” 第4章 金鳞 那晚戴慧走后,许昭一个人回到厨房,看着早已凉透的番茄意面,鬼使神差的竟然一反常态吃了起来,一边吃着一边任由笑容爬满脸:不知道为什么,挺高兴。好像戴慧这一来,是给自己提供了死胡同里逃出生天的天路。不过也不无惆怅的想起往昔,是否真的从这一刻开始,就要走进新的旅途,彻底把过去都抛在身后,从画地为牢的圈子里站起来,走出去。 那晚上她开始慢慢收拾东西,把一切都清点,为它们找到下家,或者找个地方收藏起来。包括一切财物,包括一切在她看来无价的收藏,包括回忆。破晓的时候,她端着茶站在窗前点着雪茄端着热茶等待日出。恶习,越是要不无冠冕的开始一些新的东西的时候,越是喜欢通宵不眠。直到死前她都不知道,其实此时此刻,戴慧就已经表现的对她有所在乎了—一样通宵未眠,有兴奋,有不可置信,还要焦急的处理叔叔ceo的离职问题。而且,戴慧自己也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兴奋感会压过了棘手问题带来的烦躁。 事情的发展却让戴慧觉得奇妙:许昭居然比她还急,半个月内把手续全部办妥。李幸气的跳脚。“你说,你到底使了什么招就把她拐走了?!”双手叉腰一点不淑女的李幸站在戴慧的办公室里,样子好笑。“我呀,我抓准她的心理,冒险去劝了一劝而已。是你粗心大意。她还和我说,你找的那些人啊,没有几个不是想把她拉到自己旗下的。瞧瞧你都找的谁。”“我千错万错就是把她介绍给了你!!哼!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喂给竞争对手啊!!” “李总要是这么想,许昭就罪过大了。”敲门声之后居然是这么一句,“进来。”许昭笑盈盈的走进来,“我后天正式上任,很想促成天济和兆坤的合作呢。毕竟令尊李兆英先生是天济的联合创始人啊。戴董觉得怎么样?”戴慧想了一想,也不搭理在一旁生闲气的李幸,“其实,虽然我现在这么说有干预你的感觉,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把精力放在应对sars上,或者你是觉得和兆坤联手可以抱团?”说着说着就瞟向一边的李幸,李幸怒瞪回来,那样子就是, 你撬老娘的墙角还来跟我谈合作?! 戴慧知道李幸脾气,生气的时候谈什么都没用。这公司里有时候呢,上司是男的的话派个女人去说什么比较合适—总不好对着个女流之辈骂的太过火,或者是个女上司就派个帅哥去—看着顺眼也会消气,但是李幸属于男女通吃但是生起气来就六亲不认型,似乎没谁降得住—于是去给她通报坏消息的下属男女不限,心理素质好的上。 “李总?李总?”许昭用手在李幸眼前晃晃,“行了啊!别又给我来这一套!”李幸抱着手坐到沙发上,戴慧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往椅背一靠,很想看看许昭有什么神通。许昭走过去坐下来,找到桌面上的雪茄专用烟灰缸,摸出身上的雪茄盒,拿出一支剪好递给李幸。李幸素来是烟鬼,高兴了兴许还抽得少不高兴了就缕缕不绝。“嗯?”许昭示意李幸接过去,李幸想伸手,却又觉得不能示弱,“李总你知道我的做事风格,没有十成把握不会这么直接跟你当面提,”“你那是赶巧我今天在。”“我是知道李总肯定会来,而且肯定今天来。”“你,”李幸眼看就要失去淑女仪态,不过话说本来她就没有,有也是外表给装点的假象而已,“你周一一般开例会,但是太困解决不了太多事;周二会补上没完成的部分然后惯例巡视公司;周三定时定点和情人吃饭约会,此外都在公司呆着;周五要回家见李先生汇报工作:只有周四有空。。。” “你还把我摸的这么清楚了?!”李幸气的面颊发红,胳膊肘拐的太快了,“可以吸烟吗,董事长?”戴慧示意她继续,越看越精彩了。许昭自己把雪茄点燃开始优哉游哉的边享受边说起了兆坤现在的种种,掺着目下局势的紧张疫情的蔓延市场的极端不景气,指点江山一大片。“总之我是尽职尽责把兆坤的问题能解决的都解决了,但是我这一走,不知道李总手下的人能不能继续做好。两家联手,可以互补很多方面。具体的信息呢,我会整理成文件给你发过去。当然,我和刚才说的大意一致,给您提供细节参考参考而已。李总,你手下绝不是酒囊饭袋但是就是缺乏人带一下,你就不怕我走了没有人能驾驭好现在兆坤的雄厚实力?现在,”许昭慢慢享受着烟雾里的芬芳,“疫病蔓延,正是整合的好时候。也许大家抱团取暖,双方都会安心的多。何况天济和兆坤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竞争对手,十几年前一家人,十几年后不妨依旧一家人嘛。” 说的李幸又羞又怒,但是句句在理也不得不认同。许昭吃准她现在动心七分,最后来一句,“李总,还有呐,你答应我的,你欠我的哦。”听闻此语,李幸扶额叹气。“好吧好吧,你把文件发来吧。”“那就谢谢李总了。董事长你看?”“行了行了,”李幸喊道,“我都答应了她不会不答应的。你不要折磨我了,把你的lanceros给我一支。” 好不容易缓解烟瘾的李幸,在烟雾中看见戴慧的笑容。哼,气死我了! 第5章 清夜 戴慧后来问许昭,怎么就这样把李幸说服的。许昭大笑,说原因无外乎李幸不但情绪化而且烟瘾大而且那天在楼下看见李幸的车发现她把雪茄的保湿盒仍在座位上—空了。其实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过赶上机会好就直接来说服她;没有这个机会一样会在上任后去谈。“至于她欠我的事,哈哈,那个不可以说,是秘密。” 正式上任的时候,许昭穿的什么衣服戴的什么眼镜和首饰还有腕表戴慧而今都不记得了。不是忘却而是忽略。因为那天,她总算好好打量了许昭的脸;也因为那天仔细的打量,使得她现在经常在回忆里重返那一天,再一次去曝光那张脸每一寸的样子。 许昭在发言的时候,戴慧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也许是曾经在海湾地区和非洲中部呆过,肤色略黑,大概像所谓棕色人种和白色人种的肤色再略加混合一样,形容不好,总之顺眼,和她的那种气质、神采匹配非常。眼睛很大,长睫毛双眼皮,平时看起来瞳孔里的眼神显得很散漫,好像一直把心神放在垂帘之后对外在做出中庸恰当的反应—后来她才发现,那只是因为,许昭不在乎太多的事情,所以选择对那些事情做出看上去非常漫不经心的反应。 鼻子虽然够直,鼻翼却很窄,貌似在面向上来说不是好命。下巴越往下肉越显厚,于是她稍微把下巴抬高一点就会显得高傲。脸颊上的肌肉似乎过多,把嘴角向下拉扯:不说话的时候,就一个字:凶。戴慧边神游边想,这样的面相,是不是会随着逐渐的老去而慢慢发展出法令纹? 法令纹的思考尚未有结果,掌声响起,许昭发言结束。或者这个时候,借助记忆回到那时的戴慧,会在别的声响的惊吓之下回过神来,百般不愿的从那情景中抽身而出。此刻是2013年4月9日,凌晨三点。又是失眠。那个许昭踏入天济的早晨的回忆没有安抚多少,如今,任何回忆想来都是伤心。戴慧起身,坐在床沿咕咚咕咚大口喝水。 “一个人独居,深夜很静的时候,起来吃药,送服的水流下去的声音总是分外清晰。”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连她说过的话语写过的字句都会背诵了?总是在这样的时候太过应景的跑出来,闪过脑海,不得安宁。她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药的?或者根本没有好好吃药,除了止痛药?她到底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有病的? 止痛药。 如今自己也在最难受的时刻服用吗啡。可是再多的吗啡,吃到成瘾变成嗑药,也没有办法医治心口上的创痛。也许,戴慧看着窗外寂静的夜空,污浊空气覆盖下看不到星,你原来也是这样吧,药物让你的身体不再创痛却不能医治你的心。你知道吗,你走了之后我再也没有像原来那样开心过了。是不是我已经不配开心和快乐了。 有的时候,戴慧不愿意去承认,许昭不开心,是从最开始的非常开心开始的。最初入职,到年末收官过渡,再到2004年的夏天,许昭在第一年的艰难期里不但临危受命成功应对sars带来的不景气,而且还在危局之中促成很多合作。有的董事甚至说,这个新来的许总根本就是个土匪,有张作霖救儿子的做派—面对危险却什么都不怕,当着日本鬼子的面儿喊叫着你倒是杀一个啊杀啊杀啊,就怕没气势没机会去迎击挑战从中闪转腾挪然后获取她想要的利益;甚至可以说,许昭有那种在赌桌上拿着半副好牌还敢一直加注因为把别人的牌算计好了的超级赌徒的作风。这人甚至在最严重的时候亲自去北京坐镇,一副要死我就陪你们死,不怕死就跟着我大干一场的样子。 员工们赞扬他们的ceo在sars弥漫的北京开着车自己到处看地皮的勇气—不要命的主儿!戴慧则开始想,你不要命可以,但是不要不惜身—不可以像上一任一样—虽然你没被sars吓个半死,但也不可以因为狂热而把自己累出毛病。 第4章 “累出病?你脑子又搭错线了吧?”李幸难得去戴家吃饭,“你看她在之前那么艰苦卓绝的环境里当工作狂都没有问题,还把自己练得像个特种兵一样,怎么会累出病来。”戴慧没理她,自顾自想着今天许昭和她说的事情。“对了,我说,你们天济到底打算怎么弄?前天许昭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往欧洲拓展,不是原来计划继续深化北美吗?”“主意还没定,我明天再去和她们管理层讨论。”李幸没什么兴致的看着桌上的菜,估计是在减肥瘦身,扁扁嘴放下筷子自顾自喝了起来,“对了,傅涵真的打算不回来?你这样肯定是要长期呆在上海的,他要是不回来,你们夫妻准备搞异国恋吗?”戴慧摇摇头,一言不发。“老爷子不生气?戴深一去无消息的,戴叔叔难道愿意戴家绝后?”“爸爸他再不高兴,我也没有办法。傅涵不想离开纽约,或者说根本不想离开美国。”“有什么好的!回来你要给他弄到中科院什么的不是不能,难道在那边资源就要多多少!” 戴慧摇摇头,不想了。异国游荡多年,似乎曾经有一瞬间夫妇二人在美利坚都能实现所有梦想。但是从去年回国以来一切都变了。本来在多年相处之中已经变得寡淡的感情,而今薄如蝉翼纤如蛛丝,横跨太平洋的距离让它只消风吹草动就会崩坏。戴盈廷早就不满女儿女婿丁克多年不育后嗣,只是一直不想远隔重洋的还叨咕这件事。如今戴慧既然回来了,天天就在耳朵边说啊说的—只要自己见得着女儿:傅涵怎么不回来?你们俩这是搞什么?他怎么可以和你搞分居呢?你别跟我辩解这就是分居。。。 戴慧烦了,给丈夫打电话。亲身的和父亲吵完,电话里和丈夫接着吵。傅涵不知道在搞什么项目,每天忙的要死。夫妇二人日夜颠倒,白天黑夜的吵架。搞得每天许昭在办公室见到了她总是问, “董事长,昨晚又没休息好吗?” 戴慧只是羞赧的微笑。一年多了,2004年的秋天,她开始发现有的事情不对了。许昭对自己比对别人都好。她不知是不是从美军特种部队那里沾染了敏锐的观察力,来过自己办公室一两次便知道具体布置陈设,夜探之后就知道自己不喜咖啡便从不带进来,自己去她办公室若碰上她刚喝完还会听到抱歉连连。工作能力无可置疑之下,是偶尔会在许昭那里感受到细心的小温暖。天气预报,安神养胃,小毛病都能在她那里找到药品和,关注的认真地着急的关心和眼神。 也许在别人看来都是再好不过的。可是在戴慧眼里,有些可怕。 戴盈廷说自己这个女儿是,看似迷糊,随便你的意,其实心思很细腻:你的一举一动逃不过她的眼睛。在你从她的眼神里只读得到“无所谓”的时候,其实她在心里早就把这一切分析一遍了。 戴慧发现,许昭是一个对周围人认识很清楚同时划分三六九等区别对待的异常明显的人—对你和蔼不代表对你多上心,关心只是一种常平表现,出于她与人为善的本性。但是关心和上心的程度会不一样,一个下属生病了,她会建议你去吃药,也许心情好或者比较赏识你会给你药;但是换做自己,哪怕有一点看似的不适,她会关心你唠叨你喂你吃药然后接着唠叨你在下一个吃药的时间去吃药,第二天跟踪情况好似要做进一步的治疗。 “会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你”—在会议上温和的看着自己的—金牛座许昭。对,就是那种目光。直视正在发言的人,但是看别人都很冰冷,那是审视和分析;看自己则是温和,懒散的眼睛从之前的锐利冰冷变成带笑—生生就是在说,你真好,真美,我真喜欢。 不夜的城市在凌晨四点也显得清寂。戴慧很希望现在还能感受到那种曾经让自己有些发毛的目光,即使那代表着火热的想要突破禁忌的爱,也很温暖。 可以为自己赶走现在的寒冷。 第6章 如虎 2004年下半年一开始,许昭就力排众议把原来在研发人员手里耗着—因为疫情也罢因为前任ceo的思想僵化或者直白的说就是没有许昭激进和铁腕—而没有被启用的一个产品的开始进一步研发和推向市场。有些高管还是觉得不太安全—你就要这么着急的推向市场?不完善的产品你是拿去检验吗? 许昭在会议上淡淡的回答,“对,就是检验。”说完开始让cmo开始具体解释计划:小范围的使用之后动态的进行不断修正和升级,如此可以在三个月之内完成开发,彻底推向市场。高管们面面相觑,除了已经被许昭说服的同时也信心十足cmo安永和cio镜海想跟着自己霸王一样的领导大干一场。 戴慧在许昭上任以来对她的表现一直表示非常赞许,这一次没有表态—也是天济和戴家的一贯作风,不干涉管理层的日常经营和重大决定—目前为止也没有出现过需要他们站出来表示不同意和干预的紧急情况。不过心里免不了担心,毕竟这样的产品一旦见了天日,万一不好,走漏风声只怕不利。 镜海倒是很有信心,“戴董请放心,许总的眼光非常好,她对市场的有很多洞见让给我很多灵感、对于这个产品的改进,我很有信心。三个月我们肯定可以做的更好。” 事实证明,这三个土匪都是对的。不到三个月就完成改进,许昭还毫不激进的冷静审慎的主导了多次评估,所有人都相信会很棒的时候,产品推向市场,然后火了。真正的火了,安永那里收到的都是经销商们疯了的增加订额的各地分公司被打爆电话的消息。那种全公司都非常鸡血亢奋的情况下,许昭却在初冬的上午敲开戴慧办公室的门。 “董事长。”“有什么事?”戴慧看着许昭难得一见的严肃神情不太明白是个什么情况,“这个产品火了之后,我认为可以继续跟着做。但是往下,不出四年,这个市场会再度达到饱和,进入价格战的时代。”“你的意思是?”“天济需要开拓别的市场积累资本,为下一波的发力积攒实力。董事长之前说过的房地产市场,我觉得是很可行的一个办法,同时应该加大在资本市场对我们现有资源的运作。”戴慧点头,心里想着:你来了,你的一切做法就是改变,短平快的做眼下的事,深谋远虑的策划以后的事。“好。你都去施行吧。现在整个天济对你都满意的信任的,董事会如果有什么压力我去承担。” “真的?” 许昭这样说着,眼里是一种等待承诺的神情,似乎要戴慧再三承诺会替她抵挡董事会的压力。“真的。”“谢谢。我会做好的。” 许昭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戴慧忽然开口,“许昭,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一反常态,戴慧是上班时间不谈任何私事的人。许昭突然停住,手按着门把手上。“有。只是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接受我。如果她,”许昭转过头来看着戴慧,眼睛里满是柔情,“愿意接受我,愿意我一起面对这个世界的挑战和质疑,我会愿意永远守着这个女子,用我一生来证明我对她的爱。”说完便关门离去。这是一反常态的另外一个人:完全是逃跑一样的走了。 戴慧抱着手靠在椅子上,哦,是吗。 是曾经也对某个人这样说过吗? 经过冬天的准备,2005年一开始,许昭宣布天济进军房地产市场,将原先的一个不起眼部门直接提上来变成独立分公司,并且由自己直接掌控。同时,确实到了戴慧替她挡刀子的时候了,空降的ceo如今下狠手换了之前一直受到重用的cfo,空降了新人连楚。之前的cfo是董事会成员,其重要性于戴盈廷好比前田利家之于丰臣秀吉—“五大老之一”。一些戴盈廷的老臣们认为,这是在一点一点的篡权,特别是在这年关之际戴慧刚刚给了许昭股权奖励之后。 蹬鼻子上脸了! 连楚上任不足一个月的时候,戴慧正在焦头烂额的一边应付董事会的叔叔伯伯一边和傅涵吵架,忽然接到李幸电话。不明就里的接起来,“喂?”“我说linda啊,你们是不是刚刚上来一个新的cfo叫,叫。。。”“叫连楚。你要干嘛?我正忙着呢。”“呃,没啥,我就是问问。。。”戴慧知道李幸那点打算,“行了,是不是上次来了之后看上人家了?我和她不是很熟,你要勾搭就去找许昭。”“许昭不是忙吗。。。”“我就不忙啊?我看唯一不忙的就是你!挂了!拜拜!” 许昭有些不计代价的拿地让戴慧觉得很烦扰,因为飙高的低价让老顽固们觉得就是疯子,眼看着就准备去找跑到西藏仙游的戴盈廷。戴慧只是不想老父被烦扰,更是觉得这些老东西的顽固实际是在质疑自己。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信不信我把你们全部拿下?! 然而她从来心善,没什么脾气也没那么大心气,不想做的那么狠。 想想这些日子来,许昭来找自己也变少了。要是晚上接收到她的短信关心,往往会带着关于自己最近太忙北京上海的飞来飞去没时间去看看你好不好云云。戴慧其实很想问,是那天逼得你变相表白之后,你怕了吗。不敢见我。而自己心里也有些微妙,觉得有时候会莫明的想到此刻不知道是在飞机上还是在地面上总是肯定在忙的许昭,想她怎么样,想她之前给自己忙里偷闲做那么多小事的样子,举手投足:想她, 第5章 居然真的是对自己倾心。 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已婚。要是鲁莽的明目张胆的追求,自己还可坚定的拒绝。偏偏她就是这样要潜移默化,让她的关爱成为自己身边的空气把自己包围。不明说不告诉别人,变成只有她们俩明白的密码。看着那些短信,有时候觉得回复也不是,心里迈不去那个坎儿;不回复,又害怕伤她的心。 等到下半年,许昭真的把高价的拿到的地皮盖成更贵的商品房买了出去大赚一笔之后,她给戴慧发了一条短信,“感谢你在董事会方面的协助。”而那时,戴慧有半年没见她了。许昭简直把办公室搬到了北京,说一周后回上海,一个月后将按计划飞赴欧洲,亲自主导拓展西欧市场。 戴慧忽然想给她打个公事之外的电话,只问她,累不累,不要太累,就想许昭一直对自己做的那样。拿手机正犹豫的瞬间,想起许昭向自己解释为什么只是给自己发短信而不太打电话的原因,明明那些话要是说出来会更温馨更有效果, “我怕会打扰你。万一你在忙,万一你在休息,万一你在。。。” 而今,四月的清晨,一个若是许昭还活着会喜欢的早晨,戴慧明白:那只是怕受打击,怕听到自己冰冷的语调而打碎玻璃心。想保护自己在爱情里显得渺小又脆弱的自尊。可是,许昭,是不是在你意识到你爱上了我的时候,你就已经决定抛弃全部的自尊了。 第7章 圣诞 戴慧和傅涵吵架已经吵过了天天夜电的时期,全面进入冷静到北极的冷战时代。戴父也早就烦了自己女儿女婿的事,直接劝女儿离婚。戴慧没搭理。反正逍遥自在的爹玩够了西藏现在奔中东去了,不是偶然想起来不会给自己来电话。乐得没人闹。 许昭回来不到一个月就去了欧洲。在法兰克福落地的时候,欧洲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虽然都会和自己及时交流,但是这个人不在这么久,还真有点想念。而促使她老是去想念的原因之一,就是连楚和李幸。 李幸这个花花,花花千金,似乎遇到冷漠的连楚之后就收心了。被连楚三番五次的鄙视之后,开始洗心革面的奋发图强,认真工作。戴慧好奇的去问缘故,李幸认真的说,“许昭那么激进的拓展欧洲市场,带着兆坤现在也是连轴转。好机会我当然不要放过。当然,更多的是我必须证明我自己,否则连楚更加不会接受我了。”戴慧笑她,“你那何止是想证明自己,连楚成天跟着许昭团团转,你把重心移到那边去也有更多机会去勾搭人家啊。” 认真工作奋发图强。。。不论什么字眼儿吧,戴慧在12月真是发现,李幸还真的获得连楚这个凌厉女皇的芳心,光明正大的和人家同居了。 其实戴慧打心眼儿里很欣赏连楚。和自己一般年纪,作为专攻财务的青年高管却比很多老江湖还要厉害。许昭原来计划的更活的资本运作全部仰仗连楚。在她的运作之下天济的资本更加优化,很多看似没有什么潜力的资本在连楚手上立刻盘活,要么迅速出售要么变成提款机—哪怕金额不大呢,总好过烂在手里动不了。 现在戴慧是明白当初李幸为什么说许昭那是如来神掌了,真的一下子打通奇经八脉—要么亲自来要么找人来,使得企业变得更加健康,活力无穷。 而今,戴盈廷给戴慧配的保镖多少都有监视的目的在,她明白自己今天是不可能自己开车去墓园的。可是真的很想去看看她,哪怕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享受和冰冷的墓碑共处的时间呢。不,那不是冰冷的,那是许昭,会永远是温暖的。 她走到书房,开始给自己起草遗嘱。第一条是,要求执行人在自己死后,把许昭的骨灰拿出来,把两人一起撒到波罗的海挪威的那些峡湾去。 专业出身,写起来不难。可是第一句写完,悲从中来。第一次听到许昭说最想去的是挪威的峡湾时,就是那年圣诞节。自己在圣诞前夜飞到法兰克福。来到天济和兆坤在巴黎举办的party,没有知会任何人的去找许昭。 在人群中看见站在中心的许昭,正和一群矫情无比的法国佬说笑。这些个法国人,明明都会说英语,就是不说,认为他们的法语才是最高档—干嘛啊装什么高卢雄鸡我看你就是骟鸡一只!戴慧站在一边,任由人来人往,欧洲的职员们不是很认识她。已经是盛宴将散,人群慢慢离去。许昭把贵客送到门口,目送他们离开。转过身才发现戴慧安然坐在角落里。快步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戴慧仰起头,黑暗中似乎有温柔的光落在许昭脸上,“想你了。”说着站起来把手环在许昭脖子上,紧紧抱着她。“我已经确定和傅涵离婚了。” 许昭什么都没说,双手轻轻环在戴慧的腰上。温存时分,她以为自己美梦成真。 第8章 伦敦 两个人晚于苏璇回到上海的时候,苏璇满心以为两个人已经是情侣关系。也许许昭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觉得,暂时不需要戴慧对自己说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我爱你,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暂时不必:不要着急嘛。心急要么吃不到热豆腐要么被烫死嘛。 于是两人低调的回到公司的时候,任由全公司对戴慧的离婚议论纷纷,全然想把奸情低调的隐藏起来。苏璇八卦的左看右看,在茶水间装聋作哑,一天下来感叹不已:居然没有人往那边想?!居然没有人发现许昭和董事长的奸情?!这秘书做的太值了。八卦都可以听和看第一手新鲜的。 “许总。”“进来。”苏璇有点忐忑的走进去,但是发现许昭貌似也不太敢看自己之后反而放开了。这时候自己也应该被许昭收买收买啊。“许总,这是今天给你整理的最新的各方消息。”“嗯。那个,市场上对董事长离婚的消息。。。有什么反应?” 苏璇转着脑子想了一想,高效率的脑子也在默默取笑许昭说到“离婚”二字时的心虚样子。“暂时没什么吧。你要是想知道我再专门去搜集。”“嗯。然后通知总监以上的高管们下午两点开会。就是我之前说好的那个会。” 许昭这样的上司也是够贴心,连苏璇碰到她都觉得轻松些,会议召开之前会在她想起要开的时候第一时间通知这个要准备一切的秘书,连交代事务的方式似乎都是按着秘书写各种通知、纪要的顺序说的。很少有暴脾气的时候, 当然这个很少,是苏璇如今统计得出的。因为在后来被自己折磨的日子里,许昭还是发过几次脾气。发完就道歉后悔,困兽那时快要把自己纠结死。苏璇在后面尾随着戴慧。而今大家和她一起去墓园都是前边领着后面跟着,要是人多还能有左右护法,好像她磕着一下就会顺势自杀一样。 许昭的墓碑在墓园很幽静的地方。曾经有天济的高管或者那群老不死董事们来给自家亲戚扫墓时发现过许昭长眠在此,人人感叹—这样的位置要是阴天下雨,打个雷什么的还不得阴森鬼气瘆死人?然而对于戴慧和苏璇这样的人来说,这里睡着的是许昭,没什么可怕。如果真的会有鬼魂跑出来,戴慧倒是会很愿意再和许昭相见。 “呆在这里倒是好地方。可是,董事长,你什么时候才把她撒到波罗的海去?” 苏璇看着戴慧跪坐在墓碑前的样子,作为遗嘱执行人之一,她还是很想知道这件事在不在戴慧的日程上。戴慧不答,默默思念从前。苏璇也无意逼问,只有默默立在一旁,和戴慧一样看着墓碑。许昭啊许昭,要是那天没有发生那件事,大概你的计划可以全部实现,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完成你浪漫又凄凉的爱情神话。 “苏璇,你知道吗?”良久,戴慧说道,“其实,我和她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不理智吧。我知道这样说,也不值得原谅。是我不够理智,要不然,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吧。”苏璇看着戴慧背影不语,其实,你不需要去求索原谅,因为除了你自己,泉下那个理应最不原谅你的许昭,都不曾记恨你。 回到上海的许昭,作为一个狂徒式的激进商业分子,继续开展她的房地产大业。凭借连楚给她争取到的大现金储备,再狠下心和银行的虚与委蛇一周多,赞足了她想要的子弹大笔一挥,帝都和魔都的四个地皮开建。有些不眠不休的忙了一周之后,许昭疲倦的端着咖啡看着清晨6点的上海,天慢慢亮起来。不夜的城市正在交接班。大概只有自己和门口的秘书一直在加班加点看文件。她想了想,也许苏璇还睡了几个小时,自己两天两夜未眠。天济在自己上任之后,员工们判断事情要不要紧累不累人就是看今天许总又加了多久的班。胃袋里一点儿东西也无,除了咖啡,还是咖啡。饿到一定程度还空腹狂喝咖啡熬夜的代价就是难受,许昭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生活习惯太不好。这两天两夜,自己除了第一天吃过两顿正常饭之外,就是雪茄配咖啡,满屋子不是烟雾就是咖啡香。似乎这样她才能集中精神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难道不都是为了戴慧吗。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在处理离婚的事宜,反正两个人上班不见下班也不见—许昭根本没下班。许昭想给她打个电话,拿出手机有觉得不妥,太早了。不如就等她来。说着接着自斟自饮。把窗子打开,看见下雨了,忽然想借着雨雾给烟雾浓重的办公室换换气。 第6章 此刻公司里也没有别人,苏璇被自己打发去睡了。自己调转椅子对着窗子坐下来。回来该有,两周了。两个一直都在忙的人只见了两次。许昭之前较闲的时候,还能抽空给戴慧打电话—她根本不知道戴慧又到哪里去处理些什么事情了,而她自己也忙到了除了万不得已不出办公室的地步。她这办公室里一应俱全,厕所浴室卧室咖啡机。许昭刚来的时候觉得前任的日子是不是太好过。后来才知道,戴老爷子之前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工作狂,当ceo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办公室收拾成这样—他两手都抓但更喜欢在这边呆着,反而董事长办公室少了很多这些陈设,只有戴慧钟意的茶具算是特别。 忙成个这样,其实全是为了想在上班时间把事情做完下班回去找戴慧。有一种被子还没捂热就得起床的挫败感和不甘心。抽空打的电话,往往有些让许昭觉得费力不讨好。戴慧虽然愿意和她对话两句,但总是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什么正在讲的事情就耽搁了挂掉了没下文了没时间了。许昭心里即使愿意往好的一边想,但是如何能不去怀疑、哪怕一丁点儿的怀疑—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她倒是识趣的很,听见戴慧如此的忙便不打扰,自己也日渐忙的不知时日。直到这个疲倦的早晨,摸着一入职就剪短回归短发时代的深棕色头发坐在窗前,又想起这个问题。此刻她还没有发现最致命的一点:越是戴慧对自己狠心,冷漠,自己越得不到,就越是着迷痴迷一意孤行,更让自己想靠近。 此刻她终于发现自己饿的受不了了。疲倦的站起来去洗了个澡,然后顶着一脑袋湿漉漉的毛走到门口叫醒苏璇,两个人这才梦游似的去买早餐。走出大门的时候,也许是太疲倦—喝的咖啡越多,落差感就越明显,兴奋过去之后的疲倦越汹涌—许昭摘下眼镜想擦拭干净,完全没有在微微模糊的世界中发现戴慧的宾利从面前开过。而戴慧却看见她的ceo和ceo的秘书两个人低血糖一样走向路边,招手打车,不知去哪里。 “她有时候是不是太喜欢自虐了?”戴慧这句不知道是在和苏璇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在世间不喜欢开心,喜欢痛心。她喜欢的是自己成为悲剧英雄的感觉。”这件事上,苏璇从来没有认为许昭的一系列自虐行为是对的。黄伟文的歌词一出口,呵,真对,太对了。许昭要是还在肯定会大声唱出来。 “可是我欠她的却永远还不清了,是不是?” 第9章 烟圈 两个人晚于苏璇回到上海的时候,苏璇满心以为两个人已经是情侣关系。也许许昭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觉得,暂时不需要戴慧对自己说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我爱你,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暂时不必:不要着急嘛。心急要么吃不到热豆腐要么被烫死嘛。 于是两人低调的回到公司的时候,任由全公司对戴慧的离婚议论纷纷,全然想把奸情低调的隐藏起来。苏璇八卦的左看右看,在茶水间装聋作哑,一天下来感叹不已:居然没有人往那边想?!居然没有人发现许昭和董事长的奸情?!这秘书做的太值了。八卦都可以听和看第一手新鲜的。 “许总。”“进来。”苏璇有点忐忑的走进去,但是发现许昭貌似也不太敢看自己之后反而放开了。这时候自己也应该被许昭收买收买啊。“许总,这是今天给你整理的最新的各方消息。”“嗯。那个,市场上对董事长离婚的消息。。。有什么反应?” 苏璇转着脑子想了一想,高效率的脑子也在默默取笑许昭说到“离婚”二字时的心虚样子。“暂时没什么吧。你要是想知道我再专门去搜集。”“嗯。然后通知总监以上的高管们下午两点开会。就是我之前说好的那个会。” 许昭这样的上司也是够贴心,连苏璇碰到她都觉得轻松些,会议召开之前会在她想起要开的时候第一时间通知这个要准备一切的秘书,连交代事务的方式似乎都是按着秘书写各种通知、纪要的顺序说的。很少有暴脾气的时候, 当然这个很少,是苏璇如今统计得出的。因为在后来被自己折磨的日子里,许昭还是发过几次脾气。发完就道歉后悔,困兽那时快要把自己纠结死。苏璇在后面尾随着戴慧。而今大家和她一起去墓园都是前边领着后面跟着,要是人多还能有左右护法,好像她磕着一下就会顺势自杀一样。 许昭的墓碑在墓园很幽静的地方。曾经有天济的高管或者那群老不死董事们来给自家亲戚扫墓时发现过许昭长眠在此,人人感叹—这样的位置要是阴天下雨,打个雷什么的还不得阴森鬼气瘆死人?然而对于戴慧和苏璇这样的人来说,这里睡着的是许昭,没什么可怕。如果真的会有鬼魂跑出来,戴慧倒是会很愿意再和许昭相见。 “呆在这里倒是好地方。可是,董事长,你什么时候才把她撒到波罗的海去?” 苏璇看着戴慧跪坐在墓碑前的样子,作为遗嘱执行人之一,她还是很想知道这件事在不在戴慧的日程上。戴慧不答,默默思念从前。苏璇也无意逼问,只有默默立在一旁,和戴慧一样看着墓碑。许昭啊许昭,要是那天没有发生那件事,大概你的计划可以全部实现,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完成你浪漫又凄凉的爱情神话。 “苏璇,你知道吗?”良久,戴慧说道,“其实,我和她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不理智吧。我知道这样说,也不值得原谅。是我不够理智,要不然,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吧。”苏璇看着戴慧背影不语,其实,你不需要去求索原谅,因为除了你自己,泉下那个理应最不原谅你的许昭,都不曾记恨你。 回到上海的许昭,作为一个狂徒式的激进商业分子,继续开展她的房地产大业。凭借连楚给她争取到的大现金储备,再狠下心和银行的虚与委蛇一周多,赞足了她想要的子弹大笔一挥,帝都和魔都的几个地皮开建。有些不眠不休的忙了一周之后,许昭疲倦的端着咖啡看着清晨6点的上海,天慢慢亮起来。不夜的城市正在交接班。大概只有自己和门口的秘书一直在加班加点看文件。她想了想,也许苏璇还睡了几个小时,自己两天两夜未眠。天济在自己上任之后,员工们判断事情要不要紧累不累人就是看今天许总又加了多久的班。胃袋里一点儿东西也无,除了咖啡,还是咖啡。饿到一定程度还空腹狂喝咖啡熬夜的代价就是难受,许昭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生活习惯太不好。这两天两夜,自己除了第一天吃过两顿正常饭之外,就是雪茄配咖啡,满屋子不是烟雾就是咖啡香。似乎这样她才能集中精神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难道不都是为了戴慧吗。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在处理离婚的事宜,反正两个人上班不见下班也不见—许昭根本没下班。许昭想给她打个电话,拿出手机有觉得不妥,太早了。不如就等她来。说着接着自斟自饮。把窗子打开,看见下雨了,忽然想借着雨雾给烟雾浓重的办公室换换气。 此刻公司里也没有别人,苏璇被自己打发去睡了。自己调转椅子对着窗子坐下来。回来该有,两周了。两个一直都在忙的人只见了两次。许昭之前较闲的时候,还能抽空给戴慧打电话—她根本不知道戴慧又到哪里去处理些什么事情了,而她自己也忙到了除了万不得已不出办公室的地步。她这办公室里一应俱全,厕所浴室卧室和自己带进来的咖啡机。许昭刚来的时候觉得前任的日子是不是太好过。后来才知道,戴老爷子之前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工作狂,当ceo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办公室收拾成这样—他两手都抓但更喜欢在这边呆着,反而董事长办公室少了很多这些陈设,只有戴慧钟意的茶具算是特别。 忙成个这样,其实全是为了想在上班时间把事情做完下班回去找戴慧。有一种被子还没捂热就得起床的挫败感和不甘心。抽空打的电话,往往有些让许昭觉得费力不讨好。戴慧虽然愿意和她对话两句,但总是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什么正在讲的事情就耽搁了挂掉了没下文了没时间了。许昭心里即使愿意往好的一边想,但是如何能不去怀疑、哪怕一丁点儿的怀疑—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她倒是识趣的很,听见戴慧如此的忙便不打扰,自己也日渐忙的不知时日。直到这个疲倦的早晨,摸着一入职就剪短回归短发时代的深棕色头发坐在窗前,又想起这个问题。此刻她还没有发现最致命的一点:越是戴慧对自己狠心,冷漠,自己越得不到,就越是着迷痴迷一意孤行,更让自己想靠近。 此刻她终于发现自己饿的受不了了。疲倦的站起来去洗了个澡,然后顶着一脑袋湿漉漉的毛走到门口叫醒苏璇,两个人这才梦游似的去买早餐。走出大门的时候,也许是太疲倦—喝的咖啡越多,落差感就越明显,兴奋过去之后的疲倦越汹涌—许昭摘下眼镜想擦拭干净,完全没有在微微模糊的世界中发现戴慧的宾利从面前开过。而戴慧却看见她的ceo和ceo的秘书两个人低血糖一样走向路边,招手打车,不知去哪里。 第7章 “她有时候是不是太喜欢自虐了?”戴慧这句不知道是在和苏璇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在世间不喜欢开心,喜欢痛心。她喜欢的是自己成为悲剧英雄的感觉。”这件事上,苏璇从来没有认为许昭的一系列自虐行为是对的。黄伟文的歌词一出口,呵,真对,太对了。许昭要是还在肯定会大声唱出来。 “可是我欠她的却永远还不清了,是不是?” 第10章 极光 等到许昭觉得自己稍微可以轻松一点的时候,她开始一而再再而三的尝试和戴慧约会。于是,终于等到春节前两周的时候,许昭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戴慧的办公室去了。 “最近还好吗?”许昭进来看见戴慧似乎刚刚看完文件,才放心开口。“还好吧。”说的有气无力,引得许昭以为她累了。“我都想你了。”“哦,是吗?”戴慧转头看着电脑屏幕,许昭简直觉得这句话是一个字一寸冰啊。“中午,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戴慧的眼神稍稍转动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时间,“随便吧。我下午应该去给家里买东西,你呢?” 这时候她想起来了,许昭过年应该是一个人的。想想,自己估计也是一个人,老爸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不回来了,要在埃及玩。所以她要关心的就是,过年的时候给员工发福利,应付董事们的事情。 “你得给发福利,然后应付董事们吧?发福利的好事,是你去准备,还是我替你当一回好人?”许昭双手交握支着下巴,双肘放在戴慧的大班桌上。一副“你怎么还不让我来”的戏谑表情,戴慧微笑,“行啊,只要你不埋怨我剥削你,你就去做吧,反正往年都是爸爸在做。”“对了,老爷子什么时候回来,我该见见啊。”戴慧一边说,一边给秘书发了邮件要她把事情转给许昭,“他玩到埃及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愿意回来。你不用着急见他,他对你的表现很满意。”“那,”许昭本来想说我好歹爱上他宝贝女儿,怎么着也得去见一下岳父大人啊,但是觉得好像戴慧也不太喜欢她这样耍嘴皮子,还是算了,“你去应付董事们吧,给我开个单子,我帮你去置办东西。” 戴慧抬眼有些疑惑的看着许昭,这份心意她明白,但是好像,许昭把她们的关系看得亲密过度了,至少在戴慧看来:我还没正式答应你吧,不用这么上赶着自认我的另一半。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我也熟悉他们的喜好。你就好好把员工福利的事情办好就行。”许昭吃瘪,点头答应。戴慧起身收拾包,“走吧,吃饭去,我请客。” 两个人乱找话题聊着天,总算把这顿戴慧觉得有点尴尬许昭觉得奇怪但享受的午饭打发过去了。回到办公室,许昭赖着又去给戴慧泡茶,戴慧被她缠的没奈何,又不想大过年的推拒她,只得答应。好在这个家伙手艺不错,一室茶香也让戴慧很满意。苏璇一个电话打过来,她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她这一走,戴慧这才放下茶杯,长叹一声。现在真是麻烦了,她一个不冷静,一个不小心,这下可算把许昭的爱火全部点燃。可是说真的,她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接受许昭。是不是对于这些拉拉来说,随便玩玩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许昭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一个会“随便玩玩”的人。这样的理由根本说不过去也不可能把许昭就给推回去。 要不就接受她?戴慧想都没法想一向对李幸的生活作风很反感的戴盈廷会接受自己也是拉拉。如果这样戴家就要在老爷子面前眼睁睁的绝后:戴慧在离婚的时候,就知道了哥哥戴深和他的英国男友在朋友圈子里举办了私人婚礼—不管政府承认与否,他们就是不可拆散的伴侣。 戴深告诉妹妹这个消息的时候,还特意嘱咐她千万不要告诉老父。等时机啊,不能鲁莽。真该怪他,要不是戴深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她才不会老是想着:要不就去找许昭吧? “是我不够勇敢,”戴慧轻轻抚摸着墓碑,看着上面许昭的容颜,“没有勇气和你一起,也没有勇气面对失去你之后的黑暗。”苏璇依旧站在后面一言不发,“是不是对于你来说,那年春节,过的最开心?”说完便是眼泪流下来。 发福利的晚上,嗨皮的大年二十九,许昭和戴慧一前一后到了会场,红包派到手软。这倒不算,散财才招财嘛。赶上喝酒,就比较麻烦了。戴慧在员工心里都是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女神,对人不冷不热,你来敬酒,她自会喝,但是那副表情让你觉得不应该再灌下去了。众人于是把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过场走完也就算了,戴慧自然去招呼那些董事和他们的崽子们。 许昭呢,就没有这么好运。今晚董事长一向灌不了,监事长一向跑丢,许总你可就跑不掉了。这下好了,除了早就跑掉去陪李幸的连楚,所有的高管全部被灌。许昭带头被红白国洋的一起上。许昭一边喝一边尽量想记住,今晚上自己有没有把上海买得到的酒都喝个全。安永和镜海两个大男人差不多都快喝下去两瓶白的了。。。 过年嘛,不被反欺压回来也说不过去吧。 总算把员工们安抚过去,一身酒气马上感觉要吐的许昭一阵混乱之中,被苏璇架上了戴慧的宾利。“嗯??”许昭虽然喝大了,但是理智还在,曾经被美军训练过便无论如何不会丧失对外在环境的敏感。她四下看看,黑暗的车厢里因酒醉而失焦的双眼看不清什么。只听见戴慧说, “许昭,我带你回我家,我们一起过年吧。” 啊,许昭简直觉得要成仙了一样快活。“好啊。” 许昭后来非常怀念那个年节。多好啊,呆在戴家,一夜醉醒之后,起来居然发现戴慧安然睡在自己身边,温柔地看着自己,问自己还难受不难受,觉得还可以就起来好么,下去吃点东西。许昭心里再温暖不过,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醒来了。像只小猪一样拱啊拱的,把脑袋窝进戴慧肩头,“我再睡会儿。。。真是瘦啊,你。。。唔。。。” 许昭呼出的热气打在脖颈皮肤上,一阵痒。虽然还有淡淡酒气,戴慧倒也不恼,伸出手把许昭揽的更紧。“昨晚喝了多少酒啊?”许昭闭着眼睛,用鼻子蹭蹭戴慧的玉颈,“不知道数目,估计上海能买到的都有了。我还记得销售的几个小子年前就说好了要灌我,昨天给我灌下去两瓶半的百龄坛吧。。。”“那你厉害啊,喝的这么杂居然没吐?” 许昭没说什么,继续梦呓一般哼哼唧唧在戴慧身上拱来拱去。嬉闹一番,两个人终于挣扎的起来,然后下楼吃戴慧昨夜就嘱咐管家特别准备的有利解酒助消化的早餐。 “她太压抑。”苏璇突然开口。她对于戴慧四年了看着许昭墓碑还是会哭泣和自言自语这点已经无感—不会劝说,也不会骂人,但是愿意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探讨许昭身前种种。“她原先,吃药的事情,都不让我插手。有一次在北京痛晕过去我才发现她才吃那么点剂量的吗啡。后来送到医院医生还感叹,已经是晚期了痛成这样仅仅依靠口服这么点剂量的吗啡来缓解,实在太能忍。”苏璇一边说,戴慧则一边轻抚着墓碑无声哭泣。“就是太能忍,不到事情严重了不爆发出来。最后憋坏了自己。” 第11章 荒野 过年期间,苏璇成天惦记的就是戴慧这样连私事都不说更不会搞办公室恋情的人要怎么处理和许昭现在的关系,啧啧,想想那天戴慧要她把许昭架过去的样子,你们俩不都该收买我吗?哼!于是苏秘书非常非常非常好奇过年回来之后两人会有什么互动。 同样非常好奇的自然还有连楚和李幸。李幸在她家女王的提点和八卦之下才发现许昭其实之所以会去天济是冲着戴慧去的。啧啧,放长线啊,持久战啊,不怕时间长就怕没机遇勾搭啊。这耐心也真够足的。 “哼,相比之下,我当初答应了你真的就是疯了。瞧瞧人家多有毅力。之前许昭和她的前任兼初恋正经相处也就四年,但是一直守到那年你请她出山的时候。你看看你,从哪个方面都比不上她。我真是瞎了眼。” 女王大人娇嗔起来,李幸只得接着去哄。也真是一物降一物,往日交际场上一贯御姐风专横霸道从郭采洁型软妹子到柯震东型弟弟都玩得来的李幸遇上了冰冷傲娇一切不由分说的连楚立刻就服软,收心,摇身一变二十四孝鞍前马后打骂由人型好女友。 “诶,那对了,你说,她们俩现在怎么样?” 连楚没直接回答她。直到那天回去上班,把所有例行公事的会都开完,把绯闻中心的两位主角都见了—特别是见到了精神很好脸色不太好眼圈尤其黑的许昭之后,连楚在午休时给李幸打了个电话,“我觉得从许昭这边看肯定是和董事长好了的。你要不要打电话去问她一下?” 李幸的八卦心蹭的一下跳到一百五的时候,戴慧又在后悔自己做的事情。之前还在说许昭肯定不是一个随便玩玩的人,然后自己就和她疯了一个春节,然后现在还希望她是玩玩而已。许昭啊许昭,我要怎么办才好?电话响起,她带着满心的困惑接起来,回答李幸疯了一样的问题。 第8章 “那个时候,”戴慧侧靠着墓碑坐下,面对着站在面前沐浴着熹微阳光的苏璇,“她天天找时间带我去做这个,做那个,看先锋话剧,跑便她喜欢的咖啡馆,看她喜欢的书,听她喜欢的cd,天真烂漫的少年。可是她却不知道,她喜欢的这些,我并不喜欢。我们在这些东西上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过生日,她写了情书刻了cd给我,认为那些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西所以给我。而她过生日,我给她的是一辆阿斯顿马丁,忘记她其实喜欢在很少的空闲时间里面骑单车。” 许昭在2006年里收到的除了提前一年就预料到的好消息之外都是坏消息,好在坏消息都只关于她的私生活。2006年里拿地规模不减还着意转向一些更加好卖的—谁要商品住宅,我卖写字楼,高管们开始好奇为什么现在又走起捞长线钱的路数了。这一年里天济的业务顺风顺水,甚至有人开始建议趁现在北美房地产市场也很好不如去插一脚。。。 其实许昭现在心里想的只是,自己和戴慧的事情。2006年5月她收到那辆阿斯顿马丁的时候,她心里最不好的预感还是全部成真。 当她看到那些cd原封不动躺在戴慧桌上时,当她注意到戴慧和自己一起看那些先锋话剧眼神漂移散开的时候,那些她觉得动人但是戴慧没反应戴慧笑岔气她觉得“我靠哪里好笑”的时候,当她最开始企图去了解戴慧的时候她就担心—她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们根本没有什么共同的喜好。戴慧喜欢的那些江诗丹顿一类的奢侈品,许昭一点儿兴趣没有。她唯一喜欢的奢侈品一类的东西只有:红酒,雪茄。别的她都无所谓。所有穿去上班的衣服都是armarni的经典工装,别的没有,觉得不需要那么复杂。家里除了成堆的书和电影之外,就是软木塞还有雪茄,以及做饭材料和器具。简单,朴素,本性如此。 戴慧的衣橱定期清理,只保留那些足够时尚的部分,不够时尚也不可能成为经典的,就丢掉。不论任何场合都不想落后于人的意图。她喜欢的,化妆品护肤品工装休闲装高跟鞋香水等等,都是许昭看来,俗不可耐的东西。 许昭每次要保持自己不嫌弃戴慧的喜好,同时,不让自己的表白被她嫌弃。这样难度的活计最后就变成,许昭对戴慧毫无挑剔的全盘接受,戴慧对许昭却是渐渐失去耐心。我认为你假大空,你认为我的毫无意义,都是小孩儿把戏。你嫌弃我是文艺青年,我反感你的虚假繁华。 许昭是喜欢好车,但那仅限于,看看的那种喜欢,至于亲自去买一辆来天天开,堵死在恶心的车龙里。。。她不想要,也不喜欢。如果不是上任以来几乎天天加班,她的s60会更加的让她觉得开车实在很累。现在戴慧高调的送一辆阿斯顿马丁,许昭看着车实在哭笑不得。她最害怕的就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沟壑无法弥合。到时候,她倒是爱戴慧很深—几乎有为她牺牲一切的觉悟,也有一爱上就守着你一辈子的远景—但是戴慧能不能继续下去,就很堪忧了。 许昭刚刚签完今天的第十个文件,目测应该暂时不会有新的上来,她的脑子得以休息一下。李幸和连楚搞到一起之后就成了许昭和戴慧共同朋友圈里面最八卦的一对儿。李幸成天就奇怪为什么她和戴慧还没有同居,要么就住到戴家去,反正戴盈廷家里那么大宅子;要么住许昭的别墅去,两个人温馨小窝也很好。偏偏这两人一直都没有动向—后来李幸才很担忧的发现,根本就是戴慧说什么许昭做什么,她没说的许昭一定不做。戴慧不提同居的事情,不邀请也不暗示,许昭便不恳求也不暗示。直到两人第一次滚床单半年后许昭的生日,两人的关系还是停留在滚床单的床伴阶段。 “她那个时候就爱你爱到深入骨髓了,”苏璇开口道,阳光再一次被云层遮蔽,“而我却对我们的关系充满迟疑。”戴慧说。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戴慧靠着墓碑,想起2006年秋天,许昭第一次和自己吵架的情形。 太阳那天就算是出来了,阴霾天空下看着跟没出来一样。下班时间,暗沉沉的办公室里,许昭来找戴慧,说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怎么样。这种话现在已经变成,晚上我们要么去我那里要么去那你吧,晚上的节目肯定是滚床单。 “我要去汤家的party,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吧?”许昭最厌恶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party,衣香丽影的是什么都好,但是没意思,没有她想要见的人。只要不是公务,她不去这种场合。“。。。我不太想去,要不然到时候我去接你?”戴慧心里不想她们现在的暧昧关系被所谓上流社会的人们太早知道,或者根本不想要那些人知道。是的,其实那些人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但是她心里,并不承认她和许昭现在的关系---我并不认为你是我的另一半,因此也觉得不需要你结束之后来接我。一起出现,可能是基于工作关系需要把这块金字招牌拿出去显摆;但是结束了去接我,那不是工作关系,那是爱情关系。 “别了。不想被他们看见。” “有什么不能被看见的?” 许昭这话说的有些冲,或者说是带有她固有的那种隐忍的不满。戴慧收拾东西的手稍微一停,心里明白她的不甘心。“。。。我不是李幸,没那种名声。她浪荡惯了,突然收心反倒显得很好。我不是吧。。。既然你心里不痛快,你到时候就来吧。别太显眼就是。晚上,再说吧。” 说完这一番话,戴慧拿着手包匆匆离去。许昭长叹一口气,摸着刚剪短的头发,慢慢起身,点上一支雪茄,长出一口气。 晚上12点,戴慧按着11点许昭发来的短信在神秘的会所停车场里找许昭的阿斯顿马丁。远远的看见许昭点着雪茄仰天发呆,烟雾散在半空中。她显得有些疲惫,浑身都是加重了的散漫气息。打开车门坐上去,许昭问她,“玩得怎么样?”“啊,没什么,就那样吧。”许昭即使开着车窗,敞开顶棚,她身上的烟味还是很重。戴慧对烟草不感冒,不吸烟,也不很反感别人吸烟。但是那晚,本来在party上就一直在想许昭之前的不快,心里越想越觉得跟她搞上很后悔,喝香槟越喝越闷。现在这个点儿,好玩的浪荡子儿开始嫖毒一起上了。戴慧果断逃离出来,却赶上了许昭一身雪茄味儿,简直是一支会开车的大雪茄。 许昭在车上放着她自己最喜欢的cd,忽然听到一首歌,便和戴慧说起这首歌的掌故,戴慧只是一昧应着,许昭轻易就能发现她的心不在焉。她只好讪讪的住了嘴。心里却一直想的她石沉大海的cd。。。 “我给你的礼物,那些cd你听了吗?觉得怎么样?”戴慧支手靠在车门上,“嗯?哦,听了第一张。”哒哒,又碰壁。许昭又开始找别的话题叽叽呱呱的。说了好久,开到半路,“许昭,别说了。你让我安静会儿好吗?”阿斯顿马丁慢慢停在红灯前,许昭郁闷了。 很好,很好。她在心里忿忿不平。转头过去看着昏黄灯光下的戴慧,她显得有些倦怠,心里的不满又被怜惜代替。想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却又不敢开口。 我所有的作为,都要基于你的一颦一笑一皱眉。偏偏你的情绪,我越来越看不透。 “戴董,”“你就叫我戴慧吧。这不是什么正式场合。”戴慧看着苏璇,看着她微微疑惑的表情,“戴慧,你怎么和她吵架的?我很好奇她一个很隐忍的人,对你又那么忍让,怎么和你吵得起来。” “她啊。。。”戴慧似笑非笑,不知道是在感叹自己的糊涂,还是在想念许昭的好,“晚上回到我家,我去洗澡,她给我找解酒的药。我觉得我没事,但是她担心我喝酒吹风的,肯定会感冒难受。我不想吃,她唠唠叨叨的要我吃,僵持不下。后来她屈服,放弃。我呢,真是不知道哪里又想错,她问我party的事,我说着,她略有不满,挑刺,我就反驳她。其实她何必挑刺而我干嘛要反驳,我们都明白彼此讨厌的对方的一点儿。慢慢的唠叨,就变成我们互相嫌弃我们各自的喜好。我说她的那些音乐和书都是无聊,对这世界没什么用,她反驳,噼里啪啦的给我举例子。她帮我把衣服收起来,动作显得有怨气,结果我说了她一句,我们就吵起来了。”戴慧轻轻拍着墓碑,好像在和自己的老伴儿说年轻时候的傻事,“其实算什么吵架啊,不就是我数落她,她偶尔还嘴,满脸不平的点头罢了。” “但是最可恶的是,我居然问她,你之前是不是把对我做的事情和说的话都对前面的女子玩过一遍?她的表情,我现在都记得,那种惊异,愤怒,就好像我在董事会上表示对她不信任一样。。。” “你要是在董事会上表示对她不信任,她也许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你对她的心不信任,那就是太伤害了。”苏璇淡淡的说,随即坐下来。“所以?” “所以那天晚上,她后来什么话都不说,脸上尽是一种失望的表情。好像从那天起,她就觉得被我伤害了。伤口一下子就打开了。关不上。” 第9章 我们把暂时看出来的不满都说出来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才能弥合。 “我送你回去吧。再晚老爷子要担心了。” 第12章 立冬 大概2006年真是房地产的黄金年代,许昭亲自指挥的房地产大军狠狠捞金捞金再捞金。分公司的职员们看着许总的样子心里却觉得很奇怪。许总成天一副纠结的样子,做什么都显得有一层漂浮的不愉快在上面。虽然不会对职员们发火,却连带着有一种淡淡的低气压。 也许别人还好,但是苏璇感受的实在很明显。每次进去,送文件,送咖啡,回报她要的工作进度,雪茄味道浓郁的办公室里气压很低很闷。上海的天气也不好,根本没人愿意开窗吸那些永远散不去的尾气。许昭那段时间里唯一一次对苏璇笑说的是,啊呀,真不好,不如我们买私人飞机吧,这样我可以在自己的飞机上为所欲为,到时候专门盖一间吸烟室,够我慢慢享受。她笑着讲完这个自嘲的笑话,苏璇只好陪着傻笑。上司啊上司,这次神经病一样的突袭北美不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吗,这不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啊。。。 彼时她们俩正在要马上飞纽约的客机上。其实不论如何宽大舒适的客机,漫长的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无论如何都会让人痛苦万分。苏璇有时候都能尽量睡一觉,但是许昭是工作狂,不但不睡,还能接着看好几份文件,做出分析,给出意见,下好决定。苏璇在睡梦中醒来,不知道许昭有没有喝光飞机上的咖啡。 有的时候加班加到太辛苦,苏璇会发现许昭的手抖。问她怎么了,“抽烟抽的,咖啡喝的。不用紧张。”她看着自己的上司一脸镇静平和,但是画出来的线都是异常弯曲的。 年纪轻轻的,不可能是阿兹海默啊。 苏璇现在彻底是许昭的心腹。她挖苦自己的上司和董事长的韵事已久,许昭对她也已经见怪不怪,反正是秘书,这么可靠又靠谱的秘书一个,干嘛不收归己用。交个朋友,多个知己。工作上的默契渐渐演变到生活上感情上全方位的默契。许昭刚到纽约,却让苏璇除了做完公事之外,给上海的一家什么什么店打一个电话,把什么什么东西送到戴慧那里。顺便自己还给戴慧去了一条短信,我已平安抵达,诸事顺利,勿挂。blablabla还有什么什么要注意之类。 苏璇看着她发短信那个样,心里早就啧啧啧开了。戴慧见天的不理她,她见天的去找人家,不是本性贱格之外还能是什么。某种意义上,苏璇最是不喜欢这样的人。试问被自己不喜欢的人成天包围着,好比一阵自己厌恶的香水弥散的空气将自己笼罩。这人在自然也就更加频繁的被恶心到;人不在,如许昭此类,出于关心也出于刷存在感的目的总是会不断让你再次被恶心到。不紧不慢犹似一口烟闷在气管很是不爽。苏璇最后死讨厌这样的人。没事儿找事儿总是最烦。 当然也亏得最近公事很多,戴慧又很想发动一次新的并购,许昭懒得电话邮件的慢慢说,直接奔办公室,一说就是大半天。 苏璇一次进去送东西才看见,这俩是在一边优哉游哉的泡功夫茶一边说。再一次,胆子大了就在门口拉着戴慧的一秘侧耳听了一阵,说的倒是很推心置腹,许昭是跟她把利弊说的很清楚,加上自己的分析,公事说到最后的结语就是: “等连楚从北欧回来,我让她把材料的准备好,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总之我觉得这样硬收购的话,我们迟早会被敲诈。”“有你在,我还怕被敲诈?”许昭好像干笑了一声,“我马上计划去北美一趟啊,收到的消息不是很好,得去看一看。你可真是给我找了不少事儿啊!推个执行董事出去也好啊,凡事靠我啊。” 苏璇一路上都没明白许昭到底在想什么,反正唯一的奇怪的表现就是她的表情看上去越来越紧张。“美国的房地产市场真是好极了啊。”苏璇和许昭一起站在酒店商务中心窗前看着纽约夜景,“是啊,好。太好了。”许昭说的缓慢,眼神也显得忧虑。苏璇不解为何,“要不要来插一脚,我觉得是好机会啊。现在转头过来也可以捞一把嘛,赚来赚去都是热钱,炒一把也无妨。” “是啊,转来转去都是热钱,撤资就完蛋了。或者不需要撤资,自己也可以从里面崩溃。” 许昭说的这么惊悚,苏璇刚才大赚一笔的热情立刻没了。 等到回到上海,许昭立刻召开会议。她自己的黑眼圈还没消,就要开始做一件事:组织机构改革,公司全面扁平化。苏璇私底下都被同事们问的要烦死了,许总是怎么了?怎么想起来一样是一样?你们在大美利坚都见到啥了?靠妖,扁平化要干的第一件事难道不就是裁员吗?? 苏璇也觉得很奇怪。以往呢,许昭都是先把计划做好和关键人物商量好,再开始实行她的大计。但是这一次连以往最受信赖的首席顾问连楚都不知道,自己也不知道,那就遑论别人了。 戴慧甫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问秘书的问题是,她有计划吗?一秘坚定的摇摇头。这下可好,面对着裁员阴云而惶惶的整个天济,一瞬间就把原来的英雄许总变成了魔王许总。除了连楚,安永,镜海三人,其他的高管几乎全部跑来找戴慧。这是准备要内讧了是吗?戴慧这样想,或者说, 许昭,你是对我不满吗?你是准备要把私人的问题拉到公司来报复我吗? 虽然这个想法在脑海中萦绕不绝,戴慧还是把它强压下去。至少在她的认识里,许昭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她即使会借来找自己谈公事的机会和自己套近乎,但绝对不会伤害自己,伤害以自己为代表的天济的利益。她现在也已经看清楚了,之前许昭居然会那么轻易的答应自己,不是完全因为自己说的那段话让她彻底放下本来就残念一般的对旧爱的挂记,而是, 自己的出现给了她新的目标。 许昭来天济的目的只有一个,戴慧。 戴慧打发了闹腾不已貌似民怨沸腾的职员们,准备打个电话去叫许昭过来。一秘的电话进来了,“董事长,许总她已经去北京了,为期一周。如果有事希望你给她电话就好。至于组织扁平化的计划她会在回来之后给你。” 这是故意逃跑吗?戴慧心里一转,“苏璇在吗?” 苏璇也很奇怪,许昭去北京怎么不带自己,不带自己她怎么办公?戴慧一秘的电话一过来,她就发现许昭的目的了。靠妖,你是成心把我留这儿给老大砍头的吗?苏璇有些忐忑的走进了戴慧办公室之后,全公司关于许昭的什么流言都说出来了。一周,还要一周。戴慧问完了其实一问三不知的苏璇之后,心里想了半天,大概明白许昭的意思。暗自觉得实在冒险。 一周之后,许昭拿着hr的资料,和管理层开了会。她的扁平化很简单:表现很差的员工自然裁,在此次事件中积极联系猎头或其他企业准备跳槽的裁,尸居余气很久了的不管是董事们哪门子亲戚,带头裁。而戴慧一如既往—或者说在董事们的眼里就是反常规—完全支持,无条件支持。她明白了,许昭放空一周的目的就是引起混乱,引发所有人的站队危机,搜集情报,借刀杀人。她自己和几个著名的猎头都保持着很好的私交,要想知道谁跟他们联系了一点儿都不难。反正我裁了这个人,也不影响猎头们把他卖出去。至于好不好卖,自求多福吧。 打定主意走的人甩甩袖子自然走了,工作业绩差的灰溜溜的走了,尸居余气的纨绔子弟们无所谓走就走,尸居余气的三八们自然闹腾起来。尽管许昭令出如山没有可以退让的余地,高层们也多半支持她—三个好基友之外的人没有受到什么波及自然愿意支持,特别是许昭关起门来和cho慢慢的细数了他们的功绩和缺点之外,柔也怀了,威也发了,各位从此好好做人。回到办公室的高官们无不想起当初前任cfo的事: “如果有必要,空降也不是不可以。” 许昭的话犹如魔咒在头顶盘旋。想扳倒这个人太难。第一大股东的戴家对她十分满意,她的工作表现无可挑剔,甚至在外面的名声都是好的—吃喝嫖赌一样没有,除了雪茄红酒和书没有别的爱好,你贿赂她她说不定还拿出千年难见的明显的嫌弃表情看着你:这货也送我? 是的,走吧,哪怕不仁不义呢,商场职场上谁要讲仁义。连楚就分外清楚许昭的处世哲学—商场上要做奸商,既然没人手是干净的那就不择手段。 但是做人,她坚持的是外化而不内化。锦衣华服,回到家里就应该是香茗开卷。大隐隐于市的人生理想。 只是连楚也一直在质疑,你能实现吗? 第13章 大雪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董事们会以为你是在架空他们的权利。”戴慧在办公室里对着有些不耐烦地摸着头发的许昭,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现在都平息了,不用担心。留下的人,都是忠诚的有能力的人,我们也缩减了很多成本。”戴慧看她一脸的云淡风轻,实在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 第10章 “他们一旦怀疑你,你有什么办法抗拒?我不可能永远帮你挡着。”“啊呀,此心可昭日月啊,不能冤枉我对天济不利啊。我连董事会都进不去,难道我还能把你们这些大佬都赶了?”戴慧坐下来,许昭立刻手脚麻利的给她倒上茶。慢慢品味一杯铁观音,“就连我,也会有一瞬间怀疑你是在报复我。” 许昭的眼睛立刻睁的老大,“你怀疑我?怀疑我什么?”语气严肃,让戴慧有一种这个人马上要拿出训斥员工的架势和自己吵架。想想就坦白从宽吧,免得落在心里是个疙瘩,都到这一步了不说也会伤人,说不定伤的更深。“我怀疑你。。。报复我对你不够好。” 她这一说完,许昭别过脸去,往沙发上一靠,眼神忧伤而疲倦的盯着茶具,唇角下压,一言不发。戴慧不知道她怎么,以为生闷气,一时不知道怎么劝解。一张口结舌呢,人就喜欢喝水解渴。逼得我们的戴女神喝成了妙玉会痛斥和不屑的“饮牛饮驴”。 “对于我来说,”好像过了十分钟之后,许昭开口,“你就是天济,天济就是你。我会用尽全力去完善和经营天济,正如我会永远保护你。” 这样表白一番,许昭本来想接着说些什么,戴慧却摇摇手,让一番掏心掏肺好不容易感情到了胆子也到了的话生生卡在许昭喉咙里。 “我只是很害怕接受她的情感。我不知道爸爸知道了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和她开始生活之后我们的不同要如何弥补。即使后来吵起架来的时候,她退让,谦卑的说愿意为我改变一切,我也不敢接受。我不想她为我改变,却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继续。心里潜意识的不想继续吧。” 这是最近以来第六次,李幸来劝戴慧接受于蘅。李幸每次和戴慧说着说着就转到了对许昭的回忆上。一开始李幸还怀疑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不起许昭在天之灵,后来也就想明白,许昭只想要戴慧幸福,如果于蘅真的可以给戴慧带来幸福的新生,又何乐而不为? “那你现在对于蘅的心态难道就不一样了?”李幸拿着雪茄翘着腿看着坐在对面的戴慧。今天正好戴盈廷不在家,又出去玩了。这样李幸也可以肆无忌惮的在戴家的大宅子过烟瘾。连楚在许昭死后接任天济的ceo,有一种先王已死继承遗志的感觉。“于蘅。。。”戴慧想起,第一次见到于蘅的时候,就觉得于蘅身上有和许昭很像的地方。类似的气质,类似的作风,除了比许昭对时尚有兴趣多了之外,哪里都像。偏巧这个香港千金也喜欢自己,喜欢上三年前那个对许昭念念不忘无法释怀的自己。 这么说,戴慧自己也觉得可笑。难道现在就能忘了?现在就释怀了?她把自己和许昭的故事全部告诉了于蘅,不管那晚是不是喝多了,这个于蘅居然还被打动,三年来穷尽手段的打动自己。可是你不知道,你不明白,当我心里有了那个人之后,曾经我以为很好很动人的所有纸醉金迷的手段,都失去的魅力。 “她和许昭不一样。。。”“为什么一定要和许昭一样呢?我们都知道许昭很好,可是她已经不在了。你不能因为你自己的愧疚就把自己一直困在这样的境地里。你这样是辜负了许昭。”“于蘅不明白,她不明白我。。。”她不明白我的心里,已经永远不会放得下第二个人了。 李幸这一刻觉得,许昭这样也许太残忍。她所做的一切,生前不曾打动戴慧,死后却让她深爱的女子永远无法走出自己营造的囚牢。 “我一直都没注意她的胃病。”戴慧缓缓的开口,虽说比前几年好多了,但是一旦说起来,还是那种不管不顾的自我陶醉,自说自话,回忆往昔,慢慢自责。“我没注意到她太喜欢咖啡,太喜欢雪茄,办公室里随身带着那么多药有一大半是各种止疼药和胃药。。。我一直都不知道她的胃病那么严重。。。” “她不愿意告诉你。最后病成那样都不说。太压抑。”李幸见打断回忆无望,只能顺着她说,再伺机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讲道理。 “当时她在裁员风波过去不久的年末,就和整个董事会谈要求对来年的业务做出全面削减,除了抱着大把现金之外什么都要砍。那个时候形势一片大好,那些董事们谁要听她的,特别是她说一旦削减之后情况如果还是很糟糕很可能不分红。她就拉上连楚来分析当时美国的消息,两房的情况,认为07年一开年就有可能发生崩盘,到时候万一产生连带效应后果不堪设想,保不齐连着好几年都会很糟糕:坚决主张削减。董事们对她本来就不满,好好的一群商人,居然吵得像黑社会要拔刀子一样。。。一整天的恶战,最后董事们威胁她,你非要这么做的话,就出让你获得的股权奖励;如果你说的所谓危机不来,你必须辞职。” “然后她答应了。连楚跟我说过,说什么许昭实在是爱你,为了保护天济不惜放弃股权牺牲自己。”“你没看见,开会到晚上的时候她脸都白了,全是汗水。董事们也许是看到她这副样子觉得她是心虚,连我也觉得迷惑。直到一切搞定,她离开会议室,我看见她步伐都显得飘忽。眼见苏璇扶着她回到办公室,本来想进去问问,却因为对之前决定的怀疑,就放弃了。” 许昭那天胃疼到浑身发抖,呼吸都困难。如此坚持着和董事们打消耗战,以自己已经破坏殆尽的胃来折磨董事们经受不起饥饿的胃和暴躁的贪欲。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没力气了,苏璇扶她进去之后按着指示轻车熟路的把药找出来给她。。。 “我忙到晚上九点才下班。却发现她的办公室还亮着灯。走过去,却撞见苏璇出来。我这才知道这个傻瓜,已经痛成这样了,只是吃了药然后让苏璇出去亲自买吃的,自己留着加班。准备加班加一晚。。。傻瓜。。。” 许昭办公室昏黄温暖的灯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出来。戴慧看着,看着,迟疑要不要进去劝劝她,是不是进去劝劝她,她就愿意跟自己走,不要加班了,好好休息一下。“别加班了,休息好吗?”戴慧推门进去,把手撑在许昭的办公桌上。桌上堆满了文件,几乎没有可以放手的地方。“唔?”许昭以为有什么要紧事,最近两个人比之前没有进步,貌似也没有明显退步,许昭依旧不敢如何油嘴滑舌。“有什么事吗?”“没什么。。。怕你太辛苦,不是胃病都犯了吗?还是先休息吧,你垮了就没有人给我挣钱了。” 许昭伸个懒腰,“唉,你啊。。。就这么把我当做挣钱机器啊。。。你先回去吧,要是不方便我送你回去。明早再去接你?是老爷子回来了不方便吗?这些文件我还是得今晚看完,这样可以过个好年。”戴慧叹一口气,看着灯光下疲倦的脸,“好吧,那,少抽烟,不许喝咖啡,还是休息一下哦。”“好。”“过年前,我请你吃饭吧,就我们俩,这一年也辛苦了。”“好啊好啊,这个比发我年终巨奖还好。” 许昭用暖暖的微笑送走了自己的爱人。却不知道戴慧一回家,戴盈廷就气得面膛发紫的站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戴慧奇怪,老爸这不是刚刚玩得尽兴的要死回来,这又是受了哪门子气?“爸爸,你怎么了?” 戴盈廷看一眼女儿,“还不都是你哥哥!”戴慧心里一惊,“哥哥怎么了?”“你哥哥,哼!我说,你都不知道他的事?”“他的什么事呢?”戴慧好在做了好几年律师还是练就一副好面具随时可以掩盖情绪,不动声色。“岳韩你知道吧?就是岳宇豪的儿子,在奥地利看见戴深和他、他、他和他老公!!!!他和一个英国男人跑到荷兰去注册了!!!” 戴慧心里想的是,老哥,你都登记了啊,怎么不通知我。“爸爸。。。”“你别劝我!!!我看你早就知道!!你们兄妹俩什么都说!!合着伙来骗我。。。” 戴母去世多年之后,戴家的大宅子难得爆发出这么喧哗的喊叫声。戴盈廷发火闹了一个多小时,戴深不在身边就把戴慧骂了一遍。骂的他的宝贝女儿只好一边点头一边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心里想的是今晚最好先给爸爸量个血压吧,准备会高上去。最近要注意了。 “你给我听着!!你们两兄妹要是敢让戴家绝后,我、我!” “爸,先来量个血压吧,别气了,血压高了又危险了。” 戴盈廷顺服的坐下来,在戴慧看来,此刻的父亲看上去想一只受伤的老兽,已然奄奄一息,却看不到自己的后裔在族群里称王。戴盈廷安安静静的接受女儿的照顾,“行了,还不算高。爸爸,”“女儿啊,你知道。。。爸爸其实。。。” 戴慧本来还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的听着老父有些啰嗦而温情的心里话,啊啊,不就是一个一直希望抱孙子或者外孙子的老人家嘛。直到戴盈廷开始啰嗦李幸,继而又说到许昭的时候,她终于觉得开始混沌,走神。她开始想着,许昭啊,你现在还在加班吗?你累不累啊。。。 “什么时候,把那个家伙带回来给我看看吧。这么厉害。青年有为啊。。。” 第11章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觉得,不能让许昭在爸爸面前表现出她对我的爱。因为那样。。。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第14章 寒冰 结果呢,许昭百忙之中抽空把自己好好打理了一番准备按计划和戴慧吃饭约会去的时候,戴慧的短信让手机嘀了一声,今晚有事,咱们下次再约吧。 这一句“下次再约”,一直约了五次都没有成行。每次许昭都是像讨债鬼一样把工作全部做完腾出时间避免加班,把自己收拾好了,准备按着戴慧喜欢的那种所谓上流社会温文尔雅高贵端庄时尚贵气的造型出门去,就会被这样推掉。倍受打击的许昭还来不及去向戴慧控诉,就开始和连楚一样忙的焦头烂额。削减这样的事不得人心,也影响士气,但是必须要以铁腕来做。为了保持利润,许昭要把北美和欧洲的资源大规模的往国内调,为的就是让气得跳脚的董事们还是能拿到今年的分红,让戴慧好做人。 李幸气急败坏的给戴慧打电话,“你告诉许昭!!!马上放了连楚!!不管有多大的事情都必须给我放了!!!”“你怎么不直接去找许昭啊,找我干什么。”“找你是因为你说得动她我说不动啊!!”“凭什么我就,”话卡在喉咙里,戴慧自己心里清楚。 是啊,现在看来,整个天济唯有自己能够管得了许昭。这是说,许昭只听她的,听任何话,鲜少反驳,只是执行。虽然在大政方针上她相信许昭所以不加干涉,但是这回劝许昭转移精力回国内市场好歹挣一点是她的主意,而许昭立刻在做了。 “你哑巴了?!你现在难道还不算许昭的女神吗?!你早就可以做她的主了你装什么装!!今天是我和连楚的纪念日!!你赶紧让她把人给我放了!!” 是啊,最后连楚是和李幸纪念日去了,好在李幸的女王大人的工作也搞定了。只有许昭一个人有些病态的在加班。说是在没命的看资料作出预测,实际就是自我虐待。 被放鸽子放了六次。从第四次开始许昭就开始想,我到底有多贱?如果戴慧真的把自己看的重要—如自己看她一般重要的话—这样的事怎么会屡次发生,发生到后来戴慧根本连道歉都不说了。照别人,也许早就吵架了或者放弃了或者怎么怎么了,没几个会像许昭这样神经的在找自己的问题,是不是自己哪里还不够好不够她青睐? 不能在胎死腹中的约会上表白的心意,只好全部发泄在工作里—更好,更多,更强大。而今为了削减已经忙得不成人样,还在努力研究对组织机构进一步改革。她想构造一个制度,一个即使失去关键人物依然可以继续运转的制度。 可是心里明白,自己早就在彼此都没有发现的时候不可自拔的爱上这个人。你说她到底哪里值得自己爱?如果挑刺依旧可以挑一堆。可是不忍心。许昭是很反感别人临时失约的,脏话张口就来,把自己学过的语言全部骂一遍。可是一旦想到是戴慧,就说不出来。那个人是那样好啊,却说不出哪里好。气质好?比她好的许昭也许可以更加轻易的搞到手。个性好?说的难听那样没脾气的个性根本不适合当董事长。说不出哪里好看上去哪里都不够好,自己就是觉得好,天上星星海里珍珠,千万大军万里河山,我都不要,我只要她一个人。 等到她发现自己这种糟糕的迷恋已经到了痴狂的地步的时候,已经晚了。强迫自己用商业分析的冷静思维去思考所有的事,结论就是:戴慧根本没想好要和她作情侣,甚至从一开始只是一时冲动,现在下不了台也下不了往哪边走的决心,于是就这么把自己晾着。甚至从一些行为来说,戴慧也许根本就不是一个好的伴侣,不会愿意和自己光明正大的并肩而立去面对所有人的怀疑质疑和挑衅。 从开始到现在你不就一直把我当床伴吗?现在连床伴都不是了。或者说你直接□□我?身体和感情同步引诱让我为天济为你们戴家卖命卖到现在每天吃药都好不起来的地步?想到这里就必须打住,因为太阴谋,许昭不忍心这样揣测戴慧。她就是那种即使深爱的人要捅死自己也会微笑着不留一个惨死痛苦扭曲的脸给对方的人。从最开始到现在,从前任到现任,她都是随时抱着拿性命去博取自己爱情献身英雄美名的幻想的家伙。 说到底,也许就是享受画地为牢、自我捆绑、悲剧英雄的感觉。 像今天这种时候,第六次被失约后的第三天,她在黄昏时分总是喜欢点着烟站在窗前看看这座充满了每个人野心的城市。如果细究的话,也许许昭唯一的野心,就是拥有眼前人。戴慧每天下班,其实都有习惯想去看看许昭是不是还在加班。一个小时之前才让她放了连楚,不知道现在她自己有没有解放自己? 戴慧故意走到许昭所在的楼层,没有,还亮着灯,连苏璇都被打发走了。这人也太好了,对机要秘书都这么仁慈,只能把自己玩坏了。 “对自己的挚爱,同时也是伤害她至深的人,依旧这么仁慈宽宏,依旧想把她的整个生命都给你。我真是。。。”李幸看着又在抱手而立的戴慧,想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我真是控制不住的想骂你。” “李幸,是不是从,你知道我和王俊飞接触的时候开始,你就开始恨我了?”戴慧抬起落寞的眼望着这个相识十几年的闺蜜,“不是,是从我知道许昭去给你跪下表示即使你和王俊飞结婚也不会离开天济逃走的时候。” “是啊。。。我也很恨我自己。。。那时候,也很恨她。” 2007年一如所料,从开年就没有好消息。三月13日美股先跌了个漂亮,高台跳水给满分。而国内环境则继续好着,许昭领着继续和别家玩着地王游戏,时而哄抬地价拼命搅混水,时而低调拿地,也不知道背后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一度满城风雨说商业贿赂—你们装什么装?小到中国大到世界,哪个商人手是干净的?! 一切看上去都还可以,也不知道是许昭应对的好,还是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戴慧每天担心的不是这个,是戴盈廷的身体。本来世界各地玩得非常high的老父亲自打知道了戴深的同性婚姻就很不开心,整日给儿子打电话也不可能软化儿子,儿子也不乐意回来见他。戴深总是说什么忙着演出啊,他的他没有时间啊,我们小两口就暂时不回去见您老人家了哈。戴盈廷气的摔电话。明摆着,儿子就是借着天高皇帝远,打持久战,指望老父先屈服。 那天跑去和李兆英喝茶,李兆英一边夸许昭和李幸这次联手在帝都哄抬地价干的好事,一边借此给连楚作介绍。说了好久,让戴盈廷都觉得这个cfo实在不错,当初换的太太太太值当了,改天这个闺女我也要见一见。虽然说退休了嘛,自己一手创办的企业还是要当孩子一样的爱。李兆英就立刻按着戴盈廷脑子里关于孩子的思路说自己的儿媳妇好啊,谢谢老戴你夸她。戴盈廷一口茶呛到鼻子里,笑脸立刻变了哭脸。 李兆英早就被自己女儿三不着两的看人水准折磨的够了,这回为了连楚可以收心好好做事不再乱搞,他感激还来不及,加上连楚人又实在是好,让老两口都满意,他也就光明正大的确认了连楚是他李家人的地位。他不知道戴深的事,这么一说纯属家常唠嗑,却让自己的老伙计以为自己是说客,差点拂袖而去。 好不容易拉住劝了半天,茶都喝光三壶,最后对牛鼻子老戴的第一次心理辅导的结语就是:“大不了,没有戴深,你还有戴慧这个好女儿嘛。我看她乖得很,离婚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绯闻出来。” 很好,身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坚定拥趸的戴先生开始给戴小姐积极张罗世家子弟,征婚。 戴慧听到父亲的建议的时候差点想冲上去打他一巴掌,你这么公开征婚,传到许昭耳朵里怎么办?她会怎么想?你这不是关键时候要临阵斩大将吗?!可是又不能一边说着“我和许昭有奸情”一边拿着高跟鞋跟去砸老爸吧?一来说不出口,自己觉得那最多也就是暧昧;二来不想砸老爸,特别是一个人孤独久了也不想续弦只想抱第三代的爸爸。 正好是周末放出去的消息,戴慧只得翻过来的周一去见许昭。敲门进去,许昭面色显得疲惫。已经是盛夏,按理要是这个时候许昭去搞个什么冬病夏治也会好起来,可是她太忙。周末能有一天在家过就不错了,那一天还在看资料。还是李幸疯了一样把消息告诉她,要不然她这天估计根本不会明白戴慧在说什么。 “我爸给我征婚的事,你听说了吗?”“嗯。”许昭只是淡淡点头,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的《标普降低次级抵押贷款债券评级》的新闻里移出来。戴慧看见她疲惫的脸,你这是连着顶着这么差的脸色来上班的第多少天了?肯定不会少于一百七八。“你。。。也别多想。我爸爸被我哥去荷兰结婚的事情打击了,心里对抱孙子很着急,所以有点。。。不择手段。他不知道你和我的事,你别往心里去。。。我也不打算去搭理谁的,你放心吧。” 第12章 许昭微笑,像外面周一清晨的阳光一样温暖,“我不会怀疑你的,永远不会。我永远相信你。” 结果呢,八月三号欧美股市再一次高台跳水的时候,许昭彻夜不眠监测股市变化的时候,戴慧打定了主意,准备和某某纨绔演戏,骗爸爸骗小开顺便和许昭划清界限。董事会里面开始有人传她和许昭苟且,这个时候她只觉得这样做对彼此都应该是好的。反正,其实,说实话掏心窝,对天盟誓,戴慧那个时候真的真的觉得自己对许昭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没有觉得非要和这个人顶着阻力相爱不可,即便对于她们来说,权钱在手那些阻力撑死就是戴盈廷的意见。戴慧只是从心里觉得,两个价值观完全不同的人怎么可能好好在一起,许昭,你再是愿意为了我全部改变, 你改变了之后,你还是你吗?你还能爱我吗?你连自己都失去,就不会失去爱我的心吗?她也不想看见许昭因为和自己一起出现在那些她不喜欢的场合的时候戴上面具微笑交际其实底下不舒服不稀罕不屑不愿的表情。她也不想许昭为了她改变,变成一个许昭自己不喜欢的人。 戴慧只是善良,然后冷漠。她的常用手段就是,把你晾起来冻起来,等你自行离开。你要是不识相,她就变本加厉的冷漠。当初傅涵会和她离婚,事业是一方面,戴慧的冰冷也是一方面。 “我真是佩服你,怎么就狠得下心。她都给你跪下了。”李幸吐出另一口烟雾,淡淡的说。如此平淡,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憎恶。 第15章 枯萎 其实那天去和许昭解释的时候,许昭连着五天没睡。李幸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除了顿了一顿,语气还是如常。李幸也不知道为什么,正在和连楚商量之际,电话那头的许昭手里拿着一张纸,擦拭嘴角的血。 工作忙,加上胃疼,两天两夜未眠了。早晨起来刚喝下去一点粥立刻吐了出来,好难受,好像不论吃什么都会难受。老胃病的许小姐看着纸巾上的血,惊异于这是自己吐出来的。不过胃溃疡很多年了,司空见惯,今天先去加班吧。 在身体和工作之间,工作重要;因为在自己和戴慧之前,戴慧是唯一重要的。 结果加班加到黄昏的时候,只吃了一个麦芬的许昭当着进来送文件的苏璇的面吐了一口血出来,文件另外打不要紧,苏璇想的只是立刻把自己的上司送到医院去。于是其实在戴慧周一去找许昭的时候,接待她的急诊医生还在唠唠叨叨,什么病成这样的家伙还敢出院去继续工作,也不看看那胃溃疡都成什么样了?迟早要变胃癌! 不必迟,肯定早。“后来苏璇告诉我,就是八月三号那天,我去和王俊飞约会被她看到的那天晚上,她委托的教授把结果给她了,胃癌。告诉她要立刻去放化疗,才可以多活一点。”戴慧怔怔的望着窗外天空,李幸则在后面点上雪茄。“她不去啊,也是连楚后来告诉我,说她看见你之后,第二天加班又听到这个流言直接在办公室吐血,后来就一直一直吐血。” 后来一直一直吐血,直接的见证人只有连楚和苏璇两个。九月一行人到北京出差。八月20号到23号那几天略带惊慌的世界性的现金饥渴和救市行动让许昭很有危机感,于是立刻到北京作出部署。分公司的人直接怀疑现在犹似过早惊弓的大鸟一般的许昭是不是准备退出北京的房地产市场。她在尽全力保全天济的资金链。晚上12点了还在忙,许昭表示比较抱歉还拖着这俩一起和自己不分时间地点场合的加班。连楚认识她很久了,知道脾气也就无所谓。苏璇知道她胃溃疡严重想阻止又没有办法,她太清楚上司的作风了,事情做不完绝不停下的工作狂。两个人对着夜宵狂吃的时候,许昭居然一口不吃,明明现在苍白的脸上挂着冷汗。。苏璇想开口劝劝,又有些畏惧踟蹰,看了一眼连楚;连楚点头让她说,脸上表情就是:没事儿你说吧我来殿后。 “许总,你就是再着急,也得先吃饭吧,要不然。。。” “要不然”后面的还没说完,连楚也不必殿后了,许昭一口血吐了出来,吓得苏璇直接愣在那里。连楚冷静的冲上去查看情况,一秒之后,“苏璇,叫救护车。” 凌晨三点的时候,连楚拉老脸去拜托请来的教授和这俩扔大街上能闪瞎一票富二代的美女站在走廊上。“她这是胃癌。明摆着的。已经是终末期胃癌:长期胃溃疡,饮食习惯不良,长期酗酒、吸烟,现在消瘦、乏力、食欲不振,大量呕血。小楚,她是不是心理状态还不好?”连楚默然点头。“等她醒了你再叫我过来吧。我看可以立遗嘱什么的。明天给她继续检查,可能有扩散。”“扩散的可能性大不大?”“嗯,很大。一旦扩散了就没什么意思了,切除没用,放化疗估计也没什么用。行了我先去休息一下,你们俩也吃点东西什么的吧,要是在这里守着她,还有好一阵子呢。”“嗯。” 老教授走后,连楚点燃雪茄,长长的吐出一口烟雾,看着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苏璇。“苏璇。”“嗯,连总。”“你,马上去安排一下往后我们这次公务的处理。东西都拿过来吧,我估计她醒了还要看。她这样子,以前我见过,受打击了便消极的疯狂工作,拦都拦不住。我等她醒了尽量劝劝。不要走漏风声,现在是关键时刻,大家明面儿上各自安好其实心里都惶恐着呢。一旦让别人知道许昭要死了,会有什么动作还不要紧,我们自己内部不能乱了。” 苏璇点头,离开病房去处理机宜。脑海里却盘旋着连楚说,“许昭要死了。” 教授第二天带人来推着许昭去做检查的时候,一边走一边说,“你现在吐血的量已经不是大量可以形容的了。如果待会儿检查完你要是已经扩散,我看你就立遗嘱吧。我也不劝你治疗什么的了。我看你只怕早就知道了,只是抗拒治疗而已。你捣腾点吗啡止疼吧。如果不到一年半载的活头了,你就趁早找个地方好死。”许昭疲惫无力的点头。苏璇早就把文件都带过来了。检查回来之后她和连楚商量了两个小时之后就让苏璇去按指示行事。连楚则留下来陪着她。 最好的病房里,北京初秋的夕阳洒进来。“你啊。。。”连楚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坐在许昭对面。“我八月就知道了。那个时候是中晚期吧,现在变成晚期了,好像马上就要死一样。”“你八月到现在睡了有多久?每天三小时?还是有很多天连着根本就没睡?”许昭把脑袋从面对阳光的右转扭过来,五官显得病态而好看,温柔里有一丝绝望。癫狂已经不见了,她没力气了。 “我原来不相信我自己也会有临终恐惧,原来还是有,我怕来不及了,想做的太多了。”“你现在做的也差不多啊,组织机构改革执行效果也不错,我看下面的职员们效率都提高了。你现在的问题不是你不在之后能不能运转的好,而是现在的情势你一旦消失军心不稳。”“所以,连楚,以后靠你了。” 许昭淡漠的说,声音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我这个样子,最多撑到后年夏天吧。到时候我会离职,向戴慧提名你继任。”“你这样做,李幸还不杀了你。”连楚觉得空气里尽是托孤的味道,想说点轻松的来缓和,“杀就杀吧,她不杀我天都会杀。说来。。。她欠我一件事,而我又算你们俩半个红娘。这样的话,我把后面的事交给你了,你能答应吧?” 连楚看她眼睛里将死之人的那种神情,好像一簇微弱的火光在跳跃,“好。”许昭点点头,闭目养神。“那,董事长怎么办?”“她。。。。。。” 连楚知道也许不该问,但是让她说出来心里会不会好过一点呢?“她现在,不是和王俊飞吗?我看。。。很有想就此成了的架势嘛。。。我想想我的遗嘱吧,想好了告诉你。”“你不打算告诉她?” “告诉她干什么。她现在也并不在乎我。就算她心里真的在乎我,我也不愿意她看着我死。她这个人,不想对别人有所愧疚。做什么事都是按着不想伤害别人、不想与人为敌、不对别人亏欠来的。我让着她,有什么事吵什么架我道歉,我退让:我以为这是一种爱。后来发现,其实她并不爱我,或者还不够爱我,所以这一切感动啊,谦让迁就啊,对她来说反而变成负担了。我都能想得到,也许,她和王俊飞去约会根本就不是冲着结婚去,是冲着我来,是希望借此安抚老爷子,然后逼迫我退却放弃。” “混蛋啊。”连楚说,把玩着手里的火柴,“你要抽就抽吧,我快死了,不在乎多毒一点。”许昭摇摇手示意她自便,盯着天花板接着说,“我犯贱啊。我知道我自己就是喜欢这个受虐成狂。现在我就算告诉她我快死了,又能怎么样?她就会回心转意来爱我?何必让她自己良心不安,对我垂怜?我宁愿她开开心心的过下半辈子永远都不知道我死了,当我只是失去联系;也不愿意她可怜我,然后自己难过。” “天济有今天,你应该记头功。要不然,我去说,让她再给你股权奖励?”“你就逗我玩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啊我知道你,美股大跌之前你就望到风了,你自己手里的股票抛了不少,现在身家自己过来买,变身董事会末席根本不是问题。没见过你这种私人资产都离岸处理一大半的人。你不是不露富,是闷声大作死。” 第13章 话甫一出口,连楚忽然觉得有些失礼,许昭却笑了,“是啊,闷声大作死。我真是一声不吭变成现在这个快死的样子。” 12月31号的时候,许昭咽下一片吗啡之后很热情的去参与天济总部的尾牙。见人要笑,见鬼也要笑,都不知道现在剧烈的疼痛才刚消散一点。坚持了三天,出院的时候,文件夹里除了各种新的报告就是检查报告,全身扩散,小姐你活不了多久了。10月她把自己的律师找来了,一向都是处理财产转移事宜的御姐这一次惊讶于,许昭是要她来立遗嘱的,而且还买了巨额意外保险。 不论她怎么死,她名下的巨额财产都将按照遗嘱一步一步千回百转转移回到戴慧手上。 第16章 回光 “我还记得,那次你生病,我正好来找连楚,是她在照顾你。你还执意不去医院,人家就守着你在办公室休息。那是你第一次睡在她办公室对吧?” 李幸把雪茄掐灭。戴慧点头,“我有一次去拔了智齿,被她说了好久。说得多疼啊,然后不由分说的去给我做饭啊伺候我伺候了一周。事必躬亲,不放心。。。”“人家天天关心你,你不回应,这事儿谁赶上谁伤心。”“08年的时候,她忙到天上去了,开始不是那么关心我了。我以为,她真的是被我和王俊飞的事打击了,知难而退。” 戴慧大概总是把许昭想得脆弱又坚强。心里承受能力大,经得起打击;但是又希望她是一颗玻璃心,稍稍一碰就会因为害怕碎掉而逃开。 其实她都想对了,只是这两种状态不再一个时间出现。四月的时候美联储出来拯救房地产市场,中国的商人们更加心怀鬼胎,各自揣测不定。董事会里有人认为许昭是反应过度,要求放弃现在还在延续的紧缩,市场光景这么好为什么不走出去啊,现在去美国抄底会很好啊云云。许昭坚决不退让,戴慧把董事们的意见转告的时候,许昭正痛的厉害,很不耐烦的摇摇手,“我绝对不放弃。。。只要你不给我下达命令我就不放弃。除非我走人,否则我绝对不会去北美和欧洲踩雷区。绝不。。。” 戴慧看见她用手捂着额头,似乎捏得自己的额头都要留下指印了,心里涌起关心;想开口之际,却又想到,好不容易现在把她冻得差不多了,万一自己稍微给她点关心她又卷土重来怎么办?“好吧好吧。那你就顶着吧。你们双方都走着瞧吧。” 两个人说的有些气急败坏,整个气氛都不好。许昭本来还想说什么“有你的信任我就不怕”之类之类的话,但是觉得现在她应该很反感这个吧,巴不得彼此的亲密都化成灰。不行,必须再吃吗啡了,现在耐药性都出来了。许昭转头看着戴慧的茶具,刚想开口,戴慧也明白她心思,“你要吃药吗?我给你倒水。” 两个人一齐走过去。戴慧想给她混一杯温度差不多的温水好吃药,心里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表现的温和一点,手里一个不留神,滚热的水就差点倒在自己手上。不过自然没有,许昭眼疾手快,把戴慧的手推开,把自己的爪子烫了个够。 这下更好,更乱。戴慧先是想给她拿纸巾擦擦,又想给她拿烫伤药但是想到自己这里肯定没有,全公司估计许昭那里才会有—那里药品齐全,处方非处方一应俱全。看见她着急忙慌不知所措的样子,许昭已经被痛惯了,就着冷水就把吗啡咽下去了。拉住正要起身的戴慧的手,“别忙了,没事的,一点小伤而已。” 大概有那么一秒钟,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那里。手腕上传递过来的是熟悉的曾经在每个交欢过后的早晨温暖自己的体温,嘴上说的话是过去几年常常听见的安慰自己的退让和妥协迁就的话。这一瞬间戴慧才发现自己不是前功尽弃,而是根本无用功。 几秒钟后,许昭认命的识相的把手放开,自己倒了一点冷水慢慢擦拭,任由戴慧背对着自己陷在沉默里。好像不是很疼了,唉。 “许昭,我们没有将来的你知不知道?没有乐趣,没有交集,没办法融合。” “我知道。” 戴慧没想到自己这么绝情的话换来的是许昭有些玩世不恭的平淡回答。心里一下子就窜起了邪火。猛地转过身来,“你这么聪明,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你还耗在我身边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根本不打算和你像情侣一样在一起!?你觉得你这样很了不起对不对?!” “是,我知道,我都知道。”对着盛怒的戴慧,许昭虽是头一次见,但爱情和病痛让她没力气去高声反驳,只好用一贯的平淡语调说。“那你还对我那么好干什么?!你一天一天的在我身边围着我绕着我你以为我很开心很享受吗?!你以为你那些伎俩很感动人吗?!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也不可能满足得了我!” 许昭只是沉默不语,知道这个时候其实说什么都是错。戴慧发了一通脾气,自觉失态,不知道如何化解尴尬,回到办公椅上坐着,侧着身看着窗外。 一分多钟之后,“许昭,你离开我吧,以后我们就是单纯的工作关系,没什么其他的了,怎么样?” 许昭看着故意别开脸不看自己放空视线的戴慧,知道她在掩盖自己的不安。她说的不是“好不好”,不是一贯和自己商量时候的“好不好”,是“怎么样”,是在讨价还价。本来被药片打压下去的生理疼痛,被一种心理创痛替代。想起去年立好的遗嘱,许昭苦笑。预料到也许会有被摊牌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疼。小李飞刀把所有的飞刀一下子全部飞出来,一个不漏的扎在心上。 “我就眼睁睁看着她,慢慢站起来,走过来,跪在我面前。我当时僵了,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然后呢,她用双手握住我的右手放在她心口说,” “我答应你。从此以后,和你隔着你舒服的距离,只维持工作关系。好好把天济打理好,完成我想做的事,明年一月我就离职。离职以后我就自己到欧洲去,不会回来打扰你了,好不好?” “她说的时候,表情那么温和,还在笑,好像在说我们去哪里哪里度蜜月一样。”戴慧喃喃道,皱着眉头,回忆那个时候许昭强颜欢笑的样子。“是啊,她就是那么打算的。我还去找你吵架,怎么骂你你都不悔改。你都不知道,你告诉我她这么对你承诺的时候,你那个表情又多可恶。”“咱们俩吵架,一直吵到八月是不是?”“哼,八月的那次吵完,我们冷战来着。要不是连楚不告诉我她的病情,那个时候我一定逼你好好对她。” 戴慧苦笑,“你把我冻起来,不理我,之前把世界上最臭的负心人的名号都骂出来送给我了。直到雷曼破产的那天,”“直到雷曼破产的那天,我和连楚为了你们俩的破事吵架,她才告诉我许昭快死了。” 雷曼破产,董事会的老鬼们终于安静了。所有人都知道也许最糟糕的日子要来了。九月到十月的日子里所有的央行忙着救市,活像大萧条又要来了。这个时候所有人才佩服许昭的远见。不但规避了欧洲和北美市场如今的剧烈动荡和可预见的萧条,还在国内进一步站稳脚跟,稳稳的开始盈利。还有很多和连楚、李幸精诚合作做的准备,即使国内市场同样受到波及,她许昭明天就死,天济还是能运转如常,平安发展,只要不出大错大乱,完全可以安安分分的健康成长十年。 这一切都是许昭的07和08两年几乎是用生命换来的。现在她已经订好了去挪威的机票,明年二月就走。买了一幢隐秘的别墅,准备雇医生和佣人,随时准备死。 那个时候,癌症在全身扩散,她觉得自己似乎呼一口气出来都有一大把癌细胞。越来越瘦,左锁骨上有转移淋巴结,上腹持续疼痛,免疫力差导致频繁发烧。。。一切的一切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快死了。 不行,无论如何,不能死在她面前,不能让她知道。苏璇推开了门,看见正在剧痛中混沌着的许昭。“许总。。。”“嗯?你来了。。。准备的怎么样?”“都准备好了。”“那就靠你了。。。我走之后,都靠你了。。。谢谢。。。” 苏璇觉得,迄今为止她人生中最浪漫又最凄凉的事,真的就是帮助许昭去撒一个弥天大谎。 第17章 冰河 “其实我一直觉得她指定苏璇做遗嘱的执行人,是在折磨你。”李幸接过戴慧给她泡好的铁观音,“她又不会离职,别的不说,从保证执行效果的角度来说肯定会一直留在天济。她现在和连楚合作的也很好。但是你和她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反复提醒你啊。”“那你呢,你也在反复提醒我,还没有。。。” 戴慧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说出来觉得就是刀子划在心口:从最开始相处,到最后离别的那一天,许昭总是对她说,“这么多年,我最想去的地方里面,只有挪威没去。最想去看看波罗的海的峡湾。” 是不是最喜欢那里低盐度的海水,绿色的海水,静静流动在峡湾里的海水。许昭去世的那天,苏璇一早就秉承她从许昭那里学来的提前准备的良好行事作风把律师叫来了,在医院里就明确的告诉戴慧,既然许昭是这样意外死亡,将按照她之前遗嘱里的第二套方案,立即开始把财产转移给戴慧。 第14章 包括天文数字市值的股票、现金、债券,数幢地理位置极佳的别墅豪宅,雪茄红酒书本等收藏品,全部私人物品里能够标价的东西。苏璇当时看到遗嘱的时候,脑子粗略过了一下,如果许昭把她的财产全部用来购买天济的股票然后转给戴慧,完全可以让戴慧顶替父亲成为第一大股东。这样董事会将再也不能对戴慧形成任何的掣肘。即使不买,那些股票最晚是2004年买的google,现在涨的够吓人。股票组合里用尽了许昭惯用的所有对冲风险保证收益的手段,比她在天济和连楚联手做的有过之无不及。御姐律师告诉她,许昭在一月二号的时候还知会她说,最后一次远程遥控她在美国的代理又调整了一次,现在她的私人金融资产的组合已经达到金融危机下的最优化。 “那个时候你不在,你和连楚还没过来,你们俩没看见我听完苏璇宣读遗嘱之后的样子。。。本来,我在icu里面陪着她,一直看着她慢慢死去。医生进来拉完心电图之后,苏璇把我叫出去。。。天意弄人啊,二十四小时之内,给我两次打击。。。直到现在我都后悔,没告诉她我其实。。。08年年底就和王俊飞分手了。逢场作戏而已。。。我不想让她带着伤心走。。。” “有什么用。”李幸不屑的说,“你之前做的一切已经够伤她的心了。你就是道歉一千万次,也没有用。不是因为她不会原谅你,而是因为她根本不记恨你。她恨的是自己。她恨自己没有机会没有能力陪着你,没有时间继续。恨自己怎么就一步一步深陷到不可自拔,恨自己的贱骨头,恨自己还要死在你面前连最后的计划都完成不了。” 苏璇已经做好一切准备,除了和连楚在许昭走后完成简单的对接等等工作事宜,就是把许昭可恶的消失大计完成。“她准备飞到挪威之后就慢慢等死,那个时候医生预计她也就再活三个月。三个月她死了之后,苏璇会配合律师完成财产的转让,悄无声息不让你发觉的拐弯抹角的转给你,想的太精了。然后呢,让苏璇和连楚观察你对她的失踪有什么反应,没什么就算了,有的话就假装是她用她的邮箱给你发邮件,慢慢慢慢的由多到少好似渐渐失联一样。想让你潜移默化的忘了她。从头到尾她都是想让你开心不要难过。你说你现在,” “够了。别说了。” 李幸看戴慧把自己窝进沙发深处,也就停止了唠叨。她也不想说,只是想通过这一番刺激让戴慧明白许昭的苦心,可是好像看来收效不大:一旦说道那天,2009年1月27号,戴慧就回到那个噩梦里,不断不断的重复愧疚。一度医生都试图通过催眠疗法来让戴慧走出这个创伤,因为她的表现好像战争创伤后遗症一样,但是没用;现在她也没幻觉和自残之类的过激行为,只是沉迷在自己的伤痛和愧疚里面。 冬天阴冷的早晨,许昭早已正式递交辞呈,业已获得允许。27号,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戴慧的办公室里。把工作交接完,两个人坐在大班桌两侧,沉默不语,有些尴尬。戴慧也许觉得,明天就走的许昭,也许以后很难得见到一次了。心里有些惆怅,愧疚,不舍。这两年看着许昭这么忙,身体似乎也差了很多,本来一米七挺拔强壮的人现在瘦了一大半,显得疲倦而虚弱;想想天济的成功有一大半是归功于她的忘我工作,于是叮嘱她到了挪威之后要好好休养,恢复健康。许昭一昧应着,也不敢抬头看戴慧,生怕一看,就会暴露自己的真心。 这样的姿态让戴慧觉得是许昭对自己有怨言,又如故不愿明说,想起自己欠她的一顿饭一直欠了好几年。“你明天走,”“不用送。”许昭自然不敢让戴慧去送,因为会有医生跟着走,更害怕自己会因为伤心而破功。“既然这样,今天我请你吃饭吧,欠了你好几年,心里也怪过意不去的。中午好吗?有空吗?”“我能有什么事,事情都在今天做完了。”两人相视一笑,“好啊。” 那是一家许昭非常喜欢的泰国餐厅,不记得是热恋期的哪一次,或者说没有热恋期根本就是最开始比较亲密的那一段时间里,许昭带自己去过。自己也算喜欢,中午休息的时候便去了。许昭当时已经非常虚弱,没有开车,所以是戴慧开自己的保时捷。戴慧开着车,有时会用余光瞟到,许昭侧着身子窝在副驾驶座,目光很柔和的看着自己,就想最开始一样。心想,最后一次吃饭了呢,随她吧。 随她吧,席间很开心的说话,聊起公司的八卦,聊起和工作无关的见闻和八卦,难得许昭一直挂着温和的表情,一直在微笑。戴慧却注意到她吃的很少,比自己还少,以为她是难过而胃口不好,却不知道许昭那是已经严重的吞咽困难,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走出餐厅的时候,戴慧问她,“今天这么开心啊?” “最后一次了嘛。。。开心点。”语气里不带落寞,不带伤感,单纯的满足。 或许也是生命的最后一天了嘛,开心点,不亏。 正想并肩过马路,戴慧心想满足她一下,不如一起携手过去。却听得红灯那边巨大的发动声,往左一看,一辆卡车应该是刹车踩成油门冲了过来,前方没有任何车辆阻挡得了它。没有几秒就会撞到两人了。 还来不及反应,从来都眼疾手快的许昭把自己推了出去,自己在落地的过程中扭着头, 就看见许昭如同一块被废弃的易拉罐拉环被一扬手扔出去一样,关节扭曲的跌落在十几米外。 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医生做的第一件事是电击。在救护车上心跳就开始越来越微弱,从左肩胛骨到小臂已经全部粉碎,左侧肋骨甚至有两根已经严重断裂刺破血肉暴露出来,大腿说不定也严重骨折,脑袋后面好大的窟窿。情况不好的话还会有内出血,血压心跳就像大盘指数一样一路下跌,根本拉不回来。 戴慧和后来赶来的众人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五个小时。黄昏时分,医生走出来明确的告诉她,“现在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病人因为已经是癌症终末期,即使今晚活着,明天也许就会因为脏器衰竭死亡。” 这是戴慧最不想看到的结局,抢救之后,给她的是一张病危通知书。 苏璇听到消息之后,心里黯然,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临,打电话通知律师,让她马上坐飞机从北京赶过来。戴慧在医院的走廊里问她,“许昭到底什么时候得的癌症?!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苏璇只是说,董事长,我将以遗嘱执行人的身份在她走后执行遗嘱,到时候你就全部知道了。与其如此在这里狂怒,为什么不换好无菌服,进去陪陪她,陪她走。“她活不了几个小时了。你陪陪她好吗?” 似乎全世界都做好了许昭死去的准备,只有自己无法接受。 戴慧木然的立在原地,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眼泪如瀑布一样落下。 icu里,戴慧穿着无菌服坐在许昭身边。她差点跪下去请求私交甚好的院长给许昭保命,院长扶她起来,“谁也救不了了。她浑身上下都是癌细胞,即使明天不死,两三个月之后一样会死。如果到早上她临危,我劝你不要让医护人员给她施救:醒过来死撑着等下一次对她来说也很痛苦,不如让她平静的走。” 许昭右手的手指露在外面,戴慧轻轻婆娑着。一夜不眠不休,只是靠着她回忆从前。从2003年相识,亲密,闹情绪,自己把她冷冻,直到现在,她要离开。不是远走他乡,而是天人永隔。 傻瓜,你是不是一直瞒着我,怕我伤心?还是一直让着我,不愿意我两难?如果回到一开始我不那么纠结不那么抗拒,我们会不会好一点,你会不会好好活着,不必在这里让我看着你静静的离开。。。 曾经,我希望我们相处的时间过快一点,每一个相拥的夜晚。好像有逼迫我逃离的东西。现在我希望这一夜永远不要结束,就让我这样陪着你,不需要去面对明天也许到来的分离。 天越来越黑,又渐渐亮起。一直危重的许昭只是躺在那里,似乎正在慢慢陷入死亡的黑暗泥沼。七点的时候,苏璇已经带着律师出现在病房外,昨天还远在日本的李幸和连楚也在从机场回来的车上。门外有一票戴慧的随行人员,没有人愿意去打扰这两个人最后的相处瞬间。 绯闻被证实的时刻,却是绯闻主角之一要死去的一天。实在太唏嘘。 快到九点的时候,戴慧本来打量着许昭的脸庞,猛然发现许昭正在慢慢睁开眼睛。“许昭。”她看着许昭对她微笑,就好像曾经无数次对她微笑表示爱慕一样;就那么一秒钟之后,表情定格在那里,心跳归零。 病房里长长的“嘀”声,淹没了戴慧嘴边那一句, “许昭。。。” 第18章 逃生 “许昭曾经说过,她很喜欢谢霆锋给王菲写的那首《迷魂记》。”戴慧把许昭送给自己的cd放进dvd,熟稔的进到这张cd的第五首歌,音响里立刻流出王菲的声音,“别叫我太感激你,药水色太精美。”许昭去世之后,戴慧愈加珍惜所有她曾经留下的痕迹。这些cd现在被放在非常坚固的盒子里,放在上了锁的柜子里,四年了戴慧几乎每周都会拿出来悉心保养。她把里面的歌一首一首的认真学唱,特别是那几首粤语歌,发音已经学得无懈可击。 第15章 “但却不懂去,弄完假再成真。”李幸听着她低声跟着唱,歌词一字一句流进心里。这四年来她陪着闺蜜听这些歌不知道几百遍了,几乎全部会唱。“怕习惯豁出去爱上他人。”而一旁侧立的戴慧还在她自己回忆的海洋里下沉。 许昭,你那次为了给我找我钟意的那块钻石,是不是很辛苦的一个人在纽约转了三天,动用你隐秘的那些关系替我买来它? 许昭,你明明对那辆阿斯顿马丁有些嫌恶,却依旧因为是我送的礼物,就倍加爱护,认真保养,几乎让那辆车和新的一样? 许昭,只有你会不惜代价不在乎时间的满足我微小而看似无谓的愿望: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看哪一场show,想把什么送给谁。。。你只是听到了,然后就回去做。你心里其实最想给我的,是你自己对不对? 许昭,你每天发疯一样的工作,就是把天济当成了我,把工作当成对我的示爱,把痛感当成你爱我的存在感? 许昭,你知道不知道,曾经我以为你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没有价值的事情,在你走后,不论谁再做,我也不再感动了。我只能想到你。 一曲终了,戴慧长出一口气。“你说,她走的时候,对我微笑,是什么意思?”李幸抱着手,听闻此语,这问题戴慧以前没问过,但是却在许昭刚走的那段时间反复反复说,她死前是如何对我微笑。 “她是说,我爱你,请你一定快乐的生活下去。” 戴慧想起苏璇后来有些不快的把许昭留给她的之前写好的骗人邮件,里面虽然语调渐渐变得冰冷,但却一直在说一些生活的美好。其中有一句,一下子刺痛戴慧的心,“虽然我走了,我还是希望,有人可以在你身边陪着你,陪你去经历我曾经想带你经历的所有美好,还有我不能陪你去的那些你想要的美好。哪怕那个人如如我一般爱你引来我嫉妒,我也希望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说到底,烂俗的,我只是希望你依旧可以获得幸福。个中即使没有我,也无所谓。” 戴慧发着呆,怔怔的看着窗外,上海似乎又要开始下雨了。李幸收到连楚的短信,说我马上就过来接你。李幸让她也上来坐坐吧,看看戴慧现在的样子。现在的样子,李幸想起来唏嘘。改天不如自己去一趟许昭的坟前,告诉她戴慧的现状,然后求她赶紧给戴慧托个梦,劝劝这个家伙赶紧接受于蘅。她现在是看明白了,除非她梦见许昭,许昭让她去开始新生活万万岁,否则怎么劝都没有用。 不过好在呢,09年那一整年,亲朋好友们的劝解还是有用的。连楚当时当机立断要众人一定把戴慧看好了,本来还不明就里的众人在厕所发现戴慧差点想割腕的时候就明白了。那一整年根本就没让她完全一个人呆过。要么是24小时都监视着,要么就是有人陪着。不给她巴比妥,不给她任何会吃出事可以自杀的药,不给她绳子或者任何锋利的东西。李幸还一度觉得连楚这样是不是太过,连楚斥责她,我曾经见过用尺子慢慢割腕还割了14刀自杀的人。 好在戴慧力气不够,打不碎镜子,搞不到玻璃,被限制在跳楼基本死不了的戴家豪宅里。后来她开始头疼的之后,医生战战兢兢的给了她吗啡,但是每次她能接触到的,只有两粒。 那段时间她请长假,不上班,从一月到六月是日日寻死。没有其他手段就绝食,医院都不知道进了几回。李幸这样性格大大咧咧比较没心没肺的主儿,无法理解戴慧这种前后不一致的行径。怎么,许昭活着的时候你对她那么差恨不得她马上消失,现在许昭死了你就后悔了,寻死觅活的,算什么事儿?! 可恨的是许昭没有留下任何遗书。不论是她会平静的死还是意外死亡,她都没有打算给任何人留下任何遗书。也许自问该说的都说了,不需要留下这么一封东西来剖白。你不给我留也就罢了,认为有连楚在我迟早会原谅戴慧。但是你怎么着也给戴慧留啊!你就不怕她知道了之后想不开,以为你绝情然后就更加自责? “making love out of nothing at all.”戴慧喃喃自语,“嗯?这又是许昭最喜欢的一首歌吗?” “也许吧。”戴慧脑子里浮现的是许昭07年没日没夜忙碌,还被自己的新绯闻打击的样子。“苏璇告诉我说,07年的时候,她时常听见许昭在哼这首歌。又一次她很好奇去问许昭,这首歌是什么意思?她说我不是问字面意思,而是你成天唱来唱去什么意思?” “我想让我放下。全部化在风中,这样就不会难过了。” 许昭的话虽然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戴慧却觉得冥冥中依旧听到了她的声音。 “后来也可以变成,她希望你放下。”李幸和戴慧一起回头,是连楚上来了。“08年在病房里,她也说过。好喜欢这首歌,如果要有什么话留给你,情愿是这首歌。董事长,”连楚走到李幸身边坐下,“让爱一切成空。她不想离开你,却不得不离开你。情愿你也把他放下,去过新的生活。除了你幸福,我想她也没什么愿望。我认识十几年,清楚她就是这种脾气。曾经和前女友纠缠成那个惨样,最后看到那女子幸福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也获得解脱。” “只不过,解脱的同时又遇到了我?” 李幸已经要失去耐心,连楚拍了拍她的手,心里明白戴慧的自责情绪使她没办法想到别的。“许昭就是这样的人。偏执,不知道在感情上变通。一旦看到一个好的钟意的,就想得到,不在乎是不是合适自己;一旦得不到,身心创伤,就开始享受这种感觉,觉得自己的价值因此达成。其实很病态。她自己也知道这是错的,却沉迷其中。觉得自己是英雄。” “虽然事实上她也差不多做到了一个英雄,把自己折磨的遍体鳞伤的英雄,身心俱疲的英雄。不管她做的算是对自己不负责任,还是对董事长你不负责任;我想她至少有一点是对的,她希望你幸福。这也是她不想告诉你她的病况和死讯的原因。她知道你也许有可能因为对她的愧疚自责终生,所以不希望你为她难过。我记得她说过一次,伤心多难受,人生本来就是悲剧多一点,就让她开心的过吧。有没有我不重要。” “董事长,如果你觉得有她来过很幸福,那就把这份爱收藏在心底,不要忘记,然后继续好好的活下去。不存在对不对得起谁,只是因为我们选择了活下去,就要好好的活。死亡是最简单的,活着是最艰难的,但是既然选择了活下去,为了她也好为了什么也罢,就活出个好样。让她回来在梦里见你的时候,看见你,你们能相视一笑。” 戴慧点头,良久之后对这一对儿说,“因为一个人的背弃,背弃另一个人,是不是蠢?” 晚上,戴慧一个人躺在床上,侧着身看着窗外。下午下过一场雨,夜空显得清澈漂亮,难得有非常好的月光。本来就阴柔的月光落在戴慧的脸上,把那忧伤的神色照的更加惆怅。曾经许昭非常喜欢漫天花雨,非常喜欢这样的月夜,非常喜欢在这种诗意的时刻泡一杯茶,唱一首老歌,说她的未来理想,如果可以退休之后归隐怎么怎么样。 如果你还在啊,此刻一定欢天喜地。像个少年一样兴奋而温柔,紧紧把我抱在你怀里。 今晚来见我好不好,我们不再分离,不再争吵,我不再让你伤心。永远不。仿佛就在这月光之下,看见许昭坐在床尾,带着微笑看着自己。戴慧不由得伸出手去,想抚摸曾经熟悉的脸庞。那轮廓,眼角眉梢,鼻尖嘴角,在她走后反而更加清晰。 许昭。。。 三天后,戴慧出现在日本的和歌山。那樱花漫山遍野,风一吹,就是一片樱色海洋。一秘没有听见戴慧在说什么,也许只是喃喃自语。岁岁年年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明年,后年,花都会一直开。可是一道门越过,这个人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许昭,戴慧想,我知道你一定会倾听。你一定会说, 就算不再会来过了,既然看见过,既然曾经在同一个时空见证过,就让它在回忆里一直美好着,抱着取暖也罢往前慢慢走也好,让它达成永恒。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诗经唐风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