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兔球,是沈医生》 第1章 《不是兔球,是沈医生》作者:燕倾【完结】 文案 沈医生一觉醒来,变成了宠物兔,发现了饲主的小秘密。 身为霸总的顾承辉表面上西装革履,成熟稳重;背地里却喜欢吸喵子,撸兔球,沉迷做菜烤蛋糕,甚至会锯木头搭兔子城堡。 更意想不到的是,顾承辉居然还是福瑞漫画大手子! 沈星远:心情复杂.jpg #顾总吸兔日常# 顾承辉弯起桃花眼,露出俊美而餍足的笑容,唇畔还沾着一缕香香软软的兔毛:“多谢款待。” 兔兔用鼻尖轻轻拱了拱顾承辉的额头:没什么,欢迎再来。 *** 沈星远在顾承辉家见到了兔球。 顾总隆重介绍他的小宝贝:“沈大夫,球球会用遥控器换台!” 兔兔一口咬下了开机键。 顾承辉不死心地抱出积木:“这个,我家崽可会拼了!” 兔兔在一jio踹塌了小城堡。 顾总眼神死。 沈星远:“我信了。” 顾承辉:突然感动.jpg 沈星远拿起遥控器,调到顾总最喜爱的毛绒绒频道,然后用积木搭起造型独特的城堡。 沈星远:“不是球球,是我做的。” 顾承辉:“小沈大夫,我这儿有个不错的心理咨询师……” 沈星远:“打扰了,再见。” *** 沈医生一觉醒来,顶着兔耳兔尾巴睡在顾总怀里,晃着长耳把顾总摇醒。 顾承辉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去碰兔子耳朵,又把那团雪白的尾巴拎成一个长条。 “一定是我昨天赶稿太晚才会做这样的梦!”顾总闭上双眼,眉头紧锁,重新睁眼,依旧是小沈大夫。 沈星远的声音清冷悦耳:“尾巴捏够了没有?” 顾承辉:!? 论暗恋对象变成最爱的毛绒绒是什么体验? 双倍梦幻,从此霸总不早朝(划掉) 究竟是吸人还是吸兔? 顾总选择全都要! 内容标签:都市甜文 萌宠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星远,顾承辉 一句话简介:霸总今天吸兔了吗 立意:即使身处逆境,也要笑对人生。 第1章 兔子 沈星远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已经死了,还是身陷噩梦里。 胃疼得像要炸开变成焰火。 四周漆黑闷热,还有股呛鼻子的霉味。 沈星远伸出手去推墙,划出唰唰声。 这不是墙壁,他的手也不是手,变得毛茸茸,包着五根爪子。 等他满头乱撞着从里面逃出来,回头看去,才发现这是个废旧的快递盒。 快递盒外面黏了个生锈的赠品小圆镜,沈星远照了半天,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兔子。 骨瘦如柴的白色幼兔,分不清品种,但大概是只宠物兔,即使瘦到变形,脸蛋依然圆滚滚的,一只耳朵立着,另一只垂下来。 八月盛夏,午后的宁城酷热无比,建筑物都冒着热气,如同炽漠里的海市蜃楼,路上不见行人的踪影。 沈星远跑到不远处树荫底下乘凉,对上一只绿豆眼的黑鸟。 黑鸟从树上俯冲下来时像把纺锤,张开双翅后足足比沈星远大了五六倍个头。 这是一只成年喜鹊,它锋利的喙啄向沈星远时,沈星远发现对方的目的不是驱赶,而是捕猎。 他下意识地往前跑了两步,另一棵树上冲下来一只红隼! 电光火石之间,红隼扑向了沈星远。 沈星远的身体往地上打了两个滚,擦着红隼的尾巴毛,惊险地躲开它的利爪。 就在沈星远进入红隼视线盲区的同时,喜鹊的喙正中红隼的脑壳! 红隼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张翅往喜鹊身上扇去! 无心留恋一出双鸟大战,沈星远趁它们互殴,抓紧时间狂逃跑。 兔子跑起来蹦蹦跳跳,起初他手脚不协调,前肢绊后腿,但危险步步紧逼,他被迫迅速适应了这副身体。 隔了很远,沈星远闻到一股新鲜但难闻的血腥味。 刚逃出鸟的包围,就有一条急于捡漏的野狗追过来了! 三百米,八十米,二十米,不到十米,在剧烈的心跳声中,血腥气越来越近! 沈星远反倒彻底冷静下来,调转身体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甚至还能分心,在脑内默背不知背过多少遍的希波拉底誓言,这是他缓解焦虑的小习惯。 “…… 把我的一生奉献给人类。 尊重病人的自主权和尊严。 …… 我将重视自己的健康……以提供最高水准的医疗。” “我庄严地、自主地、光荣地做出这些承诺。” 沈星远的职业是医生,他就诊于宁城第一医院心外科,是名年轻的心脏外科大夫。 上班后给人开胸,大学时也解剖过不少兔子。实验室有只兔子分娩,他还帮导师奶大过一窝小兔子。 因此他能准确估计出现在他所变成的这只兔子,只有不到四周大,刚断奶没多久。 沈星远疯狂地往记忆中的路线跑。 他穿过一条马路后,红灯恰好亮起,在大货车的轰鸣中,他暂时脱离了危险。 沈星远又挨了半天饿。 绿化带里的草他尝了,味道不对,只好全部呸掉,退而求其次舔了点破水管子里漏出来的水,随后被绿化保养人员驱赶。 重活一次,他排在食物链的最底层,就连个别树上的肥麻雀见了他,也要飞下来叨两下兔耳朵。 沈星远甩着豁口的柔软长耳,又找到个桥洞,趴在底下躲太阳恢复体力。 兔子的一生就是进食的一生,能吃能拉,问题就不大。 这副身体现在非常糟糕,空腹让兔子的肠胃里没有任何食物,如果胃肠蠕动功能完全停止,那他横竖就是一死。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活下去,哪怕他现在只是只兔子。 休息了一小段时间,天色渐渐变暗,气温下降,不像白天的炎热,夜幕也给了很好的遮蔽。 沈星远有夜盲症,但兔子夜视能力好,他第一次在晚上看得这么清楚,在心里感激这只兔子,按照记忆,往附近熟悉的那条路上飞奔,疾如风,快如闪电! 这条路人烟稀少,野猫野狗也不多,路的尽头有家异宠医院。如果运气好,沈星远能遇到副院长,对方兴许能替他找个靠谱点的领养人。 一路畅通无阻,快到医院门口,沈星远喘了一大口气。 他的体力也耗尽了。 宠物医院的助手推门走出来,提着盆用过的水,趁着没人看见,偷懒直接往外面泼。 毛茸茸的肚皮贴地,沈星远挪动着身体向后躲避医用废水。 就在这时,沈星远被比黑夜更深的阴影所笼罩,头顶一暗,双耳剧痛! 他让一个老头拎着耳朵提了起来,拎到了对方的面前,二手烟味呛得他连连打喷嚏。 沈星远认识这个老头,姓孙,右心房附近长了个良性肿瘤,难度不大,开胸后摘除。术后老头偷摸出院,被沈星远逮回来缴费。 老头一手夹烟,一手拎兔子,冲孙女喊:“乐乐,有好东西吃!” 沈星远借着晦暗的月光,往宠物医院右边第三家店的招牌看去——老孙头废品回收站。 沈星远:“……” 造化弄人,啊不是,弄兔! 所有事物都在眼里放大了一号,原本矮小的老头巨大而可怖,短短的兔腿在空中乱蹬,沈星远用尽最后一丝体力,使劲挣扎。 就在沈星远快要因为这副身体没吃没喝晕过去时,他听到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先别杀,让我玩会儿吧。” 老头把兔子丢给孙女:“乖,爷爷炒两个菜,别让它跑了。” 沈星远饿得有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感觉到身上被温暖的手抚摸过,被摸得一个激灵,抬头对上关切的眼神。 “你是从宠物医院跑出来的吗?怎么身上全是骨头,多久没吃东西了?”乐乐眨巴着圆圆的杏眼,摸摸兔子屁股,拿手丈量,“好小呀,都吃不了提摩西。” 她拿出一个塑料袋,往里抓了一把深绿色的草,放到兔子面前。草不知放了多久,有股呛鼻子的霉味,但对饿到极限的兔子来说,不亚于一顿饕餮盛宴。 脑子提醒沈星远不要留恋疑似发霉的紫花苜蓿草,食欲却使他迟疑。 做人的时候他对吃的不挑剔,有时甚至只是为了维持工作时的脑力和体力,从来没觉得一把草有这么香甜。 紧绷的毛皮没有松弛下来,但整颗兔头埋进草堆里,大快朵颐,中途抬起来休息两秒,快速耸动的鼻尖和粉嫩的三瓣嘴上沾满了草渣子。 乐乐也不打扰兔子吃草,蹲在一旁,双手捧着脸看它。 沈星远警惕地竖起一只耳朵,余光环视四周,发现废品店角落里有个被啃掉漆的兔笼子,上面还放了一朵纸折的小白花。 第2章 沈星远暴风吸入,不多久吃完了草。多亏这把草,肠胃重新开始蠕动,身体也恢复了能量,暂时逃脱了死神的魔爪。 小姑娘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眼爷爷炒下酒花生米的身影,悄悄地抱起兔子,一手托两只前爪,一手托屁股,垫着脚轻手轻脚地走进废品店深处。 她穿过一条暗长潮湿的过道,把兔子放到后门口。 见兔子动也不动,乐乐推它毛茸茸又骨瘦如柴的屁股催促:“快走呀,小白!” 兔头凑到乐乐脚边,沈星远费劲地仰起脖子,抽动的鼻子轻轻拱了一下她的脚踝,算作道谢。 以及被叫小白的不满。 小姑娘被长长的兔子胡须蹭得咯咯笑。 沈星远飞快地向门外奔去,从废品回收站的后门窜进了宠物医院的后门。 前台的值班护士在打瞌睡,整个宠物医院静悄悄。 后门附近的地面上放着一上一下两个观察仓,平时被用来关送来救助的猫狗。 现在里面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仓门开着,沈星远蹦跳过去,里面有碗清水。 他不放心地上前嗅嗅,没有奇怪的味道,应该是刚刚换上的,以备不时之需。 刚吃了一大把苜蓿草,沈星远渴得要命,不到半分钟就把水碗舔得干干净净。 随即,他开始舔毛。 出于一种奇特的、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舔毛的本能,灵活的舌头把全身上下都舔得干干净净,包括某不可说部位和在外面跑酷时离变成纯黑色的脚板。 这份属于兔子的清洁狂热症让沈星远边舔边干呕。 虽然兔子缺乏呕吐反射,一般情况下并不会吐,可这不代表他不会。 yue!呸!呕!呸呸呸! 凑合舔吧,一回生二回熟,多舔舔就习惯了,特殊时期特殊对待,相信干干净净的好日子在后头。 洁癖的沈医生这头给自己洗脑,那边前台护士被特殊的舔毛声惊醒,找了一圈,看到下面一格观察仓,瞪大了眼。 她先前睡得浅,没感觉到有人经过,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连忙叫来轮班的副院长:“老凌,谁放进去的兔子?” “小可怜,耳朵上全是伤口。”副院长凌朗略加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急坏了,“管它哪来的,都呕吐了,急救,赶紧急救!” 第2章 雪球 凌朗安抚地摸摸兔头,火急火燎地把沈星远带去了检查室。 被人抱在怀里,沈星远整只兔像被雷劈了。 倒也没有不舒服,只是凌朗的胸实在太饱满,兔脸贴着十分q弹,让他无所适从。 沈星远曾经因为养兔子和凌朗打过交道。 多年前,沈星远养的那窝实验室兔子病了。眼看辛苦奶大的一窝毛茸茸的小兔子要死翘翘,急匆匆带着它们去了师姐林叶推荐的摩卡异宠医院。 异宠医院和普通的宠物医院不一样,不光给猫狗治病,对于一些非大众的宠物,例如兔子、鹦鹉,乃至守宫和蛇等爬行动物等都有着更丰富的治疗经验。 凌朗主要负责治疗豚鼠、龙猫和兔子,阳光自信,医术高明,很快治好了那窝兔子。 后来沈星远的导师说一手养大的兔子做实验舍不得,凌朗得知后,自告奋勇帮忙找了领养,七只兔子都找到了合适的人家。 再后来,凌朗和沈星远有时候下了班会在健身房遇到,沈星远眼睁睁看着这位副院长的胸一点一点地练起来,变成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胸围,还被患者说小动物靠在他怀里很有安全感。 现在就很有安全感的沈星远做了各种检查。凌朗在兔耳上采血,不怎么采得到,他轻轻地挤压静脉血,手法娴熟,一点也没让沈星远觉得痛。 采完血送去做生化检查,凌朗和李莉说:“x光片没什么问题。” 过了一会儿,生化报告出来,两个人看了全套,二脸疑惑。 “你不是说很严重吗,只有那么两三个减号,老凌你是不是拿错成刚才那只布偶猫的生化报告了?” “不可能,猫和兔子的生化指标不同,”凌朗又核对了一下,“就是这个小家伙的,肝功能没有异常,也没有中毒,只是营养不良。” 他不死心地又给沈星远检查了一遍,得出结论:“可能是太瘦了,免疫力低下才会干呕。” 李莉消毒前查看了观察仓:“没有呕吐物,水被喝光了。兔子不知道哪里来的,要养吗?” “费用怎么说?” “罗院长那边很难批,他说他会亏死。” “抠死他得了。”凌朗一打响指,“一只兔子吃不穷我,都算我账上。” 沈星远又被放回了凌朗的胸前。尽管不太情愿,但被喜鹊红隼、流浪狗和要吃他的老头折腾了一天,他挨着慷慨大方的老熟人的胸,慢慢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沈星远还是只兔子。 他是被大狗被放进观察仓的狂叫声吵醒的。 沈星远好奇地往下看了一眼。 好细一条狗,就连脸都细细长长,像自行车的车座子,着急上班的人可以先骑走。 沈星远被放在上面一格观察仓,从他楼下的新室友的声音里听出了不友好,狗身上的味道也冲得他连连打喷嚏。 过去他还是个人时嗅觉不敏感,这点狗味可以忽略不计,但现在草食动物的本能提醒他,必须要远离一切天敌。 狗主人着急地问:“我家狗外出从来不叫,它食欲不振,我才带它过来的!它是不是得绝症了啊!” “初步诊断是苦夏,您不用太担心。”凌朗解释道,“现在叫起来是因为闻到兔味儿,惠灵顿是猎兔犬,刻在基因里的本能觉醒了。” 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凌朗把兔子抱出来,带到了二楼的办公室。这里环境更好,没有了令人不适的气味,而且空旷,只有书架和大书桌,上面有台式电脑。 沈星远抬头看到凌朗脸上的挠痕,十分疑惑,谁能把他挠成这样? 凌朗把兔子放到一圈围栏里,又在里面放了个干净的兔子厕所、带壶水碗、新鲜的苜蓿草和幼兔粮,拍拍兔头,风风火火地给狗看病去了。 沈星远意志未动,身体先行,把一大筐子草全部吃干净,炫光了兔粮,又喝掉一壶水。 他仍觉得不够,烦躁地在小小的围栏里跳来跳去,直到他开始舔毛,逐渐变得心平气和。 他已经比昨天来医院时干净很多,在苜蓿草堆里打了个滚,没有了流浪动物的气味,只剩烘干草的香甜,舔毛也舔得毫无压力。 舔毛使兔冷静,如果说昨天舔毛还只能干呕,今天就是边舔边思考问题。 他还变得回来吗?他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等凌朗给他找个主人过日子?万一新主人不靠谱,那他还不如直接被凌朗养着得了。 李莉推门进来,边打包垃圾边说:“你的男妈妈今晚也要把你丢在这儿啦。老凌今天凌晨回家让狗又挠又骑腿,可能是咖啡闻到了你的气味。” 沈星远:“……” 让凌朗带回家养的念头被丢进了垃圾桶。 他不想被狗骑!更不想变成兔子被狗骑! 凌朗回来,傻了眼。 他叫来小李:“你克扣兔子食物了?” “你不要诬赖我,我拿来吃吗!”李莉指墙角,“就进来给它倒过一次厕所,你看那包兔子屎还在门口。” 凌朗过去翻看:“嚯,拉得可不少,颗颗圆润,都是精品。” 一个月时间下来,兔子被养得有了兔子样,不再是张兔皮,圆滚滚的十分可爱。 而凌朗钱包出血,狠狠打了自己的脸。 同样一包粮,别的兔子吃一个月,这只兔子吃五六天就光,吃草喝水也多很多,检查了没有任何问题,单纯的会吃会拉。 凌朗单手托着兔子自拍,一边愤愤不平说:“你这个饭桶!除了可爱一无是处,无情的造粪机器!” 沈星远对他的感激之情迅速抛到了九霄云外。 说谁一无是处,说谁造粪机器!有本事别合影!还发朋友圈! 他一扭头,看见李莉正在打包他造的粑粑,眉开眼笑说:“老凌别生气,我联系了一家中药厂,那个小姐姐说收优质兔子屎,二十块钱一斤,我抽成十块,还能给你回点血。” 沈星远就说她为什么总跟在自己屁股后头,一脸捡钱的表情,原来真的是在捡钱。 ……想变回人,就现在。 他又被凌朗举了起来,挨着胸检查牙齿。凌朗掰着三瓣嘴看了一圈,边看边说:“还挺乖,这么大了应该可以送出去了。” 李莉恋恋不舍:“两个多月也还小,要不给我养吧,或者你再养一只?” “我家有狗,你家有猫,绑定太难,原住民会不开心,还可能欺负它。”凌朗安慰她,“找个负责的领养人,线上定期回访。” 小李打起精神,掏出沉甸甸的单反相机,对沈星远说:“姐姐给你拍个照,摆可爱点的姿势,咱们营业啦!” 第3章 为了让她拍出一组高质量美照,沈星远柔韧的兔身扭成了麻花。 这天,摩卡异宠医院的官方号发布一条领养公告。 白色垂耳兔,耳朵还有一只没垂下,生日不详,两个月零几天,会自主进食,食量较普通兔子大一点点(这句划了重点),诚邀有爱心人士领养。 要求:收入稳定,家里没有其他宠物,自有住房,封窗,不得随意遗弃。 附兔子艺术写真若干张。 垂耳兔颜值很高,陆续有人在下面问能不能领养,李莉审核了几个,突然把其中一个人的头像放大,颤抖的手指指着电脑屏幕,激动地问:“这人行不行?” 凌朗和院长罗建军一起凑过来,异口同声说:“就他了!” 沈星远被屏幕上的人的头像闪了眼睛。 照片上的男人剑眉星目,睫毛长得逆天,嘴唇微微翘起,虽然比沈星远年轻很多,看起来却稳重成熟又温柔。 沈星远想,他们是看脸决定的吗? 李莉赶紧拨通了对方的手机号。 很快,一辆黑色私家车在摩卡宠医的门口停下,副驾驶座下来一个人,西装革履,一副准备去参加商业会议的模样。 凌朗平时吊儿郎当,见到对方后,一本正经地端起职业微笑,走过去和人握手说:“顾总,您好您好,辛苦您百忙之中过来领养。” 顾总伸手回握,目光略往下移,被凌朗的胸围微微震了一下,很快就面不改色地对在场的人自我介绍:“叫我顾承辉就好。” 沈星远非常想笑,可是兔子不会笑,他愉快地抖了抖白色的胡须。 “凌院长您客气。”顾承辉把材料递给凌朗,“这是我的家庭住址和身份证复印件。” “麻烦了。”凌朗收下,李莉和罗建军争相传阅,核实住址。 宁城之星,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别墅区,房价比在场所有人住的地方加起来还多个零。 顾承辉经营着一家生物科技公司,是位年轻有为的执行总裁。 这家叫蕤秋生物的公司主营肿瘤用药,也做一些宠物健康治疗方面的药品,在业界有一定规模和知名度,是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个不好吃。”凌朗看兔子莫名探头探脑,以为它要吃纸,把它抱起来,教顾承辉抱法,“一手托它咯吱窝,一手托屁股,动作要轻柔。” 沈星远被顾承辉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他明显感觉到,顾承辉碰到他的瞬间,整个人都绷紧了,好像生怕兔子挣扎掉下去。 沈星远抬起头,近距离地端详他的领养人。 顾承辉察觉到他的注视,微微低下了头。 仰视的死亡角度,顾总英俊的脸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崩坏。 皮肤紧致,毫无双下巴,一看就没有疏于运动。发量浓密,完全不像是生物公司的秃头老总。皮肤很细腻,这么挨着看,也几乎看不到毛孔。 标标准准的美男子。 更值得夸赞的一点是,不同于凌朗被猫狗腌入味的气味,顾承辉的身上香香的,有种好闻的味道,像是暴雨后的青草地,作为兔子,沈星远想在上面打个滚。 顾承辉察觉兔子黏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礼貌地问:“请问它有名字吗?” 凌朗回答:“没有,我们也很想取,但取名了就有了感情,要对它负责。顾总要不要现在取一个?” 沈星远心想,只要不叫满大街都是的小白,哪怕叫他发财都行。 “小时候和妹妹打雪仗,每一颗雪球都长它这样,只是它多两只耳朵。”顾承辉的唇畔带上一丝笑意,“就叫小雪球吧。” 顾承辉的托抱力度正合适,牵起兔球的前爪,和众人道别后,沈星远被带上了帕拉梅拉。 他看向老孙头废品回收站,发现小姑娘正开开心心地对他招手道别。 沈星远的最后一点困意也消散了,心里默默地说:“乐乐再见。” 车里也有股草香味,和顾承辉身上一样,沈星远非常喜欢。 豪车后座上放了个婴儿用的安全提篮,就在沈星远暗暗感慨有钱人都早婚时,顾承辉把装着兔子的笼子放进了提篮里,给兔笼子系上安全带,然后坐到提篮旁边。 开车的管家看上去四十多岁,留着灰白色的短须。他关心地问:“您不坐副驾驶?” 顾承辉回答:“我在后面,方便看它。” 管家欣慰地说:“少爷终于也有自己的宠物了,不用经常去别人家蹭猫猫狗狗。” “也没有经常蹭。”顾承辉升起后车窗,低声反驳,“不要叫我少爷。” 管家笑着说:“好的总裁大人。” 看到顾承辉无奈的表情,沈星远吭哧一声,以表嘲笑,又低下头,专心地舔自己雪白的肚皮毛。 顾承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雪球好像笑了!” 管家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只看见自家以优雅贵公子著称的顾总,正对着一个安全提篮,露出初为人父的迷之微笑。 “兔子不会笑。”晋管家吐槽,“不知道的以为您生孩子了。” 顾总点头,面色沉稳地说:“你说对了,这是我生的兔子。” 沈星远瞪大了眼,停下舔毛的动作: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第3章 城堡 顾总没有重复一遍“这是我生的”,但温柔又严肃地对沈星远说:“崽,我是爹地,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需要不要客气,爹地的东西都是你的,爹地的人也是你的。” 沈星远心想,让他爸沈大川听到别的男人乱认他做儿子,非得气到追着顾承辉揍不可,管他是无业游民还是霸道总裁。 不知道沈大川怎么样了,有没有收到他被害的噩耗。但就算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太过悲伤,毕竟他们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他这个做儿子的连他爸有没有二婚都不清楚。 沈星远想到这里,心情复杂地叹息。 顾承辉又和管家说:“晋叔你听到了吗,它叹气了!” 晋三秋也跟着叹气:“少爷,麻烦你克制一点,这是只兔子而已,不是你未来的对象。” 顾承辉微微皱起眉,语气带上了点霸道:“球球会伤心,下次不要说而已这种话了。” 晋三秋闷笑:“知道了少爷,对不起雪球小少爷。” 沈星远喜提小少爷称号,刚才在心里暗暗嘲笑的对象,猝不及防变成了他自己。 沈星远听着这两个人围绕着兔子说了一路,转眼到了顾承辉的家。 私家车在别墅门口停下,顾承辉连提篮带笼子拎回家。 管家走之前想帮他拎,他婉拒:“自己生的兔子我自己拎。” 沈星远:您还说上瘾了? 进了家门,沈星远的第一反应是,光那张餐桌就比他家整个餐厅大。这么大的房子恐怕只能轻声说话,喊一声回音都得绕梁三日。 顾承辉提着提篮往里走,沈星远在篮子里趴着,昂贵又不失品味的软装和家具映入眼帘。 沈星远记得有一次和救护车去一个拆二代家里出急诊,抢救过来之后,对方和医护人员们夸耀自己家的装修,但那里和顾总的客厅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黑金色奢石原本多用于做餐桌,被顾总拿来铺地砖,倒映着上方巨大又别致的不规则白色水晶吊灯,像是水母群在空气中游动。 吊灯设计很有辨识度,充满设计师的个人风格,沈星远在外网上看过,没记错的话七位数起步。 沈星远感慨,这就是传说中赚得盆满钵满的无情资本家,他是被接到了这里,要是住久了,以后变回人,恐怕不愿再住自己那个每天早起更换强力蟑螂贴的破出租屋。 目不暇接之时,顾承辉把沈星远提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和楼下客厅的极繁主义相对,顾承辉的卧室不大,充满了断舍离之后的简单明了。 床。 书桌。 椅子。 笼子。 没了。 沈星远:? “接你回来是临时的决定。这间房容易伤到你的东西,都已经拿掉了。”顾承辉和沈星远说话,更像是在给自己整理思路,“你的房间还没准备好,先住我这里,三天之后给你换房间。” 听到自己以后单独住一间房,沈星远很想说,能不能给兔子拉根网线,配个电脑? 接下来的三天,顾承辉很忙。他没有出门,但在家里不知道干什么,沈星远也很少看到他,一人一兔只有睡觉时能见面,顾承辉睡豪华大床,沈星远睡一米长的豪华大狗笼里。 三天后,沈星远感觉顾承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双手也变得比原先粗糙。 顾总这是失业了? 沈星远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怕顾承辉为了招财等迷信行为接一只兔子回家,结果财没招来,本就岌岌可危的公司三天后彻底破产。 顾承辉走过来把沈星远抱起来,打断了他的脑补:“带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第4章 沈星远毫无防备地被带进了属于他自己的房间。 一座小型的二层隧道城堡,北美黑胡桃木,每个给他钻的洞都是卡通的兔子形状。 作为人来说,城堡是微缩尺寸,但是对兔子来说却刚刚正好。 精工打磨,边角圆润,不会有割伤的风险。 沈星远心情复杂地盯着顾承辉手上的伤疤。 沈星远的父亲沈大川是个很优秀的手艺人,沈星远常年在沈大川手上看到这种伤口,刨木头的时候被工具弄伤的。 不知怎么的,沈星远觉得顾承辉做的家具风格和沈大川神似,也许优秀的手工业者品味都是相近的。 三天时间,顾承辉做了占满整整一间房的兔子家具。 从理论上来说,顾承辉在公司里工作所创造的价值更高,他完全可以找人定制。 沈星远看不懂他。 顾承辉看着面前的作品,十分满意,轻轻把兔子放到门口的地毯上。 沈星远一动不动。他是人不是兔子,只是习惯了舔毛产生的多巴胺,对于兔子热爱刨坑钻洞的天性,还是有几分抗拒。 他是人,不想钻隧道,想睡床。 顾承辉的笑容缓缓变成了伤心:“崽,你不喜欢吗?是不是不符合你的审美?” 沈星远和他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 受不了了!这是什么看到绝世渣男的眼神!他钻就是了! 沈星远一咬牙一跺脚杀进了城堡里—— 然后玩得不亦乐乎。 这可怕的本能。 他玩到耳朵疯狂散热,饿得前胸贴后背,从隧道出口直奔草架子,吃饱喝足后抬起脸,惊讶地发现饲主居然还斜靠在门旁边看着他。 沈星远:尊敬的顾总,您还有什么事?没有就快去忙? 顾承辉笑起来,那双迷人的桃花眼都笑弯了:“你在这里玩得这么疯,凌医生他们知道吗?” 沈星远:抵制饲主pua从我做起! 你一个霸总不好好上班,在家里锯木头,你的员工知道吗? 顾承辉刚做完一个为期两年的项目,提前三个月圆满完成后,向公司申请了休假。机缘巧合刷到摩卡发布的领养公告,把雪球带回家。 兔子曾经是他和许酬最喜爱的动物,可是现在只能他一个人养。 晚上小雪球睡了,顾承辉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 他感到很不可思议。与人相比,兔子的作息更类似于猫,白天容易打盹,夜里疯狂进食,哐哐吃草,有时候还会警惕地站起身踮脚放哨。 而雪球正相反,它的生物钟完全和人类一样。 顾承辉问过凌朗,得知兔子一个晚上不吃不喝,肠胃就要受影响,而还没满月的小雪球似乎是在外流浪多日,除了营养不良外什么事也没有,堪称兔中之王。 顾承辉压下了心头的疑惑。也许是雪球的身体特别健壮。 沈星远有了兔子屋,但顾承辉没有限制他的行动,除了晚上睡觉会关门,怕他偷跑出门从楼梯上滚下来,白天都开着房间门,于是沈星远学会了上下楼梯。 他在楼梯上跑,顾承辉怕他摔了在后面追。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才怪!兔子为了躲避掠食,跑得飞快,每一次逃亡都是生死时速,顾承辉根本跑不过他! 沈星远有几次窜到顾承辉的卧室和书房,顾承辉好不容易追上了,会把他抱起来,给他梳毛。 随着雪球长大,沈星远慢慢意识到,这只兔子并不是短毛垂耳兔,毛量惊人。他每次给自己舔毛,时间长了都会干呕。 顾总沉浸式梳兔毛,边问:“毛毛又长了,真可爱。想不想剪毛?” 沈星远:兔子身上都是宝,剪下来卖钱? 沈星远曾经被理发师割伤过头皮,抗拒剪毛。 顾承辉拿出宠物剪刀,沈星远挣扎乱动。 这场战役最后的结果,顾承辉又给沈星远梳一遍毛,把他长耳朵旁边的毛毛扎了两个小揪揪。 他把梳下来的毛毛收好,不知道留着干什么用去了。 然后沈星远发现,即使是被对方抱着,他的短胳膊短腿依然够不到键盘鼠标,也跳不上书桌。 沈星远原本想用这副身体操作电脑,只好作罢,看看有没有机会能操作顾承辉的手机。 顾承辉的家里没有厨子和保洁,更没有宠物饲养师,他凡事喜欢亲力亲为,沈星远猜想这是顾承辉给他做城堡的原因。 晋三秋偶尔过来给顾承辉送点自家种的蔬菜水果,都没有送生鲜的物业过来的频率高。 这天傍晚,沈星远窝在沙发的毛毯里,想着他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了。 要是在家里腐烂发臭,那也太可怕了,希望早点被发现。 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沈星远的思绪,他抬头,对上ipad前置摄像头,画面里有两个陌生人。 以及一只长相憨厚的大金毛,正对着他疯狂摇尾巴,湿乎乎的大鼻子就快冲破屏幕贴来上。 沈星远听顾承辉和人聊了几句,原来是顾总的同事、同事的女儿和她俩养的狗。 商芸蕤秋研发部的管理人,原本和顾承辉在谈工作上的事,事情谈得差不多,女儿和狗挤进来后,就变成了养宠交流会。 女孩说:“我兔毛过敏,顾叔你都知道我养不了,还要给我妈看这么可爱的兔兔!” 商芸催促:“快去学习,不是给你买了百校联盟吗。” “谁家孩子会喜欢收到这种生日礼物!给我看看兔,它叫什么?” 顾承辉把平板拿近了一点:“它叫雪球。” “小雪球,给个赛博亲亲,行不行?” 顾承辉试探地把平板拿到沈星远面前。 商芸劝说:“兔子的门牙锋利得很,当心平板报废。” 她话音刚落,沈星远精准地对着摄像头拱了拱鼻子,一个湿哒哒的亲吻隔着屏幕完成。 后爪挠挠长耳,深藏功与名。 “小雪球我爱你!我这就去好好学习,长大后研发吃一颗就能好的抗敏药,我要养兔子!”商芸的女儿兴奋地尖叫着跑走了。 关了视频通话后,顾承辉抱起他问:“球球,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么可爱?变个人给我看看?” 没问题,到时候给你变个“开心”狂魔。 沈星远咧不了嘴,于是打了个兔子的招牌哈欠,困倦的脑袋枕在霸总的小臂上。 嗯,好闻,好温暖,想睡觉。 在他刚住进来的时候,深夜里总会做同一个噩梦。 喉头被锋利的匕首切开,血花飞溅喷射到天花板上。他想要咳嗽,气管里却全是血,痛苦地抓着伤口倒下,左手还抓着被人踩碎的眼镜。 紧接着他会尖叫,吓醒,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兔子,在狗笼里到处乱窜,撞伤自己。 每到这个时候,顾承辉也会惊醒,挣扎着从床上起身,揉着朦胧的睡眼,蹲到大狗笼前,把沈星远抱出来。 顾承辉坐在床尾,肩头披着盖毯,怀里抱着兔子,唱起语种不明的摇篮曲。 在顾总的哼唱声中,沈星远会重新陷入无梦的睡眠。 那三天,沈星远非常感谢顾承辉,之后他自己睡在城堡里,做的梦里再也没有杀戮,只有浅淡温柔的歌声。 快入睡之前,沈星远突然清醒,想起一件被他忽略很久的事。 既然顾奶爸的哄睡手段如此高明…… 他孩子呢? 第4章 分寸 周日,晋管家送来自家鱼塘养的鱼,顺便提了一句:“提篮已经还了回去,少爷你放心。” “物业让我带个快递。”晋三秋转身又把门外面的东西搬进来,老腰一闪,“哎呦。” 顾承辉微微弯腰,扶住晋三秋:“晋叔别费心了,下次让物业用推车送来。” “推车天天被偷。”晋三秋揉揉腰,很好奇,“里面是什么?” 顾承辉的表情有几分心虚:“儿童安全座椅。” 晋管家:“啊?” 沈星远在心里发出今年第一声爆笑。 之前的提篮是顾承辉去宠物医院的路上,路过母婴店租的,为了更稳妥地把兔子带回家。 这会儿买了个新的安全座椅,更大更结实,别说一只兔子,就算是胖成球的阿拉斯加踩在上面,海绵都不会塌。 连凌朗都叹为观止,一般他们都用航空箱运输宠物,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拿安全提篮装兔子,然而兔子并不能系提篮和座椅上的安全带。 经过这件事,沈星远觉得顾总的靠谱和责任心到了谨小慎微过了头的地步。 顾承辉捏捏沈星远的耳朵:“在想什么?” 沈星远:在用精神分析法剖析你的性格。 除了顾承辉是个总裁,会做木工,会唱摇篮曲,对兔子很爱护,还具有绒毛控属性外,他还没有分析出什么来。 顾承辉开始沏茶,沈星远猜测是有人要上门。 一壶茶凉了热,热了凉,顾承辉的朋友姗姗来迟。 第5章 顾承辉把喝剩的茶叶渣子递给他:“你是我唯一一个约在两点,四点才到的朋友。” 骆步欢接过功夫茶杯一饮而尽,知错地摸摸鼻子:“下回一定准时来。” 骆步欢长相帅气,留着小胡子和短短的马尾,侧面的头发还剃了几个田字格,有种摇滚风。知名政法大学毕业后,叛逆期姗姗来迟,和家里人闹掰了,出来和写歌的女友同居,发行了唱片,反响不错。 他大大方方地席地而坐,手指抠着长毛地毯,让顾承辉把冷气调低一点,才说:“今天的演出,粉丝太热情,本来打算午后就结束,临时加了几首。” 他和顾承辉聊起最近的生活,不知道是不是沈星远的错觉,他总觉得骆步欢话里有话,对上顾承辉的眼神,却欲言又止。 骆步欢转而和顾承辉聊起了兔子。 沈星远连做手术都喜欢掐着每个步骤的时间点,他向来不喜欢不守时间的人。 听到骆步欢说,他和同居女友养了一只无毛猫,那只猫只黏乔珊妮,对着他则会狠挠,沈星远忍不住原地跳了个兔子舞。 骆步欢疑惑:“它在干嘛?” “它在表示开心。”顾承辉往手心里放了一颗兔粮,引诱雪球过来吃。沈星远很给面子地吃了,被顾承辉捞到腿上慢慢顺毛。 顾承辉继续和骆步欢说:“雪球很有灵性,会隔着屏幕亲亲。” “巧合吧,拱一下镜头而已。”骆步欢本人不怎么喜欢兔子,觉得不适合当宠物养,但好哥们养了兔子,骆步欢只好绞尽脑汁为养兔子找优点,“可爱倒是很可爱……我在来的路上查了,经科学研究表明,把兔子放在脑门上,贴近前额叶,呃……可以有效缓解焦虑?” 他提议让顾承辉吸吸兔子肚皮。 顾承辉说:“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养了它还嫌它脏啊?”骆步欢从顾承辉怀里抱过兔子,“你看我给你示范一个!小兔子乖乖,把肚子张开——啊!!!” 然而,他的嘴唇还没碰到兔子的腹部,顾承辉也才刚出手要把兔子抱回来,沈星远飞起一脚,后爪狠狠往骆步欢脸上蹬。 骆步欢捂住嘴,半天才抽着气说:“老二,我破相了,你得负责养我一辈子。” “别碰瓷才两个月大的兔子,你嘴上皮都没破。”顾承辉扬了扬手机,“你让我养的宣言,我发给珊妮?” “诶别别别!怪我嘴贱,我想着这么小一兔子,能有什么攻击力?怪不得说成年兔子发起疯来连老鹰也能蹬死,服气,真的服气。” 顾承辉笑着道歉:“对不住。我也是第一次见它踹人的脸。” 骆步欢的摇滚酷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那我对它来说岂不是很特别,它好爱我。” 沈星远摇摇头,想不到顾总的朋友是抖m,怪不得他女友的猫总挠他,原来乐在其中。但是顾总为什么会被叫老二? 沈星远思考,是他在家排行老二,还是他那里特别大? 不对劲,再想下去就有画面了。 骆步欢停顿了一下,思考后回过神:“我女朋友吵着要加你,你哪有她的号,你耍人!老二你心够脏的哈!” 顾承辉哈哈笑了起来。 他仰着头,眼角有泪花,笑容肆意,很有感染力,把骆步欢也带笑了。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沈星远才听出来,二人初中时,几个班的人搞了一个乐团,七个人,骆步欢是老大,玩吉他,顾承辉第二个加入,排行老二,是主唱。 骆步欢跟顾承辉笑了一阵,说:“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我被兔子蹬了也值得。” 骆步欢走时,又仔细看了看兔子,不放心地发问:“这兔子不是你从花鸟市场买来糊弄我的?你确定一只兔子就够了,不需要和我们聚聚?” 顾承辉沉默片刻,回答说:“如果我没记错,我们这里卖兔子的店已经倒闭三年了。你放心,雪球是合法合理手段领养的,真的是我的兔子,我最近不出门,是陪它适应新家的环境。” 顾承辉吃完饭,先把雪球抱回了楼上房间。 去椭圆机上踩了大半个小时,冲完澡,确定身上没有味道,才去兔子城堡,小心翼翼地把玩累了板鸭趴的白兔抱起来。 他才饲养雪球一个月,雪球的体型已经从成年男性的一个手掌大变成了两个手掌都捧不住。另一只迟迟没有垂下的耳朵也终于往下耷拉,变成了垂耳兔的标准外形。 顾承辉牢记凌朗的叮嘱,定期检查兔耳朵有没有异常,例如发炎和耳螨,好在雪球一直很健康。 沈星远感觉顾承辉怪拘束的。 和之前刚见面一样,他们虽然已经接触了一周多的时间,沈星远始终没有感受到过顾承辉胸膛的温度,饲主抱他时的手法很标准,检查他的时候也公事公办。 过去沈星远怎么检查患者,现在顾承辉就怎么检查他。 梳毛也很有分寸感,从来不会趁他舒服了吸他一口。 有的时候沈星远都要分不清,他们两个到底谁是大夫。 作为凡事尽善尽美、连床头也放着一只可爱兔子公仔的绒毛控,顾承辉竟然还保留着理智,只有抱起来举高高,没有亲亲,也没有像凌朗那种贴着胸很有温度的抱抱。 就连重一点的抚摸也没有! 沈星远有些难以言说的违和感。 简单来讲,就是他已经入门进入了角色,顾承辉还在门外面。 沈星远虽然芯子里是个人类,但也在好好地扮演宠物兔的角色。 兔子还在幼年期,理论上爱兔之人都无法抗拒各种互动。 是他魅力值不够高?还是顾承辉只是在为养猫狗这类的常规宠物做准备,打算先养一段时间再转送给别人,不和他培养更深刻的感情? 未必下一个主人会好好对他,养两天把宠物丢掉的人比比皆是,要是他变不回人,起码也要过像样点的日子。 试问哪里能比这个地方更像样? 沈星远突然有了危机意识。 他不做渣兔,顾承辉也不能做渣饲主。 顾承辉坐在沙发上,黑胶唱片机播放钢琴曲。他阖着眼,身体很放松,但睫毛微微颤动,没有睡着。 梦幻的水母吊灯变成了浅淡的暖黄色灯光,打在他脸上,高挺的鼻梁下一小块晦暗的阴影。 落在沈星远眼里,像副博物馆展出的油画。 沈星远躺在顾承辉身旁,变成了长长的一条兔条,突然咬住他的衣摆往后拉扯。 画中人睁开眼,静止的画面一下就生动了起来。 顾承辉摸摸兔头,笑问:“怎么了?想回房间里睡吗?” 他的动作很轻柔,连兔耳朵和旁边翘起的呆毛都没有压扁。 沈星远啪地躺倒,后背贴住顾承辉的腿,伸出舌头,舔舔爪,洗了两把脸,拿出拍写真时不要脸的态度,腰部再度扭成了麻花。 沈星远豁出脸皮对饲主卖萌,传达到顾承辉那里的意思却变了。 “身上痒了,想洗澡了吗?明天带你去摩卡问问凌医生。” 沈星远脱力地闭上眼,哪怕顾承辉怎么摇晃他,都不愿再动。 他恨顾总是块木头! 第5章 宠溺 顾承辉怎么晃兔子都没有反应,他的爱宠拿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但就是在沙发上瘫软着身体,怎么也不动,柔若无骨—— 甚至还被他摇得蹦出了一颗“望月砂”。 顾承辉:“?” 焦急的顾总以为雪球病了,连夜带兔子去看病。 全套检查报告出来,凌朗对顾承辉说:“虽然说异宠难养,但雪球很健康,你不必太担心。” “它第一次在沙发上拉了!” “兔子是直肠子,跟你在外面这么久才漏出一颗,它的憋屎能力已经打败了99%的兔子。” “那它频繁地用前爪蹭脸,身体扭来扭去?” “兔子都这么搞卫生。”凌朗的口吻十分怜爱,“小宝贝爱干净着呢。” “它看着我,没有反应呢?” “玩累了,很正常。它是兔子诶,互动性不比猫狗,雪球已经算兔子里最灵巧的那一拨了。”凌朗怕顾承辉怀疑人生,补充说,“第一次养宠物的人都容易神经紧张,这也很正常,下次要是觉得哪里不对,可以先给我发消息,免得多跑一趟,折腾你也折腾兔子。” 顾承辉松了口气,和凌朗加了微信。 凌朗挠挠沈星远圆滚滚的包子脸,语气夸张得如同念情诗:“我的小宝,多日不见,你更漂亮了!” 对于这种小可爱小宝贝的称呼和变漂亮的夸奖,沈星远已经听麻了,趴在顾承辉的臂弯里,冒充兔子公仔。 路过接猫出院的猫主人:“你的玩具挺逼真的,我想给我家猫买个磨牙,怎么卖?” 一人一兔同时幽幽地转头看他。 磨牙?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手呢? 第6章 猫主人被这整齐划一的扭头吓了一跳,尬笑:“原来是真的兔子,打扰了。” 凌朗吭地笑了,又有些遗憾:“你们刚才神同步,我应该拍下来发我们医院的,肯定能火。” 顾承辉宽慰:“我和雪球天生默契,下次还有机会。” 出医院前,顾承辉不放心地问了一个问题:“我能亲球球吗?” “啊?”凌朗怀疑自己听错了,“为什么不能?” “球球还太小了,我担心身上有细菌会传染给它。” “你多虑了,能做的我早就都对它做过了。” 顾承辉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包括亲它?” 凌朗无辜地举起手说:“没有,我发过毒誓只亲我们家咖啡一只狗。” 顾承辉这才放心,垂着眼看圆得像球的兔子:“用力点摸它呢?” “随便摸啊,摸一下碎成渣的那是蚊香灰!”院长罗建军做完手术走了过来,“又不是什么易碎品,还谦让上了,你们不亲我来亲!亲小动物这件事我最有经验!” 他动作比较粗放,捏住兔子头就要猛亲一口,突然胸膛一热! 凌朗笑到癫狂:“赶紧换衣服去!你说你好好的惹它干嘛?” 罗院长气坏了,走时还对着沈星远指指点点:“不文明,太不文明了!我亲过那么多动物,你是第一个乱尿的!” 沈星远后知后觉,他没有被光头壮汉亲吻的癖好,刚才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这个晚上充满了他的屎尿屁,就算他是只兔子也很尴尬。 顾承辉摸摸沈星远的脑门,安抚道:“别害怕。你不喜欢被人亲,那就不亲了。” 李莉问:“顾先生,你怎么能忍住不亲它的?” 这个问题沈星远也想问,竖起耳朵听了下去。 顾承辉像是不好意思,低声说:“强忍罢了,我一直好奇它亲起来是什么感觉,会是像棉花糖一样软吗。” 顾总的比喻过于可爱,沈星远只恨兔子不会说话,更不会说人话。 不然他只会说:忍个兔粪球儿!快亲! 回到家,沈星远把全身上下梳理一遍,还在草堆里翻滚一周,确定身上香喷喷,等饲主的亲吻。 然而等到深夜,还是没等到顾承辉亲他。 以往顾承辉每天这个点都会过来陪他一会儿,给他唱唱催眠曲,读读睡前故事,确定他不会被噩梦吓醒尖叫,然后为他熄灯。 这会却不见踪影,灯也提前熄灭了。 沈星远和顾承辉的房间是门对门,隔着一条走廊,偶尔能听到键盘敲击和数位板上点点划划的声音。 沈星远蜷缩在兔子城堡里,趴在顾承辉给他手缝的小垫子上失眠。 听说凌朗和他家泰日天咖啡每天都睡一起,怎么到顾承辉这里就是单独给兔子一间房? 作为一只人见人爱的宠兔,他就不能和顾总一个被窝睡觉吗?他已经长得挺大了,顾承辉不用担心睡觉翻身会压到他。 实在不行,让顾承辉也睡到城堡旁呢?反正这里这么宽敞,放张床,再睡两个成年人都有富余。 但是这种渴望好像也大可不必,本身不是因为爱饲主,而是变成兔子实在太恐慌太无助。他把顾总当救命稻草,在心里要求这个要求那个,对对方来说也太过卑鄙。 越想越心烦,沈星远砰地倒在垫子上。 睡觉! 过了几天,到了一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顾承辉居家工作结束后,坐在电脑桌前,把沈星远放到腿上。 顾承辉陪兔子玩耍的时候,都把手机远远放在一边。沈星远很久没有看到电子设备屏幕,再看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记得教科书上完完整整地写着,兔子眼中的色彩比人类少得多,但他看人是人,看所有的东西和做人时一样,现在看屏幕也没有任何不适。 他所变成的这只兔子,真的只是一只普通兔子吗? 大概也许可能,因为人类灵魂的侵入,视觉神经有点异变? 再想下去,就会很想自己解剖自己,看一看到底什么情况。 沈星远头皮发麻,收起了无端联想,跟着顾承辉上网冲浪。 顾承辉正在浏览器里搜索:【如何确定你的宠物喜欢被你亲?】 答案五花八门,大致归纳,就是狗比猫更喜欢被主人亲吻。 于是顾承辉把宠物两个字换成了兔子,得出了“可能喜欢”的结论,而且据说是喜欢被亲头顶。 “球球,打个商量,你能让爹地亲一下吗?” 沈星远:早就准备好了,来亲。 顾承辉又说:“我要亲啦。” 沈星远:亲你的吧,难道还要等你的兔子主动来邀请你? 顾承辉认认真真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亲兔子,有亲得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 沈星远感觉自己的脸要红了还好兔子脸上有毛。 只不过是亲自己家毛孩子,又不是和陌生男人接吻,哪儿来的那么多话! 沈星远看着顾承辉犹豫地把脸凑过来,又没有下一步行动,脑子一热,就把兔头对准顾总的嘴唇创了上去。 一声惨叫!顾承辉和沈星远同时感受到了兔头有多硬! 顾总捂着嘴缓了半天,痛得眼角泛起了泪花。 沈星远暗暗担心,顾总的门牙不会被他撞坏吧? 沈星远以为顾承辉会生气,谁知顾承辉很高兴。 “球球好主动!”他给骆步欢打了个视频分享喜悦。 骆步欢这时候正在录音棚外的长椅上,和录音师吵了一架,理念不合,被人家轰了出去。早上跟女朋友也吵架了,正在闹情绪。 他现在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急于输出自己的观点。 顾承辉是他好哥们,哪怕他现在说天是扁的,地是软的,兔子耳朵是短的,顾承辉都只能配合他,说对对对。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么高兴。这只是个美丽的巧合。实在不行,我把珊妮的斯芬克斯送你那儿放几天,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才叫通人性。听哥一句劝,兔子就是看起来可爱,其实智商不高,繁殖又快,养这么缺心眼的小动物,不符合你高智商成功人士的人设,你再养点别的什么吧。” 骆步欢说得一套一套的,沈星远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其实骆步欢说的有一点道理,兔子的互动性确实没有猫狗来得高,繁殖得确实也相当快。 但他也有说错的地方,这个物种并不傻。 例如医学实验用的白兔,作为和人类基因相近的动物,它们被广泛用于实验,安静温顺,忍痛能力强,只有痛到不行甚至临近死亡时,才会发出尖叫。 即便是这样,沈星远也很少听到兔子的叫声。 沈星远还在上学时,医学院解剖兔子,下了课,司机就会过来,清点实验用兔数量,拉走一车死兔子,交由专门的焚化厂焚烧。 过去作为医学生,沈星远解剖了不少兔子。如今作为它们中的一员,他决定为兔争一口气。 凭什么霸总不能养兔子?霸总就非得养狮子老虎眼镜蛇这种很刑的生物?还有没有一点养宠物自由了? 骆步欢看屏幕那头有什么雪白的东西一闪而过,原来是顾承辉的兔子。 紧接着,骆步欢看到这毛茸茸白花花的小东西站立起来,踮起后脚掌,一口亲在了顾承辉的嘴唇上! 亲完还挑衅地看了镜头一眼,啪地跺脚,以表示愤怒。 骆步欢爆出一声惊呼,东北口都出来了:“诶呀我的妈!!!它听得懂我嗦话?!!!” 顾承辉也震惊于雪球主动亲了他一下。 他一手摸着心口,一手撸着兔子脖颈上柔软细腻的毛,唇边漾起被治愈的笑容:“你说球球智商不高,它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它用心地爱着我。” 骆步欢:“我,我我,我一定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你和你的兔子都是假的,我一定还没醒……” 刚才那兔子看他怎么那么有人味儿?那么霸道?该霸道的不应该是他朋友这个霸总吗? 骆步欢越想越害怕,双手合十,在视频里顶着他的摇滚发型连连作揖:“雪球对不起,你当我刚才脑子被狗啃了胡说的,你大人,啊不是,大兔有大量!保佑我新专辑大卖!兔门!” 顾承辉失笑:“最后一句就算了吧,它只是只什么都不懂的小兔子,你要自己努力。” 他挂断通话,单手支着下巴,弯起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对着沈星远笑。 沈星远亲完了想跑,顾承辉手臂一挥,把他捞了回来。 “为什么要偷亲?亲完了还要向老骆宣示主,权?”他垂着眼问沈星远,嘴角喜不自禁地往上翘,“你也超级爱我的,对吗?” 沈星远甩甩耳朵,装傻充愣。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毕竟我只是只什么都不懂的小兔子。 第6章 专注 沈星远让顾承辉按在怀里,揉搓了好一顿才放过,连兔毛都少了好几根。 第7章 再反应过来,顾承辉已经对着一人一兔自拍,调节色调,加上滤镜和爱心,发了朋友圈。 沈星远趴他腿上,静静看他配文案。 【在吗?宣布一件大事,看看我的宝贝,刚才亲我了!】 顾承辉的微信在电脑上同步登录,沈星远眼见他发完朋友圈之后随着朋友圈评论条数暴增,微信列表未读的消息也一条接一条地冒出来,很快就达到了惊人的99+。 沈星远仔细看了看,顾总把列表里几千个人都备注了。不像他,偶尔才加人,而且加完就不知道谁是谁,躺在列表里吃灰,从不联系。 刘念念(高中同学):“承辉,这么长时间不见,我们以为你要官宣男友,结果宣的是小宠物,好可爱,下次可以带它出来~” 单强(利好集团副总):“顾总也养兔子?这是我家孩子养的喜马拉雅垂耳兔,双血统,有血统证书,您看看能不能配个种?” 冯家全(心心心):“小顾,天凉了,记得多加件衣服。” …… 沈星远大大方方地看顾承辉收到的消息,直到看到“配个种”,眼睛一疼。 还好顾承辉婉拒了对方,表示孩子还小,听不得这么刺激的内容。 沈星远又结合上下文,get到了“顾总的男朋友”。 叫冯家全的男人名字时髦值不高,却被顾承辉置顶聊天,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一百多条消息,顾承辉先点开也先回复了他的,也提醒对方多喝热水。 沈星远盲猜顾承辉和这位老冯感情不错,因为冯家全的名字后面带了三颗粉嫩的爱心。 想不到顾总还挺少女心,不光养小兔子,还给人备注爱心。沈星远凭借刻板印象分析,顾总可能是个0。 沈星远伸出前爪摸摸自己的三瓣嘴。 早知道就不亲顾承辉了,这么优质的一个0,又有稳定对象。日后万一变回人……算了,打死也不承认他是顾承辉养的兔子。 顾承辉的双手打字飞快,价格不菲的机械键盘让他敲出了音游的节奏感,一百多条信息回复下来,用了不到一刻钟,和其中的六十几个人约了吃饭的时间。 沈星远:“……” 他和朋友聚会,最多一个月和人约出去一回,一次最多约两个朋友。 六十多个人,社牛听了都会哭的恐怖数量。 顾总表面上晒兔子,实际上就是想出去浪! 就在沈星远想不通,这朵“交际花”为什么要领养兔子消遣时间的时候,顾承辉抱着他出了书房,去了健身房。 别的霸总健身房里放各种几十上百万的器械设备,顾承辉只放了个千元级别的入门椭圆机。 剩下的空间铺满了瑜伽垫,正对着的两面墙,一面是落地镜,一面是大投影幕布。 顾承辉拿起角落里的普拉提圈,开始热身。 抱着一种想和对方比一下身材肌肉的微妙想法,沈星远一直在等顾承辉脱衣服,现在他又很好奇,顾总作为一个0,身材如何。 然而当事人那套鹅黄色的卡通兔子头居家服把他裹得很严实。 他甚至还拿了一个和睡衣配套的兔子发圈,给稍长的发尾挽了一个和雪球头毛同款的小揪揪,方便运动。 顾承辉用完普拉提圈,把它放在一边,换上两个游戏手柄,挥动手柄跟着大投影跳舞。 别人玩这个像在跳大神,而顾承辉一看就是专业级别,从容地热身、跳舞、打出sss高分,然后切换更高难度的模式。 沈星远慢慢蹦到顾承辉用过的圈里面。 一个小圈很有安全感,饲主的味道让他安心。 他默默看顾承辉跳舞。 这人的朝气、热情、成熟外表下的赤诚和随心所欲,良好的人际关系和对生活毫无保留的热爱,是沈星远还是人时所向往的全部。 曾经沈星远祈祷让这副身体快点长大,好早点凭借一己之力找到解决办法,现在却又觉得时间停下来也不错,顾承辉为他筑起堡垒,在这个安全区里,他不会被任何人所伤害。 然而患者需要他,也还有很多人在等他。 如果他回不去,他的发小、他带的开心果实习生、每天对着他发火,听说他生病会给他带苹果的傲娇领导、他常年在外学术热情不减的导师、他断了联系却好好生活的父亲…… 这些人都见不到了。 除非沈星远的身体死了,不然他永远也不能甘于只做一只宠物兔。 “球球,要不要喝水?” 顾承辉在沈星远面前放了一个水碗,釉下彩工艺,清水底下画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兔头。 沈星远趴下喝水,视线没有从顾承辉身上移开。 尽管之前顾承辉出个汗还要避开他,现在已经慢慢放下了霸总人设,主打一个在雪球面前随心所欲。 除了不肯脱下他的衣服。 对着一只兔子,为什么要害羞! 顾承辉运动后,给凌副院长发语音:“老凌,今天我全天和雪球待在一起,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凌朗今天休息,秒回:“发现什么?” 顾承辉:“不管我干什么,它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它甚至还会看我打字,眼睛跟着光标的字母走!我敢说这份专注力独一无二,你说它厉害不厉害?” 沈星远心里一紧。 他虽然也没有特别去扮演一只兔子,但也害怕露馅。但他内心深处没有意识到,他不是怕被顾承辉送去解剖研究,而是担心对方会害怕。 沈星远刚刚想着要怎么让顾承辉打消疑惑,相信他只是只普通的兔子,凌朗发了很长一串叹号过来,就连他的语音条都带了满满的叹号。 “是不是!!!兔子就是这么可爱!!!它的全世界都是你!!!等成年以后,它还会围着你大跳求偶舞!!!不像我家傻狗,满脑子只想着fxxk全世界!!!承辉你且养且珍惜!!!下次健身房走起,我和你说更多啊!!!” “没问题,带上咖啡,让我撸撸。” 沈星远忍不住和凌朗同频:我不会围着顾承辉大跳求偶舞!!!人家有对象!!!不信谣不传谣!!!你不要胡说!!! 顾总有了兔子,居然还想摸狗?摸那只日天日地的泰迪?他就不怕惨遭狗子的不和谐行为吗? 还有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打成一片的? 沈星远从前闲来无事时做过一个16型人格测试,测出来是i人。 i代表内倾,e代表外倾。 过去,沈星远不是很信这种二分法分类,现在却很确信顾承辉和凌朗是两个铁e人! e人对上e人,实在是恐怖如斯。 之后的几天,顾承辉频繁地和人吃饭应酬,不常在家。但他每个晚上都回家,确定沈星远身体健康,食欲正常,还要检查兔子粑粑。 再也没有人高价倒卖沈星远的粑粑,不过顾承辉委托晋三秋把它们送去给乔珊妮养花。 后来据说那些玫瑰带了浓厚的兔味,都让她家斯芬克斯咬掉了。 每个夜晚,顾承辉会在兔头上落下亲吻,然后说:“晚安,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兔子。” 沈星远没有沉浸在温柔乡里。 趁顾承辉不在的时候,沈星远做了很多尝试。 他确实跳不上顾承辉的书桌。就连顾承辉卧室那个桌子,他都上不去。 但好在顾总的卧室不大,床尾和书桌靠得近。 这天,顾承辉在客厅会客,没有关宠物房和自己卧室的门。 沈星远兔兔祟祟地跑到了顾总卧室里。 经过多次努力和精准的计算,沈星远跳上了卧室的小桌,启动笔记本电脑。 这台笔记本,顾承辉主要用于上网冲浪和打游戏,没有密码锁。 爪子打字疯狂误触,沈星远低头,改用三瓣嘴拱笔记本自带的薄膜键盘。 短短几个字母要打很久,打得他鼻子都要变扁了。 他试着登录他的微信,联系亲朋好友,但这年头登录要用手机验证,注册新号也要手机号码,沈星远一时没有办法,只好作罢。 他转而去医院论坛发了一条不用登录的匿名主题楼,问:有没有人知道沈星远医生怎么样了? 评论很快有人回答。 1l 心外科沈星远? 2l 冠心病高发季节,心外科最近快忙死了吧,怎么有人有时间上来发帖?肯定是二院派来的奸细。 3l 院长交代过,这事禁止讨论。@版主过来删帖。 主题楼不出半分钟就被版主严啸删了,沈星远喜提ip永封套餐。 ip是顾承辉家的,沈星远心里默念,对不起顾总一秒钟。 他转而输入自己的名字和他们医院,跳出来的结果就只有一些几年前关于他给患者做复杂心脏手术成功的新闻报道。 但沈星远还比较乐观,他坚信自己的身体还在人世。 顾承辉和他在同一个城市,宁城说大不大,说小也是个省会。 第8章 假使真的有一成年人死在八月市中心的室内,不出三天,异味肯定把他人吸引来,再加上他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心脏外科医生,邻居报警后横竖也能上个社会新闻。 宁城已经入了深秋,生活经验告诉沈星远,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既然如此,他的身体会在哪里? 就在沈星远思考时,顾承辉和骆步欢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第7章 成年 沈星远甚至还没来得及关掉第一医院的论坛网页。 骆步欢抽抽鼻子:“怎么会有香香的兔味儿?你平时把它养在自己房间?” 顾承辉回答得很骄傲:“雪球有自己的房间,从不乱跑。” 从不乱跑的沈星远躲在顾承辉的床底下,不敢动弹。 钻进床底下时磕到了头,好在兔头比实木床架子硬,但也磕得他眼冒金星。 他以前曾经设想过,什么情况下才会钻进床底下避难。 怎么也想不到会钻进别人的床底下。 心跳得很厉害。 只要顾承辉回头看一眼笔记本页面,恐怕就能发现端倪。 骆步欢问:“你这电脑怎么没关?” 沈星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顾承辉回复手机消息,头也没抬:“可能忙忘了。” “不是我说,再忙也得注意休息,连电脑关没关都不记得。”骆步欢顺手关了页面和电源。 二人在卧室里拿了点东西,又一前一后去楼下泡茶喝。 骆步欢从顾承辉的床头柜里顺了一个兔头形状的兔毛毡,爱不释手,摸了半天挂到自己的手机壳上。 “带给我好运吧,小雪球!” 顾承辉觉得白色的兔子和黑色的手机壳挺配:“我那里还有很多兔毛,下次给姗妮做只咪。” “那好啊,她绝对喜欢死。”骆步欢又问,“冯家全那老贼回来没?你才多大年纪,他不会要你一个人管理公司这么多人吧?” “冯叔他们一家三口在加拿大旅游,短时间不会回来。” “可是许……” 顾承辉抬眼:“许什么?” “许……许多人都等着和你约饭。” 顾承辉轻笑:“吃饭和工作,哪个轻哪个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那就好。”骆步欢还是有些担心,但不好说什么,转移了话题。 沈星远从床底下钻出来,沾了满脸的灰。 如果他变回人,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拖床底下的地板。 等他蹦下楼,顾总已经出门送客,茶具都好好收了起来,在茶几上给兔子留了草饼。 沈星远跳上低矮的茶几,叼着饼跑回自己屋,美美地吃了一顿。 香蕉味儿。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 两个月前,沈星远趴在奢石地砖上吹中央空调乘凉。 两个月后,他依然喜欢趴着,只不过肚子下面传来的是地暖的热气。 一转眼到了冬天,雪球已经五个月了,身体长得飞快,变得非常皮实。 这个家里的一切东西都对沈星远开放,除了厨房和工作间,顾承辉觉得碗柜里的刀具和自己做手工艺活的工具都太锋利,不安全。 成长的过程中,顾承辉看出雪球有往高处跳的意图,就在家里的桌椅沙发上都包了防滑软垫,方便他家兔子施展拳脚。 在此期间,沈星远的小短腿变得修长许多,肌肉也更有力量,可以轻松地借力椅子上下书桌。 顾承辉书房的电脑和手机密码,沈星远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难得有一次,书房门和一体机同时开着,顾承辉临时有事外出,而且要去很久。 他起身时,电脑椅被他推出去一截距离。 沈星远好不容易从座椅弹射到书桌桌面,把顾承辉的水杯弄倒了,水流满了键盘。 沈星远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不是他故意要咯噔,而是他认得这个键盘的品牌。 他同事郑广是个隐藏的富二代,在医院不显山不露水,甚至还十分抠门,连五毛钱批发的水笔也不让人顺走,用的手机和电脑设备却很高档,其中也包括这个品牌的键盘。 键盘品牌叫teemstudio,简称ts,比他们医院统一采购的薄膜键盘贵两个零。 这样的键盘往往还是限量版,过一两个月就再也买不到,就算流入二手市场,也会被贩子高价倒卖。 通常维修成本也很高,哪怕只是换个pcb电路板,动辄就上千。 沈星远拍了几下键盘,绝望地发现价值高达五千块的号称防水的键盘——它失灵了! 沈星远不死心地在键盘上按压自己的前爪,甚至把后爪也放了上去,网页搜索栏和输入法没有任何的反应。 沈星远的头一下子疼炸了。 顾承辉回来得很快,看见了报废的键盘、键盘上的兔毛、变了位置的鼠标、桌垫上的脚印,到处找兔子。 “球球?球球你在哪里?爸爸给你带你最爱吃的西芹回来了!” 顾承辉来不及乘别墅里的电梯,楼上楼下地跑了三趟,终于找到了蹲在墙角自责生胖气的沈星远。 脸都气圆了,好可爱。 顾承辉这么想着,如释重负地把兔子抱起来,安慰说:“书桌上不好玩,我们球球没有触电就好,爹地给你烤草饼。” 他边说边亲了亲兔头,高挺的鼻梁埋进兔毛里,重重地吸了一口。 雪球甚至还用鼻子贴贴他的额头。 临时被叫去收拾公司烂摊子的焦头烂额,和寻找兔子时的心急如焚,都随着这香香软软的兔子毛,抛到了脑后。 这个世界没了雪球不能转! 顾承辉夸奖道:“我们家球球就是天底下最香的小毛孩儿!” 搞坏键盘的沈星远更内疚了。 他发现,现阶段他能回报顾承辉的只有…… 只有他作为兔子的身体! 尖叫!扭曲!阴暗蹦跳! 沈星远一直是个情绪相当稳定的人,但他发现自己过去情绪稳定,是因为近年来没有遇到太过离谱的事,垂直发生在他身上。 他是刘小房最小的关门弟子,因为学业和开刀技术一流,所有人都对他关照有加。 他人生经历过的最大挫折就是中考前母亲去世,他爸五年前又和他彻底断绝了父子关系。 但这和沈星远的个人能力无关。 直到沈星远被陌生人一刀划开咽喉,变成兔子什么也做不了,还闯了大祸,他开始深深地理解“无能为力”四个个字怎么写。 还有“无能狂怒”。 现在的他想尖叫,但没有理由尖叫,该尖叫的应该是那把遭遇了无妄之灾的键盘和键盘的主人。 他只能在顾承辉放下他去做饭之后,生气地发出一声咕声,对着饲主愤愤地跺脚。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顾承辉从一个养兔新手蜕变成了老油条。 他系着小鸡印花围裙,单手挥动马卡龙粉色的锅铲在锅里炒着,还能转头分心和兔子说话。 “谁惹我们球球生气了?是不是不喜欢爹地那把键盘的颜色?回头我就换把套件,再换掉轴和键帽,换兔子主题的,好不好?球球你喜欢白色吗,咱们换个白的?” 沈星远:谁讨厌键盘了?我打翻水杯毁了你的键盘你为什么不骂我! 顾承辉听不懂兔子用语,只知道球球被键盘怪兽吓到,要吃点零食才能好。 于是迅速做完自己的饭,开始做沈星远的那份“沙拉”。 沙拉里没有真的沙拉,只是有各种兔子喜欢吃的各种蔬菜和水果,蔬菜种类多,水果每份只有一点点,满足兔子的口味和健康需要。 在小型宠物兔的生命里,六个月意味着成年,紫花苜蓿已经彻底撤出了食谱,取而代之的是提摩西等成兔进食的牧草,还有蔬菜水果等更多的尝试。 按照时下流行的说法,沙拉里种类繁多,颜色鲜艳,能勾起快乐,可以叫多巴胺沙拉。 沈星远的多巴胺却让他自己压着没有分泌。 成年意味着兔子也许快要发情。 多么刺痛人心的字眼,甚至值得一把小红锁。 得赶紧想个办法联络上家人朋友,回到自己的身体。 否则哪天他兔性大发,把顾总的腿给日了,那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离谱的事,再加上顾承辉有对象,他情愿顾承辉抓紧时间送兔子一个绝育套餐。 沈星远低下头,苦大仇深地□□心摆放的蔬菜拼盘,眼中含着懊恼的水光,胡子一颤一颤。 画面落在正在吃饭的顾承辉眼里,他放下筷子,掏出手机,对着沈星远,放大画面,点击聚焦,咔嚓一下,一套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不知已经做过多少回。 再配上文字: 【你见过我的兔子吗? 如果没有,现在给你看看。 如果你见过,诚邀你再看一次—— 它眼里的星河。】 发送。 第9章 沈兔球不知道,这次他的社交达人饲主是群发。 沈星远担心的日腿事故并没有发生。 没有外界刺激,加上自身遗传,他的发情期迟迟没能到来。 雪球五个半月时,顾承辉带他去体检。 凌朗伺机摸遍了全身兔毛,得出结论:“你家宝贝儿可能要等七八个月,甚至一岁,才会性成熟。要是有往家具和地毯上甩尿标记地盘的行为,可以带过来噶蛋。理论上它体重已经达标,你如果不嫌早,今天也可以开刀,正好我没排手术。” 沈星远咬住顾承辉的衣袖用力拉扯:要不咱们今天就噶了,噶以永治? 顾承辉:听到要开刀,我可怜的崽都吓到了。 顾承辉曲解了意思,怜爱地摸摸兔尾巴:“别怕啊崽儿,不挨刀子,爸爸保护你。” “从我的手术刀下保护雪球的蛋蛋?不是我说,这可不叫保护。” 凌朗科普了几条兔子绝育对健康的好处,话锋一转,“当然了,你是主人,公兔不会得子宫蓄脓,最坏的情况是□□癌切除,癌变概率不高,而且罗建军比较抠,我们医院用的针麻绝育,风险比气麻高很多,决定权在你。” 顾承辉考虑了一会儿,说:“大小也是个手术,得疼几天,等球球六个月以后再来,让它没有疼痛地过完它的童年吧。” 凌朗点头说:“也好。它成年了也强壮很多,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多带出去放放风没问题,注意不要被狗扑咬,放风也有利于缓解发情的症状。” 听到兔子针麻的死亡概率,沈星远不甘心地松开了嘴。 再咬下去,顾承辉看起来很贵的袖扣就要被他拽下来了。 回去之后,沈星远还是对这件事难以释怀。 然而发情的征兆迟迟不出现,反倒是因为身体快速成长抽条,时常感觉不舒服,困倦乏力与精力充沛这两种感觉交替出现在身上。 如果这就是兔子的青春期,未免也太难熬。 又过了两天,顾承辉所在的宁城之星小区上了本地热搜。 别墅业主群的业主们也正在讨论一件相当可怕的事。 “2幢女主人几百万的黄金首饰全丢了!” “听说她家藏獒被毒死了,贼还没抓到,我家狗狗都吓坏了……” “再高档的地方还不是有人住,有人的地方就有值得偷的东西,那条破狗整天叫叫叫,群里一天到晚有新消息,几百万至于吗,烦死了!” “几百万不至于,敢情不是你丢的。” 群里画风突变吵了起来,最后变成炫富大会,顾承辉顺手屏蔽了群聊,摸摸兔子。 “你一只兔在家我不放心,万一小偷在草里下点毒,我后悔也来不及。” “而且凌医生也说,多出去放风有利于身心健康。” 沈星远听到顾承辉要贴身携带他,停下了啃草,双眼放光地向饲主看去。 天天住别墅,顿顿吃高档兔粮和牧草,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顾承辉笑问:“很高兴?” 沈星远:事不宜迟,现在就出门! 他呸掉嘴里的草渣,飞似的冲到顾承辉脚边。 兔子的本能驱使他绕着顾承辉一圈圈地蹦跳。 沈星远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就是凌朗口中的“求偶舞”。 第8章 聚会 第二天,顾承辉说到做到,带兔子上班。 可能是对顾承辉家里庞大浮夸的客厅印象太深刻,当沈星远看到顾承辉的公司时,惊讶于它的普通。 办公场所普通大小,装修细致,点缀着绿植和大型热带鱼缸,几条深蓝色斗鱼扭动着缎带般的长尾,安静地游来游去。 每个人都在工位上有序地工作,偶尔发出几声交谈,打电话与客户对接,大部分时间只有键盘快速敲击的声音。 顾承辉的办公室不大,但五脏俱全,书架上放着外文医学刊物和经营管理书籍,还有一个兔毛毡成的兔子,和雪球一模一样。 上午风平浪静,偶尔有秘书来汇报工作,期间商芸进来和顾承辉打个招呼,说自己要出差一星期。 “和利好集团的项目刚结束,你不多休息两个月,这么急着过来?” “万一遇到什么问题,你不用分心远程解决,等你回来,我接着休假。” “你坐镇我放心。”商芸撩了撩乌黑的波浪长发,又说,“雪球很可爱,长胖很多。” 沈星远感觉顾承辉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从平静变成了由内而外的快乐。 顾承辉平时工作不忙,但从他的几位秘书口中,沈星远得知,这段时间正是生意淡季,等到年前才会迎来真正的大规模合作和订单。 商芸出差回来前一天,顾承辉起了个大早,很有仪式感地给自己和兔子都打了低调内敛的深灰色缎面领带,阳光反射下隐隐露出兔子爪印的图案。 这是他接替商芸坐镇的最后一天。 一天风平浪静,直到下班前,秘书周向鲸敲门进来。 “研发部说出了点问题,肾错构瘤的免疫抑制剂无法投入生产,徐工检查不出问题在哪,要崩溃了,他说他没脸见你和商姐。” “稍等,坐。”顾承辉点开公司内部邮箱,仔细查阅。 沈星远跟着顾承辉看那堆绝密文件。 他现在是只兔子,非礼勿视的道理暂时作废,他很好奇顾承辉日常的工作内容。 隔行如隔山,同样是错构瘤,长在心脏和肾脏远远不同,沈星远找得眼花,也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半小时后,沈星远听到顾承辉小小舒了一口气。 在他还满头雾水时,顾承辉却已经找到了那个关键点。 周向鲸刚刚把椅子捂热,就听顾承辉说:“中间有道工序出现错误诠释,25页第四条非特异性抗炎作用,从它数起后面的四行,你标注完抄送给徐工,他知道怎么做。下周的工期赶不上,月底前应该可以。晚点给他订一个心理咨询套餐,算我账上,下完订单再给他放一周假。” 周向鲸迅速记下,又问:“是不是还有要我交代的事?” “你跟徐杰说,不要总是把问题拖到最后一天,我和商经理不可能次次救他。” “好的。”周向鲸出去时问,“承辉哥,你打了领带,是今天有约?” 顾承辉笑了笑:“老同学聚会。” 周向鲸自告奋勇:“那我帮您照顾兔子。” “不用,你忙吧,去老地方。” 周向鲸点点头,十分悲伤地看了兔子一眼,然后离开了。 沈星远:…… 就算撸不到总裁家的兔子,也不至于如此伤心,他建议周秘书可以自己养一只。工作要是实在太忙,可以云养,高矮胖瘦毛长花色,每天换兔不重样。 得益于顾承辉的高效率,沈星远和他准点下班,一人一兔参加同学会。 说是聚会,总共也只有七个人,两女五男,大部分也跟顾承辉一样,是外向型的奔放社牛,比如骆步欢。 但他们看到沈星远时,说话声音放轻了不少,还伴着各种夹子音。 这里是个茶馆,晚上还有本地的二胡大师坐镇。喝茶、吃茶点、听曲子,好不惬意,还想摸摸兔子。 几双蠢动的手和着二胡悠扬的旋律,不约而同伸过来,顾承辉怕兔子应激,婉拒后一人送了一个兔毛毡。 是小号的雪球,幼年版,和办公室书架上那只长得一样,就连沈星远看了,都觉得:这还是他吗?可爱到犯规! 他突然反应过来,顾承辉平时给他用的水碗,和兔毛毡的画风一模一样。 原来全套兔用品都是顾总自己亲手做的,除了那把牢牢扎在帕拉梅拉上的安全座椅。 想到安全座椅,沈星远就想笑。他觉得要不是安全质量无法保障,顾承辉也会亲自跑去工厂里画设计图,开模注塑成型,给兔子做一个。 “好漂亮啊,承辉你的手一直很巧!”一个化淡妆戴黑色口罩的高个姑娘收到这个礼物,开心得连连夸赞。 顾承辉发到最后一个人,那人咂舌:“你可真厉害,一大男人做这种东西,绝。” 他随手一抛,给了刚才那个姑娘。 “刘念念,看你这么喜欢,给你凑一对吧,就当我今天送你的礼物。” 刘念念把第二只兔子也放进包里,犹豫地说了声“谢谢”,那人却没有再和她说话。 沈星远原本在顾承辉肩膀上打瞌睡,想看看这个借花献佛的人长什么样,把头抬了起来。 男人长相优越,狭长的狐狸眼戴着金丝眼镜,配上一米八的个头,足以在几位男士中出挑。 然而有顾承辉和骆步欢在场,他只能被硬压一头。 沈星远一眼认出了他:任子傲。 任子傲是他初中同学,过去以喷哭女同学和安静内向的男生为乐,现在在二院肿瘤外科工作,听说做手术很厉害。 沈星远在第一医院带了个实习生,叫任浮雨,性格有趣的小伙子,偶尔会掉链子,被领导狠狠批评后,会找沈星远哭诉,哭完了又是一颗开心果。 第10章 任子傲也是任浮雨的堂哥。沈星远很少听小实习生说起他堂哥,只说过一次他哥很看不起他。 沈星远没想到任子傲会是顾承辉的大学同学。他一时算不过来,顾承辉到底是跳了几级读的书。 几人喝茶吃点心,随意地闲聊,气氛悠闲放松,只有刘念念一直没摘下脸上的口罩。 顾承辉怕雪球在人堆里不舒服,一下又一下地顺它的后背。 这场小规模同学会给人的感官不错,直到六点半快结束的时候,任子傲抱怨道:“我不是说大家去蹦蹦迪出出汗对身体好,谁换的茶馆?” “我提的,饿着肚子蹦迪容易胃疼。”顾承辉刷完卡回来,入座后问,“有什么问题?” 任子傲垂眼往顾承辉怀里看去:“我看你是为了兔子把蹦迪换成茶馆,不就是一顿盘中餐,至于吗,还要带过来炫耀。” 刘念念为了多看看雪球,坐在顾承辉身旁,这时小声对顾承辉说:“他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刘念念,你为了别人的兔子你还说我的不是?”任子傲狠狠一皱眉,“又是兔子,咱们都订婚了还他妈分手也是因为你的烂兔子!就因为我说你的兔子直接红烧就好了,你非给它花钱治病!那会儿你还是个穷学生,要不是我供你你研究生都读不下去,你充什么大款!” “钱我已经连本带息还给你了,大福是我的家人,我救自己的家人有什么不对?!” “呵,家人。”任子傲喝了口茶润嗓子,接着说,“我还听说你和女人搞上了,你可真是深藏不露,让我叹为观止。” 刘念念错愕地捂紧口罩,只是头一点一点地往下低,一滴眼泪砸在茶桌上,清晰可闻。 在场几位男士纷纷变了脸色,骆步欢连忙说:“任子傲你吃错药了吧,赶紧给念念道个歉!” 任子傲放下茶壶反问:“我为什么要给同性恋患者道歉?是因为他们是少数,特别稀有?顾总你说是不是?” 顾承辉抽了手帕纸,递给刘念念,抬眸微笑:“提醒任医生一句,早在三十多年前,世卫组织已经将同性恋去病化,你不该称之为患者,该更新一下知识库了。” 任子傲:“你会这么辩解,我不奇怪,因为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沈星远感觉胸膛里有把火在烧。任子傲胡搅蛮缠有一套,当年班里有个男生就是被他刺激得了神经衰弱,最后跳了楼。 他没想到,有的人就是死性不改。 顾承辉怀里一空,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他的兔子像被弹、弓拉满的弹、丸,啪地扑到了任子傲的头上,蹬掉了他装模作样的平光眼镜。 唰的一声,八道深长的后脚印平行呈现在任子傲脸上。 任子傲只觉得一阵飓风伴着雪白的残影袭来,直到整张脸剧痛,睁不开眼睛,才反应过来,他让姓顾的养的破兔子给挠了! 又是一阵唰唰声,所有人都替任子傲脸疼,兔子前爪挠他像刨木头,任子傲脸上的皮眨眼就变成了带血木头花。 疼!火辣辣的疼! “看看你们干的好事!”任子傲把兔子从自己脸上抓下来,往远处扔去! 沈星远在空中身体回旋360度,难度系数10,得分9.9,精准降落在一把有软垫的空椅子上。 他刨人的前爪和蹬人的后爪在软垫子上反复蹭了好几下,确定没有血沾在上面了,才去挠自己的耳朵。 好好的同学聚会,什么叫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他见识到了。 沈星远暗暗地想着,变成兔子也有好处,想踹谁就踹谁,百无禁忌。 顾承辉过来抱他回去,他发现顾承辉的双手微微发抖,压低的声音里也充满冷意。 “不准调皮。出点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沈星远想说一句凶什么凶,真当你是我爸,分明是任子傲活该。 抬起头,对上了顾承辉发红的眼睛和鼻尖。 哭了? 也就是这个瞬间,沈星远想起他是知道顾承辉的。 他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江南四美”的投票,评选出高颜值四位男性总裁,而顾承辉赫然第一期投票的榜首,是美人中的美人。 沈星远之前没什么感觉,这会儿见顾承辉的表情,豁然开朗。 完全get到了,好一副美人嗔怒。 谁能抵抗顾承辉这个表情?怪不得那天见到顾承辉委屈,他就迫不得已地爱上了钻兔子洞! 顾承辉低头亲了沈星远的鼻子尖一小下,然后沈星远欣赏到川剧都要甘拜下风的变脸。 只见顾承辉收起那副美人落泪的泫然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平和的笑意。他转身抱着兔子走回座位,和众人说:“今天先到这吧,回头大家再聚。” 刘念念想说,她以后就不参加了,省得对上任子傲。 她还没开口,顾承辉就对任子傲说:“二维码给我一下,转你两万医药费,我为我的兔子划破你比铜墙还厚的脸,深表遗憾与抱歉。” 骆步欢没绷住笑出了声。 “不必!”任子脸上十分挂不住地强咧嘴角,“这种毫无价值的社交活动,你们请我我也不会再来!你当我推掉多少台手术,少赚多少钱来和你们聚会!死基佬的钱我也不要,两万块你打发叫花子去吧!” 他愤然离去,起身时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另外两人劝说:“承辉,别放心上。是我们的错,不该叫他来的。” 骆步欢摇摇头:“这孙子能追过来,八成是以为能和刘念念复合。” 刘念念垂眸:“对不起啊,雪球没事吧?” “没事。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顾承辉把雪球抱到她面前,让她仔细看了看,“夸一夸功臣?” 刘念念小心翼翼地牵住雪球的前爪:“小宝,你干得漂亮。” 刘念念想要和雪球合个影。 她先照了一张,都觉得不错,白色兔毛衬得人也很白。 其他人也拿起手机与兔自拍,只不过这次没有了任子傲的阴阳怪气,气氛相当和谐。 有人眉开眼笑地提议去下一个地方再吃一顿。 其他人续第二摊,而沈星远站在顾承辉的大腿上,洗完脸又舔毛,甩着耳朵,很是放松惬意。 过去,他有时会被重获新生的患者拉着合影留念,还从来没有想过变成兔子也会经历这些。 顾承辉垂眼看向沈星远,眸光微动。 沈星远以为又要挨骂,顾承辉却伸出修长的手指,挠挠他下巴。 “崽,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小兔崽子这个说法了,真是让人拿你没办法。” 沈星远让顾总撸得很舒服,也就没时间在心里吐槽顾总说什么。 只不过他大顾承辉好几岁。 无论是“崽”、“小宝”,还是这声“小兔崽子”,都受之有愧。 顾总应该喊他一声哥才对。 第9章 诊所 保险起见,顾总带沈星远到了附近的宠物医院检查。 张楠宠物诊所的人听顾承辉简单说明情况,拍了片,医生指着几个断裂的部位说:“问题比较严重。” 张楠看了看顾承辉的衣着和开来的车,语气和蔼地娓娓道来:“送来很及时,现在只是折断,还没有错位,肋骨扎进肺里不是开玩笑的,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顾承辉最开始认真听这位张医生分析,神情也非常凝重,直到他看到那张x光片的右上角,突然轻笑一声。 张医生责怪:“兔子有危险,你这做主人的态度也该严肃点。” 顾承辉从张医生的办公桌上抱起兔子,修长的食指在毛茸茸的兔脑袋上戳出一个毛洞,然后轻轻往里面吹了口气。 沈星远让他吹得头皮发麻,抬起头看他。 顾承辉对着张医生弯了弯眼角,此刻的笑意和面对任子傲时的假笑一模一样。 顾总的职业假笑很标准也很完美,但沈星远见过他发自内心的开心,这样的假笑完全比不过顾承辉对兔子的真情流露。 顾承辉问:“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让我缴费立即手术?” 张楠一听,就知道眼前的宠物主人是个不吝啬金钱的人。 他带着矜持的微笑说:“钢钉植入越快越好,您也知道,治疗骨折的费用比较高,还断裂了这么多处。但我院有充值打八五折活动,两万起充,您是新客,我们都是爱兔之人,我这次可以向院长申请,给你破例先充五千。” 沈星远:??? 都说兔子急了要咬人,沈星远现在就想狠狠一口,把眼前人这张胡说八道的嘴咬下来! 沈星远全身上下都不难受,除了看到顾总假笑的时候心脏发疼。 就算兔子忍痛能力再强,断了骨头也不至于完全不痛。 任子傲虽然摔了兔子,但碍于饲主是顾承辉,大概是怕摔出问题被告到赔死,收了七八分的力道。 再加上沈星远在他动手前就找准了逃跑方向,完全没有受伤。 第11章 沈星远想到这里,咬了咬顾承辉的衣袖,希望他不要为了对毛孩子好,上这冤大头当。 顾承辉吸了他一口,低声说:“没事的。” 张楠左等右等,忍不住催促:“要充值就快点,不想打折直接缴费,不治就赶紧走,你这兔子也活不了多久。” 顾承辉抱着兔子,起身就走。 “诶等等。”张楠给身旁那名助理使了个眼色,对方拦住了他的去路。 “先把拍片费用交了,八百。” 顾承辉扬了一下眉毛:“别的宠物医院拍片单个部位二百,全身最多五百。” “五百就五百,交钱啊,还想白嫖?” 那人伸出手,手掌心朝着顾承辉。 顾承辉笑了:“你们给我看的片子是什么东西,自己不知道?” “这……”小青年望向张楠,张楠仔细检查自己那张x光片,脸慢慢黑了。 那张x光片的右上角是日期和设备型号。 顾承辉的合伙人冯家全开的另一家公司,就专门做这种动物医学用的仪器。 按照片子上的显示,这款仪器根本就没有上市,因为最后两位字母编码代表着出厂年份,翻译成数字就是3023年。 张楠正好来了电话,里面传来悠扬的歌声:“别等到一千年以后~” 顾承辉笑了一声说:“是挺久的。” 张楠对电话那头说了几句,很快一群人冲进了店里。 张楠指了指顾承辉,坐地起价:“让他交钱,两千。” 几人拉下卷闸门,围了过来。 沈星远眼睁睁地看着张楠从顾承辉身上悄悄摸走手机,可能是防止他报警。 这娴熟的偷盗技巧,怎么看都像小偷团伙再就业,开无良宠物诊所创收,张楠是他们的主心骨,也很难说有没有执业兽医证。 顾承辉被一伙人团团围住,而他的兔子和手机被放到了旁边的台子上,挨在一起。 兔子脚上没有肉垫,指甲开不了机,沈星远转而用三瓣嘴拱手机,滑动解锁。 情况紧急,沈星远也不管有没有用,拨打了110。 “你好,这里是宁城蓝山街道……”那头接线员女警的声音响起,没有开免提,淹没在宠物医院众人威逼的高分贝车轮战话术里。 女警愣了愣,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听到“张楠宠物诊所”后心下了然,干脆利落地挂断了通话。 嘟声传来,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兔子好像打出去一个电话。 有人脑子赚得飞快:“兔子能训练到这种程度?这发到网上去不得火死?” 另一个人说:“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这就算是误打误撞也很吸睛,现在直播都能变现,做个宠物博主,又是一笔收入!” “七天速成博主,三个月百万粉丝,全部指着这只兔子了!” “那咱们还偷什么别墅区,被抓住不知道要判多少个月!” 张楠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这样,也不收你钱了,把你这只兔子抵给我们,两清。” 顾承辉:“你不如把你自己卖我。” 张医生听了一笑:“你还对我感兴趣?” 顾承辉:“埋在土里,浇点水泥。” 沈星远能看出顾承辉的愤怒。 语气越是冷静,面色越是平和,其实恼怒到了极点。 沈星远过去没有见过顾承辉发火的样子,就连他的手下给他捅了大篓子,顾总给人善后时都十分沉稳优雅。 顾总发火也就是任子傲摔兔子那会儿。 现在光天化日,有人要抢他的兔子,顾总实在是绷不住了,忍无可忍。 费口舌拉扯了一会儿,顾承辉说:“你们别逼我动手。” “我还就怕你不动手!”小青年指脸,“你打,朝这儿打,监控都记着!” 顾总微笑,掰响了指关节。 沈星远想提醒他,这样对手指头不好,容易产生关节磨损,长此以往会引起退行性病变。 但他在心底偷偷承认,确实有被帅到。 卷闸门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击声:“开门开门!” “宁城蓝山街道派出所!刚才是你们哪个报的警?” 顾承辉被来人保护起来,低头看怀里的兔子:“球球,你成精了?” 他又看看民警还给他的手机,通话记录里只拨出去一串乱码,哪有什么报警电话。 也许是张楠手下哪个小弟良心发现。 顾承辉重新带沈星远去了摩卡体检,民警还不放心地一起跟了过去,直到确定摩卡是家正规的宠物医院才走。 凌朗听了顾承辉的经历,憋了很久说:“那个人渣败类,同样的方法骗了很多宠物主人,过度治疗不知道害死多少动物!李莉家原来的那只17岁的老猫就是被他治瞎的!” 顾承辉说:“难怪派来的人都见怪不怪。” “能把你从他们的包围中及时救出来已经不错了。张楠他舅舅是那片有名的地产商,和很多行业的龙头老大关系都很好,我们几家宠物医院联合举报他两次,都没有成功。” “是吗?那这件事早解决早放心。” 顾承辉给骆步欢打了个电话:“借你和你家克苏鲁一用,可能会有危险,但我会把风险控制到最小。” 克苏鲁是乔珊妮养的斯芬克斯无毛猫,身上和骆步欢一样全是腱子肉,也和骆步欢一样社牛。小猫克苏鲁在万叶丛中过,被无数人抚摸,却从不应激。 骆步欢警惕地问:“这大晚上的,你想对我们爷俩干啥?把我们打包卖掉?” “钓鱼。” “???”骆步欢迷惑,“小猫钓鱼?啥时候过去啊?打群架?需不需要我多叫几个人?” “就现在,摩卡异宠医院碰头。” 顾承辉挂了电话,手指动得飞快,给骆步欢编辑了一段在张楠宠物诊所里的遭遇,速度让凌朗叹为观止。 紧接着,顾承辉低头和兔子道歉:“对不起球球,我不该带你去同学聚会,也不该贪图路近进了一家黑心诊所。” 这段时间,沈星远天天跟着顾承辉出来放风,其实心情放松了许多。 三瓣嘴拱了拱顾承辉低垂的额头。 出来玩我很开心,谢谢你。 不要沮丧,谁都会有翻车的时候,是无良兽医的错,你带兔子体检的行为本身没有错,兔子还特感谢你。 顾承辉摸摸他,掌心的柔软与热度可以和兔子的后颈毛相媲美。 顾承辉抱着雪球来到前台,看向前台的异宠食品柜。 他迅速看完一排不同品种的草袋子,对李莉说:“买一包加拿大提摩西,球球饿得一直用鼻子怼我。” 他接过草,拆开包装,抽出一条最香最长的草,在沈星远眼前晃晃。 “很香,吃吗?” 沈星远:…… 他和他的饲主就从来没有过默契。 沈星远麻木地动着他的三瓣嘴咀嚼提草,又一次想到,他要是变回人就好了。 沈星远嚼嚼,又嚼嚼。 嗯,顾总挑的草真好吃,原谅他的不解风情。 第10章 钓鱼 骆步欢问完清楚前因后果,很快过来了。 他甚至还特地搞了两条大花臂,拍着肱二头肌说:“珊妮选的花纹,哥们帅吧!” 顾承辉的手搭到他隆起的上臂肌肉上,语气非常诚恳地夸赞:“手感绝佳。” 沈星远看这画面莫名感觉有点扎眼。 摸骆步欢那两块肉疙瘩,还不如摸他的,他的线条更好,保证软硬适中,摸一回还想摸第二回。 顾承辉的手指来回搓动,速度逐渐加快。 骆步欢发现顾承辉的险恶用心,连忙挥开他的手:“干嘛呢,一次性的,你现在给我搓掉了,一会儿就唬不到他们了!” “没了花臂,你还有发型。” 两个人抱着猫去了一趟张楠宠物诊所,沈星远被寄放在了凌朗这里。 光头罗院长几次要过来吸他,又怕再被尿一身,悻悻然走了,走的时候还放狠话,这么可爱的兔子,再不讲文明也要吸一口。 沈星远十动然拒。 天色更暗,宠物医院外面的风刮进来,吹得人和动物都打喷嚏。 李莉关上玻璃门,沈星远被凌朗抱了起来。 “宝,来让我看看你,又重了,真乖!” 重新靠在凌朗的胸前,沈星远一时很不习惯。 没了顾承辉身上特殊的香味,他扭动着身体,想跳下去。 “嘘嘘——”凌朗连忙哄着把兔子抓回来按住,“听话,你家主人厉害得很,马上就回来了。” 凌朗连着做完四台绝育手术,身上不光不香,还有股刺鼻子的血腥味。 沈星远靠着凌朗的胸肌打了会盹,没等到顾承辉回来。 凌朗打个哈欠,一滴血从他的手术帽帽檐上滑落,正好滴在沈星远的耳朵尖上。 沈星远的身体突然不是很舒服,又在五分钟之内演变成全身上下都很不舒服。 第12章 有股热意轰得炸开了,直冲他的头顶,两只垂下的耳朵迅速地发热发烫,连耳朵尖都开始不安地震颤。 这血的味道,好像不对劲。 “抽血都是很正规的,谁……谁讹你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要讲证据!” 张楠忽悠了骆步欢半小时,让他相信他家猫得了败血症,刚打完缴费单子,他把无毛猫放下,骆步欢却突然变卦。 如法炮制不成,张楠被骆步欢咚在了不锈钢手术台旁边的墙上。 墙壁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还是上一只动物手术时留下的。从出血量和喷溅形状来看,很明显,这是一场失败的手术。 骆步欢摁着张楠的手臂上青筋耸动,花臂下是遒劲的肌肉,充满了力量。 张楠慎得慌,哆哆嗦嗦地说:“不就是收了你两千块钱检查费,大家有话好好说嘛。” “你说得对,凡事都要讲证据。” 顾承辉带着两个男人走了进来,还是傍晚那两个送他去摩卡异宠医院的民警。 张楠一看就懵了:“你们……你们这是碰瓷!我要去告你们!” “我朋友的猫有啃咬玫瑰的异食癖,来你这里看看,你自己说它有猫败血症,还开了一堆过期药高价出售,怎么算碰瓷?” 花臂男人送猫过来的时候唯唯诺诺,张楠说什么就是什么,转账刷卡都十分爽快。 直到这一刻,见到先前来给兔子体检的有钱人,张楠才意识到自己完全进了套里。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那几个小弟都被堵在了门外,诊所里只剩他一个人。 顾承辉对警察说:“店里的监控已经拍下了他的行医诈骗全过程,麻烦你们查一查。” “不行!” 张楠抢先一步去电脑前删监控,被擅长用擒拿手对付私生粉的骆步欢狠狠地按在了桌子上。 骆步欢讪笑着把他还给警察:“不好意思,条件反射,你们来你们来。” 把监控还有造假的检查单都找出来之后,骆步欢抱着猫,跟上警察,去做笔录。 顾承辉和他道别,去接爱宠回家。 刚开到异宠医院,李莉就跑出来,满身是血,怀里抱着兔子。 顾承辉下车,疾步走去:“雪球怎么了?!” “别怕别怕,不是雪球的血,你回去温水给它擦洗一下就好。” 她把雪球塞给顾承辉,急匆匆地解释:“来了只车祸的狗子,碾断了四条腿,肠子也流出来不少。雪球身体没问题,只是从你走了有点焦躁,应该是分离焦虑,你多陪陪它。” 顾承辉目送李莉像旋风一样地跑回里面,有条不紊地指挥秩序。 他低头看去,感觉怀里的兔子球儿莫名变得有些轻。 才一个小时不见他,怎么就瘦了? 顾承辉低声道歉:“今天害你熬夜没法早睡,等久了吧,我们现在就回家。” 沈星远的意识慢慢回转,才反应过来,是顾承辉在说话。 他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 沈星远慢慢地抬起头,视线里的斑斓色彩慢慢褪去,不远处的霓虹灯光在他眼中只剩下黑白和青绿色。 他的视线对上饲主关切的眼神。 那双眼睛依旧温柔漂亮,只是向来像一湾湖水的浅咖色虹膜在灯光下也变成了漆黑。 “崽?” 沈星远察觉到自己的视觉出了些问题,有气无力地发出了一声:“咕。” 顾承辉点点他脑袋,轻轻笑着,在双耳之间又戳出了一个小洞,往里面吹了一口气。 这口气就像是有魔法,让沈星远的身体不那么难受。 但魔法几秒钟就失去了效果。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痛苦得让人想爬到异宠医院的最高处跳下去,才能结束这种折磨。 沈星远的身体向来健康,上次这么难受还是初中时母亲宋冰夏去世后,他发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高烧。 根据沈大川说,当时他被送去抢救,差点就不行了。 沈星远不记得他有没有见到妈妈最后一面,只记得记忆的尽头,自己全身都是血。 顾承辉也发现雪球不对劲。 原本每天被他抱在怀里,就急于和他互动的小家伙,这会儿打蔫地趴在他手臂上,连眼睛也没抬,身体轻得像朵云,随时都要飘走一样。 “雪球,抬头看看爸爸?”顾承辉轻轻地呼唤他,“爸爸错了,以后去什么地方都带着你,爸爸不会再扔下你了,你不要不开心。” 沈星远又被他摸了两下,心说还不够,再来两下,最好再重一点,再痛一点,好让他度过这难熬的热意。 顾承辉像感受到了沈星远的想法,下手加重了点力道。 他们也终于有了默契。 沈星远闭上眼,享受摸摸,直到顾承辉把他放到车里的安全座椅上。 来自饲主手心里的热度骤然失去,眼前的画面开始旋转扭曲,变得暗淡。 沈星远抬起眼皮,视线一片漆黑。 他慢慢动了动被人握住的手指,握着他手的人突然一个激灵,难以置信地低声问:“远哥你醒了?” “我……”变回来了吗? 听到一个字后,对方发出五味杂陈的抽气声,啪地按开了开关。 白炽灯亮起,沈星远眯着眼睛,半天才适应了光线。 沈星远难以置信,低声询问:“严啸?” “太好了!没有失忆没有变成白痴!太好了!”卷毛帅哥几乎是狂喜乱舞,手臂挥得像丛林间晃荡的猴子,好几下才按对了床头铃,叫来护士,“我远哥醒了!沈星远醒了!快去通知其他人!今晚老子不睡觉了啊啊啊啊啊!” “严啸,”沈星远的嗓子像被粗糙的砂纸磨过,疼得厉害,“安静。” 第11章 苏醒 沈星远觉得严啸他爸妈给他取这个名,意思应该是“严禁咆哮”。 严啸说到做到,月亮不睡他不睡,拉着沈星远帮他复习了一晚上—— 沈星远是谁,他在哪里,他的身体状况现在怎么样。 严啸还给沈星远一遍又一遍地讲自己和男朋友的恋爱史。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个诡计多端的0.5了。” 直到凌晨四点,严啸才被来查房的主任拖走。 耳膜被折磨了大半个晚上,沈星远第二天几乎睡了一整个白天,有种逃避现实的意思。 清醒的时候他摸了自己的手臂,发现不光是肱二头肌,所有长时间不用的肌肉群全部失踪,只剩薄薄的皮与肉包着骨头。 还说什么变回人后要让顾总摸摸。 心累。 从第二天晚上开始,严啸频繁地过来,每天10小时陪护。 沈星远很感谢严啸修好了他的眼镜,但戴上眼镜后,他的世界变得更加聒噪。 “远远哥,你渴了吗,你饿了吗?你无聊不无聊?”严啸关切地问,一边打开全家桶的盖子,“你要不要看着我吃肯德基?” 沈星远嫌弃他吃东西时还要眉飞色舞说话的样子:“远点,油滴下来了。” “我都离你两米远了!你还是那么洁癖!” “我这是讲卫生。” 卷毛帅哥瘪了嘴:“你是病人,你说啥就是啥。” 宁城第一医院除了耳鼻喉科,也单独开设了作为延伸学科的头颈外科。 严啸平时坐诊给患者看看脖子肿瘤,摸摸淋巴结节,很少数情况下,他也看几个自己抹脖子或者被别人抹脖子的倒霉蛋。 直到他这从幼儿园到入院工作的多年发小也变成了倒霉蛋中的一员。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变成了那个疯子失踪前捅的最后一个人?” “失踪了?没抓到?” “没有啊,反侦察能力特别强,几乎躲过了所有的监控探头,唯一能拍到他的监控那天晚上坏了。”严啸摸了摸耸起的鸡皮疙瘩,“你被发现的时候,你楼下的老太太因为天花板渗血吓得叫120急救,结果最后是你被担架抬走,捡回一条命,这大概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那天幸好给你手术的是我们主任不是我,伤口很可怕,要是我我下不了手,当场就哭晕过去了。” 湿润的海绵往沈星远皲裂的嘴唇上抹了一下,严啸接着说,“地板上墙上天花板上全是血,房东来看了当场炸了,说不租了。” “我那些东西怎么处理的?” “都是我打包带走的,现在还全部堆在我家阁楼。” 严啸说“全部”二字咬了重音,沈星远听了,张大了眼。 “别害羞嘛。”看到沈星远突变的脸色,严啸嘎嘎笑道,“几千个g的固态硬盘和十几个小玩具,我都帮你分开放了,戴着手套操作,专门装进黑色密封袋里,连我们家老余都没发现。” 沈星远闭上眼,睫毛微微抖动:“谢谢,你的体贴我记下了。” 严啸神神秘秘地凑近:“我一直以为你特别不食人间烟火,一心只做手术,想不到啊,纯洁禁欲的外表下,这么喜欢侵f霸总的题材,原来你不是x冷淡1,你只是要求太高。远哥你放心,等你好了,我给你介绍这个类型,包你夜夜笙歌,滋润得连手术都忘了。” 第13章 沈星远忽地睁开眼,不堪其扰地转移话题:“刘老师呢?” 严啸啃着鸡腿说:“小房老师马上就来。” 严啸吃完鸡腿,觉得时机到了,硬挤出一个微笑:“如果你发现身体有任何异常,千万不要泄气。” “我知道,失血性休克加上长时间不动弹的后遗症。”沈星远淡然地问,“康复科那边怎么说?” “少则三四周,多则三四年,什么时候彻底恢复,取决于天时地利人和,最重要的是你得好好复健。行了,预防针我也打完了,我的假到期了,先去干活,下班再来看你。” 严啸打包完骨头渣子告辞,单人病房里瞬间冷清下来。 沈星远费力地撑起身体,摸到了分明的腿骨,用力地拍打几下。 没有知觉,也不会动。 至少还活着,他配合医生,认真做康复训练就是了,哪怕坐一辈子轮椅,也好过当一辈子不会说话还要人铲屎投喂的兔子。 可他还想执刀,打开一颗颗心。 沈星远又想,他甚至还没有做好和顾承辉告别的心理准备。 也不知道他苏醒以后,雪球会变成什么样。 沈星远突然记起来,忘记问严啸,自己昏睡的这么长一段时间,是谁给他付的医药费。 他发信息给严啸,严啸回复:“前期走医保,后面几个月靠社会爱心人士们捐款。你别想着还人家,都是走的匿名账户,找不到的。” 沈星远只能作罢。 晚些时候,刘小房带着一群人赶了过来,有她的三个得意门生,以及他们的家属,大部分都是医护工作者,小部分是媒体从业人员。 一群人围着沈星远,泪眼汪汪。 沈星远的感动没过三秒,就听他们说:“医学奇迹啊!宁院牛逼!” “这能写一整年的论文,现成的例子这不就就有了?” “不止,你跟踪调查沈师弟,包你一辈子可写。” 在纷杂的声音中,沈星远听出一个信息,他之前搜不到自己遇害的新闻,是因为其中一个师兄替他压了下去。 不光是他的,还有几个类似的受害者。由于疑似连环s人,怕引起大众恐慌,都没有公开报道。 “昏迷近五个月的植物人醒来,排便反射合格,精神状态正常,这期专访要爆。让我独家专访一个呗?” “我问护士站顺来了便检材料,现在用一下?” 沈星远抬眼,看到试剂盒上连条码都没贴,他的师姐师兄们逗他开心的方式还挺特别。 “那个……”沈星远清清嗓,“你们少说两句,耳朵疼,我想静静。” “他说想静静,必须满足他。” “咱们就给他找静静。小师弟,你是要男的静静,还是女的静静?” 在沈星远彻底爆发前,刘小房把这些人轰了出去。 沈星远深呼吸,把他莫名的不安压下去。 花白短发的刘教授笑眯眯地问:“下周日,不知道你能不能短暂地出个院。你想参加林叶和吴可为的婚礼吗?” “二师姐和大师哥要结婚?”在沈星远的印象里,这两个人青梅竹马,一同从医,谈了近二十年,却说好了只恋爱不结婚。 “因为你出了这种事,两个人都感觉要把握住当下。” 沈星远答应刘小房:“我跟您坐一桌。” 第二天又到周末,严啸早早地出现。 “你不是没有假了?” “我是休正常的双休日,怎么能算假?”严啸想了想,嘲笑道,“对你们业务繁忙人手不足的心外来说,可能确实算假哦。” 过去的沈星远有被嘲讽到,现在他只想说:“我暂时回不了心外。” “怎么不算其中一员?医院给你特批了三个月的假,你就专心复健先把身体养好。” 沈星远听说又有三个月假,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知道了,谢谢。” “这才对嘛,开心一点,你的福气在后头。”严啸说完,从巨大的登山背包里狗狗祟祟地拿出一个大塑料袋。 油炸后芳香烃的味道瞬间充斥整间病房。 “为了庆祝你醒来一周,今天我不吃蔬菜。”严啸感慨而喜悦地说,“今天我吃麦当劳。” “天天炸鸡顿顿汉堡。”沈星远淡淡道,“那我只能祝你通畅了。” “我和老余都借你吉言哈。” 严啸吃完了两个汉堡两盒鸡块,洗个手回来,给沈星远念婚宴邀请名单。 沈星远问:“你读这个干什么?” “怕你无聊,给你听听我动听的嗓音,很奇怪吗。” 沈星远实话实说:“那我选择听兔子星球小百科。” 他说的是过去他总和顾总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的电视节目,专门讲如何饲养宠物兔,如何让爱宠更开心。 很显然严啸不知道那是什么:“哎不逗你了。康复科主任怕你躺了太久脑子不好使,让我过来多给你开发开发智力。” 沈星远:“……替我谢谢她。” 那一个个名字大同小异,有很多都是还在医学院时的老师同学和熟人,沈星远听着听着,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严啸用标准播音腔很有感情地朗读,翻到下一页:“商芸、顾承辉……” 入睡边缘的沈星远突然惊醒。 “谁?” 第12章 婚宴 沈星远:“你刚才说话了?” 严啸:“当然了,我名单才念到三分之一,渴死我了。” 他喝了口水,又拿起旁边的杯子,给沈星远也喂了一口。 沈星远觉得,有一种渴,叫你的朋友觉得你渴。 “蕤秋生物顾总?” “对啊。”严啸翻了翻后面两页纸,“几家生物和医药公司的老总都被邀请了,咱们吴师兄自从从医院出去开了丝凡之后,人脉广了十几二十倍。” 沈星远讶然:“丝凡和蕤秋也有合作?” “要不怎么说你除了做手术什么也不关心?蕤秋是丝凡今年最大的乙方,光其中一款免疫抑制剂就卖了这个数。” 严啸比划了一下手指,提到顾承辉的时候,全身汗毛倒竖,“那个顾总才二十出头,明明是乙方,光气场就能压吴可为一头,真是虎父无犬子。” 沈星远想问问那个虎父是谁,但他实在太困,没听两句就睡着了。 骆步欢的语气十分难以置信:“那家宠物诊所真的倒闭了?就咱这随手一见义勇为?” 顾承辉唇角微微一扬:“千真万确。” 而且张楠被抓后,为了减刑,把自己手下一个小弟摸到宁城之星偷黄金首饰、毒死别人的狗的事情也交代了出来。 小区业主之前人人自危,嫌疑人落网后,他们组织起来搞了个派对,给猫猫狗狗相亲交友。 骆步欢问顾承辉:“你不带你家兔子去吗?” “我问了,只有猫狗,没有兔子。”顾承辉苦恼的是另一件事,“它最近都不怎么理我,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没带它深入敌营,它生气了。” 骆步欢摇头:“小兔子又不懂这个,会不会病了,去检查下?” 顾承辉正有此意,又带雪球到摩卡医院做了检查。 终于,凌朗抗议:“你别浪费钱,雪球它真的非常!非常!健康!” “那它为什么不理我,也不跟我亲亲?” “首先,排除掉它应激和发、情。其次,宠物行为改变,一般都是饲主自身的原因。你是不是带了什么不该带的气味回家,在外面偷偷摸别的兔子了?” 顾承辉无端被质疑,立即否定:“没有的事。” “猫狗呢?鹦鹉?荷兰猪?守宫?” 凌朗就差把蛇和鳄鱼搬出来了,顾承辉一一排除:“除了上你这里,我没接触其他动物。” 凌朗发出了灵魂提问:“你身上是不是沾了你对象的味道了?那个备注三颗爱心的冯家全?” 顾承辉挑眉:“你也看到了他的爱心?” 凌朗奚落道:“可不是吗,又是置顶,又是骚粉色爱心,不经意看到就记住了,秀啊,不要怀疑单身狗的愤怒。” “那是我顶头上司,孙子都上幼儿园了。”顾承辉闷笑一声,“他老婆给他弄的昵称,本来就有爱心。置顶是因为老冯这人性子急,不秒回会生气,我跟着他孙子一起喊他爷爷,才能哄好他。” “你们霸总圈玩得可真花,我要是叫罗建军一声爷爷,他会让我少活十年。”凌朗觉得信息量爆炸,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你真的没接触谁?那炮友呢?” 顾承辉露出招牌假笑:“凌医生,我觉得你挺适合做我的第一任男友兼炮友。” 凌朗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36d:“我是直男!但是如果是顾总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顾承辉低笑两声,表情狡黠:“考虑什么?” 凌朗发现自己被耍了:“你还我变弯一秒的感情!” 顾承辉移开视线,望向怀里的兔子:“真的要找,也是像我们球球一样温柔贴心高颜值的。” 第14章 凌朗:“……你直接跟它恋爱吧!” 一周后,沈星远出席师姐师兄的婚礼。 林叶和吴可为的婚礼现场布置了红白主题的元素。 白色象征医学,而红色象征血液,就连饮料也是红如血浆的番茄汁,全是夫妻二人和婚礼布置师商量着弄的。 在场有两桌是双方父母及长辈亲戚,对这样的安排也没有说什么。 反倒是沈星远如坐针毡。 他感觉自己不是参加婚礼,而是进了吸血鬼的巢穴。 最令人不适的是顾承辉那桌。吴可为什么人都请,任子傲竟然也在。 严啸临时被叫回去做手术,刘小房也去省里参加小儿心外联合手术主题峰会。 沈星远在这桌熟悉的只有他平时一起做手术的同事郑广、实习医生任浮雨,还有一个刘念念。 刘念念是第一医院特设中医堂的医生,在另一幢楼,沈星远平时基本上没有接触。 她是个气质温柔内敛的女性,比起很多精明能干的中医大夫,多了几分莫名的神秘感。 刘念念看到沈星远,目光里流露出惊愕,但很快收敛了表情,和沈星远礼貌地打招呼,直到大菜上来,才把黑色口罩摘下,慢条斯理地用餐。 郑广常年和沈星远互为主刀和第一助手,技术水平也十分出众,这会儿却把一双巧手用在了剥龙虾壳上。拿出份子钱后他一点也没客气,打算全都吃回来。 沈星远刚苏醒不久,除了林叶给他们这桌特地加的养胃粥外,吃不了太多,支起下巴暗暗观察别人吃东西。 自从变成兔子和顾总一起进餐,他发现看别人用餐也很有意思。顾承辉吃饭优雅且香,让人很有食欲。 再看看这位郑副主任…… 沈星远蹙紧了眉头。 郑广就差把龙虾壳也一起吃了。 “沈老师,你有哪里不舒服吗?”任浮雨关切地问,“吴哥和林姐说,你不舒服就提前走,千万不要硬撑。” “我没事。”沈星远看着任浮雨鼓起的腮帮子笑了笑。 跟过冬囤粮的仓鼠似的。 “钟副院长让我和你交代一下你回岗之后的事。” 任浮雨说着,收到一条短信,眉间隐隐有郁色。 “沈老师,我失陪一下,马上就来。”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任浮雨还没回来。 沈星远往顾承辉那桌看去,任子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但他的东西还在。 沈星远掏出手机。 他的手机在歹徒行凶的时候摔了,偶尔会充不上电,现在又自动关了机。 沈星远推了推郑广的肩膀,低声问:“你给小任打个电话?” 郑广嘴里塞着龙虾尾,含糊地说:“别操心了,八成是得了痔疮,这么大个人又不会掉厕所里淹死。” 刘念念问:“需要我的手机吗?” “不用,谢谢,我去看看。” 沈星远摇着轮椅,婉拒了侍者的关照,来到卫生间门口。 一阵明显的衣服声后,他听到什么东西被扔到水里,像是他们平时打卡吃饭用的胸牌。 任浮雨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你给我把卡捡出来!” 随后是任子傲的声音:“自己捞去,这不是你的专长吗?” …… 沈星远随机拉住一名路过的幸运路人。 顾承辉刚和工厂打电话沟通完免疫抑制剂的订单。 通完电话,他折返回去,顺便看看视频里球球围着胡萝卜玩具疯狂跳兔子舞的画面。 小东西最近学会了这个可爱蠢萌的技能,顾承辉录下来,迫不及待地分享给了亲朋好友。 并不是他的错觉,雪球的眼里逐渐没有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想玩就玩,想睡就睡,如同一只从大草原来的野生兔子。 但欣慰的是,它还是最喜欢顾承辉为它打造的那套城堡,还有城堡底下用于休息的小垫子。 球球不看他,他只好多看球球了。 顾承辉走路玩手机,猝不及防地被人拉住,吓了一跳:“?” 他看到的是才苏醒没多久的沈医生。 从前在吴可为口中听说好几回,夸他的师弟手术如何高明,那双握手术刀的手生得有多完美,顾承辉心里也没有太多概念,只觉得是个很厉害的外科大夫。 眼下对方大病初愈,身体消瘦,坐在轮椅上,后背挺得很直,双眼冷淡又有神,让人看过一眼就忘不掉。 顾承辉垂下眼帘,掩饰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沈星远本来想借顾承辉的手机把郑广叫过来帮忙。 话到嘴边变成了:“顾总,我带的实习医生在里面遇到点麻烦,你能不能推我进去看看?” 顾承辉微微一笑:“沈医生,你认识我?” 沈星远愣了愣,说:“你不是也认识我么。” 顾承辉没接受也没拒绝,绕着沈星远的轮椅转了两圈。 沈星远头脑冷静下来,觉得才第一次见面,他的行为有些唐突:“没关系,我自己进去。” 顾承辉心里想着这轮椅很一般,嘴角勾起一丝笑。 “我是想说,统一采购的轮椅太宽,过不去卫生间的门。” 沈星远心口发闷。 他曾经觉得,能看到顾总开心的笑容,他也能受到治愈,但现在顾承辉的这副招牌商业假笑用在了他面前。 耳畔传来嗡嗡声,沈星远疑心是自己身体状况还太差,才会耳鸣。 顾承辉问:“听吴总说,沈医生你昏睡了半年。身体怎么样,能不能经受得住被人搬动?” 沈星远不甘被压了下风,抬眼平静地回答:“在医院里就被护工搬来搬去,又不是玻璃做的,怎么经不住。” “那得罪了。”顾总后退小半步,在沈星远费解的目光下,微微弯下劲瘦的腰,一把把人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还是好闻的味道,让沈星远确信,无论他是兔子还是人,顾承辉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过。 沈星远下意识扶住顾承辉的肩膀,脸也往人胸上贴好,动作十分娴熟。 顾总胸前微热,诧异地挑眉:“沈大夫,你好像很习惯被人这么抱。医院指派的护工都这么照顾你的吗?” 沈星远:“……” 并没有! 这件事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 “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顾总忍了一小会儿,不愿再忍。 他抿起嘴唇笑,毫不掩饰语气中的炫耀。 “脸颊蹭胸口的动作也和雪球一样。沈医生你一定不知道吧,我家兔子超可爱的!” 沈星远:冷漠.jpg 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 第13章 键帽 顾总是个铁社牛,对着第一次认识的人夸起了自家毛孩子。 解释不了用脸蹭对方这件事,沈星远干脆保持沉默,哪怕顾总误会他平时会在别人怀里这么撒娇。 顾承辉对着他假笑,他不太舒服。但是被顾总用平和的口吻叫“沈大夫”,这点莫名的难过又马上烟消云散了。 沈星远愿称之为植物人苏醒后情绪紊乱综合症。 顾承辉的手机叮咚作响,一响响个不停。 “有人点赞。”顾承辉抱着沈星远,轻松地操作手机,设置静音后解释说,“我家兔子的小视频。” 沈星远张嘴吃顾总安利,给面子地看了两秒那些点赞小几百的视频。 里面的动作明显不是沈星远做的,而是雪球自己无师自通。兔子追着胡萝卜跑,弹幕里都在夸可爱。 顾承辉还有他的雪球。太好了,他什么也没有失去。 在别人怀里看手机多少有些不合时宜,沈星远默默地松开搂着顾承辉肩膀的手,说:“麻烦顾总放我下来,手机借我一下,我喊同事过来帮忙。” 不知道郑广吃完了没有,看样子能吃一个世纪。 顾承辉应了声“好”,刚把人塞回轮椅,厕所里传来了响亮的巴掌声。 “任浮雨你可以啊,还追着我学医,真够变态的。” “任子傲你,你总是这样!自作多情!” 任浮雨最后一句话带了气急了的哭腔,随后沉重地喘着气。 怕场面升级成互殴,沈星远叹了口气,摇着轮椅向前。 顾承辉拦住他:“当心别卡住了,轮椅有惯性,你会变成超人飞出去。” 沈星远疑心顾承辉还有没说完的半句,“然后狠狠地摔在公厕的地砖上”。 “……我不会的。” 顾承辉手掌按在沈星远肩头,掌心的热度让沈星远肩膀一紧,肌肉又松弛下来。 顾承辉说:“还是我去。” 顾承辉冲进去,三两句温和沉稳的劝说下,不多时就把任浮雨带出来。 任子傲也冲了出来:“你和任浮雨什么关系?我们两兄弟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沈星远的轮椅挡在任浮雨身旁,他护住任浮雨,冷冷对任子傲说:“别人结婚,你非这么扫兴不可?” 第15章 任子傲轻蔑地看了一眼轮椅,没把沈星远放在眼里:“哪来的残废?” 任浮雨让他这句话彻底点炸了,怒吼着冲上去:“沈老师你别拦我,我现在就打死这个神经病!” 顾承辉拦在中间,坚定地对任浮雨摇了摇头。 沈星远低声劝说:“今天这么多人,别意气用事,以后有机会和他周旋。” 任浮雨胸膛起伏着,咬牙骂道:“人渣!” 任子傲冷笑:“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只是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要死要活的人是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太脆弱,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沈星远叹气:“烂透了,没救了。” 顾承辉觉得沈星远的叹息声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顾承辉压下心头的疑问,对任子傲说:“老同学,既然你这么分得清谁做的事谁担当,那麻烦你赶紧去捞一下小任医生的饭卡?” 任子傲:“……” 婚宴结束时,几人分别,沈星远对顾承辉道谢:“谢谢你拦住浮雨。” “我这个老同学算盘打得响。”顾承辉弯起嘴唇,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他就是吃准了小任医生会气到打他,然后有理由搞掉他的工作。” 任浮雨反复擦拭着饭卡,闻言脊背发凉:“我以后不会再冲动了!哪怕他骂我不举,我都啊对对对!” 沈星远拍拍他的手背:“和这种人犯不着。” 顾承辉看着沈星远的动作,眼色微微一暗。 隔天,任浮雨提议要给顾总买点礼物,感谢他昨天晚上的帮助。 沈星远也正有此意。他变回人要比预想中快很多,想过要赔偿顾承辉那个键盘,这次正好有了理由,而且他变成兔子时受关照颇多,还有其他要感谢的对象。 二人一拍即合,要去商场转转。 “你今天还有三组复健没做!商场人那么多,挤坏了算谁的?”严啸拦着沈星远,不让他从医院离开。 任浮雨拍拍胸膛:“我怎么把人带出去,就怎么带回来,保证沈老师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你放心吧。” 严啸仍不放心地说:“早去早回,可别吃偷吃你不能吃的东西。” 沈星远斜睨他一眼:“不要以己度人。” 沈星远出行不便,任浮雨开车来接他,把笨重的轮椅折起来放后备箱里,差点在门上砸一个坑。 任浮雨心疼地给爱车吹吹:“我的脆皮小宝贝。” 沈星远想,早晚要把这轮椅换掉。 小电车灵活地在街上穿行,开过商业街前面的一条街,任浮雨惊愕地说:“我记得这里原来是家宠物店,天天上下班路过,怎么改成文具店了?” 沈星远笑了一声:“黑心宠物诊所,不久前被那位顾总举报打掉了。” 虽然没亲眼看到顾承辉怎么做,但想也能想到。 顾承辉成熟稳重的外表下,藏着颗热情滚烫的心脏。 任浮雨吃惊:“沈老师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一直昏睡着吗?” 沈星远喉咙一梗,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任浮雨又接着问:“莫非植物人也能听广播新闻?会有不少昏睡时的记忆?” 沈星远语塞:“就当是吧。别叫我沈老师了,显得和钟副院长是一辈人。” “那就叫哥!” “叫哥会不会想到你那个令人反胃的堂哥?” “也是哦。”任浮雨挠挠头,“那我和严医生一起叫你远远哥好啦。” “去掉一个远,谢谢你。” 赶到商业街后,任浮雨推着沈星远,在沈星远的指挥下,进入商场一楼,来到teemstudio门店。 任浮雨买了个三百出头的电竞鼠标,美美刷了卡,花掉了自己本月最后一笔用于点外卖的活期资金。 沈星远没找到被他泼水的机械键盘。但有一款新出的键盘,颜色相近,摸起来更有质感,就是贵了点。 “这款是阳极工艺的,丝滑无比,比喷涂和电泳更上档次,还深度防水,自己用或者送给对象很不错哦。” 店员卖力介绍,沈星远对着样机敲了几下,觉得手感不错,声音也很清脆。 他问店员:“进水保修几年?” “出问题一年内免费换新,不分责任方。” 沈星远满意地点头说:“包起来。” 店员尽心尽责地推销道:“还有配套的键帽,国内小众设计师手绘,兔年限定款,全国100套,分到我们门店,只剩最后一套,您要看看吗?” “设计师是?” “签了保密协议,我们无权告知。” 沈星远看了一眼键帽,觉得不错,大键上画着的那些兔子也是白色长毛垂耳兔,和雪球长得一模一样,顾总应该会喜欢。 他拿出手机结账:“一起包起来。” 沈星远买完礼物,任浮雨说:“牛啊,看不出来,我远哥也是数码发烧友!那给顾总的礼物买哪个?” 沈星远目光瞥向膝头的深黑色包装盒,眼神示意。 任浮雨斗胆猜测:“二百块的键帽?” “加上键盘。” “这可是六千……”任浮雨张大了嘴,“原来给老总送礼要送这么贵的,我要不要再重新挑?” “不用。”沈星远勾起唇角,笑容十分温柔,“这是我的私心。” 任浮雨灵光一闪:顾总难道是我未来的嫂子……啊不对,哥夫?反正就那个意思! 任浮雨推着轮椅,深感自己实在是聪明。 等他推着沈星远去其他门店,陪同沈星远订了蛋糕和花束,甚至还有锦旗,任浮雨都默认这是送给顾总的爱心礼物。 到了二人约顾承辉出来吃饭的这天,沈星远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 刘小房给他联系厂商,订购的电动轮椅也到了。 沈星远试了一下,觉得比医院轮椅轻巧,电动的也方便很多,有防急停急刹功能。 这回顾总一定不会说什么“变成超人飞出去”。 任浮雨在电话那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远哥,你一定,一定要转达到我的歉意。吃了两包蒙脱石散还没好,去不了了。” “好。”沈星远关照地说,“多喝水,感觉不对就找严啸给你看看。” “他不是治脖子的吗?” “他男朋友余铎是肛肠外科的,如果你要指检或者找前列腺,也可以挂他的号。” “远哥你别开我玩笑了,你不知道边拉肚子边笑多痛苦!” “不逗你了,好好拉,早日康复。” “也祝我们远哥约会顺利!正好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沈星远心想,电灯泡算是什么说法,年轻人的流行吗? 沈星远一路上畅通无阻,也没遇到要人帮忙抬轮椅的问题。 请吃饭是他和任浮雨提的,地点却是顾承辉订的。小西餐厅“us”,在宁院的住院部向西二百米,沈星远从住院部出去,连乘公交都省了。 他提前半小时到达店里,才等两分钟,顾承辉也进来了,微笑着打招呼:“沈大夫。” 顾承辉做足了朋友的姿态,沈星远让他平平常常叫了一声,像在深秋里泡了一个热水澡,舒服到毛孔都要张开。 “给你带了礼物。”沈星远指了指二人之间的空座位,上面是黑色手提袋,顶端还打了个镭射黑蝴蝶结。 顾承辉从容地收下,客套地说:“上次是我该做的,不必这么客气。” 两个人主要也不为吃饭,简单吃了点东西之后,顾承辉询问起沈星远最近的身体状况。三两句后,他看向那个手提袋,跃跃欲试地问:“我现在可以拆开看看吗?” 沈星远点点头:“请便。” 顾承辉把礼物拆开,先看到新款的机械键盘,惊讶地说:“让你破费了。” “不会。” 顾承辉爱不释手地摸摸,怕磕碰到外壳,小心翼翼地把键盘放了回去。 他抬头说:“我很喜欢,谢谢你的心意,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 听到顾承辉喜欢,沈星远松了口气,提醒:“还有一套别的。” “还有?” 顾承辉伸手往袋子底下探去,把键帽盒子拿出来。 顾承辉打开盒子,看到熟悉的配色和图案,双手捧着键帽发愣。 沈星远第一次见顾承辉这副丢了魂的模样,微微往前倾身。 “是有哪里不对吗?” 顾承辉放下键帽,笑得眼睛弯起来。 “沈医生,你和球球超有缘!” 第14章 出院 沈星远听顾承辉提到雪球,摇了一把轮椅,凑过去看键帽上的图案。 顾承辉反应过来,连忙说:“我拿过来给你看,你别弯腰,当心从轮椅上掉下来。” 沈星远坐直身体,解释道:“有防掉防撞功能,根据身高体型定制,轻易掉不下来,放心。” 沈星远介绍完刘小房替他定制的轮椅,不出意外听到顾承辉说:“这么好的设计,也给我们球球来一个。” 第16章 沈星远失笑:“雪球自己会跑,不用轮椅。” 顾承辉点头,又去看沈星远买的那副键帽,片刻后手背挡住眼睛闷笑,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沈星远等他笑够了,重新问了一遍:“顾总,解释一下?” “这上面画的是雪球。”顾承辉收敛起笑容,眼里还带着星星点点的闪烁,“这套稿子和版权是我卖给ts的。” 沈星远恍然大悟:“你是设计师?” “我是。”顾承辉摸摸6.25u尺寸空格键上那排长长的兔子城堡隧道,“画的就是球球和它的生活日常,家里原本还有一套工作室的打样,键帽高度不一样。” 不光是城堡,沈星远仔细看上面的兔子头,和水碗上的绘画、兔毛毡的外形,可以说是同一个人的风格。 送别人的礼物是对方自己设计的,沈星远轻轻蹙眉,他家饲主怎么什么都会? 不对,不是饲主,是顾总。 投其所好结果投到了对方的业务范围,这可算是翻大车,太尴尬了。 顾承辉把键帽放好,认真说:“那套打样是原厂高度,太扁了我用不惯,只能挂二手市场卖掉。这套是fa高度,非常高,我个人最喜欢的高度,只是一直没能买到,谢谢你。” “你是说真的?” “小沈大夫,你可能不清楚,设计师卖掉稿子版权以后,禁止私印,得自己买成品。” 沈星远淡然一笑,对于顾承辉的安慰,他却没办法走心,心说自己送礼的功课做得还不够到位。 顾承辉似乎感受到沈星远的郁闷,侧过头问:“其实我这人挺贪心的,还想再要两个礼物,可以吗?” 沈星远强打起精神说:“顾总要什么,我尽力而为。” 顾承辉伸出修长的食指:“不难。我要的第一个礼物,是用朋友的方式叫我。” “不叫顾总吗?” “嗯。”顾承辉弯了弯眼角,“我听小任医生叫你远远哥,我也能这么叫你吗?” 沈星远叹了口气。 不怕成功人士年纪比他小好几岁,就怕对方无形中撩到别人。 他是很喜欢听帅哥叫自己哥哥,特别是霸总喊哥,最为致命,这辈子第一次听。 但他能听出来,顾总是在用迂回打趣的方式给他一个送错礼物的台阶下。 “你要是非这么叫,我只好叫你承承了。”沈星远微微眯起眼,“或者,小朋友。” 然后他看到顾承辉面颊有点发红,眼尾也泛起一抹红痕。 虽然很快就消下去了,沈星远还是想说,你一个有男朋友的0,脸红什么? 最后顾承辉算是应下了叫法,又说:“第二个礼物,除了手机号码外,我还想加你的私人微信。” 沈星远愣了愣:“之前在饭店不是加了吗?” “想加另一个。” “我只有一个账号,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承辉错愕:“那天看你列表里只有几十个人,白大褂头像,昵称是名字缩写,上一条朋友圈还是三年前发的路边的狗尾巴草,我以为只是你其中一个工作号。” “抱歉啊。”沈星远不走心地勾了勾唇角,“严啸他们都说我在线上很无聊,我基本不分享什么生活,也没东西可以分享,要是分享血淋淋的手术案例,我怕被人举报。” “那沈大夫要不要加我的小号?”顾承辉打开二维码,把手机递了过来,沈星远就有了他两个号。 沈星远的号叫shxy,顾承辉的工作账号也用了拼音,加上0601,沈星远猜想,这是顾总的生日。 顾承辉的小号叫“有兔子了不想和没兔子的人说话”,好友人数虽然没破千但也有八百。 两个账号的简介都是“兔爸爸”。 沈星远忍不住吐槽:“小朋友画风的小号。” 顾承辉回答:“我这叫和球球一起成长,主打一个陪伴。” 顾承辉也看了沈星远的账号,是一句拉丁文格言。 顾承辉念了出来:“perasperaadastra.” 他的外语和沈星远预想中一样标准流利,甚至还带了纯正的小舌音。 沈星远不由得问:“学过?” 顾承辉回答:“没有。” “那为什么能读对?” “学过其他几门相近的,现猜的发音规则。” 沈星远:“……”这也能猜得标标准准,你赢了。 顾承辉问:“这句话什么意思?” 沈星远轻点屏幕:“你不是很能猜吗,现猜一个我看看。不许借助翻译软件啊。” 面对沈医生的考验,顾总微微一笑:“那就献丑了。” 紧接着,沈星远就听到顾承辉开始从各个语系中列举拼写相似的名词和介词,猜出两个名词是“挫折”和“星星”之后,语感极佳地补全剩下的意思。 顾承辉说:“穿越逆境,抵达繁星。是这个意思吗?” “循此苦旅,以达天际。昨晚刚换的,为了督促自己好好复健。”沈星远发出悠长的叹息声,“顾总以前学的什么专业?语言学?翻译?” “本硕法医学和药学,目前mba在读。”顾承辉微微笑了一下,“只能做做ceo,见笑了。” “你……”沈星远语气复杂地问,“多少岁?” “21。” 沈星远:? 严啸口中的二十出头还真的是二十出头。 一个足足小他十岁的人,不是小朋友是什么! 没想到和顾总吃饭能受到降维打击,沈星远回去之后拍拍任浮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工作,早日飞升,没事别和成功人士一起吃饭。” 任浮雨满头雾水地点头,抽了时间把自己买的鼠标邮寄给了顾总,得到了顾承辉的精美摆拍返图。 沈星远苏醒后,很多人来看他,包括领导同事和以前治疗的患者。 眼看果篮和锦旗越堆越多,沈星远对严啸说:“打个商量,我想出院。” “多住几个月医院不好吗?有人照顾,有人铺床,每天都能抽血,多好。”严啸慢悠悠削着苹果,削完插上两根牙签,和沈星远一人一半,“你又要找房子,搬家,还得来回跑做康复训练,麻烦。” “再住下去我要破产了。”沈星远打开小程序给严啸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医保账户余额,“我恢复得不错,这个院不是非住不可,占着床位还不如给需要的病人。” “可我听说,你送了别人小一万的礼物,你那是送礼物送破产的。”严啸凑近,神秘兮兮地问,“我们沈副主任心有所属了?” “和你说正事,别跑题。” 严啸收好牙签,把苹果碗扔进卫生间的洗脸池,折返回来:“我倒是想收留你,可就我这天天过来陪护,余铎已经吃醋吃到爆炸了,昨晚给我做了好几回指检。” “???”沈星远听不下去了,“难道不是你故意拿我气他?” “你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严啸显然过了一个非常滋润的夜晚,好脾气地说,“你住郑广家吧。别看他抠门的样子,私下问我好几回了,问你需不需要帮助,他说他的一助非你莫属,其他人站他对面会和他吵起来。” 沈星远考虑之下,搬去了郑广家里。 他只待了三天。 距离产生美,他和合作默契的同事缩短距离,美彻底消失。 郑广把穿了三天的袜子堆在给沈星远用的洗脸池里。 沈星远一早起来就被熏了个睡意全无。 他戴上医用橡胶手套,把袜子洗完拧干,又捏着它,开着电动轮椅冲进郑广的卧室,无声地坐在郑广床头,把郑广从酣甜劲爆的睡梦中活活吓醒。 郑广吓得不轻,接过湿哒哒的袜子,搞明白沈星远生气的原因,眉头能夹死苍蝇。 “大家都是男人,邋遢一点怎么了!” “怪不得你单身到四十。” “谁40了,我37!好心收留你,你怎么能嫌弃我?” “我要是你的手术患者,就把心挖出来还给你。” “我术前消毒到位,你这是心理洁癖!” 沈星远打开电动轮椅开关,咻地夺门而逃。 郑广在后面大喊:“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啊!” 沈星远头也不回,逃得飞快。 郑广:“……” 第15章 奶茶 轮椅慢慢地向前开着,沈星远沿着林荫道眺望远方。 变成兔子时还是八月,现在已经到了深冬,再过些日子,就要过年。 以往严啸和他对象年年邀请一起过节,沈星远年年拒绝。 大概是复健太折磨人,今年沈星远不想一个人过,但让他主动去加入别人,他说不出口。 他往手心喝了一口热气,搓着冻僵的双手,不知道现在能去哪里。 轮椅开过两条街,滑动得越来越慢,最后发出嘀嘀警报声,不多时停在热闹的街头,彻底没电了。 沈星远不得不向身旁扮奶茶店吉祥物的工作人员求助,付费给轮椅充电。 第17章 五分钟后,他坐在店里,看来来往往的人群,手里还多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奶茶纸杯。 他打开手机,发现屏幕上有好几条消息。 出来得仓促,忘记取消静音。 郑广的语音条正在持续输出。 “我那是阿姨请假回家,没人给我搞卫生了!你说我出来工作赚钱,花钱雇人解放双手有错吗?大不了我改!不就是每天换袜子吗,我买七双,天天扔洗衣机里,你要是接受不了,我就穿完扔垃圾桶,或者给你单独买个洗衣机,这总行了吧!” “老沈你听到没啊,你给我个台阶下,不然严啸那破喉咙非骂死我不可,你不来了也和他说一声,不是我赶你出来的。” “你回来吧,还做我的搭档,你不知道老胡在手术的时候踩我脚,就因为我说了一句他这个一助水平烂到家了,当得真轻松,再被踩下去,我的脚非成鸭蹼不可。” “你回我点什么吧?别生气,生气不利于你伤疤愈合,别到时候还得花钱做修复手术。” 沈星远看到郑广发来的“鸭蹼”照片,笑了一声,按照要求回了两个字:“什么。” 他抬起手摸了一下喉咙,增生的疤痕像条狰狞蜈蚣,贯穿了脖颈,硌得他指腹微痛。 虽然自从他苏醒后,没人和他提起过他的伤疤,但这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相反,有些令人恐惧的经历,一辈子也不会忘。 正要回复郑广下一句,沈星远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像清泉流淌过伤口,指尖的疼痛也不觉消弭。 “一杯全糖招牌珍珠奶茶,多加红豆,不放珍珠。” 店员:今天的奇葩怎么特别多? 沈星远抬起眼,和正在点单的顾承辉四目相对。 “沈大夫也来喝奶茶?” 顾承辉穿着一身银灰色休闲西装,围着一条雪白的仿狐狸尾巴围脖,整个人毛茸茸的,看起来很有年轻人的朝气。 “没电了,借个地方充电。”沈星远点点店门口充电的轮椅。 “在这里喝,不用打包。”顾承辉对店员说,拿完奶茶进了店门,坐在沈星远身旁,“医生说能喝奶茶吗?” 沈星远看到顾承辉格外年轻的打扮,想逗逗他:“我就是医生,我说了算。” 顾承辉微蹙起眉,不置可否。 沈星远打开杯盖:“你看。” “什么也没有?” “白开水不要钱,杯子一块。”沈星远微微一笑,“我是医生,自然也关心自己的身体。倒是顾总,少喝点,不健康。” 顾承辉挑眉:“顾总?” 沈星远改口:“小朋友。” 顾承辉想笑,让一口珍珠噎住了。 “你能不能行?”沈星远给他拍后背,差点用上海姆立克急救法,“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奶茶也会呛到?” “我食道窄,大颗的药掰两半吃都卡过很多次。”顾承辉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把珍珠咽下去。 他眼角泛红,小心翼翼地对剩下的珍珠细嚼慢咽:“这家奶茶很好喝,但没有不加珍珠的,珍珠是手工打的,特别大,我每次都备注别放。” “那怎么还放?” 顾承辉按住沈星远招呼奶茶店员的手:“这个点人太多,可能忙忘了。” 沈星远见顾承辉嚼得很慢很慢,怕他再噎住,等顾承辉吃完一颗,说:“别吃了。” “不能浪费。”顾承辉又吸了一口,开始嚼下一颗。 沈星远看他吃得战战兢兢,都想帮他吃,但顾承辉不让。 过了会儿店员过来道歉,端过来一杯新做的奶茶,说以后向店长申请,把不加珍珠的奶茶列进清单里。 顾承辉把奶茶捧在手里,垂着眼观察沈星远的手指。 “沈大夫,你手上长了颗冻疮。” 沈星远一看,还真是,中指指节肿起一片,一看就是刚才长的。他低低地骂了一声“又要影响做手术”,骂完泄气地捂住脸。 做什么手术,他的手现在抖得连缝合练习都做不了。 他糟心了一小会儿,看顾承辉那杯奶茶已经没在冒热气。 “你怎么不喝第二杯?” “这杯带回去热热给晋叔。”顾承辉给沈星远看手机上的轻食app,“我每周有限额,周末奖励自己一杯,再喝怕胖。” 沈星远看着顾承辉无可挑剔的脸和身材线条,失笑说:“已经很完美了,不需要怕胖。” 顾承辉睫毛弯弯地笑,唇角有颗很小的梨涡,像个暗礁,要离得很近才能发现。 沈星远还是雪球的时候,从来没注意到这个地方。 他凑近过去看,片刻后疑惑道:“你脸红什么?” 顾承辉把围脖拉了下来,露出比围脖更白的颈部皮肤:“店里太热。” 店员收到意见后表示:“这位客人,我们今天空调坏了,怎么会热?” 沈星远的轮椅充满电后,顾承辉推着他一路走。 离开商业街,天色渐暗,沈星远想起还没回郑广消息,而且手机多了两个严啸和他对象的未接来电。 沈星远先给郑广发了个ok的表情包。 郑广的语音通话迅速地打过来,沈星远不得不接了。 郑广鬼哭狼嚎:“怎么那么晚才回我啊,我都以为你又遇到了那个凶手,要去严啸面前剖腹了!” “他又不是妇产科医生。”沈星远说了个极冷的笑话,“我轮椅没电了,在充电。” “那又不是手机没电!” “遇到熟人,忘回你了,抱歉。” “没事就好,袜子我已经扔了,水池也刷干净了,我也让严啸教育过了,自己的贴身衣物自己洗,就想问问,你还住我家里吗?” 沈星远犹豫片刻。说实话郑广是个粗糙的直男,性格不错,家里也挺大,住个人绰绰有余,而且郑广完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住起来也安心。 就是早上那双臭袜子给他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了,郑广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愿再信。 郑广催促:“严啸和余铎都在我旁边,我在吃鸿门宴,是死是活就你一句话!” “我……” 顾承辉感受到沈星远的犹豫,凑近沈星远的手机说:“他住我家,我家肯定更大。” “啊?”郑广傻了眼,“是谁在和我抢人?沈副主任你还认识别的男人?” 沈星远乐了:“老郑你是我男人吗说这种话?” “去去去,早说你有能去的地方,我还贴你的冷、屁、股干嘛!”郑广啪地挂了电话。 沈星远看着顾承辉,有些无奈:“你堵了我的退路,我只能回去住医院了。” 顾承辉摇摇头:“可以住我家的,正好我最近休假,只有基础工资,手头有点紧,房租算你便宜点,这样可以吗小沈大夫?” 沈星远知道顾承辉又在给他找台阶下。 “你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就我一个人住。”顾承辉想了想,“还有雪球,你对兔毛不过敏吧?” 沈星远摇头:“不会。” 不光不过敏,他还天天舔呢。 沈星远跟顾承辉回了家,装作第一次过来的样子,赞美了顾总家里的地砖和那个价格不菲的水母群吊灯。 结果顾承辉说吊灯也是他设计的。 “不做个职业设计师太可惜,为什么学医?” 顾承辉笑道:“迫于生活压力。” 沈星远不是很懂他们有钱人的压力。 二人在兔子城堡里见到了小雪球。 顾承辉走过去撸了两把兔头,惆怅地说:“球球最近不但不认我,连楼梯也不会爬了,我外出的时候只能把它关在这间养。” “这里够宽敞了,你不用担心它放不了风。”沈星远看着正在跳兔子舞的雪球说,“没人打扰它玩,它发自内心的开心。” “……它不爱我了,它长大了,可能只会爱别的兔子吧,也许当家长都是这样。”顾承辉让他说的更惆怅了。 沈星远安慰道:“不用想得太复杂,它很爱你,只是表达方式不一样。” 既然雪球还活着,那么它也是有灵魂的。万物皆有灵,顾承辉尽心尽责,它绝对能感受到。 晚些时候,二人洗漱完,沈星远在顾承辉给他准备的客房睡下。 这里家具齐全,网速顺畅,两米大床换上了刚烘过的新四件套,香喷喷的很好闻,顾总亲手铺上。 “晚安,沈医生,做个好梦。”顾承辉走到房门前,喊智能设备,把灯光调到最暗。 沈星远的头陷进枕头,拉起被子,盖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只眼睛,和顾承辉说:“晚安。” 虽然还不能行走,膝盖以下仍没有恢复应有的功能,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他已经告别了护工的搀扶,能够自己从轮椅挪到其他地方。 旧手机不知怎么锁不了屏,倒扣在床头柜上还漏光。 沈星远索性把它拿起来,上网冲浪,试图耗尽最后一点电量。 第18章 沈星远对手机并不依赖,互联网带给他的快乐甚至还没有做手术来得多,没刷几下就腻了。 他摘下眼镜,准备睡觉,脑子里突然飘过顾承辉被奶茶的珍珠呛到的样子,还有他比普通人漂亮修长许多的脖颈。 手指自己动了,鬼使神差地在浏览器里输入:“食道窄”、“窒息”。 以及相关play。 等沈星远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搜了什么鬼东西,连忙把搜索记录清除。 脑海中有两只q版小兔打架。 天使翅膀的白色正义小兔连骂:“你个瘸子,搜这个干什么!别忘了你现在还住在人家家里!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蝙蝠翅膀的黑色邪恶小兔跪地求饶,但嘴硬:“别骂了别骂了,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脑补一下爽爽了!又不是搞真的!” 白色小兔:“你太龌龊了!有本事你就搞真的去呀!你看会不会被绿江小红锁警告!” 沈星远很想把严啸打包在阁楼的那堆东西拿回来,把自己的精力彻底榨完了,就不会乱想。 倒扣住手机,整个人陷入了柔软的棉被。 手指上的冻疮已经肿了,让他的神经一跳一跳的疼,身体却感受到了相反的趣味。 过了段时间,修长的手摸向床头柜,悄无声息地抽了两张纸巾。 沈星远迷茫地望着天花板,心想:真是疯了,作为一个霸总片狂热爱好者,住到霸总家里死路一条。 他撑起手臂,艰难地翻了个身,试图用睡眠逃避做下的坏事。 翻身时,小腿抽了筋,脚趾动了动。 沈星远的表情从不解到震惊。 自从他醒来后,很多天都没有普通抽筋的感觉。 相反的,在复健练习时,只有很明显的痛感。 他躺了快半年,身体上的肌肉和组织黏连在一起,甚至还有创伤性水肿,稍微一运动,就是让人痛苦的炎症。 像这样单纯的抽筋从来不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 沈星远撑起上身,又动了一下脚趾。 然而这回没有任何反应,就像刚通电的电路烧了一下又短路了,玄妙的感觉稍纵即逝。 沈星远在“再来一回”和“赶紧睡觉”之间反复纠结,把头一蒙,选择了彻底失忆。 第16章 怀抱 第二天上午。 顾承辉过来敲门,问:“沈医生醒了吗,要不要起来吃点,再睡个回笼觉?” 沈星远天不亮就没了睡意,靠在床头说:“请进。” 顾承辉端着早点进来,发现沈星远脸色有些憔悴。 顾承辉感到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地问:“换地方是不是睡不惯?床太硬了腿不舒服?我应该和医生先沟通一下要注意什么。” “床很软,很舒服。”沈星远掩住嘴唇,打了个困倦的哈欠,“就是没有南方大蠊在地上爬的声音催眠,有点不习惯。” 当兔子的时候每天都在跑酷消耗能量,变回人之后的时间都在住院。 住院部和郑广家里都并不安静,等回了顾承辉这里,才发现以人类的视角看来,这地方熟悉却陌生,好多东西他还适应不了,包括夜晚的寂静,静得耳道内都是电流声。 也难怪顾总待不住家,总要跑出去社交应酬。 顾承辉提议:“可以用手机放点白噪音助眠。” “说的是。”沈星远去看床头充了两小时电依然开不了机的手机,半晌问,“虽然刚来你家住就开口不太好,但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顾承辉下单了同城配送,十分钟后沈星远喜提新手机,给顾承辉发了手机和房租费,顺便让人把旧的回收走了。 “竟然只值十块,早知道不卖了留个纪念。” 顾承辉问:“用了很久吗?” “挺久。”沈星远算了算,“刚取得执业证书时买的。” “我这里和回收店老板说一声,让他帮你留着。” “不用,”沈星远摆手,“这么多年,也该放过它了。” 顾承辉又算了一下沈星远的年龄,惊讶地挑高眉毛:“小沈大夫你比我大这么多?我以为你才二十出头。” “二十出头的人是你。一个主刀医生的养成,少说也要十年,我这算快的。”沈星远惊讶于顾承辉的后知后觉,“被你叫小沈大夫总觉得占你便宜,你不如和我同事一样喊我老沈。” “不行,那就叫老了,就叫小沈大夫,你看上去年轻。” 沈星远不知顾承辉看脸喊辈分的理论从何而来。 “随你,小朋友。” 沈星远一晚上没睡好,吃了早饭,下载完新手机的应用之后,仍有些起床气。 他本想和顾承辉分享一下昨天晚上自己的脚趾是怎么恢复又失去知觉。 但鉴于过程实在有些不堪提起,只能作罢。 沈星远耷拉着困倦的眼皮,靠着床头舒适的软包,歪头看顾承辉从走廊经过。 距离过年只剩不到半个月,能在年前和顾承辉待一块儿,倒也不错。 沈星远问:“去哪儿?上班?” 顾承辉抱起雪球,亲了一口兔爪,回答:“我要出差,太远了没有办法带雪球去,雇人来铲屎,让他顺带接送你去医院复健。” “也就是说他不另外收费?” “对,主要业务是上门喂养。你们很像,应该聊得来。” 沈星远万万没想到,来人是顾总的粉丝,还是个粉头,运营着一家网站。 李从夏看起来不超过十七八岁,嫩得能掐出水,摘掉明黄的棒球帽,年轻的脸上分外严肃。 “短期为承辉哥工作是我的荣幸。” 他说最开始是他发起了江南四美投票,谁知后来搞得人尽皆知,事情不受他控制,连他私下运营的小网站也涌进来上万人,一运营就是好多年。 沈星远:“你做这些,顾承辉知道吗?” 李从夏骄傲一笑:“当然,我是他远房表弟,我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沈星远觉得李从夏兄控到了一定的境界,甚至有了事业心。 李从夏很快和沈星远混熟了,竹筒倒豆子,无话不说,重点是夸他表哥有多帅气多能干。 沈星远从李从夏口中得知,顾承辉的大老板冯家全经常把工作全丢给他,带着家人满世界旅游。 “冯伯伯是我的偶像,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像他那样走遍世界。” “……伯伯?” 李从夏点头:“经常有人因为他昵称里的三颗心,把他的昵称当成备注,你说好不好笑?” 沈星远:“……” 确实很好笑,他也是其中之一。 李从夏每天给兔子铲屎两次,喂食无数次,接送沈星远复健一次,晚上走之前给沈星远留好第二天的蔬菜和肉类。 沈星远问:“这样会不会耽误你上学?” 李从夏一脸奇怪的表情:“我已经工作了,我哥问我能不能来照顾你……和雪球,我才来的。” 沈星远终于知道顾承辉为什么说他们很像,原来不是说性格,只是说两个人都看起来显小。 李从夏走后,沈星远到兔子城堡,想摸摸雪球。 雪球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已经歇下,头枕着顾承辉亲手缝的小垫子,躺成了贵妃醉酒状,十分惬意。 沈星远莫名有些不爽,那块垫子应该是他的。 沈星远拿了根新鲜的西芹引诱,雪球非但不为所动,还嚣张地向沈星远翻了个白眼。 沈星远:? 成精的应该是现在这只兔子吧? 他把沥干的西芹切好段,放在釉下彩的兔头食碗里,摇着轮椅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晚上,沈星远躺在床上,久违地想起早已把他开除出沈家的父亲。 他拨通沈大川的手机号,沈大川秒接了,没好气地问:“活过来了?” “托您的福,还活着。” 沈星远联系沈大川,报完平安后,挨了沈大川一顿臭骂。 这可能是五年以来,他们二人的唯一一个通话。 沈星远的母亲去世后,二人很早就闹掰了。 五年前本有一次修复关系的机会,沈大川给沈星远安排相亲,沈星远当场对着对方全家出柜。 事后,沈大川气得把自己得过国家级奖项的木雕作品,还有沈星远多年以来的荣誉证书,投进烧窑的炉子里全烧了。 沈星远觉得,沈大川没准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再来一次,他或许会选择更温和点的方法再次挑明,但绝不会向他爸妥协。 沈大川挂了电话,抹了一把额前汗津津的碎发,低声嘟囔:“小兔崽子,报个平安也这么讨人嫌。” 他继续往木头里深凿,却因为沈星远的意外来电心不在焉,没打两下发出一声惨叫。 “师父,怎么了?” “大拇指让榔头锤了!”沈大川皱了皱鼻尖,高高的鼻梁转眼就挂了一颗疼痛的汗珠。 第19章 “您不是一直和我说要专心,要专注,怎么自己也分心受伤了。”顾承辉略加检查,拿来一瓶白药,“您用这个,手指今天要静养,剩下的活不多,我帮您干。” 顾承辉帮沈大川做完剩下的订单,赶上展馆交工,沈大川直夸顾承辉手巧。 沈大川问:“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正好合同谈完,想起您在这附近,就过来看看。” “是吗?我怎么记得你谈生意的地方是北区,和我这南区隔了五十公里?” “想您了,专程来看您。” 手指上薄薄的茧在使用工具后泛起些微的粉红,顾承辉用温水清洗后,又抹上护手霜,等完全吸收后,重新把毛绒手套戴上。 沈大川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这一套动作,半天说:“小顾,你会不会怨我把你领进这行,锯木头,烧瓷器?” “为什么怨您?多学点东西很好。” 沈大川叹息:“手都变糙了,你这双手本来很好看。” 顾承辉听了微微怔愣,半晌灿然一笑:“刚认识师父的时候,您还说我细皮嫩肉吃不了苦,说男人的手要那么好看干什么。” “我那时候年轻气盛,看不惯的东西太多,活了半辈子才发现,人能幸福地生活,就应该不去受自己不该受的苦。你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学业压力繁重,又跟着我搞这些,像什么话嘛。” “那是我自己选择做的事,您这么说,我才会生气。” 沈大川想起来,顾承辉忌讳被人这么叫,于是不好意思地抹了一下鼻子:“不说了。” “对了,您说您儿子之前生了病?看病方面还需不需要……” “没事,”沈大川摆手,语气笃定,“够用,我清楚。” 随即,顾承辉的手机响了一声。 沈星远在微信里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说兔子想他。 “这回合同谈得快,很快就能回来。”顾承辉低头回语音消息,眉眼温柔。 “声音和我儿子还挺像的,就是哑了点。”沈大川问,“给你男朋友发甜言蜜语呢?” 顾承辉摇头:“是借住我家的医生,他身体遇到点问题,不方便一个人住。” 沈大川连连唏嘘:“那和我们沈小河情况也挺像。” “您在意小河,为什么不亲口告诉他?” 沈大川咂舌:“有什么好说的,他也不肯见我,我还要我这张老脸。” 顾承辉赶了连夜的飞机回去,看沈星远在等他,在沙发上睡着了。 沈星远怀里抱着兔子,眼下一小圈阴影,看起来休息得不是很好。 顾承辉没忍心叫醒他,在沈星远身边坐下。 他等了没多久,沈星远自己醒了,迷迷糊糊地望过来,笑容有点甜:“你回来了?” 顾承辉回以微笑:“回来了。” 沈星远清醒过来,收敛起笑意,淡然道:“好快,提前这么多日子。” “因为我怕让客人一个人在这里过年,岂不是很失礼。”顾承辉心里暗笑,假装没注意到沈星远睡迷糊了,让他摊开手心,“给你带了小礼物。” 沈星远掌心微沉,下意识地握住,一只木雕兔子被他捏在手里,顾承辉的指尖从他手掌抽离。 “买了个兔子给你。” 沈星远到顾承辉家没带什么东西,都是之后严啸搬过来的。 他自己带的除了贴身衣物,就只有一只沈大川给他雕的兔子。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只木头兔子比以前轻了很多。 沈星远把两只木雕兔子放到一起。 顾承辉打趣说:“刚好一对,它有老公了。” 沈星远皱眉:“为什么不是有老婆?” 顾承辉翻过来指着重点部位说:“我……我让人在屁股底下刻了一个尖,这只是公的,做不了老婆。” 那个尖十分抽象,像根v形兔毛,沈星远无语地把自己那只白色兔子也翻过来,指给顾承辉看:“我这只也是。” 他说完,脑子嗡地疼了一下,像被兔爪子刨了,歪倒在顾承辉身上。 顾承辉连忙扶住他:“不要紧吧,要不要去医院?” 沈星远皱着眉,闭上眼说:“不去。” “那是累了,我扶你去床上躺会。” 话音刚落,就是一个完美的公主抱。 沈星远睁开眼,表情有些僵硬:“不是说扶我吗?” “这样效率高,你也省得坐轮椅。不喜欢这么抱?” 顾承辉抱得很稳,调整姿势,让沈星远的脖子靠在他上臂,更舒服一些,边走边说,“还是你喜欢我像抱雪球那样,一手扶你腋下,一手托着屁股?” 沈星远脑补了一下,大为震撼。 “不用了,这么抱就行,别改了!” 第17章 关心 顾承辉陪了沈星远一会儿。 他以为沈星远睡着了,正要起身离开,衣摆却被人拉住。 沈星远困得迷迷糊糊,问:“怎么想到要给我带礼物?” “键盘的回礼之一。” “别之一了,住在你家里已经很麻烦你。兔子真的是你找人做的吗?” “是我自己照着你那只雕的,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顾承辉低声哄睡,“睡觉的时候就别想别的事,放空大脑好好休息,好不好?” 沈星远很听他话地睡着了。 顾承辉提前回来是临时的决定,只因为沈星远说兔子想他了,一句话就让他心头发紧,然而第二天,他就被商芸叫走了。 沈星远不得不代为通知李从夏,铲屎兼职还是要继续。 李从夏拿着大包小包赶来,对沈星远说:“我住一晚,明天把房子找好就搬走。” “为什么找房子,是你表哥不同意你住?” “哎呀,不是,我是挺想住这儿的,这里再住十个人……夸张了夸张了,再住五个人都宽敞。”李从夏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哥那里是没什么问题,他让我跟你商量,我想着商量什么,打扰你休息,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 沈星远刚工作的时候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找房子,苦于工资有限,最后找了个便宜的凶宅,直到几个月前很符合凶宅印象地被人抹了脖子。 这会儿看李从夏拖着行李,觉得他出去找房子才更不方便。 李从夏双眼放光:“真的可以住吗?那太好了,我就住一段时间,然后去四处流浪。” 沈星远关心地问:“钱够吗?” “不多不多,我妈给了两百万,我计划先把国内深度游一圈,再问她要点儿去欧洲。” 沈星远:“……” 突然觉得关心错了人。 话已经说出去,李从夏也住了下来,好在他平日里养兔子和接送沈星远去医院,都十分尽心,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这份对李从夏的信任感一直持续到顾承辉回来。 沈星远无意中听到,李从夏偷偷告诉顾承辉,由于下了三天雷阵雨,沈先生心情不好,连着三天没有去复健。 沈星远由此发现,李从夏的另一项工作内容,是把他的身体情况和复健进度汇报给顾承辉。 成年人之间的交往应当注意尺度,沈星远理解顾承辉关心他的好意,但他觉得没必要连他复健了几小时,对方都得一清二楚。 沈星远思来想去,决定和顾承辉说明白。 “以后复健的事我自己会负责,你不用让从夏盯着我。” 顾承辉微微垂了眼,看着沈星远的双腿,小声道歉:“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和你商量,实在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别道歉。”沈星远只是本着商量的态度提出意见,没想到顾承辉直接道歉,让他不知道接下去应该怎么说才好。 离过年越来越近,顾承辉又因为他提前赶回来,全身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匆忙之下,熨帖合身的西装都起了褶子。 沈星远往顾承辉的胸前看去,黑曜石胸针也歪了。 他沉默片刻,伸出手调整好胸针的角度,又托着顾承辉的下巴,把他垂下的头抬了起来。 顾承辉乖乖应和沈星远的行动。 “嗯?” “你没错,是我偷懒了。”沈星远拇指指腹揉搓了一下顾承辉的脸,这是小时候宋冰夏安抚他会做的动作。 果然,顾承辉的眼睛弯了起来。 他抬手摸摸沈星远触碰过他的地方,弯着唇角说:“不生气就好。那我再和你坦白一件事,你也不能生气。” “你瞒了我多大的事?” “就一件。”顾承辉坦白,“其实我表弟是我请来的职业保镖,我给他的人和随身物品都投了保险。” “保镖?” “嗯,他受雇于他母亲,也就是我舅妈开的安保公司,专门贴、身保护明星,平时又忙又累,有的时候还有生命危险,三年赚了两百万,他辞职准备去旅游,被我叫过来保护你。” 顾承辉说“保护”的时候,语气很认真。沈星远跟着他说了一句:“保护我?” 第20章 顾承辉点点头:“行凶的人还没抓到,我觉得不安全,和他商量了,后面人手不够再加。” 他小心发问:“这样……你能接受吗?我不是想要越界,只是很担心会出事。” 沈星远沉吟片刻,点头说:“让你费心了,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的。你不生气吧?” “不生气,相反,有些高兴。”不知道是不是作为兔子和顾承辉相处时间太久,沈星远也学会了单刀直入,“你说我是你的朋友,你肯为我做这些,但以后要让我知道。” “明白了。我们当然是朋友,我一般没事不会随便让人住进家里的。还有雪球,它是我最重要的宝贝。”顾承辉抱来兔子,浅浅摸了两把,又当着沈星远的面亲了两下。 沈星远:心情很复杂。 论自己ntr自己是什么体验,自从住进来之后天天都能感受到。 顾承辉看他表情,怀疑道:“你也有瞒着我的事?” 沈星远矢口否认:“没有。” “小沈大夫,你说谎的时候,右边的眉毛会往上挑,特别是眉尾。” 每个人都有小秘密,顾承辉没有再深究,把雪球放到地毯上,倾身摸了一下沈星远的眉骨,“早就想问,眉尾为什么会有疤?” 顾承辉的手指带着灼人的热意,沈星远眉尾发烫,连忙抬手按住。 他的呼吸有些散乱:“被门砸的。” “你又动眉毛了,不是把它遮住就能藏起肌肉运动的走向。” 沈星远:“……” “我好奇心没那么重。但你要是肯告诉我,我会很高兴。” 沈星远松口说:“好吧,我说了你不准笑我。” 顾承辉举手发誓:“我保证不笑。” “让患者家属拿酒瓶砸的。” 顾承辉又抬手摸了两下:“怎么会笑话你,这是很严肃的事。” 沈星远的表情舒展了:“我以前跟着刘小房老师,在平城实习。那里靠北,冬天冰冻得很厚,每年冬天都会有小孩子在河面上玩耍溜冰,然后掉进冰窟窿里。” 他回忆当时的情形:“那年我刚参加工作,和老师抢救回来两个孩子,看似恢复了生命体征,但是已经脑死亡了。那两个孩子是双胞胎,他们的父母追着小房老师打,我帮她挡了一下。但我不怪孩子家长,给了希望又收回去确实太残忍。” 听到“双胞胎”,顾承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沈星远想也没想,握住了他的手背:“你怎么了?” “只是……”顾承辉用力地深呼吸,把涌上胸口的心悸和疼痛强行压了下去,“有点吓到。” “吓到了?那你听说过眼白开裂吗?”沈星远松开手,指向眉尾底下的小小伤疤,“外眼角和眼白也各缝了几针。” 顾承辉探头过去,仔细看了看:“还有点痕迹,但不影响你好看。” “我只是普通人,你更好看。”沈星远顺嘴夸了一句,“后来去没做疤痕修复,因为这件事本身也有好处。” 沈星远的面相显小,三十出头的人说本科刚毕业都有人信,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对住院部的患儿笑,更是非常温柔。 因为做了一台11个小时的复杂心脏手术,创下宁城之最,院里的领导还给他一个响亮的绰号,叫沈十一。 但这对于部分患者来说并没有什么用,他们甚至觉得医生动作慢,才导致手术时间太久。 心外科除了先心病的小患儿,大部分是中老年患者,尤其那是需要二次手术的,见了沈星远,说指着他:“不要实习生,换有经验的老大夫!” 沈星远平时坐诊不得不板着张脸,一天下来,脸都僵了。 自从右边眉骨添了道伤疤后,信赖他的初访患者变多不少,心外科的护士也不用来一个解释一个,“这不是实习医生,是我们心外最年轻的主刀,手术成功率第一的沈副主任”。 顾承辉听完了双胞胎的故事,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 但是在这种事面前,说得再多都苍白无力。 他紧紧抿起唇,落在沈星远的眼中,让沈星远成功地笑了一笑。 “别安慰我,其实我也被很多患者和家属拯救过。” “那天我经历了三个人的死亡。除了那对双胞胎,还有前一天凌晨车祸的孩子。经过40个小时的抢救,身体破碎了,肋骨断了,手脚也有多处骨折。如果我是病人家属,我也接受不了。后来他的父母哭着道谢,说医生们也累了尽力了,还说我把孩子心脏和胸口的皮肤缝得很漂亮。” “妄想得到患者本人和家属的理解是不对的,因为做医生,作为外科医生,就要做好不被理解的准备,我们才是给予患者帮助和安慰的一方。有句医生的墓志铭我觉得特别贴切,tocuresometimes,torelieveoften,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 “过去刘小房老师一直夸我缝合技术好。但从这件事开始,我总觉得还能更好。”沈星远举起放在客厅茶几里的针线,动作利落地缝了几针给顾承辉看,像在变魔术,“我随身带着这些,走哪儿缝哪儿,最近虽然手会抖,但技术没退步。” 他说完,发现顾承辉咬着下嘴唇,浓密纤长的睫毛被泪水黏在一起,随着快速的眨眼,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像被地心引力不断地拉扯。 沈星远错愕地递上抽纸:“哭什么?” 顾承辉的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滑下来,他抬起手用手背抹了一下,接过面巾纸,边擦边说:“泪点低,不好意思。” 他擦完眼泪,眼下带点红,来不及擦拭的泪又重新涌上眼眶。 出门时,顾承辉和沈星远说再见,声音还带着一点沙哑的哭腔。 沈星远几乎是麻木地说:“早去早回。”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摸着杯子上的陶瓷兔耳朵怀疑人生。 他身边的人,包括他自己,迫于职业需要,都用冷漠和强大武装内心,除病人之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会哭的成年人。 过去,他身边的人总是表里如一,像顾承辉这样的绒毛控霸总,听到他普普通通的从医经历还会流泪,沈星远一时没了办法。 他想,还好顾总选择了读mba重新开始,从事经营管理,不然当了医生或者法医,眼睛怕是要哭瞎。 沈星远从来没学习过哄人。如果他会哄人,他和沈大川也不至于闹到父子决裂。 为了让顾承辉开心一点,他甚至想报个班学习一下怎么样迅速逗人开心。 沈星远叹了口气,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看到顾承辉流泪的样子,比变成兔子都让他感到心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沈星远静静坐在沙发上,一条问顾承辉回不回来吃晚饭的信息,从白天编辑到天黑。 直到新手机没电,家门口的电子音提醒:“主人回来了!” 回来的不是先出门办事的李从夏,而是顾承辉。 顾承辉站在玄关换毛绒拖鞋,鞋子包住脚后跟,鞋拔子柄雕着兔形的图案。 顾承辉换好鞋,把鞋拔子挂起来,清清嗓说:“小沈大夫,我回来啦。” 沈星远抬眼望过去,对方的表情应该是舒展的,手里还拿着什么材料,看样子是去工作了。 等顾承辉走近后,沈星远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顾承辉手上的a4纸,白纸黑字写着五个大字。 复健计划书。 沈星远问:“谁的?” 顾承辉笑眯眯地回答:“当然是小沈大夫你的。” 沈星远:“?” 第18章 复健 顾承辉说:“我问严啸医生拿的。” “厂商我已经联系好了,你只要点一点头,他们明天就能把器材都送过来。” 顾承辉十分体贴地说,“我知道你很想重返手术台,宁院心外科没有坐着做手术的先例,你不重新长时间地站起来,这件事就永远没法达成。” 沈星远轻声反驳:“我这不是在去吗?” “从夏说你兴致不高。我也问了你朋友严医生、康复科曾医生和赵主任,下雨天你的脊椎和腿会很难受,练习时也会疼,但是因为不舒服逃避出门不复健,这种行为很不可取。” “你要是每天都不想出门,除了器材,我再把康复医生都挖过来,让他们24小时围着你转。” 沈星远头大了,他不想在这群同事面前深度社死。 不愧是霸总,用钞能力威胁人有一套。 “求你不要这么大张旗鼓。”沈星远可耻地妥协道,“我会老老实实去医院的。” “这就说服你了吗?”顾承辉挑眉,“我还等着你继续说不想去,然后拿出杀手锏。” “杀手锏?” “你坐一辈子轮椅,我公主抱你一辈子。你要是开摆了,我就抱你一天,室内和户外到处走,让所有人都看到你被我抱着的样子。” 沈星远深吸一口气,额头神经在震颤:“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第21章 顾承辉笑起来:“所以啊,还请沈医生主动锻炼,不要逼我采用这种非常手段。” 沈星远忍不住用眼神警告他:“小朋友,禁止以下犯上。” “小沈大夫,你的这个白眼,和雪球翻得一模一样。” 宁城之星小区的八卦传播速度堪称全市第一。 沈星远不想被公主抱到外面转,让整个别墅群的业主都认识他,只好接连几天去医院按时复健。 周五下午,他有两项治疗来不及做,李从夏陪他去窗口办理退费手续,让排在后面的病人和家属们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病人怀疑沈星远做康复治疗不用花钱。 “你是医生,你当然可以享受医院给你的便利,可你让我们普通人怎么办?” 患者家属行动很迅速,其中一人冲到副院长办公室门口,举报医生在自己医院免费治疗。 沈星远看到他们一连串的操作,只有以下六点感想:“……” 遇上不听解释的患者,他还不如老老实实在顾承辉的别墅里待着。 李从夏在病人推搡时很有分寸,拉开了病人和沈星远,保护他不被人碰到,不让场面升级失控。 两个人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杀出来,李从夏已经是满身的汗,小黄帽也在推搡中掉了下来,无意中被人踩了几脚。 沈星远摸着变形的棒球帽说:“你这帽子贵吗?” 李从夏想起顾承辉交代他的话,往低了说:“三十。” 沈星远:“?” 李从夏改口:“三百。” 沈星远叹了口气:“说实话。” 李从夏瘪瘪嘴,眼睛红了:“三千三,以前表哥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唉,别哭。” 沈星远掏出手帕纸,给李从夏递过去。 李从夏和沈星远彻底混熟了,吸吸鼻子,眼珠一转,提出非分的要求:“星远哥,这种时候你要是想安慰我,就抽一张出来帮我擦。” “你也三岁吗?”沈星远抽出其中一张,手指一顿,塞到李从夏的手心里,“自己擦。你和你哥还真像。” “泪窝子浅,没办法。”李从夏边擦边问,“那我们两个人,沈医生你会选谁?” “非得从你们之间选一个,我选顾承辉,他看起来比你靠谱多了。”沈星远说着,自己也乐了,“你表哥之前给你的人和衣服都买了保险,他没和你说?” “啊……”李从夏挠挠头,“说了,我忘了。” 事后窗口解释清楚沈医生是来退费,患者和家属连连说抱歉。 “帽子我们会赔的。”患者忍痛从他掉皮的旧皮包里掏出皱皱巴巴的钱,“是三千三吧?我都听到了。” 李从夏先前听到这本应该是患者下个月的治疗费,摆手说:“诶,不用,也不是故意踩的,只是变形了。” 沈星远拦住了患者:“保险会赔付,我希望你们下次遇到问题,弄清楚了再质疑。” “您说的是。”患者和家属连连鞠躬道歉。 沈星远目送家属搀扶着患者离开,微微叹了口气。 事后李从夏还是闷闷不乐。 沈星远想了想:“我先把帽子的钱给你垫上?” 李从夏却说:“沈医生你不懂,不是钱的问题,这是我人人喜爱的哥第一次送我身上穿的,意义重大,我本来想把它戴到焚化炉里去的。” 沈星远:“……”烧之前还得叮嘱工作人员不要把小黄帽摘了。 二人回到家,李从夏只难受了半小时。 沈星远看他戴了原先的帽子蹦蹦跳跳堪比跳兔子舞地出来,鸭舌帽完好如新。 李从夏出来的房间有别于书房,是顾承辉的工作间,沈星远变成兔子的时候也没进去看过,里面据说有不少手工用的好东西,包括小型家用烧窑炉。 没想到还有全套缝纫工具。 李从夏摘下帽子,美滋滋地说:“承辉哥给我修好了!他还在收针的地方给我绣了个兔头!这下真的是全世界独一份了!” 沈星远接过来一看,是顾承辉的风格,走线非常平整,整个兔头的轮廓粗细保持一致,比机绣还要完美。 沈星远心里感叹,不去干缝合可惜了。 当天晚上,沈星远接到电话,是领导钟建荣找他谈话。 “小沈,我知道你这回受了委屈。医院已经为你做了澄清,和网站上也发了声明,但是我们希望,你可以从根源上杜绝类似的误会。” 话外之音,你还是在家复健吧,别来医院了,当心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顾承辉在旁边听了,沉声说:“你也是康复患者,为什么只限制你?医生就要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去和院方沟通。” “没关系,我没觉得委屈。” 虽然出了被其他患者误会的乌龙事件,但沈星远更不想每天跑医院,被一群人围观。 他甚至听说严啸买了把轮椅,在家和男朋友解锁了新的play,想想就觉得很气。 沈星远忍不住和顾承辉吐槽了这个play的事,眼见顾承辉从愤愤不平变成了耳根通红。 顾承辉丢下一句“我去洗把脸”,飞快地跑了。 沈星远:“?” 这事有什么值得脸红的要素吗? 等顾承辉洗脸回来,沈星远和他商量:“你把器械都买到家里了,我在家自己练,可以吗?” “你觉得可以,就可以。”顾承辉又想了一会儿,拿起手机,“要不我还是挖几个医生过来看着你,比较放心。” 沈星远强烈反对,去抢他手机。 顾承辉十分嚣张地把手机往上举,一副欺负沈星远够不着的嘴脸。 沈星远耷拉着脸放狠话:“你等着,等我能站起来了!” 顾承辉放肆地勾唇一笑,十分挑衅:“你要是站得起来,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前提是乖乖复健啊小沈大夫,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等着吧你,你就是个弟弟。” 二人笑闹了一阵,最后达成共识。 顾承辉说:“有些需要人辅助的项目,我去医院学完回来陪你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顾承辉学得飞快,两天时间下来,沈星远觉得他可以去干康复。 他把想法说给顾承辉听,顾承辉失笑:“我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那也是块金砖。” “小沈大夫太抬举我了。” 一套复健练习做完,顾承辉扶着沈星远下了器械,给他按揉双腿。 他按着几个穴位,问沈星远有没有感觉。 沈星远回答:“没有。” 顾承辉又按按:“这儿呢?” “也没有。” “这儿?” “有点痒。” “这儿?” “……有感觉。” 沈星远不太敢说骨头被按酥了,顾总真的好会揉,假以时日,可以去骨科当推拿师。 “有感觉就行。” 顾承辉照着康复计划,揉完了两组二十分钟,又扶着沈星远上了器械。 循序渐进加练后,沈星远的脚已经能踩实地面。 顾承辉每次问他:“疼不疼?要不要休息一下?” 沈星远咬牙说不疼还能坚持,其实疼得想吐血。 但疼痛渐渐有了好转,他的肌肉、肌腱,包括关节周围的软组织都活动开了,慢慢回到了它们应有的位置。 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除了复健结束后,顾承辉总问他一个问题。 “小沈大夫,你要不要按按别的部位?” 沈星远直觉,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但这种说法太有歧义。 他终于忍不住问:“换个问法?” 顾承辉笑了起来,问:“那……你最喜欢被按什么地方?” 沈星远苦恼地闭上眼,把剧烈的心跳声从内部收拢,给出一个相对正常的答案。 “手。” 长期握持医疗器械,就算是有意识地保护双手,也得过两次腱鞘炎。 顾承辉牵起沈星远的双手,扣住手指缝按揉。 沈星远手指微颤。 顾承辉的力道适中,知道怎么按能让他最舒适。 但正因为如此,他舒服得有些心浮气躁,感觉像被勾引了。 顾承辉低声提醒:“小沈大夫,放松一点。” 沈星远试着放松双手,果然被按得更舒服。 他半眯起眼,不多时感觉有些不对。 “你的掌心怎么越来越热了?” 顾承辉的笑意又浓了几分,耳根微微发红。 “因为我很开心。” 第19章 理发 又一天复健后,沈星远练累了,回房间洗澡,发现花洒坏了没有水。 随后,他被顾承辉公主抱去自己的浴室。 沈星远累得抬不起手臂,顾承辉提议:“我帮你洗。” 沈星远感觉不妥:“我自己洗。” 第22章 顾承辉点点头,退了出去。 两分钟后,沈星远吃瘪地叫了顾承辉的名字。 顾承辉推门而入,沈星远指着一堆外文瓶子问他:“哪个是沐浴露?” “每瓶都是。” “之前不是只有一瓶香草味的?” “那瓶给从夏用了,他说他没用过便宜货,想试试,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沈星远听到“便宜货”,眉头皱了起来,听到李从夏也喜欢这个味道,眉头缓缓松开。 顾承辉看他的表情,忍着笑意:“我这里有的都给你用。” 沈星远又问:“现在买那么多瓶干什么?” 顾承辉无辜地眨眨眼:“没有买的,为了给你复健后洗澡增加点乐趣,特地从柜子里挖出来的,放心用,日期很新。” 顾承辉对着沐浴露,如数家珍。 “这瓶是我们公司和日化公司合作,对方厂商送的,和那瓶便宜的气味差不多,推荐你用,你肯定会喜欢。” “这瓶是我给对方设计了瓶身和外包装,寄过来的样品。” “这瓶是老骆出国开小型演唱会给我带的,味道太有攻击性,挤半汞就好。” “这瓶是我和其他公司的老板一起兼职拍广告……” “???”沈星远想知道一起拍了什么样的广告,但是强行忍住。 “这块肥皂呢,也是洗澡的?” 顾承辉特别不好意思地说:“专门用来清洁私、密部位,特别好用。这块我用过了,再给你放块新的。” 沈星远:看看精致都市丽0,再看看粗糙邋遢的直男郑广,放在一起,傻子都知道应该住谁家。 突然觉得住到霸总家里并不是死路一条。 “不必了,我不用肥皂。” “那你用沐浴露搓——” “说话的时候为什么要闭眼睛?” 顾承辉:“我怕自己会往下看,然后再被你赶出去。” 顾承辉知情识趣地把浴室门带上,去李从夏的套间借用浴室。 洗完澡后,他折返回来,看沈星远要不要帮忙。 不多时,他听到沈星远在里面摔了的声音。 顾总三进三出,见沈医生刚洗完澡,坐在浴缸里也能摔。 沈星远面子不保,懊恼得像一只草架子空了的兔子。 “大几万的浴缸怎么不防滑?” “你知道的,有些东西,只是牌子贵,它华而不实,观赏价值更高。” 顾承辉说着,往底下加了个防滑浴垫,把人扶起来。 又在镜柜里找到一瓶跌打白药,坐在浴室地上,把药抹到沈星远摔红了的膝盖和脚踝骨上,按揉了数分钟。 顾承辉的口吻十分欣喜:“小沈大夫,你膝盖上也长肉了!你真棒!” “……”沈星远靠在他肩头,生无可恋的模样,“谢谢夸奖。” 他发现顾承辉已经换过衣服,同样的白衬衫,但袖扣的颜色不一样,之前是古铜色,现在是银色,更衬顾承辉的肤色。 身上除了惯常的清香,还有淡淡的皂香味。 “你洗过澡了?” “去从夏那里借用了淋浴房。”顾承辉不掩饰疲倦,“陪你做复健,我也出了一身汗,有些钱是该交给专业的人赚。” “是吗。你也很专业。” 沈星远很困,洗热水澡后的体温下降,和顾承辉给他按揉伤口的力度,都让他想睡觉。 顾承辉按到最后一处,犹豫再三,问道:“我有个问题,你听了别生气。” 他求生欲强烈地补充道:“没有骚扰你的意思,真的很好奇。” 沈星远瞌睡醒了,有种不好的预感:“问。” “刚才我去铺床,发现一小块痕迹,所以给你换了新床单。”顾承辉垂着眼,目光平静,但眼底有笑意,“是什么时候漏的还是你自己弄的?” 沈星远:……你才漏了! 如果他有罪,别用这种方式让他尴尬。 “我是腿残了不是绝育了!而且只是膝盖以下,别的功能影响不了!”沈星远耳根通红,“再问这种问题就掏给你看,让你叫爸爸。” 顾承辉强压笑意:“我现在就可以管你叫爸爸,爸爸给我看看。” “你的节操呢?” “喂给兔子了。” 正在哐哐吃提摩西的雪球:? 沈医生没有给人看小沈的癖好,更何况是完全状态下的小沈。 在顾承辉不放心的围观下,他匆匆洗了个头。 然后穿好居家服,拒绝顾承辉的帮助,把人赶了出去,费劲地套上裤子,摇着轮椅慢慢回了客厅。 顾承辉就在浴室门外等,沈星远出来后,他跟在后面走,看着沈星远微湿的发尾,提议说:“你要不要剪头发?我有工具。” 沈星远先前围观过顾承辉给雪球剪毛,手艺之高超,令人叹为观止。 让顾承辉剪头发,不用担心伤到头皮,他的动作甚至比凌朗采兔耳静脉血来得更温柔。 沈星远说:“如果我等会儿乱动,麻烦你按着我。” 顾承辉笑着说:“应该没有雪球会动。” 顾承辉拿了剪刀和推子过来,不到十分钟,又好又快地给沈星远剪了个完美的发型。 简单的修剪,却让人眼前一亮。 沈星远照照镜子,特别满意。 他投桃报李:“我也帮你剪一个?” “那怎么好意思,你坐着剪会特别累。” “剪个头发而已,没有关系。” 沈星远是左撇子,又是疤痕体质,左手在手术过程中长时间握持器械,中指关节之间有片红痕。 即便有半年的时间没做过手术,平时也举着器械练习。 那一小片痕迹生生不息,对比之下周围的皮肤更白,像是雪地里落了一枝红梅。 和表面看起来的冷硬相反,顾承辉给沈星远按摩手指时,惊讶于这双手的柔软灵巧。 顾承辉嘴上婉拒,实际上眼睛已经开始放光,对着外科大夫的双手,跃跃欲试。 沈星远看他这样的表情,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 一小时后,顾承辉扭着僵硬的脖子,对着镜子照完前所未有的新发型,冷静地给有时差的冯家全打电话,把人从睡梦中吵醒。 “冯叔,我要续两个月的假。” “说清楚,你有什么安排?” “等我的头发重新长出来。” 李从夏路过,给予发自内心的嘲笑:“我的哥,你也有驾驭不了的发型哈哈哈!” 顾承辉把目光转向沈星远,表情有些委屈。 “小沈大夫,是我之前说你漏了,你生气了吗?” 沈星远:“……” 该怎么做才能证明他不是蓄意报复? 在线等,急! 第20章 伤疤 公司有些事不能没有牵头的人,顾承辉去商芸推荐的理发店,表情凝重地剪了个寸头,上班去了。 隔天,顾承辉和凌朗约了健身。 凌朗很久没见沈星远,听说老朋友在顾承辉家里暂住,提议把人一起带出来散散心。 安全起见,顾承辉把李从夏也带上了。 凌朗常去的这家店卫生工作到位,但同样学兽医专业的李从夏和凌朗热衷于清洁,一拍即合。 由二人带头,将所有器材重新消毒一遍。 凌朗抹了一把汗:“就当是热身。” 顾承辉第一次看到凌朗消毒,忍着笑问凌朗还需要些什么。 沈星远则是见怪不怪地坐在一旁的轮椅上。 他知道,接下来,凌朗就要和另外两个人比胸围。 凌朗:“快把衣服脱下来,练练胸!旁边有皮尺,互相量一量!” 沈星远:“……” 这该死的胜负欲! 局面变成三款类型各异的帅哥挥洒荷尔蒙,承包了健身房的半壁江山,其他想要大秀身材的男人打不过,只好默默绕道走。 虽然顾总仍然是三人之中裹得最严实的一个。 别人光着上身健身,他却穿单薄吸汗的长袖长裤,上衣是有袖扣的衬衫,衣服上印着个海绵宝宝。 凌朗瞥了一眼,咂舌:“真见外,什么好东西藏着不给我们看,霸道总裁的十六块腹肌吗?” 顾承辉接梗:“海绵宝宝的三百个孔。” 顾承辉见凌朗练胸练得特别起劲,问:“遇到什么好事了?” “有匿名人士给我们送来了蛋糕鲜花,隔壁废品回收站的孙乐乐小朋友也有,每星期都会送来。” 凌朗一边举铁,一边回味着蛋糕的美味,“还有面锦旗,上面写的‘感谢医生,救我兔命’,镀了18k金,排面!我还以为是你送的。” “不是我。不过你要是喜欢,我也送你一面,提字用纯金打制缝上去。” “那我真的会忍不住抠下来卖钱。”凌朗举完铁,去摸顾承辉的板寸,“你这头发怎么回事,原来那小尾巴揪多酷啊。” 第23章 李从夏没忍住笑出了声:“星远哥剪的。” 凌朗听李从夏出卖完顾承辉,对着沈星远发出了真挚的嘲笑。 “沈医生,我记得你以前自告奋勇给你林叶学姐的安哥拉兔剪毛,剪完她哭着让你还她兔子。你是怎么想到要重操旧业,祸害顾总的头发?” 沈星远眼神死:“我是身心脆弱的残障人士,再说一句当心我开轮椅创你。” 凌朗放下杠铃,走过来摸了两把沈星远的上臂,发出热情的邀请:“还好,肉都长回来了,就是有点软,以后一起锻炼啊。” 在凌朗说“软”的时候,顾承辉一把拎走了凌朗的手:“别碰,碰坏了怎么办。” “你家沈医生又不是玻璃做的。” “可我的心是玻璃做的。” 凌朗抖了抖鸡皮疙瘩,几人看着他的胸跟着抖了一下,有点眼疼。 凌朗约他们出来健身,也是想纾解之前在工作上遇到的问题。 “我碰到个虐狗的,就是你去张楠诊所的那天晚上。” 凌朗缓慢地磨了一下牙,“还以为狗子是出了车祸,手术前正好我有个法医朋友来约我吃宵夜,她看骨肉的断面,提醒说是反复碾压才能形成的创伤,我才反应过来。” 凌朗提起来那个虐狗的狗主人,长得一张斯文的好人脸。 “狗主人居然承认是他自己开车撞自己家狗,就因为孩子学习不好,一回家就玩狗。如果不是有邻居看到,非要他送过来,他就直接把狗扔垃圾桶了。他小时候他爸打他,他打老婆打孩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不是,狗还没出院,他被抓走了,狗也没人来接。那只金毛性格很好,我们家咖啡很罩着它,我代为领养,它们互相有伴了。” 凌朗倾诉完这件事,心里舒服不少,和顾承辉约了下次健身的时间。 回家路上,李从夏开车,沈星远和顾承辉坐在后座,三人都很沉默。 沈星远想了一会儿,什么人才能开着suv反复碾压自己养了十几年的狗。 想不出头绪,又想为什么顾承辉永远包得严严实实。 他实在太好奇,但都说好奇心害死猫,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回家后,顾承辉先去洗澡。 洗到一半,沈星远摇着轮椅,拿着牙刷牙杯进来借牙膏,和光溜溜的顾总打了个照面。 顾承辉:“?” 沈星远:“我以为没人,抱歉。” 但有些能害死猫的秘密,已经完完全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刀伤,鞭伤,烧伤,就连手腕上也有几条平行的割伤。 顾承辉的上身有伤疤,虽然不多,但让原本应是上帝的杰作逊色不少。 顾承辉用浴巾围住身体,叫住沈星远:“等一下,我穿个衣服。” 沈星远点头:“我先刷牙。” 顾承辉把衣服穿完出去,沈星远的牙也刷好了。 沈星远摇着轮椅出来,和坐在床尾擦头发的顾承辉对上了视线。 沈星远说:“对不起。” 原本是李从夏悄悄顺走了牙膏,沈星远到顾承辉的浴室来找,却也不想解释这点,满脑子都是谁会想暴露这样的秘密。 沈星远道完歉,见顾承辉眼神还有点茫然,轻声问:“没事吧?” “嗯?”顾承辉回过神说,“没事,我只是想起来,有一年夏天和阿酬还有老骆去游泳,海水比洗澡水凉快多了。” 他拍拍身边的床:“轮椅开过来点。” 沈星远:“?” 这跟开保时捷似的语气怎么来的? 听起来顾总完全没放心上。 沈星远和他挨近了,顾承辉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沈星远被他的轻松自在感染,也笑了。 “我发现你的快乐真的很简单。” 顾承辉大方承认:“我就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沈星远联想到顾承辉的大豪斯和他对下属的谅解,感叹说:“你不赚钱谁赚钱。” 顾承辉弯着嘴唇自谦:“我也就是给冯叔打工的,核心专利都在他那里,要感谢他信任我,放权给我。” “还是那句话,你值得被他信任,是你应得的。” “沈医生,被你看光了只是一点小事,我自己都不介意,你不用放在心上。” 顾承辉的领扣开了两颗,袖扣也没有扣上,刚洗完澡,整个人冒着氤氲的热气。 “我只是不想被人见到就解释,太麻烦,而且很多人也不信。不过你要是有兴趣,我愿意说给你听。” 沈星远碰碰顾承辉锁骨上的疤痕,又小又圆,陷在锁骨窝里,他的手指覆盖上去,正好按住了它。 顾承辉怕痒,笑着往后躲。 又一边说:“这是我爸用烟头烫的,他说长这么深的锁骨,拿来弹烟灰很合适。” 沈星远怔愣片刻,垂下手指,叹息道:“原来是这样。” “所以我说有很多人不信,我爸那么要脸的一个人,能做出这种事情。” 顾承辉往下扯了扯棉质睡衣,一个个数给沈星远听。 “这是板凳砸的。这个是皮带抽的。这个是我和老骆参加乐队比赛拿奖回来,我爸用水果刀划的,他觉得控制不了我。老骆替我挡了,身上也有一刀,我们逃走报警,我爸被拘留了。” “他和我妈离婚之后彻底疯了,他总说一句话,‘许月珩觉得我配不上她’。” 顾承辉模仿这句话时,语气森冷又偏执,沈星远一瞬间变懂了,顾承辉的父亲是怎样的为人。 “他说怕我重复他的错误,逼我上进,逼我跳级。学校已经不让我再跳级,他就去找关系,别人还在念初中的时候,我已经在走读上大学。” “其实我没有那么聪明,学得很累,也根本不是学医的料,第一次挂科,他把我的头按进水里,逼我认错。” 顾承辉很平静地说着,沈星远很想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他不确定这是笑对往事还是自揭伤疤,但顾承辉的语气的确听不出任何的难过。 “后来我遇到一个好人,他让我有机会提前摆脱我爸的控制。我爸来找我回去,那个人和我爸打了一架,收留了我。从我16岁开始,教会我许许多多我爸不让我做的事。我才觉得,活着原来是这样开心又自在的事。” 顾承辉的目光从黑色衣柜门移到沈星远的脸上:“我很感谢他,虽然他也处理不好和家人的关系。” 沈星远不知怎么的,心口有些灼热:“这么热心的人,和家人的关系总有缓和的一天。” 顾承辉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受过很多人的关照,比如晋叔,和我爸决裂后来帮我做事。他以前是我爸的秘书,在业内被顾益,也就是我爸封杀,如果不是家里有鱼塘,恐怕很难维持生计。所以我也很感谢晋叔。” 沈星远听着顾益的名字,想起来,有位从宁城走出去,到首都发展的大企业家,就叫顾益,国内房产业的半壁江山都是他的,近年来在欧洲搞新能源的投资项目,对外宣称有生之年不再回国。 没想到是顾承辉在生物学上的父亲。 “别人提起我,都会说虎父无犬子,哪怕是现在。”顾承辉笑了起来,“不过我从十六岁起就没花过他一分钱,也无所谓人家说什么。” “三年前,我和老骆找了几个专业人士,把顾益套麻袋里打了一顿,他没怀疑到我身上,只觉得是他的仇家要追杀他,找了个由头出国避风头,现在还没回来。我也自由了。” 沈星远有几分无言,半晌问:“谁的主意?” “老骆。” 沈星远心想,骆步欢这人有点意思,看着莽,心却细,难怪能当顾承辉的铁哥们。 综上所述,沈星远说:“所以你在凌医生和兔子面前裹得严严实实。” 顾承辉惊讶地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兔子面前也不脱衣服?” 沈星远反应很快:“从夏说的。” 顾承辉点头:“我也不是很想被别人看,或者被兔子看,衣服让我有安全感,我的心理咨询师说,这是一种防御机制,和精神上的创伤有关。” 沈星远听了有些难过,本想给顾承辉一个拥抱。 但顾承辉接了下一句:“最主要的是我的肌肉长得非常好,别人看了容易自卑,雪球看到了会变弯。” 他把剩下的扣子解开,露出沟壑分明的胸腹肌,费洛蒙随着沐浴露的香味四溢开来。 “小沈大夫。”顾承辉微微扬起下巴,模仿影视题材中的霸总台词,“我总觉得你想看我的身体,现在给你看看。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沈星远:“……” 雪球看到了不光会变弯,还想咬你。 第21章 小河 沈星远躺了半年,失去了绝大部分的肌肉。 即使努力复健,也只是恢复到正常功能。 身体离美观到可以吸引他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第24章 他因为顾承辉的话有些沮丧,露出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顾承辉问:“怎么了?” 沈星远反问道:“健身的时候,你是不是想摸我手臂?” 顾承辉有些心虚:“很明显吗?” 沈星远叹了口气:“超明显的。” 看凌朗摸的时候,顾承辉强忍委屈也想摸却缩回手的样子,让沈星远记忆尤深。 “就当是安慰,摸吧。” 顾承辉轻轻点了一下。 “能捏吗?” “我又碰不坏。你平时帮我按腿还捏得少吗,这会儿倒矜持上了。”沈星远大大方方舒展手臂,“不许嘲笑我没有肌肉,不然友尽。” 顾总得到允许,捏了个爽。 他捏完以后,恋恋不舍地松开手,问:“小沈大夫,你能不能和我交换一个秘密?” “你想听什么?” “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出的柜?” “谁告诉你的?” “严医生。” “严啸嘴巴漏风,什么都说。”沈星远不假思索地说,“初中。” 伴随青春期来临,他本来也没有确定自己的取向,隐约觉得男女都行,班上的男生讨论喜欢的类型时,他随口一提,竟然让人捅到了他父母那里。 “我妈是体育老师,在那之后去参加教职工旅游散心,结果回程路上大巴车出了车祸,一车人都遇难了。” 顾承辉听了,问:“你知道是谁告诉你爸妈的吗?” “我爸说是个长相特别清秀的男生,鼻梁上有颗痣。” 那时候他们班符合描述的就一个男生,后来让任子傲逼到跳楼。 沈星远怎么想都觉得,说不定是任子傲设套让对方这么做的,但当事人已经没了,死无对证。 顾承辉听到后来,越听越不对劲。 他倾身凑近,仔细端详沈星远的脸。 沈星远之前大病初愈,特别消瘦,在顾承辉家里好好休养了一段时间,慢慢脸上也有了肉。 他的眉眼和面部轮廓像照片里的宋冰夏,偏向年轻柔和,而鼻子几乎和沈大川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特别是鼻骨,又高又平。看不出年龄的脸因此少了些柔软,加上眉骨上的伤疤,多了几分凛冽肃然。 顾承辉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沈小河?” “小河是我小名,只有我爸妈这么叫,你怎么知道的?” “我和你说件事,你听完要冷静。” 沈星远点头:“你说。” “那不是单纯的出车祸。” 沈星远反驳:“可我明明记得是出了事故,大巴车翻了。” 顾承辉摇摇头:“其实……有人蓄意报复社会,在公交车上放了引、爆装置,死了一车人。” “你有车祸的记忆,可能是因为听到别人对你这么说,然后记忆加工了。实际上,你看到的画面和你记得的不一样。” 顾承辉只说了这么多,沈星远也实在想不起当时具体的画面。 无论他怎么想,只记得起记忆的最后,是任子傲跑来,一脸兴奋地问他:“你知不知道你妈没了?” 变成兔子时只是刨花任子傲的脸,没酝酿点尿在他头上,是沈星远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你认识我妈?” “我听人提过,也看了她照片。”顾承辉仔细地看沈星远的脸,温声道,“你很像她。长相像,脾气应该也像。” “我妈是远近闻名的刀子嘴豆腐心。”沈星远说到这里,顿了顿,眉眼冷厉得像是结了寒霜,“她嫁给我爸以前,她家里人像寄生虫一样对她剥肤锥髓,但最后没一个人来参加她的葬礼。” “因为我妈结婚后,开始过自己的日子,没有再往家里寄过钱。”沈星远垂眼,灰色的情绪蔓上眼底,变成了湿润的痕迹。 “她一生执念不多,最爱的是小时候院子里那棵银杏树,经常爬上去纳凉、躲避她爸妈揍她,做梦都想移到自己家。她哥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万。我爸还没攒够钱,我妈就不在了。” “树挪成了吗?” “没有。我妈走了以后,我和我爸的关系就变得很差,什么意见都相反。我想攒钱挪树,但提一次我爸骂我一次。” 沈星远用力地眨了眨眼:“最开始我总觉得是他不想在我妈死后再惯着她娘家人。后来有一次他喝醉说漏嘴,他经常偷偷跑去看那棵树,怕树挪了不活,最后的念想也没了。” “小沈大夫,别太难过。” “不难过,已经过去很多年,只是想起来情绪会有波动。” 沈星远疑心顾承辉这次出差接触了什么人,但他没有头绪。 从知道他小名的人入手,再加上顾承辉这回出差的城市离沈大川的工作室不远,沈星远灵光乍现:“你是不是遇到我爸了?” 顾承辉的心紧张地狂跳起来,他深呼吸平复道:“算是吧。” 沈星远略点一下头。 顾承辉掐指一算,发现沈大川和沈星远断绝关系的时间点,正好是五年前他拜入沈大川门下的时候,颇有种他无缝衔接,抢了人家家人的嫌疑。 他暂时不能告诉沈星远,当年捡了他的人是沈大川。 沈星远现在还在恢复身体,精神上不宜再受打击,这件事还是留到以后再解释。 沈星远疑惑地问:“你心虚什么?” 顾承辉对对手指:“打个比方说,如果你爸被人抢走了,你会怎么对付那个人?” 沈星远眉头一皱,结合顾承辉的小动作,有了猜测。 “我爸他是不是……” 沈星远脸上的神情很矛盾,像是惆怅,又像是宽慰。 “他是不是再婚了?” 顾承辉:“怎么这么想?” “不是?”沈星远再猜,“那个想抢我爸的人是谁?是你吗?先说好了,我爸虽然手艺很不错,但他脾气很倔,又是铁直男,年纪也太大了,配不上你。” 沈星远叹了口气,话语间藏着他自己都理解不了的吃味。 “作为肛肠外科医生的同事,我也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年龄差太大会引发性、生活不和谐,建议你找三十岁以内的。” 顾承辉:“?” 他就差脱口而出—— 三十岁出头的不可以吗? 第22章 垂钓 沈星远心里的黑白小兔一起笑到打滚。 有的时候,事情并不复杂。 结合顾承辉做的兔子城堡、雕的木雕摆件,他猜测,顾承辉曾跟着他父亲学过木工。 就沈大川那样冲动又好打抱不平的性格,和顾益打一架,也是他干得出来的。 顾承辉不想挑明,沈星远就找了个离谱的推测糊弄了过去。 果不其然,顾承辉着急地否认:“我没有看上他!” 沈星远点头:“每个人都有小秘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顾承辉愣了一下,弯着嘴唇夸赞道:“小沈大夫,你真善解人意。” 沈星远心道:不及顾总十分之一。 “可要是我就喜欢年纪大点的,怎么办?” “那就预祝你的另一半像你一样精力充沛。” 顾承辉闷笑道:“他会的。” 之后的一段时间,顾承辉去上班,沈星远还有特批的假期,在家撸兔子、写论文。 过去郑广做手术卷不过沈星远,只能在学术方面多加造诣。 现在风水轮流转,沈星远窝在电脑前写东西,写累了摇着轮椅去兔子城堡。 有的时候,他会在地上躺一会儿。 那只再也不认顾承辉的兔子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粘着他。 沈星远发现,除去晚上,雪球特别喜欢趴在城堡最里面,不让任何人靠近,白天的它堪称兔子界的社交冠军,一看就是只e兔。 只要沈星远一过去,它就飞快地冲过来,像块吸铁石似的,和沈星远挨在一起,扒也扒不开。 沈星远愿称之为兔皮膏药。 他多撸了几把,深感兔毛之柔软,怪不得顾承辉这么爱。 当兔子也有好处,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接受英俊年下霸总的抚摸以及对方情真意切的赞美。 不像现在,按一下对方的锁骨,都能做一晚上的梦。 顾承辉出门前给沈星远留了披萨,手擀面饼,佐以馅料和香辛料,放入烤箱发酵并烘烤。 到了午饭的点,烤箱叮了一声,沈星远慢慢地把披萨拿了出来。 香气扑鼻。 他已经可以吃烘烤的食品,顾承辉每天变着花样做,乐此不疲。 沈星远刚被勾起食欲,披萨已经让他吃得一干二净。 还没吃饱,他只好煮了两个蛋和一颗雪球不爱吃的青菜。 他把鸡蛋膜剥了,拉开厨房抽屉,用网购的针线在上面练习清创缝合术。 网购翻车,粗制滥造,练起来不怎么合手,但聊胜于无。 就在这时,严啸穿着一身图案斑驳的蓝衬衫和破洞牛仔裤,顶着鸟窝头,抱着大快递箱,按响了顾承辉家的可视门铃。 第25章 沈星远问过顾承辉开门密码后,把严啸放进来。 “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给你送东西啊,你都和人同居了,我可不得识相点。” “你把我的取向告诉顾总了?” 严啸连连喊冤:“是他诈我!他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我顺嘴说没有!” 沈星远听了,垂眸笑了一声。 严啸惊奇道:“你醒来之后,越来越爱笑了,顾总可真有本事。” 沈星远一秒回归冷漠:“我笑是因为你可爱。” 严啸咂舌:“我还不知道你,你笑肯定不是因为我!” 严啸先前搬了些日用品过来,都挑顾承辉在家的时候。 这回顾承辉不在,严啸不仅把那包不可说用品拿过来,还拿来了各种从沈星远家里收起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心脏陶瓷模型、心肺水泥雕塑和食道气管玻璃制品。 还有手术用的刀具、各种型号的针与线、堆满护士站的锦旗。 沈星远看到自己吃饭的家伙,面露欣喜之色。 严啸惊讶:“不是吧你,那么一大包小玩具,都抵不过这些针针线线?” 沈星远看严啸里里外外搬进搬出,忙得像个陀螺。 “这些装饰品不用拿过来,搬走又要费力气。” “借住关系能那么好?”严啸挤眉弄眼地调侃,“一定是之前顾总救了浮雨,顺便也让你凡心大动了?” “你能不能不要生造成语?” “那我换一个,兽——” 沈星远反手糊住了严啸的嘴。 严啸嚼着白煮蛋走了,大部分东西都被他放在了合适的位置,但黑色塑料袋还放在玄关的地面上。 很明显,严啸不知道拿它怎么办。 沈星远也不知道。 他原地思考了许久,把两个固态硬盘和十几个玩具,连带着黑色塑料袋,统统进了厨房的不可回收垃圾桶。 毁灭吧,一点也不留,他不想随时随地在别人家里彻底社死。 让沈星远不安的是,这天以后,一整个晚上,顾承辉都没有回家,没留下任何信息。 他思前想后,给顾承辉发了条微信:“明天回来吃饭吗?” 过了没多久,顾承辉回复语音,声音有些喘:“回来的,嗯……明天,要和你……和你过年。” 沈星远:“?” 这是干什么去了?刚和他互相坦诚取向,就搞不可描写的事? 顾承辉和谁在一起?他不要他和兔子了? 这天夜里打雷又下雨,白噪音过于强烈,沈星远一晚上没睡好。 直到第二天早上,管家过来,他才知道为什么顾承辉晚上没回家。 晋三秋在每个周末准时过来打扫卫生,看到沈星远,没有任何的惊讶,只是向他打招呼:“沈先生午安。” “你也好。”沈星远问,“你家少爷……顾总人呢?” 晋三秋弯了眼:“少爷还留在鱼塘里。” 沈星远:“他掉水里了?” 晋三秋:“和鱼搏斗。” 沈星远:“?” 晋三秋:“垂钓一整晚,说今天要是不钓到鱼塘里的鱼王,就不回来见您。” 沈星远:“???” 晋管家露出迷之微笑:“他想在过年时为您做一桌全鱼宴,补补身体。” 沈星远动容:“他费心了。” 快到中午,晋管家回去和家人团聚,顾承辉也终于出现,脸上带了明显的红印。 沈星远正在用双拐练习独自走路。 见顾承辉回来,沈星远放下一边的助行器,伸出手摸顾承辉的脸。 “你让人给打了?” 顾承辉委屈地看着他:“鱼尾巴扇的,头都差点打掉。” “……钓的美人鱼?” “鱼塘里最大的鲑鱼,五六十斤的鱼王。”顾承辉顿了顿,语气懊恼,“我没钓到,让它扇了一脸跑了。” 沈星远再次安抚地揉了揉顾承辉沾满鱼腥气的脸蛋,又接过他手里的桶,里面空空如也。 十项全能的顾总空手而归。 顾承辉小声解释:“失策了,只拿了最大号的钩,钓不到其他的。” “愿者上钩。”沈星远失笑,“快去洗个澡。” 顾承辉冲澡出来,身上的鲑鱼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混杂沐浴露味道的淡淡香味。 沈星远很喜欢顾承辉身上的味道,幽然清冽,直往鼻腔里钻,让身体微微发热。 顾承辉凑近他,揉着酸痛的手臂问:“早饭吃的什么?” 距离越近,那味道就越明显,沈星远莫名想到严啸说的凡心大动。 他只是普通人,没有什么凡心,只是心跳变得急促,高于正常范围,想马上测个血压心率看看有无异常。 “吃的水煮白蛋,水煮白菜。”沈星远定了定神,塞给顾承辉一颗鸡蛋,“垫垫饥,还有剩的。中午吃什么?” 顾承辉累得挥不动锅铲,直接趴在沈星远的肩头,双手手掌搭着沈星远的肩膀,下巴搁在手背上,笑问:“要不出去吃?” 瞬间,沈星远说话变得不太流畅。 “过年……出去吃吗?” 顾承辉来了精神,要去厨房系围裙:“听起来小沈大夫更想在家里吃我做的饭。” 沈星远撑着助行器,慢慢退开半步,顾承辉露出疑惑的表情。 沈星远看着顾承辉快要累废了的手臂和腰:“出去吃吧。” 顾承辉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还去我们第一次去的那家us餐厅,可以吗,小沈大夫?” “都听你的。 顾承辉问:“要吃些什么?” 沈星远还在想顾承辉趴在他耳朵旁边说话、顾承辉掌心的热度、身上的香味。 他下意识地说:“吃你。” “沈医生……”顾承辉低声笑道,“吃人是犯法的。” “我说的不是字面意思。” “那是哪个吃?是我想的那个吗?” “都不是。”沈星远扶住额头,“走吧,快点去吃饭,饿了。” 第23章 过年 顾承辉推来轮椅,动作细致地扶着沈星远坐好,还往沈星远的怀里塞了一个安抚公仔。 沈星远定睛一看,是顾承辉平时放在床头的那只兔子。 他悄悄地把兔子抱起来,低头嗅了一下,是顾承辉的味道。 对这只兔子公仔的喜爱多了一点。 沈星远一抬头,看到顾承辉在笑着看他。 “喜欢的话送给你。” “兔子哪来的?” “这是我去年年会以前做的,员工人手一个。” “我已经有了你的木雕兔子,不能连布娃娃也抢。” 礼物没送出去,顾承辉有些遗憾:“好吧。” 一路上,几名黑衣保镖随行,畅通无阻。 到了餐厅,顾承辉余光看到一个和沈大川长得特别像的人。 定睛一看,真的是沈大川。 不久以前,顾承辉和沈大川摊牌:“小河住在我家。” 沈大川当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顾承辉问:“小河那半年的爱心捐款是不是有您一份?” 沈大川拧巴着脸承认,把自己养老的钱都走了匿名捐款渠道,大部分的钱都是他出的。 他不想认错,更不想让沈星远知道。 想到这里,顾承辉挥手,招呼沈大川过来一起过年,正好可以把话说开,修复关系。 沈大川不肯过来,疯狂摆手,只肯远远地看看儿子。 沈星远抬头问顾承辉:“在看什么?” 沈大川见他说话,一溜烟跑没影,比兔子还快。 顾承辉感慨了一句老当益壮,替人打掩护,往反方向一指:“那边……” 沈星远看过去,餐厅外面,一个老头牵着五彩缤纷的气球,正在叫卖。 “你喜欢?”沈星远没想到顾承辉方方面面都和小朋友一样容易满足,“我给你买个最大的,弥补没钓到大鱼的遗憾。那颗粉色的爱心行不行?” “啊……”顾承辉点头,“行,你注意安全。” 没几分钟,沈星远就带着最大最粉的气球回到了餐厅。气球捆在轮椅上,顾承辉觉得这画面很和谐,人与爱心气球相得益彰。 后面的小孩却哭闹起来:“爸爸妈妈我也要小汽车!我也要甜甜圈!我也要气球!” “这餐厅里的人有的东西你都想要是吧!”小孩他爸说,“再哭!再哭头给你打成气球飘起来!” “哎呀,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小孩的妈妈哄道,“很小很小的小朋友才会喜欢气球,我们宝宝已经是大孩子了,不喜欢了,对不对?” 沈星远感觉他和顾承辉有被内涵到。 他低声问:“我们已经不是很小很小的小朋友了,要不把气球卖给他,换个清净。” 顾承辉撅起嘴,很不高兴:“我不要。你买给我的,为什么要给别人?” 第26章 “我们可以加价卖,加三倍怎么样?” “我不差这些钱,心意才是无价的。”顾总悠悠说完,突然戏精附体,“我也是小朋友!我的家长给我买的气球!你让他的家长给他买!不给不给就不给!” 对桌的小朋友瞪大了眼,第一次看到比他还爱耍脾气的成年人。他一时愣住了,没有再吵着要气球,转而说:“妈妈我会听话的,以后不做这种奇怪的大人。” 几桌不堪忍受小朋友噪音的食客纷纷向沈星远他们这桌投来赞叹又复杂的目光。 沈星远想找个缝钻进去:“他已经不闹了,长大吧顾总,求你。” 顾总心满意足地攥紧了左手的气球,继续吃饭,以及欣赏小沈大夫吃饭。 吃完饭,顾承辉把气球缠在手腕上,推着沈星远的轮椅慢慢走。 “你的腿好点了吗?” “能短暂地扶着椅子走一会儿。”沈星远掰着手指算,“按照这个进度,再过两天,就能陪雪球玩你追我逃的游戏。” 顾承辉警惕:“你也要和我争夺球球的宠爱?” “它是你的,你是它爸,我可没这么说。” 顾承辉听到一声“爸”,喉头一哽,问:“沈医生,要是我还瞒了你什么,以后一定会告诉你,你会生气吗?” 沈星远承诺道:“我不生气,有些事你不告诉我,是有你自己的考虑。我虽然叫你小朋友,但从没有把你当小辈看,朋友之间不用那么拘束。” 顾承辉缓缓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道:“你信任我,我很高兴。” 二人说话间,顾承辉手腕一松,一颗爱心飘向天空。 顾承辉惋惜地说:“系得不够紧,飞走了。” 沈星远笑了笑:“还会有下一个的,等再看到卖气球的人,我给你买个更大的。” “小沈大夫画的饼怎么能不吃?”顾承辉问,“等你的腿彻底好了,重新开始工作,我能许个愿吗?” “我这可是兼职许愿星了。”沈星远仰头看顾承辉,“想许什么愿?” “我们还像现在这样,出来吃吃饭,散散步,然后你再给我买个气球,好吗?” 沈星远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浮动,像冬去春来时的新雪。 “好。” “还有一个愿望。” “你说。” “到时候你还得抱抱我。” “这是什么说法?” “确定你是否可以健康到用力地抱住他人。” 沈星远抱着怀里的兔子公仔,笑了一下:“行,没问题。” 回去后,顾承辉和沈星远说:“你等我一下。” 他在厨房里忙活一阵,把一包东西递还给沈星远。 “这包放在湿垃圾桶里了,好在晋叔收拾得干净,除了它没有任何东西。我稍微检查了一下,觉得是你的。” 黑色塑料袋已经换成了精美的兔头印花手提袋,顾承辉把东西交到沈星远手上:“家里只有你和从夏,从夏不用这些,不知道是不是你误扔的。” 沈星远心情复杂地问:“硬盘你看了?” 顾承辉摆手:“没有,那是你的隐私,我只大概检查了一下有没有贵重物品,发现有两个硬盘和十五个……” 沈星远一把捂住他的嘴:“别说了,我想死。” 这算哪门子的过年,他一定是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老天,才会有这样的下场。 沈星远不仅手指修长,掌心也很宽大。 捂住之后严丝合缝,顾承辉让他捂得喘不过气:“唔。” 沈星远怕把人捂窒息了,松开手,顾承辉立即强迫症地补充完整:“十五个小玩具。” 沈星远羞恼地问:“你为什么会数?” “一眼扫过去,三组不同类型,每组五个,不用数。” 沈星远很怕顾承辉把类型也给归纳出来,好在顾承辉没有。 然而,面对这么一大包东西,顾总跃跃欲试。 “我还从来没用过,小沈大夫经验丰富,你能不能推荐一下,哪款比较好用?” 沈星远:“……” 都挺好用、不分伯仲这种话,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第24章 照顾 好在顾承辉只提了一次小玩具话题,就没有再提。 沈星远的尴尬症有所缓解。 顾承辉勤勤恳恳帮沈星远复健,把他说过的“这份钱交给专业的人挣”忘得一干二净。 偶尔他不在时,李从夏也会代为帮忙。 大概是沈星远身体恢复能力极佳,又运动到位,在第一个疗程的复健练习结束后,他取得了别人三个疗程后才能有的效果。 过完年,顾承辉的工作不忙,基本上居家办公,而李从夏打包好了行李,要离开一段时间,给某位重要人物做保镖。 “我也想留下,但我妈那边直接委托,我不好拒绝,星远哥的委托转给了其他人。”李从夏挠挠头,“但是他们没有住家服务,祝你俩二人世界愉快。” 二人同时说:“好。” 沈星远在家摸黑写论文,成功超了郑广的篇数,心里十分愉悦。 这份愉悦直到雪球跑丢为止。 外面门窗完好,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兔子房间的门也是关着的。 雪球就在它的地盘上离奇失踪了。 顾承辉把城堡的部件一个个挪开,掀起地毯查看,没有被兔子打出来的洞。 沈星远问:“是不是晋管家进来把它抱出去了?” “走廊有监控,晋叔是一个人走的。”顾承辉按压着眉心处的褶皱:“他只会给房间通风,不会特意去抱球球出去转。” 顾承辉在别墅里跑来跑去,到处找兔子。 甚至连中央空调的管道都想拆开来看一看。 沈星远回到二楼的兔子城堡,指着打开了半个成年人手掌大的窗户缝问:“会不会是从这里跑的?” 顾承辉一下子紧张起来:“纱窗没关!” 虽然只有一点缝,但对于雪球来说足够钻出去了,晋三秋并不知道兔子和猫一样,也是液体。 顾承辉打开窗,焦急地往底下看了一眼。 好消息是,二楼宠物间的设计与其他房间不同,只有一层半楼的高度,底下是个小型游泳池,里面都是清水,没有淹死的兔子。 坏消息是,顾承辉下去以后,发现泳池的边上沾着几缕湿哒哒的兔毛,疑似游上岸跑出去的雪球早已不见踪影。 顾承辉给沈星远打电话说:“你乖乖在家,我去外面找。” 沈星远无暇纠正顾承辉的用词:“好。” 他不给顾承辉添麻烦,就是最好的帮忙。 但他还是联系了一些同事,让家在宁城之星附近的人也过来帮忙看一看。 天空很快下起大雨,一直下到了天黑。 沈星远坐在沙发上,望着时钟的指针,心里惦记顾承辉没带伞。 他心想,顾承辉向来有办法,应该会在附近便利店买一把,不用他提醒。 饭点过后,顾承辉湿漉漉地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小型的航空箱。 沈星远开着轮椅过去:“找到了?” “郑大夫在他小区外面的花坛里找到的,去过摩卡检查,没事。” 沈星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郑广家就在宁城之星对面。 他给郑广发了个大额红包。 郑广秒收:【以后有这种好事再找我!】 沈星远回复:【不会再有了。】 沈星远望着全身正在滴水的顾承辉,微微叹了口气:“快去冲个热水澡,当心感冒了。” 想不到一语成谶。 冒雨找兔子,兔子体检完没事,顾承辉却病倒了。 他本来话比沈星远多不少,病了却安安静静,躺在床上阖着眼,面色惨白,双手交握,平放在小腹上,像十字棺里的吸血伯爵。 家里寂静得让人害怕。 沈星远在电流般的耳鸣声中,艰难地给兔子倒完厕所,铺上新的隔尿垫,给满身是汗的自己换了身衣服,过来查看顾承辉的病情。 他给顾承辉用完耳温枪,皱着眉头看小屏幕,39.4c。 就算是着凉,高热也不太妙。 沈星远扣住顾承辉的手腕:“去医院?” 顾承辉闭着眼睛,伸出另一只手,精准地握住耳温枪,把它压到枕头下面藏起来。 沈星远低声劝说:“藏起来也不能改变发烧。不想去医院,那吃点退烧药。” 顾承辉翻了个身,从吸血鬼变成了趴卧咸鱼。 面对不听话的患者,沈星远很想在他后背上撒点盐,制成咸鱼干。 他把温水和药放在床头,手探过去,摸摸顾承辉藏起来的额头,烫得缩回手。 “药也不吃,你是不是想烧成傻子?” 顾承辉哑着嗓子说:“智商太高,烧一烧正好。” 沈星远:“?” 好不容易把人挖起来喝水吃药。 第27章 喝了水,顾承辉嗓子舒服一些,想起他和沈星远都还没吃晚饭。 他掀开被子下床要做饭,被沈星远按了回去。 沈星远按着他肩膀说:“别费心了,我做了一点。” 顾承辉抬起红肿的眼睛,撑起身体,喜出望外。 “水煮白蛋,水煮白菜。” 顾承辉生无可恋地瘫软了身体,赌气说:“我还是饿着吧。” “现在学也来不及了,你要是想吃,等我腿好了去报个班。” “小沈大夫,不许画饼,说到要做到。” “嗯,你要早日康复。” 敷在额头的毛巾变热,沈星远从冰箱里拿了一条,给顾承辉换上。 顾承辉美滋滋地问:“不写论文了?” “今晚不写,看着你。” 顾承辉笑了一下,说:“要听睡前故事。” 沈星远点开手机歌单,播放《宝宝巴士故事合集》。 顾承辉扁了一下嘴:“要是你讲的。” “我只会讲开胸故事,你要听吗?” 胆小的顾总缩了一下脖子:“谢谢,不用了。” 第二天,沈星远敲门进来,从顾承辉的枕头底下摸出耳温枪,用完后发现退了一度烧。 “退这么慢。”沈医生发出质疑,“会不会淋出肺炎了?” “没有。一般不生病,但生病了日子就比较久。”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沈星远沉吟,“你这样每天殚精竭虑,用脑过度,生起病确实厉害。” 他又给顾承辉喂了一次药,灌了1.5升水。 换掉汗湿的睡衣后,顾承辉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又惦记起未知的领域。 他解了两颗扣子,靠在床头,笑问:“沈医生,你不趁我生病,把你那些东西用我身上?” 沈星远:“?” “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虽然我们是同类,你又是个娇弱的0,但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顾承辉听到“娇弱的0”,低声闷笑,好半天问:“沈大夫,你是大猛1?” “猛不猛不是我说了算的,也没人让我试试。”沈星远话语一顿,“但我铁1,没有更改的可能。” 顾承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沈星远,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沈星远探头去听,听到顾承辉说:“有好东西都不肯分享,怎么能算铁1?” 沈星远:“……” 这和1不1没什么关系,倒也不用如此语言绑架。 “你真想玩小玩具?以前真的没玩过?那你和你历任男朋友……” 顾承辉用被子蒙住脸,瓮声瓮气地说:“问别人之前,应该自己先说。” “好吧。”沈星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刚刚都说没试过,随便和人上床我怕得病,但谈过一个同院的骨科医生,他让我亲他,我下不去嘴还吐了,被他甩了,直到现在我们医院的人都传我是直装弯的x冷淡。” 顾承辉的头探了出来,脸上的神色十分迷茫:“那他长得帅吗?身材好吗?” “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胸肌比凌朗都大。” “你真的是gay?” “别用一副gay中之耻的表情看我。” “那也不至于吐,人家得多伤心。” 沈星远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他同事让他吃完蒜接吻,测试我和他的感情。最后他俩在一起,还要说我装gay欺骗他感情。” 顾承辉:“?” “和人相处太麻烦,对着心脏比对着一整个活人更放松,心脏比人真实,它不会说谎。” 顾承辉略带歉意地看着沈星远:“早日康复,早点重上战场。” “借你吉言。”沈星远去冰箱给顾承辉换了块毛巾,“该你了,说说你的前男友。” “我什么也没有,以前甚至没有听说过小玩具有这么多种类。” 沈星远疑心自己听错了:“你不是在网上画一些本子?” 这段时间,沈星远无意中发现了顾承辉在数位板上画什么,而顾承辉也没有隐瞒。 沈星远有幸拜读,是各方面都很强的福瑞本子,无论画工、人设、剧情,或者是车,看着就是老司机才能画出来的。 顾承辉尤其喜欢画兔子和狐狸的拟人,重点描绘耳朵和尾巴,xp稳定得令人赞叹。 而且像顾总这种类型的,应当是天菜,怎么会无人接近? “画画的事全凭想象。”顾承辉耳尖泛红,眉宇之间略带局促,“我是说真的。” 沈星远洗耳恭听。 “一直读书考试,好不容易弄走我爸,经营好蕤秋,但冯叔说怕我谈恋爱耽误工作,我哪有时间恋爱,都给他打工了,这段时间他去旅游,我才能悄悄把你带回家。” 远在南半球的冯家全被睡梦中的惊天喷嚏所惊醒。 沈星远调侃道:“倒是有时间画本子。” “光工作,没有爱好,我会枯萎。” 沈星远心情复杂。 他以为顾总是沉稳内敛的霸道总裁,年纪轻城府深,没想到却是身世坎坷的大小姐,切开来是草莓流心馅儿。 “那冯总现在都不知道你带我回家吗?” 顾承辉摇头:“才不告诉他,他连我养兔子都絮叨半天,过去的职业病犯了,怕我兔毛过敏喉头水肿窒息。” 沈星远完全听不得“窒息”这两个字,听到他就脚趾发麻,联想到一些糟糕画面。 他这算不算是带坏小朋友? “你确定你想玩这些?太刺激的东西你会受不了。” 顾承辉的脸还闷在被子里:“你可以推荐点温和的给我,循序渐进。” 沈星远笑了一声,臭小子还挺有想法。 他耐着性子哄病号:“你病好了我推荐给你,我做个使用测评,15种产品全在上面,excel格式给你。” 顾承辉飞快地从被子里探出头,眼神明亮:“这可是你说的!一个月之内打印出来贴我床头。” 沈星远侧开头,把顾承辉的衣领拉起,重新扣上,盖住锁骨上的圆形伤疤。 不知道为什么,在顾承辉病了之后,沈星远总能闻到一种若有若无的香甜气息。 明快的香草味,但又带着一丝酸甜,类似柠檬之类的水果。 “你喷香水了?” “没有……等等,别转移话题!我要测评报告!” “我答应你。别闹腾了顾总,好好休息好得快,你也不想被你的员工知道,你为了找兔子淋雨生病吧?” 顾承辉答应了,又语气诚恳地说:“沈医生你也一样,恢复好身体才能当铁1。” 沈星远莫名感觉,顾总不是很信。 下午,顾承辉吃完水煮鲑鱼,在沈星远唱摇篮曲时睡着。 沈星远唱的是,变成兔子后,刚被顾承辉带回家那会儿,顾承辉哄他入睡的歌。 是首俄语歌,顾承辉曾经唱的歌词很清晰,沈星远学不会,就轻轻哼着。 他唱歌不走调,不难听但也不好听。 一首优美的歌曲让他唱得寡淡如同雪球喝的凉白开,好在成功哄睡了霸总。 沈星远看着顾承辉发烧皲裂的嘴唇,低下头盯了一会儿。 平时巧言善辩,私下又有点爱撒娇,对着兔子疯狂表达爱意。 这张嘴闭上的时候,却不显得沉默,反而更加吸引人去留意。 他以为这个年轻的灵魂对生活已经有了丰富的洞察和阅历,却没想到能发现他空缺了很大的一块,还向自己发出了请求。 拒绝不了。 大概是沈星远的照顾非常到位,第三天顾承辉就生龙活虎,完完全全退了烧。 在这三天里,顾承辉没忘记督促沈星远继续复健,还有确认雪球房间的门窗是否关好。 终于彻底告别病榻,顾承辉愉快地在家里到处走到处看,就像旅游观光。 他看到还有一堆严啸搬过来的东西放在客厅一角,过去看了,发现是大大小小的锦旗,运输途中颠簸,流苏都缠绕在一起。 顾承辉随手取出一面,将它展开,只见上面除了“赠宁一心外科沈星远医生”几个小字外,只有一个巨大的——“6”。 这是对沈星远的医术最简明扼要的赞美。 顾承辉提议把锦旗都挂起来上墙,以防流苏打结越缠越死。 沈星远却觉得挂在顾承辉家里好像不太合适。 顾承辉提议:“我们可以不挂客厅,挂到平时不去的房间。” 沈星远见顾承辉大病初愈,精神极佳,也就没反对他折腾。 “好吧,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随时可以拿掉。”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电影室,这里除了巨大的落地投影幕布外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墙壁很适合挂点什么。 顾承辉挂锦旗,沈星远坐在后面的轮椅上,负责提醒他挂正,偶尔慢慢站起身,也在低矮处挂上两面。 第一面和最后一面都是沈星远自己挂的,顾承辉跟在他身后,防止沈星远摔跤。 第28章 他看了一会儿,发现了问题。 “小沈大夫,你走路的时候,怎么走不了直线?”顾承辉犹豫再三,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就好像喝了假酒。” “我酒精过敏,从不喝酒。” “那我换种说法,你在走猫步。” 沈医生疲倦地揉揉眉心:“不如说我喝了你这杯假酒。” 顾总愉快到起飞,身后无形的大尾巴在疯狂左摇右摆:“谢谢小沈大夫夸奖!” 沈星远:? 这句话夸人的要素在哪里? 第25章 约定 “医生,我走不了直线。” “脑ct正常,肌张力良好,你要不去挂个隔壁的精神科?” 什么问题也没查出来。 正要去精神科一探究竟时,一名戴眼镜的康复患者经过,大胆猜测:“或许你们看看,是不是眼镜配得不合适?” 沈星远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才对医生说:“可能是真的。” 他转头看向顾承辉:“辛苦你陪我折腾这么久。” 顾承辉忍着笑说:“谁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严啸接到康复科赵主任通知,匆匆赶来。 他向二人打包票:“眼镜是我找人修的,没加上散光度数,让我负责到底,今天重新去配镜,费用我掏了!” 沈星远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知道我没钱了?” “以你网购送顾总礼物的频率,存得住钱才奇怪吧。” 沈星远失笑:“你太小看我了。” 三人在医院门口等车。 赵主任说康复患者要多补充维生素c。 作为比较低调的霸总,顾承辉只有一辆车,最近送去做保养。 等保镖的车过来时,顾承辉在附近水果店买了颗圆滚滚的柚子。 剥好之后,往沈星远嘴里塞了两块掰成块的果肉。 就连严啸都有幸受到投喂,吃到顾总亲手剥的去皮柚子。 严啸捂住心口,感慨柚子真是好甜,而顾总更甜。 得让土狗男朋友多学着点。 严啸眼看着顾承辉把沈星远扶上后座,给他扣好安全带,又动作熟练地折叠好轮椅,放进网约车的后备箱里。 然后顾承辉也上了后座,肩膀自然地和沈星远挨在一起。 李从夏安排的人跟在不远处的车上,确保沈星远出行安全。 严啸通过后视镜一路上观察两个人。 理智告诉他,这两个人看不出有太亲密的举动。 但身为0.5的直觉却猛踹他屁股,跟他说绝对有猫腻! 就这身体接触,毫无避讳,十分亲昵! 顾承辉下午要去公司,这趟临时出来配眼镜,没有耽误多少时间。 配完眼镜,技术极佳的配镜师说:“沈先生,您起来走两步感受一下。” 严啸啧了一声:“你看没看见他坐了轮椅?” 配镜师:“说顺嘴了,每天都重复这几句,尊贵的客人,实在是对不起。” 严啸:“我怎么听着更来气了?” 配镜师又说:“您看这位客人,他的膝盖和小腿曲线很好,完全看不出肌肉萎缩,我以为他只是刚做完别的手术,需要静养。” 严啸对他的观察力刮目相看,满意地说:“那是,我们沈副主任恢复得可快了!” 顾承辉看了看十分护着朋友的严医生,转头小声向沈星远提议:“能走吗?要不我把你抱起来走,上下颠两下?” 他的声音虽然小,严啸和配镜师就站在他身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二人停下交谈,不约而同地看向顾承辉。 沈星远突然有种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他爱尴尬的毛病又发作了。 “今天没带拐,膝盖也肿了,不太能走动,用别的办法吧。”沈星远往空旷的店外远眺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术缝合针和一小块柚子皮,试着缝了半分钟,抬头说,“没问题。” 顾承辉赞美了沈星远的技术,却再一次提议:“难得配一次眼镜,外面没人。” 沈星远妥协了:“不在这里,去外面抱。” 顾承辉转头对其他人说:“他脸皮薄,你们不要偷看。” 几位配镜师发出磕到了的笑声。 严啸举起手,撑大了眼皮说:“我保证不看。” 顾承辉把轮椅推到店外,抱起沈星远,来回走动,又小幅度地跳了几下。 “怎么样,晕吗?” “挺好的,合适。” “你们……” 二人回头,对上严啸。 沈星远在顾承辉怀里叹了口气:“让你不要跟出来,怎么就出来了?” “拜托,这可是年下霸总的公主抱诶,谁不想看?” 沈星远:“……” 顾承辉:“想看的话,欢迎严医生你来我家多看看。” 严啸:“这是可以经常去看的吗?” 这天晚上,严啸神神秘秘地给沈星远发消息。 “你是1,顾总的气场看着也不太像躺平的那方,所以谁做0?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龌龊。”沈星远感到不堪入耳,担心被顾总听到,把严啸的语音条转了文字,说,“我们这是纯洁的友谊。” “纯洁的友谊会公主抱?纯洁的友谊嘴唇贴耳根说悄悄话都不带我?” “所以重点是不带上你,让你感觉被排挤了。严小啸,你是只有三岁吗?”沈星远提出可行的解决方案,“现在拉黑你换个成熟点的发小来不来得及?” “来不及了,你要拉黑我,也要先告诉我!”严啸苦苦哀求,“拜托,不然今天晚上睡觉我一定会想你们两个谁才是0想到失眠!” “一方面,就你身体现在这样肯定攻不起来,顾总没准趁公主抱你的时候趁虚而入。” “另一方面,你脾气不是特别好,对亲近的人控制欲又强,没准会躺着,让人家受累跨你身……” “住脑!” “漏,想象自由!” “你真那么想知道?好吧。”沈星远不介意严啸的失眠来得更猛烈些,“谁手指长谁是1,你自己想。” 沈星远挂了电话,靠在沙发上撸兔子。 手指长只是随口一说,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但足够糊弄很相信星座血型人格测试的严啸。 沈星远的手指相较普通人的手长一些,手指能张得特别开,刘小房还夸过他的手天生就是心外科大夫的手。 顾承辉的手是设计师的手,还会玩乐器,也很灵活。 沈星远没有特别注意过手指长度。但当他还是只兔子时,顾承辉能牢牢托住他整个身子。 而有一次给他的手指按摩,沈星远只注意到顾承辉掌心的温度。 顾承辉端着一盘烘烤草饼经过,问:“刚才和谁聊天这么开心?” 沈星远笑了笑:“总脑补有的没的,打探他人隐私的小朋友。” 顾承辉眼神微变:“小朋友?你有几个小朋友?” 沈星远卡壳,总觉得回答错答案会很不妙。 片刻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沈星远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严啸是超龄儿童,小朋友就你一个。” 顾承辉弯起了桃花眼,把草饼盘放到茶几上。 他微微弯腰,垂下头,亲了一口沈星远—— 怀里的雪球。 顾承辉抬眼,餍足得像只吃饱喝足的猫。 沈星远疑心,顾承辉想亲的不是兔子,另有其人,但他没有证据。 沈星远也不知道,还能看到顾承辉这样的笑容多久。 一旦他完全恢复了行走能力,就得马上搬走了。 他在顾承辉家里住了不到两个月,复健效果惊人,他能慢慢走一会儿,手臂不扶着任何的东西借力。 顾承辉像是希望沈星远恢复得越快越好,不仅负责复健,还包圆了沈星远的三餐。 沈星远去复查后,康复科的医生围了过来,感叹他是活生生的教科书式的康复案例。 “真的能出一期专访,探讨患者快速康复背后的刻苦付出。” “最近医药行业正在严、打违法行为,那位顾总要是破产了,可以来我们这里上班,直接走劳务派遣,五年一签。” “去去去,人家规规矩矩做生意纳税,说的什么东西。沈医生,你是完全按照我们给你的计划书练习的吗?” 沈星远点点头,说:“偶尔也想偷懒,但没机会。” 但每当他开摆,顾承辉和雪球总是一起冲过来,一个拉他的手腕,一个叼他的衣袖,把他从床上或者沙发上弄起来。 冬去春来,身体机能整体好转后,沈星远告别了这样的生活。 郑广因为袜子事件,一直耿耿于怀。 听说沈星远已经基本康复,郑广第一时间在自家小区找了房子,就在他家对门,自掏腰包租了半年。 他还对沈星远说:“需要安保人员吗,帮你叫几个!” 沈星远婉拒了这份好意。 第29章 但沈星远对房子也确实没什么挑剔的地方,给郑广打了张欠条,住了进去。 他做兔子时,在顾承辉家里住了小半年。但作为人,却只有短短两个月。 顾承辉人很好,又有他自己的朋友和社交关系,他不能麻烦他太久。 能够在短时间内重新站起来行走,大大超乎沈星远的预期。 但他并没有忘记一件约定。 …… 沈星远搬走这天,顾承辉要加班,没能陪他搬东西,半夜才回到家。 顾承辉乘电梯上楼,像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地走进雪球的城堡,想看看一人一兔睡在一起玩的治愈画面,趁沈星远不备,和他打招呼。 但映入顾承辉眼帘的,只有醉卧屎球的雪球和提前放满的草架子。 顾承辉突然意识到,最后这把草是沈星远给雪球加的。 眼睛微热,他仰起头,把眼泪倒了回去。 他陪兔子玩了一会儿,雪球居然破天荒地舔了舔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 顾承辉回到卧室,整理衣柜,重新铺床,平躺上去,双手交握在一起。 从前,顾益勒令他睡有睡相,乱动就用皮带惩罚他。 但他本来就少有睡姿不好的时候,不太会因为这件事焦虑害怕。 他生病的时候,顾益会用最难听的话责骂他故意生病博取同情。 不过也好在他也基本不怎么生病,挨骂的次数也少得可怜。 他被心理咨询师带着探究自己的内心,但还是不能确定,为什么他的睡姿会像条没有感情的等身抱枕。 保持这个睡姿习惯了,只要一躺上床,就能在半分钟内迅速入睡,睡姿一整晚都不会变。 即使在最抑郁的时刻,他也曾用漫长的睡眠回避现实的痛苦。 顾承辉躺在床上,心绪起伏。 过了十分钟,顾承辉疑惑地睁开眼睛。 睡不着。 他抱起身旁的兔子公仔,走到桌前,打开笔记本查了查这种情况是否算失眠。 那些问题底下,都是失眠一整晚的人在寂静无声的深夜里诅咒痛骂,“十分钟没能入睡算个屁!” 顾承辉摇摇头,在笔记本上玩了一盘围棋,又折返回床头。 这一次,他注意到他的床头贴着什么。 他把a4纸拿下来,是张excel表格,标题写着“测评报告,阅后即焚”。 顾承辉疑惑地往下看。 什么东西? 第26章 网线 这薄薄一页纸,竟然是—— 小玩具的测评报告! 顾承辉本来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沈星远真的给他做了这个。 精神为之一振,顾承辉迅速地钻进被子里,把床头灯调到最亮,兴冲冲地看了下去。 沈星远没有敷衍,除了充电时长、续航能力、材质触感这类常规的参数,还写上了真实的用户感受。 包括最长可以忍耐多久,放哪儿效果更佳。 沈医生的慷慨大方,远超顾总的想象。 全部看完以后,顾承辉已经知道哪款最适合自己。 顾总连夜网购,加急隔日送达。 他买了忍耐时长最短的、吸力最强,同时也是颜值最高的一款,一步到位。 然后极为震惊以及餍足地瘫了很久。 现代科技,配合沈医生的报告,给人以灵魂出窍的体验。 但在满足后的时间里,顾承辉还是睡不着,他确定他是失眠了。 过了两天,夜深人静的时候,顾承辉起身,倒了杯水,端到电影室。 电影室内除了如同私人小电影院的大投影幕布,最近还添了数十面锦旗,挂满了两旁的墙壁。 起先,顾承辉想整点带颜色的助眠,但对着那些锦旗,总觉得很奇怪。 那都是二人一起亲手挂上去的,顾承辉不想一个人把它们摘下来。 于是他换了部正经的片子,配合锦旗食用,感觉异常庄严神圣。 顾承辉耐着性子重温。 这是部老电影,关于希望、友谊和自由。 随着影片的播放,顾承辉听到了一段最为经典的电影台词。 “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因为他们的羽毛太鲜亮了。 他们飞走时,你心底里知道把他们关起来是一种罪恶,你会因此而振奋。 不过,他们一走,你住的地方也就更加灰暗空虚……”(注) 顾承辉想,沈星远也是如此。 就像他救助了一只野生猛禽,等对方的伤愈合后,就到了放飞的日子。 你把它送到窗口,它便拍拍翅膀,向窗外飞去,飞向了更高更远的星空。 不过好在,沈医生离开时,带走了他给他雇佣的几个保镖。 这也意味着他们有了更长久的联系。 “沈副主任,病人说不舒服,改挂号时间,下午就来!” “下午两点,给王阿姨挂第一个,喊她按时过来。” 护士蒋秀萍快速地挂好号,回拨完电话通知患者,又问:“您今天也睡医院吗?” 沈星远点点头。 重回工作岗位,沈星远本以为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没想到适应起来却一点也不难。 仅仅三天下来,他已经变得得心应手,最初院内那些说他身体和精力吃不消的风言风语也随之消散。 副院长钟建荣是心外科的领导,给沈星远排了坐诊和值班,暂时没让他参与手术。 但按照他的说法,沈星远很快就能重上战场。 很快是指一个月的重新适应期。 接下来的日子里,看不完的病人以及转诊,和几位主刀医生吵不完的架,沈星远却不能上手术台。 这是项艰巨的考验,沈星远繁忙且累,他干脆住在了医院里,有什么他能做的事都第一时间上。 郑广听了,直说他浪费房租。 严啸也说:“别太卷了,你大病初愈,我们主任天天拿你的例子骂我懒,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沈星远却知道,这么拼,也不光是为了手术。 他只是想快点回到原先的生活节奏,让自己以更好的状态,重新接触想要继续维持关系的人。 这其中最想见的就是顾承辉。 这段时间,沈星远没有和顾承辉见面,但一直保持线上联系。 顾承辉先是画兔子,再是画人,发给沈星远,说球球想他。 沈星远抽出时间回复:“我也想雪球,给它网购了两箱加提。” “不用那么破费,球球最近挑食得很。”顾承辉说,“不过我想,你亲手喂它嘴里,它就不会挑食了。” 沈星远揉揉眉心:“等忙完这阵,我去看你们俩。” 但碍于职业特殊性和领导加下来的工作量,永远都有新患者,沈星远只能继续在每周给顾承辉寄去礼物。 有时是键盘,有时是绘画的耗材,有时是兔毛毡,还有他最新学会的扭扭棒,扭了很多猫猫狗狗兔兔。 虽然他给人理发的手艺没眼看,但做点小玩意却深得沈大川真传。 半夜睡在急诊诊室,沈星远照着网上的视频,静悄悄地戳戳扭扭,很快就有模有样。 严啸得知沈星远的大费周章后,说:“你就造吧,买一堆这么贵的手工材料,这个月又要月光了。” 沈星远淡定地说:“五号发工资,今天四号。” 严啸看沈星远油盐不进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他问沈星远1、0问题那天后,越想越不对,后来和余铎一起分析,确定沈星远只是顺着他的话逗他的。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沈星远:“我以前说的那些都是开玩笑,不敢磕真的。顾总年纪轻轻却能爬上那个位置,再看他那凶残的爸,都不是和我们同一个世界的人,你……即使走肾也别走心啊,好好考察他,我怕你受委屈。” “说什么呢?”沈星远诧异地看他,半晌低笑,“知道你担心我,真的没事,只是朋友之间的人情往来,还有你没事别老提他爸,他们不一样。” 严啸小声哔哔:“哪门子的朋友,我送我男朋友礼物也没有这么频繁的,还亲手做,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好,帮起人说话还一套一套的,真是儿子大了不中留。” “你也想要一个小礼物?” 沈星远的手指翻飞,扭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不出十分钟,又用剪刀稍加修形,递过去。 “阿啸,拿着,别生气。” 严啸接过,开心但继续生气:“你再给我扭一串后用串珠!越大越好!” “……够了啊,少儿不宜。” 在满一个月这天,钟建荣把沈星远从急诊科室捞回了心外科,还叮嘱他,最近只能排些简单的手术给他。 像从前那样,沈星远站在手术台前。 左手持刀,刀尖在无影灯下闪着冰冷细腻的光。 打开患者的心脏,剥除肿瘤,切除干净到位,将风险扼杀,缝合出血点,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疑。 第30章 按理说,小手术用不上郑广这样的主刀大夫做助手。 但副院长担心沈星远回归后第一场手术就出问题,还是让郑广盯紧点。 一场手术下来,郑广对沈星远说:“你这技术一点也没退步,我和钟建荣说,以后小手术不用我盯着。下班一起吃饭?” 沈星远婉拒:“我有约。” “谁能比你的搭档更重要?” “一个很特别的朋友。” 郑广秒懂:“哦,那个住我家对面别墅小区,和我抢你的男人。” 沈星远:“?” 沈星远换好衣服,风风火火地出了医院,来到附近的us。 这里已经变成了他和顾承辉固定聚会的小食堂。 顾承辉早早在等他,看到他露出十分欣喜的笑容。 “小沈大夫!” “抱歉,久等。” 顾承辉摇头,把菜单递给他:“你看看还要加什么。” 沈星远垂眸看去,都是合他胃口的菜。 “你自己的呢?” “在里面了。” “不必迁就我的口味。” “怎么会,我也喜欢吃,从不委屈自己。” 顾承辉约沈星远吃饭,也是想说那些礼物他都很喜欢,就是太破费了。 “下次不用再买那么贵重的。”顾承辉轻声说,“严医生都对我说了,说你月光,要是因为我,害你顿顿吃泡面就不好了。” “其实不是真的月光。你别听阿啸胡说,餐补单独打进饭卡,每个月用不光,医院食堂吃饭花钱少还管饱。”沈星远笑道,“你要是觉得破费,就给雪球拉根网线,送它一台手机或者笔记本电脑。” 顾承辉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又问:“身体怎么样?听说你重新开始给病人做手术,顺利吗?” 沈星远简单地说:“都顺利。” 顾承辉把菜单推过去,手指碰到了沈星远的手背。 沈星远见顾承辉的表情一下子就开心起来。 他暗中记下,身体接触会让顾总心情愉悦,值得多加尝试。 想到这里,沈星远迅速补了一碟甜品,对顾承辉说:“手伸出来。” 顾承辉不明所以地伸出手,沈星远握住他的手,找到消除疲劳的穴位揉捏起来。 顾总享受着按摩,眉开眼笑地问:“有遇到困难的地方吗?需不需要我做什么?” 沈星远想了半天,把两个月以来碰到过的糟心事都翻了一遍,到底也没什么不能克服的大问题。 硬要说的话,就是太忙了,没法和顾承辉还有雪球见面。 他回答:“没有困难,只是有些忙,还好今天不忙。” 他加的那道甜品最后上来,是新品,顾承辉连连夸赞,还邀请沈医生一同品尝。 沈星远倾身含住顾承辉递过来的一勺蛋糕,觉得中规中矩。 至少没有顾总甜。 吃完饭,沈星远原本想去顾承辉家里坐坐,顺便摸摸兔毛,又被钟建荣一通电话叫走。 沈星远:早知道就不该立不忙的flag。 顾承辉体面地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沈星远走了十步,回头看到顾承辉的笑脸,心里莫名有些难过,想和顾承辉说,不笑也没关系。 …… 沈星远说了句“给兔子电脑”的玩笑话,谁知道顾承辉照做了。 顾承辉把自己换下来的旧电脑和键盘放到兔子城堡外面,隔天还给沈星远拍了雪球爪爪敲键盘的视频。 那把键盘曾经进水报废,被顾承辉换上从官网订购的新pcb板修好。 他还换了新的定位板和声音包,敲击声更悦耳。 随着键盘的敲击声,雪球的长耳朵也一颤一颤,十分可爱。 沈星远午休时,和严啸分享了雪球敲键盘的小视频。 “哇,兔子成精了!咦……”严啸看清楚后,失望地说,“后面还有个人捏着它爪子,是顾总啊。” “他真的给雪球拉了网线。”沈星远摇摇头,唇边露出浅浅的笑,“这让我觉得,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的人。” 严啸眉头紧皱:“你完蛋了,你说过你这辈子都不做恋爱脑的!” “你怎么这么肤浅?”沈星远饱含疑问地看他一眼,“觉得一个人可爱就一定是想恋爱吗?” 严啸摸摸下巴,一头卷毛肆意晃动:“嗯?喜欢就是肤浅?谁规定的?” 沈星远长久地注视着严啸。 等严啸都要被他看得害怕了,沈星远叹了口气。 “我发现你这辈子第一次说了句人话。” 第27章 味道 “我可是有大智慧的!不然我俩还能做这么多年发小,整个医院谁不知道你沈星远脾气最臭,被造谣直装弯x冷淡都不放在心上,连院长也敢怼!” “好好好,你是第一医院里最聪明的大夫。” 严啸生气地抓住沈星远的白大褂摇晃:“夸得这么不走心,明明是全宇宙第一,不许诋毁我的智慧!不然跟你绝交!” 沈星远数严啸要和他绝交的次数。 “今年第三百回绝交警告。衣领松开点,喘不过气了。” 严啸哼了一声,改抓沈星远口袋处的衣服布料,顺手薅走一支笔。 打闹间,沈星远的手机响了起来。 严啸调侃:“新手机有品味,比你原来那个糟心的屎黄色好多了。” “顾承辉选的,说星空银合适。”沈星远飞快解释一句,接起来问,“浮雨,怎么说?” 任浮雨最近刚刚转正,有了自己的诊室,窗明几净,安静整洁,就连五大三粗的患者进来,都不好意思大声说话。 他自己也很满意,午休和下班都呆在诊室里,很少出去。 沈星远侧耳听,手机那头的声音却十分杂乱。 任浮雨好不容易才按出一个快捷拨号,听到接电话的是沈星远,松了口气。 “远哥你快帮我叫保安室!我的电脑和紧急按铃都让这孙子给砸了!” 沈星远拨通保安室的号码,简单说明了情况。 他放下手机,对严啸说:“浮雨的诊室被任子傲砸了。” 严啸震惊:“任子傲疯了吗?还等什么,过去看看啊!” 沈星远和严啸赶到现场,情况比他们想象得更恶劣。 任子傲不仅砸了任浮雨呼叫的设备,还有一部新手机,摔在地上已经粉身碎骨,任浮雨是用备用机给他打的电话。 任子傲这次不像是耍心机,倒像真的暴怒。 沈星远蹙紧了眉,沉声问:“这回又因为什么?” 他除了手术和必要的锻炼,有一半时间还是坐着轮椅。恢复是长久的事,康复科医生不建议他一步到位。 任子傲见到轮椅,把沈星远认了出来:“你是那个喝喜酒的瘫子?” 任浮雨气得要跳起来,沈星远对他摇摇头。 沈星远传递给严啸一个眼神,严啸连忙去把诊室门反锁。 虽然是午休时间,要是患者进来,说不定会伤及无辜。 任子傲暴躁地在诊室转来转去,逐渐红着眼睛嘶吼,像被激怒的猛兽。 “刘念念为什么突然要结婚?是不是你教唆的!” 任浮雨:“她和钱书灵老师的婚纱照都在小程序上,你自己看就知道了!哦……差点忘了你已经被她拉黑了,也没人愿意搭理你,你才会最后一个知道。” 任子傲额头青筋爆起,要抢任浮雨的备用机,沈星远和严啸一前一后挡住他。 严啸哼笑一声:“怎么,你还想把这台也摔了?” “我不信,我不信,她怎么会和一个女人结婚……她一定是想让我回心转意,特意想出来的花招!” 严啸咂舌:“人生建议,自我感觉不要太良好,否则会一无所有。” 沈星远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找刘念念的婚纱照。 精挑细选后,他找到二人笑得最甜的一张,向任子傲隔空投递了临时照片。 任子傲只看了一眼,照片就没了。但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两个女人在接吻! “她从来没有欺骗你的感情。” 任浮雨把刘念念的心声告诉任子傲。 “你以为自己被她欺骗,可念念姐只是想和喜欢的人过普通的生活。她说比起性别,只想要对方真的爱她懂她,不要凡事都拿捏她,让她活得很难受。你本来也有机会成为画面上的另一半,是你自己亲手毁掉的。” 任子傲瞳孔剧震,面色铁青。 沈星远补了一句:“打开前置摄像头照照现在的表情,别戴平光眼镜了,并不沉稳,不适合你。” 任子傲恶狠狠地瞪了沈星远一眼,打开门锁,要冲出去。 沈星远用轮椅拦住他。 “干什么?!” “先把任浮雨医生的手机钱赔了。” 任子傲骂天骂地地转完账走后,严啸说:“得赶紧通知刘念念,让她离远点。” 沈星远接话:“刘医生去首都培训了,已经给她发过消息。” 第31章 严啸和任浮雨同时松了口气。 任子傲只是想泄愤,让所有人都围着他转。以他的性格,他万万不会花这么大力气,追到首都去。 任浮雨诊室有监控,任子傲又是二院的医生。二院负责人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提出私下解决,赔偿了任子傲砸坏的物品。 但等他们要通知任子傲,说在院内通报批评,任子傲却不见踪影。 一天之后,传来了噩耗。 严啸犹豫再三,告诉沈星远:“任子傲出事了。” 沈星远愣了愣:“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他死了……脖子上有和你一样的切割伤。” 沈星远下意识地抓紧了喉咙,喉结起伏。 他的神情有几秒钟的空白。 “死了?” 下午,沈星远坐诊途中,警察走了进来。 “嫌疑人又出现了,麻烦你再和我们走一趟。” “稍等,马上看完这位患者。” 沈星远被叫去问话,主要目的是完善犯罪嫌疑人画像。 这是沈星远苏醒后第二次笔录,前一次是在医院里,这次他的神智很清楚,提问也就更多。 侧写师在一旁,不时通过提问,在纸上描摹。 沈星远先前被袭击时,先是从背后被人割伤颈部,俯身倒地后被取下并踩碎了眼镜。 在出租屋的灯光下,他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大致能看出一点轮廓。 他向侧写师描述了那人的身形,又提到一点先前没有说起的细节:“他可能是左撇子。” 侧写师提出质疑:“你之前说,嫌疑人用右手捡起你的眼镜。而且法医根据几名被害人的颈部伤口写了报告,左深右浅,用右手从受害人背后下刀才能形成这样的创口。” 沈星远深吸一口气,蹙着眉回忆道:“我不确定,但他蹲下来取我眼镜的时候,右手操作手机,左手大拇指按键,拇指是杵状指。” 单手单个杵状指比较罕见,沈星远不确定是否看错,但为案情提供了极为重要的细节。 侧写师拿画笔的手,和警察做笔录的手,同时停顿了一下。 警察问:“杵状指?记得清楚吗?一只手还是两只手?” 沈星远回答:“只有左手拇指。” 很快的,问询结束,沈星远被送出来,大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严医生,一个是顾总。 严啸摇了一路公交,刚刚赶到,无奈地耸肩。 “我都和顾总说,你是被带走问话,不是被抓走,他着急还是过来,我也只能过来了。” “我不放心。”顾承辉在附近停车场停完车,一路小跑过来,额头细密的汗水在阳光下微微发亮,“我已经联系上从夏,多加了几个人过来护卫,希望你不会责怪我自作主张。” 沈星远微微摇头:“上车再说。” 车上,沈星远和二人说起案件细节。 受害人共通点都是男医生,三十岁出头,有一定名气,戴眼镜。 犯罪现场都在破旧的室内,受害人遭到剪刀、水果刀、碎啤酒瓶等锐器割、喉,眼镜被踩碎。 “其他人度数都不低,但任子傲戴的平光镜。”沈星远推了推半框眼镜,眺望车窗外的林荫道,“想不到在我有生之年,也会对上连环杀手,甚至活跃在我们身边。” 有生之年,他甚至还变成了兔子。 这事放在以前,谁要是提前告诉他,一定会被他当成失心疯。 沈星远从来没有对顾承辉提起他变成兔子的打算。 他怕顾总假笑着问他:“沈医生你没事吧?用不用去看看心理医生?” 那他一定会非常后悔主动和顾承辉坦白。 沈星远心烦意乱地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就这样吧。 严啸劝慰道:“哎呀,你也别往心里去,那天你都说了让任子傲不要戴眼镜,他要是听你的就没这出了。也是可怜,那么怼天怼地猫嫌狗憎的一个人说没就没。” 顾承辉却显得很沉默,他开着车,偶尔才加入谈话,但也都是无关痛痒的词句。 沈星远一时胸口发堵。 他应该坐到副驾驶,才能好好看到顾承辉的表情,他想知道顾承辉心里在想些什么。 隔天,第二医院发了讣告,医护人员集体哀悼,也有人说刘念念因为不堪被前男友骚扰,雇佣他人做掉了任子傲。 流言的传播速度向来很快,甚至传到了第一医院。 刘念念刚从首都回来,就被同事们围住,成了风暴中心。 中医馆内,几个同事旁敲侧击。 “哎呀,好可怕,割!喉!啊,深仇大恨诶,肯定是仇杀。” “刘大夫,你不是说你前男友黑带十段?如果不是特别能打的人,怎么近他的身?” “念念,我记得他遇害的时候,你好像刚好不在宁城吧。” 沈星远踱步,向人群走来,解了衣领扣,露出脖子上的切口。 苏醒后的这段日子,他习惯穿着高领,偶尔在诊室里戴围巾,钟建荣都默许了。 这会儿单薄的白大褂下,伤疤一览无余。 沈星远冲说闲话的几人一挑下巴:“平时开这么多药方也堵不住你们的嘴,还需要靠添油加醋的八卦调剂生活?还是说……你们也想要被切一刀?” 几人看到他的伤疤,作鸟兽状散开。 沈星远身体微晃,开始后悔今天站着手术的时间太久,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结果连多站一会儿都做不到。 沈星远脸上挂不住,在自己撑不住腿之前,低声问刘念念:“抱歉,能不能扶我一把?” 刘念念扶住他,关切道:“体虚?我给你开两副药。” 沈星远摇摇头:“还得再请你帮我个忙。” 刘念念按照沈星远说的,在很远处的墙拐角找到他的轮椅,把轮椅开了过来。 她推着沈星远的轮椅,到自己诊室坐下,说:“谢谢你,一次又一次站出来。” 沈星远有些疑惑,他只是路过,狗脾气发作,怼了那些人几句,谈不上又一次。 刘念念看出沈星远的不解,主动坦白道:“沈医生,你别怪我说话奇怪。” 她换了种语气,脸上的表情也严肃得吓人。 “沈星远,你相信灵魂吗?” 过去,沈星远不信。 但变成兔子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他的亲身经历提醒他凡事皆有可能。 他看出了刘念念的欲言又止。 沈星远沉默片刻,点头说:“我相信。你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现在就说出来。” 刘念念松了一口气:“我有个秘密。” “我能感觉到别人的灵魂。” 有时眼睛看到,有时耳朵听到,有时呼吸闻到,有时能触摸,有时张嘴说话吃饭,它就顺着唇缝往嘴里跑,有苦的,酸的,也有辣的,还有污浊恶心的味道。 她每天受尽折磨,没法好好生活。 从前她和任子傲在一起,就能屏蔽掉一切的酸甜苦辣。 “看不到,听不见,闻不着,尝不了,摸了也什么都感觉不出来,我变成了普通人,生活少了很多恐惧。这让我感觉,我被他救了,我从心里感激他。” “我慢慢发现,他能干扰到我的感官,是因为他太狂妄,压制住了靠近他的人。我决定抽身离开,虽然又回到了难受的一切里,但至少可以不用面对他,做回我自己。说来也奇怪,从决心分手,打定主意不再爱他那刻起,他的庇护就失效了,就像十二点的灰姑娘。” “我和书灵都做好了被他长期纠缠的心理准备。”她停下来,喝了一口枸杞花茶,平复心情,“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就这么死了。我感觉有点害怕,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内疚。” 沈星远沉声说:“未来你可以过得更轻松,不要理睬那些人的风言风语。” 刘念念面露一点笑意。 沈星远见她笑了,继续说:“我没经历过你经历的这些,没办法理解你的感受,但我想说,对自己好一点,就是生活里最大的慈悲。我不太会安慰人,但如果你需要帮助,作为同事,我会尽力而为。” 刘念念很高兴听到沈星远说这些。 “其实任子傲的事不重要,我想说的是——” 刘念念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坦诚道,“沈医生,你的灵魂颜色形状和雪球一样,都是白色圆滚滚的一团,气味和味道也完全相同,都是奶糖的味道。摸上去也是毛茸茸的。也有不一样的地方,雪球身上还有团很小的白色,应该是它自己的灵魂。” 沈星远愕然,不亚于惊雷骤然落在耳边。 无论是刘念念知道他就是雪球,雪球也有着同样颜色的小小灵魂,或者他的灵魂是甜的。 他的灵魂居然是甜的…… 沈星远陷入了怀疑人生。 甜的?圆的?毛茸茸的?怎么会?刘念念没有和他开玩笑? 他低声询问:“刘医生,你之前怎么没说起?” 第32章 刘念念也放轻了声音。 “我爱人曾经变成一只龙猫……起初我和你不熟,你变成兔子以后,我以为是我的错觉,直到在吴总的婚礼上再次见到你,我就知道真的是你。” 刘念念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我知道这种事可能会让你也感到为难。为了感谢你一次次地帮我,我不会告诉你身边人的,包括我的爱人和朋友,请你放心。” “有没有什么能控制变化的方法?” “我不太清楚。我领养龙猫是为了给它送最后一程,它得了恶性肿瘤,没过多久就走了,书灵也醒来了。” 沈星远问:“这种变成动物的情况多吗?” “在我这三十年的经历中,遇到非常少,只有书灵和你两个人。” 刘念念认真地说,“一个人越是拥有强烈的情感,灵魂的形状和味道就越浓烈。以前我总觉得这是困扰我的坏事,但这些年与人接触下来,其实只是人的特质不同,就像草药的功效需要对症,没有好坏之分。” 临走时,沈星远回头询问:“顾承辉的灵魂是什么样的?你能告诉我吗?” “深灰色的,模模糊糊的一团,是只巨大的黑狗,就像雾气,我从来都没摸到过。”刘念念描述完,又说,“还有味道……” 沈星远凝神静听。 他以为会得到“雪松”“朗姆酒”之类的类似于网文中霸总气味的回答,再不济也是“玫瑰”。 谁知刘念念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活血安神的马鞭草,气味强到普通人也可能闻到一点。沈医生,你闻到过吗?” 沈星远矢口否认:“没有。” 刘念念轻轻抬眼,不解地问:“真的没有吗?你是离他最近的人,应该闻得到。” 沈星远从她诊室出来,揉捏发红的耳垂。 无论他是人是兔,都能在第一时间闻到顾承辉的气味,随着接触的深入,气味越来越明显,概念也越来越清晰。 怪不得他变成兔子之后,会那么喜欢。 第28章 交锋 沈星远下了班,在医院停车场后大门,和顾承辉以及他追加的保镖们对上了视线。 阵容强大,除去回来护卫他的李从夏,还有一群三四十岁的黑衣大汉。 二十个人排了四列,理着相同的寸头,每一个人的肌肉都能和骆步欢匹敌。 李从夏喊了一声:“给沈医生鞠躬!” 二十人唰一下九十度弯腰,差点把沈星远的心脏吓到飞出体外。 沈星远求助地看向顾承辉:“真的要这么多人?要不算了,就让从夏留下?” 顾承辉摇头:“你觉得凶手会不会回来找你?” 沈星远下意识地用力地按了按眉心。 “确实很有可能。” 他想起了合众医院心外科的茹医生。 合众是宁城最西边的私立医院,茹兴是连环案件的第一个受害人,但那时凶手经验不足,没有割到位,失血不严重,让茹兴死里逃生。 茹兴说不上来是谁想要他的命,但之后他的生活一直很平静,警方渐渐撤走了保护他的警力。 但在第三起案件发生后不久,茹兴又被割了一刀,成了第四起案件的死者。 回到家后,二人帮回来的李从夏收拾好行李,顾承辉又提到了犯人的动机。 “既然他会补刀,技巧也逐渐成熟,而作为第五案受害人的你在救护车赶到前的那段时间,为什么能活下来?” 沈星远哑然。 “你该不会是想说,他故意放我一马?”沈星远并不这么认为,“但是他差点就成功了。” 当时他的血渗透了老旧的木地板,甚至让楼下老太太家的天花板滴血,也是犯人有意为之吗? 如果凶手有意留他一命,那他变成兔子到底是巧合还是种必然? 顾承辉把是否致人死地这一点搁置到一边,继续分析。 凶手选择其他受害人,他们的年龄都和外表相符,脸型棱角分明,性格张扬,自我评价很高。 唯独沈星远明显不在这个范围里。 沈星远说:“侧写师也这么说。这说明他很可能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预谋地搜集受害人资料,慢慢锁定目标。” 顾承辉:“犯罪人有非常明显的犯罪特征,泄愤的对象是特定年龄、性别、职业、甚至性格,同种类型的手法和被踩碎的眼镜也证明了他的犯罪模式很单一。我觉得,你是那个例外。” “你可能是对我有滤镜,其实每个外科医生,或多或少都以自我为中心,比较冷血,我也一样。” “总之还是多加小心。” 沈星远点头头,没有再拒绝二十人团:“我会尽量在家和医院待着,出门把他们带上。” 经过小半个月的工作和蛰居,沈星远打电话给保镖队长李从夏,说自己要出门买东西,不要带太多人,也不用特地叫顾承辉一起。 “今天骆哥在中心广场友情演出,我表哥要是去了他肯定特别高兴。” “你哥说今天有事脱不开身。” 李从夏还有些遗憾:“噢。” 出了楼道门,沈星远在前面开着轮椅行进,后面七八个黑衣大汉跟着他,浩浩荡荡过境,像极了大明星出游,还碰到几个中学生问他要签名。 沈大明星星远:“……” 不到半小时,沈星远就把自己要用的东西买齐了。 这天的商业街人山人海,一年一度的音乐节让中心广场的人潮陷入狂欢。 虽然一行人经过专业的培训,但返回途中,人潮渐渐拥挤,密不透风的黑色人墙被一个大浪袭来,硬生生打散。 沈星远摇着轮椅躲过鞋跟的踩踏,肩膀又被谁的荧光棒打了一下。 李从夏在那头喊:“坚持住,我们马上过来!” 沈星远忍不住吐槽:“你不是专业保护明星的吗!三年二百万的安保队长,水分起码百分之八十吧!” 李从夏声嘶力竭:“这怎么能怪我呢!我以为骆哥这个咖位肯定没有多少人来听!他怎么突然这么火了!” 骆步欢:我听到了!两个耳朵都听到了!不好意思啊我今年就是突然火了! 沈星远无端怀疑,没准是因为骆步欢拜过兔子。 交谈的声音渐渐淹没在狂欢中,七八人四散开来,距离和沈星远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沈星远接到刘念念打来的电话。 “你是不是在中心购物广场??” “我和保镖被人群冲散了。” 刘念念声音尖锐地警告:“千万不要靠近喷泉!千万不要靠近!” 沈星远望向不远处的喷泉。那里只有几个人和一群鸽子,比起拥挤的人群,看起来更舒适。 他本来想开轮椅挤过去避避,经过刘念念提醒,停了下来。 沈星远问:“你看到什么东西了?” “一团黑色马赛克,很臭!”刘念念的声音极度恐惧,“只有虐、杀过人或动物才会有这么恶心的形状和味道,杀得越多就越臭,你千万不要靠近!快点往喷泉的反方向走!不对不对,不是这个方向!” 她小跑起来:“我在商场二楼,你的正北方!我看不清具体的样子,你等我下来,你等等我,待在人堆里别乱动!” 音乐节在骆步欢出场后,正式达到了气氛最高点。 人潮开始沸腾,沈星远的轮椅让人推了好几米远,电动开关不知被谁按开了,他一路退出了人群,朝着喷泉那边过去。 沈星远连忙调头远离,重新回归人群。 刘念念的通话还在继续:“我到一楼北门口了!!你怎么出来了?!” “我被挤出来了!” 沈星远隔着老远见到刘念念,刘念念甩开高跟鞋,往沈星远的方向跑。 沈星远听她在电话里小声喊:“我看清楚了,他就在你左手边,离你不到十米,头发偏长,穿着黑衣服!” 沈星远看向不远处的奶茶店黑桑椹人偶,又看长椅上坐着的全身穿一片黑喂鸽子的年轻女孩。 “他来了!”刘念念惊叫,“跑啊,快跑!” 沈星远下意识地按下加速键,电动轮椅载着他再次冲入人群—— 脖子微凉,耳后的头发瞬间被削下来! 沈星远下意识地侧过头,视线落在追他的人脸上。 这人戴着黑色口罩,个子不高,长长的刘海遮挡住视线,隐约能看见窄长的丹凤眼,挥刀的手从容又狠厉。 顷刻之间,沈星远想起侧写师透露给他的信息,其他人都是被自己家里的酒瓶碎片、花瓶瓷片等锐器割伤,而对方对他却是用上了自己特别带来的工具。 他会是顾承辉所说的对凶手而言特别的一个吗? 这个人是否下定决心要补刀杀了他? 在刀光从空气中划过时,沈星远看清了对方的左手拇指,更加能确信,就是这个人! 沈星远连忙按下轮椅的加速最高档位,轮椅却启动了防误操作模式,卡住不动了! 第33章 黑衣人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持刀的手一顿,目光微变,少了凶狠,多了戏谑和亢奋。 沈星远连忙从轮椅上站起来,迅速地丢下轮椅,跌跌撞撞地跑进人群! 巨大的恐惧之下,他爆发了惊人的速度,拨开狂乱的粉丝,和黑衣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对方却又追了过来,脚步渐近,像极了锁定猎物的掠食者。 在下一刀到来前,沈星远成功与李从夏汇合,而音乐节的粉丝们也发现有这么一个持、刀行、凶的男人,纷纷惊叫起来。 台上的骆步欢停下了演唱,主持现场秩序,防止发生踩踏事故。 人群慢慢往后退,沈星远在李从夏等人的保护下,近距离看到黑衣人细长的眼睛。 黑衣人发现沈星远在端详他,极轻极轻地笑了起来,双眼弯成了柳叶似的弧度,像极了故人。 一瞬间,沈星远全身冒出鸡皮疙瘩,心头狂跳! 他忍不住用手指扣住咽喉,疯狂地咳嗽起来! 他突然想起来—— 十几年前那场人为的大巴车引、爆案后,他请假和沈大川一起去辨认遇难者遗体。 那的确不是一场普普通通的车祸,大部分人的身体都破碎了,唯独有一人幸免。 李从夏和另外两名保镖站在沈星远身边,三个人手拉手围住他,不给黑衣人一丝可乘之机。 沈星远耳畔嗡嗡作响,疯狂地深呼吸。 他平复情绪后,看向三人各自十指扣紧的手指和彼此厌弃的隐忍表情。 沈星远近距离接触到凶手的恐惧略有消解。 沈星远无言。 这件事结束后应该给他们加点工资。 他以为黑衣人会再度袭击,往前方看去,却看到了让他错愕的一幕。 刘念念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面露惊愕,而顾承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歹徒的身旁。 他的左脚在地上用力一蹬,与此同时右腿抬起,横扫向歹徒,趁其不备,一脚踢飞了对方的利器! 对方却不是善茬,从怀中又掏出了另一把刀,狠狠地朝顾承辉刺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顾承辉眼疾手快地拽住了黑衣人的胳膊,同时左肩发力,正中行凶者的左手手腕,尖刀掉地的声音伴随着让人牙疼的脱臼声,对方失去了全部的武器。 顾承辉低低地喘气,眼神冰冷,双目死死地锁住那个人。 另外有两个保镖也走到了顾承辉身边,没有了武、器的凶手被前后夹击。 李从夏见沈星远一脸的震惊和后怕,拍拍他肩膀。 “星远哥,我一直觉得你特别淡定,直到此刻。” 沈星远低声呵斥:“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当然也会怕!” “表哥没和你说过,在我上任之前,他也兼职过一段时间的队长?” 沈星远张张口:“……没有。”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表哥穿工装可比我帅多了,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成了迷弟。” 沈星远:“?” 现在是回忆你圈粉历史的时候吗? 好消息是基本没有人受伤。 坏消息是黑衣人很能打,更能逃,一番三对一的缠斗后,他竟然带着受伤的手腕跑了。 刘念念看到犯人逃跑,失望地叹了口气,把口罩戴起来,折返回商场里,去捡自己的鞋子。 顾承辉远远和沈星远对上视线,眼眸微暗。 沈星远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咚地一下归位。 顾承辉弯眼笑了笑,往后撩了一下额前碎发。 他和凶手过了几招,还在地上滚了两圈,脸颊和穿去开会的高定西装已经沾上尘土,整个人却不显得脏,反倒有种说不出的随性。 那头扎人的寸发更是将他的眉眼勾勒得凶猛又肆意,野性从中流露出来,像是成功护卫住领地的猫科动物。 顾承辉动作流畅地脱掉沾灰的外套,和匕、首一起随手抛给保镖,疾步走到沈星远面前,将人抱起。 李从夏小跑到不远处,推着沈星远的轮椅,走到了人少的喷泉边。 沈星远重新坐回了轮椅。 如果说之前二十个保镖和他鞠躬,只是令他尴尬到头皮发麻。 现在骆步欢的粉丝们全部看向他们这里,他瞬间掉进了i人地狱。 他好想快点回家! 一队保镖也赶紧跟了过去,把他们安安全全地围起来,胸膛就像一堵堵墙,都快贴到二人的脸上。 顾承辉:“……” 扣钱! 顾总刚准备抱一抱吓得脸色苍白的沈医生,但对着这些近距离西装猛男,他实在没有厚脸皮到那个份上。 顾承辉在西装裤上蹭蹭沾了灰的手掌,转而轻轻摸摸沈星远的发旋。 “对不起,小沈大夫,让他跑了。” 沈星远想说为什么要道歉,顾承辉已经做得足够多。 话到嘴边,变成了:“重一点。” 虽然有部分粉丝还在看他和顾承辉,还有人拿出了手机,但沈星远已经顾不得这么多。 他只想顾承辉再多摸摸他。 顾承辉有些诧异,加重了力道抚摸:“这样?” 沈星远的脸色好了一些:“嗯。再摸摸脸,用指腹。” 温热的手指蹭上了他的脸,渐渐变得灼热,薄茧从耳畔刮到下巴尖,引起身体的一阵颤栗。 李从夏等人在旁边,感觉他们还是直接隐身比较好。 顾承辉一个手势,几人的包围散开一些。 沈星远的目光看向顾承辉另一只手,它垂落在顾承辉身侧,还被当事人悄悄地藏起手掌,一直没有抬起来。 “右手怎么了?” “没有什么啊。” 沈星远的嘴唇又变得苍白,眉头也皱了起来。 “顾承辉,你说实话。” 顾承辉只好把手拿出来让沈星远看:“没事,只破了点虎口,没伤到肌腱,你看。” 他展开右手,让沈星远看手上的小口子:“伤口很小。” 沈星远连忙握住顾承辉的手掌,仔细查看。 还真的只有一点点划痕和一点点血。 小到顾总要是再不给他看,伤口就要愈合了。 “小沈大夫,这下放心了?” “放心了。”沈星远很轻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哑,“对不起。别再受伤了。” 第29章 诀窍 沈星远刚松了口气,就感到天旋地转,身体瘫软下去。 顾承辉连忙抱住了他。 李从夏学的兽医,也略懂一些基础医学,连忙上前查看。 “星远哥他这是……这是晕血?要打120吗?” “打。”顾承辉沉着声,面色冷静,“他一个外科医生晕什么血,我们需要专业的医生来诊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的手指扣住沈星远的肩头,却不敢用力,微微发着抖。 李从夏劝说:“哥,不会有事的,你身边的人都福大命大,星远哥也许是惊吓过度受了刺激,刚才那歹徒多凶残啊。” 顾承辉抬眼,声音完全哑了:“凶残你还不好好跟在他身边?” “还有其他几个人,我那是!”李从夏想解释,看到顾承辉的表情,埋下头说,“是我失察。作为队长,我主动领罚。” 长长一觉后,沈星远从睡梦中睁开眼。 他正趴在李从夏盘起的腿间,享受对方细致入微的梳毛。 “唉,又打结了,烦人。” 李从夏不像顾承辉那样任劳任怨,和雪球只是冰冷的爱屋及乌关系。 “天天梳毛,表哥怎么就不会厌?” 沈星远:不想梳不要强迫自己,没有爱的梳毛没有灵魂。 他扭动滚圆的身子和白色的尾巴,从李从夏的腿上翻滚下来,滚落到一旁的草堆里,灵活地打了两个滚,重新沾上牧草的味道。 李从夏把梳子的浮毛摘掉,梳子放回抽屉里,兔毛放进顾总指定的小袋子。 “你说你,要是只短毛兔子多好,我就不用给你梳毛,能直接和我表哥上医院,去陪星远哥。这回掉了大链子,我哥他肯定恨死我了。” 在刘念念的指引和众人的保护下,沈星远成功逃过一劫,最终却还是变成兔子。 沈医生懊恼,沈医生emo,沈医生又想扭曲尖叫到处乱跳! 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还会变成雪球!! 他听到李从夏说这话,恶从胆边生,冲过去对着当事人的胳膊,就是一口! 李从夏让他吓了一跳:“你咬我干嘛,跟挠痒痒似的?你好像还是第一次咬我吧,是不是饿了?” 沈星远翻了个怨气比鬼还重的白眼,啪地在李从夏身边躺倒,完成一个满分bunnyflop动作,装成一只死兔子。 如果他不出门就不会对上黑衣人,他想,万恶之源是他自己。 发泄完了,可以来撸。 李从夏摸了两把兔毛,从雪球的收纳箱里摸出一包零食草饼,掰了一小块,塞进装死的兔子的三瓣嘴里。 第34章 草饼是顾承辉前两天早上刚烤的,但近日多雨,草饼不再酥脆,尝起来又潮又烂,一如沈医生的心情。 沈星远嚼着受潮的草饼,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误打误撞变回人后,满心只剩下好好重新做人,还从来没想到会变回去。 现在变成兔子,也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吃完一个草饼,仍觉得很饿,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 他起身蹦跳两步,用头拱了拱李从夏。 李从夏抱起他,沈星远抬头看去,李从夏眼圈有些青黑,眼白泛着血丝,显然没有睡好。 “你这个馋嘴巴,这么潮的草饼还爱吃。”李从夏摸出第二块,打开吸油纸,掰一小块下来放自己嘴里,剩下大部分放到沈星远嘴边,“吃吧,这块没潮。哎,真香。” 李从夏吃草饼上瘾,又往嘴里丢了两块,零食盒子空了。 沈星远:“?” 什么人连兔子的草饼也抢? 沈星远抓紧时间吃完,脑力得到有效的补充。 好好地理一理变兔子和变回人前后发生的事。 他第一次变成兔子,是因为被人用锐器蓄意伤害。 第二次的变化,变回人之前,雪球的身上沾了凌朗做手术后动物的血液。 第三次,重新变回兔子,很可能是因为碰到顾承辉手上的伤口。 三者的共同点是血,但他变回人后也做了好几台手术,手套和手术服上也沾到过血,为什么会没事? 第一次和第三次,他全程都在场,发生了什么,记得都很清楚。 唯独第二次…… 沈星远使劲地回忆当时的情景。 凌朗抱起他,凌朗和他说话,大狗的血液从防水的手术帽落到他耳朵上…… 后来他在健身房见到凌朗,凌朗说那只狗—— 出车祸的金毛,被碾压的四肢,被碾压…… 受到外伤?! 他需要的也许是直接接触皮肤的受害者的血! 一瞬间,沈星远的心跳慢了一拍。 他从李从夏的怀里挣脱跳下,抬头望去—— 李从夏的上臂有一条新鲜的伤疤。 沈星远刚醒来时,听李从夏和人打电话。 李从夏今天清晨从疯狂的私生粉手里保护明星负伤,赶回来给雪球梳毛,还没来得及包扎。 沈星远一个借力,从李从夏的手掌蹦到他肩头。 他定了定神,竖起靠近李从夏手臂的长耳,重重地撞向那道伤—— “别乱动!” 李从夏反手捂住雪球,不让它掉下来摔到。 几乎是三瓣嘴和耳朵尖触碰到血液的同时,沈星远的脑子里嗡地炸开了。 眼前的色彩重新变成单调的黑白青,身体有种上升的感觉,忽冷忽热,却比前两次好受很多。 …… 来查看的医生惊讶道:“睡了一个晚上就醒了?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 沈星远坐了起来,全身上下都没有异常,只是感觉有点头脑发热。 他双手撑起身体后,按上饿到发痛的胃,看到了病床旁坐着的顾承辉。 顾承辉热情洋溢,又自来熟,和谁都能聊两句。 但住院医生走时,他什么也没说。 顾承辉正在削一只苹果。 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角带着沉闷的红痕,手中的刀缓慢地匀速地把果皮削成一条比血液还均匀的红色丝带。 他只看了醒过来的沈星远一眼,就低下了头。 削完苹果,顾承辉切下一块,在沈星远等待的眼神里,放到自己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 沈星远瞬间感觉,顾总被兔子穿了。 但这应该不是被穿了,是生气了。 联想到刘念念说的灵魂气味和形状,沈星远心头微微发疼。 作为各项学科都必须触类旁通的外科医生,他又怎么不知道—— 无论刘念念描述之下的“巨大的黑狗”,还是顾承辉手腕上平行的创伤,都是抑郁的痕迹。 他的饲主没有深陷其中,至少在沈星远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出来。 沈星远所看到的顾承辉,拥有完整的灵魂,就连灵魂的裂缝,都被顾承辉自己悄悄藏了起来。 他看起来很好。他是个很坚强的人,懂得自爱与爱人,值得拥有最好的事业、最好的友谊和最好的爱情。 而不是在一个性格沉闷的普通人身上浪费时间。 沈星远小声叫了一声:“顾承辉?” 顾承辉笑着说:“你醒了。” 他应该不太高兴,因为又是标准的笑容。 这不是被兔子穿了,是被ai穿了。 仔细想想,顾总确实有理由生气。 回去加班和手术是沈星远主动向院领导提的,这次外出也是他发起的。 电动轮椅有紧急制动的功能,他在慌乱之中忘了,还被顾承辉看到了歹徒袭击的一幕。 沈星远接过碗,碰到顾承辉的手指,感觉很凉。 这大概是传说中气得手脚发冷。 沈星远试探地说:“你……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我担心你的身体。”顾承辉把剩下的半个苹果切好放碗里,递给沈星远,“我怕你像以前一样,一睡就没个醒来的时间,我问谁要人去?” 沈星远说:“我只是晕血。” 顾承辉点头,但收起了他的假笑,眉头紧紧蹙起。 顾总肉眼可见地憋了一肚子气,说话也没有了平日里温柔沉稳的语气,取而代之的是低了半度的鼻音。 “心外科副主任医师,忍痛复健只为了回到手术台前,做了五六十台手术,你告诉我你晕血。小沈大夫,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玩笑。” 沈星远吃着香甜的苹果,喉咙里发苦。 还是惹他生气了,他本来没有这个意思。 沈星远不敢抬头看顾承辉的眼睛,怕看到对方哭。 几分钟后,沈星远偷偷地瞄了一眼,见顾承辉没哭,但是嘴唇还微微撅着,让人想在他饱满的下唇上按一下。 二人视线交错,碰撞在一起,寂静无声。 在疾病和意外面前,任何的担忧和懊恼都苍白无力。 顾承辉先服了软。 “刚才是我话太重了,你是病人,我不该无理取闹和你生气,对不起。” “不是无理取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但是你承认你生气了?” “只是希望……你更关心自己。” 顾承辉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懊恼。 “我问了几个医院的康复科医生,他们说植物人苏醒后平均需要复健三到六个月,快一点的一年以后才能重新开始工作。有些人一生都有严重的感染,无法正常生活。你返岗太快,我一直很担心,结果你昨天突然倒下,我吓到了。” “如果你就这样不再醒来,我一辈子都会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帮助你复健,为什么想看你返岗,还会后悔为什么要带你回家。” 沈星远听完后一怔。顾承辉为他考虑的事,比他自己还要多。 他瞬间就把什么普通人配不上顾总的念头丢开到一边。 试问谁不想独占顾总?傻子才放弃。 “我身体还可以,差不多下个月就不用再借助轮椅。” “真的?那为什么会晕倒?” “从去年那次遇袭之后开始晕血,而且它不是看到就会晕,看到受害者的血液才行。” 沈星远还没有完全弄明白是谁让他变成这样,他只能模糊细节,向顾承辉解释了他这在这天推测到的部分真相。 “返岗后那五十几个手术患者,都是因为疾病,没有一个是受伤过来治疗。如果以后有恶性案件的病人,我会申请回避,把手术交给同事。” 顾承辉恍然大悟:“所以你看到那么小一个口子就晕了?” 在他眼里,那甚至都不算是个伤口。 沈星远正色说:“什么叫那么小一个口子?你受伤了!” 他醒来时就仔细观察了顾承辉的手,伤口处只剩一点和皮肤颜色不一致的淡红色。 然而顾承辉的皮肤很白,那一道小伤疤就格外显眼,沈星远余光瞥到,都想狠狠打自己两拳。 如果他昨天多叫几个保镖,如果他没有选择在中心广场购物,顾承辉也许就不会有这道伤。 万一顾承辉没特别练过,对上那样一个亡命之徒,还会只是受一点伤吗? 沈星远想把顾承辉的手牵过来近一点看,又顿住了动作,握紧了拳头。 顾承辉小心翼翼地说:“是我错怪你了。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刚才对你发脾气?” 沈星远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噤声的动作。 “别说对不起。明明是我让你担心了。” 顾承辉一改害怕沈星远生气的态度,饶有架势地点头:“原谅你了,希望小沈大夫不要再让我担心。” 第35章 沈星远问:“我真没事,什么时候能出院?” “我叫从夏过来办手续。”顾承辉在手机上迅速点了几下,又说,“作为赔罪,我订了个店,等周末你下了班,我们一起过去。这回你可不能放我鸽子,我会很生气。” “我尽量。” “只是尽量?” 沈星远苦恼地蹙眉,半晌释然地叹了口气,配合地说:“我提前和同事说,把那天晚上空出来。毕竟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放鸽子的人就是你。” 顾承辉听到后,放下手机,慢慢向沈星远凑了过来。 修长白皙的双手撑着床沿,把正要从病床起身的沈星远笼罩在阴影里,一阵带着些微酸甜气息的草香将沈星远的整个人都强势地包裹在其中。 沈星远:? “突然床咚我干什么?” “你再不多加注意自己的身体,可就不只是公主抱了。”绒毛控顾总用最他最迷人的语气威胁道,“我会把你重新接回家里,替你请假。让你每次出门上班或者上手术台前,都得求我放你出去。” 沈星远让顾承辉逗笑了,洗耳恭听:“还有呢?” “还有?小沈大夫,你怎么会还想要这种play?”顾承辉苦思冥想,忽然之间,灵机一动,“那——我怎么亲球球,就怎么亲你?把你吸秃!” 沈星远:……? 顾总的威胁,真是毫无杀伤力。 倒不如说,他求之不得。 沈星远笑了起来,眼中粲然,如有星河。 “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吸回去。” 第30章 芦荟 顾承辉订的不是饭店,是一家养生spa中心。 这家会所占地极大,不许他人随意进入,平时只接待一些名人明星,赶上旺季要提前两星期预约。 店是骆步欢投资的,顾承辉和他说了一声,骆步欢便让人把最好的房间空了出来,迎接二人的到来。 在侍者的引领下,顾承辉和沈星远来到最顶楼的包间。 房间内空旷明亮,古典音乐悠悠回荡。 中央有三台可调节按摩床,正前面对着一块巨大的投影屏幕,两次是悬挂着白色纱幔的落地窗,四周点缀着法式的装饰,陈设有不少烛台和白色大理石雕像。 顶上的灯却都是柔和的灯带,比起繁复的水晶灯,更能让客人感到安逸放松。 沈星远领悟到顾承辉为什么带他到这家新店里来。 比起养生会所,这里更像是富有情调与艺术的博物馆。 侍者在门口微微弯腰,安静地离开。 等按摩师过来的时候,顾承辉径直走到正中间的按摩床躺下,就和呼吸一样自然,掌握了整间房最中心的位置。 沈星远原本想着二人可以隔一位就坐,现在只好躺顾总边上。 顾承辉见沈星远拿他没办法的表情,微微笑起来。 “这家店是老骆投资的,过来给他捧个场。” “这里环境很好。” “本来想订个心理咨询套餐,帮你克服一下晕血,但我猜你不会喜欢去。” “你很了解我啊承承,我不去那地方,就算去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坐在那里也是浪费时间。”沈星远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带说,“按按身体就够了,至少不用说话,多谢。” 顾承辉捕捉到了重点:“你叫我什么?” “小朋友,你听错了。” 顾承辉温柔一笑:“就算是我听错了。” 他们在相邻的床上并排躺着,气氛却十分严肃正经。 在他们身后,站着一排沉稳低调的保镖。 考虑到先前七人放跑一个凶手的重大工作失误,李从夏重新编排了队伍。 这些人长相和身材虽然没有原先的保镖那样显眼,却不光能护卫和驱赶,还能负责擒拿,每个人都徒手逮过罪犯。 两名按摩师拿着工具箱进来,为二人服务。 按到酸痛的肩膀,沈星远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 他抬眼,看向顾承辉:“能让你的人出去吗?” 顾承辉笑问:“害羞了?” 沈星远冷漠脸。 顾承辉做了手势:“外面等我们。” 黑衣保镖有序地退出门外,李从夏抱着兔子,跟在他们后面走。 “等等,从夏留下。” 李从夏指指自己:“我?我还要保护雪球啊。” 顾承辉笑了一声,眼底还含着一丝淡淡的生气:“我看是雪球保护你。” 李从夏抗议无效,把之前那七个不愿意对付亡命之徒的大汉都记到了脑内的记仇本里。 只有他一人在场,不知道眼睛往哪里放,只好看向怀里的雪球。 然后他收获了雪球鄙视的目光。 雪球伸长脖子,好奇地围观两脚兽做保健。 李从夏叹了一口气:“我应该在门外,不应该在门里。我应该好好做个兽医,不应该虚荣心作祟加入我妈的安保公司。” 沈星远招呼李从夏:“你也来按?” “有伤,本来快愈合,又让兔子撞烂了。”李从夏单手抱着雪球,卷起袖子,露出贴了纱布的手臂。 李从夏又说:“而且上次没保护好你,顾总说要惩罚我,最近所有娱乐活动都不带我,光让我看你们参加。” 他甚至连表哥都不叫了,改口叫顾总,委屈得像只三天没拆家的二哈。 沈星远面露同情,看顾承辉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不让二哈拆家的冷酷主人。 顾承辉解释说:“小沈大夫,这不是我的主意。我舅妈知道放跑凶手的事非常生气,说砸了她的金字招牌,让我限制从夏的活动,收收他的玩心。” 沈星远感叹说:“没有谁会想对上连环杀手,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顾承辉点点头,话锋一转:“但接受了这份委托,就要尽心尽责,不是吗?还有我,我不该让他跑了,他逃走的时候我心脏都梗住了。” “别担心,这件事我会解决好的。”沈星远承诺道,“他不会再有机会了。专心按摩。” 淡然平静的话语中,顾承辉却听出了笃定与无奈。 他想,也许事情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顾承辉没有问下去,照沈星远说的,开始专心享受。 他把整个人调整到了度假模式,具体表现为躺按摩床像躺沙滩椅,手边的橙汁杯子上还插了吸管和一片新鲜的柠檬切片。 柠檬的气味和顾承辉的香味混在一起,沈星远却能分得清清楚楚。 这里的员工都是骆步欢亲手挑选,精心培训,无可挑剔。给沈星远按摩的人,甚至是从二院康复科主动跳槽过来的,只因为这里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按摩师手法娴熟,顾承辉原本陪沈星远过来按,自己也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像只晒饱太阳的猫。 为了过来按摩,顾承辉没有穿平日里的正装。 他平日里大部分时间会穿西装。西装能衬出身体曲线,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在顾承辉这里自然是好的,他脸小腿长,腰臀弧度漂亮,是标准的衣服架子。 到了莺飞草长的五月,来养生会所之前,内搭换成了宽松轻薄的休闲衬衫,将他的身材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来。 袖扣和领口的扣子都解掉了,露出冷白色的手腕和疤痕和锁骨上的圆形疤痕。 沈星远和他并排躺着,侧过头,看着按摩师见怪不怪地给顾承辉按揉,没有不必要的攀谈,没有问任何不恰当的问题。 以顾承辉走在路上和猫狗都能聊两句的性格,沈星远感觉到,这是顾承辉特地嘱咐的,为的是让他在这种场合更加自在。 沈星远的确自在,他静悄悄地看顾承辉的手腕和脚踝骨头被按摩师用适中的力道捏了一下又一下。 沈星远莫名有些不开心。 上解剖课的时候,教授说过,这两个地方细的人有很好的爆发力,奔跑跳跃都比普通人来得要好。 但这只是教授的片面之见,脚踝骨细,承受压力更大,更容易受伤。也许各方面的耐力都会差一些,就比如说…… 沈星远听到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连忙闭上了眼睛。 非礼勿视,不看不想。 他不是太重欲的人,那十五个玩具也只是因为严啸说他没对象没玩具,他一怒之下买的,平均每个一年用不到两次。 但他每次一对上顾承辉就自动想些糟糕的事。 就连使用它们的时候也是。 他希望那双手不是按摩师的,而是他的。 按摩师见沈星远闭眼,以为他也和顾总一样,要小憩一会儿,给沈星远揉完肩膀后,就把按摩床调到最平。 沈星远身体初愈,顾承辉事先打过招呼,按摩师说:“沈先生,接下来要按腿,您不舒服就让我按轻一点。” 按到一半,沈星远闷哼,低声说:“轻一点。” 按摩师放轻了动作。 “再轻一点。” “好的。” 第36章 “再轻。” 按摩师提醒道:“沈先生,已经一点力度也没有了。” 顾承辉的耳朵动了动。 他睡眠向来深,出门旅游时,地震来了都不醒,被骆步欢骂骂咧咧一路背出宾馆。 这回却被轻轻的哼声惊醒。 他听到沈星远反复要求再轻些,侧过脸问:“不舒服吗?” 沈星远抿住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承辉挥手,让两个按摩师都出去了。 他问沈星远:“哪里疼?” 沈星远随手指了几个位置。 顾承辉从按摩床下来,把那几个部位揉了揉,又问了一遍:“还疼不疼?” 沈星远却指了别的位置。 “这是……” “下意识排斥。”沈星远自我剖析道,“应该怕被他按到哪里,腿又不会动了。” 顾承辉了然,是心因性的抗拒。 “是我考虑不周,光想着过来给老骆捧场。下次我们还是简简单单吃顿饭?” 沈星远笑起来,应了一声:“嗯。” 他想和顾承辉一起吃火锅,想看顾总涮各种东西,一定很有意思。 顾承辉半坐在沈星远旁边,从按摩师留下的工具里拿出一小罐未开封的按摩膏。 “有些事情,还是要交给固定的人做。” 顾承辉起身拧开罐子,手指沾了一坨淡绿色的按摩膏,按在沈星远的腿上。 膏体随着他指尖打转,揉压,慢慢化开,被皮肤吸收。 沈星远闻到一阵清新淡雅的香气,和顾承辉的气味融合到一起。 里面有芦荟提取物,顾总真会挑。 为了分散沈星远的注意力,顾承辉说:“沈医生你没有腿毛。” “天生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沈星远踢踢顾承辉的小腿,“你呢?” 按照沈星远的推测,顾总喜欢皮肤光溜溜的感觉,肯定每周在浴室里偷偷刮毛。 顾承辉果然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 “当心。”顾承辉扣住沈星远的脚踝,放回按摩床,“没有你光滑。” 沈星远没有得到回答,又把腿放下去,去踢顾承辉的脚踝。 这次他被一整个捏住。 顾承辉的声音有些沙哑:“小沈大夫,你不乖。” 和正常上班族僵硬的腿部肌肉不同,沈星远的腿才刚刚恢复不久,肌肉还有些松弛,揉起来像在撸一只松软的小动物。 顾承辉唇角勾起一抹笑,手指往正确的方向发力。 换了顾承辉来按之后,沈星远彻底放松下来,后背也不再绷直。 李从夏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原本是无聊的罚站和护卫,变成了有意思的观摩。 他兴致勃勃地看两个人来店里还自己人给自己人按,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按到后来有哪里不对。 沈医生的表情变了,可以说是从舒适放松的大猫变成受惊的兔子,还有几分肉眼可见的怀疑人生。 沈星远翻了个身,变成俯卧,对顾承辉说:“可以了,再按下后背,麻烦了。” 之前在顾承辉家里按过很多次,也无事发生,但伴随着他的腿彻底好了起来,问题也应运而生。 他的触觉和感知能力恢复大半,只是不掺杂念的按摩就能让他有不同的感受。 他放纵自己的感情,全身心接受一场康复之后的服务,其代价就是他必须花更大的力气,来克制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沈星远在心里喊救命,又开始背希波拉底誓言,将这一切的症状都归咎于用了按摩膏。 可怜的按摩膏无辜背锅,拼命向外面散发它的清淡香味,传达它的不满,无人知晓。 顾承辉又蘸取一些,手指用力。 重点部位是肩头和后颈。 平日里疏于锻炼,总是低着头做手术,后斜角肌拧在一起,十分生硬。 顾承辉顺着肌肉纹理按揉,一直把僵硬肌肉上覆盖着的薄薄皮肤揉成了粉红色。 沈星远憋得辛苦。 无论是他的声音,或是消解疲劳后的反应。 好在他变成兔子的时候,身体柔韧到能拧麻花,学会了很多常人难以企及的动作。 沈星远姿势巧妙地俯卧,强行忍耐近半个小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顾承辉捏完后妥帖地停了手,去隔间洗了手回来。 “今天点到为止,等到我家,再准备点工具。” 沈星远翻了过来,低低喘着气,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 顾承辉低声询问,眼里满是笑意:“怎么,按痛你了?” 沈星远失语片刻,红润起来的唇瓣斟酌地吐出词句:“下回……不要按这么久。” 顾承辉抬起手腕看表:“是久了点,我会控制好时间。” 他穿好外套,银灰色的胸针在灯带下闪着细微的柔光。 他对沈星远笑:“辛苦了。” 沈星远哑声道:“辛苦的人是你,我只是躺着。” “我体力充沛,倒是沈医生自己,要多加注意。” 顾承辉说的没错,他给沈星远捏了一圈,面色不改,只有沈星远这个被服务的人,反而出了一身的汗。 沈星远:“……” 顾承辉转而揉揉沈星远的脸,替他把茶杯和果盘拿过来。 他剥开橘子,取下一瓣,摘掉上面的经络,喂到沈星远嘴里,动作熟练得像在投喂雪球。 他向沈星远讨要夸奖:“小沈大夫,我是不是你最满意的按摩师?” 沈星远吃了一瓣橘子,润完嗓子,轻声说:“你在我心中世界第一。” 顾承辉满意地笑,抬起手,抹去沈星远嘴上的汁液:“沾上了。” “谢谢。”沈星远下意识地舔舔唇角,舌尖擦过顾承辉的拇指指腹,“橘子很甜。” 在他们身后,李从夏抱紧怀里的雪球,正在无声地尖叫。 他不是在罚站,他是全场唯一的vip用户! 第31章 尝试 spa事件发生后不久。 食堂里,沈星远刚说起“我有一个朋友”,就被严啸打断。 “得了吧,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是不是你自己遇到的事?” 沈星远思考片刻,略点一下头。 他含糊地说起了按摩时发生的事。 严啸嘴里的炸鸡掉在了盘子里。 “老余追我的时候,你还说我们进展太慢,怎么轮到了你,却比我们还慢?” “我只是……” “你别告诉我,是高竞害你有阴影,那就是个害人精,除了脸长得好点,完全没办法和顾总相提并论!”严啸异常震惊地问,“还有你都舒服成那个样子了,你们居然没打一炮?就算不走心,我求求你走走肾吧!” 沈星远反问:“在别人的店里?” 严啸猛地一拍桌子,见周围人都看过来,压低声音说:“当然是马上回家大do特do啊!沈星远,那可是你最喜欢的类型,你是戒过色吗?” 沈星远放下筷子,认认真真说:“我不确定自己有多喜欢他,不和他确定关系,就去睡了他,这不是不负责任是什么?” 严啸咽下鸡块,语重心长道:“既然已经动了心,那你就早点把他追到手,加深感情才是硬道理,我看好你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录音棚外,骆步欢问顾承辉:“你看到他有反应,为什么不亲他?” 顾承辉反问:“当着从夏的面亲?” 骆步欢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像别的保镖一样,喊从夏到外面候着去。” “吓到他怎么办?”顾承辉无奈地笑,“而且我有点紧张,我不知道他对我是喜欢还是出于生理上的反应。” 骆步欢恨铁不成钢:“纠结屁啦!你还是不是我们100%的铁血e人!” “我没测试过,百分百是你。” “能和我混在一起,我猜你没有一百也有九十,拿出你亲雪球的气势来!” 直男的建议听听就好,顾承辉不是很相信。 但骆步欢有一点说的不错,他应当要主动出击。 顾承辉给沈星远打电话,问周末要不要来自己家里,体验一下他新学的按摩技巧。 他本想着,如果沈星远说忙,就再用上撒娇大法,让沈医生请假。 谁知沈星远很爽快地直接答应了。 沈星远也正有此意。 自从他找到变回去的方法后,还没有单独和顾承辉、雪球待在一起。 顾承辉正好提供了一个机会,让沈星远能进行某项很重要的尝试。 到顾承辉家之前,沈星远去了趟医院,和病人以及血液化验室打了招呼,弄了一管血。 这个病人是郑广治疗的患者,和邻居打架被水果刀捅伤,心脏瓣膜也有了创伤。 顾承辉本来说要亲自去接沈星远,李从夏却说什么也要争取将功赎罪的机会,几人一番推让,顾承辉最终留在家里画稿子。 沈星远带着抽了血的采血管,在一众保镖的护卫下,安全赶到顾承辉家。 第37章 沈星远有顾承辉家门的密码,之前还录了指纹。 他试了试,大门直接打开,他搬走后,顾承辉并没有抹掉原来的设置。 这样的认知让沈星远整颗心都变得轻快,就好像顾承辉随时等他回家。 “小沈大夫,你来了。” 顾承辉坐在沙发上,停下在平板上涂涂画画的动作,摘下画画时听歌找情绪用的蓝牙耳机,笑着说:“随便坐。” 沈星远看到顾承辉身边的雪球,感慨人与兔和谐的关系。 他走过去,坐到了顾承辉和雪球的中间。 左手挨一个,右手搂一只,突然感觉身心愉悦而放松。 “它是什么时候重新黏上你的?” 顾承辉放好平板和触控笔,闻声回答:“自从我在草饼里加了火龙果,它就爱上了,也顺便爱了我。” 沈星远:……不愧是雪球。 趁顾承辉去拿按摩的道具,沈星远把雪球抱到膝盖上。 雪球用鼻子蹭他手掌心,十分信赖。 沈星远低声说:“抱歉,又要委屈你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雪球点了点头。 随后在他的身上翻倒,整个兔拉成了长长的兔条。 沈星远:“?” 尊贵的雪球小少爷,你马上就要被两脚兽人类“上身”了,能不能再有些危机意识? 雪球:淡定从容.jpg 沈星远无奈地笑起来,忽略雪球带给他的古怪感觉,拧开采血管旋帽,将一滴血液滴在手指上。 剧烈的眩晕之后,沈星远看到自己的身体倒在沙发上,像在沉睡。 他低头,双手变成了雪球的爪爪。 沈星远感叹,很顺利就成功了。 沈星远的耳畔有什么声音响了一下,淹没在推车的转轮声中。 顾承辉推着一台小推车从里间出来,上面都是瓶瓶罐罐,甚至比spa中心的种类还要齐全。 沈星远当着他的面,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经过顾承辉手上的伤口和一小滴血迹这件事,沈星远没有问化验室多拿,只采了抽血管十分之一的量。 沈星远小幅度地用头拱玻璃采血管,采血管里剩下的血液却流不出来。 顾承辉眼尖,上前制止。 “球球,不要玩沈医生的管子。” 顾承辉捡起采血管,看了一眼,上面什么也没有,里面是一点点残留的血液。 他不知道这是采来化验什么,保险起见,把它放在茶几上。 顾承辉见沈星远累得睡着了,就在他身旁坐下来,拿了推车上的一瓶精油,看外文成分配料表。 沈星远来这里之前,顾承辉说为了专心给他按摩,就不自己做饭了,叫了个豪华外卖,中午十二点准时上门。 现在十二点差了五分,沈星远按捺着焦急,等外卖送过来,顾承辉过去拿,他正好可以想点办法把血弄出来。 顾承辉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成分表,脑子里又想起骆步欢说的那句话。 大胆亲上去,像亲兔子一样。 “沈医生,”顾承辉忍不住推推身边人,“醒醒,让我亲一下。” 沈星远:“?” 怎么突然要亲他? 小朋友八成又在调戏他,玩的年轻人的小把戏。 他抬起头,专注地围观,等顾承辉偷亲他的身体,但是什么也没等到。 就像当初的顾承辉对着兔子下不了嘴,非得等兔子把头撞上去。 但不得不说,两个人靠在一起,这副画面还挺和谐。 沈星远自己带头磕一秒钟。 过了五分钟,可视门铃开始唱歌,顾承辉从沙发上起身,去拿外卖。 沈星远跳到茶几上,三瓣嘴叼起管子就跑。 他来到顾承辉看不见的死角,头顶着采血管跑来跑去,却还是弄不出血。 但好在化验室提供给他的抽血管不是塑料,是由玻璃制成。 沈星远重新把它叼起来,跑上二楼,把采血管从二楼甩下去—— 如他所愿,啪的一声,玻璃采血管摔碎了。 他连忙从楼梯上蹦下去,如愿以偿地看到小小几滴血。 不愿用嘴直接接触地上的血液,沈星远索性在那一小滩血液上疯狂甩耳朵,十几下后终于沾到没有毛的耳朵尖内侧。 随后,他成功地变了回来。 顾承辉拿好外卖,回到客厅,茶几旁的轮椅还在,沙发上的沈星远和沈星远手边的雪球却不见踪影。 他找了一圈,在楼梯口找到一人一兔。 无论是站在楼梯前的沈星远,还是他怀里的兔子,都让顾承辉很担心。 “沈医生,你的手怎么破了?” “收拾玻璃渣扎的,很快就能好。” “怎么会有玻璃渣……雪球受伤了?”顾承辉查看雪球沾血的耳朵,紧张地问,“它是不是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我这就给凌朗打电话!” “别急,是抽血管里的血。” 顾承辉看到崽的所作所为,心中充满歉意:“给你添麻烦了。球球,快和沈医生道歉。” 沈星远连忙摆手:“和球球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都想不到它会这么调皮。”顾承辉痛下决心,“太淘气了,今晚断了你的零食!你好好反省!” 沈星远:“……” 雪球:? 在沈星远的再三劝说下,雪球的草饼总算保住了。 沈星远也制止顾承辉给雪球体检的举动,自告奋勇给雪球擦了毛。 折腾完雪球的蓬松长毛,顾承辉点的一大桌外卖完全变冷。 二人吃起冷掉的午餐,虽然不难吃,但也没有好吃到哪里去。 顾承辉更加内疚,望向沈星远包着创口贴的手指。 “要不我去晋叔的鱼塘钓几条回来,给你整点鲑鱼炖汤?” 想到顾承辉曾经被鱼尾巴甩红的脸颊,沈星远摇摇头,目光落在小推车上。 “已经饱了。你要给我露一手你的推拿技巧,就现在吧。” 顾总来了精神,用精油把双手搓热。 二人在家里,没有了在会所的拘束。沈星远脱下上衣,露出初具肌肉线条的身体,让顾承辉给他好好按按。 沾满精油的双手慢慢用力,在顾承辉的加力下,沈星远悠长地叹气。 “顾总真有一手。” “不止一手,我还有很多手。” “这么自信?”沈星远翻过身,把后背对着人,“那让我见识一下。” 顾承辉的手指走过沈星远的肩胛骨,又往前方用力,双手陷进沙发。 慢慢划过沈星远身前,玫瑰香味的精油激起一阵缓和疲惫的热意。 “沈医生,舒服吗?” 沈星远眯起眼:“不错。” 顾承辉的鼻息打在他后颈,二人靠得很近,空气中只有呼吸和心跳在流动—— 还有雪球刨地毯的声音。 顾承辉皱着眉头说:“今晚的零食减半。” 雪球愣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顾承辉,疯狂跺脚。 把雪球抱回城堡之后,顾承辉下来,继续给沈星远按摩。 沈星远来之前把自己彻底榨干,无论顾承辉怎么给他按,哪怕是亲自上场勾他,他都可以不为所动。 谁知顾总不按套路出牌,这次只按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光速逃离。 沈星远问:“去哪儿?” 远远飘来一句懊恼的:“去看看球球生气没有!” 沈星远狠狠地锤了一下沙发,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所以怎么说年轻人经不起撩拨。 他得知了顾承辉的大秘密。 他刚才被烫了一下。 沈星远展开手,比划长度。 完全不止。 骆步欢喊顾承辉那个绰号,果然有道理。 不得不说,顾总的方方面面都长在了沈医生的xp上。 顾承辉很快回来了,像是怕沈星远发现他进屋的时间太长,匆忙赶来,手臂上还有未擦干的水。 沈星远抬手去摸,沾了一手冰凉。 他调侃道:“淋这么冷的水,你是刚从冰箱里爬出来吗?” “总比从电视机里爬出来好。”害怕恐怖电影的顾总嘴硬,“年轻人就要洗冷水澡。” 沈星远愣了一下,顾承辉这是不打自招。 但顾承辉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夸奖道:“小沈大夫,你的肌肉练得很快,之前住我家的时候还没这么明显。” “你是不是还想夸一下我上半身的肌肉群?” “是的,我非常喜欢,如果能天天按就好了。” 沈星远被顾承辉的直白震惊。 这到底是木头开窍,还是顾总被灌输了什么错误的夸人方法? 顾承辉越挫越勇,又打开精油盖子,重新开始给人按起来。 这回二人都早有准备,什么也没发生。 顾总按得太舒服,沈医生简直就想直接在沙发上睡一觉。 第38章 他意识模糊地想,学会了自由控制,也就不用像刘念念说的那样,等兔子死了,他才能变回来。 雪球是顾承辉的宝贝,顾承辉舍不得,沈星远也不想看到顾承辉难过。 确保可以平安无恙地变回人,不会在关键时候变成兔子之后,沈星远要干一件事。 这件事说大也不大,但起码能为警方提供一定的助力。作为受害者,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残忍又狡猾的年轻凶手早日落网。 陷入沉睡之际,沈星远身体一轻,像是要腾空起飞。 他睁开眼,脸贴着顾承辉的心口。 又公主抱!他都已经能自己走路了! “沙发不舒服,抱你回房睡。” “我不是来你家睡觉的。” 沈星远嘴上说着,但身体舒舒服服地窝在顾承辉的怀抱里。 “我知道。” 顾承辉放轻了声音,眼底里是氤氲的浅棕色,像杯醉人的琥珀酒。 “可是我想你好好睡一会。”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沈星远还没撑到客房,就已经睡着了。 顾承辉把沈星远放到床上,给他掖好被角。 雪球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进来,使劲拱顾承辉的腿,问他讨要小零食。 顾承辉垂下头,盯了一会儿沈星远的嘴唇。 他喂给雪球一块草饼,向雪球许愿。 希望早日得到沈医生心甘情愿的亲吻,越快越好。 第32章 深渊 沈星远睡了酣畅淋漓的一觉,醒来对上一个巨大的兔头。 雪球贴着他的眼皮在嗅他。 沈星远睡懵了,照着雪球爪爪上的长毛舔了一口。 还是熟悉的味道,舔一舔有利于身心愉悦。 顾承辉坐在床边打领带,侧过头,略显震惊地问:“小沈大夫,你在干嘛?” 沈星远以为自己还在梦里,迷迷糊糊地说道:“这星期之前,我还是雪球,会给自己舔毛。” “原来,小沈大夫你是兔子变的啊。”顾承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你怎么那么可爱,而且你一定是全宇宙最好看的那一只兔子。” 沈星远掀起眼皮:“嗯?” 顾承辉失笑地说:“可是你看,你冒充球球,还擅自吸它,球球生气了,给出了它的惩罚。” 沈星远往手上一看,就在他和顾承辉说两句话的时候,雪球在他的手背上蹦了一颗望月砂。 原来不是做梦。 但是兔子蹦一颗粑粑并不一定是对人有意见,现在更像标记地盘,宣誓所有权。 换句话说,不是生气,是喜欢。 沈星远觉得,还是不向顾承辉科普这一点比较好,以免伤了老父亲爱崽儿的心。 他伸手向床头柜探去,顾承辉先他一步拿起眼镜,递到他手里。 “谢谢。” 沈星远戴上眼镜,把那颗兔粪球精准地放到雪球的脑袋正中央。 雪球愤愤不平地跺脚,狂甩头,把屎球甩得很远,才心满意足。 沈星远清晰地看到顾承辉那条粉色领带上没有兔头,而是火龙果的暗纹。 怪不得今天打粉色领带,原来是博取雪球的喜爱。 顾承辉低下头,声音低沉悦耳:“今天不上班,再睡会儿?” 沈星远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香味。 沈星远重新闭上眼睛,抱住雪球,一起翻身,眼镜陷进柔软的枕头里。 “嗯……几点了?” “早上八点半。” 蕤秋是八点半打卡,沈星远打了会儿瞌睡,想到顾承辉都打了领带,突然清醒:“你不上班了?” “今天不忙,我说要照顾家人,迟一点去。” 沈星远沉默片刻,唇角缓缓扬起。 哪怕只是个借口,但光是听到顾承辉口中说出“家人”二字,他也很开心。 但好像仍然有哪里不对。 沈星远抬眼看到一排黑漆漆的衣柜门,和身下的红丝绒床单,发现了盲点。 “这里是你的床?” “我说抱你回房间睡,但没说是哪个房间。你房里的四件套被我洗了,昨晚来不及换新的。你放心,我什么也没做。还有——” 顾承辉停顿一下,“红色很衬你,我想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那将是对我最好的嘉奖。” 沈星远:? 心跳突然之间变得很快。 以前也有过这样类似的对话,但玩笑和打趣的成分居多。 这一次却不同寻常,顾承辉的口吻如此认真,看沈星远的眼神很柔软,像在看什么用力盯住都会破碎的稀世珍宝。 沈星远忍不住伸出手,拽住顾承辉的领带,把人拉向自己。 暗蓝色的西装,领带却是粉色的,不光很衬顾总的白皮,甚至还适合绑住手腕。 “你想和我睡在一块儿?” “小沈大夫,我想,你知道我指的是哪方面。” 沈星远松开领带,顺着顾承辉的话问道:“所以昨天晚上你怎么不做点什么?” 顾承辉深深看他一眼:“如果是你希望,我什么都可以做,但我不想趁人之危。” “真的?” “我是真心的。” 真心两个字咬了重音,他俯下身,在沈星远的耳边低低说了一声:“小河,我超级喜欢你,比雪球还要喜欢。” 几乎是在呢喃,声音蛊惑又性感。 顾承辉说完,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沈星远望向他疾步离开的背影,看到了他泛红的耳根和脖颈,还有同手同脚走路的姿势。 沈星远怔愣片刻,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流,脸轰一声变得通红。 顾承辉先一步出门上班,沈星远收拾完早餐餐盘,和雪球玩了一会儿,平复心情后,给李从夏打电话。 “去趟公安局。” 去的路上,沈星远和李从夏简单解释了,他如何得知凶手身份。 与歹徒正面交锋时,沈星远看到了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完全记起了宋冰夏车祸时的情形。 多年前,他和沈大川匆匆赶到指认现场,大巴车里一片狼藉,好多死者家属忍不住吐了。 当时的引、爆犯也炸得粉身碎骨,只有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幸存者,但是她却由于爆、炸的冲击造成了严重的颅脑损伤,昏迷许久,成了植物人。 在事故发生之前,沈星远认识她不过半个月。 幸存者是沈星远学校医务室的袁咏老师,经常主动加班加点,给打架的孩子处理伤口,给情绪低落的学生做心理疏导。 沈星远当年被捅破取向后,经过严啸的推荐,偷偷跑去了袁咏那里。 在她那儿,他不会被当成异类,他说什么,袁咏都会认真倾听,鼓励他不要戴上假面,要大胆做真正的自己。 但他们缘分很浅,只有这短短的半个月。 沈星远刚和袁老师熟识起来,她就和宋冰夏一起在教职工旅游的大巴车上出了事。 沈星远特地挑的摆件礼物也没送出去。 现在回想起来,时间太长,久到他已经忘了当时他买的是什么颜色的玻璃心脏模型。 因为袁老师曾经有做心外科医生的梦想,他想,他挑的应该是最标准的红色。 李从夏问:“这个袁老师和凶手是什么关系?” 沈星远沉默片刻,回答在唇齿间转了一圈,才不甘心地吐露:“母子。” 袁咏的独子,叫曹昔察,是小沈星远好几届的学弟。 沈星远博士生毕业时,曹昔察在读大三。 二人同校,但学的不同专业,沈星远甚至不知道曹昔察是学什么的,他们几乎没有接触,沈星远记得他,是因为一场谈话。 走廊上,曹昔察叫住他:“沈学长,刘老师让我问你,你准备去哪个医院?” 沈星远回答:“第一医院。” “心外科?” 沈星远点头:“请问有什么问题?” 曹昔察说:“太遗憾了,你还是选择做外科医生。” 沈星远当时不理解曹昔察为什么说这番话,现在回想起来,是撞进了他的狩猎范围。 “两天前你受到袭击后,通过调取中心广场附近商铺,我们已经成功地锁定了嫌疑人的身份。” 接待沈星远的刑警如实告知。 “他最后消失在中心广场附近的地下通道,那里刚刚修缮,没有监控。各大交通枢纽也没排查到他的实名信息,我们初步分析他躲在宁城的某个角落,正在展开地毯式搜索,同时已经向社会发起悬赏。” 沈星远点头:“我要增加悬赏额。” 从公安局出来时,已经到了下午。 沈星远按了按早就空了的胃,低头给不知道跑去哪里的李从夏发消息。 沈星远还在编辑信息,听到身边传来一句:“饿了?” 是顾承辉过来接他。 沈星远见到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开怀。 “从夏呢?” 第39章 “他去帮我开车过来。”顾承辉自然而然地牵住沈星远的手腕,“走,回家。” 回去后,顾承辉系好兔头围裙下厨,李从夏刀工精湛地打下手,合力做出一桌菜,色香味俱全。 三人提前吃了晚饭,边谈起悬赏的事。 “二十万是移树的钱。”顾承辉慢慢摇头,“你早点和我打声招呼,就不用动它。” 沈星远不置可否。 父亲沈大川虽然是很优秀的手艺人,但并不是精明的商人,家里长期以来也只是维持生计的状态。 沈星远攒够了二十万,原本一分也不能动,打算圆宋冰夏的梦,把老家的银杏树挪到她的坟头。 但活着的人也很重要,他不希望曹昔察落网前再去祸害谁,那样他会觉得他攒的钱烫手。 钱可以再攒,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沈星远说:“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 他刚说完,觉得不妥,顾承辉在意他,称他为家人,他说这种话好像很伤人。 顾承辉闻言,却温柔一笑:“那等你需要的时候,记得问我要。” 沈星远不再拒绝他的心意,低声说:“好。” 他举起筷子夹咕咾肉里的菠萝,菠萝掉了三次,都没夹起来。 顾承辉觉得沈星远心不在焉的样子和沈大川一模一样,忍不住发出一声笑。 沈星远挑眉:“你嘲笑我?” “不敢不敢,是菠萝太不听话。”顾承辉夹起那块最大的菠萝,放到沈星远碗里,“快把它吃掉。” 李从夏捧着脸,隐秘地磕着眼前的画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二十万没有白花,沈星远彻底告别轮椅这天,传来好消息,曹昔察在一家无证经营的旅店落网。 嫌疑人曹昔察主动要求见第五案被害人。 沈星远在警方的保护下,见了曹昔察一面。 沈星远问出心中长久以来疑惑的问题:“为什么想杀我?” “理由很多。” “除了上同一所大学之外,我们认识吗?” 曹昔察缓慢地摇头,眼神阴郁恶意,像裹着墓碑的带刺藤蔓。 “你也许觉得我很不起眼,我却一直在观察你。” 他先前在逃避通缉,吃睡不好,身体消瘦,如今被捕后,面色红润,也长胖许多。 他向沈星远说起自己的心路历程。 他母亲是当年大巴“车祸”的唯一幸存者,但称不上幸运,变成植物人后被作为心外科医生的丈夫舍弃,连同曹昔察也不要了。 曹知行丢下母子二人,良心发现地留下一大笔钱,给曹昔察当生活费。 曹昔察用它维持母亲的身体机能,但钱有用完的一天,母亲被撤掉了鼻饲,接回曾经属于三个人的家,越来越消瘦,最终在他面前停止了呼吸和心跳。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能获救,为什么你能苏醒,为什么我妈不可以。” 几年前,他有了一个极佳的论文点子,却被室友整个抄了过去。最后他被导师质疑陷剽窃室友的论文,愤然退学,整日买醉度日。 一次gay吧邂逅,曹昔察鼓起勇气向暗恋的医生茹兴告白,对方却将他的喜欢贬低得一无是处。 这成了压断曹昔察理智的稻草。 但因为只是偶然邂逅,并没有人调查到他头上。第一次的失败却激发他扭曲的x欲,越战越勇,两年之间谋杀五人,成功四人。 “我帮你杀掉了那个姓任的医生,你应该好好感谢我。” “他死之前一直在求饶,在忏悔,可是他欺负的人太多,无论我怎么提醒,他只记得有教唆别人告诉你父母取向这么件事,却记不对你这个人叫什么。他就是这样恶劣的人,活着也是浪费资源,死不足惜。” 沈星远摇头:“可他还是个优秀的主刀医生,他死了以后,有些患者得不到及时治疗,后续影响很严重。” 曹昔察嗤笑:“少道貌岸然,你我同样有被人迫害的经历,你敢说你听到他死了,心里不高兴吗?” “他是人渣,我厌恶他,他甚至会阴魂不散地骚扰我身边的朋友一辈子。” “那你为什么不感谢我?” “你觉得自己是审判者吗?我想你自己也不这么认为吧?我只觉得,你说这番话,甚至要求见我,也许是想看我看到你之后的反应,你只是从你的欲、望本身出发。我什么情绪都不会给你,我不能让你如愿以偿。” 曹昔察双手交握,杵状的拇指深深掐进食指的皮、肉里。 “沈星远,你很聪明,可你的肢体语言也证明了,你在畏惧我。” 沈星远背在身后的手骤然收紧。 他调整呼吸,不被曹昔察带着节奏走。 “你还是没说,为什么要杀我?只是因为我也是心外科的医生,也住老小区,也戴眼镜?” “那些都不重要,因为你拥有所有我没有的东西,我本来也可以像你一样,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 “一个人活着,最重要的东西是快乐。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出于自我满足。很高兴成功留了你一条命,才有今天这场让人开心的谈话。但假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地下死手,把你一起带到地狱里去。” 曹昔察身边的警察皱起眉,提醒他不要乱讲话。 沈星远闭了闭眼,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是你把我变成兔子的吗?” 沈星远出来后,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当他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将他向下拖拽。他甚至感觉自己和曹昔察一起被关在里面,像是刚被刑满释放。 但这种灰暗的情绪在看到等着他的顾承辉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沈星远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说:“以后不用保镖了。” “如果你还想雇,我们再喊从夏。” “有顾总足够了,”沈星远拍拍西装包裹住的宽实后背,“我听说你以前可是他们的‘头目’。” 顾承辉失笑:“都是黑历史,从夏出卖我。” “先前他还给我看了照片。”沈星远回忆看到的相册,不觉笑了起来,“你舅妈设计的衣服很衬你。” 顾承辉站在众人的最中间,同样穿一身黑,双手环在胸前,唇角扬起一丝放松的弧度,整个人看起来矜贵又自由。 别人穿着一身黑是保镖,c位的顾总穿黑色工装是绝地求生大boss,迷人得令人不禁想要飞蛾投火,只需要他一声令下,就会有无数的迷弟前仆后继。 谁能想到他私底下沉迷各种毛茸茸,喜欢凡事亲力亲为,用夹子音和兔子说话,还爱和沈医生撒娇? 大boss顾总说:“累了吧?我扶着你。想去哪里告诉我。” “去我上回说过想去的地方。” 和曹昔察话不投机说了半天,沈星远胃里又空了。 顾承辉挽起沈星远的手臂,带沈星远去吃火锅。 这是他们第一次不带轮椅出行,路上顾承辉几次怕沈星远摔了,做好了接住人的动作。 沈星远每次却都是虚晃一枪,自己站直了身体,企图让顾承辉尴尬。 事实证明,有些人天生就不懂什么是尴尬。 顾承辉只会从容地挽好沈星远的手臂,尽心尽责地散发沈医生的配偶的气场,很自然地继续走路,不管旁人指指点点说什么。 沈星远见他这样,莫名觉得他们两个人好像已经谈了很久恋爱。 到店后,顾承辉点了鸳鸯锅,很快就上来一大锅,半红半白,冒着勾人的热气。 顾承辉边往里投放食材,边说:“大病初愈的人不宜吃辣,菌菇锅归你。” “早就好了。”沈星远的筷子忍不住往顾承辉那半锅红汤里伸,“辣只是种痛觉,我从来不忌口。” “上次不喝奶茶的不是你吗?” “都是糖,摄入多了我怕皮肤变差,提前衰老,还会得阿尔兹海默症。” 顾承辉一语戳穿:“三十岁开始保养会不会太早了?你明明只是爱吃咸辣口味。” “被你发现了啊。”沈星远摊手,“爱吃甜食的小朋友,当心腹肌消失。” 顾承辉笑眯眯地看着他:“不会的,我很节制,能一直给你看给你摸。” 沈星远眼疾手快地捞了一片红彤彤的肥牛,顺嘴说:“你最好保持你的十六块腹肌和三百个洞到一百岁。” 顾承辉忍俊不禁,笑了好一阵。 期间严啸打来电话,说医院的群聊里在搞人格类型投票,问沈星远是什么,顺便还问了顾承辉。 沈星远回了他一句“不知道”,就把手机开静音倒扣在餐桌上。 顾承辉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现在专心和你吃饭。”沈星远认真地说,“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时间都属于你。” 他说完以后,感觉顾总的无形大尾巴都要晃到起火。 而且他总感觉那条尾巴说不定是火红色的。 第40章 怕火锅店里太熏,顾承辉观察沈星远吃了一会儿,确定什么事也没有,才放下心来。 他开始给沈星远涮清汤锅里的绿色蔬菜。 沈医生发出抗议:“我不是兔子,我要吃肉。” “哦?”顾承辉挑眉,“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比雪球还像兔子?” 沈星远瞬间呼吸有点急促,压着心口的紧张,耐心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见过的兔子都很挑食,但雪球吃草很积极,从来不用我催它。” “还有呢?” 顾承辉看着沈星远笑:“它还会围着我打圈,跟着我手上的火龙果跑,我在厨房切西芹、做草饼,或者摇摇兔粮袋子,它一个百米冲刺就过来了。” 沈星远:“……” 原来经过之前早上的一番对话,顾承辉并没有意识到他就是雪球。 倒也正常,一般人都想不到这一点,想到了也会以为自己疯了。 沈星远在心里叹气,顾承辉这是优秀饲养员的满分职业道德。 完全就是被雪球当长期饭票,顾总真是容易满足。 为了逮人,沈星远全神贯注,24小时等警方电话,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撸兔子。 他也很想念雪球的三瓣嘴亲吻和软乎乎的手感。 他问曹昔察关于兔子的问题,而根据曹昔察的反应来看,他确实一无所知,那几个刑警也当沈星远是突然心理疾病发作,开始胡言乱语。 沈星远被送出去的时候,对方还询问是否要为他联系专业的精神科医生,开点药试试修复心理创伤。 沈星远婉拒,并下决心,再也不提这件事。 解决了曹昔察这个大麻烦后,沈星远也有个问题要问顾承辉。 顾承辉在之前的早上说的那番话,叫他的那声“小河”,告诉他的“超级喜欢,想天天看见”,到底是什么意思,要好好问个明白。 参考李从夏那个“在我和我表哥之间”选一个的问题,沈星远心下拟好了要说的话,问出口却仍然结巴了一下。 “如果我和雪球同时,同时亲你,你先接受谁的亲吻?” 顾承辉惊奇道:“还有这种好事?” “假设有,快点回答。” “那就同时亲,一个亲左脸,一个亲右脸。” 沈星远:“?” 这个问题就像他问顾承辉aorb,必须二选一,而顾承辉却狡猾地回答了both。 他怎么不回答个or算了! 而且为什么是亲脸,能不能有点出息? 偏偏擅长察言观色的顾总看着他的脸色,从容不迫地修改了自己的答案。 “那……先被球球亲?毕竟它成年后拱我的次数屈指可数,小沈大夫你不会怪我吧?” 沈星远:“???” 气到冒烟! 他忍无可忍,站起身,在众人的瞩目下,隔着一桌鸳鸯锅,向顾承辉凑过去。 顾承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他,像在无声地暗示着什么。 沈星远闭上眼,往顾承辉微微上扬的嘴唇上碰了一下。 像早晨的雾气凝成的露水,从唇珠上翻滚滑落。 他送出去一个吻,并祈祷收获满意的答案。 “我说的是,这样。” 第33章 撞号 和以前下班经常吃辣且善于吃辣的沈星远完全不同,顾承辉不太喜欢、也不善于吃辣。 他被辣得鼻尖通红,眼眶有水汽,像随时要落下泪。 沈星远在勇敢地亲上去之前想,他最喜欢看顾承辉这个模样,来吃火锅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然而浅尝辄止地亲了一下,顾承辉没反应,像是在这个吻之前,已经被辣酱封印。 沈星远不甘心地闭上眼再亲第二下,嘴唇刚碰上去,后颈被牢牢按住。 突然之间一转攻势,沈星远小幅度地往后退,顾承辉却给出了拒绝的动作。 顾承辉的手掌按压得更紧,原本分开的距离又重新消除,贴合在一起。 他的嘴唇温暖又柔软,掌心灼热,就像曾经无数次托举起变成兔子的沈星远,给人强烈的安全感。 沈星远在亲吻时悄悄睁开眼。 顾承辉和他挨得很近,根根分明的浓密睫毛轻微地抖动,脸上已经飞起一丝红晕。 和顾承辉精致的外表与冷白的肤色相对应,他的体温偏高,掌心很热,运动时也容易透出健康的粉红色。 还有那阵好闻的清香,随着手掌的热度贴在沈星远的脖子上,攀上他的下巴,蔓延向他的心脏。 沈星远这时候基本上能确定,刚才顾承辉用上了激将法,他根本就是故意引他主动亲过去。 沈星远不再想着要退开,伸手扣住顾承辉的下巴回吻,只是隔着桌子太费腰,并没能亲太久。 喜欢深浅的试探变成了充满心意的交换。 吻毕,沈星远默默地退开身,重新坐回座位。 虽然只是贴着嘴唇亲吻,没有更进一步,那么重的吻却也让沈星远感到一阵发麻。 沈星远抿了嘴唇,心道,顾总真是危险的年轻人。 他定了定心神,拿筷子夹了一片菜叶子,用吃东西掩饰快要跳到120的心跳,吃到嘴里的滋味却比上好的毛肚还要好。 但在余光里,顾承辉却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沈星远抬起眼看去,和亲吻时相比,此刻顾承辉的眼眶泛红,脸颊和耳朵也带上漂亮的潮色。 更可怕的是,周围几桌的人都停下来看他们两个!里面好像还有宁院的同事! 沈星远:“……” 这火锅没法再吃。 打包好剩下的肉和蔬菜,沈星远站在前台结账,身边的顾承辉已经管理好了表情,面色如常。 沈星远将沉甸甸的打包袋勾在右手手指上,向顾承辉伸出惯用的左手。 “要不要牵手?” 顾承辉笑起来,把右手递到沈星远手里。 本来以为是随便拉拉,沈星远却把他的五指扣住,二人的掌纹线牢固地叠在一起。 顾总辛辛苦苦做好的表情管理失效,整个脸红得没法看。 他抬起手臂遮脸,对沈星远说:“等一下,沈医生……嗯,等我一下。” “做什么?” “让我冷静一下,我有点脑充血。” “牵着手,还能冷静吗。” “可以,没有问题。” 沈星远又欣赏到一出变脸。 等顾承辉脸上的粉色完全消下去,沈星远凑近对方耳侧,低声询问:“要不要,再亲一下?” 随后,沈星远看到顾承辉脱下西装外套,顶在头上,把脸遮到阴影里。 沈星远扣紧了顾承辉的手,还去拽他的领带。 “过会儿到了车里,把你绑起来算了。” “小沈大夫,你不可以这样欺负我。” 沈星远笑了一声。 他的朋友说得没错,他控制欲强,性格还差,就是爱欺负喜欢的人。 但也不敢欺负过头,毕竟顾承辉不是任人欺负的小绵羊,刚才那个不怎么作数的吻已经暴露了他的本性。 沈星远牵着顾承辉,往地下停车场走。 顾承辉让他拉着,跟在他身后,闷声不响地亦步亦趋。 上车后,沈星远在副驾驶扣好安全带,见身边人依旧什么动静也没有。 “小沈大夫……”顾承辉的声音喑哑又恐慌,“再等我一下。” “你在车里不用表情管理。” “不是的。”顾承辉慢慢摇头,“腿软了,踩不了刹车。” 沈星远:“……” 踩不了就别踩了,好想直接按在车里亲。 “要不我开?” 顾承辉不认同地看了他一眼。 “你才刚学会走路,就想开车,不可以。” 沈星远:? 谁刚学会走路? “康复科赵主任都说能在市区内低速开。”沈星远叹了口气,“小朋友,这么管着我,我会误以为你是我老婆。” 顾承辉言简意赅:“麻烦叫老公。” 沈星远有几分惊讶。 想不到精致都市丽0,也会讲究称呼问题。 他慢条斯理地挑眉,用最温柔的声线反问道:“老公?” 叫完这一声,顾承辉的睫毛根都带上了水汽。 沈星远不敢再玩。 兔子急了还咬人,顾总急了恐怕是要把他嘬肿。 顾承辉把沈星远送回家后,临时还有个会要开,婉拒了上楼坐坐的提议。 但分别时,沈星远能看出来,顾承辉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意犹未尽、依依不舍以及前所未有的痛恨开会。 沈星远烧了壶水,泡了点顾承辉家里带回来的茶,慢慢喝着。 第一医院的外科小群却在疯狂用语言传播着有人看到的场面。 事件当事人之一是心外科医生。 植物人半年复苏,三个月返岗执刀,平日不苟言笑,不久前还因为遇袭与追加巨额赏金,把长期潜伏的狡猾行凶者送进了大牢。 第41章 当事人之二是生物科技公司总裁。 精明沉稳,长相英俊,曾经以一人之力拿下和第一医院的合作,还把企图给他制造丑闻的竞争对手告得倒赔蕤秋两千万。 无论是沾了哪个人,八卦的传播都极具影响力,偏偏当事人毫无自知,两个人坐在火锅店里吃饭,还互相亲。 小群里的语音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没看错吧,一个心外科医生,一个生物科技老板,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有的交集?” “听说是在卫生间门口认识的。” “笑死哈哈哈!毫无浪漫可言!” “根据可靠消息,两个人都出柜了,特别是沈医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脾气和做手术都厉害着呢。” “顾总也是,别人还在玩儿泥巴,他已经在商海里摸爬滚打,今年和咱们医院还有二院和安康护理中心都有合作。” “问问有打kiss照片吗?我一个朋友拔氧气管之前想看一下了却遗憾。” “我也有个朋友……” “我就不装了,是我本人想看。” “事关当事人隐私,没拍。” “没拍到你说个屁!不许造谣!” “我们当时五六个人聚餐,全都看到了,是真的,不过只是浅亲了两下,不够劲爆。” “浅的也够了,纯爱党表示满足。” “顾总脸红起来好诱人,我一个直的我都心动。” “你那哪里是心动,你就是馋人家身子,快点从柜门里爬出来。” “站一秒医生x总裁,我们医生站起来了!” “别逆了,那可是霸总,年下霸总必须攻的。” “群主人呢,把站逆了的人叉出去。” “探头问一句,有没有可能是互攻呢?” “哪里来的实习生这么不懂事,站逆的不用叉了,把站互攻的叉出去。” “已经@群主了,快点把人叉出去。” “别催了,群主去给伤员缝脖子了!” “今天你们就算把我叉出去,没收我的饭卡,砸了我的饭碗,我也要说,互攻党头顶青天!!!” “我也站可逆,抱紧楼上!” …… 就在外科闲聊群里讨论到飞起的时候,沈星远正在考虑,该怎么样和顾承辉告白。 虽然互相亲过,还拉了手,顾承辉也在之前说了喜欢,但是他却还没有。 起码他得认真点做好这件事。 思来想去,沈星远给严啸发消息:“你怎么追的余铎?” 严啸的视频通话马上打了过来。 “你要追顾总?你知不知道,外科小群里都聊爆了!说是你先主动的!一个个at我让我踢人,什么仇什么怨!” 严啸发牢骚地说起群聊里的内容,沈星远略微一听,说:“中午吃火锅遇到的那几个医生。” “对!!!你们不是都亲了,为什么还要追?该不会是先上车后补票?”手机那头的严啸表情复杂,“远远哥,你好渣啊。” 沈星远:“?” “你怎么不表白就亲!你是不是把人睡了!” “不是。” “那是被睡了?” “说正事,帮我想想办法。” “老余是在游乐场摩天轮上拿下的我,一场烟火,一个吻,加一枝玫瑰。” 沈星远:“……我以前一直以为余铎挺浪漫的。” “你什么意思!不许阴阳我的土狗男朋友!那些整新招追人的,都会因为脑回路太奇特被拍死在沙滩上,招式不在新,管用就行!重要的是气氛和心意!” 沈星远受教:“学到了。” 在严啸的衷心建议下,沈星远邀请顾承辉去了游乐园。 到了之后,他才知道严啸有多靠谱。 顾总和游乐园的适配度太高,他能镇定自若地融入小朋友之间,甚至成为孩子王一般的存在。 只是很遗憾,这里不让宠物进,不能带雪球一起过来玩。 有家长问一旁落单的沈星远:“他是养了几个孩子,这么懂得拿捏小朋友?我儿子可从来不听我的,像只皮猴子。” 沈星远回答:“一个,也有可能是两个或者三个。” 雪球和他,还有顾承辉自己,不能再多了。 顾承辉玩了一会儿陌生小朋友,很快失去兴趣,回来牵沈星远的手。 和那天一样,二人扣住十指,沈星远意外发现,顾承辉已经不脸红了,熟练得像个牵过一百个男朋友的专业海王。 沈星远:“你去哪里进修培训了?” 顾承辉悠然自得地笑:“自然是练习。” “跟老骆还是从夏?” “都不是。”顾承辉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和你放在我家没拿走的手模型。” 沈星远:“?” 想到顾承辉对着那个模型认真练习的画面,还有点可爱,但是…… 沈星远揉揉眉心,掩饰莫名其妙的醋意:“下次直接拉我的手,不要去握模型。” 顾承辉拖长音说:“知道啦。” 他们先玩了几个必点项目,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 下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意犹未尽。 沈星远庆幸自己只是轻度近视加散光,不然就不能和顾承辉一起体验这么刺激的项目。 顾承辉虽然很怕恐怖故事,也讨厌接触血腥,但真的玩起来,却比沈星远还疯。 沈星远见他下来之后,顶着一头比严啸的自然卷还要乱翘的头发,抬手替顾承辉抚平。 上一波摩天轮的乘客已经下来了。 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之中,两个人一起乘摩天轮到最高点,就能永远在一起。 沈星远不否认这是种积极的浪漫主义,虽然他觉得很虚幻。 但面前坐着的是顾承辉,他突然觉得怎么样都很好。 摩天轮缓缓升高,下面排队的游客变得渺小。 顾承辉问起沈星远去见曹昔察的事。 “没被说什么难听的吧?” “有。他说是帮我宰了任子傲。” 沈星远想起曹昔察描述的任子傲临终前的画面,眉头缓缓皱紧。 顾承辉坐到沈星远身边,说:“你不要听他胡说,他都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私欲,上升不到助人的高度。” 沈星远笑了笑:“我也这么想,但总觉得可惜,本来可以少一个受害者。” 顾承辉一把揽住了他。 “小沈大夫,每到事情想不通的时候,我总会告诉自己一句话。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能做的部分,尽人事就好了,天意谁也捉摸不透。” “承承。” “你上次也这么叫。” 沈星远没再否认:“只是觉得这么叫比叫顾总更有人情味,比叫小朋友更正式。” 他打算在升到最高点时,把礼物拿出来,再亲顾承辉一下。 但是当顾承辉保持沉默,把引导话题的权力交还到沈星远手上,沈星远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不停把胸腔切开和缝上的画面。 沈星远:“……” 突然很想要一个严啸来救场。 沈星远平时除了手术也不知道聊些什么,本来觉得问题不大,现在感觉还不如当兔子,直接不用说话。 绞尽脑汁找话题时,严啸发来链接:“诚邀你参与当下最火爆的测试。” 同一时间,顾承辉也收到了。 沈星远问严啸:“你被盗号了?” “没有,这是时下最火的mbti人格类型测试,题型超级全,比你以前测过的更精准。” 摩天轮还有一阵子才能升到最高点,沈星远和顾承辉开始做测试。 双方动作迅速,做选项干脆,一百多道题很快就做出结果。 沈星远的是infj,绿色小老头,顾承辉是enfp,快乐大狗狗。 严啸的声音有些聒噪:“哇和我猜得一模一样,恭喜啊!你们是官配!天生一对!” “谢谢你阿啸,不过配不配不是测试题说的算。” 沈星远吻住顾承辉。 “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摩天轮升到最高时,二人已经接了好几分钟的吻。 嘴唇缓缓分开,湿润的痕迹还连在一起。 二人微微喘着气,不约而同地从口袋里拿出礼物。 顾承辉:“?” 沈星远:“?” “小沈大夫,你亲我也就算了,连送定情信物也要抢先?” “告白让你抢先了,礼物你又先送,你不会觉得不太好?” “为什么不好?” “因为你是0,我是1,应该是我主动追求你。” 顾承辉面露困惑的微笑:“小沈大夫,你这种想法有些片面,这世道0多1少,0不主动点努力点就只能含泪做1。而且,我也没说我是0。” 沈星远缓缓蹙眉:“你……” 顾承辉低声说:“好像还没告诉过你,我们撞号了。” 沈星远回忆了一下,顾承辉确实没这么说过,只是他主观上认为如此。 第42章 但他有一次提到过这点,顾承辉也没否认,还很愉悦地看着他笑。 结合这多日以来的相处和不设防备,沈星远愤愤地咬住了后槽牙。 他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看起来越是纯情的人,实际上越狡猾! 沈星远侧过脸看窗外,低声说:“你是觉得,体位问题影响不大,还是我们可以搞柏拉图?” “我可以为爱做0,我认真的。之前就告诉你,你要是吓跑了,那我得有多难过啊,原谅我吧。” 沈星远叹了口气:“这种事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只有合适不合适。” “你都说了我们很合适,是天生一对。”顾承辉含着笑问他,“不交换礼物了吗?” 沈星远想不到顾承辉那么坦然,说可以做0,显得无法给出承诺的自己落了下风。 “换,既然你可以,那我也可以。” 他把礼品袋递了出去,掌心先是一空,又被顾承辉塞了点东西。 沈星远展开手心,发现掌心躺着一个小巧精美的红丝绒戒指盒。 沈星远心头发紧。 他想要的是关系的确定,顾承辉的郑重远超他的预想。 “承承,你是告白还是求婚?” “你打开看看。” 沈星远慢慢打开戒指盒,里面不是戒指,是一颗水滴形的血红色吊坠,款式简约,但宝石品质很不错,切工也做到了极致。 “这是小时候,我妈出差买给我,让我给我未来的老婆的。”顾承辉笑了笑,“我想了很久,只有这个最能证明我对你的心意,虽然男士可能戴不了,但我问了严医生,你很喜欢收集这种亮闪闪的东西。” 沈星远盯了吊坠很长时间,语气复杂地发问:“你妈不会打我吧?” “不会,她和我爸离婚时分割了财产和子女,不会再来干涉我做什么,喜欢谁。”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请你不要有压力,我把它给你只是出于爱意,不代表强迫你永远和我在一起,不能说分手,你现在收下,以后我哪里做得不对,可以随时把它还给我。” 沈星远抬起眼,目光里已经没有谐谑,取而代之的是认真与动容。 “你可以看我给你的东西。” 顾承辉打开礼品袋,发现是枚闪着微光的暗色胸针。 浅紫和暗青色交织在一起,不显得俗气,反倒衬得顾承辉拿胸针的手心更加白皙。 “都是饰品,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顾承辉抚摸着胸针上的纹路,将它佩戴到外套上心口附近的位置。 “好看吗?” “再好看也不为过。” “这是什么植物?” 沈星远微笑地看着顾承辉,目光温柔,含着一丝微妙的占有欲。 “猜猜看。” 艺术作品的抽象加工下,顾承辉猜了几次都没有猜中,开始作弊,拿起手机智能扫描识图,却一无所获。 “这是什么,告诉我吧?” 顾承辉挽住沈星远的手臂,脑袋蹭着沈星远的手腕,身体贴得很紧很用力,牙齿轻轻地在手腕脉搏处咬了一下。 “不要吊我胃口,我现在就想知道。” “这些招数跟谁学的?” “雪球。” 拗不过男朋友的撒娇,沈星远失笑:“好吧,是马鞭草。” 顾承辉得到回答,心满意足地把头枕在沈星远的肩膀上。 摩天轮缓慢转动,视野一路向下走。 在落地前,顾承辉再度抬起头,扣住沈星远的手腕。 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沈星远的鼻尖上。 顾承辉低声问:“我吃过辣的脸是不是很好看?” 沈星远明白,顾承辉要的不是他的回答。 他只是想在下摩天轮之前,多亲一会儿。 沈星远勾勾手指说:“来亲。” 第34章 签名 从摩天轮下来这天之后,有些事情开始变得不受控。 沈星远每次和顾承辉碰面,只要是在家里,耗时最长的都是见面吻和分别吻。 而顾承辉家的日历也已经很多天没有撕。 一次沈星远问起:“为什么不撕日历?” 顾承辉回答:“想让时间停留在确定关系的那一天。” 他没说完全部的话,沈星远却听得出来,这是不想让这段关系结束。 “乐观一点,小朋友。”他主动贴近顾承辉,拥抱住对方,并收紧了手臂,“相信自己的魅力。” 顾承辉吻了沈星远一下,喉结上下滑动。 “那你帮我撕掉吧,把那天的日历留下来,夹到我的书里。” “没问题,哪一本?” “你不是说自己是兔子变的吗?” 顾承辉微微侧过头,附在沈星远耳畔。 “就夹到我经常看的《兔子的饲养小百科》里。” “能不能换一个?” “那就《基础观星教程:天文学爱好者必读》。” 沈星远:“?” 书是正经书,但顾总在里面夹杂了很多阅片之后的笔记。 字迹十分工整,内容十分不堪,如果让观星教程的原作者看了,是会冲到顾承辉家里追杀他的程度。 “能不能再换一本?” “二选一,要当兔子还是要当星星,小沈大夫你自己选。” 沈星远最后把日历纸夹在了《霸道总裁的自我修养》一书中,顾承辉找了很久才找到。 二人约好了每个周末碰面,有时在外面散步、逛街,有时在二人家里。 上周去过沈星远家,这周就又到顾承辉家。 在家的时候,顾承辉会把雪球也抱过来。 二人世界里,总会多出一只兔子。 事情的发展总会以撸兔结束。 “兔毛到底怎么长的,也太好摸了。” “不止兔毛,你看它的耳朵和尾巴多会长,人类怎么就没有这么可爱的部位?” 沈星远从雪球身边坐起来,问:“你想长兔耳兔尾巴?” 顾承辉挑眉一笑:“我想小沈大夫长,让我rua个爽。” 沈星远摆手:“你去rua雪球吧,作为纯正的灵长目动物,我可长不出那种东西。” 顾承辉扣住沈星远的手腕,把他往怀里一拉,坐到他腿上。 沈星远挣了两下没有挣脱,无奈地问:“你也不怕被压麻了腿?” “小沈大夫,不要害羞。” “我害羞?”沈星远抬手摸上顾承辉的耳根,“也不知道是谁亲一下,拉一下手,脸比雪球吃过火龙果的嘴还红。” “脸红是生理上的,现在说的是心理上。”顾承辉捉住沈星远的手指,意有所指,“而且小沈大夫你现在脖子也红了。” “那是被你嘬红的!放我下来,你也不嫌热。” 雪球仰起头,看看顾承辉,瞧瞧沈星远。 “分开点。”沈星远说,“孩子看着呢。” 顾承辉一噎,把雪球抱去了二楼城堡。 这天,两个人看了一部蓝光电影,没有带上兔子。 理由是顾承辉觉得投影对雪球的眼睛有伤害。 沈星远已经完全吃不动醋,懒洋洋地靠在顾承辉肩头,一边看电影,一边吃顾承辉喂过来的苹果块。 苹果块削成了兔子形状,带着两只耳朵,细节控的顾总甚至给每一块都削了尾巴出来。 沈星远问:“边角料呢?” 顾承辉点点嘴唇:“我吃掉了。” 话音刚落,他被沈星远亲了一下。 一个吻由浅变深,重温的电影里正放到台词,“有的鸟儿是关不住的”。 顾承辉眼睛红了。 沈星远先前听顾承辉说起过,他走后,顾承辉一个人看这部电影,看到这段台词还会哭。 沈星远从喉间发出一点笑,拥抱怀里的人,把对方的轻颤全数收入怀中。 外面的门铃作响,沈星远拍拍顾承辉的肩膀,顾承辉却没有松开嘴唇。 “唔……” “嗯?” 沈星远扣紧了顾承辉的后背衣服。 “停……” 顾承辉在换气的空隙拒绝:“不。” 沈星远:“……”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就是。 这石头不止砸脚,还硌得他腹肌疼。 门铃一直在响,沈星远让新手上路的人吻得快要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等顾承辉放开他,才有时间思考,回去后一定要加强锻炼,才能在体力上有更大的优势。 顾承辉出去开门,抱回厚厚一叠书。 “什么快递?” “出版社寄来的,要在下周之前把五百本签掉。”顾承辉抱着书说,“这是第一箱,五十本。” “签五百个名字?” 顾承辉放下漫画书,双手搭上了沈星远的后颈。 “五百个名字,加上五百句故事里的台词,今明两天签完,另外还有五十本需要特签,手绘头像。” 第43章 沈星远满头雾水:“赶这么急,你得罪你的编辑了?这么签不怕你得腱鞘炎?” “分到每小时签十个,一点也不多。” 沈星远之前问了顾承辉才知道,顾总的福瑞漫画深受喜爱,不光是本子,还有全龄向作品,甚至签了海外出版。 美好的周末二人时光变成了看顾承辉在纸上唰唰签字。 顾承辉签的飞快,沈星远不由得问:“需要帮忙吗?” 顾承辉摇头,笔没有停:“不能代签。” 沈星远想了想,去把顾承辉的小推车推过来,在里面找有镇定效果的精油。 等顾承辉签完两箱漫画,沈星远招手说:“过来。” 顾承辉眼神一亮:“小沈大夫,要替我按摩吗?” “还叫小沈大夫吗?” “小河。” 沈星远脸上发热,捂住脸颊说:“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小河多可爱啊。” “起码听起来比你大一点。” “远远哥。” 沈星远听到这个称呼,更是拒绝,破罐破摔道:“随便叫吧,名字只是个代号,哪怕叫我发财。” 顾承辉:“?” 顾承辉的小表情很可爱,沈星远对他摊开手心。 顾承辉马上说:“工资卡在书房,我这就去拿过来。” “不是,谁要你卡了,把手给我。”沈星远淡然地说,“给你按按手。” 沈星远提前在网上查了按摩手部的技巧。 扣住顾承辉的手指后,反复拉伸手指根部的关节,同时用拇指有节奏地按揉掌心肌肉。 按一下,松一下,同时观察顾承辉的表情,确定不会按得太重,把人给按痛了。 顾承辉签的是笔名“bunnyflop”,比笔画多的汉字快一些,但签多了手指也累,沈星远给他按完,用了一刻钟。 顾承辉甩甩手指,确定酸疼得到有效的缓解,不光手指,整个人都轻快起来,于是从容有序地投入了下一小时的签绘。 以往顾总签书有拖延症,这天他像打了鸡血,一晚上签了三百本。 代价却是当他坐到书桌前,机械性的重复使他彻底失去画画灵感。 他打开各大养兔博主账号,翻看各类萌兔视频,形形色色,环肥燕瘦,让他目不暇接,吸了个爽。 然后接着画不出来。 “想不出来了,要断更了,答应这个月更新,已经月底了。”顾承辉痛苦地抠数位板,企图抠痛数位板,让它自己画画,“要雪球亲亲才能好。” “我亲不可以吗?” 顾承辉非常遗憾地说:“那样最多双双滚上床,放读者鸽子,令读者心碎。” 沈星远:“?” 听起来读者比起他重要得多是怎么回事? “你等等,我把雪球抱过来。” 沈星远把雪球抱给顾承辉当模特,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雪球不配合画画,似乎是有意而为,不光两个人加起来抓不住它,拖鞋都跑掉了,而且雪球飞速钻进了顾承辉的床底。 一些吃灰的记忆涌现在沈星远的脑海里。 顾承辉要去捞兔子,实木床架缝隙窄,只能伸进去手臂。 沈星远有了办法。 他本来想好了这两天休假在顾承辉家里过,带来的东西里有几管血,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正好用上。 “我先去睡了,雪球等会儿会自己出来,你别搞一脸灰。” “好,晚安,我画完看你去。” “那时候我已经睡着了,看我干什么?” “偷亲你。” “祝你成功。” 顾承辉招手,继续和床底下不肯出来的兔子斗智斗勇。 过了不到五分钟,雪球钻了出来,往顾承辉怀里蹦。 直接嘴对嘴给了一个吻。 顾承辉幸福到要昏过去,灵感的火花不要钱地往外冒。 然而他并不知道,雪球的壳子里如今是沈星远。 只要是他说的话,沈星远都照着做。 沈星远依照着顾承辉的指令,开始兼任完美的兔子模特,摆出各种姿势,供饲主拍照和速写。 顾总的激动无以言表。 “我们家球球真棒!再来一个!” 沈星远看他鼓掌,把手拍得啪啪响,还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把小红旗,边摇边呐喊助威,好像他养的不是兔子,是只来自西班牙的牛。 于是沈星远把腰扭成麻花,提供更多灵感素材。 他感慨还好是兔子的腰,不像他自己的腰,完全受不了这么扭。 顾承辉高高兴兴地拍完取材照片,收工时,额头又被兔子的三瓣嘴大力拱了一下。 顾承辉缓缓倒在大床上,双手捧在胸口,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沈星远趁机跳下床,赶到客房。 有了先前的经验,拥有更多的血液后,他很快变了回来,把雪球放回城堡。 沈星远回房后洗漱完,没有立即睡觉,而是翻看顾承辉公开发布的绘画。 这段时间,他告别了无聊的手机短视频,转而关注了顾承辉画漫画的社交账号。 顾承辉的画画账号叫“bunny_flop”,意译过来是“兔子跑酷过程中,突然放松地翻倒”。 bunny_flop有两万粉丝,但只有三个关注,只对特定的人可见。 最上面那个关注自然是沈星远,一个空无一物的号,头像是只戴着医用白手套的手,沈星远也不知道顾承辉是怎么认出他,然后回粉的。 第二个关注是个日常号,叫“猜猜礼物是什么”,从每天的心情分享和偶尔的生理期记录来看,是个女孩儿。 沈星远猜想,女孩可能是顾承辉在现实里的朋友,只是近两年都没有再更新动态。 最底下另外一个和顾承辉互相关注的人叫“弹指”。 弹指有五万粉丝,每条博文基本上都是连载漫画,画工细致精湛,画风阴郁华丽,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不适感。 沈星远有些好奇,心头又说不上来的发堵。 顾承辉的绘画账号除了他以外,只互关了这个人。 第二天上午,顾承辉比计划提早十个小时,签完了签名。 沈星远端着早餐来到餐厅,把荷包蛋和沙拉放在桌上。 在顾承辉的轻食app上,今天是减脂日。 顾承辉联系好寄书的合作快递,坐到餐桌前,用最浮夸的语言夸奖了糊了一整面的煎蛋和看起来勉强到合格线的蔬菜沙拉。 “怎么想到给我做早饭?” “答应过你,身体好了之后学,不是画饼。” “虽然煎蛋糊了一点点,但沙拉很棒。”顾承辉夸完补充了一句,“就是看起来有点像球球吃的。” “过誉了。”沈星远吃过顾承辉做的兔子多巴胺沙拉,知道比自己做的这一盘好吃很多,“刚开始学可能比较难吃,我会再接再厉。” 二人对坐,吃着早餐,房子里很安静,没有任何人打扰。 中途来了个电话,周秘书来汇报工作,顺便提了一句:“徐工程师又在办公室里哭嚎,说假期不够,他要请假回去探望父母。” 周向鲸想起徐杰就非常头疼。 “他的假早用完了,商经理不批,他让我跟您说,您肯定会准他带薪假。” “不准。”顾承辉放下叉子,沉声道,“他上个月中途离岗去马尔代夫度假,狂发朋友圈,扔下一堆烂摊子,我和商芸还没找他算账,我看他奖金和工作都不想要了,不把我们几个放在眼里。” 顾承辉挂了通话,吃了一半沙拉,唇角沾了点奶白色的蛋黄酱。 沈星远凑过去,本意是帮他擦掉,不知怎么变成舔掉。 他舔完之后,发现顾承辉大脑宕机了。 沈星远低声说:“承承,休息日就好好休息,同事下属再让你生气,也要把情绪留到工作日。” “这是沈医生的经验之谈吗?” “谈不上,就算休息的时候,我也总是在想手术的事,但我不会把心思耗在具体的同事患者和他们的情绪上。” 顾承辉突然想起严啸发给他的mbti人格解析,像沈星远这种,应该是infj-a型,比普通的容易内耗的infj-t型更高一阶,情绪稳定,生活有规律,十分难得。 但是即便沈医生拥有再高阶的内倾人格,对着撩人于无形中的顾总,情绪也在顷刻之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沈星远说完后,深深吻住顾承辉,尽情表达占有欲。 “嗯……小沈大夫,不行,你身体……” 沈星远贴得很近,顾承辉身上的香味流连地粘着他。 沈星远的腰没好透,也没有打算那么快把对方吃掉,但可以借机调戏一下恋人。 沈星远低声哄:“怕我受伤,那你就全部都交给我。” 顾承辉闻言,小声说:“我不想你受伤,要不就不要了。你想看电影吗?我找到一部挺有教育意义的片子,评分很高。” 第44章 沈星远闷笑一声:“我现在不想看电影,只想看你。你不是腿软到没法刹车吗?不刹车怎么停?” 沈星远解开衣扣,露出走势极佳的薄薄肌肉。 虽然还不能和凌朗那种夸张的胸型相比,却能从中窥见他曾经的身材。 特别是腰,看起来就十分有力,耐力和爆发力一流。 顾承辉愣了愣,顿时感到压力:“你其实恢复得很不错?” 在他原本的乐观预想中,靠一只手就能把对方牢牢掌控住,看来却是痴心妄想。 “不然怎么站着连做四五台手术呢。”在日思夜想的脖颈上留下印记,沈星远抬眼唬人,“干我们这行的,抛开技术水平和专注力,首先需要一流的腰腹力量,身体是工作的本钱。” “停下来!”顾承辉被亲了脖子,急促地喘了一声,失控的感觉并不太好,让他整张脸都发热泛潮,“否则我……” “否则?不停了,承承,之前我说停,你也没有停,你肺活量真好。” “远远哥,你真记仇。” “我向来很小心眼。” 沈星远摸摸顾承辉的脸。 红透了,好漂亮。 他准备再好好摸摸,有什么东西攀着他的脚弹射上来—— 左爪踩着顾承辉,右爪踩着沈星远。 二人纷纷往腿上看去,只见雪球一只耳朵垂着,一只耳朵竖起,在他们的大腿上各跺了一下脚。 顾承辉连忙托住雪球圆鼓鼓毛乎乎的屁股,把它举到面前。 根据不靠谱的小道消息,垂耳兔只竖一只耳朵,代表它在骂你。 根据靠谱的知识科普,兔子愤怒和警惕时会大力跺后爪,其原本的含义是放哨兔感知到危险,通知族群里的兔子赶紧逃命。 但是对于雪球来说,跺脚也意味着—— 顾承辉瞬间明白:“它喊我把草架子满上。” 沈星远笑着说:“不闹你了,起来吧,孩子已经三分钟没有吃草了。” “等你好透了,我想要激烈一点的。”顾承辉抱着兔子,回头调侃,“小沈大夫,你的嘴唇很软,多谢款待。” 沈星远低声回应:“可是我觉得,你的更好。” 顾承辉十分惊喜:“既然你这样说了,要不要再亲五分钟?” 沈星远心疼地指指顾承辉已经肿了的下嘴唇:“能不能让你的嘴巴放个假?” 顾承辉无辜地说:“可是这是小沈大夫你咬的呀。” 第35章 双生 沈星远起身,手指轻弹顾承辉的额头。 顾承辉单手抱兔,吃痛地捂住脑门。 “小朋友,禁止随意调戏男朋友。” “没有调戏,这是非常正常的夸奖,你也夸我了。” 沈星远只是轻轻一弹,但顾承辉的皮肤很容易留痕迹,额头上瞬间变红。 顾承辉给雪球加完草以后,红痕却依旧没有消下去,反倒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沈星远的“恶劣”行径。 沈星远:“……” 遭不住,这种体质真是犯规,明明他的肤色也比普通人白一些,怎么不会像顾承辉这样碰到哪里就留痕迹? 沈星远抬手给顾承辉揉揉,边低声说:“我错了承承,疼不疼?” 顾承辉哽了一声,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不疼。” 沈星远看他犹豫着说不疼的模样,心里开始感到后悔。 下次说什么也不弹顾承辉额头了。 也不弹别的地方。 沈星远跟在顾承辉身后,看他要开扫地机,就帮他开,看他要洗菜,就抢过来洗,看他倒兔子厕所,提前一步弯下腰,收拾吃剩的草。 顾承辉被抢走了全部的家务,抱起手臂靠门框站着,笑眯眯地提醒:“别忙了,当心你的腰。” 沈星远扶着腰说:“我的腰很好。” 顾承辉噗地一笑:“不要逞强,你的腰很珍贵。” 沈星远放松了一些:“你心情好点了?” 顾承辉才明白过来,沈星远为什么一直跟着他做这个做那个。 “不是被你弹额头生气,我只是……” “只是什么?” “心里有点乱。” 两个人一起清理完兔子城堡,席地而坐。 沈星远和雪球一左一右地贴着顾承辉,把他牢牢夹在中间,就像三明治里的荷包蛋。 顾承辉试着动了一下身体,发现他连举起手臂都费劲。 虽然有点拥挤,但似乎还能再贴紧一点,最好还能把他挤得更扁,他很喜欢。 似乎接收到了顾总的脑电波,一人一兔都往中间发力地挤了挤。 顾承辉心里舒服多了。 顾承辉摸摸雪球,侧过头对沈星远说:“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但因为你是医生,我更加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说。” “这要从你刚才说的那句话讲起。我妈和阿酬以前也经常对我说刚才那句话。” 沈星远已经忘了:“哪句话?” “她们问我,承承,你疼不疼。因为我小时候很怕疼,摔跤破点皮也会哭。” 沈星远心里猛地抽痛了一下。 那么怕疼的人,后来却不知道被他爸打了多少次。 恐怕后来也没有人问过顾承辉这句话,而他也学会了沉默和隐忍。 沈星远之前听顾承辉提过一次“阿酬”,而那次他以为顾承辉说的是什么朋友,没有放在心上。 顾承辉微微笑起来。 “沈医生,既然我们开始交往,你我都很认真,有件事,我需要坦白。其实我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开支,不知道会持续多少年,但我保证会努力工作,不让它影响我们的日常生活。我希望我说完之后,你不要和我分手。” 沈星远上班时,经常遇到患者家属持续地付费,了然地问:“是不是你家里人病了要花钱?” 顾承辉点头。 但沈星远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并不是仅靠治疗就能解决。 顾承辉说:“在我生命中,有个非常重要的人。” “对许多人来说,她已经不在人世,可我还没有放弃。我多希望许酬和你一样,能够拥有再一次醒来的机会。” “你说的许酬,也陷入了植物人的状态?” 顾承辉浅笑:“是啊。阿酬说过,如果我养一只白兔,一定要叫雪球。领养雪球的那天,我刚把阿酬从医院转到专门的护理中心。我其实情绪非常低落,临时想去找咨询师好好聊聊,但商芸说她女儿刷到一条朋友圈,问我要不要养兔子。” 沈星远恍然大悟。所以那个时候,顾承辉给他取名字,才会那么利落干脆。 沈星远本来觉得许酬是像骆步欢那样的发小,或者前男友。 看样子并不是。 他仔细回忆起曾经顾承辉说过的话,从记忆深处挖掘一些他从未深入设想过的蛛丝马迹。 顾承辉从未对此有所隐瞒,只言片语里,沈星远拼凑出了更多细节。 顾承辉说,母亲很早前就和父亲离婚,分割了子女的抚养权。 沈星远提起抢救落水双胞胎,顾承辉还会露出受惊吓的眼神。 顾承辉安抚好雪球后,会频繁出门,但并不都是见朋友和出差,有时回来会带点消毒水的气味。 他的秘书周向鲸在看到兔子时,总是露出难过的神情,提了很多次要帮忙照顾雪球。 即使是性格直爽的骆步欢,面对顾承辉时,也有很难轻易去触碰的禁忌。 顾承辉说,小时候和妹妹打雪仗。说他和妹妹都最喜欢兔子。 顾承辉的父亲叫顾益,母亲叫许月珩,而那个重要的人…… 叫许酬。 沈星远抬眼,声音很轻地问:“许酬……” “是你的双胞胎妹妹吗?” 顾承辉抿唇微笑,眼底却有痛意:“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姐姐,和我同一时刻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小的时候,听我妈说过一次,我的名字是为了延续上一辈的辉煌成就,而阿酬则是上天酬谢她最好的礼物。” “我父母彻底撕破脸,我妈就带她走了,禁止她和我联系。但我们从小无话不说,突然分开,就像缺失了自己身心的一部分。” “我想,你们之间私下应该互相有联系。” “我们每周都在线上分享生活。阿酬还说大学毕业后要来我的城市定居工作。直到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们的联系突然断了。我感觉心里很恐慌,就去许酬的学校,辅导员说她已经领了毕业证,说要到我的城市。但是我对此一无所知。” 顾承辉欲言又止。 他虽然不知道许酬变成那样的原因,但他能感觉到,许酬一定是经历了什么异常的痛苦。 即便是一个身体状况十分健康的人,也有可能会在极度的痛苦中死亡。 所谓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一个遭遇不测,另外一人也会有预感。 “断联那天,我在开会,心脏突然很痛,痛得提前离场,去第一医院挂急诊。给我看病的郑医生很负责,但最后说不是心脏的问题。” 第45章 沈星远回忆起来,那是个难得的艳阳天,他也在坐诊,隔壁诊室的郑广还蹿进他的诊室,和他一起讨论了一张片子,问他要把病人转到哪个科比较好。 因为ct里的心脏十分漂亮,没有一点问题,沈星远对那颗漂亮的心脏印象深刻。郑广当时还笑了一句,有钱人都很当心自己的身体,都爱紧张。 后来郑广建议顾承辉做个系统性的检查,再排除一下植物性神经紊乱。 沈星远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会是顾承辉的心脏。 沈星远忍不住追问:“后来呢?真的是心灵感应?” “或许是吧。”顾承辉点头,“我再见到她,她已经变成那个样子,医生说没有外伤,没有大的疾病,是心跳骤停抢救过来的,我妈也不肯见我,我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就自己去查。” “我只查到她先来过宁城,在一个学校附近租了两个月房子,直到我们断联那天退租。” “去年八月,也就是小沈大夫你入院抢救的时候,阿酬已经维持了半年多的生命体征,我妈经过艰难的考虑,放弃了对她的救治。后续的费用是我续上的,我妈虽然没有反对,但是打电话联系过我一次。” “她让你放弃?”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她说我和我爸骨子里一样冷血,做这副深情给谁看,反而不能让阿酬从那些延续生命的鼻饲中解脱,安安心心地走。” “小沈大夫……我妈说的对,我也是有私心的。”顾承辉紧紧闭了一下眼,叹息道,“我不想让她走,我不敢拿掉鼻饲,我不愿意看到她就那样活活饿死。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奇迹万中无一,但是万一阿酬也是那个幸运的人,我这样做等于提前放弃她,至少在她身体机能彻底衰弱之前,我想试一试,再试一试。” “这件事本身无解,你们作为家属,做出任何选择,都有你们的考虑。”沈星远缓慢地摇头,说话的口吻不自觉带上医生的冷静与专业。 “已经近两年了,作为医生,我建议你不要再抱有太大的希望。”沈星远扶住顾承辉微颤的肩膀,低声说,“可是作为恋人,我也希望你身边重要的人都能平安幸福。一个人扛不住的时候,你应该告诉我,我怎么会就因为这个和你说分手?” “因为你是专业的医生,我怕你也觉得,我是在折磨她。” “术业有专攻,虽然我也有类似的经历,但这方面我的老师刘小房研究更多。对我来说,你只是做了自己想要坚持的选择,无可非议。至少你心里还有希望,愿意为之努力。” 沈星远说完,自己先愣了一下。 万一许酬和他还有钱书灵一样,也变成了兔子之类的动物,会不会还有好转的可能? 但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贸然和顾承辉说这件事,恐怕只引发他的高期待。 而且据顾承辉所说,许酬陷入昏迷后,他们一行人都去看过她,其中就有刘念念。 沈星远问了刘念念,她说她那时什么也没看出来。 经验告诉沈星远,期望值越高,失望也就越大。 他选择了陪伴在顾承辉身边。 郑广打来电话:“你可想好了,这么优质低价的好房子可再也找不到了。” “想好了,已经付了房东违约金。” 沈星远安排完一切,看向搬来搬去的小行李箱。 他这回说什么也不走了。 无论他和顾承辉以后会不会分手,至少眼下要帮顾承辉度过这一段日子。 不只为报答从前的饲养和陪伴,也是朋友和恋人之间的扶照。 就像刘念念说的,那只形状巨大的黑狗一直都在那里,它甚至占满了顾承辉的灵魂。 从前他觉得顾承辉无坚不摧,能解决所有问题。但他现在却发现,就算顾承辉自己能解决,他也不想放任对方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压力。 入睡前,沈星远从客房出来,敲敲顾承辉的房门。 灯光隔着门重新亮起来,门缝里漏出一丝昏黄。 顾承辉说:“请进。” “还没睡?” 沈星远走到床头,轻手轻脚地坐下,拉住顾承辉的手,轻揉上面的薄茧。 顾承辉反握了一下沈星远的手,又恋恋不舍地松开。 “失眠,别影响到你,你快回去睡吧。” “是谁曾经许愿说,想要每天睡醒,都能看到我的脸?” 沈星远不太开心地挑眉,按下躁动的情绪,顺便把靠在床头的顾承辉也重新按回被子里。 “我说过的,扛不住就告诉我。”沈星远抬起另一只手,一下下地拍着顾承辉的后背,“你要是不信任我,对我没有那么喜欢,那我走?” “别走!别走……”那双眼睛果然又红了起来,“我有点害怕一个人待着,但不好意思告诉你,你可不可以把雪球抱过来,然后你也睡我旁边?” “当然可以。这是男朋友应该做的。” 沈星远抱来沉甸甸的兔子,放在内侧,自己则躺到靠近衣柜门的那一侧。 他觉得黑色的柜门看起来压抑,还吸光,对现在的顾承辉来说不是个好颜色,用身体帮顾承辉挡了。 沈星远穿着居家服,钻进一床薄薄的被子里,感觉地暖开得有点热。 他平时睡觉都会脱掉睡衣,但在心情沮丧的男朋友面前,把衣服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雪球看了两个愚蠢的人类一眼,眯起眼睛,自顾自地睡觉。 “沈医生。”顾承辉隔着衣料捏捏沈星远的上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我病了,要治。” “嗯?怎么病了?” “亲亲才会好的病。”顾承辉低声问,“可以吻我吗?” 沈星远低下头,在顾承辉的唇珠上轻轻咬了一下。 二人同时感受到了对方的柔软和温热。 沈星远试探性地贴住顾承辉的嘴唇,感到对方轻微的颤抖。 他果然还在难过。 浅浅一吻后,沈星远说:“可以吻到你睡着。” “不做点什么吗?” “雪球还在边上。” “它已经睡着了。” “那也不行,我不是来趁火打劫,趁人之危的。” “好。” 顾承辉笑起来,笑容有点乖。 “不是强颜欢笑吧?” “不是,我很开心,能得到你的回应,能被你所珍惜,我不再是孤单一人。” 沈星远也跟着他笑了一笑,拇指指腹轻轻揉过顾承辉的下巴。 “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沈星远沉声说,“她也不希望你难过。” 凌晨三点,顾承辉被一个噩梦惊醒。 他困得迷迷糊糊,摸了半天床上的兔子公仔,把热乎乎的雪球抱入怀中。 正在做好梦的雪球烦闷地睁开眼,张嘴想咬人。 夜灯突然亮起。 小夜灯灯光下,雪球对上了沈星远警告的视线,它的泄愤行为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雪球闭上三瓣嘴,愤愤地从唇缝里噗了一口气。 还让不让兔好好睡觉了! 它扭动着圆滚滚的屁股,从顾承辉怀里挣扎出来,跳下床,跑到了书桌底下,继续睡。 顾承辉困倦地看着雪球远去的身影,扁着嘴翻了个身,摸到温热的身体。 “嗯?” 沈星远低头吻他耳垂:“天还没有亮,快睡吧。” 他抬手轻拍,把兔子造型的小夜灯拍灭。 顾承辉闭着眼,把四肢都扒拉上去,和小沈大夫贴紧。 他想,真是一个难得的好梦啊。 第36章 隐瞒 清晨,窗帘定时打开,阳光洒满大床。 顾总从好梦中醒来,看到被自己抱得喘不过气的人。 沈星远艰难地打招呼:“早。” 顾承辉连忙撒手。 沈星远从束缚中解放,拍拍顾承辉的额头。 “以前我以为你是水母成精,柔软透明,还会狂喷眼泪。” “现在我觉得你应该是只八爪鱼,吸力加倍的那种。” 顾承辉的头埋进被子里,沈星远的心口上。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我的睡姿会变成这样。”顾承辉闷闷地问,“那八爪鱼以后是不是都得一个人睡了?” 沈星远也钻进被子,在人造的黑暗里亲吻男朋友。 “我这人没有别的爱好,就爱和八爪鱼睡一个被窝。” 顾承辉咧了嘴角:“把后面四个字拿掉。” “小朋友,一大早就开始开车,这是不对的。” “那应该什么时候开?” “起码,”沈星远指指顾承辉的眼眶,忍着笑说,“等你这两只核桃消下去。” 顾承辉嘴唇一瘪:“你果然嫌弃我!” “不敢。”沈星远低头亲亲吻他眼皮,“只是怕忍不住,让你哭坏了眼睛。对了……” 沈星远问起顾承辉的社交账号关注:“‘礼物’是你的妹妹吗?” 第46章 顾承辉点点头:“她很可爱吧?” 沈星远想到许酬分享的那些微小又奇妙的生活细节,点了点头。 沈星远又问:“弹指呢?我看他最近在连载漫画,你是在追看吗?” 顾承辉听到这个提问,把头埋进被子里,脸颊贴着男朋友的胸膛。 他的声音又自责又愤怒。 “不是。” 沈星远听到顾承辉反应的瞬间,恍然大悟。 他明白了那阵不适感从何而来。 “你讨厌他?” “或许吧,我最近才关注他,在线上和他沟通时,他给我的感觉非常奇怪。我觉得阿酬变成那样和他有关。他在去年年初出版的画册类似阿酬的画风,时间也对得上,但画册上一些小细节像他自己的风格。” “能告他吗?” “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画风这种东西太抽象,我没有其他证据。我不知道这件事和阿酬后来变成那样有没有关联。我妈那边有阿酬的画册,但是沟通了很多次,她不愿意给我。” “还有别的办法能证明吗?” “很难。要是阿酬醒来就好了,出了什么事,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沈星远没有再问,只是私下联系了师兄师姐,咨询画册侵权的问题。 他担心旧事重提,顾承辉会陷在其中,提议让顾承辉和他一起去外面走走。 二人确定关系后,沈星远第一个告诉的人是严啸。 严啸为此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连阁楼都擦得一尘不染,等沈星远带顾承辉去做客。 这个周一,顾承辉不用去公司,沈星远也没排班,二人到严啸家里做客,刚坐下没多久,又来了一拨人。 可以窥见,严啸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热闹。 沈星远i立e群,非常突兀,好在他往那里一戳,长身鹤立,气质冰冷,十分唬得住人。 谁也不知道,沈星远因为人太多而默默焦虑。 好在每过来一个人,严啸都会贴心地把人往顾承辉那边引导,热情洋溢地介绍:“这位是沈副主任的对象,顾总!” 然后顾承辉就开启营业模式,和那些人互换名片,畅所欲言。 沈星远站在一旁,严啸对他挤眉弄眼:“诶,顾总真抢手。” 沈星远不堪其扰,在第五个人走后,把顾承辉拉进了客房。 严啸还在叭叭:“看他们小情侣感情多好,上别人家还要进屋亲、热!” 沈星远额头青筋一跳。 顾承辉连忙安抚:“就让他胡说吧,他那是很喜欢你。” “早知道今天人多,就改天再来。” 顾承辉失笑:“我想,他家的人流量一直这么高。那位余医生很辛苦啊。” 沈星远心有戚戚地点头。 不多时,余铎来敲门。 他和沈星远一样,不爱热闹,递来一盘洗得很干净的新鲜车厘子。 “吃。” “谢谢。” “客气。” 余铎出去了,沈星远衷心希望全世界都是这样简单干脆的社交。 沈星远摘掉梗,慢慢吃起来,车厘子很甜,嘴唇也被染红。 他感觉到顾承辉正在盯着他的嘴唇看。 沈星远问:“想亲?” 顾承辉笑了一声:“那不是坐实了我们在别人家房间里亲、热?” 沈星远:“……好像也是。” “给你看个好玩的。” 顾承辉捏住车厘子的梗,整个放进嘴里,不多时,吐出一颗干干净净的核,和一根打结的梗。 顾承辉说:“太短了,不然可以打个爱心送给你。” 沈星远抿起嘴唇,赞叹声却从唇缝里漏了出来。 半晌,他问:“我能不能有幸感受顾总在这方面的吻技?” “不怕被锤死亲、热了?” “让他锤。” “好吧,包你满意。” 顾承辉倾身过去亲了,把沈星远嘴唇上的车厘子汁全数吻入自己口中。 又慢慢地加深,用上了将梗打结的唇齿。 等他松开时,沈星远的嘴唇也变得更饱满漂亮。 社牛顾总说:“沈医生,我后悔来这里了,好想马上回家。” 沈星远弯着眼,按住顾承辉垂落在床的手背,亲了回去。 亲完后,嘴唇又探到顾承辉耳边。 “刚来就回去,会不会很失礼?” 顾承辉闷哼一声,低求道:“那就别勾我了,好不好?” 沈星远笑了两声,在顾承辉耳朵上啄了一口。 随后,二人坐在床上,视线相对,平复着欲、念和心跳。 严啸拍着门催促:“你俩do完了没有!” 沈星远走过去开门:“do了一百次,怎么说?” 严啸撇嘴:“那可比兔子还短,一秒钟一发。老郑带了蛋糕和口信过来,出来吃蛋糕。” 顾承辉不会拒绝甜点,沈星远和他出去,看顾总吃小蛋糕。 郑广带来了省里的进修通知,栗子毛巾卷还有白酒和威士忌。 这天没人被叫走急诊,一群医生得以喘、息,大倒工作时的苦水,都喝了不少,横七竖八躺在沙发上和地毯上,余铎甚至还趴在阳台洗衣机上,上半身埋在里面。 顾承辉去检查了,波轮洗衣机里没水,不然他真的很担心余医生会淹死。 沈星远抬眼望过去,意识清楚的就剩了顾承辉,但脸已经全红了。 沈星远不免感到担心,他记得顾承辉说不会喝酒。 顾承辉走过来问:“还好吧,我看你喝的不多。” 沈星远低头嗅顾承辉颈间。 “你没喝?” “没有哦。” “那这是什么?” 沈星远拿起顾承辉的杯子,把剩下的液体喝完。 沈星远咂了咂嘴:“?” 不是白酒,就是普通白开水,真有他的。 他抬头,看向顾承辉的脸,不似作假。 “脸为什么能这么红?” “需要的时候,我会幻想一下某些画面。”顾承辉交代了他应酬喝“酒”时的小技巧,没有说出具体的内容,问,“你不是酒精过敏吗,怎么喝了没事?” “其实我只是喝高度数的酒过敏,浑身起疹子,但按照中医的说法,很伤肝,最好什么酒也不要喝。” 沈星远把威士忌杯子举过去,顾承辉闻了闻,挑眉问:“没有度数的威士忌味饮料?” 沈星远笑了一声:“郑广带来的唯一一瓶。” 不含酒精,被他眼疾手快地拿下。 严啸醉眼朦胧地控诉:“你们两个怎么这样!到别人家喝酒还作弊,太失礼了吧,罚你们do给我看!” 沈星远喂了他一颗车厘子:“等你能把梗打结再说吧。” 醉了的严啸差点被车厘子噎住。 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时候,顾承辉接到了秘书周向鲸的电话。 “承辉哥,徐杰要跳楼,他就在你家楼顶!” 顾承辉:“……他怎么进我家的?” “我不知道,但他说你没有理他,说你看不起他,就给我发了进你家的照片。他说,说要给你一点难忘的教训!” 顾承辉低头,取消来严啸家时设置的免打扰,看徐杰发给他的消息,看起来是十分钟前到的他家。 顾承辉稳住周向鲸:“不急,我看看家里的监控。” 然而,大厅监控连接丢失,走廊监控显示离线,也许是让徐杰搞坏了。 顾承辉脸色微沉,感到事情变得异常糟糕。 周向鲸说:“我和三秋叔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争取把人稳住!” 沈星远察觉到顾承辉的双手微微在颤。 他扣上顾承辉的手腕。 “不会有事的。” 顾承辉摇头:“雪球还在家里。” 大概是变成雪球的次数多了,沈星远不是很着急,他总有种感觉,雪球比普通兔子要更机敏和大胆得多。 但顾承辉的着急,他看在眼里。 沈星远皱了皱眉,手掌贴上裤子口袋。 口袋里有根采血管,早上起来随手抓的,没想到能用上。 从严啸家开回去需要十分钟,沈星远和顾承辉上了车。 顾承辉问:“不坐副驾驶?” 沈星远摇头:“不。” 沈星远坐到后座,打开了管盖,往掌心倒了小半管血。 他睁开眼,从宠物间冲到顾承辉的卧室。 一个陌生中年男人正在忙碌着。 他长相普通,四十出头的模样,眉头间有道深深的皱纹,眼神里有几分郁色。 沈星远曾在顾承辉的手机相册里看到过对方的团建照片,认出他就是传说中的徐工程师。 徐杰动作不慌不忙,烧水泡茶,打开留声机播放古典乐,从橱窗里拿了瓶最贵的洋酒,砸在客厅的地砖上,一瞬间香气四溢。 徐杰又拿了一瓶红酒,慢悠悠地往楼上走。 第47章 沈星远一路跟他来到顾承辉的浴室,发现他把红酒瓶和高脚杯放在浴缸旁的推车上,在按摩浴缸放洗澡水,摆明了要在这里好好享受。 沈星远小幅度后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没想到徐杰比他想象得还要警惕,回过头看到了兔子。 徐杰掀起眼皮看了沈星远一眼,眼白上布满了睡眠不足的红血丝。 “一人得道,兔子也跟着升天。呵呵,资本家,要不是给你打工压力太大,我会去赌博和网贷?一欠欠下三千个,我爸妈也不帮我填窟窿,老婆还跑了,我拿什么还?看我烧了你的房子,就算我真的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沈星远恨自己是兔子,而不是狮子。 不然横竖把徐杰的脑袋咬下来,送给顾总当球踢! 顾承辉和晋三秋他们已经往回赶了,现在沈星远首先要确保雪球的安全。 沈星远返回兔子城堡,叼起顾承辉给他缝的小垫子,静悄悄地跑到一楼外面的泳池边。 他又折返回去,这次叼了一根采血管。 泳池旁边闲置着一个大狗笼,是沈星远刚变成兔子时顾承辉养他用的。 沈星远估算了一下徐杰放火烧房子的时间,把垫子铺在笼子里,从笼子里关上狗笼插销,却没办法插上外面那个。 他希望雪球没有聪明到自己开笼子跑丢。 做完这一切,沈星远在心里默念:雪球不要乱跑,你爸马上就回来。 耳畔似乎有个微小的声音回答了他。 “才不会再跑丢!” …… 沈星远变回人后,直接拨打了报警和消防电话。 等沈星远打完电话,顾承辉刚想问他怎么知道的,严啸的专属铃声响了起来。 “沈星远,你们到家没有?报警没啊?” 沈星远回答:“快到了,还有两公里路,在等红绿灯,刚刚报警。” 严啸:“为啥?不怕那位徐工被刺激跳楼吗?” 沈星远冷笑:“要跳早跳了,你猜他现在正在做什么?” “呃……在顾总家的按摩浴缸里割、腕?” “在我男朋友的浴缸里喝着红酒泡澡。” 严啸一下子酒醒了:“???” 他又夸奖道:“你说我男朋友这四个字好顺嘴诶!你好爱他!” 沈星远:“……” 宁城之星所属区划警力充沛,行动有素,在晋三秋和周向鲸赶到后不久也到了。沈星远下车时,正好看到徐杰戴手铐被送上警车。 徐杰先点了火,确定火烧起来以后,进入了顾承辉的浴室,还没等跨入浴缸,就被破门而入的警察制服在地。 沈星远先顾承辉一步走到后院泳池边的大狗笼,确认雪球的安全。 好消息是,徐杰点的火还没怎么烧起来,就被闻讯赶来的物业人员破窗而入,一阵暴滋浇灭了,保险和物业同时表示会进行最到位的赔偿。 坏消息是,点火部位就在充满可燃木材的宠物间,兔子城堡让他烧掉三分之一。 顾承辉听完警察说的话,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冲进被火烧过的残骸,边咳嗽边疯狂地找兔子。 沈星远抱着老神在在的雪球,赶到顾承辉身边。 “它没事!它在泳池边上!” 顾承辉像听不到似的,还在找兔子,眼眶里的眼泪就要兜不住掉下来。 “顾承辉!” 沈星远大声喊他名字。 顾承辉膝盖一软,坐在了地上。 他才反应过来:“球球?” “它没事。”沈星远把兔子塞到顾承辉怀里,“你抱抱,多沉啊,它一顿都没少吃,一根毛也没烧掉。” 顾承辉把脸埋进兔毛里,低声说:“我好后悔没把它带去严啸家里。也好后悔识人不清,让球球差点遭遇危险。我根本就不配养兔子!” 沈星远蹲下身,轻轻拍着顾承辉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惊慌失措的小狗。 “承承,人这一辈子,谁没碰上几个意想不到的坏东西,不是你的错。” 顾承辉揉捏鼻梁,把眼泪逼回去。 他慢慢抬眼看沈星远。 “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坚强?” “我哪儿坚强了,不要对我有滤镜。”沈星远叹了口气,“吃一堑长一智,别随随便便信任别人,哪怕是对我,把自己放第一位。” “可你不一样。” “我哪里不一样?”沈星远坐到顾承辉身边,边摸他怀里的兔子边问,“因为我是你的男朋友?” “你不会伤害我,不会抛弃我,也不会欺骗我,更不会对我有所隐瞒。” 沈星远摸兔子的动作一顿,感觉柔软的兔毛突然变得非常扎手。 “可我……” 他曾经被医院派去听一个心理健康讲座。 里面说能使人深陷在抑郁之中,最消耗人的情绪,不是愤怒、嫉妒、憎恨、忧愁。 而是内疚感。 在顾承辉说出他从不对他隐瞒的瞬间,他已经被这种内疚所压垮,前所未有的煎熬。 “我确实有事一直瞒着你。” 顾承辉低声问:“什么事?是很恶劣的事吗?” “我想,是的。” 沈星远陪顾承辉一起收拾好被弄乱的房子。 他把烧坏的木头拿到院子里,拖干净地面,开窗和新风系统,把大浴缸放满消毒液,刷了三遍。 紧接着,沈星远把顾承辉按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调到相应的频道。 电视上正在播放兔子星球小百科,兔子转圈的画面和屏幕外雪球跑酷的样子重合在了一起。 “我需要坦白一件事。” 顾承辉的眼泪已经收了起来,整个人镇定又温和,只是眼圈还有些肿。 顾承辉说:“不用这么严肃,我想不管什么事,你都不是有意要瞒我的,对不对?” “我……”沈星远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坦白,“我就是雪球。” 随后,沈星远被顾承辉扣住了手腕,一把拉到沙发上。 沈星远踉跄着,单膝跪在顾承辉的腿上,撞进顾承辉的怀抱里。 顾承辉亲了他一口。 “你要是雪球,我就是雪球他爸,快叫爸爸,爸爸给你烤草饼。” 沈星远:“?” 又占便宜! 第37章 许愿 “是我没有尽早地如实告诉你,抱歉,是我的错。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们可以分——” “分手”两个字才说到一半,顾承辉一把捂住了沈星远的嘴唇,发出强烈抗议。 “不行!就算你是触、手、怪变的,也不能和我分手!” 沈星远:“说谁是触、手呢?” 早上他刚说顾承辉是八爪鱼转世,顾承辉转眼就现学现卖,看来这就是现世报。 顾承辉皱着眉头抗议:“我说我妹妹的事,你也说了不许随便说分手,怎么到你自己这里就双重标准?” “我不是想分手。你听我说,我真的是雪球。” 顾承辉看沈星远的表情非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妥协地垂下头,睫毛微颤,在手机上翻找起什么东西。 几秒钟后,沈星远收到一个线上名片推送。 【宁城光屿心理咨询室-赵梦蝶】 沈星远:“?” “我把我的心理咨询师推荐给你。”顾承辉还在气头上,说话的时候眼眶有点红,“赵姐人很好,很能共情来访者,我以前换过好多人,后来固定找了她,跟着她做了八年心理咨询,她说我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沈星远心中微热,抱住顾承辉,把人箍紧。 “我不是要和你分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一直感觉内疚和抱歉的事。” “小沈大夫,你还说你不是触、手。” “我这两只手,充其量就是粗一点点的藤蔓。” “那也挺刺激。” “说认真的,我是雪球。” “我也是认真的,我想带你去赵姐那里看看。” 在沈星远的奋力拒绝下,终于逃过了被顾承辉提溜去做心理咨询的命运。 他想过顾承辉会不相信他就是雪球,但没想到顾承辉觉得他也有些抑郁情绪。 沈星远反问:“你怎么不说是妄想症?” 顾承辉科普道:“确切地说,你说的叫妄想性精神障碍。以我门外汉的看法而言,你只是躺的时间太久了,又和球球一样来到这里,经历火灾之后,幻想自己是兔子。你看到房子被烧,有点受刺激,但还没到精神障碍的程度,也许过两天就会好了。” 沈星远无奈地问:“那要是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兔子呢?” 顾承辉理解地说:“那也没关系,只要认为自己是兔子不影响你的生活,让你感到舒适,就无需改变。以前我爸打我的时候,我总幻想自己是棵树,能活一千年,而我爸最多再过十年就死了。” 沈星远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精神胜利法使人内心强大,顾承辉的分析很有道理,连作为当事人的他都要信了。 第48章 他摇了摇头,把妄想性精神障碍从自己的脑子里晃出去。 “我没和你闹着玩,刚才报警是因为我变回雪球以后看到他要放火烧房子。之前我看着你三天把兔子城堡搭好,给我缝垫子的时候还把手指扎出了血。有很多只有雪球才知道的事,你都可以问我,我能给你答案,你尽管问。” 顾承辉缓缓眨眼,像在消化沈星远说的从人变成兔子。 他消化完之后,说:“小沈大夫,我没有怀疑你说谎的意思,但是这种事确实也让人很难接受,你能不能再用更直截了当的方式向我证明?” 沈星远低声问:“那你要怎么能让你相信我才是雪球?” 顾承辉饶有架势地伸出手指:“两个办法最直观。” “要么,我们家雪球开口说人话。” “要么,我们家沈医生长出兔耳和尾巴。” “这两件事,对于是雪球的你而言,应该不难吧?” 沈星远听到顾承辉这么说,叹息道:“……算了,你就当我在胡说八道。” 谁要长这种东西!他一三十多岁的人长兔子耳朵,这像话吗? 顾承辉还有些失望:“真的不行吗?” 沈星远觉得他是失望于看不到灵长目动物长出兔形目动物的耳朵和尾巴。 莫非这就是福瑞爱好者的奇妙癖好? 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做,沈星远暂时不再向顾承辉提起这件事,放到以后再慢慢说,好好说。 他相信,事在人为,只要他润物于无声处,多变几回兔子,用雪球的方式和顾承辉沟通,慢慢的,顾承辉就会接受。 先前徐杰砸碎一楼杂物间玻璃窗侵入,家里重新更换了最坚实的玻璃,升级了安保系统,每扇门窗都能覆盖到,别说是人,就连大一点的麻雀也很难飞进来。 兔子城堡的墙面和地板要修复,顾承辉索性让施工人员全拆了,都换成环保的防火木和隔热材料。 还有物业应急救火敲坏的窗户,换上了顾总亲手绘制的艺术玻璃,坚固而美观。 一眼望去,好像在教堂里,只不过玻璃上的绘画不是圣母像,是圣兔。 重新装修的这阵子,沈星远和雪球都挤进了顾承辉的卧室。 一人一兔十分自觉,晚上睡觉时总把顾承辉夹在中间。 顾承辉被夹的时间长了,感觉自己变得非常苗条。 长久占据男朋友的卧室后,沈星远发现了顾承辉放在床头柜里的小玩具。 “我没看错的话,你买的是最刺激的那款?已经用过了?” 顾承辉点头:“用得还挺频繁。” “多频繁?” “你来陪我一起睡,我就不太需要它了。”顾承辉算了一下使用频率,“但是你不和我一起睡的时候,差不多一晚上两次。” 沈星远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周几天?” 顾承辉坦然地回答:“七天。” 沈星远:“???” 不愧是年轻人,顾总肾真好。 沈星远皱起眉头问:“我记得有人说要循序渐进?序呢?你不怕直接拔高阈值?” “拔高会怎么样?” “对普通的玩具和x爱失去兴趣,很难得到满足和x潮。” “没关系,我相信小沈大夫会让我的阈值变得更高。” “油盐不进。”沈星远笑骂一声,“你的玩具被我发现了,怎么也不害臊?” “我会害臊的。”顾承辉装模作样地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前提是把我的玩具用在你身上,一定特别好看。” 沈星远:“?” “最好……是能和小顾一起用。” 小顾? 沈星远疑惑地往下看了一眼。 哦,懂了。 年轻人的玩法真可怕。 沈医生反问:“那要是我不答应呢?” 顾总自信地说:“你会答应的。” 经过最初一段时间的重新装修,沈星远新一年的假期也彻底用完,不得不回去加班加点加手术。 随着季节的变化,送入院的肿瘤病人也变多了,有好些是从二院转过来的。 二院有骨科优势,心外科却平平无奇,很多疑难杂症,那里的医生都建议患者去二院治疗更好。 沈星远这天下午就要进行一台心脏瘤栓伴室壁瘤复杂手术。 患者难受许久,拖到实在熬不下去才去二院,经二院医生提醒,指名找沈星远手术。 心外手术团队a里大多都是老熟人。 体外循环的李主任、麻丨醉医师徐丰华、洗手护士蒋秀萍、护士长兼巡回护士,其他几个助手和洗手护士,还有沈星远过去带过的任浮雨,共同组成了这个常规团队。 除去新来的小任医生,沈星远是团队里最年轻的医生。 大部分情况下,团队里不会同时出现两个具有主刀资格的医生。而这场手术的患者病情复杂,即使沈星远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全部自己从头做到尾,也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人担任他的助手。 郑广从上一台手术匆匆赶来,担任一助。 有他在,沈星远放心不少。 沈星远保守估计,应该不会超过四个小时,他能站得住。 任浮雨作为三助,更多是记录下这台手术的每个步骤。 然而,任浮雨观摩学习的快乐完全被见到癌栓的恐慌所取代。 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瘤栓,他心头狂跳。 起先他以为这场手术难度不大,但随着沈星远手起刀落,他发现他错了—— 开胸如同开盲盒,比胸片更直观,不打开就永远不知道患者病情能糟糕到什么地步。 患者的心脏患癌,孱弱地跳着,半死不活的,右心房的瘤栓随着患者心脏的跳动,不停抖动,像只狰狞的肉虫,要探出獠牙。 不远处隔着心室还长了颗看起来就极具恶性肿瘤特征的室壁瘤。 任浮雨差点就吐了出来。 沈星远听到他干呕,斜睨一眼,语气淡定冷然:“憋着,不行就出去。” 任浮雨连忙点了点头,把干呕咽进肚子里。 郑广咂舌:“够长的,上面连着右心室,下面碰到胸腔隔膜了。沈星远你身体行不行啊?不行现在关上,就跟钟建荣说做不了,已经到四期了,患者家属也能理解。” 剥离稍有偏差,瘤栓就会掉进血液循环,不如一开始就放弃,保守治疗,争取多活些日子,也好过病人直接死在手术台上。 “你当是关空调呢?”沈星远意义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离侵入右心室还差一毫米,能切就切。” 郑广听他这么说,吹了声口哨:“我全力配合你,出事咱俩一起扛。” “收收你的乌鸦嘴。” 沈星远垂着眼,仔细观察这条盘踞在心脏周遭的庞然大物。半分钟后,他抬头,和郑广对视一眼。 郑广点了点头。 沈星远说:“李主任,体外循环麻烦了。” 李唯应了一声:“好。” 循环开始后,沈星远又说:“郑医生,麻烦固定住瘤栓的下端。” 郑广熟练地把双手放入患者的胸腔,白色橡胶手套瞬间沾满了患者的血液。 与此同时,沈星远的手术刀在一侧心房落刀。 切口不大,甚至在其他人看来完全没有打开,却很规整,足够取出瘤栓。 沈星远力求用最小的创伤,换取最大的成功概率。 不多时,沈星远找准了取栓的角度,换了手术钳。 他和郑广两个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一推一拉之间,瘤栓被完好无损地取出,腔静脉没有任何损伤,恢复了原有的模样。 任浮雨任感到焦躁不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却只做了一半。 他却不知道沈星远切另一半的肿瘤那样快。 到了室壁瘤切除的环节,沈星远从容不迫地切开瘤壁,握刀的左手在病人的左心室熟练地游走,切除病变组织,同时最大可能地保留左心室的功能和形态。 任浮雨一直悬着的心,终于一点点落下来,随着手术刀落在托盘的声音,咚地归位了。 沈星远摊开手,洗手护士递上圆针。 患者的心脏滑不溜手,沈星远的手指却轻柔地落下,如同体贴地对待恋人,细致地缝合好它。 很快,他又侧头接过缝皮的三角针。骨节分明的手指快速又精准地缝针打结,像魔术师的双手,上下翻飞间,关闭了胸腔。 两个半小时后,病人被推出了手术室。 郑广看了眼时钟说:“又破记录了,真不愧是咱们心外科新的第一刀。” 沈星远简单说了一句:“我和刘小房老师比不了。” “跑那么快,上哪去?” “回家!” 郑广连忙把人拽了回来:“晚上还有手术!我们都加班加点,你也别想往外摘!” 沈星远皱了皱眉,确定自己身体还受得了,说:“知道了。” 第49章 两处心脏肿瘤切除得很干净,手术病人身体奇迹般地好了起来,暂时没有发生转移的迹象。 除了他之外,还有几十名早癌患者,进过沈星远的外科手术治疗,都有不同程度的好转。 沈星远每天准点下班去见顾承辉的愿望,却化为了泡影。 病人数量剧增的季节,二人基本上除了后半夜见不到面。 每到沈星远后半夜回来时,顾承辉总是还不睡,有的时候在画漫画,有的时候在和冯家全还有几个国外的同事开小型的视频会议。 这天沈星远做完手术,匆匆赶回来,又是深夜。 顾承辉半躺着,在和人打电话。 “已经开除送进监狱了,对……后续会从商芸的部门里重新选人,冯叔你别担心。” 沈星远轻轻敲了敲卧室门。 顾承辉抬眼:“小沈大夫,你回来啦。” 电话那头的平和声音瞬间变成大嗓门:“姓沈?是不是那个偷心的贼!” “是开心的医生。” “不管他开不开心,让他接电话!他怎么可以趁我不在对你下手!他知不知道我是谁!让他接电话!” “跨着行呢,我想他就算知道也不会怕您的。我们都要睡了,冯叔晚安,消消气,明天再和您说。” 顾承辉弯着眼,斩钉截铁地按下结束通话键、关机,把手机丢在床头柜上,一系列操作丝滑无比。 大洋彼岸的大老板气得想马上回国揍沈星远一顿。 沈星远失笑:“你不要等我,生物钟会紊乱。” 顾承辉弯了嘴唇:“可是等你回来,给你留门,等到你回家,钻进我暖好的被窝里,让我觉得很开心,很幸福。” “最幸福的事应该是有规律的睡眠,一觉睡七八个小时。” 沈星远说完这句话,抓紧时间冲了澡,闹好闹钟,回来躺进顾承辉的被子里。 “睡吧,都两点了,以后别等我,早点睡。明天有台手术排在八点不到,我还要早起。” 顾承辉滚进他怀里。 “好吧,那要抱抱,抱紧紧。” “不要用叠词撒娇,抱紧了,快点睡。” 确定顾承辉安心睡去,沈星远捏住他的下巴,把人的脸抬起来,对准睡颜吻上去。 浅浅的亲吻并不能满足,他的阈值也在一点一滴的积累中,被顾总调到了很高。 硬盘里的东西不再能引发他的兴趣,他想要真的,想要特定的对象,想要对方的体温。 亲昵逐渐变得深而重。 进入深睡眠的顾承辉在悠长的亲吻之下,张开了嘴唇。 嘴角也溢出了一点透明的液体。 沈星远看着被他折腾出来的糟糕样子,满足地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有多温柔,几乎软得一塌糊涂,化作了一汪透明的清泉。 他低声说:“喜欢你。” 说完,沈星远又亲了一口,闭上眼睛,平息纷扰的杂念,抱着又香又温暖的人,陷入好梦里。 直到闹钟震了第一声,沈星远猛地睁开眼,把闹钟关掉,看向怀里的人。 还好,没醒。 睡满了五个半小时,沈星远状态不错,轻手轻脚地从顾承辉的怀里挣出来,床头的兔子公仔取而代之,进了顾承辉的怀抱。 沈星远穿戴整齐去做手术,随身物品只有手机和别墅的备用钥匙,钥匙上是顾承辉曾经做过的雪球兔毛毡。 这成为了沈星远的护身符。 沈星远暗暗向雪球许愿,希望这个月有一天能够早点下班。 …… 隔天,沈星远的愿望竟然成了真,癌栓患者出院,而他也能早早地回到家。 一路上,沈星远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兔门! 他到了家,轻手轻脚地走进一楼的客厅,发现顾承辉不在,只有雪球在茶几旁边的围栏里疯狂地玩耍。 沈星远垂着眼问:“球球,你爸呢?” 雪球停下跑酷,视线望向二楼楼梯口。 沈星远摸了它一把,朝二楼走去。 他来到重新装修完的宠物间,见顾承辉在打木头家具。 “回来了?今天这么早?” “嗯,病人出院了。” “之前说的那个晚癌患者?太好了!” 顾承辉放下工具,疾步走到沈星远身边,双手背在身后,大声地亲了一下沈星远的脸。 沈星远要回抱住他,顾承辉连忙退开:“我身上都是木屑。” “这有什么。还有工作服吗,分我一套。” 顾承辉指了指门背后。 沈星远从门后找了件衣服换上。 城堡的修缮进行得很顺利,就差城堡最后一个部件。但木材颜色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放在一起十分突兀。 沈星远说:“没关系,兔子都是色弱,球球看不出来。” “那也不能糊弄它。” “缺了哪部分?” 顾承辉把画好的图纸递给沈星远。 沈星远看完后说:“移开正中间的圆塔,放在草架另一边,你再给它打个中央的堡垒,做大一点,还能突出重点,强调颜色。” 顾承辉眼神一亮:“宝宝,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沈星远受之有愧:“我随便说的。” “真的,你审美很好,和你爸一样好。” 顾承辉在沈星远面前很放松,说得太快,夸完后苦恼地抿住嘴唇。 沈星远挑了一下眉,没有说什么。 等顾承辉什么时候想跟他说了,总有机会。 “工具呢?我帮你一起做。” 顾承辉藏起一堆工具,把一把最小号的刷子放到沈星远的掌心里。 沈星远瘫着脸望向那把还没成年就出来干活的刷子。 “……我没记错的话,为了雪球啃木头时的健康着想,城堡不用上漆。” “你不用帮我忙,马上就做好了,小沈大夫你看我做,好不好?你看着,我就开心了。” “可我想和你一起做。锤子,锯子,什么都好。” 沈星远摊开手。 “要不我还是把我的工资卡给你吧。”顾承辉担心地看了一眼沈星远的双手,“受伤了就不能做手术了。” “受伤了也没事,马上长好了,又不是玻璃做的。”沈星远催促道,“快点,我小时候没少跟着我爸做家具,谁受伤了我都不会受伤。你再不给我,我把我的工资卡给你。” “那……好吧,注意安全,别走神。” 顾承辉给了他一把锯子。 两个人拿起工具,一个锯木头,一个刨木头花。 沈星远没想过,他这辈子能有一天,和沈大川之外的人一起打木头。 顾承辉眉眼肃穆,平时善于谈判、沟通和吐露情话的嘴唇紧紧闭着,手上的动作不停。 他为兔子打造城堡,就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沈星远心头一热。 曾经他所钻过的隧道,休息过的堡垒,都是顾承辉这样一件件做出来的。 里面是属于饲主的沉甸甸的爱意。 这份爱意和他是不是雪球无关,是顾承辉的温柔与爱心。 沈星远忍不住叫了一声:“顾承辉。” 顾承辉专心致志地研究卯榫结构,没有抬眼。 沈星远安静地笑了一下,继续锯木头,在心里补充完后半句。 喜欢你。 城堡打造得差不多了,雪球第一时间蹦跶过来围观。 顾承辉连忙拿起吸尘器,不让兔子的脚板沾上木屑。 雪球乖巧地等他吸完地,没有乱动也不害怕吸尘器的巨大声音。 顾承辉口吻骄傲地夸奖:“我就说球球成精了。” 沈星远猜测道:“说不定它比人聪明多了。” 雪球听了,颇为满意地绕着二人各跳了一圈,形成了一个躺着的8,也就是无穷的符号。 这是生命的起源,也是宇宙的奥秘。 两个愚蠢的人类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沈星远问:“它在对谁求偶?” 顾承辉说:“当然是对我。” 沈星远:“我觉得是对我。” “作为它最亲爱的老父亲!它第一喜欢的人是我!” “可是自从我住进来,它总是像吸铁石一样和我形影不离,到哪儿也不分开。” 顾总警觉:“什么时候?” “你出去的每一天,它都爱贴着我,甩都甩不掉,特别是夏天,如果不是有空调,别提有多热了。” 雪球配合地冲到他脚边,紧紧贴住他,严丝合缝,就像沈星远是另一只兔子。 “而且,它黏的人可不光是你和我。” 顾承辉的眼睛随着沈星远的讲述越瞪越大。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雪球背着他黏的别人。 李从夏、严啸、骆步欢、商芸、晋三秋…… 就连送文件和签绘书上门的ems快递大姐姐也被雪球贴过一回,醉倒在柔软的兔子后颈毛里。 第50章 好一只e兔届的社交冠军! 沈星远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小朋友?” “你呼叫的小朋友已自闭。” “气哭了?” 顾承辉别过脸:“别看我,不好看。” “真哭了啊?让我看看哪里不好看了?我可能没说过,你哭的时候也超漂亮,让人很想欺负。” 沈星远放下锯子,侧身过去看顾承辉的表情。 “别生气,它爱的人是你,我错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大家都很爱它,我下回说话注意——” 顾承辉猛地甩开刨子,狠狠将人吻住。 沈星远猛拍他肩膀,让他赶紧松开,口齿不清地说:“雪球!雪球还在!” 顾承辉只说:“不。” 半天后,等他亲爽了,亲过瘾了,才慢悠悠地停下,放开了他的小沈大夫。 望着嘴唇已经完全肿了的男朋友,顾总非常十分以及特别的满意。 他声音低哑地牵住沈星远带了木屑的手。 “谁让你夸我哭起来漂亮想欺负,我真的忍不住了,让你看看到底是谁欺负谁。还有啊,半夜里偷亲我的是不是你?”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是你自己在做梦。” “别解释了,小沈大夫哪有什么清白?半夜里趁我睡觉,偷亲我的时候,你可没管球球在不在,还把我亲成那个样子。” “我那是……那是以为你们两个都睡着了,你竟然还装睡?” “不装睡,怎么感受你用那种力度亲我?”顾承辉意犹未尽地舔舔唇角,“打个商量,今晚还可以那样吻我吗?我可以继续装睡,我喜欢这种play。” 沈星远的偷亲行为被拆穿,瞬间想找个兔子洞钻进去,心跳声也吵得厉害,震得他耳膜痛。 虽然他自己看不见,但他想,他的脸应该已经红透了。 但假如再来一次,就算他发现顾承辉在装睡,也会毫不犹豫地吻下去。 顾承辉催促:“可以吗?今晚被窝里见?” 沈星远按住了微挑的眉尾,沉着脸,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以。” 顾承辉的桃花眼里笑意渐深。 “沈星远。” “嗯?” “喜欢你。” 第38章 视频 沈星远陪顾承辉做完木头家具,就再也没有过这么长的休息时间。 他不光要治疗自己的患者,还接手了郑广的病人。 这个病人虽然信任郑广的医术,但两个人一言不合就吵,吵到最后,在钟建荣的授意下,郑广把人转给了沈星远。 沈星远摇头拒绝:“说好了刀伤病人都给你。” 郑广长叹一口气:“这都多久了,你就动肿瘤和主动脉夹层手术,也是时候走出舒适区了吧?” 沈星远微微皱眉:“能不能让我在舒适区里待着?” “这可不是我认识的沈副主任啊。”郑广抽出纸质病历,递给沈星远,“没关系,真的进行不下去,换我上。” 沈星远没有再拒绝,他发现是郑广想转给他的,是之前他取过采血管的病人,而二次手术也不是因为先前的刺伤,而是在病人康复过程中,拍片发现与创伤相反的部位长了肿瘤。 不知是不是随着受伤的日子过去,他再用对方的血,已经失去效果,因此早已换了别人的血液。 手术途中,视线良好,没有任何的不良感觉。 沈星远一边细致地落刀,同时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一助是郑广,二助是任浮雨,与他配合默契。 沈星远缝合完心脏,把剩下的操作交给助手,就感到天旋地转—— 变回了雪球。 沈星远怀疑人生。 他戴着手套,全副武装,没直接接触到血液。 病人出血量少,又是肿瘤手术,和受伤毫无关系。 沈星远先前以防万一,在装修完的宠物间角落里藏了几根采血管。 他打碎一支,拿耳朵蹭,迅速地变回了人。 郑广和任浮雨早知不知踪影,护士蒋秀萍正在沈星远边上陪着他。 “沈副主任你醒了!”她急忙把郑广叫来,看了眼时间,“还好,只晕了五分钟!” 让护士先出去后,郑广哭笑不得地说:“小任说你看到伤员会晕血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他压低声音说:“钟老头知道了很生气,我劝了他半天。” 沈星远垂着头,半晌说:“谢谢,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现在就可以还。我在追的人想要你和你男朋友接吻的照片,请你提供一下,越多越好。” 沈星远:“?” 当然不能给。 “开玩笑的,咱俩谁跟谁,当然你能提供那是最好的。”郑广摆摆手,“你快回家吧,好好休息。” 沈星远请了假,早早回了家。 他洗完澡,坐在顾承辉的床上,从床头拎起顾承辉的安抚兔子,抱到怀里。 他以为他已经摸透了变化的规律,结果老天和他开了个玩笑。 出于对病人的负责,弄清楚原因之前,他主动向院方提出辞职。 辞职申请到钟建荣那里卡了下来,他让沈星远再好好想想。 沈星远丢开手机,抱着公仔走下楼,坐到沙发上,等顾承辉下班回家。 他迷茫地望向水母吊灯。 火灾发生之前,他操纵着雪球的身体跑进狗笼,好像听到了雪球说话,但不确定。 事后,他单独找雪球说了很多,雪球却只是一直绕着他转。 到底怎么回事,他弄不清。 总觉得捉住了真相的碎片,然而却缺少了关键的那一块。 沈星远把手背盖在眼睛上,沉入梦里。 顾承辉回来时,沈星远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怀里抱着白色的兔子公仔。 顾承辉轻轻推他:“小沈大夫,我钓到鲑鱼王了,晚上给你做全鱼宴。” 然而无论顾承辉怎么呼唤,沈星远都没有醒。 …… 沈星远被顾承辉抱在怀里,一只耳朵垂下,一只耳朵竖起。 他用耳朵代替对老天竖中指。 反复的变化后,他突然变不回人,采血管的血没有用,来探望他们的李从夏的伤口也没有用。 在他的身体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后,顾承辉只好把他送去了第一医院。 第一医院经过一番检查,说植物人二次苏醒的概率很小,建议顾承辉直接把沈星远接到疗养机构。 沈星远最后和自己的身体分开了,也不知道身体被送去了哪里,而顾承辉床头的那只兔子公仔也不翼而飞。 隔天,顾承辉抱着兔子,去安康护理中心看一个特别的人。 顾承辉坐在病人的身边,把雪球捧到她眼前。 “阿酬,我带兔兔来看你了。这是我养的雪球,它已经一岁多了。” “以前我不带它过来,是觉得它还太小,而且我希望你能醒过来,到我家里,见到它,给你一个惊喜。可是现在已经它长大了,你还是没能醒过来。” “雪球,介绍一下,这是主人的妹妹许酬。她是她们学校有名的才女,从小就画的一手好画,主人瞎画的那些小漫画根本不能和她比。她十五岁时画的兔子得过奖,现在还在美术教科书上。” 沈星远伸长了脖子。 许酬自然没有回应,安安静静躺着。 虽然异性双胞胎都是异卵,但顾承辉和许酬二人的脸型、五官分布和肤色非常相像。 沈星远料想,当许酬睁开眼时,那双眼睛也会是漂亮的桃花眼,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现在她却只能沉睡在病床上,鼻子上接着维持生命的鼻饲装置,脸颊凹陷,四肢纤细,像是一阵风就能带走的骨头架子。 沈星远听顾承辉和许酬说话。 无非是一些生活中发生的小事,不涉及顾承辉的工作和应酬,更像寻常姐妹兄弟之间的俏皮话。 虽然说话的人只有一方,但沈星远能想象出,过去两个人交谈的样子。 离婚后把双胞胎拆开带走,沈星远总觉得,办法很合理,但禁止二人见面来往,却也很残忍。 顾承辉偶尔说到让人情绪低落的话题,许酬的眼角还会有泪痕。 沈星远替许酬难过,更替顾承辉难过。 顾承辉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小时,喝了一口水,又接着讲。 其中主要是夸雪球有多可爱,还提到了沈星远,但没有说太多。 快要说完时,顾承辉又说了一句:“希望你们都能醒过来,我真的不想再一个人了。” 顾承辉抱起雪球,来到了窗口那床。 这里最好的病房是三人间,隔了一位空床,住了两个人。 刚才帘子拉着,沈星远看不到另一个植物人的脸,只觉得露出来的脚趾有点眼熟。 顾承辉抱他过来,他才发现这就是他自己的身体! 病床的床头,是顾承辉亲手做的兔子公仔。 第51章 顾承辉拉起沈星远的手。 “有一次,你晕倒了,在医院躺了一晚上。那时我很生气,气你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也气你忽略我的感受,可是其实我是在害怕。” 顾承辉垂下头,吻在沈星远的手背上。 “直到害怕变成了现实,我也只能面对。我们活在这世界上,就是要对抗各种各样的挫折与伤害。” 顾承辉慢慢地说:“有的时候,活着就是一场试炼。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能拥有什么,可是却一直都在失去。所以拥有才显得格外珍贵。” 沈星远费尽心神,集中意念,像要把坏掉的电路板重新焊上,在两个身体之间用精神发力。 这种玄妙的感觉,让他人类身体的手指动了一下,回握住顾承辉。 顾承辉难以置信地叫来旁边给许酬翻身的护工。 “我男朋友的手动了!” 护理人员在旁边泼冷水:“您一定是悲伤过度,感觉出了问题。” “没有错,”顾承辉垂眼看去,“他的手指明明就动了!” “植物人二次苏醒的概率堪比彩票中奖。”有经验的护理人员说的话和医生类似,“请您一定不要太过伤心。” 沈星远脑瓜子嗡嗡作响,跌进顾承辉的怀里。 顾承辉等了一会儿,那只牵住他的手再也没有动静。 顾承辉悄悄地握上去,捏捏沈星远的手掌心。 “小沈大夫,你真过分,才刚刚说过爱我,就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个世界上。” 他转而对雪球说:“累了吧,我们回家。” …… 顾承辉回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沈星远隔着门,听到断断续续的压抑哭声和自言自语。 顾承辉说,世界上最重要的两个人,他都不能保护好。 沈星远奋力挠门。 别哭了!重要的人想进来看看你! 哭声停了,不多时,顾承辉开了门。 沈星远倒退两步,一个助跑冲了进去,跳上刚换了酒红色四件套的大床。 顾承辉回到床上,摸摸兔脑袋。 “球球想爸爸了?” 沈星远:无时无刻都在想。 顾承辉迅速调整好了表情管理,对着雪球露出虚假的微笑。 “我们球球饿了,爸爸给你烤草饼。” 沈星远发现顾承辉攥在手里的,是他的备用钥匙,上面的兔头钥匙挂坠已经变得湿漉漉的。 三瓣嘴凑过去拱了拱,有股泪水的咸味。 顾承辉推开兔头:“这个是小河的东西,不可以乱碰。” 沈星远:气死个兔! 为什么你的难过,连兔子都不可以知道? 沈星远熬夜陪着顾承辉,不小心睡过去,再醒来对上李从夏的脸。 沈星远用头重重地拱李从夏,示意他把顾承辉叫来。 李从夏和雪球相处久了,知道这是饿了或者问他要主人的意思。 “你的主人出差去首都谈项目啦,走之前给你烤了你最爱的火龙果草饼。” 沈星远:? 他以为顾承辉昨天才看完许酬,今天怎么也得休息一下恢复精力。 沈星远有些生气,又觉得自己失去了生气的资格。 李从夏除了铲屎和梳毛,一般就在家里的健身房挥洒汗水,很有分寸感,轻易不来打扰兔子。 沈星远想起兔子城堡旁边的键盘和电脑,连忙抓紧时间跑去宠物间,迅速地按下开机。 他本来觉得来日方长,眼下却不得不逼顾承辉更快地接受,他就是雪球。 沈星远又叼来自己的手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充上电,开机,登录自己万年不用的账号,艰难地调整角度,终于成功用手机扫到了电脑屏幕的二维码。 账号登录成功。 手机打字不方便,用键盘却熟练很多。 沈星远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给顾承辉的大号和小号各发了一句话。 【别担心,我没事。】 顾承辉正在用小号,那头的输入状态持续了很久,发来一句:【你是谁?开什么玩笑?想做什么?】 shxy:【我是沈星远。】 顾承辉迅速地发来两个字:【骗子!】 有兔子了不想和没兔子的人说话:【人渣!】 有兔子了不想和没兔子的人说话:【垃圾!】 有兔子了不想和没兔子的人说话:【你盗别人的号诈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有兔子了不想和没兔子的人说话:【从我男朋友的号上滚下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沈星远:…… 觉得顾总骂人和恐吓的口吻很可爱,他一定是疯了。 shxy:【先别拉黑我,听我仔细给你解释。】 shxy:【你把视频通话打开,可以把你的摄像头关掉,只看我这里。】 shxy:【你别生气,我再说一遍,我曾经变成过你的兔子,现在正在雪球的身体里,我没得妄想症,你也没得精神分裂。】 有兔子了不想和没兔子的人说话:【……】 有兔子了不想和没兔子的人说话:【小河?】 沈兔球爪子一拍,按下了邀请通话。 让他惊讶的是,顾承辉秒接,并且没有关摄像头。 一人一兔隔着屏幕面面相觑。 视频那头的顾总西装革履,刚参加完会议,整个人闪闪发光,看起来是能量全开的营业模式,就连佩戴的胸针都比平时要闪耀。 无论谁看了他,都会觉得他的状态十分不错。 除了眼睛还有点肿。 顾承辉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球球?” 随即他愣住了,他看到雪球举起前爪,对他挥了挥爪。 然后在镜头里跑来跑去,示意顾承辉,他的对面除了兔子,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掺假剧本成分。 接下来的事更超出顾承辉的三观—— 摄像头对着笔记本电脑外接的鼠标,雪球的前爪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灵活又可爱,耳朵尖还随着打字的节奏一颤一颤。 顾承辉:“?????” 沈星远每敲一句话,就迅速地按回车键发出去,生怕顾承辉觉得这是什么黑科技,手快拉黑他。 shxy:【别拉黑!】 shxy:【你等我打字!】 shxy:【首先说明,我下面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我有半句假话,就惩罚我一辈子变不回来!】 shxy:【我是沈星远,我在雪球的身体里!】 shxy:【你要我给的那两个证明我给不出来,可是我能告诉你别的事。】 shxy:【你接我回家时穿着正装,别着你最爱的银灰色雪花胸针,但现在它是你第二喜欢的,因为你现在更爱我送你的那一枚。】 shxy:【你说你心情不好,商芸转发给你领养消息,你领养了我,我第一反应是你身上的香味很好闻,经过别人的提醒,发现像马鞭草的味道,所以送给你那个胸针,从夏说你这回出差连你最爱的腕表也没戴,只戴了它。】 shxy:【过去我分不清对你的喜欢到了哪一层,但我知道,我从来没有对谁这样动心。变回去之后,送给你很多东西,第一件是ts的新款键盘,因为有一次我上你书桌想用电脑,水杯打翻,弄坏了你的键盘。我知道这种东西产品溢价很高,每个人审美也不同,当时也没奢望你会对它满意,只是我受你关照,欠了你太多,无论送给你什么都是应该的。】 shxy:【买键盘的时候我问过那套键帽是谁画的,店员说不能告诉我,结果是你画的,你说我和球球有缘,其实有缘的人是你。】 shxy:【你给我的吊坠我收在客房的床头柜第一格,和那两只木头兔子、练习用的针线、还有我的执业医师证放在一起,它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shxy:【你发烧那两天,我唱给你的摇篮曲,是你哄兔子睡觉唱的。刚变成雪球的那段时间,我总会被割断脖子的噩梦惊醒,我常常会想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也会懦弱地想如果死了就好了,至少不用反复被吓到,所以我也并不坚强,那时候,直到你给我唱歌,直到靠在你怀里,我才能重新入睡。】 shxy:【你的笔记本电脑和显示器,我还没变回人的时候用过几次,大部分情况下会把浏览器记录清除。但第一医院的论坛永封了你的ip地址,你可以试试看,那是我发帖造成的,联系严啸,能把你放出来。】 shxy:【昨天你在房间里哭,我一进去,你就假装没事,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还很可恶。】 shxy:【兔子不会说话,我也变不出耳朵和尾巴,可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们两个都没有疯。】 shxy:【第一次主动亲你的不是雪球,是沈星远。第一次绕着你转的不是雪球,是沈星远。第一次被你抱出门,一起上班,一起聚会的人不是雪球,是沈星远。】 shxy:【第一次变回人的时候,我后知后觉,你是多么好的饲主,可我突然变回来了,不能对你撒娇,连我的垫子都是雪球的了,但是没有办法,你养的不是我,是雪球。你爱的是兔子,其他人都得靠边站。】 第52章 shxy:【你慢慢占据了我生活中最大的一部分,我最爱的自己,竟然是和你在一起时的我自己,惬意、放松、做全部的自己。】 shxy:【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救了我,你饲养我,你不加疲倦地帮助我。喜欢就是喜欢,它有别于感激和内疚,这点我分得清楚。】 shxy:【我喜欢你体贴的对待和亲昵,喜欢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喜欢你对我露出对旁人都没有的笑容和羞赧。我喜欢你的样子,喜欢你的脖子,喜欢你的手指,你说话的声音和语气,你的香味,你的一切。因为它们都是你的特征,每一项我都不想忽略。】 shxy:【你说我是你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之一,其实我也这么想,你是我的港湾,是我的归宿,除了你,我想不到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最纯粹最珍贵的快乐。手术第一是违心话,工作也是为了生活,工作带来的多巴胺和成就感会消退,但爱不会,你才是我的第一,是我永远想留住的人。】 shxy:【让你眼睛肿了,让你难过这么久,对不起。】 shxy:【没有盗号,没有ai诈骗技术。等你回来,你对雪球做什么指令,我都能照着做。请你不要再伤心,我很安全,也很健康,我就在这里,你找得到我,我哪儿都不去。】 shxy:【这些都应该早一点掰碎了和你说明白,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shxy:【无论作为你的宠物或是男友,我都永远爱你。】 第39章 接受 重新从人变成雪球后,沈星远时常偷偷练习,以防万一。 兔子跑酷,兔子打字,键盘快被兔爪子摩擦出火星子。 沈星远低头一看,键盘的键帽上满是抓痕。 他心虚地补了一句:【等你回来,我赔你一套新键帽。】 顾承辉:“……” 可能是沈星远前面的发言过于震撼人心,视频那头顾承辉一动不动,维持同一个表情和动作整整半分钟。 隔了很久,顾承辉才从满脸震惊变成逐渐接受。 他回忆字里行间的细节。 他接雪球回家时的装束和胸针。 被水泼过的键盘。 莫名其妙被封的ip。 还有一些感觉很奇怪,但被他强行忽略的小细节。 沈星远和雪球很相像的叹息声,被抱起时一样爱蹭着他的胸,一模一样的白眼,吃东西的节奏。 …… 沈星远说的都能一一对上。 他怎么也想不到,屏幕那头敲键盘的是一只兔子,还是他男朋友。 顾承辉捂住嘴,眼泪流了下来。 “我真的能相信吗?” shxy:【真的,比雪球的球球还真。】 沈星远本来想说兔子屎,但是觉得太不浪漫,换了种说法,但刚发送出去就感觉,好像很有歧义。 好在兔子蛋是长条,不是球状,不然雪球一定会生气。 顾承辉带着哭腔笑了一下:“这算什么说法?” 而他的男朋友正在为了刨花他的键盘而道歉。 “键盘怎么样都好。”顾承辉反应过来,连忙问,“用爪爪打字不会累吗?有没有掉毛?会不会变秃?” shxy:【不累,指甲尖打字,秃不了,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问我。】 顾承辉点点头,问:“刚和你见面时,我和你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沈星远明白顾承辉问的是变成雪球的时候,打字说:【你说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你人和东西都是我的,让我不用客气。】 兔子爪爪往鼠标上一拍,又补了一句:【你还说你是我爸,对晋叔说我是你生的。】 顾承辉原本只为确认,再次看到自己说过的话,却有点害臊。 “如果我知道你是人,就会谨慎用词。” 【我不介意。】 “变成雪球的时候,你在我家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 沈星远想了一会儿,回答:【最初,你憋着不亲我,让我以为你不想养我了。】 顾承辉缓慢地眨了眨眼,许下承诺:“在不把你亲秃的范围内,我会尽量吸的。” 【我喜欢被你亲,但我不确定雪球喜不喜欢被频繁亲亲。】 “那等你变回来再亲。可是你还能变回来吗?” 【目前正在找方法,相信我,之前可以,现在也可以,不会太久的。】 顾承辉稍微安心一些,又问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所以你真的不能单独把耳朵和尾巴变出来?” 沈星远:? 怎么回事啊这个小朋友? 沈星远啪啪打字:【你要是实在想要耳朵和尾巴,回来之后可以网购一套,缝到衣服和头发上。】 那头周向鲸在远处催促:“下一场谈判马上就要开始,我知道这是您补充能量的方式,但时间紧迫,您不能再沉迷兔子短视频了。” 沈星远连忙打字:【心情好点了?你快去忙吧。】 顾承辉向周秘书示意马上过去,对沈星远说:“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 shxy:【你说,我在听。】 顾承辉微笑起来,眼中如同映照着星河。 “我也爱你。” …… 顾承辉去出差的时候穿着长袖衬衫,回来换成了短袖。 宁城的初夏气温不算太高,沈星远躺在地砖上,用换了毛的耳朵散热。 顾承辉进了家门,看到换毛到一半的兔子,一时间以为自家的兔子被人偷换。 兔子换毛时期的颜值,简直就是灾难,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顾承辉蹲下身,大胆确认:“球球……不,小河?” 沈星远起身,以火箭发射的速度撞到顾承辉的怀里。 鼻子疯狂拱顾承辉的西裤口袋。 “要这个?” 顾承辉把手机拿出来,用消毒棉片擦拭后,解锁屏幕。 沈星远用鼻子拱九宫格键盘,很快一句话出现在顾承辉的备忘录里。 【我好想你!】 顾承辉笑了起来:“我发现了一件事。小河你变成兔子的时候,比做人直率多了。” 沈星远愤愤地看他一眼,低头接着拱屏幕。 【谁让你是我的主人!】 沈星远每句话都要带标点符号,还是叹号,顾承辉没忍住,让沈星远逗乐了。 他笑了半天,笑到眼泪也出来了,低头深吸香喷喷的兔毛。 还有发热的兔耳。 顾承辉微微诧异:“很热吧。” 他单手抱起兔,喊了调低温度的口令,等室内温度降下来之后,再度把嘴唇埋到兔毛里。 沈星远感觉到,顾承辉不止亲他,还暗中张开了嘴,用嘴唇把要换下来的兔毛用抿住,轻轻地揪,抿一嘴毛。 有点痒。 谁家饲主这么吸兔? 沈星远只恨兔子不会说话,生气了只能咕咕地发出喉音。 他扭了一下身体,顾承辉把他抱到沙发上,去找了平板电脑,调好放大的九宫格,放到他面前。 感谢万能的现代科技,让一人一兔得以面对面线上交流。 有兔子了不想和没兔子的人说话:【来聊天!】 shxy:【好怪啊,你为什么不直接说话?】 有兔子了不想和没兔子的人说话:【因为这种感觉很新鲜!我恐怕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能和兔子面对面聊天的人。】 shxy:【那我恐怕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能打字的兔子?】 沈星远对此表示了全力支持与配合。 紧接着,顾承辉在手机上问他能不能吃肉和甜点。 shxy:【不清楚,之前吃兔子的食物也这么过来了,为了身体健康着想,最好不要。】 有兔子了不想和没兔子的人说话:【那想吃点什么蔬菜?】 顾承辉之前在泳池边上的空地里种了很多兔子能吃的菜和牧草,这可能也是雪球会越狱跑出去的原因。 沈星远回答:【你种的都可以,只要洗干净,我恐虫。】 顾承辉喂他的牧草和蔬菜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但是有两回李从夏喂他,他在上面发现了虫子,吓得直跺后脚板,李从夏却不解其意。 顾承辉看完沈星远发的话,抬手摸了两把兔子,眼神变得很柔软。 他没忍住直接说话:“会给你吃最干净的菜菜和草草,放心吧。” shxy:【不要叠词,肉麻。】 顾承辉笑着说:“好,都听宝贝的。” 他记得沈星远是咸党,涮火锅和烤肉的时候整个人最安逸放松。 “小沈大夫,吃了那么久的牧草蔬菜,还被虫子吓到,辛苦了。” 兔子头啪啪在平板上磕,磕得惊天动地砰砰作响。 【不辛苦,命苦。】 顾承辉连忙给他揉揉头。 “痛痛飞飞~” 还用了夹子音。 沈兔球:“?” 顾承辉感受到了变成兔子的恋人用眼白对他表示嫌弃,笑眯眯地辩解道:“崽,不是我出尔反尔,是你实在太可爱了。” 第53章 沈星远又磕屏幕,打出一行字。 【你才最可爱。】 顾承辉不在的时候,李从夏每天过来照顾兔子,慢慢和雪球培养出了感情。 顾承辉回来后,李从夏也经常过来,还和饲主抢着给雪球梳毛。 “雪球的梳毛权是我的!”李从夏委委屈屈地争取,“说好了只要我在你家就都归我梳,梳下来的毛也可以让我用,现在却反悔了一毛不拔,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不是你最亲爱的表哥吗?” “不行,我现在最亲爱的是雪球!两脚兽都得靠边站!” 李从夏和顾承辉抢梳子未果,当天自己买了一把梳子,同城闪送。 沈星远没能逃过一天被梳两遍毛的命运。 好在雪球是毛量浓密的长毛兔,否则真的会被梳秃。 沈星远叹了口气。 梳子抢夺战结束后,两个人开始抢着,谁来倒雪球的兔子厕所。 李从夏把屎球牢牢攥在手里,苦大仇深地喊:“哥你怎么这样!这颗又大又圆的黄金兔粑粑明明是我先发现的!” 顾承辉冷着脸向他伸手:“还给我,我的雪球,一切衍生物的归属权都为我所有。” 看着两个发了疯着了魔的养兔人,沈兔球:??? 救命啊,这是在人类社会能发生的事吗!!! 沈星远变成兔子的心十分后悔。 再看这两个人的争吵,他怕他的智商也一起跟着降到三岁。 他静悄悄地从两个人的身后蹦走,去顾承辉的书房。 李从夏回过头,望向雪球圆滚滚蹦跳着离开的身影。 “它干嘛去?” “去我书房玩电脑。” “?” 顾承辉来到书房,靠着门,看兔子上网冲浪的画面,眉梢微挑。 他记得自己这台一体机换了新密码,没想到沈星远已经毫不费力地破解出来。 但他设置的密码是0808。 一个看起来很吉利的日期,也是他和雪球相遇的日子。 顾承辉轻轻叫了一声:“沈医生。” 沈星远一下抬起头。 顾承辉笑了两声,提议:“给兔子拉网线配电脑还不够,应该再给你配个防蓝光眼镜。” 随即,他的睡裤口袋喵地响了一声。 顾承辉掏出手机,看到沈星远发来的信息。 【等会儿我想吃多巴胺沙拉,不放沙拉酱,蔬菜水果种类越多越好。】 顾承辉笑着说:“没问题。” 听到那声喵,沈兔球的表情逐渐凝重。 顾承辉的手机提示音,以前是系统自带的叮咚声,什么时候换成猫叫的? 【你的手机音效是怎么回事?】 “啊。”顾承辉晃晃手机,“商芸新养的布偶,很可爱,妙妙给我设置的,下回带你去看看。” 商芸的女儿妙妙可以说是他们两个的“月老”,不是她喊商芸把领养公共转发给顾承辉,也就没有后来的领养。 这样想着,沈星远放弃了让顾承辉换掉小姑娘设置的音效的想法。 但顾承辉说要带他去做客,他不太愿意。 shxy:【我记得她家还有一只大金毛。】 “嗯,特别热情,特别爱舔人,应该也会喜欢兔子。”顾承辉脑补雪球被舔得整“颗”兔子湿漉漉的画面,感觉有些糟糕,“还是不带你去了,等变回来再说吧。” “小沈大夫,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来?我想和你热、吻。” shxy:【能不能委婉一点?】 顾承辉改口:“想和你的嘴唇进行一下友好的负距离接触。” 他说完后,走到书桌上的沈星远身边,重重地亲了一口兔头。 摄取灵魂的那种亲吻。 沈星远怀疑,就算是商芸家热情好客的大金毛,用这样的亲法,也会被亲到应激。 shxy:【打个商量,亲球球的时候控制一下你的力度。】 刘念念说,雪球也有一团小小的灵魂,和他共用一个兔子身体时,重叠在一起。 想到这里,沈星远又啪啪敲键盘。 shxy:【这个身体是我和雪球共用的,你对我做什么,它应该也能感受到。为了防止吓到它,咱们就矜持一点?】 爱是克制,顾总应当再克制一些。 顾承辉听了,浅浅地重新吻了兔子头。 “这次是给雪球的亲亲。” 又吻了兔子的三瓣嘴,轻柔又温柔,带着青草的香味。 “这是给小沈大夫的。” 沈星远正想投桃报李,往顾承辉的额头上大力地拱一下,李从夏在书房门口停下脚步。 “我来喊你吃饭。”李从夏表情复杂,“哥……就算是思念星远哥,你也不能把球球当替身,球球得多伤心啊。” 顾承辉和沈星远同时替雪球感动一秒。 顾承辉把软垫拿到客厅,沈星远在餐桌附近摆了个贵妃卧的姿势,看兄弟二人吃饭。 两个人有说有笑,时不时纷纷向他投递视线,就好像在拿他下饭。 沈兔球:? 趁着他们两个吃饭的时候,沈星远思考起该怎么变回去。 明明他掌握了变化的诀窍,为什么会突然失灵? 说实话,他和顾承辉说的那些话,只是出于安抚情绪,他自己也没有再变回人的把握。 除非像刘念念说的,宠物已经去世,他才有可能从依附的对象身上回到自己的身体。 再这样下去,恐怕他要和雪球一起,给顾承辉当一辈子兔子,等到雪球老死,他才有可能再回到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复健也没用。 沈星远保守计算,按雪球这种体型和品种,在顾承辉的科学喂养下,没病没灾,也得等个十年八年。 可是雪球什么也没有做错,不应该因为他丧失生命。 他在曹昔察的刀下命悬一线,本应该成为亡魂,变成雪球才能多活这么长一段日子。 他冥冥之中与雪球有缘,不能恩将仇报。 就在沈星远下定决心,说什么也要让雪球健健康康活着时,耳边有一个微小的声音响起来。 “血不够!” 沈星远怀疑是电视机发出的声音,因为李从夏收看的是刑侦剧,给他做的低脂低卡饭菜增添一丝别样的风味。 那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声音沉寂了大半个小时,沈星远被吃完午餐的顾承辉抱回了兔子城堡。 他在一旁吃完草,跳回顾承辉重放好的垫子睡觉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回还带上了明晃晃的嫌弃。 “和我一起活十年八年?” “呸!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沈星远缓缓睁大了卡姿兰兔兔大眼。 ……雪球? 沈星远正要深入地和脑内的声音进行交流,李从夏踮着脚,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 “球宝,你怎么可以光和我哥亲亲?”李从夏把雪球抱进怀里,边梳毛,边愤愤不平地说,“我也想亲你,我哥不允许。” 沈星远十分感动,但对此表示强烈的拒绝。 李从夏几次把他举起来,想往沈兔球的三瓣嘴上亲一下,都被用力推开。 李从夏疯狂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要抗拒我!我哥不在的时候都是我给你铲屎投喂的!”李从夏往兔子的额头点了一下,“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小爹我以后不喂你吃草饼了!” 沈兔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自称小爹的人类还跟兔子抢零食吃吧? “从夏,说好了,不要偷亲。” 顾承辉走了进来,把兔子从李从夏的怀里救了出来。 “不亲就不亲!回头我自己养一只,不,养一群!天天亲一百下!” “那你嘴巴要亲烂了。”顾承辉当着李从夏的面,又亲了一口,“你看我亲就行了。” “要你寡!” 李从夏嫉妒得话都说不清,哼哼唧唧地走了。 顾承辉搂紧沈星远,垂眸笑问:“我要不要也天天亲你一百下?” 兔子不会说话,沈星远拿头猛拱顾承辉睡衣口袋里的手机。 顾承辉把沈星远放到键盘前,替他开机,登录网页版聊天页面。 沈星远的打字速度变得很慢。 看页面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顾承辉缓缓拧眉:“手很疼吧?” 隔了一天还没恢复好,要是早知道,他就不让沈星远打那么多字了。 顾承辉阻止道:“别打字了。” 兔球缓缓摇了摇,屏幕上跳出一行字:【不是爪子疼,是被你亲得有点困了。】 沈星远慢悠悠地打字,和顾承辉沟通。 shxy:【等我变回来,你想亲多久亲多久。】 “真的?亲哭你也行吗?” shxy:【从不出尔反尔。但是亲哭有点难度。】 “我有信心。” shxy:【随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我泪点高。】 第54章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另外一件事?” shxy:【什么事?别题太过分的,变不出耳朵尾巴这些。】 “不是,我是想说,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顾承辉很少叹气,现在却轻叹着恳求,“等变回来之后,尽量不要做手术到后半夜,好不好?” 沈星远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顾承辉的要求,是想和他进行接吻以上的行为。 结果却还是在关心他。 兔爪一顿,慢慢打下:【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顾承辉收到了道歉,睫毛微颤,心头就像被兔耳朵轻轻地蹭了两下。 顾承辉定了定神,补充说:“但你要是不介意,我想要你的第一次。” 沈星远收起了感动:【……第一次什么?】 顾承辉捏了捏兔子耳朵:“我想要你的教学,特别想要。你教,我学。” 沈星远刚要回答“好”,脑壳像被人猛烈地砸了一下,嗡的一声,让他耳鸣得两只兔耳朵都竖了起来。 有谁在脑内和他说话了! “笨蛋沈星远!” 沈星远问:“你是雪球?” “我不是雪球,难道你是?” 沈星远被噎了一下。 雪球软软热热的,像朵蓬松的棉花云,贴着人的时候也十分乖巧,像块强力兔皮膏药。 但它怎么会是一只暴脾气小兔? 第40章 草饼 沈星远再联系上雪球,又过了一个下午。 雪球的声音略带疲惫,但精神还不错,甚至可以继续发起人身攻击。 “笨蛋!呆瓜!糊涂鬼!” 世界如此美妙,雪球如此暴躁。 沈星远后知后觉,雪球应该是讨厌被占据身体。 “对不起,等我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马上就出去。” “什么出去进去,你当是关零食柜子吗?” 沈星远:…… 莫名觉得这副腔调很耳熟,好像是跟他学的,他在手术台上怼郑广的时候就这样。 感受到言传身教的作用,沈星远突然很惭愧。 沈星远侧耳听去,这声音刚从少年过渡到青年。 与语气的大怒不同,雪球的声线就像清泉从石头上流过,把泉水中的鹅卵石打磨得光滑浑圆。 “真是的!为什么要用那么肉麻的说法!谁要和你一起活十年八年!” 沈星远讶然:“球球,你在害羞?” “你才害羞!长话短说,血不够!赶快多弄点血,然后从这副身体里撤退!别来了!” “不够是需要多少?50毫升够不够?球球你有没有人类的度量衡的概念?雪球?” 沈星远在心头默念,呼唤雪球,但没有再得到回应。 至少能确定不是幻觉,他有了能和雪球沟通的能力。 沈星远抬起头,想第一时间告诉顾承辉,雪球偶尔能和他联系的这个好消息。 但他转念一想,这摆明了他还不能百分百确定怎么变回来。至少在彻底解决问题之前,不能让顾承辉太担心。 沈星远决定先自己想想办法,不行再和顾承辉商量。 血不够…… 那就去哪里多搞点血。 沈星远思来想去,决定让顾承辉帮个小忙。 他假装在城堡里跑酷、休息,又到顾承辉的卧室里,跳到大床上。 顾承辉每天晚上的居家办公时间都很固定,沈星远估摸着顾承辉的今天的工作应该在收尾阶段,才开始打字提问。 shxy:【你上次说骆步欢除了开spa会所,家里也有个拳击馆,马上就要比赛了,对不对?】 沈星远在两米大床的正中间,没等到正在办公的顾承辉回他消息。 他一爪挥开手机,再抬起头,看到顾承辉快步走了进来。 顾承辉急切地问:“是要用血?” 沈星远身体一到,差点从大床上滚下来。 他从来没有想到,顾承辉作为生意人,抓问题的角度会那么刁钻,又那么准确。 顾承辉见沈星远愣着没打字,提议道:“我现在划自己一刀就行。” 沈星远急得跺了一下脚。 但床上太软了,没什么声音,毫无震慑力,反倒让顾承辉笑出了声。 沈星远没想到,他想对顾承辉掩饰,却注定在一开始就失败。 他的恋人想陪他解决遇到的每一个问题。 但面对顾承辉的自、残发言,沈星远心头狂跳,百分之一万地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沈星远开始恐慌,但他只是只兔子,完全没能力阻挡顾承辉做什么,只好用手机打字。 shxy:【不可以!】 顾承辉伸出一根食指,轻晃两下,说:“我可以。” shxy:【你敢!】 “我确实敢。”顾承辉不知道从哪里抽了一把宠物指甲刀,就要往自己指腹上剪,“指甲剪来一下就有血了,长好很快。” 沈星远又跺了一下脚。 不听话,太不听话了!他快被气死了! shxy:【自己弄伤自己没有用!要受害者的血液!你再这样我不让你亲了!】 顾承辉轻声说:“可是我想你早点变回来。我好想你。” 沈星远一时无言,在平板上打字,删删改改,【你信我,信球球,我会没事的。】 顾承辉颇为遗憾地点点头,放弃了这个计划,转而小心翼翼地给沈星远的爪爪剪了指甲。 沈星远在剪指甲的过程中细微地挣扎了几下。 顾承辉马上就发现了:“你也想试试,自己弄伤自己到底有没有用,是不是?” 沈星远被拆穿后,怕顾承辉生气,彻底不敢乱动。 剪完后,顾承辉揉了把兔屁股,给骆步欢发消息。 沈星远尾巴微动,往顾承辉的身上蹭了蹭。 “和老骆说好了。门牙要不要?每个赛季也会掉不少。” 沈星远摆了摆爪,以表拒绝。 他要别人的牙齿干嘛? 顾承辉放下手机,松了口气:“他说最多三天就送来。” 沈星远安定心神,被修剪后又仔细锉过的指甲很光滑,他随意地扒拉着顾承辉的衣服,都不会让真丝睡衣勾丝。 “困了吗?” 他听到顾承辉这么问。 沈星远点点头。 “那睡吧。” 顾承辉哼起了摇篮曲。 兔身靠着霸总的腹肌,爪爪扒拉在上面,沈星远放松地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已经整个被顾承辉搂在怀里。 书桌上,一杯玫瑰花茶悠悠地冒着热气。 顾承辉坐在书桌前,一手搂着兔子,一手翻看墨水屏阅读器上的财经杂志。 感觉到怀里的兔子在蛄蛹,顾承辉垂下眼,低声询问:“你是雪球,还是我男朋友?” 沈星远伸长脖子,亲了一口顾承辉的脸颊。 当然是你男朋友。 顾承辉作势要把沈星远放下来,让他自由活动。 沈星远扒在他的臂弯里,像一坨掺了强力胶的棉花糖。 “怎么了,崽?” 沈星远调整前爪的角度,搭在顾承辉的小臂上。 顾承辉又问:“不想下来吗?” 沈星远自己也不知道,但就是想在顾承辉的怀里多赖一会儿。 毕竟等他变回去,就没有这么小兔依人的时刻。 他和顾承辉体型相当,两个人站在一起看不出身高差,虽然顾承辉会作弊把鞋后跟垫高,这点就很气人。 但即便是公主抱的时刻,都没像直接变成兔子这样,待在对方的怀抱里省力气。 而且就这样看来,缩小了数倍的他对应着恋人放大了几倍的怀抱,感觉要被温柔乡淹没。 他听顾承辉懒洋洋的叫他崽,鼻音很性感。 想亲。 顾承辉就这么单手抱着沈兔球,没有再放到地上。 他坐到书桌前办公,怕沈星远饿了,在桌子上放了一箱草,每到沈星远蹭他手臂,就停下来,抽两根喂给兔子。 沈星远吃吃草,看看顾承辉工作,心里十分平和。 阳光照进书房的大玻璃窗,落在顾承辉认真专注的侧脸上,细腻的皮肤微微泛光,混合着太阳的味道,就像野生的马鞭草,柔软又蓬勃,又有生命力。 沈星远每次看顾承辉,都有心动的感觉。 哪怕现在他还是只兔子,沈星远的每根胡须、每个指甲都在说喜欢。 喜欢到爪子发麻,好想在顾承辉的身上打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顾承辉停了下来,亲了口竖起来的兔耳朵。 像是知道沈星远在想什么,顾承辉叹了口气,笑道:“我也好喜欢你,小河。” “快点变回来吧,我想一次撸两个。” 沈星远停止了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果然还是当个人比较好。 他扭动身体,跳下了顾承辉的腿,又蹦跳着下台阶,冲进一楼的厨房,试着用砧板上的水果刀划破指甲的血线。 第55章 流了几滴血,无事发生。 自己刀自己果然行不通,身体里的雪球也毫无危机意识地没有再说话。 沈星远十分心烦。 他也想快点变回来,把顾承辉按在办公椅上。 在白日的阳光中,重重地亲吻。 快到中午时,顾承辉的手机响了,提示音从商芸家的猫叫变成了沉闷的砰砰声。 shxy:【什么声音?】 他刚给顾承辉发送消息,顾承辉的手机就砰的一声响。 顾承辉笑着说:“你自己听听看。” 沈星远:? 吊人胃口的小坏蛋。 这天下午,顾承辉在家办公,手机响得很频繁。 在接连不断的砰砰声里,沈星远终于听出了门道。 这不是兔子跺脚的声音吗? 他把答案发给顾承辉。 顾承辉比了大拇指:“聪明,就是兔子跺脚。” shxy:【答对了要奖励,我想看你自己玩自己。】 顾承辉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shxy:【撤回了一条消息】 顾承辉轻声说:“小沈大夫你别耍赖,我看到了。” shxy:【我瞎说的!】 顾承辉面露怀疑:“真的?可我觉得你挺想看的。” shxy:【好吧我想,可是我不想球球也看到。】 顾承辉失笑:“那等你变回来,我满足你。” 沈星远得到了更大的动力,这天开始在脑内继续频繁地联络“掉线”的雪球。 在他的反复联系下,雪球不堪其扰。 “干什么啊!吵死兔了!” “球球,不要暴躁。” “身体里有个别的东西,换你你试试!” 作为“别的东西”,沈星远歉意地说:“我也不想占据你的身体,现在还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那,那还不是我帮……” 雪球欲言又止,没有再说话。 沈星远好奇地问:“雪球,你是兔子精?” 雪球又恢复了暴躁:“你才是兔子精!你还是狗熊精哈士奇精狐狸精!” 沈星远:“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变成这么多精。” 雪球爆发出一声滑天下之大稽的笑声。 沈星远问:“哪里好笑?” 雪球:“你一本正经回答我的样子太搞笑了!哎呀我不行了哈哈!” 沈星远举爪,把耳朵捂住。 这兔子精的笑声简直魔音贯耳。 过了一小会儿,雪球主动开了口:“小河!你怎么把大脑放空了!你快点说你找我干嘛?” 沈星远:“为什么叫我小河?” “顾承辉能叫,我就不能吗?” “能。你为什么之前都不和我说话?” “那是我的灵力不够了,陷入了沉睡,你都不知道救你……啊呀,没什么!” 沈星远没有听漏,雪球说救他。 可是不管他再怎么问,雪球都不肯说。 沈星远只好问自己原先想问的那个问题:“我想确定,我身体接触的血液必须是受害者的血液?” 雪球这次休息的时间足够,精神很好,给出笃定的回答:“确切地说,被攻击的生物的血都行,哪怕是出了事故,甚至不用是红色的,每次变化后都会增加相应的量。” “除了接触血液外,还有没有其他变化的方法?” “没有了,你以为媒介到处都是吗,每次都要消耗我的精力,你第一次变成兔子,我整整睡了小半年!” “谢谢你,雪球。” “真的想谢我,就快点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去!” “那血液不够,具体是需要多少?” “之前需要一两滴,现在估计得涂满半个人类的手掌,或者我的半只耳朵。” 沈星远:“……” 顾承辉那义薄云天的好哥们,说要给他弄一升。 怕骆步欢把他亲戚和他的员工抽干了,沈星远连忙双手掸爪,给正在赶稿的顾承辉发消息:【和骆步欢说,几十毫升就行,我不想很刑。】 顾承辉秒回:“没问题的,宝贝崽崽。” 还发了一个小兔捧爱心表情包。 沈星远回了一个小兔牵着爱心气球,还有小兔举着不要摸鱼的牌子。 这套表情包是顾承辉画的,没画全,还只有几个,暂时没在线上上架。 沈星远联系完人,发现雪球一直安安静静等他聊完,并不吵闹。 雪球挺暖心的。 沈星远这么想着,雪球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我当然暖心了!” “你能捕捉到我的每一个想法?” “一半一半吧!” 沈星远吃惊:“那我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你的xp还挺稳定的。你们管自己喜欢的情、趣类型叫xp,对不对?” 沈星远发出无可奈何的回应:“……对。” 雪球笑了一声说:“你是个凡人,有七情六欲很正常,我又不会笑话你。” 沈星远:“……” 被一只小兔子老气横秋地安慰是怎么回事? 沈星远突然觉得有些不公平:“怎么只有你能查看我的想法?” 雪球回答:“你在客场,我在主场,这很正常。另外,我提示了你使用血液的方法,你也能帮我吗?” 沈星远不假思索地回答:“可以,帮你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 “你的灵魂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不太能动,你可以每天晚上到房顶,晒月亮,这样能让我舒服一些。” “好。”沈星远答应了,又问,“既然你有了意识,之前为什么会跑丢?” “那天外面有人锯木头,我听到我的同类在叫我,就过去看看。” “锯木头?” “啊……哎呀,这不重要!” 雪球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还有点撒娇似的耍赖,沈星远很确定,这是和顾承辉学的。 他愈发感到笃定,雪球并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精。 沈星远按照雪球的要求,晚上去别墅顶上晒月亮。 没晒一会儿,顾承辉就发现了。 沈星远被他抱下来,还被教育不要乱跑,当心被风吹下楼。 一口大锅从天而降。 沈星远估算了雪球的体重,觉得被风吹走难度极高。 沈星远打字反驳:【雪球是兔子,不是棉花糖,更不是风滚草。】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雪球说它要晒月亮,对它的身体好。】 顾承辉恍然大悟,重新把沈星远抱回去,一起看圆滚滚的月亮。 屋顶花园阳台上,沈星远看了一会儿满月,想着与他有关的每一个人。 思念的情绪慢慢变得稀薄,因为顾承辉在捏兔子耳朵,弄得沈星远耳朵痒痒。 “宝贝,月有阴晴圆缺,人生也是。” “现在有缺损的地方,早晚也会圆满。” 沈星远看向顾承辉,轻轻拱了一下他的指尖。 脑内的雪球煞风景地问:“有草饼吗?赏月怎么能不吃点点心?” 沈星远突然意识到,过去他和顾承辉培养感情的时候,雪球整出的动静都是有意为之。 它好像有那个什么浪漫过敏症。 沈星远扒拉放在小圆桌的平板电脑,给顾承辉发消息。 【雪球想吃草饼,想对着月亮吃。】 “好。” 顾承辉抱起兔子,去拿了草饼,给自己拿了杯茶。 回到花园后,顾承辉对着雪球打招呼。 “球球,以后有需要,也可以对我说。” 草饼有三种口味,香蕉、西芹、火龙果。 沈星远个人最推荐香蕉味,雪球却喜欢火龙果。 经过一番脑内沟通的讨价还价,香蕉和火龙果草饼被吃掉了,只剩一块西芹味的。 沈星远思考再三,把西芹草饼也吃了。 顾总亲手烤制,虽然是纯蔬菜,但也有别样的风味。 沈星远吃完草饼,替雪球回答顾承辉:【雪球说它知道了,在小零食这方面,不会跟你客气。】 顾承辉听不到雪球的心声,由沈星远代为打字转达。 沈星远特地在文字转智能语音功能里选了一个音色和雪球相近的声音。 他每打一句话,就拍一下转语音的按钮—— 万籁俱寂的夜空下,老父亲听到了自家崽崽的各种心声。 雪球说:“你取的名字我很喜欢!” “草饼多放火龙果少放香蕉,太黏了我会长蛀牙!” “我平时不是故意避开你不让你亲,你身上的味道好香,我怕受不了会把你咬伤!” “你们每次抱在一起亲亲,我都看见了,装睡很辛苦,脖子都僵了,我以后不装了,你们随便亲吧,但是不要用我现在这副身体,感觉好奇怪。” “另外,我还没有看过两脚兽双双滚上、床发疯的样子。有机会麻烦让我开开眼界。” 沈星远在输入这句话的时候,疯狂手抖,差点把页面关掉。 第56章 “孩子已经大了。” 沈星远在平板上换了和自己类似的成年男性声线。 他向顾承辉提议:“以后……我们还是让雪球自己睡吧。” 顾承辉摸摸兔头,笑着回答:“好。” 第41章 事故 两天后,骆步欢送血上门。 顾总带着他的宝贝在办公室里办公,拿了好友提供的血液,径直去了雪球休息的一隅。 沈星远还有点步骤要和顾承辉讲,于是跳上书桌,一拍鼠标,打开了一体机屏幕上的word。 顾承辉看着雪球当面给自己表演敲键盘。 沈星远快速打字:【雪球说,最好涂满半个耳朵,要动作连贯地涂,不要涂涂停停,而且也不要碰到耳朵根,它怕痒。它还要我给你打个招呼,我变回去之后,你不许再亲它的嘴,它不想和两脚兽搞这种禁断play。也不要亲脑袋,最多亲亲爪。】 顾承辉:“知道了。你不敲了吗?我还想看看你打字。” 沈星远停下敲击,缓了缓,爪子轻轻打出一句:【打多打快了,你的键帽会磨花。】 “这是防磨的,不怕。” 沈星远用力扒拉了一下键帽,看上面的确没有划痕,于是安心地给顾承辉敲了一段希波拉底誓言。 沈星远有心向顾承辉展示他的打字成果,飞速码字,精准敲击,用时不到两分钟。 顾总这下彻底看呆了。 他虽然已经看过雪球用鼻子敲手机和平板屏幕,沈星远敲键盘时丝滑无比的手速却再度震撼了他的心!!! 哦不对,不是雪球,是沈兔球。 顾总看得啪啪鼓掌,满面崇拜。 崇拜……并觉得好可爱。 “小沈大夫,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敲键盘这么快?” 【因为我还是个人的时候,没有当着你的面用过电脑。】 顾承辉仔细回想,他确实没看见过沈星远打字的模样。 那双持刀的手敲键盘一定特别好看。然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兔子敲键盘,完全被洗脑了,一点也脑补不出人的手是怎么打字的。 “那下次你能到我书房里一起工作吗?”顾承辉捏住兔子爪爪,柔声提议,“你写论文,我画画。” 沈星远想象了一下和谐的画面,答应:【好,不说下次,今天就可以。】 事不宜迟,赶紧行动。 接下来,顾承辉按照屏幕上的指示,把血液涂满雪球的半个耳朵。 一阵轻轻松松的眩晕后,沈星远顺利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这次躺着的时间相对而言非常短。 沈星远舒展手臂和腿脚,没有任何不适。 他拉掉身上所有的东西,拔掉正在挂维生素的留置针头。 来给他擦身的护工双手一软,脸盆砸在地上,嗙的一声响,水流了满地。 “沈先生醒了!” “沈医生,快回去躺着,我们这就给你体检。” “是啊是啊,你才刚醒怎么能乱动?” 在一堆人的阻拦下,沈星远先是查看了隔壁床的许酬的情况,然后义无反顾地冲出了疗养中心。 顾承辉在五分钟前确认完雪球活蹦乱跳,没有任何异常,也不再听他的各种亲亲指挥,只是一个劲拱他,围着他转圈讨要零食。 顾承辉料想它身体里已经没有了沈星远。 他正准备去疗养中心接人回家,就接到了院长的电话。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我男朋友醒了?” “对,坏消息是您男朋友跑了!” 刚接完院长电话,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 周向鲸说:“承辉哥,有人找。” 顾承辉正为沈星远跑丢了着急上火。 他男朋友甚至没有手机,能去哪里? 他一边编辑全城寻找沈医生的帖子,一边拒绝说:“我男朋友丢了!没有预约,让他等!” 周秘书很为难:“可他说他就是你男朋友。” 有个熟悉的声音同时说:“没丢,我自投罗网来了。” 顾承辉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 “小河?!你怎么不等我去接你?” “我等不及。” 顾承辉连忙让周向鲸出去把门带上。 顾承辉牵着沈星远的手,二人在会客沙发上坐下。 顾承辉说:“感觉很久没见,像隔了一辈子。” “才不到一星期。” “对你来说可能是几天,可是我难受坏了。”顾承辉说完,内疚一秒,“我不该这么说的,你的身体躺在床上更难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知道你等急了,第一时间来找你。”沈星远亲了亲顾承辉的脸,问,“你的员工都看到我了,你不介意吧?” 顾总假意撅起嘴唇:“你来都来了,他们见都见了,介意也晚了。” 知道顾承辉早就对内宣布了对象,沈星远露出好看的微笑,又一口,亲在顾承辉的嘴唇上。 这天的会客沙发被两个人坐皱了。 沈星远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顾承辉推开,清清嗓说:“你不是要看我打字吗?正好我有篇论文需要收尾。” 顾承辉给他搬了把椅子,让周向鲸拿来一套办公设备。 沈星远和他对面对坐着。 这天顾承辉事务繁忙,二人安安静静地干了一天活。 期间顾承辉一直偷偷摸摸地盯着沈星远看,目光分别经过沈医生的脸、脖子、胸膛和手,重点是盯手。 沈星远停下打字:“看我干什么?”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是看你了,但我不希望你加班到深夜,希望我们都能早点回家,一起睡觉。” 顾承辉发出一声对工作深恶痛绝的哀嚎。 沈星远温声催促道:“看文件。” “文件没有你好看。”顾承辉撅嘴,“算了我不想干了,我今天就辞职,天天看着你。” “说什么傻话。”沈星远笑着摇了摇头,转念一想,同意道,“辞职也行,我做手术养你。” 顾承辉连忙摆手:“不辞了,养我可贵了,你都不知道我刚学木工那会儿打废了多少五六千一方的好木头,我还是自己赚钱养自己。” 沈星远笑点很歪,平时不怎么笑,却让顾承辉说的“好木头”戳中,笑得等周秘书推门进来了才停。 他想,那个时候沈大川肯定很心疼木材,但是对顾承辉发不了脾气。 毕竟没人舍得对顾承辉发火。 9月29日是世界心脏日,一年一度的心外科与心血管疾病会议将在宁城召开。 正值九月初,钟建荣得知沈星远又醒了,陷入了拧巴的境地。 拧巴具体表现为,不同意沈星远辞职,也不想让他上班。 为此,几名有关领导还聚在一起开了个会。 辞职的事暂时被搁置下来,然而钟建荣也不让年年都去心外科大会的沈星远参会,甚至发下毒誓。 “我要是今年再让你回来手术,我一辈子不退休,做手术做到九十九!” 郑广路过说:“那何尝不是一种终极的美学,我支持老师您活到老做到老。” 他让钟建荣一通怒吼,轰出了办公室。 钟建荣都这样发话,沈星远这一年剩下的时间只能不上手术台,以待明年院方考察,他是否有重新上岗的资格。 顾承辉喜出望外,对沈星远说:“不能去做手术了,好遗憾啊。” “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遗憾,只能听出喜悦?” 顾承辉十分心虚:“没有的事。” “没事,你想笑就笑,说实话,钟院说我让我休息,我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沈星远拍拍顾承辉的脸颊,轻声说,“平时那么忙,都不知道在卷什么,我也想好好陪陪你。” 顾承辉眉眼弯弯:“好好休息吧,小沈大夫,这可是难得的二人世界。” 沈星远凑近顾承辉的耳朵,在顾承辉耳廓上亲了一口,然后满意地看着冷白的耳朵整只变红。 “二人世界,你想做什么?” 顾承辉羞涩地回答:“那当然是想……一起散步。” 沈星远:“?” 还能不能有点更成年人的方式? 但他知道顾承辉还是在担心他的身体。 沈星远也很久没和顾承辉四处走走。 这天秋高气爽,月明星稀。 两个人一起做晚饭,一不小心做多了,吃完之后,在家附近散步消食。 宁城之星西北角的垃圾站经过多年的荒废,前几个月改成了公园。 二人散步到公园,本来打算在亭子里谈谈人生,看看小桥流水,却发现小桥附近围了一大圈人,还有民警在维持秩序。 “都散开散开!不要影响伤者!” “有没有人认识她或者她的家属?” 二人走了过去,在公园的石灯照射下,看到了一个身体被扎穿的人。 第57章 听认识伤员的围观群众说,伤者经常在这附近遛狗,但都挑的白天。她晚上视力更不好,傍晚来遛狗,还是第一次。 这个女人原先是名大厂的程序员,在朋友的推荐下,去无良私立医院做近视手术失败,重影模糊看不清,工作丢了,情绪也出了问题,平时兼职帮人遛狗。 她攥着牵引绳让大狗拉着摔倒,偏偏很不凑巧,心口部位被这天下午才堆放在公园里的废弃建筑材料扎穿。 闻讯赶来的狗主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来了来了,我有她家里人电话!真晦气,我就说眼睛不好的不能用,她还说让我给她个机会,说她没钱交房租了……要赔多少我会赔的,你们把狗还我,别吓着我的狗。” 民警把狗牵了过去,狗主人一把把狗脖子搂在怀里:“哎哟宝贝,吓到了吧,这些人都是坏人,你什么也没做错。” 有人认出了狗主人,奚落道:“要不是你非要她晚上帮你遛狗,也不会出这种事!” 狗主人紧紧皱眉:“那她就不会拒绝我?” 救护车刚刚赶到,两名二院的急救医生下车查看伤情。 顾承辉在人群里观察片刻,迅速地找出了可能是最早拨打120的人。 顾承辉问对方:“事故发生了多久?” 顾承辉问完后,折返回来,对沈星远说:“从联系救护车到现在,已经过去8分钟。” 沈星远点了点头:“应该还有救。” 他站得不远,二院医生略加检查后,反驳道:“心脏扎穿了,你自己看看流了多少血,拔出来就是个死!还能怎么救?” 女人脸色惨白,嘴唇不住的颤抖。 急救医生提醒她不要大喊大叫,保存体力,眼下却要放弃她。 她小声地哀求:“救救我!我不想死!” “不一定穿了,只是出血量大。” “不穿?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我也是心外科医生。” 沈星远向前几步,从人堆里挤出来。 他半蹲下后,检查了伤员的伤口,注意让自己不碰到伤员的伤口和血液。 钢材从她的右侧胸口穿入,后背下方正中偏右穿出,符合倒地时正面贯穿的特征。 按照常理来说,有可能刺进了心脏,还损伤了下腔静脉和周边的器官。 但不同寻常的是,现场并没有任何破碎的脏器碎块。 狗主人斩钉截铁地对两名急救医生说他看到心脏和肝脏,是被狗吃了,沈星远并不这么认为。 首先,狗主人和他们同时赶来,并没有目睹事情的发生。 其次,宠物狗可能会爆冲,但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进食人类的脏器。 而且自从变成兔子后,他的嗅觉更加灵敏,没有闻到内脏碎块残留的味道。 钢材直径较细,加上它穿出体外的位置,沈星远有了决断。 伤者能坚持这么久,意识非常清楚,有可能只是集中伤害到了某些并不直接致命的部位,例如小动脉,加上凝血功能不佳,才会在短时间内就造成严重的失血。 然而,放任血液再流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沈星远低头询问:“我问你问题,是的话眨下眼。你的凝血功能很弱?” 女人眨了眨眼,一颗豆大的眼泪顺着外眼角流出来。 眼看她的身体颤得更厉害,沈星远定了定神,继续平静又笃定地和她说话。 “别怕,没事。” 女人疯狂地眨眼,眼泪越来越多。 “不哭。”人群很嘈杂,沈星远微微提高嗓门,“什么血型?o型?” 女人又眨了一下眼,略微涣散的目光落在沈星远的脸上,不再看向别处。 沈星远转而问急救医生:“用镇痛了吗?” 二院的急救医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不是,你谁啊,别添乱!” “都要放弃救治了,说什么添乱?” 沈星远对两名医生说:“搏一把心脏和其他内脏没穿,打给消防,锯断两头的钢材,送去二院。” 急救医生的脸上淌着紧张的汗:“你是心外科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实在不行,”沈星远蹙了一下眉,“救护车借我,送一院。” 急救医生反问:“一院?你是一院的?” 比起骨科优势的二院,宁城第一医院显然有着更专业的心外科团队,只是路程要远五分钟。 其中还有位年轻的副主任医生,开刀技术极佳,从植物人状态死里逃生,重新站上了手术台。 急救医生这样想着,看沈星远也更觉得眼熟,问:“借给你?你是?” “一院心外科,沈星远。” 急救医生突然心头一梗。 “可以是可以,回去后希望你说明情况,主动承担必要的责任和风险,不是我们二院主动放弃救治。” 沈星远看他一眼,态度如常:“我知道。” 消防人员到得很快,在沈星远的指导下固定住刺穿女人心脏的钢材,锯下两口,只留了横贯她心口。 看到要锯钢筋,人群又躁动着聚集起来,还有围观者举起了手机拍视频。 “走远点!不要打闪光灯!” 沈星远沉声喊道。 警察迅速地疏散人群,保证周围二十米无人影响。 顾承辉捡起一旁女人掉落的眼镜。 眼镜片碎了,眼镜脚也被人踩歪了。 顾承辉心里一怔。 这眼镜的惨状,很像严啸给他看过的照片,沈星远的眼镜修理之前的样子。 他不敢去打扰沈星远观察病人时的专注,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想问,沈星远站在这里镇住局面的时候,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沈星远什么心情也没有,一心想着赶紧把人送到无菌手术室。 回第一医院后,沈星远想把人转给郑广,但失去意识的伤者一直紧紧地拉着他的手。 来的路上,二院的医生接到电话,确定了女人的名字。 她叫沈青葵,25岁,o型血,在二院的牙科补过几回牙,档案还留着,凝血功能确实比正常人弱很多,光是拔一颗智齿就险些失血过多被送去急诊。 郑广说:“她都这么拽着你了,你做吧,你过去最擅长做外伤手术,人家连姓都跟你一样,天赐的病人啊!我今天都连着六台了,不回去补个觉,我怕猝死。” 沈星远见郑广确实摇摇欲坠,又依次问了几个主刀医生,都不在医院,一时半会赶不过来,又问:“卓谦呢?” “刚下手术准备休息。” “他不回去吧?叫他过来。” 心外科手术室正好空出一间,伤员第一时间被推了进去。 虽然估计手术一小时内能完成,保险起见,沈星远还叫了经验丰富的卓医生协助,以防他做到一半变回兔子。 沈星远弯下腰,在伤者耳边承诺:“沈青葵,我会救你,说到做到。” 沈青葵说了两个字,手一下子垂落下来。 沈星远没听清,她好像说的是“毛毛”。 护士蒋秀萍很紧张:“她是不是死了?” “得马上手术。” “可是没有空着的麻丨醉医生!” 沈星远几天没来上班,却依旧对院里的排班表倒背如流。 “给心外团队b的徐丰华打电话,今天她调休,就在旁边图书馆备考。” 两分钟后,过去常和沈星远搭档的徐丰华跑着赶来,捂着岔气的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沈星远你,你……就是坨狗屎!不是休假了吗,又来祸害别人!我晚饭还没吃!” “手术完了请你去五星饭店,连去一周。” “会吃腻的,我才不稀罕!你最好祈祷能救回来!”她迅速消毒换衣,走进手术室,和刚过来的卓谦打了招呼,接着对沈星远说,“一定要救回来!不然我和卓医生吃穷你的有钱男朋友!” 卓谦对此表示同意,顺嘴提了一句:“老沈,我之前看你脖子上的疤增生很严重啊,你不管它了?” 沈星远反问:“不痛不痒,为什么要管。” 徐丰华扫了卓谦一眼:“人家对象都不介意,赶紧手术,不要废话了!” 沈星远沉声说:“卓医生,固定住异物。” 卓谦应道:“没问题。” 沈星远拿起手术刀,在刀尖的光芒里,定了定神,左手落了下去。 好在雪球对沈星远说的每一条法则都有着强力的约束,沈星远并没有丝毫的不适感,手术全程都很顺利。 期间,郑广帮忙去请示了钟建荣。 钟建荣从办公椅上跳起来:“什么?!他又跑进手术室里去了?!” 郑广耸肩:“他自己带回来的伤员,总不能让我手术吧?” “胡闹!赶紧的,赶紧把他叫出来!” “晚了,所有人都在手术室里,除了我。” “你啊你,我以为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拎得清主次,你怎么和沈星远一起胡闹!” 第58章 “什么是主次?”郑广反问,“我家里那么多钱,要不是治病救人的成就感撑着,顺便增强点活着的真实感,我早回去继承我爸妈的上亿厂房了!你明明知道处理这样的伤势,在我们医院里沈星远是最专业的!上哪里去找第二个人!” “我骂的是你吗,你激动个屁!”钟建荣指指点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他了!” 郑广连忙降低音量,狗狗祟祟地说:“这可不兴说,人家对象还在外面呢。” 钟建荣:“???” 40分钟后,沈星远出了手术室,脚步轻快。 医用口罩遮住了他下半张脸,只露出半框眼镜下的双眼,冷厉肃然,漆黑的眼眸里带着一点星光。 顾承辉和郑广聊完一阵,早早在外面等候,起身走到沈星远身边。 他先沈星远一步开口,语气笃定:“手术很成功。” “何以见得?” “你走路像要飞起来。” 沈星远顿住脚步,板着脸说:“手术是成功了,伤员还没过危险期,得再观察。” “再和我说说具体细节。” “情况比预想得还要好,开胸以后发现心脏位置长得偏,建筑材料的穿透角度也很凶险,只差一点,幸运的是只擦伤了心脏表面,也没有伤到下面的横膈膜和肝脏。” “难点是小动脉被搅得一塌糊涂,下腔静脉也有中度损伤。还好二院医生没有当场给她补液,只是用了止痛,否则血压上去到了临界点,周边血管一起爆开,她的身体就再也经不起手术了。” 沈星远的解释简明易懂,顾承辉点点头,伸出手,捧住沈医生的半边脸颊。 沈星远还没从久违的手术的亢奋中走出来。 他重新修补伤员的小动脉和下腔静脉,就像面对五千片碎片的拼图,心、手、眼合一,沉浸之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损伤的糟糕程度超出预想,他也有一阵子没做这样的手术,竟没想到那么快就能完成。 也许是对方年轻,血管也长得分明,沈星远觉得手术能顺利,也要感谢于伤员本身。 只是顾承辉这样看着他,就像他会发光,做手术的倦怠感消下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心头的充盈。 沈星远不由得扬了一下眉毛。 “你男朋友是不是很帅?” “是很帅。可是我在想……”顾承辉抬手抹去沈星远镜片和眼睑周围沾的血液,“你这次沾了血,怎么没有变回去?是沾的血量太少?” 沈星远微微笑道:“或许是这样。” 毕竟单单几滴血已经失效,而雪球也和他保证,血液的需求量越来越多,随便沾上点血,轻易也不会再变回去。 顾承辉却不放心,又说:“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可不要自己上了,万一救不回来,又万一你身体吃不消,怎么办?” “我和你保证,我会看情况决定的。像这样的伤员并不多见,但过去我处理得比较多,在我们医院最有经验。” 沈星远看着顾承辉细微的勾唇,上挑的眉毛,觉得他应该是生气了,叹了口气说:“怕了你了,我答应你,能交给别人做的手术,我绝不代劳。” “说好的,不许再变。”顾承辉满意地伸出小指,“拉钩?” 沈星远的小指回勾住他:“说好了,我也把自己放第一位。饿了,烧烤摊去不去?” “去,今天吃的辣一定比你多。” “小朋友,胜负欲不要放在奇怪的地方,我怕你长痔疮。” “我菊花很健康啊,不过长了正好,不用做0。” 沈星远失笑:“有这么咒自己的吗?” 顾承辉捏了捏沈星远的手掌心:“也不知道是谁害我天天没有肉吃。” “沈星远!!!” 钟建荣急匆匆地赶到,大声咆哮,把路过的医生和病人都吓了一跳。 “开除!现在就开除!你个毛头小子,无组织无纪律,真当你是宁城第一刀了!你和刘小房比,帮她拿手术刀都不配!从我的心外滚出去!” 沈星远握住顾承辉的手,对钟建荣说:“不好意思领导,手术已经做完了,成功了,这就滚。” 钟建荣听到“成功了”,眼睛里不自觉泄露出喜悦,下一秒又气得连上嘴唇上的胡子都在抖:“可恶啊,你以为成功了我就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你这个混球——嗯?” 旁边这人好像是蕤秋生物的老总? 出什么事了?这两个人的手为什么要牵在一起? 看出他的疑问,沈星远微微挑眉,眼神里藏不住骄傲。 “领导,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对象。您应该听说过他,他是蕤秋生物的顾承辉。” 胡须花白的老院长:“啊?” 顾承辉露出营业模式的微笑,紧紧回握住沈星远的手,对钟建荣说:“钟院您好,我是沈副主任的对象,感谢您对我家小沈大夫的照顾。” 第42章 厚爱 钟建荣的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对象”两个字。 对象?对什么象? 什么品种的象?国际象棋的两只象? 对象到底是什么意思来着? 等他反应过来,沈星远已经牵着他对象走了。 钟副院长的鼻子差点气歪。 不光占用手术室,还在他面前公然出柜! 嚣张,太嚣张了!仗着技术好为所欲为! 他突然想到那些年沈星远被骨科的高竞造的谣。 这哪里是直装弯的x冷淡。 这分明是他下属的春天来了。 钟建荣摸摸嘴唇边的胡子,长叹出声。 倒霉孩子开了窍,就由着他去胡闹吧,难得的好苗子,上进又有悟性,为了急救冲动也情有可原,今年坐门诊可以,但手术说什么也不行。 沈青葵在手术后很快脱离了危险,一天好过一天,医生们预想中的创伤感染,也在联合会诊下得到了迅速的控制,没有再进行二次手术。 她积极配合治疗,更是打破了类似创伤患者中最快出院的记录。 沈星远经常过去查房,被禁止手术后,他的时间突然多出不少,不光是沈青葵,就连郑广的那几个患者,他都顺带着帮忙看了。 郑广竖着大拇指说:“谢了,这份大恩大德我休假的时候也会反复回味。” 沈星远淡然地提出要求:“麻烦你帮我求求情,我明年过完年还想做手术,如果钟院想让我休息个一年半载,我还是会辞职。” 郑广:“?” 沈青葵出院那天,她的家人向随意堆放建筑废料的施工方和狗主人索赔。 听说索赔过程顺利,只是出了点谁也想不到的意外——狗主人痛失二十万,一怒之下把狗带去做了安乐死。 沈青葵挂门诊号复查,拍完片子回来,和沈星远说起这件事,眼圈红了。 “早知道会害死毛毛,我就拦着家里人不去要赔偿了。他不要毛毛,可以把毛毛给我,为什么要让它死?” 沈星远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平静淡然地劝慰道:“宠物选择不了主人,是狗主人做出错误的决定,这不是你的错,别太难过。” “沈医生,”沈青葵难过地说,“我爸妈和朋友都说我小题大做,说毛毛活该,结果只有你能懂我。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和你加个微信吗?” 沈星远的社交账号上人数很少,平时也不怎么使用,加的几个患者过来复诊,都抱怨他冷淡得要命。 他想了想,出于没有注意到狗的歉意,点头答应了,但还是和沈青葵说清楚:“觉得身体不舒服就打急救电话,平时复诊预约,我及时回复你的概率不到二十分之一。” 沈青葵点头:“明白,我保证,平时不会来打扰你,只是感觉会心安。” 沈星远明白这种感受。 从他的领导同事的账号躺进他手机的那天开始,他的心也安定了很多。 后来有了顾承辉的大号和小号,更是觉得安全感十足。 他从来不会拒绝他人主动发起的求救。 沈星远回家后,把大狗毛毛的事告诉顾承辉。 顾承辉揉揉沈星远的头发。 沈星远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轻轻拍开顾承辉的手:“还是湿的。” 顾承辉去拿吹风机:“我给你吹头发!” 吹风机轰鸣作响,等他给沈星远吹完,发现沈星远比平时更沉默。 “小河,你怎么……” “沈青葵在手术前喊的毛毛是指狗,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到。” 沈星远按揉着发胀的双眼。 他很难告诉顾承辉,吹风机的声音短暂地盖住了他的难受,声音停下来之后,这股难受席卷而来,就像海浪,想将他拖拽到深处。 沈星远笑了笑,对自己有些失望。 “百密一疏,我还以为自己很厉害,其实并没有。沈青葵说毛毛死了的时候,我感觉她非常后悔被救回来。承承,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 第59章 顾承辉放下吹风机,从后面把人揽住,抱在怀里。 “小沈大夫,我能理解。小狗明白什么呢?它只明白最喜欢的大姐姐又来陪它散步,它太开心了,就跑得快了,它不知道她视力不好,也不知道那里堆着危险的东西,会让人伤那么重,还会害它自己死掉。” “在那种危急关头,你不可能考虑到每个细节,你已经把沈青葵救了回来,怎么能说什么也没做到?你哪里不厉害了?” “而且你救到兔子了,也救了我。如果不是最开始的求生,一路的奔逃,雪球被谁吃了也说不定,也没有后来的相遇。” “你总觉得你自己只是被饲养被照顾,可你给了我最想要的陪伴,你也在照顾我,无时无刻不为我考虑。你好好地规划你自己的道路,你努力地复健只为了救治更多的人,你闪闪发光的同时,暗淡的我也被照亮。” “胡说什么?”沈星远抬眼,看向镜中人,“厉害的人是你,照亮别人的也是你。” 顾承辉笑了一下,接受了夸奖。 “那厉害的人有一个推测。” 沈星远一愣:“说说看?” “其实我觉得,毛毛未必是被安乐死了。宁城早在半年前就出台了宠物管理条例,禁止各大宠物医院随意安乐死健康宠物,违者罚款二百到两万,你觉得狗主人已经痛失二十万,会出这个钱吗?” 沈星远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毛毛说不定还活着?” “很可能是被遗弃了。”顾承辉弯下腰,贴着沈星远的脸,“我们请凌朗他们帮忙问一问找一找吧。” 沈星远连忙给沈青葵发消息,问她要了一张毛毛的高清大头照。 画面里,沈青葵搂着毛毛的脖子自拍,一人一狗都很开心,毛毛长相堪称清秀,咖啡色的眼睛,双耳和附近的脸毛是浅灰色,耳朵耷拉下来,从体型和外表看像是边牧的串串。 沈星远给人打码后,把照片转发给顾承辉,心里不觉松了一口气。 “我完全没想到丢狗这一点,你真的很厉害。” “那厉害的人想要被授予勋章。” 沈星远懂了,侧过头,往顾承辉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盖章。 “不够。” “那你想——” “怎么样”三个字,刚从沈星远的嘴唇里漏出来,被顾承辉的舌头滚过一圈,吞进了肚子里。 顾承辉的回吻很奇妙,结合了强势与温柔,沈星远很快在澎湃的心潮之中放松了防线,任顾承辉揽在他肩膀上的手臂慢慢贴合到腰侧。 砰砰砰砰砰! 亲吻温柔绵长,包含着微小又柔软的爱意,却被噪音惊扰,二人从忘我和心流感之中抽离,纷纷看向巨响的源头。 沈星远失笑:“是雪球。” 球宝的连续跺脚声惊天动地。 顾承辉走过去,把兔子抱起来。 “崽,为什么打扰爸爸干正事,是想独占爸爸的爱吗?” 雪球:有事吗你?我只是饿了!到点了,我的睡前点心呢! 它蹭了蹭顾承辉的手腕。 吃狗粮并不管饱,要吃小零食! 顾承辉拍拍它的肚子:“再撒娇也没用,你都多重了,自己心里没点数?” 雪球不愿再让他撸,叼起顾承辉放在睡裤里的钥匙串,挣扎着跳下去跑了。 它知道零食柜子在哪,它可以自己偷。 沈星远若有所思。 当天晚上,他对顾承辉说:“眼下有个重要的问题。我变回人之后,没办法和雪球沟通。” 他能听到雪球的心声,仅限两个灵魂共用一副身体。 雪球也不会打字,饿了生气了只会气呼呼跺脚。 顾承辉提议:“不如教它打字吧!” 沈星远诧异:“你认真的?” 顾承辉点点头:“我们家崽这么聪明,打字多简单啊,小问题。” 沈星远笑出了声:“还不知道它看不看得懂字,还有拼音。” 隔天,沈星远教雪球打字,意外地发现雪球真的看得懂。 它只是单纯的不会用电脑和键盘,甚至自己偷偷地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沈星远一有空,就手把手地教雪球打字上网。 顾承辉大声抗议:“我后悔了!你别教它了!” “为什么?” “你对它的专注明显已经超过对我了!昨天晚上你陪了它三小时!” “可我是和你一起睡的,某个人还让我用手,最后我们搞到凌晨三点才睡,你不记得了?” 顾承辉极力反驳:“你难道就没让我帮回来?熬夜本来就是因为你!我手腕都酸了,你还没好,怎么会有你这么久的人?” 沈星远低声问:“你讨厌久的?” 顾承辉偏过头,眼角的红痕在沈星远的视线中一晃而过。 “不讨厌,喜欢得很。” “我也很想多和你在一起,开启新世界的各种大门。”沈星远笑了一下,安抚道,“球球学得很快,马上就能独立上网了,你不会等太久。” 雪球举起爪,和顾承辉保证。 它并不希望也懒得霸占饲主男朋友的宠爱。 在一人一兔的齐心协力下,不到一周时间,雪球就真的学会了打字。 沈星远特别为它申请了一个聊天账号。 雪球将自己的账号取名为“看个球,没见过帅兔吗?”。 顾承辉见到他的兔的“本来面目”,痛心疾首。 “球”是这么诠释的吗?他怎么就养出了一只暴躁小兔? 顾承辉沮丧地找沈星远安慰。 “它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温柔?” “你把滤镜关掉,就能发现,我和雪球一样暴躁。” “才不是呢,你们都超好的。”顾总枕着沈医生的腿,幽幽地叹息,“但是球球学会打字以后,我每天都能收到一百多条消息,每吃一口草,拉一次粑粑,就要我去看看。” “你不是挺喜欢黄金粑粑的吗?”沈星远笑得全身颤抖,“它对你真热情。” 很快沈星远就笑不出来了,雪球也邀请他欣赏黄金粑粑。 并且总是挑他们想深入地干点什么的时候。 这天,顾承辉躺在床上,给雪球发消息。 有兔子了不想和没兔子的人说话:【崽,打个商量,爸爸办正事的时候,你在自己房间玩好吗?】 看个球,没见过帅兔吗?:【我反复确定了,你们两个都是公的!你管注定无果的失败造、人行为叫办正事?你就不能让我看个母的吗?】 作为不容置疑的霸总,顾承辉的眉毛狠狠地皱了起来。 这都哪跟哪儿? 顾承辉直起身,忍不住给雪球科普:【首先,有别于生物单纯的生丨殖行为,喜欢的人之间进行这样的行为不是为了造、人。】 【其次,和同性还是异性是我们双方决定的,不受你的控制。】 【最后,你要是再在这个点喊我过去看你拉屎,我就要扣你的零食了。】 雪球慢悠悠地敲键盘回复:【知道了,不管你们了,可是你不能把你们总是成功不了的这口大锅甩我头上!你们好像现在都没讨论出个结果吧?】 顾承辉丢开手机,拖长了声音,喊了身旁的沈星远一声:“哥——” 沈星远困得很,翻了个身抱住顾承辉,低声要求:“你好好说话。” 顾承辉摇了摇沈星远的肩膀:“哥哥,我被球球鄙视了,我能不能在上面?” 沈星远连眼睛都没睁开:“叫叔叔都不能。” “那叫什么才能?” “叫沈总。” 顾承辉愣了愣,反应过来,沈星远是在逗他。 再想争个机会,沈星远已经睡着了。 顾承辉亲了他一口,把人抱紧,趴在沈星远耳畔喊了一声“沈总”,闭上眼秒睡。 过两天到了9月29日。 世界心脏日这天,是沈星远的生日。 顾承辉问过沈星远,得知生日和心脏日同一天,是沈星远选择了心外的重要原因。 “小沈大夫,你还挺浪漫的。” “我只是有职业歧视。”沈星远垂着眼回忆曾经,挑了一段他觉得比较有意思的往事,告诉顾承辉。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穿针引线,还喜欢锐器割开东西的声音,经常拿着把大剪刀到处搞破坏,而我妈总是纵容我,说东西坏了可以修,要保护小孩子的好奇心。” “直到有一天,我把我妈最贵的裙子剪成了五片,狠狠挨了我爸一顿毒打,让我把裙子缝补到最完美,一条走线不整齐,就又是一顿混合双打。” “那条花裙子我足足缝了一个月,翻烂了四本缝纫教材书,最后裙子缝得像没有被剪坏一样,人人看了都说我适合当个裁缝。” 顾承辉忍不住担心:“你被打坏了没有?” “打不坏,那时候我又瘦又小,我爸妈哪敢真动手。” 第60章 沈星远说到后来,嗓子有点哑,被顾承辉搂在怀里亲。 “小河,你是不是想他们了?” “我爸还活得好好的,我想他干嘛?”沈星远勾了勾唇角,“我想我妈了,可是连她长什么样,我都快要忘了。” 顾承辉收紧了手臂,提议道:“我陪你过生日!” 沈星远却说:“我从不过生日。你要是喜欢,等你生日了,我陪你好好过。” 他不过生日,单纯是每年心脏日的这天太忙,从来没有完整吃完过一块蛋糕。 “每次蛋糕端出来,钟院就打电话找我去开会,久而久之,我看到蛋糕就烦。” “那今年我给你整点不一样的!” 这天,顾承辉画了短漫画送给沈星远。 一个通俗易懂的成年人童话。 长着兔子耳朵和尾巴的主角,在人类的面前卸下防备,过上了幸福和谐的生活。 沈星远刚看到第一页的时候,表情很柔和。 随着剧情的深入和人物的负距离交往,他的眉头渐渐皱紧。 看完一整本,他已经完全明白顾承辉的险恶用心。 沈星远问:“给我过生日是假,想睡我是真?” “那小沈大夫给吗?” 沈星远脸上隐有薄怒:“给个兔子屎!” “别生气,我哪里做得不对,我改。” 顾承辉问了好久,才明白沈星远生气的点。 故事里的兔子一直在下面,任狡猾的人类为所欲为。 顾承辉连忙说:“改!这就改!” 然后加上了和正篇同等长度的番外,让兔兔证明,他也可以欺负他的人类。 这回沈医生表情和善地看完,还主动亲了顾总一下,说:“番外挺好的,把正篇删了吧。” 顾承辉:“?” 顾承辉捉住沈星远的手,对他说:“还有一个礼物,但是我觉得它对别人的意义更大。你猜猜看?” 沈星远想了很久,都没猜中,向顾承辉讨要提示:“我不喜欢刨根问底,但你总要告诉我,它对谁更有意义。” “可是只要我一说出她的名字,你马上就能猜中。”顾承辉微微笑起来,“沈青葵。” 沈星远愣了愣,一把抱住了顾承辉。 “你找到毛毛了?” “嗯,还在和原主人交涉,不过作为遗弃的那方,他应该是要不到狗了。”顾承辉安抚地拍着沈星远的后背,感慨地说,“看来这份礼物,对你来说也意义重大。” 沈星远感受着顾承辉的体温,说道:“就像是丢掉的拼图又回来了。” 顾承辉补充说:“也像是飘走的大气球又落了下来。” 沈星远在顾承辉面前越来越放松。 过去他还会客气一下,穿着家居服睡着。 随着天气转冷,沈星远选择脱掉后直接钻进被子里。 顾承辉掀开被子,肆无忌惮地打量眼前人的身材。 柔和的睡颜,精致的锁骨,重新锻炼起来的薄薄肌肉蕴含着十足的生命力,修长的四肢在床头灯的暖光下,像涂了一层温热的花蜜。 “小沈大夫,你睡了吗?” “睡了。” “睡了的人怎么会说话?” “马上就完全睡着了。” “可是才十点半,我想和你说会儿夜话。” 随着天气转冷,沈星远容易犯困。大概是曾经昏迷的后遗症,他在秋冬季节不上班的时候,脑子糊成一团,随时要去会睡梦中的手术台。 “明天早起铲屎的时候说,行不行。” 顾承辉:“就说一句。” 他把额头埋到男朋友的怀里蹭了蹭:“你就让我说吧,憋得我难受,说完就让你睡觉。” 沈星远听他说难受,瞌睡忽然就醒了。 “难受?哪里难受?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他反手抱住被子里的人,手指摸索一阵,扣住顾承辉的双手。 “要说什么?” “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沈星远反问:“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问完后,他突然意识到顾承辉的提问之下有什么样的深意。 “这回不是公平友好的谦让。” 顾承辉说了一句,抬起头,隔着那道深长的伤疤,嘴唇轻轻碰了一下沈星远的喉结。 他还有第二句第三句。 “放在你那里的吊坠,你不可以再还给我。我也不再允许你随时抽身离开,或者瞒了什么重要的事不对我讲。” “小朋友……”沈星远眯着眼叹息,抬手揉揉顾承辉的发旋,“你可想清楚了,我大了你整整十岁。无论你承认与否,我们的人生经历、思维方式、身体机能都不会有同龄人那么合拍。” “小沈大夫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又不是没有三十多岁的时候,能永远保持二十岁出头的人,只能是早早夭折的人。” “不要偷换概念,我说的是年龄差。” “大十岁怎么了,我就喜欢比我大的!” 沈星远皱了皱眉:“那你怎么不去喜欢我爸?” 顾承辉有些生气地反问道:“你爸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沈星远叹了口气:“那就好好说,喜欢我什么,希望我未来能为你做什么。” 顾承辉的眼神有些迷茫:“喜欢你什么,那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挑重点的说。” “我……”顾承辉才吐出一个字,耳根就红了,“我说了,你不许笑话我。” “不会笑话。” “天上的星星那么多,也许你不是最亮的那颗,但我就看上你这一颗。” “为什么?” “我喜欢你的坚强,也钟爱你的脆弱。”顾承辉回想起和沈星远相处的那些小细节,脸颊有些红,“因为是你啊。” 沈医生对外冷冷淡淡,对他却十分温柔。 他在意他的每个想法,哪怕是不切实际的念头。 一次次地默许他的接近,纵容他的撒娇,还会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低底线。 坦白是雪球的时候,沈星远的焦虑急迫,顾承辉都看在眼里。 顾承辉甚至还回忆了沈星远在年幼的雪球时期的黑历史。 等第一次亲吻等到拿兔头猛撞他。 喜欢围着他跳兔子舞,跳完了假装无事发生。 特别是键盘事件的时候,沈星远内疚又无奈地发疯狂怒、到处乱跳和疯狂跺脚。 除了可爱到让人的心跟着融化之外,没有别的词汇能够形容。 但出于保护男朋友的自尊心考虑,顾承辉没有将这些回忆说出来。 沈星远微微侧身,揽住他。 “你想到了什么,笑得这么开心?是喜欢我的性格?还是喜欢我做事情的方式?” “小沈大夫,我记得你说自己不喜欢刨根问底。” “但是在感情这方面,我的确经验不足,也没有信心。” 顾承辉听到沈星远如此坦诚,微微一愣,笑道:“不可以对自己没信心,你要相信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棒的!” 沈星远点头说:“我尽力。” 顾承辉接着说刚才的话题:“你要问我喜欢你什么,我告诉你,我喜欢你的全部。你复健的时候,什么狼狈的样子我没见过,那个时候我都动了心,你不能在你现在身体快要康复了,变得更加美味了,再来拒绝我,这样会让我感觉我是个冤大头和大傻瓜。” “要感谢顾总,不对,”沈星远顿了一下,纠正道,“感谢我男朋友从始至终矢志不渝的厚爱。” “那咱们这是说好了?” “说好了,以后就算你发现比我厉害好多倍的人,我也不会随随便便放你过去。” 沈星远嘴上恶狠狠地说着,目光却十分柔软。 如果真的有那天,他可能还是会放手,毕竟他最希望顾承辉过得快乐。 但沈星远莫名笃定,那天不会来到。 “小沈大夫,你放狠话的样子好性感,但我不会给你难过的机会,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非常珍惜。” 顾承辉把人贴紧,又说,“你还没答应我,像用血液变成兔子这样的事情,任何的事情,都要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你不可以打马虎眼。” 沈星远打了个哈欠。 “好吧,有件我个人认为很重要的事,有关别人的秘密,我和她打个招呼,就告诉你。” 顾承辉美滋滋地点点头:“你睡吧,不吵你了。” 沈星远凑过去,吻了吻顾承辉的额头。 “嗯?” “惊讶什么?以后每天都有。”沈星远的声音轻了一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晚安吻。” 顾承辉呼吸一沉,睫毛有点湿润。 他弯起唇角,笑着回应:“晚安。” 不多时,沈星远调整到最熟悉也最舒适的睡姿,准备入睡。 有什么正妨碍着他入梦。 他的手掌按了按燥热的来源,发现按不下去。 第61章 “嗯……什么东西?” 顾承辉眼神克制,声音里带点委屈的鼻音。 他幽幽地说:“我的东西。” 沈星远讶然,很快反应过来,道歉说:“我不该在睡前撩拨你,我不知道你反应会这么大。” 他心想,顾承辉到底是年轻,各方面素质都很灵敏。 “以后我就不在睡前——” 沈星远刚想收回他的晚安吻承诺,却被顾承辉一把捂住嘴唇。 “你答应过我了,就不能反悔,不然我会很生气,气得不想理你。” 顾承辉垂着眼,身体沉入恋人的怀抱里,语气像被加热后融化到一半的棉花糖。 “说话要算话,我每天都要。” 第43章 手术 第二天一大早,沈星远在四肢的阵阵发麻中醒来。 他垂下头,看顾承辉像一只八爪鱼,死死地扒拉着他,胳膊缠胳膊,腿缠腿。 说好的睡姿比等身抱枕还要直,已经成为了遥不可及的过往。 沈星远莫名觉得,顾承辉这样应该是彻底安心了。 毕竟昨天晚上他的手腕也很酸,再这样下去,没有手术也会得腱鞘炎。 沈星远在顾承辉耳畔喊了一声:“今天不上班?” 顾承辉微微摇头,连眼睛都没睁开:“哼嗯。” 沈星远料想,大概是要上班但不想起床的意思。 他没有催促顾承辉起床,把手臂从他怀里抽出来,翻身拿起床头的手机,给刘念念发消息。 shxy:【刘大夫早,上班了吗?】 留念:【在诊室,病人没来。听说你第二次苏醒了,你可悠着点,我再给你开两副安神补气的药,回头叫郑医生带给你。】 shxy:【我自己过去拿。】 沈星远向刘念念简单解释,他已经和顾承辉说明白,自己曾经是雪球。 还有他怎么醒过来,又是怎么被钟建荣怒吼着赶回家休息,只能坐诊,不能手术。 留念:【钟院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今天休息还起这么早?】 shxy:【我告诉承承,我就是雪球了。主要想问问你,你的特殊能力,我能不能也告诉他?】 留念:【你告诉承辉了?恭喜恭喜!】 留念:【我的事我家人都知道,你们都是我朋友,不要紧。】 沈星远得到回复,放下手机。 他刚在床上翻了个身,重新正对着人,就被顾承辉揽住了肩膀。 顾承辉睡得迷迷糊糊,含混地说:“不要去做手术,不要变回兔子。” “两个都不会。”沈星远拍拍顾承辉的脸,“刘大夫说,她的秘密,我可以对你讲。” 顾承辉猛地睁开眼。 “刘念念?” “对。” “你什么时候和我朋友这么熟了?在中心广场的时候,她看到凶手,比我还紧张,鞋都跑掉了。” “那是刘大夫人好,热心。”沈星远把手掌盖在顾承辉的脸颊上,“话说回来,你不是也和严啸混得风生水起吗?” “我只是为了套……为了从你发小的角度更好地了解你。” “你这样说,严啸可要伤心了。”沈星远贴着顾承辉,往他的心口处挪了挪,手指滑落下去,按着他心脏的位置说,“刘医生能帮忙,是因为她能感知灵魂。” 沈星远靠在顾承辉身侧,一五一十地告诉顾承辉,刘念念身上的特殊之处。 顾承辉讶然:“难怪我们夸她医术高超,开的药方很管用,她总说是老天爷赏饭吃。” 沈星远点头:“她给我开的方子,我喝了半个多月,走路也轻松了。” “但是想到她比我早很多知道你变成了雪球,我就觉得自己真是太迟钝了。”顾承辉摸着沈星远眼下的青黑,“我昨晚睡着压着你了?” “没有,我只是做了一晚上八爪鱼缠身的梦。”沈星远哈了个哈欠,“我在想,能不能请她再去看看你妹妹?或许隔了很长时间又有变数,这次她能看出什么来。” 顾承辉微微一怔,用力地回握住沈星远的手:“我马上去安排。” 这天,刘念念中午下班后,就被顾承辉和沈星远接去了疗养中心。 刘念念确定许酬的灵魂就在身体里,但看出一点不对劲。 “她的心脏部位有很明显的黑雾,很可能发生了器质性病变,如果拍过片,沈医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刘念念叹息,“像这种程度的黑雾,不及时手术,就算用鼻饲维生,她的身体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顾承辉闻言,面色微变,沈星远捕捉到了他的情绪,紧紧握住他的手。 对于许酬的情况,他不能斩钉截铁地和顾承辉说没事别担心,只能斟酌着开了口。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尽全力站在你这一边。” 顾承辉的眼里带着不容置疑:“如果能手术,我希望尽快。” 听他做了决定,刘念念如释重负:“其实,我能看到她的灵魂不散乱,就凝结在心脏的位置。如果解决好了这个肿瘤,她很有可能真的会醒。但前提是手术能够成功,你们尽量找好点的大夫。” 许酬被转去了第一医院。 在那里,沈星远和顾承辉见到了早早等候他们的刘小房。 沈星远十分惊讶。 “老师,您不是在西北出义诊,怎么回来了?” “过来办退休手续。” 刘小房在第一医院工作多年,沈星远锋芒毕露后,她便选择退居二线,这次回来是打定主意提前退休,去西北常驻。 她说:“我也想看看患者的情况。” 过去她和钟建荣一起做过植物人心脏肿瘤切除术的相关研究,只因理念不合,二人大吵一架,最后慢慢终止了合作。 但她知道,普通的植物人心脏手术,如果是让沈星远亲自主刀,成功概率起码有六成。 在刘小房的建议下,沈星远把许酬推进了ct室。 给许酬检查是临时的决定,顾承辉早先有个很重要的合作,无法推给别人。 他被商芸叫走,走的时候对沈星远说:“无论结果如何,都要第一时间告知我,我承受得了。” 沈星远点头:“你放心去。” 许酬是个很特殊的患者,附近两间的ct医生都赶了过来,出结果后,对着系统里的影像讨论了许久。 “二位等一下,我去叫我们方主任过来。” 方教授很快来了,和刘小房凑在一起,讨论良久。 沈星远几次要看片,都被刘小房拦住。 最后,刘小房说:“这可难办了。” 她抬起头,微微皱眉,侧身把屏幕让出来,示意沈星远好好看看。 “星远,这台手术你也许做不来。” 手术的复杂程度远超众人的想象。 许酬心脏上长的,竟是连刘小房近年来都没有再见到的庞然大物。 动脉瘤并不罕见,但超过二十厘米的动脉瘤还是把心外科的几名医生都吸引了过来。 回到诊室,不管是谁看到它都连连摇头。 盘踞在许酬主动脉上的巨大肿瘤随时都有可能危及生命,死亡率高达90%以上。 刘小房又说,按照乐观估计,这台手术起码需要十几个小时。 “先不说患者撑不撑得住。”她问沈星远,“你站得住十个小时吗?” 沈星远紧紧咬住下嘴唇,没有说话。 “倒是难得的好案例,你过去加起来做过不到十台,而且还没这么大的。”刘小房问,“现在正是个突破自我的机会,你要不要试一试?” 沈星远神情凝重,片刻后摇了一下头。 郑广说:“刘教授您都说老沈做不了,他还拿来试,这不是缺心眼吗?” 卓谦帮腔道:“是呀是呀,钟院已经禁止沈医生进手术室了吧。” “您是省内做这方面手术最有经验的人,再说咱们去外省借医生也来不及了。” 众人走后,刘小房对沈星远说:“你的身体情况,你自己清楚吗?” 沈星远实话实说:“清楚。” 在雪球的承诺下,沈星远近段时间不太会再变回兔子,雪球十分确定,近段时间具体指的是两个月,它天天晒月亮,维持形态的能力已经完全恢复。 但沈星远的身体尚未恢复到可以站十几个小时,眼前不发飘。 事实上,钟建荣最多给他一天排过五台手术,平均每场不到一个半小时,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防止手术中出问题的最优解就是不做手术。 他比任何人都渴望这场手术成功,因此,他情愿让出这个机会,只为了让成功率达到最大。 而且他也答应了顾承辉,能交给别人的手术,今年他绝不自己再上场。 刘小房有些惋惜:“我知道,如果不是患者的身份特殊,如果不是你的身体原因,你自己说什么也会争取这台手术。” “是我退缩了。”沈星远垂下眼睫,“我要是做到一半失败了,哪怕没有人怪我,我自己也会怪自己。” 第62章 “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越是到了困难的时候,越是要迎难而上吗?” 沈星远点头:“我时刻记得,但现在没能做到。” “可我说的是身心健全的外科医生对自己的要求。星远,是人就会生病。一个生病受伤的人,就该理直气壮地得到他人的谅解乃至照顾。我知道你不善于放松与快乐,你以你的工作自豪,但你要记得,这世界上永远不是你一个人在战斗,你向别人提供帮助的同时,同样也能向别人求助的机会。” 刘小房又发表了自己对这台手术的看法,“亲朋好友的手术,避嫌也无妨,你怎么选都是应该的。” 沈星远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好像他在安慰顾承辉的时候也用过。他点点头说:“老师的教诲,我记住了。” 刘小房微微笑起来,打定了主意:“这台手术我来做。” “开胸还是微创?” “传统开胸,做擅长的类型,把风险控制到最小。” “好。”沈星远应了一声,垂着眼看向手机。 刘小房看懂了他的不安:“你跟你对象说一声,以免他担心。” 沈星远突然意识到刘小房说的“亲朋好友”是指哪方面,脸色微变:“您知道了?” 他虽然在钟建荣那里很随意,但刘小房是他的老师,意义重大,他本想日后找个好时机再同她说。 “老钟对我说的。”刘小房露出温和的笑容,“你鼓起勇气,重新选择了一个善待你的人,这很好。” 沈星远思考再三,掷地有声:“我想向您争取一个机会。” 沈星远给顾承辉发了消息,顾承辉的电话马上打了过来。 那头声音嘈杂,顾承辉像在机场里。 “飞一趟首都,最晚明天上午就能回来!”顾承辉在电话那头问,“阿酬什么时候手术?已经开始了吗?” “两小时后开始,刘小房教授主刀。”沈星远顿了顿,语气笃定,“你放心,我的老师是国内做巨大冠状动脉瘤的第一人,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 顾承辉沉吟片刻:“无论结果如何,我替阿酬谢谢你们。明早我会尽快赶到。” 这天夜晚,经过一番紧急研究和讨论,心外科手术室i的灯骤然亮起。 刘小房做手术的同时,沈星远和临时赶来的李从夏在外面等候。 李从夏问:“星远哥,你这是代替我哥等着许酬姐姐出来吗?” 沈星远轻轻摇头:“我只代表我自己。” 他把外套脱下来,垫在后颈小憩,随时准备被刘小房叫进去。 李从夏看着沈星远在长椅上休息,叹了口气。 他想,怎么不是沈星远亲自主刀,那他哥得感动成什么样啊。 刘小房下刀从容,有条不紊,狰狞的肿瘤在她手下偃旗息鼓,不再能张牙舞爪。 天色渐亮,沈星远刚从疲惫的噩梦中惊醒,刘小房把他叫进了手术室。 沈星远换衣消毒,举着双手来到刘小房面前,问:“成功了?” 刘小房示意他往下看。 沈星远看到许酬的心脏,曾通过ct显示、盘踞在其上的肿瘤已经干干净净地摘除,死气沉沉地躺在银色的托盘上。 而许酬年轻的心脏正有节奏地跳动着,重新焕发出蓬勃的活力。 沈星远一瞬间眼眶发热:“这是……” “成功了。” “谢谢您。”沈星远微微仰头,把眼泪倒回去,“谢谢刘老师。” “我知道,没有把握亲自给你对象的家人做手术,你也很不甘心。”刘小房把主刀的位置让出来,“你向我提的请求,我答应了。你是我们全院里缝得最漂亮的,你来。老钟那边我跟他说,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沈星远抬眼望去,他的同事们戴着相同的口罩和手术帽,看不太清表情,但眼中都流露出疲惫与笑意。 任浮雨说:“影像已经全都记录好了,术前ct放你抽屉里了。” 卓谦说:“手术很完美,老沈你要给这份完美再画个圆满的句号。” 郑广调侃说:“缝合的时候,你可别再倒了。” 沈星远笑了笑:“不会。” 沈星远接过蒋秀萍递来的针,为许酬关胸。 过去他关闭过无数的心脏,缝合过千百条刀口,但就算是他独立持刀的第一台手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令他的指尖有细微的抖动。 他定了定神,告诉自己态度应当如常,颤抖瞬时停住了。 手术时,他对每颗心脏都带有复杂的感情,但这份感情从来不会影响他的工作本身。 他关上许酬的心脏,走出顾承辉的过去。 他缝合许酬的刀口,连接顾承辉的未来。 他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了两个人的身影和希望。 所有人担心的患者熬不住,或者是沈医生昏厥的事件,都没有发生。 一台手术完整地做下来,没有任何一个出错的步骤。 手术成功后,刘小房盯着沈星远缝合完的刀口,满意地笑了。 “再长长,伤疤会很浅,虽然比不上微创,但也会很漂亮,小姑娘要是醒了,不会觉得难看的。” 郑广和另外两个医生说:“刘教授辛苦了。” 刘小房回答:“你们也是,大家今天辛苦了,熬夜做了九个半小时手术,都去补个觉,晚点请你们吃大餐。” 郑广又说:“沈医生缝合辛苦了。” 沈星远说:“郑医生也辛苦了。” 他转而对刘小房说:“大餐我来请,怎么能让老师您破费。” 几个医生哄笑道:“你请什么啊,赶紧回去陪你对象!” “对啊,12小时内坐两趟飞机,可累了,急需你治愈的怀抱。” 沈星远愣住了,看来钟建荣已经四处散播了他找到对象的事。 沈星远让他们说得红了耳根,垂下眼,去看沉睡中的许酬。 他小声说:“你是我们之中最辛苦的人。承承晚点会来看你,祝你早日康复,最好快点醒过来,给他一个惊喜。” 还在沉睡中的人似乎展露了一个极小的笑容。 沈星远等人从手术室出来,大部分人回去补觉,小部分出去补充新鲜空气。 刘小房的手术快了一个小时做完,顾承辉还在回来的飞机上没有落地。 沈星远想起他还有份许酬的术前ct要拿给顾承辉留作纪念,就折返回诊室。 诊室门口,却有个意料之外的人等着他。 沈星远的脸上露出一丝愕然。 “高竞?” “请叫我高副主任。” 男人身穿白大褂,口袋里没有一支笔。 他身材长相俱佳,灵动含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星远,此时有几分嘲弄与不解。 “我听说你又变成了医院里的红人,特地来看看你。” 沈星远微愕:“什么红人?” “那个心脏被钢管扎穿的小姑娘不是你做的手术?” “心脏没穿。” “穿不穿的无所谓,”高竞勾了勾唇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都上了新闻报纸,咱们这儿官媒转发量过万,各个夸你医者仁心,差点被开除都要抢救伤员。真有你的,二院的医生加起来,都打不过你一个沈主刀。” 沈星远无视了对方的阴阳怪气,打开诊室门,进去拿东西。 他拿完出来,见高竞还杵在那里。 “高副主任,还有什么事?” 高竞推了沈星远一把,走入诊室,关上了门。 沈星远没有防备,让他推得一个踉跄,警惕地站稳身体,把手放在了一键呼叫保安的按钮上。 “怕什么?我只是想和你叙叙旧。” “请你有事快说,不要动手动脚。” “谁要对你动手动脚?你真自作多情。我来就是看不下去,你们折腾植物人。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沈星远的眉头皱了起来:“请你放尊重一点,不要那么没素质没教养。” “沈星远,你也学会谈素质了,你是不是忘了咱俩谈对象的时候,你把我妈气成植物人的事?” 沈星远愣了一下,冷笑说:“是你自己这头和我恋爱,那头和同事开房,让你妈撞破,把她气到脑溢血。你说是我气的,我告诉你,我唯一一件错事就是有眼无珠,看上你这么个东西。” “既然你说我妈的事和你没关系,那我们就来说说别的事。”高竞笑了笑,面上的表情岁月静好,“你表面上请刘教授替你新男友的妹妹做手术,实际上却故意消耗她的体力,是不是?” 沈星远心头猛地一跳,怒火像被山火点燃的草,愈烧愈烈。他强压着愤怒与厌恶,反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高竞脸上笑眯眯,心里的嫉妒却从眼神里漏了出来。 “还要我说得更明白吗,你找自己的恩师来给她手术,万一她直接死在手术台上,不光你男朋友省钱,还能讹上医院赔偿一笔,和老家伙们翻脸,又保证自己不会被男友记恨,这么一本万利的买卖,你玩得可真漂亮。” 第63章 沈星远忍无可忍,快步走到高竞的身前。 “让我说中了,恼羞成怒?沈星远,你可真无能,男朋友妹妹这么重要的手术,你都不敢自己上——干什么?这诊室里都是监控,沈副主任不会是想打我吧?” 沈星远高高扬起左手,又快又狠的甩了高竞一耳光! “这是替我男朋友的妹妹打的!” “在她躺在床上求生的日日夜夜,在我们手术的时候,她同样也在与死神搏斗!请你尊重她,不要说得她好像一个什么也没做的废物!” 在高竞反应过来之前,沈星远抬起右手,又甩了他一耳光。 “这是替我男朋友打的!” “你说省钱,为了讹诈院方,但你不知道他已经花下去的心血,和独自忍受的痛苦。你当然不会知道,你只会用你的恶言恶语伤人,来证明存在感,掩盖你无聊的嫉妒与自尊!” 第三个耳光随之到来。 “这是你当年造谣我,还给你的。我本来觉得清者自清,但看起来要是不让你长点记性,你还会去祸害其他人,或者被比你更有心眼的人伤害。” 高竞抬手去捂脸,沈星远却极其用力地拉开他的手,又给了他第四个耳光。 “这是替刘小房老师扇的!你这辈子也见不到被她剥除完肿瘤的心脏有多漂亮!” 高竞声嘶力竭地喊:“别再打了!你这个复苏才一年的植物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我今天就是打了!你过来不就是想告诉我你也评上了副主任职称,顺便来踩我一脚?不好意思,我从来都不吃这一套。” “你觉得我会为了出一点风头,让我的男朋友对我更感激,去增加手术失败的风险?高竞我告诉你,生命从来都不是儿戏!你要是连这点都搞不清楚,你当什么医生!” 高竞没想到沈星远真的会和他动手,挨完巴掌后,捂着高高肿起的脸,表情扭曲。 他本来也没想和沈星远起冲突,只想膈应他两句,显摆一下他也评上了职称,谁知对方会生气? “你不怕监控拍吗?你不怕我再和别人说什么?我知道了,有医药公司的老总给你撑腰,怪不得你无法无天,连院长都不放在眼里!” 沈星远把手机丢到桌上。 “随你怎么说,你报警吧,警察过来,让我赔多少,我都会赔。” 他话音一顿,“你四处散播什么都无所谓,我只希望你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看到任子傲了没有,他的昨天就是你的明天。你好自为之。” 高竞仔细看向沈星远喉头的疤痕,顿感脖子一凉,还想说点什么找回场子,敲门声响起。 沈星远说:“请进。” 顾承辉西装革履地走了进来,英气逼人的小背头一瞬间杀死了高竞的自尊心。 高竞捂着肿成猪头的脸怀疑人生。他以为网上那些照片都是高p,结果真人却是神颜。 明明他们像阴沟里的蛆,都见不得人,永远没有办法站在阳光下,沈星远何德何能和这样优秀又年轻的人交往,还连钟建荣都告诉了? 就没有人来管管他? 沈星远冷冷剐了高竞一眼,看向顾承辉,目光温柔。 “你怎么来了?” “怕打扰你扇人的兴致,一直站在外面。” 沈星远连忙把抽完高竞的手背到身后:“我什么也没做,是他自己非要惹我。” 顾承辉轻轻地看了沈星远一眼,语气轻巧地用叠字说:“手手不要藏起来,让我看看打疼了没有?” 沈星远有点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掌:“干嘛又用和雪球交流的画风和我说话?” 顾承辉按揉着沈星远的手,笑问:“那你吃这一套吗?” “吃。”沈星远勾起嘴角回答,“你的每一套我都吃。” 顾承辉的笑容很好看:“下次直接揍他眼睛,甩耳光手多疼啊。” “有监控,直接打影响不好。”沈星远解释一句,问,“刚才你都听到了?” “从那句‘这是替我男朋友的妹妹打的’开始。”顾承辉笑眯眯地说,“你承认我,也承认了许酬,我很开心。” 他微微侧过脸,给了沈星远一个亲吻,又用脸颊蹭蹭沈星远的脸。 “我去看过阿酬了,退完麻丨醉,她的手指动了。这次不光是我,来巡房的医生也看到了,他说很有苏醒的希望。” 还有人在场,顾承辉的声音很平静,却压不住雀跃。 “你说,阿酬真的有可能会醒吗?她会不会怪我让她躺了这么久,长这么大一个肿瘤也没及时发现?” “不检查谁知道,人的眼睛又不是ct。如果醒了,她还要面对艰难的复健,可能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躺的日子比我多太多了。” 顾承辉又亲了沈星远一下,愉快地说:“这么长时间的手术,她都熬过来了,我相信她会好的。” 沈星远经受不住顾承辉的再三撩拨,把人推到办公椅上,双手搭上顾承辉的肩膀,脸颊凑过去,嘴唇轻轻地碰触那枚圆形的伤疤。 顾承辉轻声说:“小沈大夫,痒。” “讨厌痒吗?” “是你亲,就不讨厌。” 顾承辉说完,扣住沈星远的下巴,在他嘴唇上碾了一下。 他正想深入接触,沈星远说:“好像还有人在?” 二人同时转过头,对高竞说:“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沈星远微微挑眉:“等我们接下来给你表演更刺激的场面?滚。” “你们太过分了,”高竞麻木地说,“我过来说几句话,就被打成这样,我要去和你领导说,说你虐、待我!” 顾承辉的唇角扯出一丝弧度,眼神冰冷又暴躁。 “没听到吗,我男朋友让你赶紧滚。” 第44章 初恋 下班前,沈星远接到消息,高竞告状不成反而挨了院长的责骂,已经辞职了,风驰电掣地乘火车出了省。 连高竞刚分手的骨科同事都不知道他具体去了哪里,跑过来问沈星远:“那个该死的人渣呢?” 听起来二人的分手似乎也并不和平。 沈星远笑了一声:“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对方无功而返,赶过来看戏的严啸什么也没看到。 严啸胳膊肘捅沈星远:“诶,不愧是你啊,高竞让你四个大耳瓜子打醒了。你说他是不是还对你有旧情?” 一只手搭上了严啸的肩头:“什么旧情?” 严啸回头,尬笑着对顾承辉说:“我只是一只可爱的蛙,呱。” “呱呱别吃瓜了,好好工作,加油。” 顾承辉夸赞了严啸的天然卷,把他夸得找不着北,顺利地支走了严啸。 等严啸走后,沈星远问:“你刚刚是不是想摸他头发?” “感觉手感不错,想rua一下试试,但是忍住了。” “嗯?为什么要忍?” 顾承辉憋着笑说:“因为不合适。我家宝贝现在的表情好冷漠,好可爱。” 沈星远缓缓瞪大了眼。 顾承辉根本就对他发小的天然卷不感兴趣。他被顾承辉这个小坏蛋调戏了! “走了回家!”他愤愤地说,“今晚我睡客房!还请顾总你自己睡吧!” “不要嘛,说好了每天一起睡觉,互相给晚安吻,不可以出尔反尔。” 顾承辉追了上去。 到家后,二人去冲澡消解疲劳。 顾承辉发出邀请:“一起?” 沈星远正好缺个给他搓背的人,欣然接受。 顾承辉赶着飞机回来,沈星远又熬了一晚上等手术没休息好,都累得差点站在花洒底下睡着。 沈星远问:“你把我骗进浴室里来,是不是想……” 顾承辉大方承认:“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沈星远摇头:“你还真是见缝插针啊。” “见缝插针不该是沈医生你的强项吗?” “我记得有人说愿意为爱做0。” “我愿意,前提条件是拥有做1的经验,不做1,怎么能达成为爱做0?” 顾总总有歪理,沈医生说不过他,还莫名觉得很有道理,只能狠狠地给顾总搓背,把他搓得嗷嗷叫。 两个人从浴室出来,都像极了煮熟的虾子。 顾承辉叹气说:“这不怪我,谁让这里是绿江呢?” 沈星远感同身受地点头同意:“不然我们早就详细而具体地翻滚一百回合了。” 顾承辉想起一件重要的是,对沈星远说:“是我干的。” “什么是你干的,脖子以下不能描写吗?” “不是,你前男友辞职那件事是我干的。” 顾承辉如实交代:“今天下午我约他在医院后门见面,稍微恐吓了他一下,他就辞职了,我本来是想让他去二院,离你远点。” “我说你陪妹妹到一半,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沈星远叹了口气,“二院确实是骨科优势医院,但不是什么人都收,高竞搞关系的能力一流,但他手术水平真的不怎么样。” 第64章 “这我倒是不太清楚。小沈大夫,我想问……” “怎么又这么叫我?有求于我?”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还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沈星远不解地问:“如果有,你要把他们都弄走?” “我只弄走不正常的人。”顾承辉拉住沈星远的手,“你有没有其他的初恋之类的?” 沈星远松了一口气:“就问这个?除了高竞没有了。” 关于这一点,沈星远有所介怀,他很希望他谈过且只谈过顾承辉一个,事实却是他当年实在眼瞎,被主动又风趣的前任迷了眼。 顾承辉却满意地笑了。 “小沈大夫,那你可要继续保持。” “谢谢你的鼓励,我会的。” 正如刘念念所预料的那样,伴随着心脏功能的恢复好转,许酬在半个月后睁开了双眼。 顾承辉陪在她身边,第一时间见证了她苏醒。 许酬醒来后,起初连说话都有困难,缓慢地转动眼珠,看顾承辉。 顾承辉见证了生命的奇迹,被许酬看得想哭,又让许酬一巴掌糊在眼睛上。 顾承辉:“……” 看样子他妹妹不让他哭。 又过了段时间,许酬恢复了正常的语言能力,第一句话就是:“回家。” 过去帮许酬护理的阿姨家里也有人要照顾,并不愿意上门,顾承辉感谢了她长久以来的贴心护理。 顾承辉又高薪请了几个愿意住家的阿姨,在住院部试着照料,但她们擦身翻身的手法都疼得许酬直掉眼泪。 她长期卧床,即使护理人员每天给她翻身,接触床的皮肤还是长了大面积的褥疮,碰一碰就很疼。 顾承辉过去经常过来看许酬,对照料植物人也很熟悉,照例给许酬涂护手霜,按揉头皮。但面对那些衣服下面的褥疮,顾承辉叹了口气。 男女有别,他不可能像女性护工那样照顾到许酬身体的方方面面。 “我要是你的姐姐就好了。” 许酬摇摇头,慢慢看向顾承辉,一点一点地发音:“回——家。” 她对回家充满了渴望,顾承辉联系许月珩,发现他被拉黑了。 几天后,许酬说话流利不少。她发现顾承辉还在联系许月珩,出声阻止。 许酬眼神沮丧:“别试了,妈也拉黑了我。” “为什么?” “嫌我给她丢人了。” 顾承辉问不出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他握紧许酬的手,温声说:“不丢人,你醒了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 许酬眼里有泪,也让顾承辉一把糊了回去。 许酬:“……” 她抬手狠狠揉乱了顾承辉的头发。 “我们?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在等我醒?” 顾承辉笑着回答:“那可多了。” 和沈星远商量之后的第二天,沈星远挑了家里最大的空置客房,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就连床底下都擦了三遍。 顾承辉把许酬接回了家,还说了护工难找的事。 沈星远思考再三,觉得年龄相仿的女孩也许能和许酬合得来。 他发了个朋友圈,问同事朋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找上门,毛遂自荐。 “沈医生,我想还你人情,你就让我来试试吧,我会好好干的。” 来的人是沈青葵。 之前赢了官司后,她本以为她的日子能有所改善,谁知家里人花言巧语骗走了她全部的赔偿款,说是为她保管。 但她付不起房租,他们不肯拿出一点给她,商量着要用这笔钱买房改善家里的生活,首先要置换一套更大的新房。 沈青葵彻底看清了父母的为人。 她向沈星远求助,沈星远找了师姐师兄。 律师和媒体人双管齐下,沈青葵的家人恨恨地把钱转了回来,说沈青葵是白眼狼,扬言再也不让沈青葵进家门。 拿回了钱之后,沈青葵左思右想,觉得欠了沈星远很大的人情,而且还不止一个。 沈青葵只比许酬大了三四岁。 她照顾许酬,比预想之中还要得心应手。 “这算什么?”沈青葵骄傲地说,“过去我给狗狗们洗澡吹风,毛毛的造型还是我剪的!” 她说完,马上对许酬补充:“没有说你像狗狗的意思啊,只是觉得大家都很可爱。” 许酬眯起眼睛回答:“我能感觉到你对它们的爱,我很开心你能像关心它们那样关心我,我知道你的第一位是它们,我愿意排到第二顺位。” 沈青葵吃不消许酬说这种话,连连摆手:“你怎么和顾总一样,甜言蜜语张嘴就来,我很直的!有对象!不过我可以把我对象放你后面!” 许酬哈哈地笑。 沈青葵的心情确实也很好。 就在不久之前,有匿名人联系她,说毛毛没有被安乐死,要送狗上门。 沈青葵原本以为是骗子,但对方真的把毛毛送到她面前,她喜极而泣。 她问是谁找到的,想要好好谢谢对方,但那个摇滚发型的男人摇了摇头,拂衣而去。 但对方实在过于眼熟,沈青葵上网查了查,发现对方叫骆步欢,是名早早出道,终于爆火的摇滚歌手,好友正是顾承辉,而顾总是沈医生的对象。 许酬敏感地察觉到沈青葵的高兴,想了想说:“我给毛毛做几个小玩偶,它咬着一定特别开心。” “顾总妹妹,你人真好。” “喊我小酬就好。” “你也随便叫。” 许酬笑眯眯地喊:“葵宝。” 沈青葵惊讶地说:“小酬,你笑起来和顾总也好像啊。” 许酬说:“我俩性格更像,要不是你喊他一声顾总,我总会幻视三岁时的他。” 沈青葵说:“那你也三岁。” 偶尔沈青葵会去第一医院复查视力情况,骆步欢的女友乔珊妮就过来代为帮忙。 许酬慢慢地可以坐在轮椅上,自己吃饭、换衣服、开着轮椅拿东西。 沈星远把雪球抱过来的时候,许酬面露欣喜又梦幻的笑容。 她几乎第一时间喊出:“雪球!” 沈星远问:“昏睡的时候听承承说的吗?” 许酬摇摇头:“我能感觉承承在和我说话,但只是感知到小部分的情绪,不太能懂什么意思。” 她抱着雪球,美滋滋地摸兔子的后颈毛:“承承最喜欢兔子了,他说又香又软,小时候就想自己养一只,我也是被他带着喜欢上的。” 沈星远心头柔软。 他和顾承辉商量后,给雪球发消息,希望雪球在许酬的面前保持一只完美小兔的形象,以免吓到许酬。 雪球用一个月30块草饼的报酬达成了这个交易。 许酬身体好转之后,积极复健,但不肯说出当时发生了什么。 顾承辉并不勉强她。 反而是沈星远会经常和许酬聊天、谈话,鼓励她劳逸结合,还把带着大量插图的医学书拿给许酬看。 许酬虽然不像顾承辉那样频繁跳级,但也早早读完本科,在一家公司做原画设计师,尽管许月珩很是反对这个职业。 沈星远送给许酬的书籍,她很用心地珍藏起来,放在她那间房的书架上,随时翻阅。 值得一提的是,书架是顾承辉给她打制的,尺寸都按照她的预想定制,沈星远帮忙做了调整。 做书架的那段时间,许酬全程围观,总觉得哪里不对。 事后,二人喝着茶,许酬问沈星远:“沈医生你是我哥的好朋友吗?” 沈星远不确定顾承辉有没有再次对许酬提起他们的关系,喝着茶,含糊地说:“关系比好朋友更密切一点。” 许酬微微弯着眼,一语双关:“那就是好基友啦。” 沈星远被一口茶呛到,疯狂咳嗽起来。 这天晚上雷雨交加,沈青葵推许酬出来,在空旷的客厅散步放风,意外地看到了沙发上的二人在接吻。 沈星远连忙推开顾承辉,紧急向后退开两步。 他把人压在沙发上吻,细致而缠绵,还带有一点压迫感,顾承辉也不反抗,很享受这样的play,以致于从其他人的角度看过去,像极了清冷医生威逼年轻霸总的模样。 果不其然,沈青葵误会了,捂住心脏,感觉有点不太好。 “太刺激了,太刺激了,这是什么强、制戏码,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酬酬你要洗漱了就给我打电话!” 沈青葵迅速回房后,许酬左看右看,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喊:“承承!!!” “我在我在!”顾承辉连忙递给她一杯水,“别喊这么大声,嗓子会坏掉的。” 许酬连忙降低了音量:“你啊,你怎么可以……” 沈星远觉得,许酬的下一句应该是,怎么可以找年纪比你大这么多的。 “你怎么可以找外科大夫当对象?”她压低嗓音,非常小声地问,“你不是说最讨厌医生了吗?” 第65章 沈星远经过变兔之后,听力好了不少,没想到还有这出,好奇地挑眉:“最讨厌医生?” 许酬惊讶地问:“我用气声说的,你站那么远,怎么也听得到!” 顾承辉慌了神:“你听我解释!我只是被我爸按头学医还学法医学得失心疯,我真没有那个意思!我不要生气,我没有想隐瞒,只是这件事太微不足道,忘记告诉你了!” 沈星远让顾承辉的惊慌失措逗乐了。 偶尔他会非常钟爱欺负自己喜欢的人,他故意板起脸问:“哦?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谁知许酬也被他唬住了,双手合十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没说完!沈医生,其实你除了职业以外,都是承承的理想型。我爸当年变态得很,哥哥越害怕什么东西,就越让他学,你能理解吧?” “我知道,不是他的错。” 许酬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怕我一来就把你俩拆散了,我不想当千古罪人。” 沈星远来了精神:“那你说说,承承的理想型是什么?” “就像他的初恋那样,温柔又美貌的大哥哥。” 沈星远的心啪地一下又掉了下去。 他不太开心地说:“打扰一下,我既不温柔,又不美貌,比大哥哥还大几岁,你说的是别人。” “怎么会。”许酬审视着沈星远,发出断定无疑的声音,“沈医生,你的自我评价超低,怪不得栽在承承身上。” 沈星远声音一哽:“承承不好吗?怎么看都是他更好吧?” 许酬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移动,半晌后说:“好吧,我承认我的bro也不错,可能是因为我们俩口味相近,眼里有滤镜。毕竟沈医生你……” 许酬礼貌地把后半句烂在肚子里。 看起来超美味的。 许酬打了个喷嚏,顾承辉去给她拿毛毯。 许酬看顾承辉走了,悄悄对沈星远说:“谢谢你啊,那条疤一点也不丑,还很酷。” 她本来想纹个纹身,但随着疤痕的恢复,感觉它就是纹身本身,十分有意义。 沈星远回答:“没有什么比你醒过来更酷。” 许酬笑了一下,接过顾承辉递过来的毛毯,给沈青葵打电话:“葵宝,帮我一下,我要洗澡啦。” 这天,沈青葵照顾许酬睡下,家里静悄悄,没有什么声音。 沈星远走入卧室,发现顾承辉在床上翻滚来翻滚去。 “怎么了,这么兴奋?因为许酬身体好转吗?” “因为她夸你了!你就是最棒的!” “傻乐什么。”沈星远看顾承辉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后面,连忙把人推过去一点,“再翻要掉下床了!” 砰的一声,顾承辉乐极生悲,砸在沈星远的身上。 他连忙起身,把沈星远也拉起来。 “小沈大夫你没事吧!” 沈星远龇牙咧嘴地说:“你最好庆幸你一屁股坐到的人是我。换了小酬,她起码得躺三天。” 顾承辉乖乖挨骂,桃花眼中却满是笑意。 睡前,沈星远问:“许酬说的温柔漂亮的大哥哥是谁?你的哪个老师还是同学?” 顾承辉笑了笑,不肯回答,沈星远,只说:“我圆梦了,真是想都不敢想。” 沈星远转念一想,顾承辉这是在说他? 可他们好像在他变成雪球之前,并没有接触过。 “给点提示?” “不给!”顾总把沈医生抱紧,小气地说,“这是我一个人的小秘密。” 沈星远觉得他怕是这辈子也想不起来了。 等他意识快要飘走时,隐隐约约听到空气之中传来一声:“木头。” 朦胧的睡意之中,沈星远听到这两个字,记忆回到了很久以前,沈大川带他一起打木头的门店。 他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他大概是见过顾承辉的。 和沈大川断绝关系后,他便一心读研学医。 但熬不住他那时还年轻,涉世未深,总会遇到不顺心的事。 过去他会和沈大川诉说一二,沈大川会发表一点靠谱或者不靠谱的意见,不管有没有用,多多少少能给沈星远一点安慰。 沈星远经常会想念他唯一的家人。 有一次他和舍友闹矛盾,向刘小房请了假,偷偷回家,想看看沈大川过得怎么样。 盛夏时分,沈大川经常跑去采购好木料。 门店里没有沈星远他爸,取而代之的是个年轻的男孩儿,瘦瘦高高,皮肤很白,穿着一身藏青色的校服。 那校服是沈星远念高中时换下来的,前面别着姓名牌,后背还有他为了区分防止其他同学拿错衣服,画下的一个简笔兔头涂鸦。 因为衣服上有洗不掉的涂鸦,校长明令禁止再穿,沈星远只能再买一套,这套平时在给他爸帮忙时干活穿。 男孩儿穿着他的旧衣服,手上拿把锤子,一下下地敲击在钉木头的钉子上,眉眼上淌着汗珠,手上全是伤口,表情专注而快乐。 沈星远本想问问对方,他爸什么时候回来。 但男孩儿的神情过于认真,打完了一把歪歪扭扭、丑得一言难尽的板凳,准备打第二件东西。 他整理完要用的木材,敏感地发现有人在看他,抬起头,漂亮的桃花眼和沈星远对上了视线。 他冲沈星远一笑,笑容快乐又带点羞涩。 “找大川师父?他晚上才回。” “啊?不是,我就是路过。” 一朵烟花在沈星远的心头炸开,炸得他同手同脚地往远处走。 沈星远走了很远,站在接拐角的太阳底下,看对方做完了另一样作品。 这次不是板凳,是沈大川的最爱,保护脖子的木头枕托。 这回做得好看多了。 沈星远的好奇心得以满足。 他本想远远看沈大川一眼,却没等到沈大川回来,热得全身是汗,晒得黑了一层,回去冲澡都没缓解身上的黏腻。 但看到了那个男生认认真真做东西的样子,他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沈星远入睡前,恍然大悟地想。 原来命运的齿轮,从那时起就开始转动了。 他半闭着眼,手掌摸索上去,盖着顾承辉的脸,低声询问:“承承,那人是你吗?” 顾承辉像知道沈星远在说什么。 他缓缓睁开眼,和沈星远挤在一起,手掌盖在沈星远摸他脸颊的手背上。 “是我。你能不能骗骗我,把我也当成你的初恋?” 沈星远也跟着睁开眼。 顾承辉贴他贴得太近,画面落在他的视线中有些畸变。 沈星远调暗床头灯光,回答说:“我不能骗你,你那时候太小了,我对你只有一些好感和很励志的感觉。” 顾承辉扁扁嘴:“现在也不大嘛。” “至少成年了,在我作为雪球被你饲养的将近六个月里,我一直觉得你成熟又稳重。” 顾承辉来了好奇心:“现在呢?” 沈星远没忍住笑了一声,笑得顾承辉猝不及防。 他晃晃沈星远的身体:“笑什么!” “经常会觉得好幼稚,但是好可爱。”沈星远叹了口气,感慨道,“和你在一起,我也越过越年轻了。” 他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搂住恋人的侧腰,认真说:“我能把你当作我最好的夏日。” 顾承辉慢慢地眨了眨眼,弯着眼睛笑:“今天的还没给。” “知道了。”沈星远亲亲他额头,“晚安。” 第45章 汽水 许酬开始复健后,经常来问沈星远问题。 沈星远作为这方面的经验者,也会事无巨细地和沈青葵沟通,复健时应该注意什么。 顾承辉先前买的器材又重新用上,但二人身高体型相差很多,沈星远问过康复科的医生,将复健器材都做了调整,不能调整的重新买了一份。 顾承辉得知后,要给沈星远转账。 沈星远问:“我们是不是一家人?” 顾承辉回答:“是的,可是……” “没有可是。”沈星远揉了揉顾承辉的下嘴唇,轻声重复,“没有可是。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给小酬花和给你花没有区别。” 顾承辉觉得很有道理,但过了一会儿又说:“还是有区别的。” “哪里有区别?” “我希望你对我更好一点。” 沈星远笑了一下:“现在不好吗?” 顾承辉把脸埋在他身上,猛吸一大口:“可是我想睡……” “撒娇无效啊。”沈星远笑着说,“那我退一步,你可以拿你自己来换。” 顾承辉抗议道:“这算什么退一步!” 两个人在体位问题上达成了公平一致,但对于谁先开始,却没有一个具体的说法。 但这段时间,该亲该碰的也做了不少,沈医生觉得,如果就这样下去,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第66章 但顾总还是个年轻人,比较躁动,沈星远能接受,顾承辉未必能接受。 所以他们每次闲聊,聊到后来,话题都会回到谁先开始第一次。 聊天的时间却也不多。 顾承辉白天上班,晚上赶稿,有时候赶到沈星远催他回去睡觉,他要先撸兔子,才能再撸男朋友。 雪球发出文字警告:【你要是敢先撸男朋友再撸我,我就自鲨!】 顾承辉连忙回复:【球爷,不至于。】 家有一兔,如有一霸,不知不觉,雪球已经比顾承辉更有霸总的样子。 顾承辉画画的时候,它甚至在旁边给出了参考意见。 球总:【这边尾巴画蓬松一点,会比较可爱。】 球总:【多画点火龙果,我爱吃,谢谢。】 球总:【不对不对,完全状态下怎么能是这个形状!不要把人类的审美强加给兔子丁!兔丁做错了什么!】 沈星远拿起雪球的手机屏幕,看了一眼。 “笔给你,你来画?” 雪球从来不怕顾承辉,却迫于沈星远的压力,吭哧吭哧打字:【沈医生别生气,草饼分你一半。】 沈星远抱起它,慢慢摸了两把,低头问:“困不困?” 雪球点点头。 沈星远抱他回房,放在小垫子上,手掌摸摸兔头,和雪球说:“晚安。” 他的手抽离时,雪球仰起脖子,舔了一下他的手指尖。 沈星远若有预感,雪球可能快要走了。 沈星远回到书房,打算和顾承辉聊聊这件事,却见顾承辉面露商业化假笑,在键盘上疯狂打字,把静音轴给敲得啪啪响。 这是生什么气了? 他俯身看去,只见顾承辉那个“bunnyflop”社交账号开着后台私信页面,私信那头的名字是弹指。 沈星远挑眉:“弹指?” 顾承辉沉浸式打完字,摘下耳机,说:“没错,我已经有点眉目了。” “我记得他是你唯一互相关注的账号。” “阿酬出事前,他可能是和她最后接触的人。这个人确实很警惕。”顾承辉转动工学椅,侧过身,把屏幕让给沈星远看,“这半年,我一直在试着取得他的信任,已经有了重大突破。你看看他每天都对我说些什么?” 沈星远仔细地看去,弹指对顾承辉说了很多很长的话。 但归纳起来不外乎是三个字。 你不行。 沈星远惊讶地问:“他眼睛没病吧?你哪里不行?” 顾承辉笑了一下:“这是他控制人的手段。” 弹指也在宁城,不过是在旁边的县区,顾承辉查到他真名叫成汇,在一家私立高中教美术,平日里深居简出,是位获奖无数的金牌美术老师,没有任何不良传闻。 沈星远又看了那段新鲜出炉的聊天记录,突然才发现,由于“bunnyflop”隐藏了作者性别,画风又区别于普通的福瑞漫画,偏向女性向的明快细腻,顾承辉在和弹指说话时,弹指都把他当成了小姑娘。 顾承辉每句话都顺着弹指说,这让弹指的控制欲和打压欲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那些话严重引起不适,沈星远多看了几眼,就有种把弹指从屏幕揪出来狠狠打一顿的冲动。 沈星远压下火气,问:“你的意思是,弹指曾经控制过小酬?” “我不确定,我能查到的只有这些。”顾承辉叹了口气,“旁敲侧击阿酬几次,她什么也不肯说,我怕刺激她,这件事只能暂时拖着。” “那她知道你像孙子一样被弹指骂吗?” “我觉得她应该不知道。” 顾承辉指了一下他关注的另一个账号,“猜猜礼物是什么”。 “这是阿酬的生活号,原本也是她的工作号,但是上面的插画全没了,不知道是被她删除还是隐藏掉了。自从她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上线过,这段时间也没有。她现在不关心网上的消息是对的,我怕她再受刺激。” 沈星远问:“你想让她知道吗?她有权利知道你为她做了什么。她挺过了漫长的昏迷,挺过了肿瘤和手术,我觉得,她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拖着解决不了问题,事情总要处理。 沈星远挑了个天气晴朗的日子,这天沈青葵不在,他把许酬推出来散步。 许酬坐在轮椅上,捧着薰衣草紫的兔子公仔,隐隐有预感:“沈医生,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你说吧,没关系的。” 沈星远问:“即使我说的那些话,可能会让你很难受?” “是不是承承让你来问我昏迷的原因?”许酬笑了笑,“我不想让他为我担心,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反正我现在也已经醒了,好好活着,早日恢复,比什么都有意义。” “那你知道他现在和你之前一样,在强迫性地重复相同的痛苦吗?” 许酬猛然扭头,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沈星远向许酬说出当时的情形。 长时间的静默后,许酬说:“麻烦你推我回家。” 回到家后,她让沈星远把顾承辉叫过来。 沈青葵也正好回到家,这段时间她照顾许酬颇多,许酬也叫住她。 四个人一起开了个小会。 许酬说起了她出事前发生的事。 “我妈在学什么专业,毕业做什么工作方面控制欲太强,我因为去做画师,和她大吵一架,她断了我的零花钱,冻了我的卡,不让我进家门,我就去外面租房子住。可是我们公司三个月后就倒闭了,我再去找工作,碰了几次壁,就在家自己接稿。收入很不稳定,多的时候能破万,少的时候一个月只有两单,一千块钱,还不够付房租,所以我非常焦虑。” “就是这个时候,我碰到了弹指,他告诉我,我身上的潜力巨大,只要画得好了,他能给我介绍工作。” “一开始我不相信,但在他的指导之下,我画画渐渐有了起色,客单价也从20、200提到了2000,甚至有一单开到了5000。” “这个时候弹指已经帮了我半年,说我已经画得有模有样。我想着弹指叫成汇,和承承名字很像,又是个有名的美术老师,也许冥冥之中注定是帮我的贵人。承承也在宁城,如果我和他见面后觉得不妥,再找承承也不会出问题。” 她不远千里过来找弹指,付高昂学费请他教学,却是不幸的开始。 弹指的态度消极,对许酬的态度越来越严厉,许酬每画一张稿,他就说:“你自己看看你画的是什么狗屁东西!美术生的灵气都被你磨没了!” 但他暗中却把被他说的一无是处的那套作品拿去签约出版,署了他自己的名。 “我那个时候才知道,五千块的那个单主是他假装的。” 许酬捂着心口说:“我本来想着维权是件很容易的事,等处理完后就去找承承,但怎么也没想到弹指反过头诬陷我抄袭他,口头发出天价索赔,我站在出版社门前,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没缓过来,意识就没了。” “但我始终能听到。”许酬对顾承辉说,“承承,我能听到你们的声音。最开始是妈天天叫我,妈放弃后,我一直能听到你喊我的名字。哥,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顾承辉难得被双胞胎妹妹叫哥,嘴角扬起一丝笑:“也谢谢你对我们说了这件事。” 沈青葵插了句话:“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搞他?” 沈星远掏出手机联系律师师姐和记者师兄:“就现在吧。” 弹指的恶劣超过了他们的想象,但证据搜集起来却不难。 许酬留了心眼,和弹指的聊天记录、付给他的学费都保留完整。 沈星远的师兄俞晓很快整理出一条完整的时间线,在这条线上,清清楚楚地写下弹指的恶行。 利用记者的敏锐度,俞晓不光深入挖掘了不少好料,还把对方从前骗过的人都联系了一遍,其中有两人愿意出庭作证。 俞晓还顺手帮顾承辉也写了一条,对顾承辉说:“我买一送一,你以防万一。” 顾承辉看着这份明了的材料,低声说:“谢谢,就算是买卖,也欠你一个人情。” “不客气,不知道顾总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俞晓说,“我不挑性别,只要脸好身材好,我都可以谈。” “有个表弟,但不太聪明。” 俞晓微微一笑:“我还挺喜欢笨蛋美人的。” 李从夏就这样被卖了。 师姐薛慧迅速给弹指发了律师函。 “我已经通知他,出来挨打。哦,还有他的学校,也发了一份,里面加了俞晓给的猛料。” 薛慧笃定地说:“他逃不掉了。” 开庭这天,弹指已经被学校开除,经过一番庭上的激烈辩论,他依旧败诉,被判赔偿许酬医药费、治疗费、护理费、误工费等,以及赔礼道歉,返还非法侵占的著作权和稿酬。 第67章 许酬身体状况较好,出事前又从事自由职业,赔偿款并不算多,但完完全全地出了一口气,拿回了她应有的权益,以及对重拾画笔的信心。 这一场成果让更多的人看到希望,不止先前愿意站出来的两个人,还有更多的受害者向弹指发起了索赔,其中只有一部分还留有证据,赢了官司。 但只是这一部分,也够把弹指多年来的存款掏空。 在他被法院强制执行完最后一笔赔偿款时,他抱着同归于尽的架势,在网上曝光了bunnyflop的真实身份,骂顾承辉装妹子欺骗他的感情。 弹指怒发万字长文,誓要把许酬、顾承辉和蕤秋生物弄得路人皆知。 【有些人的人生,出生就在罗马,做什么事都轻而易举,毫不费力,怎么能理解普通人辛辛苦苦画画实现梦想有多难?普通人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这难道不恶毒吗?】 他情真意切地怒斥顾承辉,让所有人对好好看清蕤秋生物科技ceo的为人。 沈星远起初十分担心,怕顾承辉被弹指和网络的浪潮激得抑郁复发。 很快,他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顾承辉反手晒出成汇的聊天截图,还有俞晓为他整理的时间线。 原本还在将信将疑的网友得到实锤,纷纷冲到了弹指的账号下面留言。 【什么情况,弹指大佬私底下这么狂?】 【这对兄妹的画风哪里不对劲了,多好看,他怎么连线条都要疯狂批判,像极了狂quan病的样子!】 【到底谁恶毒啊?弹指你玩弄别人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委屈的嘴脸!】 【笑死了,好像是你一厢情愿以为人家是女的吧?糖老师本来就是男生,他刚开始画画的时候就和粉丝们说过了,你用关键词搜一下就能知道!】 【他骂bf太太的剧情有问题,可是我最喜欢看的就是他的剧情,超级治愈,每次心情不好都会去看……】 【现在不是神秘的bf太太了,是蕤秋的顾总,你永远不知道霸总私下的爱好是什么,手动狗头。】 【礼物妈咪的小短篇我也好爱,过去她画过几个粉丝自取的头像,每一张的线条和上色都超级戳我!要不是被弹指搞坏心态删图了,还能邀请你们一起看看。ps本人央美在读,弹指粉别来碰瓷。】 【踢楼上,咪已经重新发布了,还带了一组新画的小漫画,快去点赞收藏评论~】 【啊啊啊这就去!】 【弹指这种人渣还配有粉?他已经骗了多少个人了?】 【尚炀私立高中的美术老师成汇,出来解释一下你是极度缺钱花,还是心理扭曲,非要用摧毁别人的这种方法来维生?】 【这是成汇最近败诉的案卷,全网公开,诚邀各位共赏你们所谓的弹指大佬做过的丑事。】 【去年春天约稿约到弹指,原本一千块钱的稿子收我三千,出于信任和喜爱也没有签合同,直接走的转账,拖着到交稿日不出图,现在整整一年过去,就回复过我一次,还说我的人设有问题,是我违约,这就这么点钱退不了,他建议我努力多赚钱,不要揪着点小钱不放。本来非常喜欢弹指的画风,现在滤镜已碎,觉得十分恶心,哀莫大于心死。】 【别啊,还是有退的希望。为了网友们的结节和乳腺,我帮楼上姐妹联系律师。】 【我出五毛,众筹起诉!】 【我捐五块,告他!】 【谢谢大家,谢谢楼上帮忙的宝贝,咨询了一位姓俞的律师,俞律师说主张不光是退还订金,反而还要问他要违约金,无偿帮忙打官司,已经在走流程。】 吃瓜群众在细枝末节之中扒出了弹指的身份,弹指彻底社死,又陆续收到单主买家的投诉,注销了五万粉的账号,从此消失在公众的视线中。 许酬能自己从轮椅上站起来这天,沈青葵和一家人道别,说攒到了目标中的钱,打算出国看看。 许酬也决定考研,去读一个很冷门的专硕,据说未来的职业和原画师还有游戏交互都沾点边。 她主意已定,想提前一个月去那座城市,想看看能不能长住一段时间,边生活边工作学习,直到12月份考试。 “你真的不和我们住一块儿?” “你知道的,我就是习惯到处走走看看的性格,总待在你这里难受得很。” “不会想雪球吗?” “想的时候可以开视频!承承你少说两句吧,不要动摇我的道心,我会多回来看看你!” 顾承辉没法再劝,叮嘱道:“你别过来,太折腾了,有时间过去看你。别太累,身体第一,知道吗?” “知道知道,今年考不上就明年,主要是恢复身体,考试是次要的。” “你能这么想就好。多喝热水,不要熬夜,认真复健,钱不够了给我打电话。” “你就别担心了。”许酬开开心心地笑,“这些话,妈都好多年没对我说了。” “妈不理你,你也别难过。” “不难过,她不理我是她的损失,我这不是还有你们吗。”许酬和顾承辉身后的沈星远做了个鬼脸,“还有我自己,我会像养女儿一样,照顾自己的情绪和身体,把自己好好地养到老。” 顾承辉听她这么说,放心了。 许酬示意沈医生附耳过来。 沈星远贴着她,听她说悄悄话。 “你们……那个没有啊?” 沈星远微微皱眉:“大人的事,小孩别操心。” “我和承承一样大诶,他懂的我都懂。”许酬小声说,“虽然承承没和我说,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焦虑,大家都是第一次,他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希望沈医生你多让让他,毕竟你是他最爱的大哥哥。” 沈星远叹了口气:“知道了。” 许酬向顾承辉挤了挤眼。 搞定! 顾承辉一愣。 搞定什么了? 许酬白了一下眼。双生子的心灵感应是就她一个人有吗?男人都是木头! 将许酬送到火车站,二人回家。 “分开很难过吧。” “小沈大夫,我现在可只有你啦。” “我哪儿都不去。” “省里的那些心外科学术交流会呢?” “郑广都替我去了。” 顾承辉开开心心地说:“郑医生人真好。” 沈星远失笑。 许酬离开的这天,往别墅里放了不少好东西。 一堆各种品牌的巧克力。 一箱进口橙子汽水。 一些她特意为顾承辉采购的毛绒小玩具。 …… 许酬说她走了之后才能看。 顾承辉清点着那堆东西,点着点着,对着许酬送他的那箱小玩具嗷嗷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正在刷兔笼子的沈星远从阳台跑了过来,“怎么了这是?公仔打你了?” “小沈大夫!”顾承辉委委屈屈地说,“我妹妹走了……” 沈星远连忙双手合十:“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小酬是去感受不一样的未来和人生,你别弄得她好像去了天堂,她要是知道了得气死。” “她才不会气死,”顾承辉抽泣了一下,抬手把眼泪抹掉,低声说,“她肯定会笑话我只有三岁。” 沈星远仔细想了一下,复健最艰难的时候,许酬也从来不掉眼泪,她唯一哭的那回,是刚苏醒那会儿,她和顾承辉说,她要回家。 或许对于每个人来说,家这个字的吸引力是巨大的。 沈星远给许酬发了一条消息。 shxy:【常回家看看,你刚走,承承就想你想哭了。】 gift:【哭了?!这可不得了,拍给我看看嘿嘿嘿。】 shxy:【?】 顾承辉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以后,对沈星远喊道:“沈小河!你出卖我!” 他朝着沈星远猛虎扑食,沈星远猝不及防被他扑倒在沙发上,然后被紧紧抱住,一口咬在咽喉上。 顾总的虎牙轻轻磨蹭沈医生的伤疤。 沈星远笑着说:“好痒。怎么不重一点?” “舍不得。” 晚上无人打扰,昏黄的氛围灯下,二人开了一瓶橙子汽水。 留声机打开,播放的却不是钢琴曲,而是一首欢快可爱的小鳄鱼德语儿歌。 二人举杯庆祝。 顾承辉问:“庆祝……什么来着?” 沈星远说:“庆祝活着时所发生的一切。” 顾承辉点点头,和沈星远碰杯。 “敬健康。” “敬自由。” 顾承辉喝完半杯汽水,说起了后续的工作安排。 冯家全明年回国,他儿子冯盛天早一步回来,在宁城开了一家新公司,叫无涯科技,这次不是医药领域,而是进军游戏软件。 公司成立不久,顾承辉经过一番争取,拿到了这家公司的名誉ceo职位。 “冯叔说等日后有了更合适的人选,随时考虑更换。” 第68章 沈星远怔了怔。 “这样你会不会太累?” 在他没办法去做手术的日子里,顾承辉怎么就悄悄地卷了起来? 橙子汽水的气泡在玻璃杯里啵啵地上升,顾承辉慢悠悠地笑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他声音轻快地回答道:“名誉总裁,挂个名而已,什么也不做,只是用我的身份吸引更多画师加入这个公司。” “是因为成汇那件事?” “对,因为他的曝光,我那个兔子表情包都卖出了十几万份。”顾承辉将杯中剩下的果汁一饮而尽,“他以为他能成功地毁掉谁,其实只是给我、给新公司打了个广告,现在光是一个普通原画师的岗位,一天有五百多条简历投递过来,其中不乏优质人才,冯盛天高兴得嘴都笑歪了。” “慢点喝。”沈星远看顾承辉豪迈又快乐的喝法,也跟着笑了起来,“也就是说,你还是有时间和我约会?” “对,天总回来以后,蕤秋那边也归他管,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顾承辉说着说着,嘴唇撅了起来,“咱们说好了,今年就剩不到一个月时间,你可别偷跑去做手术,然后昏倒在手术台上。” “我答应你,不会的。” “不会做手术还是不会昏倒?” “都不会,现在别说晕倒,变兔子的感觉都没有,雪球每晚的月亮不是白晒的。”沈星远边给顾承辉倒橙子汽水,边cue了一下雪球,“你要是不信,把兔兔抱过来,让它亲自和你说。” 沈星远刚倒好汽水,顾承辉又拿了过去,唰一下就喝完了。 “你说什么我都信。”他高高兴兴地说,“哪怕你说我以后会变成一只火红色尾巴的狐狸,我也信。” 沈星远听到这里,感觉有些不对。 他们家里只有兔子,哪来的狐狸? 再看顾承辉神情微醺,桃花眼不要钱地往外放电,好看的手指虚虚地蜷缩着,没有放下喝空的杯子,却连杯子也捏不稳。 在杯子掉地上之前,顾承辉先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小朋友?”沈星远一脸迷惑地把人扶起来,一手放好杯子,一手轻轻晃顾承辉的肩膀,“喝汽水也能醉?” “我没醉!谁说我醉了!我现在就把尾巴变出来!咦,我尾巴呢?” 沈星远单手扶着醉鬼,拿起空了的汽水瓶,转到背面,看到外文配方表。 明显不是他熟知的英文,其他的他都看不懂,但是—— 这个deralkohol,怎么看都是酒精的意思。 后面跟的度数,是醒目的3%。 沈星远戳戳顾承辉的脸颊。 “嗨?真的喝醉了?” “别玩我的脸!我要惩罚你!” 顾承辉扒开沈星远的衣服,叭地吻在他心头。 关键部位亲完了还不够,舌头尖微微地勾。 沈星远打了个激灵,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他推了推顾承辉,顾承辉却抬眼对他笑。 “好漂亮,都立起来了,另外一边麻烦也转过来,让我含一下?” 沈星远:“……” 无法无天! 第46章 温柔 沈星远晃了晃饮料瓶,拿到顾承辉眼前,嘲笑道:“醉得不轻。” 顾承辉也看到了那个巨大的3%。 不胜酒力的顾总:“?” 多亏他几年以来一直用白开水假冒小杯白酒,遇到其他老总质疑颜色不对,冯家全总是会替他圆场。 但这和在男朋友面前展现出弱点是两码事。 “我没醉!” 沈星远拢好自己的衣服,遮盖住线条日渐分明的胸口。 他摇着头低叹:“以后别喝酒了。” 顾承辉被沈星远揽在怀里,矢口否认:“我真没醉。喝饮料怎么能醉?” 沈星远企图憋住自己的笑意,但看着顾承辉在他怀里狗刨蛙泳,去捞掉到地毯上的玻璃瓶的模样,一下子就发出一串爆笑。 这还是他认识的霸道总裁吗? 他笑得喉咙发麻肚子疼,边笑边说:“顾总,你可真是个渣渣。” 不知道许酬送酒的时候,知道她哥那么不能喝吗? “我才不是渣渣!”顾承辉震声反驳,“我超猛!超大!超持久!” “我说的是喝酒,你在想什么呢。” “我也说的喝酒,说我强悍的胃和肝脏。” “别解释。” “就要解释!” “其实……你要说的不是胃和肝,那也没什么。” 顾承辉眼前一亮:“你说真的?” 沈星远扬了扬怀里的手机:“我都调成静音了,你呢?” “我直接就关了,丢在书房里。今天地球不爆、炸,他们就休想联系上我!” 沈星远愣了一下。 “我们这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吗?” 顾承辉弯着眼,笑容灿烂:“要不怎么说是天生一对?” 以往都是顾承辉公主抱,沈星远靠着他,一动不动。 现在事情发生了一些巨大的变化。 这一次,沈星远将人抱起,掂量了一番。 确定抱个三五分钟没问题后,他抱着顾承辉,走到了一楼的电梯门口。 顾承辉的脑子昏昏沉沉的,但还能认出电梯。 他回敬沈星远:“沈医生你也是渣渣,有本事抱我走楼梯。” 沈星远失笑:“把你脑袋摔开瓢你就高兴了?” 顾承辉缓慢地摇一下头:“不要摔开瓢,我相信你不会的。” 沈星远往打开的电梯门迈入半步。 顾承辉又开始在他怀里疯狂狗刨。 沈星远:“???” “要走楼梯!” “顾总,注意形象。” “别叫我顾总,在家里我不是顾总!我才不要在我家小河面前有任何的形象!” 沈医生叹了口气,男朋友这是彻底开摆了。 “我能问问为什么不进电梯吗?” “万一电梯停了,我们会卡在里面,什么也做不了。” “这电梯上个月才保养过。” “它也可能这个月就坏掉。” 沈星远深感不要和喝醉的人讲逻辑,他们有自成一派的体系。 “失手把你摔了,我可不管。” 沈星远转而去了电梯附近的楼梯。 他的步伐缓慢而踏实,稳稳当当地抱着顾承辉,走完了旋转楼梯。 到了二楼,他直冲顾承辉的卧室而去,将人丢在大床上。 顾总躺平摊开四肢,迎来的却不是沈医生的强、zhi、爱,而是他的牙刷。 顾承辉:“???” “张嘴,刷牙。” “换牙膏了?”顾承辉含混地问,“什么味儿?” “你自己的味儿。” 给半醉的顾总刷完牙,沈星远又去宠物间倒兔厕所、加满草架子,又去自己的房间洗头冲澡。 等他回来的时候,顾承辉已经让智能设备关上窗帘,启动音乐,自己趴在床上,在看一本外文书,双腿来回晃荡着。 他看到沈星远,忽地一笑:“你回来了?” 笑容让沈星远回到那个汗流浃背的夏季。 那时候的顾承辉用小锤敲敲打打,做一把丑丑的小板凳。 真是可爱。 沈星远默默地在心头笑了一下。 见顾承辉还在扮酷,他不禁提醒道:“拿倒了。” “嗯?” “书拿倒了。”沈星远走上前,从顾承辉的手中把书抽出来,放到对面的书架上,和其他书对整齐。 “我故意拿倒的。” “对,你是故意的。三瓶橙子汽水,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喝了多少白的。” “我也能喝三瓶白的。” 沈星远继续调整书的角度,确定它没有歪斜,放在合适的分类里。 说实话,他有些不安,怕不能让顾承辉满意。 但听到“三瓶白的”,沈星远立即接住顾承辉的话:“然后我就得把你送去催吐洗胃,逢人就解释一遍,酒是从上面进去的。” 沈星远讲了余铎遇到的不从常规的地方灌茅台、最后双双送来急诊的小情侣,一下子就把顾承辉的酒吓醒了。 顾承辉晃了晃头,把这种浪漫全无的不良案例从脑子里过滤出去。 他问沈星远:“你准备好了吗?” 沈星远回眸,见趴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发软的手指往袖扣轻挑,袖扣瞬间解开,原本贴合着手腕的衣袖变得松垮。 沈星远慢慢走回床边,弯下腰,揉了一下顾承辉的脸,发现刚刚他身下遮住的地方,藏着一支草莓味的啫喱膏。 这次顾承辉贴心地选择了国产货,沈星远一下子看懂了这是用来干嘛的。 “你可想好了?” “你都能抱我走二楼,我还有什么理由欺骗自己,说你的身体还没好。” 顾承辉露出一个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微笑,笑容里有畅快和兴奋,还有一丝妥协与期待。 第69章 沈星远读懂了他的表情,低声说:“我来,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把顾承辉扶到床头,替他做完剩下的步骤。 结实有力的手臂用力一挥,居家睡衣落在地上。 “等一下!” 顾承辉紧急叫停。 “后悔了?” “不是……你洗过了,我还没洗。” “你下午不是刚泡过澡吗?刚才是谁说,不要在我的面前保留丝毫的形象?” “可是我那里并没有非常仔细地……” 沈星远表情严肃:“嗯?” 顾承辉捂住眼睛:“沈医生请自便。” 骨节分明的手指绕过一路的伤疤,隐藏到阴影之下。 “冷?” “嗯。” 沈星远喊了声口令,升高空调温度。 但很快,顾承辉又喊了一声:“好热……” 他的鼻间哼出几声有点疼的鼻音,还有些像撒娇。 沈星远适时地扶住他,摸摸他的头发。 几根手指的骨节被挤到一起。 在他的细致安抚下,男朋友逐渐变得放松。 沈星远发现顾承辉不光怕痒,确实也对疼痛没有很好的耐受力。 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是过去强行忍受下来的。 沈星远一时不忍,停了下来。 顾承辉却催促:“继续,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怕你……” “你可以说点话,转移我的注意力。” 沈星远问:“你想聊点什么?” 顾承辉蹭蹭沈星远的肩膀,额头冒出微凉的汗,抓住沈星远的手腕,泄露了一点鼻音。 “你,嗯……你还记得,你第一次重新变回人后,我们是在哪里遇到的吗?” 沈星远想了一下,微微皱眉:“酒店里?” “卫生间门口。”顾承辉的哽咽声埋在沈星远的伤疤之间,“既然你认识我,既然你是亲我爱我的崽,就不能挑个好点的地方吗?” 平时顾承辉会撒娇,但不会说出这种直白的控诉,沈星远确定他喝得有点多,另一只空闲的手安抚地摸摸小顾。 顾承辉微微颤抖,有些开心,低声问:“回答呢?” “按照我最初的想法,是想在婚宴结束后,过去和你打招呼,交换名片,顺理成章地认识。如果我们有机会,彻底熟识,再慢慢告诉你,所有的一切。” “你也没有想到我们会交往?” 沈星远轻轻摇头:“我想不到。我甚至觉得,和你交往是比变成兔子更魔幻的事。” 顾承辉不太明白:“为什么?” 沈星远低头,吻在他额头和脸颊。 “因为你这样好。” 沈星远双手的力度同时加重几分,见顾承辉没有明显的不适。 “差不多了,躺下吧。” “好。”顾承辉躺好,顺嘴鼓励,“沈医生加油!你是最棒的!” 沈星远:“……” 有的时候男朋友太体贴,会害他的感觉一下子丢失。 沈星远的动作有条不紊,顾承辉遵照他的提示,感觉自己像变成了手术台上的患者。 他却和其他患者不一样,在这里,他可以要求他的医生,给予他不同的手术风格与手术方案。 现在他们选择了面对面常规的方案。 沈星远的手指按在他的圆形伤疤上,又依次按向那些形状各异的伤口。 指腹即便沾着草莓味,也掩盖不了冰凉,激得顾承辉轻哼了两声,微微颤抖。 “别怕。” 星辰日月交会,唯独温柔的吻漾在爱侣的唇齿间,残留着马鞭草牙膏的甜味。 顾承辉抬起头,用力地抽气,双眼泛红,望向沈星远,叹息着问:“你感觉好吗?” 几乎是同时,沈星远问他:“难受?” 沈星远点头,顾承辉摇头。 “隔着一层,有点奇怪。”顾承辉顿了顿,又说,“小河,你好温柔。” 沈星远轻声说:“我不温柔的话,怎么能有下一回?” 顾承辉感到些微的眩晕,伴着酒醒,要求道:“那可不行,下一回是我的,不然我白熬了,口味我都挑好了,反正……里里外外都得是我的。” 沈星远笑了一声:“你先从这一回活下来再说吧。” 他无声地做了口型。 顾承辉读出沈星远说的是“survive”。 顾承辉勾起嘴唇,回敬的笑容有几分挑衅:“有本事你就尽力来?” “尽力?别激我,我不想第一次就把你送去余铎那里。”沈星远摸摸顾承辉的嘴唇,承诺,“还有你这里,我记下了,以后慢慢来。” 顾承辉不解其意,经过沈星远的解释,一下子红了脸。 “这样……也可以?不会出事吗?” “掐着表来,控制好了不会。日子很长,你想知道的,我都会慢慢告诉你。” “好啊。”顾承辉慢慢笑起来,“沈老师。” 伴随着顾承辉的花式鼓劲,沈星远的心跳越来越快。 不知道从哪里看过一种说法,会出声的boy是世界的宝藏。 顾总明显就在此行列。 “小沈大夫,怎么我叫了几声,你的心跳声就变得好大?” 沈星远牵住顾承辉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部位。 顾承辉的声音中含着惊奇与感动,感觉沈星远的心跳震得他手指微微发痒。 “这是我第一次摸到他人的心跳。它跳得好快。” “它不受控。” 沈星远的声音低沉而郑重。 “它对你百分百偏爱。” 第47章 智齿 许酬恨哥不成1。 “是谁当年拍着胸脯和我说自己是1,这辈子都不改了?那可是度数只有3%的饮料!你是怎么喝了两瓶就瘫软无力的?” “不是两瓶,是三瓶。你总要允许我有一些小小的弱点。” “小小的弱点让你彻底失守,你真的,我哭死,我再也不相信你说你是铁1了。” “别骂了别骂了……”顾承辉回忆起先前的事,甩了甩头,提议道,“咱们能不能不聊这个了?” 许酬和顾承辉在视频里聊了几句在新城市的适应情况,突然灵光一闪,惊讶地问:“那饮料你以前最喜欢了,没道理第一次喝醉呀。你知道自己不胜酒力,其实是主动把机会让给你男朋友的吧?沈医生知道吗?” 沈星远正在顾承辉不远处玩兔子,顾承辉连忙在唇畔竖起食指,示意许酬不要大声泄密。 “我是让了,但是我心甘情愿的,而且我真的忘了这汽水有酒精。” “哥,我的哥,你好爱他。”许酬叹息道,“承承啊,我以为你会当一辈子钻石基佬王,谁知道英年早婚。” “还没结婚。”顾承辉修正她的用词,“但如果小河愿意,我会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讨回来?还是就这样固定好了保持下去?” 顾承辉红了脸:“新环境适应了吗?教材看几遍了?试卷刷完了吗?” 二人互相伤害完,许酬去刷题,顾承辉收到一条短信。 这年头会发短信给他的人,除了干推销的和骗子,还有他师父沈大川。 早在他们滚了床单的第二天,顾承辉就悄悄订了机票,不远千里赶去见沈大川,直接出了柜。 沈大川当时情绪很稳定,稳定得像一尊木雕菩萨。 他说,自从得知他儿子在他徒弟家养病,他就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至少他对顾承辉知根知底,比社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沈大川这回的短信言简意赅:【抽空带人回来。】 他是想让顾承辉把沈星远一起带过去让他见见。 顾承辉反复看了几遍,总觉得沈大川的措辞很生分,好像他才是沈大川的儿子,而沈星远变成了儿子的男友。 这可不好,他不能反客为主。 沈星远问:“在想什么?” 顾承辉刚要和沈星远说这件事,张了张口,突然记起来,他还没有原原本本和沈星远提过。 顾承辉走到沈星远身边,在沙发上坐下。 他先亲了沈星远,再亲了雪球,斟酌着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你爸……” 顾承辉刚开了个头,沈星远就接上话,娓娓道来:“我爸是你师父,揍你爸的人是我爸。我前脚和他决裂,你后脚拜他为师。对不对?” 顾承辉看了沈星远一眼,缓缓在沙发上倒了下去,和雪球一起瘫软了身体待机,一动不动。 “别逃避现实,起来说话。” “小沈大夫……” 顾承辉不笑时,桃花眼更像无辜的狗狗眼,此刻带上了难熬的红痕。 “我绝对没有任何的恶意,也不是故意和师父接触,你别说分手,别不要我。” 沈星远很早就知道了,本来也没生气,见顾承辉真的着急起来,还十分自责,突然有个很大胆的想法。 第70章 他凑在顾承辉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可以原谅你,但是你得替我……” 顾承辉听着听着,泛着泪光的眼睛瞪大了,眼泪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其他地方的泪。 “真的可以这样吗?” 他们共同度过了一个新奇的周末。 顾承辉按着喉咙,沈星远揉着下巴,两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像被烫到似的,同时移开眼去。 顾承辉费解地问:“明明是我做错事,你为什么也帮我?你这样会惯坏我。” “我不是一开始也没完完全全告诉你,我就是雪球?”沈星远双手按揉长时间打开的颌关节,“啊好疼,不是专业人士果然不能长时间模仿。” 他有一点颌关节紊乱症,经过这一次前所未有的尝试,差点脱臼。 好在可以徒手把下巴推回去,不然去了牙科,牙医问他吃了什么东西才会这样,他会十分社死。 顾总目光微暗。 他边替沈星远揉捏脸颊,边回味先前的画面。 沈医生那时候的摸样好漂亮,包裹起来的嘴唇很卖力。 以至于顾承辉在互相帮助时,虽然喉头不适,但也尚能忍受。 加上掐表控制时间,方法果然安全又有趣。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完完全全地拥有对方。 想到这里,顾承辉的牙齿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帮沈星远时,就感觉牙不太对劲,以为只是错觉。 谁知刷完牙出来,疼得更加明显。 “我应该……没往你的颊侧用力顶?”沈星远费解地问,“你的腮帮子怎么肿了?” “我想可能是智齿发炎了。” 沈星远告别年少时光许久,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听到“智齿”两个字,闻言愣了一下。 “怎么不去拔了?” “我害怕嘛。”顾承辉瑟瑟发抖,“阿酬说我讨厌医生,其实我最讨厌的是牙医,和钻牙的声音。” 沈星远表示不解。 他每年定时洗牙检查,牙釉质又生得密实坚固,即使床上躺了半年,一口好牙也只有个别大牙出现了浅浅的蛀牙,稍微磨一下补一下就完事了。 他让顾承辉张嘴,用手机手电筒照了一下,上颌的智齿咬合面已经蛀了一个洞。 职业病发作,沈星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要看蛀牙的状况究竟如何。 顾承辉闭上嘴,拒绝被窥探:“都说人的嘴里是世界上最没有风景的地方。” “谁说的?” “余华老师说的。” “牙是蛀了,但舌头不错。”沈星远拍拍顾承辉的脸,“都拖成这样了……身为霸总,你还怕去看牙?” 顾承辉清清嗓,义正词严地回答:“全人类都很害怕!” “拔智齿能花多久?拖着不治疗,等你前面的大牙一起烂掉,还得种植。”沈星远丢给顾承辉帕拉梅拉的钥匙,“走了,我带你去拔掉。” 顾承辉任车钥匙砸在自己屁股上,紧紧地扒着沙发不下去:“我不要!你别让我去牙科!” 沈星远耐心劝道:“乖,听话。现在拔两颗,总比到时候拔一串好。” “那就到时候拔一串好了!我现在不想去!”顾承辉一转眼珠,谈判道,“我牙已经不疼了,我再给你吸,我不做1了,你别让我去拔牙!” 顾总甚至从茶几抽屉里拿出纸笔,要给沈医生写保证书。 沈星远:“?” 虽然这个提议非常非常诱人,但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预约了拔牙的时间。 几天后,沈星远如期把顾承辉提溜到了单人vip诊室里。 顾承辉生无可恋地躺在灯下,张开了嘴。 “你这个牙长得太里面,不太刷得到,还好来得早,前面的牙都要蛀到了。”牙医看完x光,连连摇头,“要及时过来啊,下次也是。” 顾承辉有四颗智齿,医生提议分两次拔,先把左上蛀了大洞的智齿和底下对应那颗拔掉。 好在顾承辉的智齿长得端正,没有歪七扭八,仅仅用时半分钟,两颗都下来了。 沈星远对认识的牙医说:“帮忙泡一下双氧水,找个小袋子装起来。” 牙医问:“这颗蛀掉的还要?你对象的牙这么珍惜啊,要不要再给你打个蝴蝶结?” 沈星远得到了一包打着蝴蝶结的智齿。 顾承辉咬着棉花,声音从唇缝里挤出来:“你这个坏人!拔了牙还要把我的牙收起来!” “留个纪念。”沈星远晃晃手里的袋子,两颗牙齿叮咚作响,声音分外好听,“你先不要生气,下个周末还要来拔剩下两颗。” 顾总生无可恋地看沈星远去前台结账。 出了诊所,沈星远趴在顾承辉耳边,低声说:“别生气了,你什么时候恢复好,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真的?”顾承辉拿掉了嘴里的棉花,问,“把耳朵和尾巴变出来也可以?” 沈星远:“?” “我想要。” “不要强迫我做一些做不到的事。”沈星远退了一步,“穿类似的衣服,行吗?” “拉钩!” 这天是冬至,也叫小年,大街上有人在烧纸,祭奠往生者。 沈星远看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你阴历生日?” 顾承辉哭唧唧地看他:“是啊,就是今天。谁家好人送给男朋友的生日礼物是拔智齿啊?” 他和许酬早在一星期前互相寄了礼物,都已经收到,但在沈星远这里,收获的是拔掉两颗牙。 顾承辉还想多控诉几句,肿胀的腮帮子使他不能说太多话,只能听沈星远说。 “早拔早恢复。”沈星远戳了戳顾承辉的心口,“年轻人恢复得快,过两天你就会把这种不适感抛在脑后。” “至于生日礼物。”沈星远叹了口气,“本来确实想把拔牙送你做其中一份生日礼物,但你那么抗拒,怕把你惹毛了。” “我已经毛了,下个周末还得再毛一回。” “回家吧。”沈星远拍拍顾承辉的手背,“我只记得你的公历生日,礼物已经到了,在家里。” 顾承辉反手扣住沈星远的十指。 “无论你送我什么,我都不会惊讶的。” “嗯……倒也未必。” 到家里,沈星远先把顾承辉的智齿放进自己的床头,再去拿了礼物。 顾承辉接过礼物,有点发懵。 “这是……什么东西?” 他翻转精美的礼品盒,盒子里装着的东西是个两头形状不一的长条,上面还有开关。 一头是巨大的球形凹陷,凹陷里面还有凸起。 另一头长着小吸盘和颗粒状的不明物体。 顾承辉看不出抽象如克苏鲁生物的硅胶制品是个什么,隐约觉得好像是能让人快乐的好东西。 但是旁边附有赠品,看着那几袋价值不菲的进口啫喱试用装,顾承辉突然就悟了。 他见过。 沈星远送的生日礼物,不比顾承辉用的键盘便宜,顾承辉惊讶地问:“这不是那个传说中限时限量,很难抢到的品牌?这是它家新品?” “对,这个是异色两用款。”沈星远简单解释后,打开手机订购页面,“提前两个月海淘,限定版颜色,上面凸起的部分很不错吧,我个人非常推荐。” “你已经用过了吗?” “我买的是个黑色的常规版,功能少些,没有加热,送你的这个紫红色更好看。” 沈星远笑着说:“紫气东来,财源滚滚。” “借你吉言。” 顾承辉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开心地收下,细致地拆开包装,清洗晾晒,放到床头充电。 他甚至把房门锁了起来,防止男朋友进来围观。 沈星远浅笑着站在门外面,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医生说你的体质容易得干槽症,拔牙创长好之前不能剧烈运动,你最好别急着玩它。” 顾承辉的声音扬起,带着一丝欲盖弥彰:“可是我已经准备好了,一档总没问题吧?” 隔了一扇门,沈星远问:“准备好了?前边后边?” 一阵可疑的沉默后,顾承辉回答:“前面。” 沈星远屈起食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 门内传来一声猝不及防的闷哼和惊呼。 “它是不是坏了?我还没按电源开关,它怎么自己动了?” “嗯?”沈医生听着里面细碎又舒适的声音,暗暗往上调了一档,在男朋友难耐的声音中,坏心眼地说,“不知道,我的没有坏过。” 第48章 助兴 顾承辉收到了许酬送来的艺术展门票。 二人就像是照镜子,很了解彼此的喜好。 以往每年,许酬都会寄来单张票,这次却是两张。 “不知道沈医生爱不爱看?” 顾承辉查看今年的主题展内容,笃定地说:“他会喜欢的。” 第71章 宁城的北边是隔壁省的千秋市,总是会办大大小小的个人艺术展,这年许酬挑选的艺术展正中沈星远的审美。 这位艺术家是沈星远从初中起就十分喜爱的玻璃艺术家,滕灿。 顾承辉家里,沈星远那些玻璃制的器官模型就是向他的工作室定制的,每一个都价格不菲。 滕老教授也是医学生出身,却拥有一颗童心,不光制作玻璃器官,还喜欢烧制一些玻璃小动物。 沈星远见到滕灿本人,果然很高兴。 顾承辉帮二人拍照合影,还向对方预约了一套造型憨态可掬的垂耳兔小摆件。 顾承辉预约完后,沈星远悄悄和滕灿说了一番话。 等二人从艺术展出来,顾承辉问:“刚才说什么,神神秘秘的不让我听见?” 沈星远没有回答,看着顾承辉笑。 “小沈大夫,你知道我求知欲旺盛,光是微笑可糊弄不过去。” 沈星远拉住顾承辉的手,亲了一下顾承辉的脸颊。 “不够。”顾承辉指指嘴唇,“来个法式的,五分钟起步。” “要不要到出租车上打表?”沈星远失笑,“注意影响,回家想亲多久亲多久。” 他可不想再成为八卦中心,被郑广的女朋友求打啵照片。 顾承辉说:“快告诉我。” “给你订了明年的生日礼物,款式先不告诉你。” 顾承辉哀嚎:“更好奇了!早知道就不问了!” “不许偷偷联系滕老师问啊。” “联系也没用,你肯定让他保密。” “知我者,莫过于小朋友。” “是各方面都很大的大朋友!” 二人笑闹着正要回家,哐当一声响,沈星远抬起头,见是在会展门口扫落叶的人掉了扫把。 沈星远拧起眉头,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他上前两步,一看:“高竞?” 高竞看起来瘦了很多,抬起头慌慌张张地看了沈星远一眼,抱着扫把向会馆后门走。 沈星远没有追上去,侧头问顾承辉:“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不是我做的,我可没那么暴殄天物。”顾承辉看着沈星远疑惑的脸色,改口说,“排不上天物,但就是这意思,一个外科医生,我安排他去扫大街,我还怕被人骂。” “那他这是怎么了?” “不清楚,可能家里遇到什么情况?”顾承辉提议,“我去查查,找人帮他一把?” 沈星远摆手,无奈地说:“算了,人各有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顾承辉笑了一笑,抬手放到沈星远的头顶,把风吹乱的头发压了下去。 “我知道我们家小河心软。” “别捧杀我,我心狠手辣。” “手起刀落,治病救人,你是最棒的。” 千秋市到宁城的路不算太远,二人自驾开回家,还没到深夜。 月亮高挂在夜空中,雪球正在露台上,醉卧花丛,爪爪边上放着一个毛绒手机壳的手机。 顾承辉和沈星远先去看了它。 雪球不知何时网购了一个有触屏感应功能的爪套,也不知道是怎么取的快递。 带着爪套的爪子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拍,一行字同时跳到了两个人类的手机屏幕上。 沈星远打开三人小群:“……” 顾承辉见沈星远表情复杂,也点开手机。 就在他们回家前不久,雪球拉了个只有他们三个的小群,还嘲笑沈星远过去连爪套这个创意都没想到,在手机平板上只会用鼻子打字,滑稽得很。 顾承辉拍拍雪球的脑门:“小坏蛋,大家都是第一次做兔子,不可以嘲笑别人。” 雪球轻微地跺了跺脚。 雪球晒完了月亮,沈星远把它抱回一楼,躺在沙发上,一人一兔都拉成了长条,姿势十分同步。 顾承辉去泡了两杯果汁儿,一手端一杯出来,看到此情此景,笑得连杯子都要拿不稳。 沈星远想起身,顾承辉放下杯子,说:“等一下,给你俩拍张照。” 在他的要求下,人和兔都摆了几个造型,但是效果还是第一张一起躺平的样子最可爱自然。 顾承辉征求沈星远意见:“我要发朋友圈了。” “发。”沈星远想了想说,“你也问一下雪球。” 雪球在群聊里发了个ok的表情包,用的是顾承辉画的“雪球小表情”。 第二天还是周末,雪球在线上主动戳了沈星远,告诉他,他要让意识休眠一段时间。 沈星远还是第一次见到冬眠的兔子精,走到雪球身边,蹲下身问:“你需要让我做什么?” 他问完后,手机迅速地一震。 球的寂寞你不懂:【当两天雪球。】 沈星远挑眉:“你饲主知道吗?” 球的寂寞你不懂:【这件事就是他拜托我的。】 沈星远听完解释,恍然大悟,但觉得这事并不怎么靠谱。 最近骆步欢那边的拳击馆到了旺季,菜鸟老鸟们门牙鼻血乱飞。 骆步欢轻松弄来一点血液,还问顾承辉到底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顾承辉简单回答:“和男朋友play。” 骆步欢的注意力被转移了,神神秘秘地问:“你是不是昨天半夜发完朋友圈,就没再去看?你快去看看吧,我估计点赞都破千了!” 旁边沈星远听了,解锁手机,划入app。 晚上睡前,他给身边人的朋友圈点赞,这时手机上显示99+消息,他和顾承辉共同的好友全去赞了那条动态,还有很多人留言。 沈星远甚至在其中看到了钟建荣、刘小房、郑广、蒋秀萍…… 这些人都算了,甚至还有沈星远过去的房东和楼下的保安。 这都是什么时候加的? 最可怕的是,沈大川也赞了。 沈星远:“???” 这到底是兔子的魔力,还是因为画面里有他? 骆步欢说:“你这是官宣,一宣宣俩,珊妮还问,到底沈医生和雪球,谁是你的正牌男友。” 顾承辉笑着说:“只是分享生活日常,谈不上官宣。官宣我要搞个大的。” 但他还没想好怎么搞个大的。 骆步欢走后,二人使用了血液,沈星远变成雪球,而他果然也没有在脑内听到雪球的声音,就好像这副兔子的身体,从来都是他一个人在用。 沈星远一时有些心慌,怕雪球“魂飞魄散”,在心头疯狂地喊雪球的名字。 “吵死个兔了!我是预支体力,短暂冬眠,不是嘎了,过完明天零点再叫我!” 沈星远放下心,跑到顾承辉脚边,扒着他的居家绒裤,一下子跳到顾承辉的胸膛上。 “崽。”顾承辉叫了一声,改口,“小沈大夫,明天我带你出门上班吧?” 沈星远拉长了脖子,在顾承辉的耳边落下一吻。 这种感觉久违了,别说去公司,哪怕但他去商业谈判,他都要和顾承辉一起。 顾承辉倒没有带他去谈判,反倒去了个沈星远意想不到的地方—— 顾总专属的心理咨询室。 咨询师等候多时,抬手示意:“请坐。” “我听说你今天带小家伙过来,就想来的会不会是兔兔。” 咨询师四十岁出头,笑容饱满,热情洋溢,看起来是与顾承辉的气质类型非常相似的人。 她飒爽一笑:“果然是雪球。” 她向沈星远自我介绍:“你好雪球,我叫赵梦蝶,是顾承辉的心理咨询师,我们已经保持了八年的咨询关系,预计在今年年底可以结束。” 沈星远心道,庄周梦蝶,是个很合适咨询师的好名字。 赵梦蝶惊讶地挑眉,雪球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看来顾承辉口中的“雪球很聪明”没有掺水的成分。 她重新估量了顾承辉过去对雪球和男朋友的夸赞,说:“下次咨询,最好让你的伴侣也一起过来,因为这项尝试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有信赖的人陪在身边是最好的。” 今天的咨询师和来访者进行最后一项课题,如何克服深海恐惧。 两个小时的对话后,沈星远理解了不少,也感受到,做心理咨询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有压迫感和浪费时间金钱。 恰恰相反,专业的心理咨询师给出引导和鼓励,促使来访者与自己达成理解,甚至发生改变。 这天到了凌晨,沈星远从自己的床上醒来,伸手看去,他变回了人,没有任何问题。 他走到兔子城堡,弯腰去看。 雪球抬眼瞅他,瞅完又闭眼继续睡。 确定雪球也没问题,沈星远来到顾承辉的房间。 在来的一路上,他总觉得头顶和尾巴骨附近有点刺痛,安慰自己,顾承辉和雪球商量的事不可能会发生,这只是睡久了血液循环不好。 怕惊醒对方,沈星远摸黑爬到顾承辉的床上,轻手轻脚地把人搂在怀里。 第72章 顾承辉反手抱住他:“你来啦。” “怎么不睡?” “在等好事发生。” “我想不会发生的。” 顾承辉固执地说:“一定会。” 第二天一大早,沈星远醒来,长出了长长的兔子耳朵和尾巴。 这感觉不亚于又长了一个小沈出来! 沈星远:“……” 他错愕,惊恐,在内心乱叫,沉着脸大力把顾承辉摇醒。 顾总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到沈星远垂落在枕边的耳朵,瞌睡立即醒了。 他狂喜地把手绕到后面,果不其然够到了沈星远的兔子尾巴! “这是真的吗?!” 沈星远麻木地回答:“真的。”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沈星远冷冰冰地说:“我想打你一顿。别摸了,再摸收费。” 顾承辉连忙拿起手机准备转账:“那先摸个两小时的!给多少合适?” 沈星远:“?” 顾承辉被沈星远抢了手机,只能兴奋地在床上翻滚,好在这回没有激动地掉下床。 两天前,他和雪球达成了交易。 雪球这次休眠一天,是为了积累灵力,在沈星远身上变出耳朵和尾巴。 沈星远事先得知这件事时,觉得很荒谬。 先不说尾巴,人耳加兔耳,那不就是头上长四只耳朵,这合理吗? 他觉得雪球要是能让他变出这些东西,早就变了,也就随他们折腾。 但当不属于他的东西真的出现在身上,最初的惊恐褪去后,他对着落地镜仔细照照,觉得好像确实有些可爱。 前提是不长他身上。 他身上只穿了顾承辉的休闲白衬衫,在镜子面前转了半圈,看到后背底下,略长的衣摆被兔子尾巴拱出一个弧度。 随着尾巴的摆动,那颗圆滚滚的衣料印记也跟着左摇右晃,顾总看得眼睛都直了。 沈星远又望向镜中看着他的顾承辉。 顾承辉从远处走到他身边,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 他也没想到,对雪球许下的愿望,都一一成真。 雪球是货真价实的许愿小兔。 “小沈大夫,小沈大夫……” 顾总的呼唤像在催命,沈星远叹了口气说:“你就这么爱?” “我受不了了,想吸兔,好想死在你身上。” “你是想死在耳朵和尾巴上吧?小朋友,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脸。” 顾承辉掰过沈星远的脸颊,低头与他相吻。 “对不起,我忍不住。” 沈星远不解其意,但下一秒天旋地转,久违的公主抱像大浪一般袭来。 顾承辉抱他抱得很紧,一路把他带回了卧室里。 “我想直接在镜子前看着你,这样就能同时看到前面和后面。”顾承辉的声音像做错事,又低沉又压抑,距离爆发还差一点点,“但那样我会失控。” 沈星远微微皱眉:“这就是你用领带的原因?” 他的手早早地被人推举过头顶。 那条火龙果暗纹的领带正依附于结实有力的手腕间,善于开刀缝合的双手牢牢交错到一起。 就像完全掉入陷进的草食动物,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性。 顾承辉穿好一身高定正装,从容地扣上两边袖扣,在沈星远面前慢慢地打一条黑金色的领带,把马鞭草的胸针别在身前。 他慢条斯理地做好这一切,屈膝跪着床沿,双手撑在沈星远身体两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踢开碍事的拖鞋,整个人到了沈星远身边,与他面对面。 顾承辉俯下身,从恋人的嘴唇吻向更远处。 沈星远仰起头,忍着奇怪的感觉,接受对方的爱意。 顾承辉手上愈发娴熟,不时从热度之中抽离,去揪揪毛茸茸的兔子尾巴,偶尔还会用牙在兔毛上磨蹭一下,然后呸两下。 尾巴掉毛,粘在顾总嘴上,沈星远对此感到汗颜:“不好意思。” “没关系,很香。” 但是接下来,那双能言善辩的嘴心甘情愿被占据。 顾承辉眉头紧锁,表情并不轻松,却坚定地进行下去。 从沈星远的角度看去,就像是毫无防备的兔子被猛兽缓慢地吞噬,直到一点残留的痕迹也看不到。 沈星远闭了闭眼。 如果不是失去了主动权,他想要伸出手,去摸对方的脖子,揉揉他的头发。 能主动为他做到这点,他怎么也想不到,此时生出一些歉意。 他上次应该更细致一点,让顾承辉更满意。 时光漫长又蒸腾,顾承辉滚动喉结,抽了纸巾简单擦拭双手和嘴唇。 沈星远问:“还好吧?” “还好。”顾承辉的嗓子哑得不像话,“下次能坚持更长时间。” “谢谢。”沈星远想了想,又说,“很难受吧?抱歉。” “小沈大夫要是内疚了,不如把之后的事完完全全交给我。” 沈星远点头应道:“没问题。” 但他永远也不知道一位年轻霸总究竟想玩些什么。 顾承辉短暂地离开了主卧。 沈星远听顾承辉脚步声,感觉是去了他的次卧。 不多时,顾承辉拿了一样黑色的东西回来,又抽开抽屉,把另外几件一起拿出来。 这些物品除了常规用的消耗品,还有紫红色的生日礼物,和沈星远当时一起买的黑色款。 沈星远惊讶地问:“你怎么连我的也翻出来了?” 顾承辉笑了起来,梨涡在脸颊上浮动。 “拿来助兴。” 他简单解释了他想玩什么。 由于昨天晚上得知了顾承辉和雪球的计划,沈星远提前给自己洗了个全方位有深度的澡。 再加上刚才顾承辉的优异表现,沈星远认为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很到位。 然而面对这么些东西…… 沈星远脑内警钟大作,但说什么也不能输掉气势,嘴硬地眯起眼轻呵。 “区区三——唔!” 他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先是床沿,后是书桌。 之后又踉跄着走入浴室。 镜子前,沈星远看到那对垂落下来的长长兔耳,上面的白色已经不仅仅是毛的颜色,还伴随着其他痕迹。 毛茸茸的尾巴被汗水之类的东西打湿,柔软的绒毛纠结在一起,被顾承辉拉到最长。 兔尾巴被人捏在掌心里滑动,可顾承辉依旧穿戴整齐,连身前的胸针都没有歪斜,在浴室灯下闪着细腻的光晕。 “我想让你属于我,完完全全。” “我已经是你的了。” “不够。”顾承辉摇头,“还远远不够。” 昂贵精巧的紫红色用品交错在男友之后进攻,不给人丝毫的放松和休憩之机。 在任何迅捷而高效的行为面前,薄弱之处都会被顽固地击溃。 月色明亮,星辰隐没在浓雾之中。 沈星远小臂抵着浴室柜的边缘,眼前一片空白,手掌骤然失力,此刻迫切需要一把轮椅。 而他自己专属的那柄黑色的用品,正在顾承辉的另一只手中。 顾承辉低头吻它,将其递到沈星远的唇畔。 “小河。” 顾承辉按下开关,低声哄骗,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含着痴迷的暗色。 “我想看,给我看看。” 第49章 大川 荒诞的夜晚过去之后,沈星远睡了很久才醒来,全身像散了架,疼得整个人都不太好,特别是他的腰。 就连已经消失的兔耳和尾巴也还残留着一些幻痛。 他捂住了脸颊,心想要把他夸男朋友服务贴心到位的话收回去,一个字也不留。 顾承辉留了张字条在床头,说他在楼下做饭。 沈星远的手机则被雪球的未读消息占满。 单身兔:【你们在干什么?交、尾吗???】 单身兔:【多久结束,三分钟够不够?】 单身兔:【都三十分钟了!!!你们不会累的吗???兔子可是几秒就行了!快点完事!!!】 单身兔:【我的老天,你俩味儿好呛!和上一回一样浓烈,香得我睡不好觉!为什么有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救救孩子,让我睡个好觉吧!!!】 单身兔:【你们没抱我上去晒月亮,也没给我做小零食,我只好自力更生,可是零食柜子已经空了!】 底下还有一串尖叫扭曲阴暗蹦跳的兔子表情包。 沈星远猜想顾承辉那里也收到了消息,但保险起见还是认真回复:【零食放了很多,还上了密码锁,约定一个月30块草饼,提前给你做好放在里面,是你自己弄开早早吃光的,当心蛀牙。】 雪球秒回:【别吵我,好不容易那阵柠檬奶糖味没了,补觉!】 沈星远心情复杂。 与此同时,顾承辉放下锅铲,拿起手机开机,看着上面铺天盖地的雪球的消息,陷入了沉默。 第73章 没想到隔了一条走廊两道门,雪球也能闻见,早知道应该给它单独买个楼。 他刚回复一句“给你烤草饼”,雪球呼啦一下回复过来20个表情包,让他不要吵它睡觉。 顾承辉:“……” 睡吧,看来这回的请求对雪球来说消耗很大,它辛苦了,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这天,顾承辉不光承包了早饭,还有午饭和晚饭。 傍晚他烧菜的时候,喊了沈星远一声。 “宝贝,雪球睡一天了,你去看看它。” 沈星远坐在沙发上,拿着本医学杂志阅读,闻言抬眼说:“敲了门,它没有跺脚回应我,反而发了一大串表情包,说我吵它睡觉。” 顾承辉盖上锅盖,关掉火说:“走,一起上去看看。” 二人上楼,推门而入,软垫上不是兔子,一个胖乎乎的半大孩子头枕在垫子上,长发披散着,睡得正香。 他的五官十分精致,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像气质清冷的童星,留着及腰的黑发,眉眼与沈星远和顾承辉都有些相似。 顾承辉讶异:“怎么回事?这是你儿子?” 沈星远忍住没有踩他一脚:“你怎么不说是你的豪门私生子上门来找你了?还有这衣服怎么回事,在玩什么cosplay?” “我也不知道,我以为你知道……”顾承辉满头雾水,“这是谁家小孩?我兔子呢?” “兔子!”沈星远意识到不对,“我们家毛孩子哪去了!” 二人急得团团转,沈星远大声呼唤雪球的名字,顾承辉打开手机调监控查看。 “别吵了。”睡得正好的小孩闭着眼睛坐了起来,“我不是在这儿吗?” 在场两个人类同时惊呼:“雪球?!” 雪球慢慢睁开眼,白了愚蠢的人类一眼:“不要一惊一乍的行不行。” 昨天沈医生长耳朵尾巴,今天兔子变人说话,顾总有生之年的两大要求都得到了具体的落实。 雪球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啊麻烦死了,化形就化形好了,还会乏力嗜睡头重脚轻,就为了化形成人类的样子,离谱,人类有什么好的,非要化成人类。” 尽管他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没退掉,周身却带着古朴的气质,眼珠黑白分明,眼尾上挑,身着一袭青绿色的古衣,如墨的长发间,没有任何提摩西的味道,隐约却有木头的香气。 沈星远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其实,你……不是纯的兔子精?” “我只是依凭在兔子的肉身上,炼化这具身体,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是兔子。” 顾承辉心碎了一地:“那你是什么?” 雪球言简意赅:“是沈星远抽屉里那个……” 顾承辉接过话,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你是小玩具变的?” “不是小玩具吧。”沈星远表情痛苦地捂住脸,片刻后说,“你怎么不猜是我的执业资格证变的?” 顾承辉愣了愣:“你抽屉里——” 沈星远点点头。 他知道木头兔子是沈大川雕刻的,但对于木头的来源却并不清楚,隐约记得是宋冰夏交给沈大川的。 “什么小玩具什么资格证?你们的猜测别太离谱!” 雪球打破了这两个人的眼神交流,指着客房的方向说,“那块陈年木材是被修剪下来的枝杈制成的,算是我的本体,以后我想一起拿走,融进兔子的身体里。还有顾承辉你刻的那只兔子,我也想一起带走,它挨着我时间久了,说不定以后也能化形,我要给自己养个老婆。” 雪球这番话让二人都猝不及防。 顾承辉问:“什么时候走?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起?” 沈星远先前被兔子形态的雪球舔了手,隐隐有预感,但当雪球真的这么说时也急了,蹙眉问:“不是住的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走?如果是草饼不够,我们再给你做,你不要生气,任何的要求都可以满足你。” “我才没那么小气呢。”雪球撇撇嘴,回答,“初步定在下个月,过完年,年兽离开后,我也能更轻松地上路。城市里的地界灵气太稀薄了,再待两年,我怕是要魂飞魄散。好不容易重开灵智,你们也不忍心我就这样灰飞烟灭吧。” 沈星远半蹲下身,看着雪球的眼睛,低声询问:“这么说,是你救了我?” “几十年前一道大雷劈了树,树虽然没有枯死,但我度雷劫失败,只留下一线生机。救你的时候我才刚刚重新成精,灵力不够,把你的灵魂从身体带到最适宜的身体里,已经花了太多力气。”雪球嘟嘟囔囔,“太可怕了!为了救你,我差点就没了!” 沈星远松了一口气:“谢谢你。” “先别谢我。” “为什么?” “其实……后来你再回到我身上,我才发现,好像那个坏人留了你一命,就算我不救你,你也不会死,更不会肉身和魂魄分离那么久,差点回不去。”雪球惭愧地说,“我真是傻透了,不敢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沈星远摇摇头:“从结果上来说,你还是救了我。如果你没有救我,我很可能会再次一个人对上对方。” 顾承辉善于抓细节,发现了盲点:“既然你不是兔子,那兔子的灵魂呢?” “这只小兔子才出生不久,大热天的被扔在马路上没吃没喝,我找到它的时候,只剩壳子了,所以才安心带沈星远的灵魂进去,但是进去之后我就沉睡了,后面的事都是沈医生自己做的。” 对于兔子的不幸,沈星远和顾承辉都十分遗憾。 顾承辉给小奶兔做了一个木头牌位,在沈星远的提议下,给它取名叫奶糖,上了三炷香,希望它往生安康,下辈子幸福快乐,别再当被人遗弃的兔子。 雪球却很满意它自己的名字。 “这还是我第一次有名字。以前总有人来摇晃我,说我的果子臭,喊我臭臭树。” 沈星远愣了一下:“银杏树?” “是呀。” 沈星远:“是我妈在老家的那棵银杏树?” 雪球啧了一声:“不是我是谁?你当是个精怪都能耗心力救你?我和你母亲结缘,因为果实臭,他们说要砍掉,宋冰夏小时候阻止砍树,还挨了顿打,我才能活下来。后面为了防止再被砍,我就没有结果过了。没能救到她,退而求其次救你,还掉这份因果。” 沈星远问:“我还能见到她吗?” 雪球摆了一下手,青碧色的长袖一挥,带起好看的弧光。 “所谓现世,就是活在当下,活你自己的这辈子,结此生与你有缘的人,缘起缘灭,都只是这一世,奢望太多会遭天谴。但我那时灵智初开,有缘在她的灵魂消失前,和她说了两句话。她让我带话说——” 雪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和宋冰夏一模一样,“希望你平安快乐,爱己所行,行己所爱。” 他说完,解释道,“所以必须让你平安活着,不然我就没法带话了。” 沈星远垂下眼。没想到雪球的拯救,是宋冰夏这辈子送他的最后一件礼物。 雪球问:“话已经带完了,能再给我烤一盘草饼吗?回忆那么多事饿死兔了!” “你才不是兔子,你是木头精,木头不需要吃草饼。”顾承辉摇头,依样画葫芦,“奢望太多,会遭天谴。” “我现在依附在兔子身上当然只能吃兔子吃的东西!”雪球含着眼泪说,“顾承辉你变了!过去你那么爱我!” 顾承辉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只是馋你的兔身,我下贱。” 沈星远摸摸顾承辉,摸摸雪球,说:“等着,我去烤。” 事后沈星远回想,顾承辉养一只兔子,养的是一个人类灵魂加上一个木头精,到头来也没养成原装的兔子。 沈星远对此表示同情,在晚上好好安慰了顾承辉,用上了他所想到了大部分的招数。 第二天醒来,两个人的腰都废了,互相搂着睡了一个白天,睡到天昏地暗,被手机铃声吵醒。 顾承辉的脸还挤在沈星远的怀里,瓮声瓮气地问:“谁啊,扰人清梦。” “我们已经睡到晚上,快点起来,当心昼夜颠倒。” “我调休了,太伤心了,我没养成真的兔子,我和他们说这个月我都不去上班了。” “我看你是把稿子拖到最后一刻,要赶工才对,晚上吸一吸雪球,心情就会好。” “小河你真了解我。” 两个人闭着眼睛说了半天,顾承辉的手机还在响。 《狐狸叫》的铃声提神醒脑,沈星远掀开眼皮,伸手拿到眼前,看到来电人的备注。 “三条波浪线是什么代号?” “大川。” 沈星远挑眉,把手机递过去:“是我爸?” 顾承辉心里咯噔一下,怕人等急了,连忙接过手机:“喂,爸?” 沈星远当即发出一声爆笑。 “不是不是,师父我不是喊您!”顾承辉越描越黑,“也不是在和小河搞奇怪的情、趣!喂??” 第74章 顾承辉眼神死,对沈星远说:“他骂了我一句‘大清早的整这出’,挂断了。” 之后,沈大川冷静下来,又给顾承辉打了个电话,催他们有时间碰个面。 让二人感到惊讶的是,沈大川发来的地址定位在他们前不久刚去过的千秋市。 到了之后,沈星远发现,沈大川在千秋市买了房。 沈大川对他们讲起了“发家”故事。 过去他做手艺,定价良心,赚不到大钱,但积累了名气。 几年前,他为一个大老板打完一套实木雕花别墅家具,工期很赶,还生了场大病。那位老板得知后,带着他一起炒股。 最初沈大川将信将疑,生怕对方坑他,逐渐发现那确实是个圈内的大佬,换成一般人,对方也不稀罕带。 在这位朋友的指点下,沈大川虽然没有发家致富,但在首都、宁城、千秋的市郊偏僻的位置都购入平价的地产,过上了候鸟般随季节到处旅居的生活。 父子二人很久没见,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却都对着顾承辉说话,顾承辉好像成了接收信号的基站。 顾承辉乐于当个接收器,但有些情况下,他还是不在场效果更好。 他假意看一眼手机屏幕,站起来说:“有点工作需要处理。” 顾承辉去了阳台,沈大川和沈星远相顾无言。 漫长的十分钟后,沈星远破冰道:“爸,我……” “别叫我爸!你是我爸!” “爸你气糊涂了?” 沈大川狠狠拧起眉头:“你还敢让人家小顾叫你爸爸!你怎么玩得这么开啊!” 沈星远连忙解释了那天顾承辉为什么会喊错。 沈大川听完,语气才好一些:“真的?” “千真万确,说假话就让我被吊销执照。” 沈大川摆摆手:“行吧,不说这个。从前的事,你当我犯浑。” 沈星远轻声询问:“您怎么突然一下子就接受了?” “还不是小顾那孩子,动不动就给我科普取向是天生的,天天给我洗脑。你想和谁过就和谁过吧,但你要记得,不要玩弄别人的感情。” 沈星远张了张口,片刻后说:“您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我会和您的宝贝徒弟好好在一起,爱他,重视他,不让他伤心。” “他是个好孩子,我舍不得说一句重话。”沈大川抹了一把脸,“我不怎么在他面前提起你,就提过两次你妈,早知道你们会搞到一起,还不如一开始就和他讲清楚,你叫什么,在哪个城市干什么工作,而不是含糊其辞。” “讲清楚就不会在一起了?”沈星远表情严肃,笑意却从眼睛里溢出来,“缘分从来都捉摸不透,也许我们会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相遇,但最终还是一样会坠入爱河。” “你啊你,”沈大川恨铁不成钢,恨弯直不了,劝了自己很久,说,“走,出去吃去。” “您不吃您徒弟和我一起做的饭了?” “谁稀罕你做的饭?”沈大川白他一眼,“还有你别老是使唤小顾,对他好点,知不知道?” 沈星远点点头,说:“知道,我非常爱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包括我自己。” 他刚说完,顾承辉从阳台慢悠悠地晃了回来,问:“我们吃什么?” 三人找了附近的馆子吃饭,沈大川和店老板是老乡,十分相熟,对方问起:“你儿子回来看你了?哪个是你儿子?” 当年沈星远出柜的事闹得很大,沈大川深感在自己的家乡待不住,烧了一堆东西之后连夜搬走。 现在在异乡,当着熟人的面,莫名有归属感:“两个都是吧。”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有两个?” “儿子和……咳咳,儿子的对象。” 沈大川破釜沉舟的结果是,他们没被赶出店外,老乡还送了两听啤酒,祝他儿子找到这么帅的男朋友。 “爸,现在社会不一样了,没人在乎你是什么,只看你能做什么。” 沈大川叹了口气:“放我们那会儿,你可是要被沉河里的。” 沈星远调侃道:“那您和我妈还给我取名小河?” “后来不是给你改名了吗!别揪着不放啊!” 顾承辉撑着下巴,看父子二人说话。 沈星远侧过脸问他:“怎么这么沉默?” 如果不是沈大川也在场,他很想吻顾承辉的脸颊,再吻吻耳垂和嘴唇。 “我是在想,真好啊。” 沈星远瞬间就明白了,低声劝慰:“我爸也是你爸。” 顾承辉眉眼弯弯:“嗯。” 在场只有沈大川能喝酒,他干掉两听啤酒,又追加两大瓶,对嘴吹了一瓶后满面红光,说起最近完成的出口订单,和赚来的外汇。 “小顾,你的那个深海恐惧症,医生说怎么样,有没有治好的希望?” 顾承辉摇头说:“天太冷,不建议下海,等春天去。” 沈大川点头,老神在在地提议:“让小河陪你一块去,他水性好,还会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顾承辉愣了一下,扭脸问沈星远:“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做心肺复苏的时候一定会做人工呼吸吗?” 顾承辉的表情好奇又有点别扭,沈星远深深看了他一眼:“人工呼吸也是心肺复苏重要的组成部分,给你们科普一下,现在一般是先做三十次胸外按压,再两次人工呼吸,用三十比二的这个比例,循环进行,直到患者恢复心跳。” 沈星远又补充道:“如果你是想问我救过几个,那我数不清了,但没救回来的我记得,有五个。” 在场三人同时陷入沉默,就连一直偷听的店老板都跟着摇头叹气。 沉默两分钟后,沈大川一拍桌子:“干什么!你已经尽力了!又不是工作时间,能不能把肩上的担子卸下来!” 沈星远抿起嘴唇,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弧:“过去您不是一直不让我卸?” “我也会变!我又不是权威,我说过的屁话,做过的屁事,还记着干什么,你不能就当个屁放了!” “那多不尊重您。” “你这——” 顾承辉连忙用公筷给沈大川夹了一筷子他最爱吃的菠萝咕咾肉。 “师父,吃菠萝,这块最甜。” 沈大川瞬间被拿捏,忘掉了火气,只记得顾承辉夹了他最爱吃的。 沈星远握着筷子的手一顿,难以置信地看顾承辉熟练地给沈大川顺毛。 他这儿子当得确实该让位了。 趁沈大川倒酒的时候,顾承辉小声问:“小沈大夫,我有个想法你别怪我,能不能在家模拟急救的场景?白大褂我给你准备好了,我会老老实实躺着的。” 沈星远叹了口气:“是不是严啸给你灌输的?他还告诉你多少?” “是他,他还说你最喜欢的类型是霸总……” 顾承辉掰着手指数,一时没数完。 沈星远:“?” 又是提供片源,又是给出play设定,得找个机会和严啸好好掰头一下。 沈医生认为,男朋友的启蒙权必须是他一个人的。 而且严啸居然出卖他!把他盘里的霸总制服合集都发给了顾承辉! 怪不得上一次又是捆手又是压制,原来都是片里学来的! 绝交!这回换成他和严啸绝交! “对了,高竞是你以前谈过的人吧?最近在这里老是听人说起他。” 二人的注意力都被沈大川重新吸引过去,这才想起来,都在千秋市,都在艺术圈子里,高竞又是从医生变成了艺术馆兼职人员,巨大的落差之下,沈大川会知道他也很正常。 经过一番询问,沈星远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高竞先前在千秋市的一家私立医院工作,白天手术晚上泡吧鬼混,在手术过程中打瞌睡,发生医疗事故,倒赔一大笔钱,赔光了存款,也没有私立医院再敢收他。 沈星远叹气说:“这可真是……” 顾承辉接话:“挺惨的?” 沈星远摇摇头:“真是不负责任。” 他本来想着,高竞如果真有家里难处,他或许能帮上忙,但现在看来,对方成了他完全不需要在意的人。 沈大川接着讲他认识的一些人最近在做什么,赚的钱多还是少。 他一高兴,把之前给沈星远付了半年医药费的事也说了出来。 “我和朋友赚的第一桶金都砸你小子身上了!”沈大川咚咚灌酒,抹了把嘴,又说,“第二桶,第三桶……我能壮胆跟着那位老板干,也是因为我没有办法,只能选择相信他一次。至于你能不能醒,我没想这么多,我只知道还有我一口气在,你也得给我活着。” 沈星远第一次听说这事,愣住了,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顾承辉着急地推推他:“怎么了?” 沈星远深呼吸,片刻后把另一瓶酒一把拿过来,牙齿咬掉盖子,举瓶和沈大川相碰。 第75章 “当心牙,慢点喝,当心呛到,哎——” 顾承辉劝说无果,旁边沈大川踢了踢他脚:“让他喝,没事,今天高兴。” 最后顾承辉挽着沈大川、背着沈星远回了沈大川的家。 沈大川去阳台抽烟,顾承辉给沈星远洗完脸,换完衣服,又挤了点牙膏,匆匆地给沈星远刷了牙。 和上次的场景有些类似,只是照顾者与被照顾者掉了个。 顾承辉还是第一次看到沈星远喝醉。 沈大川为了省电,房间里的灯用的瓦数都不高。或许是因为灯光比较暗,沈星远温和安静的样子,落在顾承辉的眼中,让他前所未有的心动。 有别于他自己的胡言乱语和花式狗刨,沈医生醉后安静又乖巧,平躺在床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追着人走。 明明是三十出头的人,顾承辉却觉得他这副模样好乖,好想亲,好想…… 顾承辉对喝醉了的沈星远说:“小沈大夫,我觉得我好坏。” 沈星远缓慢地眨眼,脑子不太转得动,顺着他问:“嗯……为什么?” “你都醉成这样了,我还是想……”顾承辉艰难地说出接下来的话,耳朵红了一大片,“坐到……身上试试。” 沈星远浅浅笑了一下:“你不是1吗?前两天晚上多猛啊,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面对喜欢的人,总是会想要更多,不一样的东西。”顾承辉想到白天听到的对话,脸上的表情羞赧而快乐,“你对师父说,你爱我。我真的……” 顾承辉深感再说下去,脸就要红透了,连忙把脸埋进沈星远的胸前。 沈星远歪了一下头,手掌轻轻抚摸过顾承辉的发旋,落在对方的后颈上,指腹搭着两侧的颈动脉,数顾承辉的心跳。 虽然他已经很醉了,可他还是知道。 喜欢转化成爱,都在不知不觉之间。 他对顾承辉,已经远远超出喜欢的范畴,分不开了。 沈星远勾了一下手指,把男朋友的脸扒拉起来:“看着我,试试看。” “好。” 沈星远喝得太多,顾承辉想做的尝试没有成功,混乱又一塌糊涂的,笑着拥抱住彼此。 他们靠在一起,温柔地抚过对方的发梢和臂膀,呼吸厮磨又交融,也分不清是谁先吻上对方。 亲吻逐渐重新变得温热又暧昧,沈星远直觉他不该亲那些伤疤,特别是顾承辉的手腕,但他忍不住吻上去,因为顾承辉也吻了他喉头丑陋又狰狞的疤痕,说他喜欢他家医生身上的每一处。 再次被顾承辉抱住的时候,沈星远想,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喝醉酒的夜晚,他们对彼此的吻更像是一种郑重的承诺。 顾承辉看了一眼时钟,低下头问:“感觉晕吗?想不想睡觉?” 他记得天冷以后,沈星远每到这个点就开始犯困,睡不好第二天容易头疼,时间有点晚,不能再折腾他了。 沈星远摇摇头,哑声问:“顾承辉,你想听故事吗?” “宝贝你想干嘛?”顾承辉斟酌着回答,“如果是突然想讲开胸故事,那还是算了,你知道我胆小不禁吓。早点睡,嗯?” 沈星远眼神温柔:“不是的。知道你担心我,只是说点夜话再睡。” 顾承辉笑起来,又把手臂收紧一些:“好啊,你想说什么?” “是和你在一起前,我做的关于你的梦。” 沈星远的耳朵贴在顾承辉的心口,听着他平静又有规律的心跳声,慢悠悠地把话说完。 “每一个。” 第50章 夜空 尽管沈大川什么也没表露出来,但顾承辉知道,沈大川其实想沈星远想得不行。 回去以后,顾承辉和沈星远一拍即合,又约定了下次去探望的时间。 这段时间顾承辉工作不忙,沈星远也因为论文成功获奖,被钟建荣排了两天假。 他们再去看了沈大川一次。 “来了?” 沈星远喊了声爸,沈大川抛给他一个东西。 是根金丝楠木做的木头胡萝卜,可以当笔搁,也可以盘着玩。 沈大川摸摸鼻子:“边角料,随便做的,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这种小玩意。” 沈星远低头摸摸它,觉得并不是边角料,应该是特地选了上好的木头,切了一小块下来做。 “谢谢。”沈星远将它揣入怀里,说,“现在也喜欢。” 这次比之前随意得多,没有带繁重的见面礼,装束也相对休闲,没有了任何的局促与客气。 沈大川有几次脾气上来,还没等他和沈星远吵起来,就被顾承辉劝好了。 沈星远有幸领教了男友的以柔克刚,才明白沈大川那么倔的人,怎么会收顾承辉为徒。 他再次庆幸,能被这样的人所青睐。 临走时,顾承辉说:“师父,我们一有时间就来看你,不会超过两个月。” “得了吧,我忙得很,不惦记你们过来。”沈大川沉默片刻,有点气哼哼地问,“还叫师父吗?我是不是只能当你师父?” 顾承辉连忙改口:“爸。” 沈大川心里舒服多了:“乖。记住了,就算情到深处,也别叫这臭小子爸爸,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喊的。” 顾承辉红了耳根:“我不会的,真不会,我从来不干这种事。” 沈星远看到顾承辉的害羞和开心,有点吃沈大川的醋,冷着脸补了一句:“但我可以管他叫爸。” 沈大川瞪眼:“你非得逼我在告别的时候揍你一顿?” “逗您呢,您怎么还当真。” 沈大川拧眉说:“你们不是闲出屁别来看我,多赚钱但也要多锻炼,健康第一。” 顾承辉牵起沈星远的手,回答说:“我们会的。” 雪球正在等着两个人回家。 这天过了农历十五,集月亮之光华后,雪球灵力充沛,化形和说话也比以前利落得多。 他把身上的长袍变成了校服,和沈星远曾经的样式一模一样。 雪球说:“在我们分别之际,我想去趟游乐园,就是你们去过那家,不让宠物入内的。” 雪球又说:“你们人类社会就是玩的东西多,我还没和人类一起去过,我想感受一下集体出游的感觉。” 二人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由于雪球在夜晚化形更稳定,他们决定在晚饭后出门。 顾承辉给雪球做了一碗多巴胺沙拉,叮嘱它别吃撑了。 人形的雪球吃起沙拉,眯着眼睛说:“手艺不错,值得表扬。” 顾承辉闷笑:“谢谢。” 沈星远把手伸了过来:“给我也来一碗,多放沙拉。” 雪球噘嘴说:“抢我食物!你不是不喜欢吃蔬菜吗!” 沈星远摊手:“现在喜欢了,非常喜欢。” 顾承辉劝说:“不要斗嘴,耽误吃饭,今天是周末,晚上去玩的人不少。” 宁城最大的游乐园开放了午夜场,匆匆赶到的时候,排队的人还有不少。 一米以下儿童免费,雪球没有拿到票,要闹了。 “我想要一张票做纪念!” 顾承辉侧头对沈星远说:“我们家崽还挺有仪式感。” 沈星远亲了他一下:“那是,谁养的像谁,和你一样可爱。” 雪球灵机一动:“有了!你们等等我!” 雪球冲进了游乐场外面的公用卫生间,沈星远和顾承辉在边上的路灯下面等他。 顾承辉兴致勃勃地问:“你猜他要干什么?” “你还真关心崽啊。”沈星远捏住了顾承辉的脸颊,“我猜他是要把自己变到一米以上,好买张半价门票。” 不多时,从卫生间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 他站在洗手池旁,问旁边洗手的妹子要了根头绳,把一头如墨的长发扎了起来。 他说了几句感谢和夸奖的话,妹子被他逗得咯咯笑。 青年和她说再见,甩甩手,走向他的两位家长。 二人还在等半大小子出来,向卫生间眺望。 “别看了,我在这儿呢。” 沈星远和顾承辉同时微微仰头,仰望面前的高个青年。 桃花眼,冷厉的鼻梁,脸颊边若隐若现的笑窝,一米九五的个头。 沈星远微微惊讶:“变成这样,你的灵力不要钱?” “这样怎么了?我是为了买全价门票。”雪球当他们的面转了一个圈,惹来经过的路人一阵面红心跳和尖叫,“我觉得这样很好,身材和衣服照网上的霸总模版捏的。” “好是好。”顾承辉失笑地问,“如果你的脸不那么像我们两个就好了。” 简直就像是某种男男生子的医学奇迹,完全无法直视。 雪球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一照:“不改了,麻烦,这样很帅。” 他们重新去买票,快排到时,沈星远说:“需要身份证。” 雪球回答:“我有。” 第76章 他掏出一张身份证。 顾承辉摇摇头:“假证不行。” “正规的,刚才联系上面的人刚补办的!花了我不少灵力!还不是为了和你们一起出来玩!” 雪球的家长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雪球如愿以偿买到票,郑重地放进口袋里,伸出手掌:“要牵手。” 顾承辉苦恼地看着他:“崽,你现在不是九十公分,是一米九还有多。” “我都要走了,你就说牵不牵吧!” 沈星远笑得趴在顾承辉的肩膀上,泪花都冒了出来。 雪球指指点点:“沈星远,我发现你的笑点真的好怪诶。” 沈星远站直身体,回答:“牵。不就是牵手,来。” 然后两个愚蠢的人类发现,雪球根本是要把他们隔开。 “崽,你很擅长棒打鸳鸯。” “我只是避免被你们牵手后突然涌起的香味香到嗅觉失灵!” 天色已经十分昏暗,但游乐园的光耀眼得比白日更炫目。 沈星远和顾承辉各拉着雪球的一只手,陪他玩他点的项目。 然而雪球点的都是些非常温和的项目,不含任何刺激性。 旋转木马、旋转咖啡杯、打地鼠、打靶子、捞塑料金鱼。 雪球在鬼屋前徘徊许久,最终决定放弃。 “木头精也怕鬼?” “你们人类还有恐人的!” 沈星远没忍住问:“打个商量,来游乐场玩的就是一个心跳,你确定你的记忆里不需要留下点什么刺激的画面?” 雪球反问:“夜夜听到你们对彼此的花式呼唤声还不够刺激吗?” 沈星远和顾承辉:“?” 二人同时红了脸,强制性把雪球带上了摩天轮。 “崽,有些事你不能公然说出来。” “再那么大声说话把别人吸引过来,带你上鬼屋和大摆锤。” “不要呀呀呀呀!我是树不是树上的鸟!我恐高!” “你的本体是树杈,树杈悬在半空中怎么会恐高?” “你才是树杈!我是百年古树雕成的木头兔子!天下第一可爱!” 三人乘到摩天轮的最顶端,雪球望着夜空中绽开的烟火,眼里有波澜在激荡。 他侧过头,与二人相似的眉眼之间有一丝不舍。 “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你们有什么愿望赶紧许,先说好了我不一定能够实现,只是给你们增加一点运气,具体要看你们自己把握。” 顾承辉说:“我希望未来,身边的人都能平平安安。” 沈星远说:“我也一样。对了,如果你走了,我还会不会再变成兔子?” 雪球回答:“不会,但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的目光在二人脸上徘徊。 “你们自己的愿望呢?” 顾承辉摆手:“我的崽平安也是我最大的愿望。” 沈星远说:“球球,祝你一切顺利。” 雪球说了要走,却在家里没有任何要走的动静,照样贵妃卧、板鸭趴、跳兔子舞。 顾承辉路过几次,希望雪球改变心意,但更担心城市的灵气会损害雪球的身心。 孩子大了不由得别人,顾总痛下决心,等雪球走的那天,他肯定不哭。 这天是二月的第一天,顾承辉谈成了和宁院的新五年计划,而沈星远也正式获得了重新返回手术室的资格。 双喜临门,他们决定做些什么以表庆祝。 沈星远提议:“要不要蜜月旅行?” 顾承辉连连点头,但说:“在这之前,有件很重要的事。” 这天晚上九点,二人同时在线上官宣对象,晒出合照。 不同于之前的单人照片,画面里有两个人类和一只兔子。 评论里一开始都在祝福99,从刘念念开始变歪了,在她夸奖雪球可爱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在下面说雪球又变圆了,问顾承辉用的什么梳毛梳,喂的什么兔粮,多久做一次体检。 还有人问:“你对象怎么能是个男的?还有兔子,这么胖,兔头像猪头,是绝育了?” 顾承辉有几分迷思,念完这条评论,问沈星远:“木头精长在兔子身上……那兔子还需要绝育吗?” 沈星远认为,这个问题的确值得深思。 沈星远还没说话,顾承辉的手机上就收到了一堆兔球的口吐芬芳。 球在人类社会的最后一站:【他才肥胖他才绝育!】 球在人类社会的最后一站:【我这是富贵体态,是壮实,是毛毛蓬松!】 球在人类社会的最后一站:【啊啊啊谁啊,快帮我骂他!】 沈星远也收到了兔球的消息,探头过去问:“对啊,谁说我们家崽像小猪?” “利好集团的单总,之前想让雪球配个种,我没让。”顾承辉在手机上点了一阵,半晌放弃道,“算了,先拉黑,以后有合作再放出来,没合作黑名单待着。” “顾总,你是只有三岁吗?” “只是有时候。”顾承辉和沈星远咬耳朵,“什么时候是成年人,小沈大夫不是比我更明白吗?” 气氛正好,顾承辉说:“给你准备了惊喜,我们出去看。” “什么惊喜?” 二人换完衣服,出门碰上李从夏上门。 “哥哥哥哥,我男朋友家的浴室堵了,我能借你次卫洗个澡吗?” 沈星远往李从夏身后看去,企图发现俞晓:“俞师兄呢?他不用洗澡?” “不是我们要那个的意思!他出差去了,我现在住他家呢。” 顾承辉拍拍李从夏的肩膀:“随便用,柜子里有新的沐浴露。对了,帮忙照看一下雪球,我们出个门就回。” 沈星远跟着顾承辉出了门,站在蕤秋楼顶的落地玻璃前。 他怎么也想不到,宁城的天空今晚是垂耳兔的形状。 无人机组成了最和谐的赛博情诗,绚丽的电子烟花炸开,一个画风可爱的兔头,还有简简单单两句话。 【shallicomparetheetoasummer'sday】 【顾承辉赠沈星远。】 沈星远曾在睡前和顾承辉说过类似的话。 他将顾承辉比作他最好的夏日。 thee是第二人称“你”的意思。 人格类型测试中有很多类型的cp分类,像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叫“十四行诗组”。 羞赧欢愉,心照不宣。 沈星远想了想,笃定地说:“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第十八首。”顾承辉接过沈星远的话,温柔一笑,将英文小诗轻声诉说,语气缠绵而细致。 他也将沈星远比作夏日。 夏日之中,他的抑郁消解,生命力的种子破土而出,蓬勃又有生机。 沈星远却觉得,顾承辉比夏日更好。 他本该结束的夏天,被顾承辉捧在了掌中,从此延续成更多的夏天。 第51章 耳环 二人回到家,李从夏坐在一地抽纸纸团里,团子太多,甚至都可以用来打雪仗。 李从夏抬起眼,眼睛陷在肿胀的眼眶里:“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过敏了?”沈星远抬起他的脸查看,“怎么肿成这样?家里有抗敏药吗?” “是哭得眼睛肿。”顾承辉对此很有经验,驾轻就熟地递给李从夏一杯水,问,“说吧,出什么事了?俞晓和你分手了?” 李从夏深呼吸一口气,急促地说:“才不是,你们保证不要着急!你们可以打死我,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点也没想放跑雪球!” 他指向二楼宠物间的方向,“雪球不见了!它又丢了!” 顾承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拍拍李从夏的后背:“雪球大概率不是丢了,真的,你冷静,别着急慢慢说。” 沈星远点头:“你先别哭。” 李从夏压抑着抽泣声说:“你们回来之前,我正准备走,就给它加了把兔粮,一抬头它就不见了,哪儿也找不到!” 顾承辉在心里捏了把汗。雪球让他们别对外声张,结果他的消失却太突然,李从夏担心也是正常。 “你们放电子烟花向全城官宣的时候,我把雪球弄丢了!这像话吗!” 李从夏几乎哭断了气,就连俞晓打电话,他也没接。 沈星远的手机振动,接到了师兄的电话。 俞晓问:“我家小朋友还在顾总家里吗?” 沈星远叹了口气,简单解释了雪球不见了,总结说:“你的小男朋友正在经历一场痛不欲生的失恋。” 俞晓连忙说:“需要赔偿顾总多少,实在对不起,五十万以下我现在可以打,你让小夏别哭了,我明天提前出差回来就去看他。” 沈星远说:“不是丢了,师兄你也别担心。” 二人双双安抚李从夏,下厨请他大吃一顿宵夜。 李从夏吃撑了,躺在沙发上,看沈星远往洗碗机里塞碗碟,顾承辉在旁边整理剩下的蔬菜。 第77章 李从夏问:“雪球真的没事吗?” “真的,雪球很好,放心吧。” “你们真的不是随便找句话安慰我?” “真的没丢。”沈星远擦干手,走过来,坐在李从夏身边,“你哥那里有监控。” “那它去哪儿了?” “它出去散心了,很快就回家。”沈星远怕李从夏不信,补充了一句,“很安全,放心,真的丢了我们肯定比你着急。” 李从夏放下了心,还有点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我以为它是跑丢了。” “怎么会。”沈星远起身,端过来一盘车厘子,“你这是非常喜欢它,雪球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从夏吃着车厘子,见沈星远再度坐到他身边,盯着他看,就像在研究什么学术性的大问题。 “怎,怎么了星远哥,啊不是,沈医生?我是不是得了什么难治的病?” “你别紧张。”沈星远摆手,“我只是在想,你哥的车厘子梗打结是怎么练的。” 李从夏恍然大悟,解释道:“说起这件事!我哥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了,说将来遇到喜欢的人,哪怕对方不喜欢他,也能把人吻服气了!” 沈星远:“?” 有的时候他很难理解年轻人的想法,就比如现在。 但是等他去厨房里找顾承辉,果然被吻服了。 他一个劲地拍顾承辉的胸肌,让他赶紧松开,李从夏已经往这边看过来。 顾承辉难舍地放开他,问:“晚上可以接着亲吗?” 沈星远锤了一下顾承辉的肩膀:“这种事不需要和我商量。” 顾承辉把脸颊贴过去,和男朋友蹭蹭:“怕你生气嘛,刚才亲得有点久,还让从夏看了,你生气吗?” 沈星远吃软不吃硬,顾承辉给了台阶,他顺势下了,并且提出要求:“我没有真的生气。而且……” 沈星远祸从口出,第二天戴上口罩去上班,全天都没摘下来,除了中午去食堂吃饭。 他的饭搭子见了以后,一边狂笑一边说卧槽。 “再笑明天你请客。” “我请就我请,就当是对你的安慰和同情。”严啸上手还想去碰,被沈星远一把拍开了手,“宝,你是犯什么错误了,嘴巴都被吻出火了?” 沈星远叹了口气:“我让他有多少本事,全部用出来,我说我想见识见识。” 严啸笑疯了,一口饭呛住,被沈星远做了海姆立克急救法。 沈星远下班回家,打开宠物间的大门,兔子城堡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星远给顾承辉打了电话,确定不是顾承辉把城堡移动到了别的房间。 二人猜测,是雪球把它们带走了。 隔天,顾承辉收到了雪球寄来的快递。 这快递并没有人配送,凭空出现在了他家门口。 顾承辉等沈星远回家后,二人一起拆开包装。在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的瞬间,快递盒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了。 顾承辉仔细看了看,说:“这是给从夏的。” 俞晓这天随李从夏上门,登门给二人道歉,还拿出了一张黑卡。 沈星远连忙和师兄解释了一遍,雪球真的没有跑丢。 顾承辉把雪球寄来的东西放到李从夏的手里。 李从夏掌心一阵,兴奋地叫起来:“这真是雪球送的?” “你就当是我以雪球的名义送给你的。”顾承辉说,“就当昨天弥补你受惊受创的心灵。” 李从夏揉了揉腰:“我今天白天还差点受伤呢。” 沈星远要去拿药箱:“哪里受伤?” 李从夏刚张嘴,被俞晓踩了一脚。 “晓晓你踩我干嘛!” 俞晓一记眼刀,李从夏说:“没受伤没受伤,今天是晓晓受伤。” 在场另外三人都欲言又止。 雪球送给李从夏的是一颗好玉,水润透亮的浅碧色,和兔屎球一样大小,就连形状也相差无几。 李从夏爱不释手,没有拿去打洞,让顾承辉给他编了个绳结,戴在脖子上。 从这天开始,雪球的社交账号消失,完全没有过它留下的痕迹,除了顾承辉朋友圈的小视频和照片,还有李从夏脖子上的这颗玉球。 雪球走的第二天开始,大部分人都忘记了曾经有过它的存在,李从夏跑来和顾承辉说,谢谢他提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就是造型有点奇怪,像兔子屎。 就连凌朗的记忆也出现了干扰,记得救助过一只垂耳兔,但不清楚是哪年的事。 唯一对雪球印象深刻的人只剩顾承辉和沈星远。 沈星远猜测是雪球用了什么法术,可能这也是精怪能安然活在人类社会的自保手段。 怕顾承辉伤心,沈星远稍加清理,暂时将宠物间锁了起来。 又过了两天,沈星远打扫完卫生,在门口玄关上发现了雪球的信。 雪球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好像刚学会写字的小学生。 沈星远眼眶微热。 雪球曾经对他们说,他只是看得懂汉字。先前学会了拼音和打字,但直到他离开也还不会写,这字一看就是雪球对着标准汉字抄的。 沈星远跑到书房里找顾承辉,二人一起读这封信。 雪球在信里说: 【亲爱的饲主们,顾承辉和沈星远,我走了。 我悄悄地走,就像我悄悄地来。一整套城堡、两个兔子木雕和游乐园的票根,我都带走了。 沈医生,我知道你很宝贝木雕兔子,它相当于你的安抚物,还有顾总刻的那只,也像是定情信物。虽然我不太懂这个,但很抱歉把它们拿走,不过这是为了解因果,希望你不要介怀。 还有顾总,你收集的兔子指甲和大屎球,和我跑丢后磕断的一小块门牙,我也拿走了!求求你以后再养兔子,不要收集这种奇怪的东西! 兔毛我还留了点,大概还能做几个毡子。但是果然很奇怪,如果我拿你们的头发做个人形娃娃,你们又该如何应对?就放着吧,想我的时候拿出来吸两下,别拿它戳手机挂件了。 ps:顾承辉抽屉里的耳环是我用灵气捏的,只有一个,给沈星远用。】 顾承辉把纸翻到背面,看到一句:【别找了,就这些话。】 沈星远失笑:“不愧是球球。” “我兔子没了。”顾总嘴巴一瘪,哭着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我兔子没了!雪球就这么不告而别了!” 他忍了两天没有任何异常,到了爆发的关头,沈星远的心却落了下去,变得更平定。 总比一直憋着好,想哭的时候,就要哭出来。 但沈星远怕他哭得比李从夏还惨,等顾承辉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连忙把人抱住。 沈星远低声劝说:“你别哭。我们可以再养一只。” 顾承辉泪眼婆娑:“再养一只成精走掉吗?” 沈星远摇摇头:“倒也没有那么容易成精。往好了想,一只兔子活不到二十年,成精至少活得更久,甚至比它的主人还要长,还能出去遇见各种各样的事,不好吗。” 顾承辉听到这个说话,愣了片刻,轻声回答:“好像很有道理。” 沈星远再接再厉,控制好语速,用轻柔的声音问:“要不要看电影,吃小蛋糕?出去健身,或者社交?还是你要做吗?我洗好了。” 顾承辉眼神不怎么坚定地在沈星远身上晃过,喉结起伏,片刻后闷闷地说:“我还是只想要球球。” 沈星远却发现他已经没在哭了,谢天谢地,这招管用。 “你相信我,球球会回来的,他走得匆忙,没有当面说再见,说明没有和我们彻底分开的打算。他的字条也是后来出现的,说明他灵力稳定,比较安全。不要忘了,雪球是只很有仪式感的兔子……木头精,他肯定还会回来见我们。” 沈星远给顾承辉找眼药水,打开了他的床头柜抽屉,愣了愣,从里面拿出一枚血红色的耳环。 “来看看这个?” “这是……” 雪球的狗爬字再次出现。 一张便利贴压在耳环底下,似乎是用了灵力,把它掀起来时还费了不少劲。 顾承辉念了下去。 “沈星远的灵魂在两个躯体间来回穿梭,变得不再稳固。我走了之后,不能确保他不在很疲惫的情况下误入其他人的身体里——” 顾承辉读道,“因此,将这个小环佩戴在耳垂或者尾巴骨上,充当灵魂保持器,可以有效地维持灵魂形态稳定在一副躯体中,成功率高达百分之百。” 下面还有一句话,顾承辉没有念完。 沈星远见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甚至看得意犹未尽,拿过来一看。 “本产品由雪球出品,具有一定的副作用,会大幅度增加两脚兽负距离交流时变出兔耳和尾巴的概率。” “嘴巴快咧到耳朵根后面了。”沈星远问,“开心了?不想雪球了?” 第78章 “想的。”顾承辉扣住沈星远的手指,“但是现在更想试试这个耳环。” 沈星远没有耳洞,但雪球用灵力捏的耳环似乎不需要耳洞,打开扣在耳垂上的同时,它就和身体牢牢地长在了一起,拿下来需要用一点巧劲。 顾承辉将它摘下来,又扣在了沈星远的尾巴骨上。 在地上半跪,低头吻了上去。 “你别——别舔啊?”沈星远阻止无效,语气严厉地说,“顾承辉,停下!” 含糊的话语从身下传来。 “小沈大夫,就算你超级生气我也不停。而且我觉得现在你是在害羞,还很享受。” 沈星远颤着声质问:“知道我害羞还说出来,你的情商呢?雪球已经走了,不许说情商是被兔子吃了。” “这次不是被兔子吃了。”顾承辉愉悦地笑,“是因为嘴巴一次只能用来做好一件事。” 沈星远感觉自己整个人完全变软也变热了,身体一轻,被抱了起来。 顾承辉带他来到了落地镜前。 “现在你没有兔兔耳朵和尾巴。”顾承辉侧头亲吻沈星远的头顶,仿佛那里有毛茸茸的触感,“但我会看着镜子想象。不光是它们,我还喜欢每一个你,你在我面前所有的模样。” 沈星远的嘴唇被轻啄一下。 “宝贝,我爱你。” 身体不止变热,还想被火烧。 沈星远感觉顾承辉的体温完全过渡到了他身上,每一次的亲吻和碰撞,都让他变得更加难耐。 顾承辉掌控着他,他只能从镜子里看向对方的脸。 英俊、年轻、冷淡,但矜持从容的外表下,爱意却悄悄地流淌。 逐渐地,顾总的手法变得不再从容,就像是拿掉了节拍器后的初学者,琴键被弹奏出没有节奏的杂乱音符,组成了狂乱迷离的乐章。 像是面具有了裂缝,又像是被沈星远亲手打碎了一个角,光照了进去。 心脏被填满,血液被注入,爱人的呼吸和克制的呼喊,沉没在眩晕的光芒里。 攀升到极点的同时,沈星远的心悬在崖上,听到自己的诉说。 “我也爱你。” 日升月落。 流了不少汗后,沈星远双腿打飘地去倒水喝,顾承辉回书房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沈星远清清嗓,发现嗓子确实哑了。 他叫了很多声停下,顾承辉全数当成情、趣。 但只要他高兴。 沈星远从前也想不到自己会纵容一个人到这种地步。 他恢复完体力,又走过落地镜,发现自己的兔耳在一瞬间长了出来。 他往身后揪了揪,尾巴果然也在。 固定灵魂的耳环,副作用也太强了! 沈星远向身后探去,企图把佩戴到奇怪位置的耳环摘掉,它却纹丝未动,比兔子尾巴还要紧。 突然之间,沈星远有个想法。该不会耳朵和尾巴收回去以前,这东西拿不掉吧? 他跑回房,翻找刚才的便利贴,在纸条背后,果然看到一句—— 【别摘了,尾巴变没了才能摘,硬摘当心瘫痪。】 沈星远不敢再碰,坐在床头,垂着兔耳,感慨命运的无常。 沈星远还没想好今天要不要早点睡,顾承辉从书房出来,走入卧室,看到了沈星远的样子。 顾承辉眉梢微挑:“还没给你洗澡,怎么不在房间里等我?” “你说得我像球球。”沈星远讶异道,“你看到耳朵怎么也不激动?” 顾承辉假意叹了口气:“冯叔说他要回国,要找你单挑,我有点担心他会对你说不好听的话,心情都被他搞乱了。” 沈星远一笑:“无所谓啊,我确实拐跑了他的人,我会见他的。” “我跟你一起去。”顾承辉说着,手掌摸上了尾巴,笑容渐深,“那我现在兴奋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但是……”沈星远一把将顾承辉推倒在了卧室的地毯上。 “这里有球球的味道,就在这儿吧。”沈星远说,“你不是喜欢在上面吗?” 顾承辉闻言,愣了片刻,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小沈大夫,你可真主动。” 顾承辉的夸奖在事情和他预想有所偏差后,变成了质疑。 “为什么会这样?你耍赖!” 沈星远低声提醒:“我喝醉那次,你就说想试试,现在满足你,不好吗?” 谁规定上面是哪种上面? 顾承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也不受控制。 他从不知道,在“上面”的感觉也能那么……那么糟糕。 每一次都不算快,但却异常的重,好像要把他的灵魂击溃撞坏。 顾承辉恨恨地咬住垂落在沈星远颊侧的长长白兔耳,到底舍不得用力,又把牙关松开。 他愤愤地说:“大坏蛋!你说疼我一辈子的!” “这不是正在疼吗?你敢说你不疼?”沈星远将他的怒意和撒娇尽数收下,回应道,“小坏蛋,我刚才也很疼啊,嗓子都喊哑了,让你停你不停。” 他这头努力让顾承辉感到充盈,那边却尚未得到处理,随着起伏的情绪一点点地泌了出来。 顾承辉察觉到不对,扭头去看,摸到一手滑腻。 他转过脸,语气抱歉,笑容却很灿烂:“对不起,下次一定先帮你洗澡,再接电话。” 沈星远再度摇头说:“我自己会洗。” “可是不一样嘛,你让我帮你——啊!”顾承辉颠得身体不稳,猛地拽住地毯,“你怎么不听我好好把话说完!” 沈星远安抚地吻他:“你说你的,我玩我的,公平合理。” 他这样说着,却没再给顾承辉集中意识说话的机会。 在这种事上,从来只讲心情与爱意,很难讲什么公不公平。 顾承辉说他坏,沈星远照单全收。 到了后半夜,顾承辉瘫软又餍足地躺在地毯上,挣扎着撑起上身,往沈星远的嘴唇探去。 他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把奶糖似的甜味儿全部吻进了自己的口中。 沈星远问:“不咬耳朵和尾巴了?” 顾承辉听了身体微颤,餍足地低声说:“今天不咬了。” 第52章 回家 冬去春来。 几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却过得飞快,很多人都选择在春季休假出行,其中就包括沈星远和顾承辉的大部分共同好友。 二人的圈子基本重合在了一起,顾承辉认识了沈星远这边的领导同事,沈星远虽然没有经常活跃在顾承辉的社交圈子里,但圈子里却留下了顾总家的医生的传说。 顾承辉没有休假,更愿意等沈星远忙完这一阵,两个人再一起出游。 等待沈星远的这段时间,顾承辉开始了新漫画连载。 骆步欢和乔珊妮偶尔来看他,还会提供一些配乐方面的想法,二人希望帮助顾承辉,把漫画变成广播剧,顾承辉觉得提议靠谱,把漫画的授权给了乔珊妮。 沈星远收到刘念念和钱书灵、李从夏和俞晓的旅行明信片。这两对恋人分别走了祖国的东部和西部,厚厚一叠明信片和俞晓拍摄的风景照片放在一起,正好凑成了一个中国。 沈星远和顾承辉一起,把观影放映室的墙壁空出一面。巨大的中国地图上墙后,照片贴了上去。他们计划未来,把这些照片一一换成他们自己的旅行留影。 刚做完这件事,冯家全回国,要求见面。 他们没有约在外面碰面,冯家全邀请二人去了他家,而他家里人也都全部在场。 他见了沈星远这一面,对沈星远的印象从“诡计多端老男人”变成了“你是怎么看上顾承辉这个小屁孩的”,鼓励沈星远继续保持神秘淡定的高冷形象。 沈星远吃完冯家全亲手做的一顿饭,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回家的路上,他问顾承辉:“你做饭的手艺是和冯总学的?” “是啊,冯叔做菜很不错吧,他的老婆就是这么追来的。” 沈星远一愣,想起冯家全饭桌上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好像是觉得,你也是这么把我拿下的。” 顾承辉问:“难道不是吗?” 沈星远想了想:“不是。” “那是用什么拿下的?” “你自己想。” 顾承辉笑眯眯地说:“不用我想,我有证据。” 沈星远突然觉得有点不妙。 顾承辉打开手机聊天页面,从里面调取了一段话,开始大声朗读。 “你是我的港湾,是我的归宿,除了你,我想不到我想不到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最纯粹最珍贵的快乐……” 沈星远瞪大了眼,一把捂住顾承辉的嘴。 “你别这样!” 顾承辉吭哧笑出了声,舌尖抵住沈星远的掌心。 沈星远连忙把手放下。 顾总笑盈盈地说:“宝贝,你用爪爪敲下的这些话,我能念一辈子的。” 第79章 沈星远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脸,心里记了一笔,回到家好好惩罚他的对象。 但这一愿望被另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断了。 从冯家全家里回来这天,顾承辉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先前听沈星远的描述,他觉得沈星远的大舅宋燃冬好赌成性,应该会走和徐杰差不多的路子。 他派李从夏的人在宋燃冬家附近,也就是宋家的祖宅盯着,半年后蹲到了宋燃冬要卖房还债的消息。 宋家祖宅风水很好,周围村民都想独占,更有甚者打群架,争得头破血流,耽误了宋燃冬找买家,债主又天天上门逼债,搞得他焦头烂额。 谁也不知道,这天之后,顾承辉暗中派人用了点非常规的手段,告诉宋燃冬,要挑选特定的买家,售出特定的价格,才能免除聚赌带来的牢狱之灾,连房子带树砍到三折,也就是当年宋燃冬说的二十万,迅速地买下,送给了沈星远。 然而宋燃冬最终还是被债主打坏了骨头,瘫在家里,连上网参与网络赌博都费力,也算是变相戒了赌。 二十万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即便是小县城的便宜老房子,这么大面积也很少有这样的价格,顾承辉打了个响指,心情极佳:“买树送房,划算。后续想怎么处理,都听你的。” 沈星远并不介意顾承辉偶尔的手段,但他思考许久,说:“房子倒是小事,雪球的本体不好乱移。” 虽然雪球先前坦白他的本体是木雕兔子,但也说不准移动银杏树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沈星远将房子和树转赠给沈大川,只提出一个要求,千万别动院子里那棵树。 沈大川听了有点来气:“我动它干嘛?我有病?” 但他还是认认真真把沈星远的请求给应了下来。 沈大川说他偶尔会过去住,安全起见,顾承辉把先前那几名可以徒手抓歹徒的保镖给沈大川配上。 后来听说沈大川找了相关单位签字盖章,在那里重新盖楼翻新装修,搞了窑烧工作室。 又过了一段时间。 冬季是烧窑最好的季节,这年沈大川在秋天早早搬进工作室,准备充分后,工作室开始营业。 经过一番宣传和口碑积累,渐渐每天客流量都高,座无虚席。 而多年未结果的银杏树在五月开花,又在十月结果,接下来也没有停,直到进入了深冬还在长果实,满树的果子让来访者都啧啧称奇。 果实总被人踩到,沈大川每天打烊后,在院里铲臭臭的果浆。 更神奇的是,只要他一抱怨果子臭,树杈就会一阵摇晃,砸几颗果子在他的头上、后衣领和脚背上。 久而久之,沈大川把掉他身上的果子都攒了起来,埋在了宋冰夏的墓前。 …… 许酬在离开宁城的第三年冬天考上心仪的学校,但没有考她想要的偏门却高分数线的专业,去了隔壁一个更热门的全日制专业。 她打定主意,把基础再打一打。每个人的花期都不相同,她决定让一切都慢慢来,顺其自然地发生。 在那里,她遇到了一群志趣相投的老师同学和朋友。 相互照应下,她的学习工作和生活比原先更加丰富多彩。 寒假休息时,她向沈星远发来照片,打来视频通话:“沈医生,你猜我在哪儿?” 沈星远看到不远处正在给年轻人们讲解拉胚技巧的身影,秒答:“在大川陶艺工作室。” 许酬往脸上摸了两把,手指的青灰瞬间沾上脸,像偷上灶台的家猫。 “沈伯伯的手艺也太棒了,我以前从来不知道泥巴这么好玩!” 顾承辉凑了过来:“下次再玩玩木头,但是小心手。” 许酬:“以后叫上你们一起!对了承承,你之前说你有个做秘书的员工,实际上是冯叔朋友的儿子。” 顾承辉笑着问:“周向鲸找你了?他可是暗恋你整整十年,为了多知道一点你的事,来做我的秘书。以前去安康护理中心,除了我之外,就他跑得最勤,和你说话。你从宁城一走,他心神不宁,我只能把他放了。” 许酬认同地说:“接触下来很可爱,我说可以先试试,最近在教他画画。” 顾承辉对沈星远说:“她说过她找谁也不会找我公司里的人。” 许酬浅笑:“这就叫做,人生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沈星远手上缝着一条暗金色的手工领带,对二人说:“你们这下可是双双打脸了。” 顾承辉感叹:“打脸也不怕,我感觉我现在超级幸福。” 许酬:“我总觉得是我们的姓好。” “我是许愿的许,你是顾盼的顾,两个动词,都是希望。” 顾承辉一愣:“你还挺哲学的。那沈呢?” “嗯……三点水加一个冘,河水走走停停,在细腻无声处结缘,也是个好寓意。我下次回来看你们,给你们带画册,我就不出去找房子了,记得把我那间布置得舒服点,兔子元素多一点,谢谢!” 直到视频通话结束,顾承辉的意识还停留在许酬的理论之中。 许酬的心思比他更细,这些他从来没想过。 她那样乐观与耀眼,顾承辉放下心来,又觉得生活里好像少了一个让他操心的人,有点不习惯。 沈星远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把顾承辉揽在怀里,问:“怎么,妹妹长大了,有点惆怅?” “我觉得,我现在的归属感,就是在你这里,当一个永远也不用长大的孩子。”顾承辉抬头,亲在沈星远的下巴上,“你会觉得麻烦吗?会嫌累吗?” 沈星远搓搓顾承辉的脸,眼中盈满笑意:“你不嫌我年龄大,我高兴还来不及。嫌你麻烦?不存在的,但是睡觉别抱我太紧,人一上了年纪,用力点就容易被抱骨折。” “哪里骨折?” “肋骨。你往哪儿看呢?” “哦……”顾承辉意味深长,“我还以为是你曾经说过的软骨折。” 沈星远把顾承辉按在沙发上,好好地教了他一课,什么地方没有骨头,但有时候却能比骨头还要坚固。 过去亲吻的时候,沈星远总是会比较小心,生怕咬到男朋友。 这次却不同,他直觉不用再收敛自己的情绪,即便他比较粗暴地对待对方,但这并不说明顾承辉在他心目中不再珍贵。 恰恰相反,因为是想要珍惜的人,他便更加地投入,只为了让自己和对方更满意。 沈星远尝到了恋人嘴唇里的血腥味,小小地哼了一声,表情有些快意。 顾承辉伸出一根手指,点点沈星远的肩膀。 沈星远松开他,听他说:“我想你重一点抱我。” 沈星远的神情有片刻的凝滞,他动作顿了顿,强势地捏住顾承辉的下巴,撬开对方的唇舌。 过去他认为偏细的手腕和踝骨被牢牢攥在手中,掐出一圈好看的红痕,覆盖住了平行的切割伤疤,沈星远强硬地将两处扣在一起,把恋人的身体拗成了一个柔韧且好看的造型。 沈星远低头,看着顾承辉泛红的眼睛许诺:“会很重。” 顾承辉笑着说:“谢谢。” “这个时候不要说谢谢。”沈星远的气息打在顾承辉耳畔,“叫点好听的。” “已经在叫了。” “你明白的,我说的不是这个。” “嗯……”顾承辉睫毛轻颤,“沈医生?沈副主任?” “不要装傻。” “好吧。”顾承辉的声音低了几分,性感又悦耳,“老公。” 他说完,笑了起来:“又大了,好神奇。” 沈星远叹了口气。 小坏蛋是故意的。 教学课完成后,两个人变得饥肠辘辘。 顾承辉说:“我觉得我们顺序有点不对。应该先吃饭,吃饱了再干别的。” “现在说也晚了。”沈星远敲着脖子和腰问,“累了,今天不做饭了吧?走,出去吃。” 顾承辉被沈星远拉着往家门外面走,突然觉得有人带着自己出去是件超级开心的事。 沈星远特意挑了一个从前没吃过的新店,就开在宁城之星附近,不到五百米路,他还没和顾承辉说会儿话,就已经走到了。 二人吃饭的时候,沈星远眼尖地望到店外面有个老头,手里握着一把花里胡哨的大气球。 顾承辉顺着沈星远的视线看去,惊讶地说:“这不是……不是卖气球的老爷子吗?” 沈星远低声说:“嗯,是他。你坐在这里不要动,爸爸去给你买个大气球。” 顾承辉笑了一声,十分配合地说:“那爸爸早去早回,要最大的那个。” 沈星远走到老头身旁。 老人转过身来,看到沈星远,也非常惊讶。 “我记得你,你以前买过一次我的气球,还坐轮椅。” 沈星远照例付了十块,但这把气球里最大的有两个,一个红色,一个粉色。 第80章 沈星远犹豫片刻,把红色的牵在手中。 粉色代表暗恋,红色代表热恋。 饭后,顾承辉把它绑在手腕上,这次打了死结。 系着气球的手和沈星远十指紧扣。 天色彻底暗下来,昏黄的路灯照得半空中飘浮的红色气球更为醒目,像颗闪光的大爱心。 果然,它又吸引到了喜欢它的孩子们。 几个小孩跑过来,想问顾承辉要气球,不给就闹。 “不行!是我的!” 顾总拔腿就跑,跑得飞快。 “诶!”沈星远叫他一声,没有叫住,无奈地叹了口气,往顾承辉的方向追去。 沈星远身体轻盈,灵魂自在,感到四肢在跑动跳跃时,肌肉、韧带、皮肤、软组织、血液……一切都分工有序,配合默契,组成了完整的他。 他追上顾承辉,将他牢牢抱住。 “那些孩子追不上来,你不许跑了。”沈星远喘着气说,“再跑,我明天就得去康复科报道了。” 顾承辉笑话他:“小沈大夫,你行不行啊,不行我公主抱你回家。” “你的公主抱留给兔子去吧。” 顾承辉弯起嘴唇,在沈星远耳畔呢喃:“可你也是我的小兔子。” 沈星远一把拽住顾承辉的衣领,和他亲吻,身体紧紧挨在一起。 半晌,沈星远放开了他。 “怎么了,这里没人,不接着亲吗?” “尾巴长出来了,带我回家吧。” —正文完— 第53章 vr-1 沈星远和顾承辉低调地结婚了。 登对的新人在台上一站,严啸兼任不专业的司仪,给于致词。 他切换led屏上的照片时,手都在抖。 “这个,这个是我们沈医生手术时的样子……” “这个是……是顾总和第一医院签合同……” “这个是他俩去游乐场……不对啊,这张照片不是放后面了吗,谁给我调上来了?” 郑广听了,笑得前仰后合:“是你自己手抖按快了!老沈你为什么让他当司仪,不行换我上!” 严啸哀怨地看着郑广说:“郑主任,不带你这样拆我台的!” 余铎坐在台下,无法直视地捂住眼睛。 严啸磕磕绊绊地介绍完,把话筒交还给沈星远,小声说:“我都给你们搞砸了!” 沈星远以为严啸是个铁社牛,把司仪的角色交给了他,谁知道严啸第一次负此重任,紧张得不行。 严啸说:“当年毕业答辩都没这么紧张,你不该让我来做司仪的。” 沈星远摆手说:“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和大家交代一下我们结婚了,过完三天,谁也不会记得是你搞砸的。” “可是录像记得!” 顾承辉拍拍严啸的肩膀:“都是很美好的记忆,包括你上台紧张。” 严啸低声尖叫:“赶紧把这轱辘给我掐了!” 台下哄笑。 沈星远笑了笑:“乖,大龙虾已经上来了,吃去吧。” 严啸乐颠颠地下去吃大龙虾,顾承辉接过另一支话筒,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感谢各位到场,见证我与沈医生的婚礼。” “这一路走来,有惊又有喜。惊的是我的爱人作为一位遵纪守法的市民,一位佛手仁心的外科医生,却非常不幸地遭遇了想象不到的危险。喜的是作为普通人的我们也能有自己的幸运,今天还能平安和大家聚在一起,宣布这一喜讯。” 顾承辉牵起沈星远的手,往台下鞠了一躬,郑重地说:“今天我们结婚了,邀请各位来宾见证。” “当然,我们的结缘也离不开各位的帮助与支持。就比如,严啸医生和其他同事对我爱人不离不弃的守护,我想这也是沈医生醒来的关键。也像宁院的群里说的,我和小沈大夫在吴总婚礼的卫生间门口相遇,缘分来了,总是会不分场合地发生。” 底下的人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到场的有二人的亲朋好友,老师同学,人数虽然不向林叶和吴可为那场婚礼那样隆重,但顾承辉精挑细选之下,一切都很完美。 中等规模婚礼,兼具仪式感。 二人下台敬酒,顾承辉还想敬白开水,被冯家全当场戳穿,换成了1.5度的混合酒饮料。 沈星远开的则是红酒。 二人在每桌都只敬浅浅小半杯,总共八桌,加上新人不到百人。 半圈下来,沈星远暗中观察,顾承辉说话沉稳,表情正常,反应迅速。 冯家全在一旁说:“别担心他,他醉不了。” 沈大川也说:“小顾能喝,你不知道而已。” 沈星远:“?” 他敬完酒,抬眼问:“你能喝?” 顾承辉扁嘴:“你信我还是信他们?我能喝还能让你抢了第一次?能喝我何必去找1.5度的酒让他们嘲笑?” 沈星远点点头。 无论顾承辉究竟能不能喝,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从今天起,已经彻底成为了他的人,而他自己也一样,变成了顾承辉的唯一爱人。 唯一让人惊讶的是,婚礼进行过程中,许月珩来了。 顾承辉确实邀请了她,但早先她一收到邮件就礼貌而生疏地一口回绝,因此婚礼也没有留她的座位。 许酬看看在远处敬酒的新人,再看看突然造访的妈,只能悄悄把人拉到她身旁,让侍者加了把椅子。 沈星远侧过身,正和许月珩对上视线。 和沈星远想象中完全不同,许月珩没有一丝豪门阔太的珠光宝气。 她脸上戴的眼镜,和沈星远是差不多的款式,举手投足间,带着科研人员的沉稳与冷然,有几分与婚礼现场的格格不入。 顾承辉敬完最后一桌酒,低声对沈星远说:“我妈这十年来一直在首都研究院工作,负责人工智能机器人的研发。” 沈星远肃然起敬。 许月珩眸色微深,在许酬身旁入座后,不和许酬寒暄,也不看顾承辉,只盯着沈星远一个人。 许酬连忙给顾承辉和沈星远发消息:【不是我叫来的!】 婚礼快结束,人陆陆续续走了。 许月珩不知和许酬说了什么,许酬拉走了顾承辉,许月珩找到沈星远单独说话。 “我提前了解过,你年纪轻轻,就是副主任医师,水平精湛,躺了那么久也没影响做复杂手术,也是你们第一医院今年第一批省内优秀领军人才。” 许月珩蹙着眉,说道,“你未来大好前途,却出柜和我儿子结婚,毁于一旦,你没有考虑清楚。只是感激和一时冲动,用不着做到这份上。” 她说完后,发现沈星远的颈间挂着一条银色的细链,因为太细了,先前都没留意。 沈星远顺着她的视线,把鸽血红吊坠从衣服里抽出来。 “他把这个交给我,说是您送的。” 许月珩讶然:“是我送的,他还留着,我以为他早就扔了。” “他怎么会舍得扔?” 许月珩沉吟:“毕竟,我对他实在是不太好。” 沈星远轻笑:“您也知道不好?” 许月珩回答:“他像他爸,个性张扬,喜新厌旧,凡事三分钟热度,什么都想做,什么都做不精。还有许酬,她是我养大的,但也不听我的,和她哥一个样子。” 沈星远并不认同:“许酬和顾承辉都很好,无论我怎么做都是值得的。也许您认为优秀很重要,有名望、地位、社会声誉是第一位。过去我也这么想,但是我遇到对的人,就应该珍惜。一个人能拥有热爱的事物,这还不够珍贵吗?他们已经长大了,不想按照上一辈铺的路走。” 许月珩不再多说,神情略微厌倦地摆手:“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 沈星远走近一步:“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许月珩推动眼镜:“你先说,我再考虑。” “去找承承聊聊。” 许月珩神色微动:“你也这么叫他?” “他喜欢被人这么叫。他一直爱着您。我希望您可以在您自己不反感的范围内多关心他,这对他的身心健康有好处。” 许月珩有些疑惑:“他……” “他抑郁很多年了,先前吃药,最严重的时候会伤害自己,后来一直跟着咨询师做心理咨询,终于有了长久的成效。” 沈星远点着他记得的顾承辉受伤的所有部位,对许月珩说,“您和您前夫分开后,他在精神和身体上都长期遭受虐待,我想,他没有和您说过吧,不然在他打定主意延续许酬的生命时,您也说不出那样的话。” 许月珩的肩膀变得紧绷,双手也紧紧交握在一起。 她沉默片刻,放松了下来,抬手摘下眼镜,按揉太阳穴,问沈星远:“他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虽然表面上是他照顾我,实际上他对我信任又依赖,”沈星远看着许月珩的眼睛,和前额灰白的发丝,说了下去,“所以我发过誓对他好,不伤害他的感情,也希望他在意的人都能对他好一点,起码别让他伤心。您选择出席婚礼,没有和他针锋相对,我发自内心感谢您。” 第81章 许月珩听了,缓缓摇头,对沈星远露出一个笑容,和顾承辉和许酬的笑有几分相像。 “我没想到,我和顾益那么冷酷的两个人,会有一对心那么软的孩子。” 事后,顾承辉收到一个巨大的包裹。 他拆开之前,看向寄件人。 “许女士?”顾承辉抬头问沈星远,“那丫头和你说过什么吗?她又给我寄小玩具?都告诉她一百遍别寄了,我真是……我也会害臊的!” 沈星远愣了愣:“不知道她又寄了什么,你打开看看。” 顾承辉打开包裹,看到一堆许酬的画册,还有他小时候给许酬做的洋娃娃、换装小衣服、各种稀奇古怪的树叶贴画。 他那时还小,不懂得抽到真空保鲜的技术,叶片本该已经泛黄,却被人二次加工,每一片叶子都透着记忆中的颜色,就连其中的枫叶,也比这天的日出还要红。 “不对,阿酬说这些都被妈妈收起来了。” 顾承辉倒回去看面单,那个手机号不是许酬的,好像是……许月珩的。 顾承辉摸到底下,摸出一本相册。 除了在他和许酬小时候,酷爱摄影的许月珩用她自己组装的相机为他们拍的照片,还有很多顾承辉长大之后,在学校荣誉墙、商刊杂志、网上公开的照片。 相册最后一页,夹着张印有研究院抬头的a4纸。 大气又工整的字体写下一句,【你可以对我倾诉、撒娇,也可以对我抱怨、指责,我不会再逃避,只希望你开心快乐。】 落款是许。 顾承辉一整个愣住了。 “小河,你说我妈她这是什么意思?” 沈星远凑过来,慢慢地说:“她想用平等的方式,和你重新开始,慢慢修复关系,当然你也可以不联系她,她把主动权交给了你。” 顾承辉眨了眨眼:“我还生她气,明年再联系好了。” 沈星远笑了一声:“那就明年。” 离新年也只剩三天了。 沈星远突然意识到,过去变成兔子的他,确实是被心软的神捡到了。 今年也是许酬读研的第二年,雪球也还没回来。 但随着沈星远和顾承辉对某件事的食髓入味,雪球留下的控制耳环慢慢从血红色变成了淡粉,马上就要完全变成白色。 沈星远猜想变成白色可能是失去效果的意思,因为耳环带来的副作用已经很长时间没出现,半年前他已经基本不会长出耳朵和尾巴。 许酬和她的朋友们做了一个沉浸式vr游戏,说是作为新婚礼物,邀请二人参与内测。 “现在端游的市场已经完全紧缩,手游后来者居上。但我们希望借助这项虚拟现实交互技术,在游戏市场带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新风暴。” 进入游戏仓后,顾承辉和沈星远被分隔很远。 虽然是双人互动体验游戏,但他们却在房间的南北两头。 顾承辉挣扎着要爬起来:“我们真的不能躺在一个游戏仓里吗?” 许酬一把将他拍了回去。 “别腻歪了哥,你也不怕挤扁。好吧,以后我会和领导汇报,把双人游戏仓加入体验计划。” 为了获得最佳游戏体验,参与用户可选择是否抹去现实中的记忆,只植入故事与人物设定。 许酬这样对二人讲解,实际上却在来时和沈星远说,这是一款非常特殊的游戏,她很想让顾承辉试试,看是否能暂时把负面的记忆抽离掉。 沈星远选了带记忆进入游戏,保守又稳妥。 游戏脚本和人设是顾承辉提供的。 沈星远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画风熟悉的森林、溪流和林间木屋。 他走近河水,照出自己的样子,还是原本的模样,只是这似乎是十年前的他,整个人嫩了不少。 沈星远有些疑惑,他以为这款游戏在顾承辉的人设之下,怎么也该加点兔子耳朵和尾巴的元素。 沈星远赶紧晃了晃头。 他不能再被顾承辉用bunny_flop这个账号画的福瑞漫画洗脑。 有什么沉重的长棍状物体压着他,他抬起手往身后摸去,摸到一层布,布料之下包裹着的触感异常冰冷。 沈星远记得许酬给他看的游戏脚本。 这款游戏自由度很高,会根据玩家的脑电波和参与的游戏人设,自动生成故事剧情,逻辑闭环自洽。 但有几个基本的法则不会变,例如给出的人设。 玩家基本上会是类人形的哺乳动物,狮子、狼、兔子、狐狸…… 不远处,有什么东西踩到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沈星远抬眼望去,看到了一个人——狐。 那个人明显是顾承辉,也变得年轻了一些,但是却长着带黑色绒毛的四肢,手指和脚掌都有几分接近猛兽的利爪,头顶明显的兽耳,身后一条火红色的蓬松长尾在左摇右摆。 他看到沈星远的瞬间,露出一丝恐惧与警惕。 沈星远伸出手,向不远处的顾承辉打招呼。 他以为顾承辉和他一样是带着记忆进入游戏,结果对方玩很大,看到他就逃,连尾巴都炸开了,比原先蓬松两倍有余。 沈星远连忙追赶,半路上收到一条游戏消息提醒。 他往虚空一抓,将信息抓到手中。 摊开手掌,手心里写着:【你的身份:狐狸毛皮贩子】 沈星远:“?” 第54章 vr-2 沈星远想过顾承辉的福瑞拟人偏犬科,但顶着狐狸耳朵和蓬松大尾巴,还是超脱了他的认知。 很可爱,却也很可恶。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会跑的人……不,狐狸! 这个游戏自由度很高,但为了内测的安全和便于修复系统bug起见,只开放了一小块森林地图。 但仅仅这一小块地图,就让沈星远跑得差点断了气。 他觉得他正在追逐的不是霸总,是霸总的保时捷。 沈星远补了两个系统自带的体力瓶和加速瓶,终于在太阳升到最高点时追上了顾承辉,把他逼到地图的角落里。 沈星远把顾承辉抵在大树上,把他的双爪扣在身侧,喘着气问:“顾承辉你跑什么?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狐狸耳朵警惕地竖起,带着丝绒般细毛的黑色四肢紧张地蜷缩着,顾承辉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地用漂亮的桃花眼和沈星远对视,并且随时准备找空隙跑路。 沈星远望向顾承辉的眼睛,见里面原本又大又圆的虹膜变得不太一样,中间的瞳孔变成了梭形的竖线,莫名有些勾人。 顾承辉语气轻柔,似乎略带一点魅惑的技能:“你在看什么?” “看你。” 狐狸侧过头,温热的气息喷在猎、人的颈侧。 “我很好看?” 沈星远喉结微微起伏,点头回答:“很好看。” “你这样看我,我害羞。”顾承辉的声音又放轻了一点,“你弄痛我了,我要怎么好好听你说话。” “啊……抱歉。” 沈星远刚松开紧扣顾承辉手腕的虎口,小腹就遭到了猛烈的屈膝一击,让他险些就要吐了! 沈星远:“……” 仅仅片刻的疼痛,让沈星远的头脑一片空白,到手的狐狸跑了! 从正午到太阳落山,他一直在追赶这抹红色的身影,直到喝空了所有的体力瓶,肚子岔气,四肢抽筋,还觉得太阳穴上的神经在狂跳。 沈星远:“……” 他的宝贝怎么这么能跑! 沈星远一屁股坐在地上,沮丧地抠着触感真实的泥巴,心想等下线以后一定要和许酬多提意见。 沈星远恢复体力的时候,顾承辉却主动摸了过来。 他隔着一棵树,冲沈星远喊:“你是装的,还是真的累了?” “真的……哈,真的!跑不动了!别再让我追你了!”沈星远喘匀了气,提声反问,“你还记得我吗?求求你听我说话!你该不会进游戏的时候把所有记忆都‘恢复出厂设置’了吧?” “什么游戏?什么恢复出厂设置?”顾承辉恨声说,“当然记得,你叫沈星远,是这一带人尽皆知的最可恶的毛皮贩子!你追了我三天三夜还不够,还在我家门口放满了陷阱,我现在没地方住了!” 沈星远指着自己问:“我?在你家门口放陷阱?你会不会太抬举我了?” 他只会动刀子,从来不懂挖什么陷阱,倒是这些年院里领导经常挖坑给他跳,回回想辞职,回回辞不掉。 “是!你在我家门口刨了二十几个洞!”顾承辉对着沈星远指指点点,“你是兔子还是地鼠?我走一步崴一下脚,最近都没能打到好猎物,你是不是想饿死我?警告你,饿死的毛没有那么鲜亮,你会赚不到钱,血本无归。” 沈星远得到恶劣人设的加强版认知,按下了向许酬求助和登出游戏的浮空按钮。 他希望让许酬那边强制顾承辉下线。他感觉他们两个人拿到手里的角色剧本很有问题,这不是虚拟体验游戏,根本就是在田径训练和夫夫劝离计划。 第82章 从还没结婚的时候开始,他就不希望给顾承辉留下任何的负面形象,凡事考虑自己的同时,都会把顾承辉和他并列放在第一位。 结果他那英俊可爱的丈夫现在不光忘了他,还彻底记恨上了! 沈医生着急,沈医生气愤,沈医生表示强烈谴责。 然而灰色按钮没有任何反应,按不下去,也没有变红,就像是一个没被捉出来的巨大bug。 沈星远一愣:“这是坏了?” “什么坏了?”顾承辉听到了,发出狐疑的提问,“你是不是在反省你这个人坏?” 沈星远叹了口气:“你这样说,我有点伤心。” 顾承辉的声音变得更远,听起来是又走过两棵树,和沈星远拉开了距离。 顾承辉说:“你也会伤心?你根本没有心!” 沈星远百口莫辩:“我……” 顾承辉震声补充:“狐狸好!人坏!不想被我骂,就别再打我皮毛的主意!” 沈星远从来没有见过对他如此设防的顾承辉。 他没办法靠近一追就跑的男朋友,只好妥协道:“我不跟着你。” 顾承辉的声音变得轻快:“你最好说到做到。” 沈星远不清楚游戏中的时间长度设置是怎样的。 经过不算漫长的等待后,天渐渐黑了。 在天彻底变黑之前,沈星远在森林里绕来绕去,终于找到一处废弃木屋过夜。 但他明明记得最初经过这里,并没有木屋。 小部分脑内的意念能在游戏中化作实体。 他的行囊里有几个系统送的火把。但与那些体力补充剂一样,有使用次数限制。眼下联系不上许酬,沈星远决定留着它们,万不得已时再用。 远处的狼嚎声渐起,十分真实可怖,逐渐迫近木屋。 沈星远按住了背上的家伙,随时准备自保。 过去他练过射击,不算百发百中,但也得到过教练的夸奖,变成了残害狐狸的皮毛贩子,多少有些讽刺。 但饿狼嚎叫了若干分钟后,伴随着一声“好吵”,狼叫变成委屈的呜咽,血腥味也一下子四散开来,就连屋子里正在休憩的沈星远也能清楚闻到。 沈星远探头向外看去,只见那几个膀大腰圆的狼人被顾承辉打得抱头鼠窜! 沈星远:“???” 顾承辉表面上和他势不两立,背地里却帮忙赶跑威胁他的狼人? 可是顾承辉明明说被陷阱崴了脚,战斗力怎么还能这么强…… 顾承辉发现沈星远再看他,皱起眉头问:“看什么?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想打谁打谁。” “你的地盘?” “有问题吗?”顾承辉眉头微扬,头上的大耳朵也跟着抖动了两下,“敢进我的森林狩猎我,你胆子真是不小。你狩猎我,我也狩猎你,就那几个垃圾也配吃了你?我不是在救你,你可不要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的沈医生连半秒钟都没有反省到,一时被顾承辉晃动的大耳朵迷住了视线。 先前光顾着追赶,如今在月光的照射下,有种朦朦胧胧、又充满野性的美丽。 外面是红的,内里的耳朵毛却是纯洁的奶白色,耳边边缘一圈是黑色的重点线,让双耳显得神秘又层次分明。 过去沈星远不理解耳朵和尾巴有什么好摸的。 现在如果顾承辉肯主动让他摸两把,他愿意用一次上位的权利作为交换。 或者两次也行,换一送一,再捏捏狐狸尾巴,把脸埋进去……就算了,倒也没有痴迷到这种程度。 但沈星远也没有忽略顾承辉戒备下压的音调。 沈星远问:“难道说,你怕我?” 顾承辉没有否认,扒开狐狸毛做的衣领子,露出一小段深邃的锁骨。 游戏提供了更多可能性,沈星远的夜视能力得以强化,看清楚顾承辉的锁骨窝里原本是烟头烫过的部位,变成了弹、药射伤的痕迹,颜色、大小都十分不同。 沈星远呼吸一窒,感觉心脏往下沉。 先前许酬和他提了一句,这个游戏在招募志愿者,如果内测进行得顺利,将会在药监部门和心理协会的监督下开放。 游戏的自由度是否意味着,根据他们进入游戏时的记忆,转化成了设定的一部分? 虽然许酬没有说更多,但通过她透露的信息和目前的情况来看,沈星远觉得,这个游戏的意图并不只是休闲娱乐用的游戏。 恐怕还能用于部分心理治疗研究。 但是顾承辉没了记忆,真的受得了吗? “三天前你拿你那个铁家伙打的,你不记得了?” “我……”沈星远想反驳,意识到顾承辉和他的记忆恐怕有很大出入,不得不先把这口黑锅背下来,“我下次不会了,我向你保证。” “保证?保证有用,你还会差点让我死掉?” 沈星远问:“你能不能和我说说,那天是什么情况?” 顾承辉回答:“三天前有人埋伏我,一声响后,我差点没命了,这附近只有你有这种东西。” 沈星远点点头,取下后背的猎、枪,问顾承辉:“既然你讨厌这个东西,那就不要它。” 他拿下这柄长长重物的同时,顾承辉的瞳孔紧缩,忽地压低身体,向后退了两步。 沈星远得到了最有力的无声答案,为了让顾承辉的精神不再那么紧绷,他把它从小木屋的破窗户里抛了出去。 那柄猎、枪一下子落进了游戏里原先设置好的陷阱之中。 沈星远主动扔掉了防身的东西,同时破坏了陷阱。 但顾承辉没有上前,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势,压低声音问:“你这是做什么,让我放松警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还藏着它!你就是趁我不备,用它弄死我,扒我的耳朵和尾巴!” “我不会的。不会再伤害你。” 沈星远走出木屋,向顾承辉举起双手。 “你现在是安全的,我什么也没有拿。” 得益于游戏温度设定,眼下的体感温度舒适,在晚上的森林里,就算是只遮两片树叶也不会觉得太冷。 月亮的光晕下,沈星远的手落在自己的衣扣上。 他没有像顾承辉预料的那样,拿出更多的武、器。 相反,他脱掉上衣,露出毫无防备的上身。 顾承辉看到月光下泛着细腻光晕的身体,一阵饥饿感在身体里翻涌,同时有种莫名的焦躁。 沈星远的下半身只着一条便于跑跳的七分薄裤,并没有任何能藏东西的口袋,脚踝上也没有捆绑利器。 “别怕。你要是不想过来,那我过去。” 顾承辉摇摇头,依然说:“我不相信。” 沈星远让夜风吹得打了个喷嚏,耐心地问:“你需要我怎么证明?” 顾承辉神情严肃,眼神威逼:“把裤子也脱了。万一藏屁股里了呢?” 沈星远:“……” 不管顾承辉记不记得他,都特别抬举和高看他。 沈星远竖起食指:“一个诚恳的小问题。” 顾承辉扬起下巴,矜持又尊贵:“你说。” 沈星远发出灵魂提问:“我又不是黑丨洞,要怎么在那种部位藏伤人的东西?” 第55章 vr-3 “这我不管!狡猾的人类总有藏东西的办法!” 沈星远被迫脱裤子,一边默念,希望没人看见这一段。 好在脱下来发现重点部位打码。 这游戏真贴心。 想到游戏外面可能还有人在监控,沈星远让顾承辉看了一眼,就迅速地把裤子穿回去。 顾狐狸不满地说:“怎么穿那么快?我还没掰开检查!” “掰开?掰开哪边?”沈星远三十多年的脸皮都要在这个游戏里耗尽了,“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异想天开。” “谁让你拿那个东西偷袭我!” “我没有……”沈星远百口莫辩,叹息着说,“那要怎么样,你才会好受一点?” 顾承辉眼珠一转,笑眯眯地回答:“睡你的床,吃你的食物,糟蹋你的人,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沈星远惊愕:“你想怎么糟蹋?” 然后他发现这和他想象中的糟蹋完全不一样。 美貌又挑剔的大狐狸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住进了他刚收拾完的木屋,颐指气使。 要沈星远给他缝一个坐垫、打一把椅子、做一顿大餐,等等。 沈星远一一照做,除了美味的大餐。 游戏的自由度高,但还没有细节到模拟味觉,他拿出行囊里的材料煮熟,食物入口,还没咀嚼就消失了。 顾承辉疑惑地问:“怎么会这样?” “解释很多遍了,你不是狐狸,我也不是猎、人,我没有伤害你,这只是个游戏,你被植入了一些不属于你自己的人设。” 沈星远说完,见那对迷人的狐狸耳朵垂了下来,顾承辉好像有些伤心。 第83章 “你是说我的耳朵和尾巴是假的?我的爪子没有这么锋利?我实际上没这么好看吗?” “你……没有爪子,也没有爪子毛,但大家都认为你非常好看,有群众的投票为证。这事很难解释,但现在我们回不去现实世界。” 顾承辉看见沈星远时,觉得他眼熟又亲切,但有脑子里其他记忆混在一起,让他十分混乱。 听见沈星远这么说了,他发出一声狐狸的哀鸣,心烦意乱地蜷缩身体,巨大的尾巴同时盖住了脚踝和脸。 他试探沈星远是否会借此机会攻击他,但对方果然没有。 沈星远反倒提议:“要不要捏一捏?” 顾承辉的声音从尾巴底下传出来:“捏捏哪里?” “尾巴?”沈星远提问,“等出去了,也不会再有,你能不能让我试试手感?” 顾承辉磨了磨比现实中更尖利的犬齿:“你最好不要弄痛我,否则咬死你。” 沈星远让他的牙齿斯磨过好几回,温柔地回答道:“痛了就咬。” 他轻轻把手放在尾巴上,见顾承辉没有任何不适,于是指尖微微用力,捏住了尾巴尖尖,将它慢慢地提了起来。 顾承辉偏细的脚踝也暴露在他视线里。 沈星远记得,白天时,这个据说是崴了的部位还没什么血口子,现在看起来却不太妙,带着黑色绒毛的腿上还被先前的狼人弄出了血。 他轻轻一碰,顾承辉的狐耳和尾巴一颤。 “疼?” 顾承辉紧紧抿着嘴唇,不肯回答。 沈星远在心头低叹,好倔。 他当时能被顾承辉高看一眼,能让对方向他展示脆弱的一面,也许是因为他的处境比顾承辉更弱势。 不像现在,完完全全的提防与戒备。 沈星远实在是一分钟都玩不下去这个游戏,他疯狂地戳那个登出按钮,按钮却无动于衷。 沈星远咬了咬牙,从行囊里掏出一卷万能绷带。 顾承辉看他隔空取物,又对沈星远口中的“游戏”信了几分。 “你说我们回不去?” “暂时是这样,我会想办法联系。” 沈星远给顾承辉包扎伤口,按摩四肢,捏崴掉的脚踝。 在顾承辉口中,这些都是作为上位者的享受,是他合理惩罚与糟践毛皮贩子的手段。 但就沈星远看来,这完全就是奖励。 顾承辉的脚踝,他可以一直揉。 大概是手法娴熟得当,不多时,顾承辉脸上疼痛的表情不复存在,相反地,他舒服地发出了一声:“嗷呜。” 就像是打开了享乐的阀门,更多的呜呜声随着大尾巴的摆动泄了出来。 电流感从沈星远的后腰一下子直冲天灵盖。 是他想岔了,这还真的是惩罚。 沈星远闷声提议:“能不能保持安静?” “为什么?”顾承辉不解,“舒服了就要喊。” 沈星远哀怨地瞪了一眼顾狐狸的后脑勺。 有的人舒服了,有的人憋死了。 某只狐狸一定是故意的。 沈星远忍无可忍,牵住顾承辉的尾巴尖,亲了一口,还用它蹭了蹭脸颊。 那摇晃的大尾巴终于停了下来。 副作用是,顾承辉不肯再理他,还把屋子里唯一的枕头霸占了。 这天夜里,二人在木屋的两角睡着。 这个游戏并没有省略睡眠的部分,沈星远头一回体验到什么叫做睡梦中的睡梦。 期间,沈星远做了个噩梦,梦到他没有变成兔子,顾承辉和别人结婚了。 他皱着眉头醒来,发现顾承辉也在翻来覆去,睡不太安稳。 沈星远轻声问:“醒着吗?” 半晌后,顾承辉停下翻身,背对着沈星远说:“被你吵醒了。” 沈星远愣了愣:“抱歉。” 顾承辉问:“你能过来吗?” 沈星远从草席上爬起来,走了过去,站在顾承辉身边,正要俯下身,顾承辉突然起身,将他用力地抱住,眼泪沾湿了他的衣服。 沈星远拍着他的后背,揉着那对不住发抖的大耳朵,低声询问:“做噩梦了?” “不是你。”顾承辉反复地说,“我锁骨上好疼。” 沈星远垂下头检查,那疤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回了现实里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抬手按住顾承辉的后脑勺。 “没人能够伤害你,谁要是敢来,我让他有去无回。” 第二天醒来,二人心照不宣,没有提半夜里的噩梦。 倒是顾承辉不再因为沈星远亲他爪子的事懊恼。 他神色如常地问:“你的防身武器还在陷阱里,我帮你去捞出来?” 沈星远摆手:“不用了,你不是很能打吗,你保护我。” 顾承辉被沈星远的理直气壮惊到了:“我保护你?” “嗯。”沈星远浅浅一笑,“你以前自己答应过的。” 顾承辉回忆了半天,说:“可我不记得。” “没关系,我记得。” 二人上路,找更多从游戏退出去的线索。 半天下来,基本一无所获。 沈星远摇遍了丛林里的每一棵树,顾承辉更是把那些狼人打得满地找牙,严刑逼供,却只问出一个新的名字,劳尔。 但是伴随着“劳尔”名字的出现,沈星远的身份标签闪起一道光,他重新查看后,发现他从普通狐狸皮毛贩子,变成了皮毛贩子二级经销商。 劳尔也许是他的上家。 沈星远把他的推测和顾承辉一说,顾承辉瞬间反应过来:“他会不会就是你口中的游戏boss?” 沈星远点点头。 虽然劳尔对封锁住记忆的玩家顾承辉而言很陌生,但他却并不陌生。 这一年是顾承辉和赵梦蝶保持咨询关系的第十二年。先前说的结束咨询并没有发生,偶尔还在继续,因为顾承辉的深海恐惧的克服迟迟没有取得进展。 三年前那次蜜月旅行,沈星远和教练学会了潜水,顾承辉坐在岸上看他,尝试数次未果,情绪崩溃,险些在教练面前哭出来。 沈星远不敢带顾承辉再去海边,禁不住恋人一直恳求。然而,沈星远陪他下了几次海,每回都变成沈星远在海里游得很兴奋,而顾承辉迅速地回到岸上,仿佛对海水过敏。 沈星远甚至还考出了潜水证。 他觉得十分对不起顾承辉,顾承辉却说:“只要你玩得开心,咱们这趟就算没有白来。” 都说逃避可耻,但沈星远认为,深海恐惧并不是一定要解决的大问题。他与赵梦蝶意见冲突,赵梦蝶也不勉强他,只是有些遗憾。 而引起恐惧症的罪魁祸首就叫劳尔,是顾承辉小时候的同学。 顾家原本十分让人羡慕,颇有声望,两个知名企业的联姻,强强联手。 许月珩也很快诞下一对双胞胎,顾承辉和许酬。 顾益和许月珩相安无事地相处,各忙各的,对孩子都十分冷落。 一次私立贵族小学组织去海里潜水,顾承辉和许酬两人被同学设计陷害,引诱到海里的断崖。 幸亏顾承辉水性好、知识丰富,及时发现不对,带许酬游上岸。但许酬有些呛水,被转送去了医院。 那时顾益正在国外谈生意,许月珩先来一步,交完治疗费,转头就和没有及时赶来的顾益大吵一架。 顾益后脚回来,对于兄妹二人被陷害,他只告诉他的儿女,蠢人不配生存在这世界上,特别是顾承辉,他本可以在下水前就发现对方的心怀不轨。 经过这件事,父亲冷漠,母亲怨恨,父母互相攻击,感情破裂离婚,许月珩带着女儿远走高飞,只留下了顾承辉。 顾承辉从此得了深海恐惧症,最严重的时候,看到水母也会应激。 沈星远就是在水母吊灯这一点上,第一次和赵梦蝶起了冲突。 他不认为暴露创伤的疗法很好,让顾承辉每天强行对着他害怕的东西,算什么治疗? 赵梦蝶却说成效非常显著,不让沈星远把客厅的吊灯换下来。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不少,沈星远觉得他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也无法完全配合赵梦蝶,只能默默地看顾承辉接受咨询。 但这一次,在看到劳尔的名字时,他还是愣了一下。 顾承辉问:“有什么不对吗?” 沈星远叹了口气:“这个劳尔你认识,他当年还害过你。” 顾承辉对此没有记忆,觉得沈星远更有想法,便问:“那我们不去见他?” “不见他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法退出游戏,我饿死是小事,但不能让你也一起跟着饿。” 顾承辉摸了摸胃部。被沈星远这么一说,他确实挺饿的,沈星远行囊里的东西并不能真正解饿,他抓的草鸡也不能。 在他们找劳尔之前,大毛皮贩子劳尔却主动上门。 他看起来很小,最多不过十岁,也许是顾承辉的记忆加工后的模样。 第84章 劳尔十分绅士地邀请二人去看森林边界的大海。 沈星远料想,劳尔的花言巧语也是根据顾承辉的潜意识捏造的。 他由此能更清晰直观地看到顾承辉曾经经历过什么。 地图开放了第二个,原本密不透风的树墙变成了一片碧蓝色的汪洋大海。 清透的颜色却也说明了危险。 水清则浅,水绿则深。 劳尔邀请二人上了他的渔船,还给他们看他看似用来捕鱼,实际用来套狐狸的渔网。 看到劳尔热情洋溢的小脸,沈星远心里只有两个字。 该打! 虽然知道劳尔只是一堆数据,沈星远看着他,还是十分来气。 经过一番激烈的较量,沈星远把劳尔揍服了。 沈星远一拳一个小朋友。 劳尔激情大骂:“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这么小你也好意思打!” “既然这么小,就别学人玩阴谋诡计。”沈星远说着这番话,也是在说给顾承辉听,“他过得很好,他的身边也有人爱护他,尊重他。” 沈星远蹲下身,对劳尔说:“我知道你是他的噩梦。现实的你已经在去年出事故死了,但年幼的你一直活在他心里。你随时可以出现,但我不允许你再扰乱他的心。” 劳尔怨恨愤怒的表情一顿,慢慢地变成马赛克的形状,减淡消失了。 就在他消失的同时,渔船的甲板也跟着分崩离析,剧烈的晃动之下,沈星远下意识抱住了顾承辉,二人一同坠入海中。 顾承辉从来没有向沈星远提过大海,对游戏里的海水却本能地感到恐惧。 他死死地回抱沈星远,呛了不知道有多少口水,慢慢地放开了自己的手。 沈星远水性好,努力往上浮的同时,感觉到顾承辉要把他撇下,连忙单手将人抓紧,蹬着腿往海面上游去。 二人的鼻子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沈星远庆幸得救了,可是顾承辉却还在挣扎。 不是挣扎着求生,而是相反地,想让沈星远放手。 沈星远咬着牙,把顾承辉拖回岸边,重重跌坐在青草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他死死盯着顾承辉,见顾承辉的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眼圈没有红,鼻尖却通红一片。 沈星远没好气地说:“知道怕了?” 顾承辉狼狈地点点头,甩着皮毛上的水花。 沈星远问:“为什么要挣扎?” 顾承辉扭过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沈星远没听清。 “大点声。” “我说,”顾承辉抿了抿唇,大声喊,“你为什么不让我淹死!我淹死不是对大家都好吗!” 沈星远惊愕地提起嗓门:“你淹死对谁好?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顾承辉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扭过身子跑了! 沈星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了过去。 他反手一扣,将逃跑的狐狸抱到自己怀里。 沈星远拥抱着他,就像他的怀抱能够击退溺人的海浪。 “我不吼你了,是我不对。你明明受到惊吓,我不该挑这种时候问你话。” “你干嘛要道歉,你道歉了,我心里更难受了。” 狐狸抽抽搭搭,耳朵完全垂了下来,无力地耷拉在头发上。 沈星远抬手,轻轻摸了几下。 顾承辉哽咽着说:“我总有种感觉,早晚你们都会发现我其实特别差劲,你们都不会要我的。” 沈星远抱得更紧了一些,轻声问:“你想起来了吗?” “什么也没有,但我觉得自己应该不是一只狐狸。”顾承辉略微疲惫地问,“需要我仔细想想吗?” “不用,你好好休息吧。” 漫长的沉默后,沈星远把人放开。 他和顾承辉席地而坐,看到太阳落山,月亮升了起来。 赛博月亮并没有真实的月亮好,每天都是圆的,看似圆满,却一成不变,单调乏味。 沈星远记了一笔,回头要和许酬反馈。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顾承辉问他:“你累了吗?我们要不要回小木屋?” “回去吧。”沈星远休息够了,起身,自然而然地牵住顾承辉的手。 顾承辉却惊了一下,有些害羞地问:“为什么……要牵手?” 沈星远连忙松开他。 虽然他们不久前才结了婚,但在顾承辉失忆还受到惊吓的状态下,其实他不适合去主动发起任何事。 沈星远刚松开手,顾承辉就牢牢抓紧了他,好像生怕他离开。 沈星远说:“我在想,boss也揍完了,海里也游了一圈,这按钮怎么还是灰色的?” 顾承辉听沈星远提过,知道按钮变红代表沈星远可以下线。但是在他这里,不光找不到按钮,连所谓的人物标识都没有。 他急急忙忙地问沈星远:“你要走?” 沈星远点点头:“越快越好。” 沈星远刚说完,感觉手掌被大力地揪了一下,顾承辉就像是要把他的皮肤给拽下来,爪子差点划花他的手背。 狐狸的爪爪里捏得严实,嘴上却喊:“那你别回来了!” 沈星远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拇指指腹抚过顾承辉的眼角。 “我的小朋友,怎么又哭了?”他顿了顿,微笑说,“喜欢我?舍不得我?” 顾承辉嘴硬:“谁喜欢你这个扒毛贩子!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我当然是带你一起下线啊。”沈星远反问,“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计划?不跟我一起走?” 顾承辉眼神一亮:“我可以一起走吗?” 沈星远在心头叹息。 傻孩子,太招人疼了。 第56章 vr-4 沈星远带着顾承辉穿越一众不敢轻举妄动的狼人,回到小木屋里。 他刚脱下上衣,就听到一声事件解决的提示音,还有人物新外观解锁,人物建模随之发生了一些变化。 头顶有点痒,尾巴骨穿着环的地方也是。 沈星远料想,他这是又要改变种族,不再是纯粹的人。 正当他打算摸摸头顶的时候,顾承辉先一步问:“你是兔子?” 沈星远晃了晃头,他垂落的白色长耳跟着晃动,比曾经的耳朵还要长一些。 他把外裤也脱下来的同时,收到一条系统修复bug的通知——您的种族:兔人。 沈星远叹了口气。 走都要走了,这游戏打什么补丁?这奖励掉落的意义何在? 然而看着那条微微抖动的白色绒毛兔子尾巴,顾承辉却很满意。 他难以置信地欢呼:“兔子!我最喜欢的兔子!” 看着顾承辉开心的脸,沈星远突然觉得,大概这就是解锁外观的意义。 顾承辉的喜悦短暂地维持了片刻,不解地问:“等等,兔子为什么会当毛皮贩子?原来是你对狐狸一族恨之入骨的深仇大恨?” 沈星远觉得有必要再给他解释一遍。 沈星远:“我不是贩子。” 沈星远:“你也不是狐狸。” 沈星远:“我们在游戏里,人物脚本还是你自己画的。” 沈星远归心似箭:“我想回家。” 顾承辉不安地问:“如果一直困在这里,你会不会崩溃啊?” 沈星远摇头:“不好说。也许不会崩溃,但会很伤心。” 顾承辉见沈星远露出懊恼的表情,心头不觉微痛。 沈星远接着说:“因为你不记得我。” 顾承辉双手交叠在一起,不知为什么,他心头总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他这次做错了,搞砸了:“我确实记忆不太清楚。能被游戏给出这种敌对设定,我们……是仇人吗?” 沈星远:“?” 都怪这见鬼的vr。 沈星远叹了口气说:“你不要把游戏设定放在考虑关系的第一位。难道我们不能是朋友、兄弟、家人?实话告诉你,你是我儿子。” 顾承辉:“……” 他被沈星远的胡说八道震惊了! 顾承辉斩钉截铁地反驳:“你绝对不是我爸!谁家爸会问儿子,是不是喜欢他!你还亲我尾巴,用你的脸蹭呢!小兔子,你不是和我有仇,就是因爱生恨,得不到想毁——” 沈星远没让顾承辉说完这句话。 他扣住顾承辉的手腕,一把拉过来,给予亲吻。 创造过无数生命奇迹的双手捧住恋人的脸颊,沈星远对这双嘴唇竭力索取,不加克制,顾承辉让他亲得狐狸耳朵尖一直颤,尾巴也猛晃个不停。 一吻结束后,沈星远说:“我们是恋人。最近刚刚举行了婚礼,但在一起已经四年了。没有仇,没有因爱生恨,我爱你,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我害羞。” 顾承辉点头:“我信了。” 见他摆出要分析的阵势,沈星远:“那你说说看。” 顾承辉非常流畅地表示:“你亲我的时候,我心跳好快,血压升高,还想把你压在地上,让你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85章 沈星远可疑地沉默了,许久后发问:“你就没有想被我压倒的感觉?” 顾承辉歪了一下头说:“怎么可能,我是狐狸,你是兔子,我堂堂肉食动物,怎么能让你一个吃草的压倒,这太不像话了。” 沈星远:“抛掉这些陈旧性的思维呢?” 顾承辉:“……倒也值得一试。” 沈星远问:“你能不能教我点东西?” 顾承辉点头:“什么东西?我真的会吗?” 沈星远举起手指算:“你会的。做菜、做毛毡、瓷器、木工……” 顾承辉指出:“可你也会做木头。” 沈星远微微讶然:“记起来了?” 顾承辉顺嘴说完,捂住头说:“不知道,脑子里有些混乱。” 这回他没和沈星远分睡木屋的两侧,挤上了沈星远那张不到六十公分宽的茅草床。 在游戏里不会觉得挤在一起很热,但也闻不到顾承辉的香味,沈星远有些失望,一时间竟在游戏中失眠。 经过顾承辉的要求,沈星远开始讲关胸故事。 他说起给病人缝合时遇到的麻烦,还有如何分辨手术时心脏的出血点。 顾承辉听着听着,睡倒在他怀里。 抱着那么大一只狐狸,沈星远还是失眠。 想回到现实世界,却也舍不得现在的这个顾承辉。 这时,沈星远听到有人敲门。 确切地说,是敲观察仓。 而那登出游戏的按钮,也终于能按下。 沈星远最后看了狐狸一眼。 吻吻耳朵,揉揉尾巴。 想做点不可描述之事,但鉴于游戏外面可能有人监视,只能作罢。 他最后再吻了狐狸一下,吻在嘴唇上。 沈星远啪地按下按钮,缓缓睁开了眼。 许酬问:“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沈星远捂住额头。 看在许酬是他小姑子的份上,他强忍着没有抓住对方的衣领使劲摇晃,把许酬和那些游戏设计师脑袋里的水晃出来。 都不能主动下线的游戏,到底哪里有意思了! 许酬连忙摆手:“不完成游戏进度不让退出的事不是我想的。” 沈星远觉得有些不妙:“那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还能有谁?承承呗。” 沈星远沉默。 变回来之后,几个人怎么也想不到,是顾承辉最忙。 顾承辉怕灵感跑光,抓紧时间把这段时间的经历画成漫画。 许酬:“我想看的r-21哪去了!怎么是全龄向的??” 顾承辉:“那是限定版,只有我和小沈大夫能看。” 许酬转而说:“承承,你真的决定要带着伤口继续往前走吗?” 顾承辉:“所有的记忆,组成了现在的我。即便有不好的,我也不想忘记,因为我爱的人看到了那些,依然很珍惜我,再不好的也变成了快乐。” 沈星远从幕后走了出来。 “这是小酬想让我听的你的真心话。” vr游戏的框架和人物故事设定是许酬和老师同学们一起搭建的,但背后的核心技术依赖于冯氏的无涯科技。 由于涉及精神心理方面的治疗,也经过了医疗系统的批准,一旦投入使用,会作为受到严格监管,不亚于参保药品。 在这次的游戏副本中,沈星远被赋予了敌对-化解的功能性角色,很好地适应了转化过程。作为顾承辉的家人,他也和赵梦蝶接触不少,比顾承辉的心理咨询师更适合来处理一些亲密的感情问题。 顾承辉向沈星远解释道:“阿酬说这个游戏有心理治疗的应用,会以短暂的催眠和记忆封印为代价。但记忆有连贯性,丢弃一部分的同时,剩下的也会被影响。” 顾承辉摇摇头:“经过这一次,我确定,我不舍得丢掉和你的记忆,一分一秒都不可以。” 沈星远微微皱眉,半晌后说:“你还隐瞒了一点。参与这个游戏,也是为了我吧。” 顾承辉没有否认:“有些创伤很难修复,不如直接抹掉记忆。你不愿意去做咨询,但被袭击后的创伤不那么容易自己好,我很希望你可以通过游戏忘掉它。” 有时候,沈星远还是会从睡梦中吓醒,而作为恋人的他只能通过身体提供安慰,做不到更多的事。 沈星远走过去,将顾承辉牢牢抱在怀里。 他对顾承辉说:“我和你想的不太一样。我不会觉得那些记忆也是珍贵的,但是对我所拥有的东西,我坦然接受。有好有坏,才能组成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把瑕疵的部分摘掉。” 顾承辉看着沈星远脖子上的疤痕,说:“被迫回忆过去的时候,你会难受的。” 沈星远点头:“我不会特意想起,当然也会难受,特别是看到一些具体的东西。所以,我需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顾承辉陪沈星远扫墓。 之前每年清明节来一次,第一年,沈星远对宋冰夏介绍他的男友。 第二年,沈星远给宋冰夏带了树叶贴画,是他和顾承辉一起用银杏叶制作的。 第三年,两个人来告知宋冰夏,他们订婚的消息。 哪怕顾承辉工作再忙的时候,都会陪沈星远一起过来。 这一次,沈星远和顾承辉商量后,除了说他们结婚了,还向宋冰夏传递另一个消息。 “妈,我和承承决定去做疤痕修复手术。” “虽然这个决定来得有点晚,但我觉得,疤痕并不代表什么勋章,既然我们两个下决心向前走,就要找一些有仪式感的纪念方式。每天早上刷牙洗脸,对着镜子看着那么些伤疤,也挺不舒服的。” 顾承辉牵住沈星远的手:“走吧。” 他回头,照片上的宋冰夏正在浅笑。 顾承辉也跟着回头,笑着说了一句:“妈,明年再来看您,保证星远的脖子上光溜溜的。” 沈星远一愣:“光溜溜听着怪别扭。” “明年把我妈给的项链戴上,过来看看?” 沈星远听了之后问:“你妈那边……她怎么说?” “她最近频繁地和阿酬出去逛展,说我立了功,还她一个完完整整的闺女。她现在看到阿酬拿起画笔工作,不那么反对,还能跟着画上两笔。听说她也见过周向鲸了。但是……” 顾承辉愤愤地说,“她说我配不上你,让我早点和你分手,说我思想觉悟低,好的心外科主刀不是那么容易有的,让我不要耽误你的大好前途!什么时候分手什么时候回去见她!” 顾承辉话锋一转,声音也带上了委屈:“我没有拦着你做手术,我只希望你能好好休息。我不想看我老公倒在工作岗位上,你让我守寡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童言无忌,再说杀了你这种话,我直接在床上榨干你。”沈星远想了想,说,“下次我陪你一起回家。项链我会戴的。” 经过这次游戏,沈星远觉得,就算他给出再多的安全感也不为过。 毕竟治愈心灵并不像外科手术那么迅捷有效。治愈一颗心,要用一生的时间,也不为过。 回去之后,沈星远看顾承辉没事悄悄涂涂画画,说要尽早把这篇新漫画画完。 但没有连载和评论,就没有动力。 这天顾承辉画到了城堡和教堂的部分,沈星远总觉得城堡像新天鹅堡,但结构不太一样。 顾承辉说:“和记忆中的样子做了参考,但有些记不清了。” “我帮你找点图片,你对着画?” 顾承辉坚定地摇了摇头。 看照片不如实地旅行来得直观,顾总哼哼唧唧地说:“好想再出去玩。” 沈星远问:“我还有假,为什么不去?” 顾承辉眼神一亮:“你陪我去吗?” “去哪儿都陪你。”沈星远顿了顿,“上厕所除外,你应该能一个人上吧?” 顾承辉有点脸热:“我倒还没有粘人到这种份上?” “知道就好,宝贝。” “再叫一声!” “好话不说第二遍。” “小沈大夫,你脸红了。” bunny_flop的账号接了商业稿,近期专注更新一篇漫画,怕发表新漫画会分流影响阅读和转化量。 趁着自己休假不忙,沈星远出了个主意,把他那个基本上没有粉丝和关注的三无号换了头像和昵称,经过顾承辉同意,把新漫画的成稿上传上去。 原本只是自产脑洞的小号,因为画风实在是过于为人所知,下面的评论立即就炸锅。 【这是bf太太的新马甲吗?诚邀家人们共赏!】 【谢谢糖老师!】 【路人求科普,长期以来的疑问,为什么要叫bf叫糖老师?】 【科普:bunnyflop→兔子跳→跳跳糖→糖糖太太!】 还有显微镜粉丝发现了端倪。 【等一下,这个your_bunny不是bunny_flop耶……】 马上有人回复这条评论:【真的不是诶!妈呀好甜啊!!!你们快去看!】 第86章 沈星远看到这条评论,连忙倒回去翻相册,发现相册里,他从前的头像照片忘记删掉,是他手术时,任浮雨给他拍的手部特写。 在一堆的天气和身体健康状况记录外,还有以前抽风发的两条动态没有删除。 一条是:【下暴雨了,我和兔子在家,小朋友还没回来,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还有一条:【看到一场电子烟花,听到一段诗朗诵,感谢小朋友的厚爱。】 两条动态相隔很久,都是好几年前发的,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谁在说谁。 沈星远火速把没有隐藏的关注和粉丝列表隐藏了起来。 他就加了顾承辉和许酬的账号,再让粉丝扒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但粉丝已经快了他一步。 【他和糖老师还有礼物太太互关了诶!男朋友实锤了!】 【记得糖老师的对象是医生来着?】 【宁城那天晚上的烟花你们没看到吗?好家伙,兔头形状的!】 【宁城心外科第一刀,都去搜新闻。】 【那这个账号其实是男朋友代发?有小道消息说他们结婚了是不是?】 【扒真人其实挺奇怪的,要不咱们给糖老师的男朋友也起个爱称?】 【既然有赛博兔头,就叫兔兔老师吧!】 【兔兔老师再多发点,我们爱看!】 沈星远不太清楚评论要他发的是漫画还是互动日常。保险起见,在这天结束之前,他两个都照顾到了,发在了同一条动态里。 your_bunny:【小朋友还在熬夜画漫画,说早完结早休息。[图片]】 图片是条漫九宫格,中间是一只拿着画笔的手。 评论区开始乱叫。 【糖老师好高产!!!!以为是一张结果居然有八张!!!】 【呵,区区八条,我还能看更多。(优雅)(冷傲)(逐渐装不下去)太太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多更点,孩子根本看不够!】 【啊这回的兔兔好可爱,这好像还是太太今年第一次画兔兔吧,让我捏捏兔尾巴?】 【捏耳朵】 【捏爪爪】 【狐狸尾巴没人要吗,抱走一整只火红的羞涩傲娇小狐狸!】 【你们画漫画的手都长得这么好看的吗?(摸一把)】 【虽然但是,握画笔是不错,但想看牵手。】 【想看牵手+1】 【想看牵手+10086】 沈星远放下平板,问顾承辉:“拍牵手吗?” “不拍,牵手只有我能看。” 沈星远沉吟片刻,问:“牵手吗?” “牵。” 沈星远牵住顾承辉的手。 “亲吗?” “亲。” 沈星远吻了上去。 沈星远又问:“今晚你还画画吗?” “画不出来了,要出去玩一阵才有灵感。”顾承辉笑着提议,“蕤秋最近奖励优秀员工欧洲游双人机票全部报销,天总把这个机会给了我,你想去吗?” 沈星远诧异:“什么时候?” “就现在。我看好了,凌晨1点首都启航,傍晚5点落地慕尼黑。咱们不去的话,我把这个机会转给商芸了。” “我知道你从来不肯做亏本买卖。” 沈星远拿起顾承辉的西装外套,盖到他肩头。 顾承辉欣喜:“你答应了。” “当然。”沈星远早先很有先见之明,和医院申请了出国旅行,两天前,他的护照刚发还他手里,他学着顾承辉的样子,打了个响指,“那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等等我,我去换衣服。” 几分钟后,沈星远换上一身白色的运动冲锋衣,从楼梯上冲下来,向顾承辉展开手。 顾承辉早已穿戴整齐,将马鞭草胸针别在身前,走了几步迎上去,在楼梯口,把手交到沈星远的手心里。 沈星远牵住顾承辉的手,下意识地往兔子城堡的方向望了一眼,轻轻笑道:“宝贝,走吧。” 第57章 黑兔 结婚三周年前一个月。 沈星远升了主任医师,月均手术量突破了二百例。 顾承辉自己开了两家公司,融资上市。 沈星远以为顾承辉会有所厌倦。 谁知顾总励志在家里的角角落落都留下了二人的痕迹。 几百平的房子打卡成功,沈医生的腰离断掉就差那么一点。 顾承辉以为沈星远会有所厌倦。 谁知家里的小玩具越来越多,而且每一样新的都会准时地被用在他身上。 二人同时想到:不能忍!要节制啊!细水才能长流! 大概是婚前都克制了太久,后期需求反弹得严重,二人痛下决心之后,还是未加节制。 结婚三周年前一周。 沈星远因为腰间盘膨出而错失一台手术的机会,而顾承辉也因为开会中途睡过去被冯盛天臭骂。 就在这愈演愈烈的碰撞之下,顾总思考再三,打印私模,给沈医生做小玩具,代替他本人。 顾总在休息室里调试成品的时候,险些被进来续咖啡的大小二位冯总抓个现行。 经过这件事,顾承辉想了想,还是跟二人友好拆伙,脱离出来,专心做自己的企业。 结婚三周年当天晚上。 小玩具投入切实可行的使用,沈星远一边受到前后夹击,一边小声吐槽:“你为什么连这个都会做?” 顾承辉笑容纯洁又无辜:“这和做木头做瓷器做毛毡不是一个原理吗?” 沈星远:“?” 什么原理,好好说清楚? 顾承辉并没有说清楚,又是亲吻又是摆弄他做的东西。 沈星远让他折腾烦了,也折腾舒服了,顾承辉终于安分了一会儿。 然后顾承辉把一枚铂金素圈戒指套在沈星远的无名指上。 “结婚三周年礼物。” “你知道我上班戴不了这个。” 沈星远送给顾承辉的第二个生日礼物是从滕灿那里定制的玻璃对戒,十分精美,但玻璃脆弱,偶尔才会拿出来看看,并不会戴。 沈星远料想顾承辉考虑到这点,才订了这款价格不菲的戒指,不戴好像有些浪费。 沈星远问:“上班不戴,公开场合戴,好吗?” 顾承辉笑着回答:“其实也不用,随你喜欢。” 沈星远费解:“我当然是手上什么也没有最舒服。你是想让我什么时候戴?” “我希望以后我们两个……的时候,你都能戴着。”顾承辉弯着眼睛亲吻沈星远的发旋,“这样可以提醒我,我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 经过多次疤痕修复手术,他们生理上的伤疤已经消失得差不多,只剩浅浅的痕迹,不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生活。 三周年还有另一个礼物。 第二天上午,二人还在赖床的时候,雪球回来了。 这一次回来,他亲自上门,回收他的法力变化的耳钉。 人形的雪球撞上了早起锻炼身体、来宁城之星遛弯串门的李从夏。 李从夏惊愕地看着这个一米九十多、长得还特别像沈星远和顾承辉结合版的男人,掏出手机给俞晓发消息。 【晓晓不得了了!我见证了医学奇迹!你说这是谁生的!】 李从夏正准备拍一张照片,手机画面一闪,竟然满电的情况下自己关机了。 “啊啊啊什么情况?” 雪球瞄了李从夏一眼,撇撇嘴说:“别闹,这是照着他俩整的。” 李从夏:“???” 比他还专注这两个人的cp私生饭好可怕!会施法还会读心术!他得调点保镖过来! 雪球支走李从夏,敲开门,对上出来开门的顾承辉。 即使已经在家里的小屏幕上看到了人,面对面时,顾承辉仍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他还没说话,雪球却说:“你看上去又大了几岁,人类的寿命可真短啊。” 顾承辉猝不及防:“嗯???” 沈星远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招呼雪球进门。 他担心他们要是再杵在门口,明早就要因为长相被邻居八卦,究竟是谁生了生。 进门后,雪球问:“耳钉还在吗?” “在。” 沈星远把它拿过来,耳钉一放到雪球的手掌上就消失了。 雪球和二人交代他之前的行踪:“我去了热带雨林。” 顾承辉惊讶地说:“热带雨林连野兔子都没有,你竟然能适应那里的环境。” 雪球:“富贵险中求,采了近五年份的日月精华,还不是想来多陪陪你们!距离产生美,房子我已经找好了,你们有事找我,随时联系我。” 沈星远和顾承辉的手机同时收到了好友申请。 顾承辉问:“你能变回兔子吗?” 雪球现在一般用人形混迹人类社会,偶尔会融入街边的树木休憩,很少再化成兔子。 他听到顾承辉这么问,回答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想干嘛?” 第87章 沈星远替顾承辉回答:“撸你。” 雪球抖了抖身子:“什么撸不撸的……轻点啊,这身体最近到了换毛期,可遭罪了。” 雪球摇身一变,成了兔球。 整体外表没什么变化,除了有点掉毛,屁股秃了一大块,其余的地方还像原来一样可爱,但是体型却意外地变大了很多。 “没办法,我是精怪,但这不是我本体,控制能力有限,我想让兔身小,也有点难度。” 顾承辉不由得脑补了他和沈星远躺在巨大的兔子山上的画面。 大点也有大点的好。 沈星远问:“你怎么可以说话了?” 雪球这一次口吐人言说:“现在的法力够排上大妖怪了,我改造了一下兔子的声带,说人话也不足为奇。” 沈星远问:“那你能吃肉吗?” 魔鬼问题!雪球回答:“不能!麻烦尊重一下草食动物的习性!” 顾承辉看到兔子,再三确认这就是他的雪球后,热泪盈眶。 “崽!” 他又犹豫了不到一秒,冲上去把兔子抱到怀里,埋头猛吸双耳之间的软软绒毛。 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他一手带大的兔兔! 沈星远说得不错,变成精怪比普通小兔好,三五年之后他迎来的还是青春靓丽的球宝,而不是垂垂老矣的老年雪球,顾承辉的心里没有哀伤,只有可以猛吸一顿的雀跃之情。 雪球忍耐且无奈,早知道还不如让他烂在热带雨林里面得了! 谁让他碰上一个毛绒控霸总? 沈星远退到一旁,推了推鼻梁上的半框眼睛,抱起手臂,露出促狭的笑意。 雪球见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转动眼珠,露出一点鄙夷的兔子眼白,破罐破摔地邀请:“你也来摸摸吸吸?” 他并不排斥沈星远,倒不如说沈星远每次的抚摸和照顾,手法都很得当,令兔分外满意。 雪球觉得怪想念的。 谁知沈星远把手放在了——正在抚摸雪球的顾承辉的手背上。 雪球呆愣。 雪球惊讶。 雪球震怒。 雪球乱叫:“干什么?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沈星远又把另一只手放到兔子的耳根后面。 “不气,也摸摸你。” 雪球这才满意地享受了双人份的抚摸,和二人告别。 他化作人形时,英俊帅气,自认为这二人会为他着迷,谁知沈星远和顾承辉的热情就像跳了闸的开关,一下子就收了起来。 雪球问:“你们不摸摸人形的我吗?” 顾承辉问:“摸你的点在哪里?” 雪球撇嘴:“你摸你男朋友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嘴脸。” 顾承辉揽住沈星远的肩头:“纠正你一下,我们已经结婚了,这位是我唯一的丈夫。还有,我碰他的含义不一样,你我都得自重。” 雪球想不到人类分得这么复杂,想了好一阵,说:“不想了!不摸就不摸吧!” 他挥挥手:“再见,想我的时候就联系我,随叫随到,记得准备好草饼,我自己烤了几次,不是你们给我做的那个味儿。” 顾承辉一脸茫然:“他是为了草饼回来的?” 沈星远失笑:“我觉得很有可能。” 不愧是他们的球球小少爷。 雪球走后,沈星远问顾承辉:“最近这两年,我已经变不出耳朵和尾巴了,你不遗憾吗?” 顾承辉回答:“多多少少有一点,但是你在我身边,比耳朵尾巴这些都重要多了。” 沈星远联系已经回到家的雪球,问他要了一个愿望。 这天晚上,沈星远的耳朵和尾巴回来了,然而…… 顾承辉指着头顶的黑色立耳问:“你跟雪球说什么了?我一霸总长兔耳朵像话吗?” 沈星远弯起唇角:“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顾总。” “赶紧给我变回去!” “不可以。”沈星远断然拒绝,又深刻总结,“我看你当狐狸的时候适应得挺好的。” 镜子里,二人一个垂耳,一个立耳,贴在一起,竟然是场视觉盛宴。 特别是顾承辉的黑色兔耳,衬得他的肤色愈发好看,漂亮的桃花眼也更加动魄勾人。 沈星远闭上眼,亲吻上去。 经过五分钟起步的法式的亲吻后,沈星远满意了,不止他一个人受害,这耳朵哪怕消不下去也无所谓。 “还记得我以前说过什么吗?”沈星远指着聊天记录里的【撤回一条消息】问。 “记得。”顾承辉打开手机截屏页面,“你说要奖励。” “兑换奖励的有效期多久?” “唔……终身有效。” “那我现在要兑换。” 顾承辉惊讶地问:“就现在?” “你都有兔耳朵了,此时不兑换更待何时啊?” “啊。”顾总扭捏一番,对镜自赏,觉得还挺不错,同意了,“如果我有哪里玩得不好的,麻烦沈老师指点一二。” 沈星远弯起眼睛说:“我会的。” 顾承辉去洗了个澡,抱着一袋东西过来,把它们一一拿出来,还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对着清点。 虽然产品有使用期限,之前沈星远把那些老化了的玩具都丢了,但顾承辉又对着沈星远给他列的表格,买了一堆新的。 这里面不乏新的版本,但对于一些经久畅销的经典款,顾承辉认为它们自然也必不可少。 他并不知道这回栽了的是他自己,还幻想着沈星远能够手下留情,点到为止。 “真的要全部用一遍吗?” “我很记仇的,宝贝。” 沈星远坐到不远处的椅子上,撑着下巴,看着顾承辉自己玩自己,心生感慨,他怎么能够遇上这样好的人,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全宇宙。 顾承辉被他的垂耳兔丈夫盯着看,感觉情绪异常的高涨。 顾承辉很快就让一堆加在一起的东西弄得受不住,侧过身,悄悄地关掉黑色的档位,哼哼唧唧地要求:“你别光顾着看啊,能不能过来摸摸我?我要生气了!” 沈星远走过去,捧起他的下巴亲吻,再度按下了遥控器。 “再说一遍,我爱你。”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