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引力法则》 吸引力法则 第1节 《吸引力法则》作者:冬叁拾 文案: 赵予维暗恋他,是因为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可当他把她堵在楼下质问她为什么如此有手段时,她才发现这个男人并非善类。 内容标签: 都市 钓系 高岭之花 暗恋 主角:乔岭 赵予维 配角:若干 一句话简介:插翅难逃 立意:好好生活 第1章 赵予维喜欢上乔岭大概是因为那一场病。 那个冬天她和乔岭一块儿出差,发起烧来时乔岭还在聊刚送走的客户。 她看着出租车窗户聚起的水雾,感觉乔岭的声音也像那层雾,每个字儿都说得很清晰,但传入她耳朵里始终汇集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意识模糊前,她眼前的那层雾换成乔岭略显惊慌的脸。 乔岭也会惊慌,赵予维倒意外。 入职以来她没见过乔岭发脾气,他永远一副处惊不变的样子,不笑的时候并不至于严肃,但他说话常带着点笑。 他爱喝茶,办公室的茶几上放着一套茶具,每当赵予维看见他穿着正装坐在黑皮沙发上手捏一只天青色的小茶碗时,总能想起古装片里那种幽绿竹林,憋闷灼热之中漫延几丝冰凉清气,虽撼动不了广垠的盛夏,但铺天盖地的热浪也始终无法攻破他的领地。 他带着点儿笑说话时更像轻风翻涌翠绿的竹叶,那份遗世独立的气质多了点儿活泼,很像一副无法形容的画。 赵予维甚至没见他为什么事儿着急过,仿佛天大的事儿只要有他在,就永远有靠山和退路。 她在哈尔滨的医院醒来时也是这感觉。 她这一觉睡得很饱,头不晕了,目之所及清晰无比。但环境陌生,记忆暂缺,她着着急急起身。 虚掩的房门恰好被推开,乔岭的声音传来:“诶你躺下,扎着针呢,别乱动。” 记忆瞬间衔接起来,她心里变得踏实,又躺了回去。 乔岭手里捏着化验单:“幸好及时,没出什么大事儿,输完液就能走了。” 又说:“身体不舒服该早说的,都不知道你硬撑了多久,不难受啊?” 赵予维:“我带了药,本来打算回酒店再吃的,吃完药睡一觉就好了,哪知道……” 乔岭打趣她:“公司多几个你这样儿的就好了,医药费都省了。” 她尴尬地笑了一下。 输完液往外走时天还是黑的。 乔岭摘了围巾递给她:“系上吧,怪冷的。” 赵予维说不用。 他还伸着手:“系上,刚退完烧,还想回去输液呢?” 她于是系上了。 乔岭打了辆车,上车后打了通电话。 赵予维不知道他打给谁,但听口气不是客户,更像是朋友。 二十分钟后,出租在一幢宅子前停下了,赵予维不明所以。 乔岭率先下车,又开了后排车门:“发什么愣,不饿啊?” 原来是来吃饭的。 他们在那张原木长桌前坐下,四周很静,但屋里很暖和,落地窗外的灯照亮矮麦冬上未化完的雪。 乔岭的口味和他本人一样随和,路边摊上的一碗面能饱腹,精雕细琢的菜式也能品出一种风格来。 他们吃完了几样菜,戴高帽的厨师盛来一碗粥。 乔岭说:“吃完药吃这胃舒服,一会儿回酒店睡一觉,睡起来就都好了。” 赵予维还真有点儿饿了,等一碗粥见底,乔岭和厨师道:“麻烦您,这么晚了还加班儿,菜很好吃。” 那厨师冲他笑笑,没说什么。 再走出宅子,天空泛着极深的蓝,隐隐透出点白光。 赵予维惊觉天已经亮了,抬起胳膊看了看腕表,六点五十。冬天黑得早亮得晚,她记得昨晚刚上出租车时是八点多,在医院醒来时还以为顶多睡了两个多小时,没想到睡了一整夜。 乔岭适时打了个哈欠:“顶不住了,回酒店睡觉去吧。” 赵予维:“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一晚上。” “什么话。”乔岭有些困倦地看着她,“总不能扔你一个人在医院。” 她就想起前一阵小陈被客户骚扰的事儿来。 那客户喝大了对小陈动手动脚,小姑娘吓哭了,跑卫生间躲起来。乔岭赶到时把那客户训了一顿,还报了警,那是他难得一见的严肃。 小陈很意外,问他怎么来了,说:“老大你不是有事儿不过来了吗?” 乔岭道:“你一女孩儿,总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赵予维就觉得他的好是没有针对性的,他本身就是很好的人。 但这样的好也容易让人滋生错觉。 前一阵才有个女孩儿为他歇斯底里闹了一场,说不喜欢她为什么还给她念想。 不知道乔岭怎么和她谈的,那女孩儿从他办公室出来后就办了离职手续,那之后的他待人接物和从前没什么分别,但是再没出现第二个歇斯底里的人。 赵予维又觉得他品行不错,虽亲近但有分寸,不是那种无原则的好。 从哈尔滨返回的那天晚上,她把围巾洗了,第二天准备装纸袋里带去公司时发现围巾严重缩水了。 她于是买了条新的还给乔岭。 乔岭听了原因后挺纳闷:“好好儿的怎么洗了?”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觉得洗了再还给他比较好。 “昨天放沙发了,我爸抽烟,有烟味儿,我就给洗了。” 乔岭恍然大悟:“没事儿,天暖和了,我也不打算戴了,那围巾很久以前买的,到了年底正好换了。” “正好换这个。”赵予维顺着桌沿把装围巾的纸袋往前推了推,“你要是不喜欢这颜色,我再去换。” 乔岭:“太破费了。” 赵予维:“弄坏了东西,赔偿不是应该的吗?” 他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那就多谢了啊。”说完又从壁柜拿出一罐普洱,“新茶,尝尝。” 横竖不让人吃亏。 赵予维从他手里接过罐子:“谢谢老大。” 他轻浅一笑:“客气。” 以前赵予维对茶叶是没兴趣的。 那会儿她刚进公司不久,在那间不足五平米的茶水间泡茶时顺手从玻璃罐里夹了块儿冰糖放进杯里。 路过的乔岭恰好瞧见了,道:“你也这么喝茶?” 赵予维想说她其实不爱喝茶,没别的喝的才放颗糖综合一下。 “难得啊,碰到跟我喜好一样的,他们老拿冰糖的事儿取笑我。”乔岭又说。 为了减少一个取笑他的人,赵予维调转了口风:“他们还敢取笑你?” “你可说吧,一个个的,反了天了。” 那之后他默认赵予维是他的茶搭子,有一回赵予维找他汇报工作,他还送了她一罐老橘色的条状物。 “陈皮。”他说,“少放上一点儿,再加颗糖,很不错的,你试试。” 赵予维并不想试,又酸又甜还带点儿茶味儿,不如买杯奶茶。 但这个搭配,相比口味,功效性应该更强,健脾助消化还能提神,适合老年人。 “健脾助消化还能提神。”乔岭又说。 “……”赵予维捏紧了手中的罐子,“谢谢老大。” 现在不一样了,她是真心感谢他。 她拿新茶加了陈皮和冰糖一起泡,渐渐地也品出一些味儿来。 周五聚餐后大家照惯例去唱歌。 小陈点了一首唯一:“老大,你的歌。” 乔岭说:“我就不唱了。” 其他人也怂恿。 乔岭耳根子软,拿起话筒就唱了。 他唱歌的方式就像他的人一样,有一种持续稳定的平静感。 他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个子挺高,并不干瘦,因为有跑步的习惯身材很匀称,即便懒散地坐在那儿腰也是挺起来的,看上去似乎更平静了。 一曲唱完,大家鼓掌。 小陈叫着再来一首。 乔岭拒绝:“不了,唱不了别的,再唱就不知道绕哪儿去了。” 吸引力法则 第2节 另一个同事借他的话唱了一句歌词:“我们总会绕啊绕绕啊绕,绕几千里路也望向归途……” 乔岭笑笑:“这我也不会唱。” 赵予维:“唱山路十八弯吧。” 大伙儿没怎么明白。 乔岭顺嘴就接:“够绕是吧?” 赵予维笑而不语。 小陈:“唱吗老大?” 乔岭:“整我呢,唱这就真不知道绕哪儿去了,唱不了一点儿,你们唱吧。” 赵予维也不唱,她说她唱歌至少能绕出九道弯。 换乔岭听了笑而不语。 聚会结束后乔岭顺路送了几个人,赵予维也在车上,红灯时乔岭给大家各散一粒糖。 那糖通体的绿,糖身裹着一层薄薄的糖霜。 赵予维放进嘴里,甜味之后口腔里像被人爆破一只凉气弹,冰爽之气漫延开,连脑门儿都仿佛刚从冰箱里被拿出来。 小陈倒抽一口气:“我去!老大你这是什么独门暗器吗?” 乔岭:“犯困吃的,我有时候开车老犯困。” 赵予维借明灭不一的光线扫了一眼糖盒,到家之后默默打开了购物网站。 她洗澡时还添加了一首歌,是乔岭在车上单曲循环过的。 她在水声和音乐中回想发生过的事,觉得乔岭和自己是有默契的,比如十八弯和九道弯的损点。 比如处理突发事故的方式。 那次的方案本来准备得挺好,但临操作时出现失误,导致大批量订单被黄牛包揽。他在外地出差,马不停蹄飞回来的,回来时大伙儿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补救措施还没落定,他推门而入:“订单全部取消,发致歉公告,统一发放补偿券,劵值……”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还没想好定额。 一人接话道:“已发货的高值产品召回,补偿150豆,未发货的取消订单,补偿100豆。”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这人:“就这么办。” 操作失误的员工叫了声老大,正要解释。 他打断他,倒也没有生气的样子,说:“先干活儿。” 大家伙儿鱼贯而出。 小陈紧随赵予维身后:“小维姐你好厉害,刚预测的方案就被老大采用了。” 赵予维刚好从他跟前路过。 他问她:“你定的?” 赵予维反应了一秒:“不是你定的吗?” 他笑笑:“先干活儿吧。” 基于这件事,乔岭在面对比较复杂的工作时经常用她,有时候出差也带着她。 赵予维不喜欢出差,不确定因素太多,压力大。 但她现在觉得,出差是个不错的体验,高度集中的精神下做事效率很高,应变能力也增强。 她都快爱上出差了。 又一个出差日发生在月末。 那会儿的天气明显升温,她带了一身换洗的工装,还带了几条漂亮的裙子和鞋。 约谈的客户是地道湖南人,做东请他们吃本土菜,席间还上了两壶好酒。 乔岭不沾酒,没什么特殊原因,就是不乐意沾。 他每次拒酒时就像喝水那么自然:“不好意思啊,我不喝酒。” 别人再劝他也只是笑一笑,也不作多余的解释。 但这次的客户不太一样,合作量大,人也无比热情。 赵予维从小在她爸的熏陶下倒是有点儿酒量,但她平时从不主动喝酒,这次倒主动请缨和客户共饮了几杯。 客户高兴极了,饭后带他们游湘江,还要给他们拍照。 他把俩人都叫“总”:“乔总来一张。” 拍完又招呼赵予维:“赵总也来一张。” 拍完之后翻转镜头:“我们三个一起来一张。” 全部拍完后他发给赵予维。 赵予维看了看那张三人合照。她穿着衬衫搭了件小西装,头发绾起来,因为要挤进镜头身体微微往旁边倾斜,旁边的乔岭坐姿板正,眼睛里带着点笑。 她两指一滑,裁掉了客户喜笑颜开的脸,然后点了另存。 回酒店的路上乔岭去便利店买水,出来的时候递给她一瓶酸奶:“辛苦了,事成给你奖金。” 她接过酸奶:“谢谢老大。” 酸奶是她最喜欢的苹果口味,但她没喝,那点酒不至于醉人,酒气也早就被湘江的风吹散了。 她胃里膨胀,都快漫延至心里,不需要酸奶填补,满涨的好心情就像这瓶酸奶一样,未揭盖儿都冒着清清淡淡的香气。 她举起手机,给酸奶和自己拍了张合照。 乔岭笑了笑,没说什么。 临睡前赵予维发现他给这张配图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第2章 那段时间她的心情就像一只花蝴蝶,除了美丽还很有活力。 公司和一农商签了新合作。 直播的那天乔岭也去了现场,他是去考察可拓展的项目。本来没赵予维什么事儿,但她因为活力满到快从头顶溢出来,也申请跟了过去。 那天断断续续下着雨,赶上当地修路,哪哪都是泥。 直播环境是露天的,当地在刚抽芽的大柳树下搭了张桌子,桌子后面五米远的地方是一鸡棚,鸡棚旁边是菜地。 赵予维负责场控,坐在电脑前维持公屏弹幕以及处理客户疑问,外兼炒气氛,比如主播说对不对,她就附和“对”,主播问别家可不可能买到,她就答“不可能”。 天空飘起雨时鸡棚的主人从屋里拾掇出一张塑料布,这人绕桌子周围立了几根竹竿,把塑料布搭上去就是一张雨棚。 春寒料峭,即使淋不上雨,寒气也是骇人的。 赵予维敲键盘的手冻得发红。 泥地里的竹竿也不稳当,没一会儿雨下大了就往一边倾斜,垮掉只是一瞬间。 那一瞬间乔岭和另个一男的眼疾手快,一人就近捞一边,又将那张塑料布架了起来。 赵予维也站起来帮忙,乔岭转头看了看:“你和他们一块儿收拾东西吧,这儿不用你。” 他刚说完,身后的人刚好抱走最后一台电脑。 “收拾完了。”她说。 乔岭没说什么,默许她帮忙。 赵予维站在他身侧,雨被风打进来时他拽着雨布往前挡了挡,身体也侧过去。 扑面而来的寒气消失了,赵予维抬头,看见他淋在雨里湿掉的半个肩膀。 她心中动容,又察觉自己是来添乱的。 “我进去帮他们。”她说完就往室内跑去。 这场直播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被迫中断,再转室内后流量骤减,整场下来效果不如预期。 乔岭没多说什么,只说以后要吸取教训。 返回的路上他从兜里掏出颗鸡蛋递给赵予维:“刚直播的土鸡蛋,热的。” 小陈嚷嚷:“老大你偏心,我怎么没有?” 他从兜里掏出另一颗:“着什么急。” 小陈接过鸡蛋:“你为什么先给小维姐不先给我?” “行了啊。”他带着笑道,“没完了还,吃不吃啊,不吃还给我。” 赵予维握着热乎乎的鸡蛋,脸上也挂着点笑。 是不一样的吧,她想,连小陈都看出来了。 小陈年纪小,性格也像小孩儿,公司团宠一样的存在。 她也递给小陈:“吃吗,我的也给你。” 小陈摇头:“一个就够了,抢了你的,老大又得说我。” 赵予维脸上的笑容没扩大,心里倒是更加轻盈了。 她一点儿不饿,没吃那颗鸡蛋,回公司后顺手把它立在工位的小摆件上。 临近中午时她接了个急活儿,要去机场接客户。 那客户是从三亚来的,一点多下的飞机。 赵予维迎他上了车,俩人还没交谈几句,这位中年男人就脸色苍白额头冒汗。 赵予维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他浑身上下摸了摸,叹了口气:“忘带药了。” 吸引力法则 第3节 赵予维当机立断送他去了医院,等安稳下来已经三点多。 乔岭打电话说要来医院一趟。 赵予维道:“客户说六点的高铁去沈阳,这会儿再去公司已经来不及,我猜你应该会过来,就在医院对面的茶楼订了个房间,方便你们谈事儿。” “好。”乔岭顿了一下补充道,“办的不错。” 他们谈完事,赵予维还在车里等着。 送走了客户后赵予维看了一眼扶手箱,想了一会儿还是在等红灯时打开了盖子。 她从里面拿出个圆形糖盒递给乔岭:“提神醒脑同款糖。” 乔岭有些意外,但也没问,拿了一颗吃起来。 赵予维也吃了一颗,大概提神到上头了,她紧跟着又打开了音乐,单曲循环乔岭的单曲循环。 乔岭含着糖,若有所思看着窗外。 过了会儿他忽然问她:“你饿不饿?” 赵予维专心开着车,脑子里全是别的,霎时没听清他说什么:“嗯?” “中午接人都没顾上吃饭吧?”乔岭又问。 “噢,我在机场吃了个汉堡。” “我还没吃呢。”他说,“这个点儿午饭太晚晚饭又太早了,这附近有家面馆不错,去吃点儿垫一口吧。” 赵予维在他的指挥下把车开进一胡同。 虽然她不太饿,但乔岭还是给她也要了一碗面。 俩人隔着一张木桌,面对面各坐在一张塑料凳上。 他果然是饿狠了,很快就把一碗面吃完。 赵予维还在埋头苦吃。 他搁下筷子问她:“不好吃么?” “好吃。”赵予维有点儿尴尬,“我吃饭慢。” “不着急,慢慢儿吃。”他用下巴指指门口,“我出去抽支烟。” 赵予维背朝着门,看不见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站在门口还是坐在车里。 她就觉得刚才车里单曲循环那首歌时氛围有些诡异,也不知道他察觉了没。 她心中有事,这面就更吃不下了,索性放下筷子也走了出去。 乔岭靠车站着,头顶是棵光秃秃的树。 他穿着件冲锋衣,脸上浮出惯常的淡笑:“这么快?” 赵予维说:“吃不下了。” 他说:“不太饿吃着就没劲儿,我小时候在这一片儿住,老上他家吃,这店开了得有二十多年了。” 赵予维惊讶地回头瞧了瞧,门面装潢瞧着挺新的。 “翻新过,这应该是第五回了。”乔岭又说。 返回的路上再开音乐,还是那首歌,赵予维随手切了。 “干嘛切啊,挺好听的,我开车也老听这歌。”他还是看着窗外,语气淡淡的,不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 赵予维于是又切回去。 这回倒是没上头到说就是知道他爱听才专门放出来的。 叶适东是乔岭助理,早先就安排了团建活动。 大家去的时候地上的草比前一阵户外直播时又绿了些。 那地儿能泡茶,是乔岭喜欢的,大家在打球时他就在遮阳棚下的木桌上泡起茶来。 赵予维举着手机拍风景,拍着拍着就拍到了乔岭。 他浅埋着头,拎起茶壶往浅口的瓷杯里倒好了茶,再虎口一圈捏住杯子喝起来,抬头时恰好整张脸闯入赵予维的镜头。 赵予维没犹豫,很丝滑地触碰了拍照键。 乔岭问她在拍什么。 她说拍风景。 乔岭说:“我还以为你在拍我。” 赵予维噙着笑没说话。 也是那天她才知道,乔岭的一双手不仅很会泡茶,还很会烤肉。 小陈他们几个想动手,都被叶适东拦下了,说:“你们穿串就行,老大来烤,谁也烤不过他。” 赵予维盯着碳架上方他骨节分明的手灵活运作,觉得确实和烤串师傅无异。 中途她接了通电话,再回去时大家已经分完了肉。 乔岭从盘子里拿起一串递给她:“知道你饿,专门给你留的。” 她说:“还好,我不太饿。” 乔岭:“是吗,刚才烤的时候你盯着看了老半天,我还以为你饿呢。” 赵予维:“我是好奇,没想到你这么会烤。” 她说着吃了一口,然后朝他竖起大拇指:“老大你开个烧烤店吧。” 乔岭笑:“好吃就行。” 天擦黑时大伙儿也不活动了,安安静静待着聊天。 赵予维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乔岭。那地儿是个斜坡,他半卧在那儿。 她问他在干嘛。 他拍拍旁边的空地:“躺下你就知道。” 赵予维挨着他躺下,这就看见了天上的星星。 郊区空气好,星星虽不繁密,但能看见几颗已经很好。天空底色是深蓝,万里无云,静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真漂亮。”她说。 乔岭顿了两秒:“是啊。” 赵予维忽然明白他为什么停顿,俩人太近了,声音经身躯从新长了草的大地传递,像贴着头皮说话似的。 她也顿了两秒,然后坐起来,从小背包里掏出个面包递过去:“那会儿你光顾着给大家烤了,我看你都没怎么吃东西。” 那面包用透明纸包着,不知道怎么被挤压了,圆鼓的身体变得有些扁。 乔岭和她说了声谢谢:“还是你好,他们谁还关心我吃没吃东西。” 赵予维心中雀跃,却没敢再躺回去。 上回直播带货农产品虽然中途出了意外,但公司也被人看见,没过一阵就又有人找上门求合作。 乔岭带了几个人去野村考察,那地方比上回那地儿还偏远。 当地产茶,这个季节刚好赶上今年的新茶面世。 乔岭和村里人谈事儿的时候,种茶户领上赵予维他们几个去了山上。 那片地挺大,但干活儿的人少,他们几个看不下去,也帮忙采茶。 烈日当头,晒得人眼冒金星。 小陈一巴掌拍掉胳膊上的蚊子,不耐烦道:“这接的什么活儿呀,大老远的,又晒又累,还得被蚊子咬。” 农户看她发脾气,立即摘了头上的斗笠给她带上,又招呼他们几个去树下歇着。 但他这么一动作,谁也不好意思歇着。他又从扁担挑来的水桶里舀凉水给大家喝。 赵予维发现那水的回味是甘甜的,便随口问了一句。 农户说那水来自山泉,纯天然无污染,当地人都用来泡茶喝。 中午村里人招待他们吃饭,几个人都进进出出地帮忙。 赵予维叫小陈去休息。 小陈不去,说:“小维姐,我不是不想干活,我就是觉得不值当,老大的眼光什么时候出过错呀,这一趟谈不谈得拢不说,就算谈拢,能挣多少?” 赵予维:“你也说了老大的眼光不会出错,你还不信他?” 小陈放低了声音:“我也不是不信他……这活儿就没什么利润。” “也不是什么事儿都只冲着利润去,虽然他是老板,得养活公司和员工,但也总有利润以外的东西,上次他不就说过吗,助农的重点在助,不在赚钱,像他这种有能力的人,帮别人只是顺手的事儿,但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说的不错。” 赵予维转头,看见乔岭站在门口。 小陈一副罪孽深重的样子:“老大来了,你们聊吧,我浅薄了,我出去待会儿。” 乔岭笑笑,问赵予维:“在干什么?” 赵予维指指锅里翻滚的水:“煮茶蛋。” “山上采的茶?” “不是,新茶煮这浪费了,这是去年的旧茶,用的是山里的水。” 乔岭听出重点,问她:“什么发现?” 她道:“这儿的山泉回甘,泡出来的茶味儿不一样,单卖茶其实没什么特色,搭配着水卖又不现实。茶叶蛋挺好,原汁原味有噱头,搭配着新茶一起卖,可以有n多个促销方案。” 乔岭想了想:“不错。” 他看了看锅里:“就吃蛋吗?” 赵予维朝灶台上切好的菜努努下巴:“还有炒菜,带我们采茶的大叔说家里没调料了,去隔壁借去了,还有挂面,人多,煮面快。” 乔岭撩起袖子:“我来吧。” 吸引力法则 第4节 “你会煮面?” 乔岭带着点儿得意道:“瞧着吧,比烤串儿还好吃。” 他俩一人占了个灶。 大叔捧着罐辣椒酱回来时笑着说:“两位领导真能干,都会做饭,真是有福气的一对儿。” 赵予维耳朵红了,转头解释:“我们不是一对儿,他是我领导。” 大叔说不好意思,又说:“那以后谁娶了你可是有福气了。” 沸腾的锅里滋啦啦地响。 过了几秒乔岭忽然道:“一般人我不同意啊,得往好了找,等你以后办事儿,我封你个大的。” 这句话像把刷子,刷匀了俩人之间清晰的微妙,而均匀之外本该模糊的东西,却突然变得界限分明。 赵予维只觉得,眼前轻扬的水雾霎时也变得熏眼睛。 第3章 她想了不少,一开始很低落,后来想着想着又给自己想通了。她以为的特别不过是因为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和他的人品有关,和对方是谁无关,她一开始明白的,却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遗忘了。 想通之后她没那么低落,但也还没想好该怎么办。风风火火说追就追的人确实果断,但这种果断对她来说只适应于处理事情,感情不是冲上去干就完了的事情。因为珍贵,所以小心,她是这种类型。 但就在这档口,她又发现了个秘密。 孙今桃是公司元老,听叶适东说,她跟着乔岭的时间比他还长。 赵予维对乔岭没额外心思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有了心思之后,那根神经是敏感的,谁对谁怀揣什么想法基本一目了然。 小陈是全公司最会撒娇的人,但要问她是不是喜欢乔岭,她大概会认为这是一种亵渎。 孙今桃在外地待了挺长一段时间,这次回来又给大家带了礼物,人手一份,还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游客伴手礼,每个人收到的都不一样。 赵予维收到的是封在玻璃瓶里一朵淡粉色的花儿。 孙今桃说像她,温柔耐看总让人心里踏实。 她是会送礼的,总送到人的心坎里。她也是那种很有号召力的女孩儿,常常穿着衬衫和牛仔裤,工作起来很麻利,有了什么新点子,几乎都能一呼百应。 赵予维对她其实心存感激。 她刚来时进的孙今桃的组,在一次关键业务上她提了个别出心裁的点子,孙今桃觉得不错就上交了提案,后来公司采纳了这个方案。 孙今桃一点儿不抢功,复盘会上大大方方说是她的功劳。 为此她一直念孙今桃的好。 她去乔岭办公室送文件,听到请进推开门时,恰好看见孙今桃在笑。 她坐在沙发上,那套茶具后面。乔岭手里拿着小茶杯,面朝着她倚在办公桌前。 乔岭抬手往办公桌上放下茶杯,问赵予维:“弄好了?” “嗯。”赵予维把文件递过去。 “予维挺好。”孙今桃说,“我可听说了,她这段时间没少忙。” 乔岭:“予维是挺好,但谁不忙,谁也忙,咱公司没闲人。” 孙今桃:“这出大力的不得发奖金啊?” “发。”乔岭道,“该有的少不了。” 赵予维忙说:“我只是做了分内的事儿,其实大家都出了不少力。” 孙今桃拿起杯子喝茶,眼睛瞅着她:“瞧瞧咱予维这觉悟,这样的员工上哪儿找。” “我走了。”赵予维笑笑说,“再夸下去这间屋子就装不下我了。” 走前她看见乔岭把文件放办公桌上,他因为太随意没有留神,文件夹撞翻一东西。 他伸手去扶那东西。赵予维看清了,那是一方方正正的礼物盒,表面裹着一层精美包装纸。 是不一样的。大家的礼物都没有包装,唯独他这个包得很用心。 相比包装而言,赵予维更好奇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但她想不出孙今桃会送他什么。 为庆祝回归,孙今桃晚上请客。 刚进店时几个人就结伴去了卫生间,偌大一间房就落座了俩人。 乔岭坐在这头,抬眼看见赵予维坐在对角线的另一头。 “跟我有仇啊?”他问她。 赵予维:“不是……” “那你坐那么远,觉得我有传染病?” 赵予维尴尬,又起身挨着他坐下。 吃刺身时她挑了山葵挤在蘸碟里。 乔岭看见了,说:“咱俩口味一样。” 赵予维:“这味儿比芥末短点儿。” “也更清新,芥末稍苦点儿。” 他俩刚说完,就有人被芥末呛出眼泪。 俩人同时端了酒递过去,让那人闻酒解辣。 “默契啊。”小陈说,“老大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和小维姐约饭了?你俩吃独食?” 乔岭:“不乐意带你,你吃得多。” 小陈愣了愣,咽下嘴里的食物:“我哪儿吃得多了?你就是偏心!” 另一边的孙今桃拿起桌上的酱料包看了看,没说话。 赵予维:“老大和我经常约饭,一周少说约三回,盖浇饭,蛋炒饭,各种饭都约。” 她说完大家都笑了,她指的是加班餐,乔岭点外卖,大家都有份的那种。 回去的路上人又分成两拨。 乔岭开着车,红灯时他掀开扶手箱翻找东西,没找着。 他开口问:“予维你带糖了么?” 赵予维:“嗯?” 乔岭从驾驶座转头朝着后排:“同款,忘了?” “噢……没带。” 孙今桃在副驾驶发问:“什么糖啊?” 乔岭:“开车吃的。” 孙今桃:“那个啊,你不是戒了吗,又开始吃了?” 乔岭说习惯了。 孙今桃问:“现在开车还老犯困呢,这么点儿路也犯困?” 乔岭笑笑:“都说了习惯了。” 赵予维不知道他戒糖的事儿,事实上除了孙今桃应该没人知道,先前关于乔岭的有些事儿,连叶适东都要向孙今桃打听。 “习惯都是能改的,糖吃多了不好。”孙今桃从包里掏出口香糖递过去,“吃这,柠檬味儿的,你会喜欢。” 乔岭:“这不还是糖么。” “不一样,这个不进肚。”她说完扭头分给后座的人。 赵予维和另一个同事一人得了一粒。 孙今桃嘱咐:“予维也少吃那糖,添加剂太多。” 赵予维笑着回应:“好。” 赵予维的爸爸叫赵圣卿。 赵圣卿还不到退休年龄,他们单位迁了新址,最近处于交替阶段,他经常都需要两头跑。 总共十来里路,有时候出发晚了,车就开得快点儿。 这天他又晚了,人还在停车场呢,赶上另一个开快车的撞过来,就出了车祸。送去医院一检查,除了腿折了,别的地方一点儿毛病没有。 梁小洁是赵予维妈妈,她专门跟公司请了假照顾他。 赵予维赶到医院时赵圣卿已经做完手术回到了病房。麻药未退,他精神状态很好,一直怂恿护士拆掉胸前的检测仪。 护士查看了一眼吊瓶,抬脚就往外走了。 赵予维看向梁小洁。 梁小洁忍不住笑:“第五遍了,一会儿说身体很好不用贴那些,一会儿又说胸口痒,贴那些过敏,护士都不愿意搭理他了。” 赵予维也笑:“现在是不疼,等麻药退了开始疼了就不过敏了。” 梁小洁笑声更大。 赵予维掀开被角,对着赵圣卿的腿拍了张照。 赵圣卿问她干嘛,她说留个纪念,赵圣卿骂她熊孩子。 公司还有活儿,她在医院待了一会儿就走了,进电梯时却很意外地碰到了乔岭。 乔岭穿着件t恤,一副很休闲的打扮,不像从公司来的。 赵予维很意外地问他怎么在这儿。 “一朋友病了,我过来看看。”他问她,“你怎么也在这儿?” 赵予维说了赵圣卿的事儿。 他关切地问:“严重吗?” 吸引力法则 第5节 赵予维说:“不严重,刚才还嫌监测仪碍事儿呢,一个劲儿让护士给他拆了。” 乔岭笑了一下,问她是不是回公司。 她说是,他就说正好一块儿回,上车后却没有开往去公司的那条路。 他把车开进一条小道:“我一发小,肠胃炎,老婆在国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家里没别人,找保姆吧,不放心,托我替他送下孩子。” 赵予维又意外了:“你发小都有孩子了?” “结婚早。”他说。 那小孩儿刚上学前班,见了乔岭叫他乔爸。 “好闺女。”乔岭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抱起来,“你刘叔带你吃过饭了?” 小孩儿说:“刘叔没来,李阿姨带我吃的麦当劳。” 乔岭搂着她面向赵予维:“打招呼。” 小孩儿看了看她,叫她姐姐,给赵予维叫得心里挺美。 “乔爸,这是你女朋友吗?”她又问乔岭。 “不是,是同事。”乔岭说。 俩人一块儿送小孩儿去了学校,她下车前赵予维突然想起来,从包里掏出颗奶酪棒递给她。 小孩儿甜甜道:“谢谢姐姐。” 乔岭给车调头时说:“你还吃这?” 赵予维:“小陈给的,说家里不让她小侄女吃这,怕坏牙,她就带来公司分给大家了。” 乔岭笑起来:“小汤圆儿的牙不是牙么?” 他发小的小孩儿小名叫汤圆儿。 赵予维愣了一下:“那怎么办,要不问她要回来?” 乔岭:“要回来不得哭啊,让她吃吧,她爸妈平时也不给她吃这。” “那她爸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 “她只是小,又不是傻,这种事儿不会说吧。” 赵予维捏捏闪亮亮的包装纸:“还剩一个,老大你吃吗?” 乔岭看了她一眼:“祸祸完汤圆儿祸祸我啊?” “你又不长牙了。” 乔岭想了一下:“那给我吧。” 他开车腾不出手,赵予维很自然地拆了包装纸递过去。这奶酪棒手持的位置就那么点儿大,俩人交接时手挨着手,赵予维本来就觉得挺热,但他的体温比她还高出一截。 她突然想起一事儿,问他:“你戒了?” “什么?” “那个提神醒脑的糖。” 乔岭叼着奶酪棒,右手掀开了扶手箱的盖子,里面躺着两盒未拆封的“提神醒脑”。 “戒什么啊,我又不长牙了。”他说。 “桃子说你戒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再吃了。” “之前有一回应酬,和客户聊起血糖的事儿,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没什么可戒的,我血糖又不高。” 赵予维感到心中膨胀起一颗颗透明且漂亮的小泡泡。 下午下班后她又去了医院,倒是没碰着乔岭,但第二天中午下班前她收到一条微信,是乔岭发来的,问她去不去医院。 她回【去】 乔岭【下来吧,我在停车场,捎你一程】 路上赵予维问她:“中午不用接汤圆儿吗?” 乔岭说:“我们几个分工好了,我只管送。” 赵予维到病房时赵圣卿正在吃饭,他虽然腿挺疼,但精神状态不错。 赵予维陪着也吃了一口饭,又和父母一块儿聊了会儿天。 过了一会儿,乔岭又发来微信【你在几层?】 赵予维回复了,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他提着果篮来到了病房。 梁小洁听赵予维介绍完他,立即把让出来的凳子往他面前放着:“领导您请坐。” 弄得乔岭挺尴尬:“谢谢您,我就不坐了,我还有事儿。” 他问赵予维:“予维一块儿走吗?” 赵予维说好,就和他一块儿走了,走出病房没两步,她又折回去,径直走向赵圣卿的床头柜,从乔岭送的果篮里掰了根香蕉。 赵圣卿和梁小洁一脸茫然。 她也没工夫解释,又出去了。 等上了车,她把那根香蕉给了汤圆儿,汤圆儿十分高兴,又甜甜地说谢谢姐姐。 乔岭:“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呢?” 他带着笑说的这话。 赵予维觉得他这次的笑容不太一样,那份随意仍在,但是多了点儿态度,像老友之间的调侃。 她解释:“我也没带别的吃的。” 送完了小孩儿,乔岭给汽车调头时问她:“没了?” 赵予维极快反应过来:“走得太急,就拿了一根。” 乔岭:“行啊,借花献佛给小孩儿,我一点儿味儿都尝不着。” 赵予维掀开扶手箱:“吃这吧,对脑子好。” 乔岭扭头看她,眼里带着轻微的震惊。 赵予维耳根子都红了:“不是,我意思是这个清醒脑子,免得犯困。” 乔岭笑了一下:“那就来一颗吧。” 她于是拆了包装盒把糖递给他。 这天下班后再去医院,梁小洁急切地问她和领导怎么回事儿。 她解释了。 梁小洁想了想说:“那你要不要也买点儿东西去看看人家发小?” 赵予维:“太奇怪了吧,人来看爸爸是出于对下属的关怀,我去看他发小算怎么回事儿?” 赵圣卿问:“他中午不是专门来接你的?” “我们一个公司啊,昨天就碰到了,今天顺路捎我一程,很正常吧。” 梁小洁:“也是,要不然也不会走得那么急。” 赵予维:“他得掐着点儿送孩子上学。” “啊?都有孩子了?那不行啊,那绝对不行!” 赵予维:“……是啊,有孩子怎么能行呢,所以您二老就别瞎猜了,不可能的事儿。” 不知道二老怎么想,说完之后她自己心里先浮起一层淡淡的疼。 第三天中午,没等到送汤圆儿的时候,她和乔岭在医院大厅先遇上了。 汤圆儿也在,还主动和她打招呼。 她问汤圆儿:“你怎么来啦?” 乔岭说:“他爸今儿出院,领她过来看看。” 赵予维今天有备而来,当即从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星黛露送给小孩儿。 忽然有人说话:“唷,您就是汤圆儿说的那位姐姐啊?” 赵予维抬头,对面走来一高挑的男人。 汤圆儿叫着爸爸冲男人扑过去。赵予维知道了,这位就是乔岭的发小。 男人摸着孩子的头,冲赵予维笑:“汤圆儿都跟我说了。”他边说边瞄向乔岭,“说这两天她乔爸和一位漂亮姐姐一块儿送她上的学,还总给她带好吃的,我先前还想当面道谢来着。”他又瞄一眼乔岭,“老乔不让见。” 乔岭:“别胡说八道啊,你什么时候说过想当面道谢?” 男人没理他,冲赵予维伸出右手:“高云洲,云朵的云,洲际的洲。” 赵予维回握:“赵予维,给予的予,维护的维。” 男人点了点头,一副已记住的样子。 高云洲出院,赵予维这趟顺风车就算搭完了。 又过了两天,叶适东抱了两箱香蕉进公司。 小陈夸他大方:“哥你终于舍得请我们一回了。” 叶适东说:“那我可舍不得,头两回直播咱算是捅了生鲜的窝了,这又是一生鲜公司送来的。” 大家把香蕉分了。 赵予维在茶水间泡了杯新茶,刚走出门口就碰到接完电话的乔岭。 他面朝着她站在窗户前,一手挂了电话,另一手拿着根香蕉。 “终于吃上了。”他举着香蕉冲她晃了晃。 赵予维:“……恭喜你啊。” 孙今桃握着个陶瓷杯从后面走来:“吃个水果怎么还恭喜上了?” 吸引力法则 第6节 乔岭边剥皮边道:“这水果吃的不容易。” 他边说边带着点笑看了看赵予维,然后回了办公室。 赵予维直面孙今桃探究的目光:“我先回去工作了哈。” 第4章 天气逐渐变热。 这天上午赵予维忙完后泡了杯冷萃茶,这是她从茶友乔岭那儿新学来的泡法。 回到工位时她看了看那颗立在架子上的鸡蛋,小架子原是放美妆蛋的工具,鸡蛋大小,她便拿来放鸡蛋了。 这颗鸡蛋被她用马克笔以正反两面各画了图案,一面是笑脸,另一面是哭脸。哪张脸朝向她,取决于当天的心情,有时候好几天都一张脸,有时候半天换好几次脸。 她打开抽屉,拿出个相机对着鸡蛋拍了张照。 叶适东看见,“嚯”了一声:“你这也太专业了。” 她举着相机对着他:“你也来一张吗?” 叶适东立即站好,理了理衣领比了个“耶”。 赵予维没拍他比“耶”,抓拍了他整理衣领的瞬间。 叶适东递给她一份文件:“桃子让捎给你的,说这活儿让你去干。” 赵予维接过文件看了看,不太明白孙今桃让她干什么活。 她去找孙今桃,孙今桃正接电话,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 她坐了好一会儿孙今桃才挂了电话。 “忙的要死。”她埋头看着平板,“乔总还让我帮他喂鱼,你说我哪顾得上。” 乔岭到南京出差了,得一礼拜才能回来。 赵予维作势站起来:“要不然我去?” 孙今桃:“你不知道怎么喂,那鱼可娇气了,多喂一点儿少喂一点儿,都不行,水温也不好掌握,上回我不在,老叶代劳,就喂死了一条,他还不高兴了好几天呢。” 赵予维笑了一下说好,她拿起手里的文件:“老叶说这是你捎给我的,我不太明白具体要干些什么。” 孙今桃:“噢,对,我都忘了,这事儿已经谈好了,但我实在抽不开身,剩下的你去对接吧,其他人我不放心。” 这是一中端火锅店的活儿,品牌虽然是连锁,但是新店开张,也算首播,合同都拟好了。 赵予维带着合同去了,过程很顺利,第二天就开播。 双方签了一礼拜的直播期,总共承诺保底10万gmv,一礼拜过去,实际gmv只有1.3万。 这远不符预期,合作方当然不会满意,不仅拒绝支付尾款,还一纸诉状把他们公司告上了法庭。 会上复盘这事儿的时候,乔岭问赵予维定价的流程。 赵予维只接了个尾巴,并不知道流程,但她不能说不知道,这种时候说出实情,等于把锅甩给别人。 孙今桃接话:“这事儿怪我,没核实清楚就传给你签字。予维头一回接这种活儿,缺乏经验,以后我们都会吸取教训。” 赵予维心中一怔。 乔岭:“经验不足就多问,你头一回干,客户也是头一回合作,出了岔子,往后这一类型的品牌方就都该给公司拉黑名单了。” 会后,赵予维坐在工位上发了会儿呆,最后她还是敲响了孙今桃办公室的门。 孙今桃像那天一样忙碌,说完请进后仍然埋着头看平板。 进来的人没出声,她猛一抬头,对上赵予维的眼睛。 孙今桃毫无波澜看着她:“予维啊,有事儿吗?” “你给我的合同,是已经签过字的。”赵予维说。 孙今桃翻翻桌面的资料:“你也看见了,我这文件很多,需要传给老大签字的都数不过来,可能当时传错了我没留意,也可能签之前和合作方只谈了个大概,事儿都没落定。但是没关系,工作失误很正常,下回仔细点儿就行了。” 赵予维看着她:“这是我的失误吗?” 孙今桃笑了一下:“刚才会上我不是已经说了嘛,以后我们都会吸取教训,我没说是你的失误啊。” “那你会上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说给你的合同是已经签过字儿的?说这些有什么用,损失已经造成了,还是想想怎么补救比较管用吧。” 赵予维还看着她。 她重新埋头看着平板:“没其他事儿的话就忙你的去吧,我这儿还有一堆事儿,麻烦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啊予维。” 赵予维无处可说。那些未曾浮于表面的隐藏就像大雨后的泥泞,谁也清楚二者本来的样子,却无法从中剥离出原样,也无人在意原样。 拔打赔付款的那天她去了那家火锅店,刚落座不久桌对面忽然来了个人。 她抬头一看,很意外道:“老大你怎么在这儿?” 乔岭朝吧台后的饭店经理抬抬下巴:“谈事儿。” 赵予维知道,他这是来善尾的。 乔岭看了看桌上的菜:“你一个人能吃完这些?” 刚说到这,那经理亲自送来一副碗筷:“您慢用。” 赵予维又知道了,虽然打了官司,但这个客户被乔岭留下了。 “我饭量大。”她说。 乔岭笑了一下:“也不见你胖啊,平时健身么?” 赵予维没接他的玩笑。 “工作有纰漏,总得进行总结,要不然以后怎么干。那天会上说的话你也别介意,我这人对事不对人。”乔岭从锅里捞起一筷子菜自顾自道。 赵予维说自己并不介意这。 “那你不高兴?” “我没不高兴啊。” 乔岭:“上午小陈还说你心情不好。” 上午她和小陈一起见了一位客户,人是孙今桃带来的,端茶倒水送文件的活儿是她和小陈干的。 她倒不介意干这活儿,但先前的事儿让她在面对孙今桃时也很难笑出来。 赵予维想了想问:“要是我说我拿到的文件是你已经签过字的,你信吗?” 乔岭沉默几秒:“你意思是桃子弄错了?” “不能吧,她我了解,不会犯这种错误。”他又说,“但工作有失误也正常,没必要老盯着那点儿失误,重要的是怎么解决和吸取经验。” 他轻描淡写地就这么盖过,赵予维把已经跑到嗓子眼儿的解释全部吞了回去。 半个月后,公司例会。 乔岭说完了事准备宣布散会的时候,赵予维额外要了个发言机会。 她走到电子屏前展示内容:“前一阵乔总不是和这家连锁火锅谈好了长期合作吗,我抽空调取了这个品牌的历史数据建了个模,根据这个可以测算出gmv的最高值,后续合作应该能派上用场。” 等她详细展示完毕,小陈“哇”地夸赞:“好厉害!” 然后带头鼓掌。 会后她去茶水间泡茶,刚往杯里倒满了水,乔岭出现在身后。 “这想法不错。”他问,“什么时候开始弄的?” 赵予维:“就前一阵儿。” “那天吃完饭之后?” “嗯。”她端起杯子朝他示意,“我先去忙了。” 临近中午,她去乔岭办公室送文件。 放下文件刚要走,乔岭叫住她,将桌上的一罐铁观音往前推了推:“客户给的,说是什么新品种,你也尝尝。” 赵予维顿了一下,接收了:“谢谢乔总。” 乔岭也顿了一下,没说话。 中午下班后大伙儿都出去吃饭去了。 孙今桃外出了一趟,回来时买了份水果拼盘。 她走出电梯看见乔岭背靠着办公区过道的窗户站着。 “怎么在这儿站着?” 乔岭听见声音转头,道:“消消食儿。” “也没见你吃多少啊。”孙今桃把拼盘递给他,“顺路捎给你的。” 乔岭大大方方接过:“谢了。” 他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孙今桃站在他站过的位置,一抬眼扫见赵予维的工位。 她的工位算简洁,不像小陈那样排满五颜六色的布置。她在置物盒上摆了个小架子,架子上立着颗鸡蛋。 大家都知道她给那颗鸡蛋分两面画了哭笑表情。孙今桃仔细看了看,这会儿这颗蛋的两幅面孔都不冲着人,只能看见中间光溜溜的蛋壳。 孙今桃在那儿站了半天没动。 周末。 赵予维和小陈他们去荷花山居聚会,那儿是个能喝茶吃饭的休闲地儿。 赵予维在小炉边上切苹果的时候乔岭和孙今桃一块儿来了。 小陈惊讶:“老大、桃子姐,你们怎么来了?” 孙今桃:“还说呢,你们聚会也不叫上我们,要不是我给老李打电话聊事儿,还不知道你们在这儿。” 吸引力法则 第7节 小陈“嘿嘿”地笑:“你们俩是大忙人,也不知道你们有空啊。” 俩人落座后赵予维也切好了苹果。 她把装盘的苹果推到桌子中央:“吃花生吗?我来剥。” 乔岭:“行啊。” 孙今桃递给他一块苹果:“行什么啊,你不是花生过敏吗。” 乔岭笑了一下:“忘了。” 小陈:“老大你离了桃子姐可怎么办啊?” 乔岭往桌上放了苹果,端起手边的茶来喝:“离了你们谁也不行啊,要不然公司怎么办。” 孙今桃:“我哥说的一点儿没错,你就是一工作狂。” 小陈:“你哥?” 孙今桃:“他俩是大学同学。” 小陈恍然大悟:“原来你们那么早就认识了。” 乔岭:“那会儿一起吃过几次饭。” 茶喝到一半,小陈要去后院摘果子,赵予维嫌晒不想去,她便和其他人一块儿去了。 乔岭背靠着折叠椅说了句:“这天儿真热。” 孙今桃拍了拍搓过花生皮的手,站起来往室内走了。 木桌上陈列着茶罐、堆成一团的花生壳和两块月牙状的苹果。 赵予维掏出手机拍照。她坐那儿找了几个角度都不满意,便站起来又找了几个角度。 镜头下忽然出现一只手,是乔岭把茶杯往前推了推。 这布局就顺眼了。 “谢谢老大。”赵予维边调参数边说。 乔岭扯开嘴角笑起来:“不客气。”又说,“你好像挺喜欢拍照。” “瞎拍。” “那以后公司拍照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赵予维:“那得加钱。” 乔岭:“总得先看看能不能用吧?” 赵予维把拍好的照片给他看。 他坐在那儿,脑袋凑到手机前:“可以啊。” 赵予维自信道:“那当然。” “聊什么呢?”孙今桃人未来声先到。 她从身后走来,手里拿着两支冰淇淋,一只给了赵予维,另一支给了乔岭。 乔岭:“你呢?” 孙今桃:“我这两天不能吃冰的。” 她以前和乔岭出差时也赶上过例假,痛得在酒店起不来。 乔岭问她:“带药了么?” “忘了。”她道,“一会儿早点儿撤吧,一大早就开始忙,身体不太舒服。” 乔岭说行。 赵予维就觉得,还不如和小陈一块儿去后院晒太阳了。 又一个周一。 孙今桃又给她派了个活儿:“我已经核对过了,但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为了预防万一,你也能再核一遍。” “忘了跟你说,你那建模做得挺好,这种活儿是有奖励的,之后会体现在工资里。”孙今桃又说。 赵予维说不了别的,只和她说了声谢谢。 这次她必然会先核实,核实清楚之后便出发了。 这活儿的内容简单,就是去实地踩个点,唯一的难处在距离,那地儿离市区较远。 赵予维自己开车去的,她接到活儿时是中午,赶到目的地时已经到了下午。 合作方派了人接应她,整个过程十分顺利。 返回再路过那片风力发电机群时,她找了个位置把车停下来。 那会儿夕阳正好,广袤的低矮植被上矗立一波发电风车,白色的巨型扇叶在亮而柔的光线里匀速旋转。 她下去看景,顺便拍照。 但天有不测风云是一种常态,没过一会儿,夕阳未尽时乌云瞬间压了上来。 青黑的云错层叠加,攒成占据半空的一团,目之所及,有种末日来临的宏大苍凉感。 这景象也是极美的,赵予维顺手又拍了几张照。 大雨落下时空气逐渐弥漫出泥土的腥。 她回到车里,手臂上沾着淋过的雨,衬衫领子也湿了。她把软趴趴的飘带领拨开一点,开了雨刮器准备回城。 但是汽车驶不动了,像车胎陷进深厚的沼泽,浑身的力气都被禁锢。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雨越来越大,黑夜中的挡风玻璃像条来不及呼吸的鱼,极高频地接受冲击,连喘口气的余地都没有。 四周没有路灯,坡地外的国道有车经过,车速借着雨势显得一辆比一辆快。 她的手机信号薄弱,打不出去电话也发不了信息。 就那么过了很久,国道上的车开始逐渐变少。她看了看油表,决定去国道求助,但是一打开车门就被大雨淋了回去。 她看了看车里,也没个能用来遮雨的东西。 就这档口,车窗上忽然传来几声响。她吓了一跳,反锁车门的同时看向窗外的人影。 幸好刚才没冲出去,她想,什么时候来了个人都不知道。 但荒郊野岭,又处于失联状态,她心里还是很怕的。 她还没想好对策,这人已经绕去挡风玻璃前站着。 她借车灯看清来人,瞬间打开了车窗:“老大你怎么来了?” 第5章 她边说边打开车锁,乔岭开了副驾驶的门钻进去。 他穿着件淡蓝翻领衬衫,撸起袖子的胳膊沾着水,皮鞋边上沾着泥,他收起手里的黑伞时赵予维才看见他头发也湿了一点儿。 乔岭问:“我刚看你下车了,怎么又回来了?” “雨太大了,没伞,你怎么来了?”赵予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说好的下午把方案发我你忘了?” 赵予维“噢”地应着:“我手机里有备份,但这儿没信号,发不出去。” 乔岭:“可不么,方案没有,人也失联,桃子说你踩点来了,我问了客户,人说你早走了,我来的时候老远看见一辆车停在这儿,就上来看看,果然是你。” 又问她:“怎么了,车坏了?” 赵予维说:“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发动不了。” “扔这儿吧。”乔岭说,“太晚了,这么大雨不好弄,明天再叫人来。” 赵予维于是熄了火,汽车内外的灯光都灭了,四周陷入无边的黑暗。乔岭撑伞绕过车头去接她,他把开了手电的手机递给她。 她拿着手机照亮脚下的路,俩人并肩走着。 没走几步乔岭忽然说:“你挽着我吧,深一脚浅一脚的,再摔了。” 赵予维于是挽上他的胳膊。他的胳膊又沾了雨水,但湿润之后体温上来,顷刻间就变得热起来。 黑暗像只饕餮,早已吞掉四周的空旷,那束手电的光就像破砖而出的种子,孤而倔地照亮眼前不足两平米的路。 世界被雨声包围,让人产生一种与世隔绝的原始感。 乔岭的车停在路边。 从坡上下去后他对赵予维道:“你坐后面。” 赵予维直觉副驾驶有人,她想起孙今桃的脸。 “hello!”果然等她拉开车门后有人冲她打招呼,不过这人坐的是驾驶座,而且不是孙今桃,是个男人。 这男人是不久前她在医院见过面的高云洲。 赵予维也和他打招呼。 乔岭钻进副驾驶,他收了伞,拍了拍溅在身上的水。 “脱了。”他看了一眼高云洲,朝他身上的外套抬抬下巴。 “干嘛?冷。”高云洲不问为什么,惯性和他反着来,还作势搂紧了胳膊。 “冷不死。”乔岭冲他递了个眼色,“快着点儿。” “行行行。”高云洲依然不问为什么,边说边脱了外套。 乔岭默不作声把外套递给赵予维。 车内灯亮着,赵予维反应过来,这才低头看了一眼,湿掉的领子软哒哒贴在胸前,还被扒开了一截。 她蓦地想起刚才乔岭上她车时一闪而过的眼神。 她也没出声,默默紧了紧衣领穿上了外套。 吸引力法则 第8节 过了一会儿。 “吃什么呀?”高云洲开着车问。 乔岭正要说话。 高云洲抢先打断:“不吃你那面条啊,大晚上的吃什么面条。”他问赵予维,“美女你想吃什么?” 赵予维说都行。 “那不然吃火锅吧。” 于是三人回市区吃火锅去了。 赵予维是三天后把高云洲的外套给了乔岭的。 那衣服她穿过,又沾着火锅味儿,她特地送去干洗了。 还衣服的时候孙今桃也在,她穿着衬衫和长裤站在在办公桌前。 茶桌对面的窗户下养着一缸鱼,缸子不小,鱼没几条,鱼身是通体透亮的薄荷绿夹带白色条纹,正在珊瑚丛里游来游去。 赵予维把纸袋递给乔岭:“麻烦了。” 乔岭收了袋子:“不客气。” 孙今桃很随意地问:“你们俩在进行什么交易?” “一个意外。”乔岭说。 “乔总救了我一命。”赵予维道。 她像在和孙今桃解释,但这个解释显然不如不解释。 乔岭笑了一下:“举手之劳。” 赵予维没多说话,带上门出去了。 下午小组开会,孙今桃带头梳理了一下近期工作,最后安排赵予维:“予维你跟一下新接的午夜场,时间是晚了点儿,但场地就在公司,挺安全,辛苦了。” 赵予维说不辛苦。 孙今桃有意无意,她不去想,想也没辙,官大一级压死人,非要想不如往好处想,至少熬夜加班费多。 公司午夜场直播是卖速食产品。 加班第一天她和运营在棚里守着,边看主播吃螺蛳粉,边给自己也煮了一包螺蛳粉。 有的吃有的赚,她觉得还不错。 除了回家晚点儿,她到家的时候睡着的赵圣卿被吵醒了。 赵圣卿打开灯,睡眼惺忪看着她:“怎么这么晚?” 她说加班:“最近都会这么晚。” 赵圣卿:“当初找这工作不是说好的不怎么加班么?” “公司在发展啊,领导要我加我还能不加吗。”赵予维边换鞋边歪了头盯着赵圣卿,“要不然我辞职单干?” 赵圣卿抬脚往厕所去了,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连干了两天,她已经得心应手,第三天的后半场还打开棚内的折叠椅小憩。 收工的时候几个同事见她睡着了就没叫她,还拿了毯子给她盖上,她却在他们走后十分钟左右醒来。 那会儿已经后半夜,她看了下时间,拿了包匆匆撤离。 公司楼下一百米处有个微型小广场,有商家在临街处安装了一座旋转木马。 她早上走的晚了点儿,来的时候没进车库,就把车停在了旋转木马对面的巷子里。 大马路上没有人,只路灯下偶有汽车经过。 刚走到旋转木马附近时她突然看见了一个人影,这人从白马造型的木马后面走出来,他穿着短裤和拖鞋,宽松的衬衣扣子错位扣着,衣摆一边高一边低。 赵予维没有多看一眼这人及脖颈的花白头发和胡子拉碴的脸,她目不斜视调了个头,往返回公司的方向走去。 这个方向比巷子安全,起码临着灯火通明的大马路。 她内心很慌但也只是步伐加速,唯恐跑起来会刺激身后的人,直到再次刷脸进入主楼。 她在闭合的玻璃门里看见这人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果然跟上来了,她心跳如擂鼓,乘电梯返回了公司。 她走去工位开了台灯,后怕地坐在椅子上,可就在这时候,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和临街的空旷比,室内的脚步更令人窒息。 她整个人都懵了,身体因为极度紧张而变得轻飘起来,几乎是无意识地抄起桌上的硬盘反手就是一下。 这一下打得涵养极好的乔岭捂着脸蹦出个脏字儿。 赵予维更懵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加班呐……”乔岭皱着眉道。 五分钟后,乔岭办公室。 热水器在墙角发出嗡鸣,乔岭拆着泡面:“你们从棚里走的那会儿我听见动静了,只是没想到你会回来……身手不错,换个工具我今晚得交代在这儿了。” 赵予维出手的时候他往后躲了,没完全躲过,坚硬的塑料壳刚好顶住颧骨,那一块的皮肤没破皮也没红,五分钟之后的现在直接变青了。 赵予维很抱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是你。” 乔岭说:“刚经历了那事儿,这反应正常,女孩儿就得防范意识强点儿,你还可以更强,比如不回家在棚里睡一晚。” “那不行。”赵予维说,“那我爸得睡不着了。” 乔岭把泡好的面往茶桌上放着,他看了看腕上的表:“你不回家你爸也不睡?” “睡不踏实。” “那吃吧,吃完送你回去。” 赵予维拿着小叉子拨了拨面。 乔岭看出她的犹豫:“怕胖?” “不是,晚上直播那会儿我吃了一包螺蛳粉。” 乔岭:“……给我吧,正好饿了。” 赵予维就在旁边陪他吃面,他没吃几口忽然想起来,从茶桌上的纸盒里掏出两粒话梅递给她。 赵予维:“你还吃这?” 乔岭:“泡茶用的,完了你也试试。” 赵予维嘴上应着好,心里是拒绝的,她一直不明白看上去清清淡淡的男人怎么老喜欢奇奇怪怪的尝试。 那话梅是一颗颗独立小包装,她把两颗攒一块儿塞进了包里。 乔岭看见了:“舍不得吃啊?” “不是。”她淡定道,“我减肥。” “……那螺蛳粉算什么,减肥餐?” 赵予维扭头,看见他嘴边挂着的笑。今晚的乔岭似乎很喜欢揶揄人。 再回家的路程十分顺利,路上就没几辆车。 赵予维熟门熟路掀开扶手盖:“提神醒脑吗?” 乔岭说不用:“刚填饱肚子,清醒得很。”又说,“你吃吧。” 赵予维:“我也清醒得很。” 不仅清醒,还挺高兴,她甚至怀疑老天不是派孙今桃来阻碍她的,似乎是来帮她的。 乔岭按她说的路线把车开进她家小区。 “这小区绿化不错啊。”他说。 “几号楼?”他又问。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他扭头一看,赵予维歪在副驾驶睡着了。 先前才说清醒得很,这就睡着了…… 乔岭把车靠边停下,车顶正好是盏路灯,后半夜沉寂得连飞蛾都不绕着光圈飞舞了,较白天降了温度的空气带着点儿流畅的清爽。 车窗几乎全开着,他往窗框上枕着胳膊,从裤袋里摸出烟盒,想了一下又把烟盒塞了回去。 窗外是球状大叶黄杨,他不经意间看见一只瓢虫在叶片上爬行。灯光把虫身照得发黄,也看不清它背上有几颗黑点。 它顺着叶片爬上茎秆,又沿茎秆爬到上一片叶子。它翻越好几株茎秆,终于离乔岭的视线越来越近。 乔岭正打算数一数它背上的黑点,看看它究竟是不是七星瓢虫,哪知这虫却跟逗他玩儿似的不横着向前了,挑中某一根茎秆便纵向钻进绿植的深处。 他还盯着瓢虫消失的那一片,看它会不会再爬出来。 他盯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铃声像炸雷一般忽然打破沉寂的夜。 赵予维迷迷糊糊捞起手机接电话,是赵圣卿打来的,问她怎么还不回家,她透过挡风玻璃往外定睛一看,回复赵圣卿说已经到楼下了。 挂了电话后她问乔岭:“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叫我?” 乔岭:“刚到。” 赵予维和他道完别就下车往家去了。 他启动车子准备往回返。路灯下茂盛的绿叶间那只消失的瓢虫又爬了出来,可他哪里还记得要去数它背上有几个星。 第二天一早,乔岭召集大伙儿开了个临时会议,会议主题是关于夜场直播的。他吩咐夜场排班以男性为主,女性只是替补,又叫人腾出间屋子当休息室。 “休息室只供夜班的人用,直播那边不是还有空间么,架一隔板,弄一折叠床,夜班的男同事就睡那边。”他叫叶适东,“老叶,你和保安沟通一下安保的事儿,再去派出所报个备。” 这个举措获得一致好评,散会老半天了,小陈还一直夸老大真好:“就是不知道脸怎么青了,女朋友打的吗,女朋友这么暴力?” 另一个说:“没听说老大有女朋友啊。” 又一个说:“对啊,有也不能这么暴力吧,他能找这么暴力的人?” 赵予维听在耳里,内心深处莫名暗爽,以致于她把本来想解释的话全吞了回去。 就这样,她没上几天的夜班因为公司改制告一段落。 吸引力法则 第9节 但那一阵公司业务极好,大伙儿即便不上夜班也经常加班。 他们常点的外卖都吃腻了,甚至有人在取外卖时发出一声哀嚎,叶适东把这事儿当乐子说给乔岭。 乔岭让他换个花样。 叶适东:“不是米就是面,能换什么花样?” 说起面乔岭忽然想起来:“米面也分很多种做法啊,我推荐一家,你去订。” 当天傍晚,叶适东拎着两大袋子外卖回公司时都没人搭理他。 “诶!这可是乔总亲自选的,好吃不亏啊!” 有人凑过去扒开饭盒:“这不就是面么?” 叶适东:“这家面不一样!” 大家为了尝尝这不一样的面,都凑一块儿吃起来,然后都不约而同选择沉默。 大伙儿的反应令乔岭意外,他转脸冲着赵予维:“大家吃不出来情有可原,予维你怎么也没吃出来,你当时说好吃是哄我呢?” 大伙儿又不约而同都盯着赵予维。 赵予维认真吃了一口:“可能外卖和现吃不一样,有点儿坨了。” 乔岭也拿筷子尝了一口:“确实,不如现吃。” 小陈叫嚷:“你们俩又吃独食!” 赵予维:“不是,那次送客户刚好路过这家面馆,我和老大又都没吃饭才去的。” 一旁的孙今桃没有要吃面的意思,她手里端着一杯加了话梅的凉茶:“哪家面馆?改天我也去现吃。” 赵予维认真想了想,想不起面馆的名字,只好坦诚又尴尬地看着她:“忘了叫什么。” 孙今桃维持那副淡淡的笑容看着她,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赵予维虽然不怕那些暗地里的博弈,但她也不想为这种事儿争个强弱,她是真忘了。 “杨家胡同老金面馆儿。”乔岭道,“挺远,我现在也不常去了。” 第6章 孙今桃病了,请了好几天假,大伙儿组团去看她。 乔岭去得早,赵予维跟随大部队到孙今桃家里时,他已经坐在沙发上喝茶。 他旁边坐着个男人,和他是大学同学,也是孙今桃哥哥。 她哥哥站起来招呼大家,又去屋里叫孙今桃。 孙今桃出来时穿着睡衣,戴一副眼镜:“你们怎么来了?” 小陈凑近拉她的手:“来看你呀。” 孙今桃说:“嗐,没事儿,就一感冒。” 她哥哥冲乔岭道:“你面子不够大呀,人听说你来了,都不愿意起床,听说小姐妹来了倒起得快。” 乔岭笑笑:“赖我,工作给她安排太多,累着了。” “可不是赖你么,咱俩半年没见了,好容易见一回还是这情况,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说好了要好好儿照顾她,就是这么照顾的?”男人话是对乔岭说的,眼睛却瞅着孙今桃。 乔岭对孙今桃说:“公司这一阵儿确实事儿多,这几天你就当放假了,好好儿休息休息。” 孙今桃看也不看他,嗔怪道:“病假和休假一块儿算,比周扒皮还周扒皮。” 惹得他哥哈哈大笑。 乔岭:“不算你假,工资照开。” 孙今桃朝着她哥:“你看看他是不是周扒皮,就知道工作和工资。” 她哥还笑着:“你俩的事儿我可管不着。” 乔岭没所谓道:“这不最实际么。” 刚进屋时孙今桃哥哥给大家倒好了茶,还招呼大家吃切好的水果。 赵予维转动着手里的水果叉,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像孙今桃说的,她就一感冒,问题不大,没休息两天就又回公司上班了。 但她也没好利索,还吃着药。 赵予维带着资料去找乔岭,乔岭过目后问:“这活儿桃子牵的头?” 赵予维说是。 “给老叶吧,让他重新安排人。” 赵予维有点儿为难的样子。 乔岭看出来,说:“就说我说的。” 赵予维返回去告诉孙今桃。 孙今桃咳嗽两声:“这人干嘛呀,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就一感冒,能有多累啊。” 她说着就拿起杯子喝水。 赵予维已传完了话,转身就往外走。 孙今桃出声阻止,赵予维扭头看她,她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喝水,直到喝完了那杯水。 “帮我跟他说一声,这活儿我牵的头就得我来干,我不接受强制安排。” 赵予维没出声。 孙今桃冲她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事儿太多啦,辛苦你传个话。” 她口气挺正常,甚至带着点儿好友间的亲昵。 “我也有很多事儿呢。”赵予维冲她桌上的内线座机抬抬下巴:“不是有电话吗,你亲自跟他说吧,万一我再传错话。” 孙今桃笑:“就这两句还能传错,能错到哪儿去?” 赵予维也笑:“我手里的活儿你最清楚,我是真挺忙,我先走了啊。” “予维。”孙今桃叫住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不可能的。” 孙今桃和乔岭之间那种不同于其他人的熟稔确实让赵予维不自在,但赵予维并未因此混淆是非。 她知道,如果这次病的不是孙今桃,是别人,乔岭也会额外照顾,就像那天上夜班的如果不是她,他照样会请别人吃泡面送别人回家。 她对孙今桃道:“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觉得不可能,至少目前不可能,要不然有些事儿不会是大家看到的这样。” 孙今桃沉默一会儿,和她对视:“你确定要和我竞争?” 赵予维不喜欢她这个说法:“又不是应聘工作,竞争上岗吗?别的事上竞争我还觉得你有魄力,这种事儿竞争其实挺掉价的。” 孙今桃怔了怔,没说话。 赵予维也不再说什么,这才终于走出她的办公室。 听上去她对待乔岭似乎已经有了胸有成竹的办法,其实并没有,她甚至担心情感泄露得太明显会再度引发被赶出公司的事件。 迷惘中她能确定的只是不会因为喜欢谁就去争得头破血流,这样的喜欢对她来说失去意义。 孙今桃和乔岭一样拼,她不但没有因为生病减少工作量,反而主动揽了一演唱会直播的活儿。 这活儿他们头一次接,流程大耗时长,持续高压工作的结果就是孙今桃病得更重了。 她在办公室迷糊着的时候,刚好赶上赵予维去送文件。 那会儿已经晚上八点,除了跟夜场的组员,其他人都走了。 她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赵予维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就进去了,一进去就看见她侧脸枕着胳膊趴在办公桌上。 赵予维以为她太累睡着了,边走近边说:“核对好了,没有问题。” 却不见孙今桃反应。 灯光照出她额头一层细密的汗。 赵予维叫了声桃子,她皱着眉嘟囔出不清晰的回应。 她把她送去医院打上点滴时已经晚上十点,二十分钟后孙今桃终于退烧,人也逐渐清醒。 她和坐在椅子上的赵予维对视,赵予维站起来出去了,半分钟后端着个纸杯又回到病房。 她把热水递过去时孙今桃和她说了声谢谢。 赵予维回到椅子上时孙今桃的手机响了,她抬起胳膊越过输液的手去够床头柜上的包,因为另一只手不能动,动作就有些困难,包都已经扒开了,却半天没翻着手机。 赵予维又过去把手机掏出来递给她。 她接打电话,赵予维就坐回椅子上滑手机,直到输完液俩人都没说什么话。 输完液后赵予维送孙今桃回家。 孙今桃确实忙,路上都没停止接打电话,最后一通电话尤为着急,挂了之后就让赵予维送她回公司。 赵予维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十一点了,再着急的事儿也能明天再说吧?” 孙今桃:“演唱会明天就开始。” 她生病脑子也迷糊了,先前都忘了这事儿。 赵予维也忘了,这活儿她没怎么参与,只知道大家伙儿都挺紧张。 “要不前面路口放我下去吧,太晚了,你回家,我打车过去。”孙今桃又说。 赵予维从路口开过却没停。 “我去吧。”她说。 孙今桃愣住。 赵予维:“晚上吃饭那会儿我听小陈说了,彩排都过了,什么都准备好了,应该没有新的技术活儿吧,你要干什么,我去就行了。” 她还想说生病了就好好儿休息,没说出口。 吸引力法则 第10节 孙今桃还愣着。 “不白干。”赵予维说,“算工资里。” 加班费、奖金这一类的词赵予维不常挂嘴边,但能感觉出来她来者不拒还挺在乎。 孙今桃问:“你有那么缺钱么?” 赵予维:“谁会嫌钱多啊。” 孙今桃看着车窗外想了一会儿才开口:“也没什么要紧的,我就是不放心,总想提前布置好,都习惯了。” 她这个习惯赵予维知道,赵予维也这样,但没她这么提前。 大概因为安排得太妥当了精神松懈,加上药效,孙今桃这一夜睡得很沉,以致于隔天浑身乏力实在没办法赶去现场。 赵予维顺理成章成为替代她的人选。 这次替代却酿成大错。 演唱会已经开始,直播画面却和现场完全不一样,几人手忙脚乱找原因,几分钟后才发现地址用的是彩排推流ip。 他们立即切换,切换的过程完全错过了演唱会开场,整个直播流程被迫中断八分钟,收到的退票投诉当场过万。 乔岭没有为此大发雷霆,却比大发雷霆还可怕。 那会儿他们已经挨个儿给投诉的客户进行赔偿,演唱会也早已结束,所有人一个不落全回了公司。 乔岭往桌上撂文件时并未使出多大力气,硬/挺的纸张却飞起来又落下,其中一张落在了紧挨主座的员工面前,那员工本想把纸给他挪回去,愣是没敢动。 他沉着脸坐下,会议室座无虚席但鸦雀无声。 “谁负责技术?”他口气稳而沉。 坐在长桌中间位的男人犹豫着举起了手。 “会后去人资结一下工资。” 会议室更静了。 那男人脸都涨红了,着急道:“乔总,这次的事故不是技术问题,弄错了地址怎么能算技术头上呢?” 乔岭:“你身为技术负责人,不跟彩排不跟直播,但凡有点儿责任心,现场至于中断八分钟?” 男人不说话了。 乔岭:“孙今桃病倒的前一刻都还在工作,我不提倡这种工作模式,但她的责任心大家有目共睹,接替她的人捡了个现成活儿,就这点活儿也干不好是怎么回事儿,谁接替的?赵予维?” 赵予维点头。 “扣俩月工资。” “……” 赵予维百口莫辩,也不觉得冤枉。孙今桃在病中的交代已经很详尽了,是她想当然地认为显示在首位的就是唯一的地址,压根儿没考虑过别的可能。 她是自责的,比起自责她更心疼俩月工资,为此她吃起了泡面。 小陈连续几天目睹她以泡面代替午餐后忍不住问道:“小维姐你看着也不像缺钱的人啊?” 赵予维:“要是不缺钱我早就不上班儿了。” 小陈:“也不是这意思,就是至少不至于为了这个吃泡面吧。” 赵予维:“要是不至于我早就不上班儿了。 “……”小陈默默把外卖里的肉片夹进她的泡面桶里。 她捞起一叉子泡面回敬,小陈这几天闻味儿闻得都想吐了,连忙说:“不用了,谢谢小维姐。” 又一天中午,乔岭为庆祝拿下一谈了仨月的项目请大伙儿吃饭。 赵予维面对一桌子好菜却无从下口,大概因为泡面吃多了,她长了口腔溃疡。 几筷子蔬菜吃着始终不得劲,她没忍住夹了块排骨,一块排骨下肚,味觉是满足了,但溃疡好像更严重了,连挨着溃疡的那颗牙都开始疼了。 饭后她去便利店买水,结账时身旁多出一只手。 “算一块儿。”乔岭打开二维码对收银员道。 赵予维说了声谢谢。 乔岭看了看她:“这回没生气。” 赵予维:“没开除我我已经很庆幸了,怎么会生气。” “你负责的那部分还没那么严重。” “俩月工资还不严重呢……” 乔岭带着点笑:“这么心疼工资,买相机也没见你手软。” 赵予维顿了一下:“你也懂?” “我不懂。”乔岭从糖罐里倒出两粒刚买的口香糖,“但你那几件家伙什儿看着不像便宜货。” “牙疼。”赵予维指指嘴巴拒绝了他的糖。 乔岭说难怪。 她问他什么难怪,他没回答。 到了下午,她的牙疼发作犹如猛兽袭来,她感觉自己半张脸都是肿的,但镜子里看着无异,太阳穴那一处的神经因为疼痛牵引跳动得厉害。 她对着镜子,试图从中看出神经跳动的痕迹。 叶适东恰巧路过:“嘛呢,不工作照镜子,镜子能给你发俩月工资啊。” 赵予维:“别提了,牙疼。” 叶适东想了想:“我那有止疼药,吃么?” 赵予维说吃。 他于是给她拿来了药。 她吃完了药叹了口气。 叶适东问:“上火还是长智齿?” 赵予维恹恹地说不知道。 她桌上放着一杯小陈买的饮料,杯里插着一根吸管。 叶适东取出吸管,抽了张纸巾擦净:“给你表演个魔术。” 赵予维拒绝:“哎呀没钱。” “不收你钱,免费给你表演。” 俩人刚说到这,外出的乔岭提着一大袋儿冰淇淋回来了。 他在一片恭维赞美中叫人把东西分了,又随手拿了几个往中间行的工位走去。 那几个工位的人接了冰淇淋,分别高兴地向他道谢。 赵予维正全神贯注盯着叶适东手里笔直的吸管,他说他表演的这招叫“意念弯曲”,眼瞅着靠近他拇指的那半截吸管越来越弯…… 赵予维忽然抖了一下,扭头一看,乔岭还拎着那支往她脸颊上冰了一下的冰淇淋。 他看着她,也没说话。 赵予维接过冰淇淋:“谢谢老大。” 叶适东:“诶干嘛呢,我正表演呢。” 乔岭走了,留下一句“幼稚”。 叶适东兴致勃勃对赵予维道:“再来一遍!” 赵予维拆了冰淇淋包装袋:“不来了,牙疼。” 第7章 公司新对接的客户是内蒙的,这人好酒,且酒量大。但他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只是对滴酒不沾的合作方略表遗憾。 赵予维几天前确诊了,她的牙疼是因为长智齿,医生给她开了药,让她消炎完再去拔牙。 到今天炎症已经完全消除,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桌上的菜客人只各动了一点儿,赵予维看不下去,拿了只杯子倒上了酒,却在端起酒杯的前一刻被乔岭抢了先。 客户见乔岭拿起酒杯,眼睛都亮了,这次合作也谈得爽快。 因为乔岭喝了酒,往回返时是赵予维开的车。 他们不是返回公司,而是开去诊所。 一礼拜前的一个上午,赵予维去乔岭办公室签字,进去时乔岭正接电话,他示意她坐在沙发上等。 接完了电话乔岭问她:“去看牙了?” 赵予维捂着腮帮子说是,又问他怎么知道的。 乔岭:“说话都捂着脸,这么严重能不去看看吗。”又问她,“长智齿?” 赵予维点头。 “我给你推荐个大夫。” 赵予维:“老大你怎么什么人都认识?” 乔岭笑笑:“要么是你老大呢。” 他推荐的就是今天要去的诊所。 赵予维边开车边道:“其实我少喝一点儿没事儿,牙已经不疼了。” 乔岭:“炎症刚消下去,不忌口拔完牙有你受的。” 他穿着衬衫和西裤,懒懒靠着副驾驶,脖颈和耳根浮上一层淡淡的红。确实不能喝酒的,总共整两杯不到,他这会儿的眼神已经带着点儿涣散的迷茫,不像平时那么清亮有神,反而露出几分泄了气势的脆弱。 赵予维面上瞧不出来异常,实际心里像有无数个小人在开party,欢乐得都快吵到她耳朵了。 吸引力法则 第11节 她对乔岭说:“老大你喝点儿茶吧。” 出门在外没有热茶,扶手箱上躺着一瓶她从便利店买的东方树叶。 乔岭毫无兴趣。 “解解酒。”赵予维又说。 “我又没醉。”他声音听着确实没醉的样子。 到了诊所,医生看了看赵予维的片子说:“你这智齿长得挺规矩,好拔,一会儿别紧张啊。” 她没那么紧张,这医生又是乔岭介绍的,就更不紧张了。 准备工具时他问她:“你是乔岭同学?朋友?” “同事。”赵予维补充,“下属。” 她也问他:“你们是同学?朋友?” “朋友的朋友。”医生道,“他以前不是搞什么投资么,现在怎么弄起公司了,不过搞这好,挣钱。” 赵予维不知道乔岭以前搞什么投资。 “不好挣。”她说,“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 “兴趣嘛,也不在乎挣多少钱。” 赵予维:“兴趣?” 医生说:“他又不是缺钱的人,不是兴趣是什么。” 赵予维不知道乔岭住什么房,但知道他开什么车,他那车不错,每月还贷压力也不大。 “还行吧。”她对医生道。 “还行?他手上那块表够我挣大半辈子了,这叫还行?美女你也很有实力啊。” “……” 赵予维不懂手表,但她听叶适东和乔岭聊起过,乔岭没说具体的,只说那块表是朋友送的。 拔牙过程很顺利,赵予维出来后乔岭还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他半垂着头,胸前的衬衫领子扒开着,露出脖子下面的一片红,隽秀的眉目微微皱着,很不自在的样子。 “你怎么了?”医生边问边走近瞧了瞧他,“过敏了?你吃什么了?” 乔岭说:“喝了点儿酒。” 医生:“酒精过敏还喝酒?” “以前不过敏。”他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他拿了药让他吃,又嘱咐他多喝水促进代谢。 出去后赵予维立即买了两瓶矿泉水:“老大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家吧。” “回公司吧,一堆事儿。” “脸上都起疹子了,回什么公司啊。” 他立即掰开车内镜子照了照。 赵予维:“回家休息吧,需要什么东西,我跑腿给您送。” 乔岭:“没有跑腿费啊。” “今天做好人好事,不收费。” 她送他回了家。他住的地方倒瞧不出什么特别,是挺平常一小区,之后她又返回公司去拿文件。 她按照乔岭的吩咐执行任务,问叶适东:“文件在哪?” 叶适东立即把文件塞给她。 赵予维:“和立兴的张总约好了?” 叶适东说:“约好了。” 赵予维:“商场那边的事儿定了?” 叶适东:“定了。” “明天和广州过来的人开碰头会,得提前准备一下。” 叶适东:“准备好了……不是,谁是老板啊,你怎么干起老板的活儿了啊……不是,我老板呢?” 赵予维:“过敏了,家里呢。” 孙今桃拿着资料走近:“过敏?” 赵予维:“嗯。” “你们中午不是陪客户吃饭去了吗,怎么会过敏?” 赵予维说:“他中午喝了点儿酒,酒精过敏。” 孙今桃惊讶:“他喝酒?” “嗯。” 叶适东:“这不都是你的活儿吗,他怎么喝起酒来了?” 赵予维说:“我拔牙,不能喝酒。” 她边说边摸了摸脸颊,麻药劲儿快过了,那一块开始隐隐的疼。 叶适东接她的话:“所以你就让他喝?” “不是我让他喝的。”她抬抬手里的文件夹,“着急,先走了啊。” 孙今桃说:“一起吧,我正好要外出一趟。” 演唱会那事儿后赵予维找过孙今桃,孙今桃没批评她,只让她下回再仔细点儿。 路上赵予维问孙今桃去哪儿。 她说:“先送文件吧,不是着急么。” 赵予维于是先开去乔岭住的小区,到达之后却半天找不着车位。 孙今桃:“要不我先下吧,你在附近绕一圈,等我下来再一起走。” 也只能这么办了。 乔岭开门的时候是说着话的:“这么……”他眉眼一抬,停顿了一下,“快……” 孙今桃自顾自走进屋:“你以前酒精不过敏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乔岭说,“可能最近太忙了,免疫力下降。” 孙今桃把文件放在茶几上:“签吧,签完我捎回去。” 乔岭坐去沙发上签字,签到第四份时问:“赵予维呢?” 孙今桃:“干嘛,我送来的就不能签了?” “胡说什么,这活儿她主动揽的,干活儿干一半不见人影了,我就随口一问。” “楼下没有停车位,我让她绕上一圈儿。” 乔岭抬头:“绕一圈儿?绕去南站那边?” 孙今桃意外:“啊?不能调头吗?” “开会,管控。”乔岭沉默几秒又说,“你哥不也住附近么,你不知道?” 孙今桃说:“我都好久没去我哥家了,还真不知道。” 乔岭放下笔,拿起手机打给赵予维。 赵予维正在笔直的路上前行:“老大,你每次回家都得绕这么远吗?” 乔岭:“交通管制,小区统一从北门进北门出,要不然得绕一大圈。” 赵予维:“我说怎么那些车都往北门走呢,我为了不和他们挤专门走的南门。”又问,“哪儿能调头啊?” 乔岭:“南三环。” “啊?”赵予维犹如晴天霹雳,“那什么……我也不是舍不得油费,但工资是您亲自扣的……” 他带着点笑:“报销,跑腿费也算上。” 赵予维瞬间来了精神:“谢谢老大。” 挂了电话后他接着签字。 孙今桃问他:“吃过药了?” “吃过了。” “补充点儿维生素好得快,家里有吗,没有我去买。” “不吃了。”乔岭把签完字的文件递给她,“你回吧,把这些都给了老叶,着急用。” “没车回了。”孙今桃接过文件,“得用一下你的车。” 乔岭想了一秒:“我车送去保养了,你打车吧。” 孙今桃看了看他,表象很正常,说话也正常,那状态就像个平凡无奇但严丝合缝的袋子,找不着能突破的地方。 休息一晚,第二天乔岭就好了。 他在公司茶水间碰到赵予维,问她头天怎么样。 赵予维说路虽然远了点儿,但挺好走,不堵车,她还顺道去了什么文艺工厂逛了逛。 乔岭问:“又拍照了?” 赵予维打开手机给他看,她拍了一些画作。 乔岭不懂画:“挺好看。” 赵予维也不懂:“我也觉得挺好看。” 俩人正聊着,叶适东出现在门口:“我正找你呢老大,人都到了,开会去吧。” 吸引力法则 第12节 他们要接待的就是从广州来的那几个人。 双方在会议室交谈过半,乔岭让叶适东去找孙今桃拿份材料。 孙今桃外出了,叶适东走出会议室给她打了通电话。 孙今桃说:“那材料在保险柜里放着,前一阵密码锁坏了,我也没顾上找人修,钥匙在我包里,我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你先去我电脑里找找吧。” 叶适东去她电脑里找了半天没找着。 恰好乔岭打来电话,他就把情况和乔岭说了。 乔岭想了想,想起自己的办公室还有一把备用钥匙,但也记不清具体放在哪儿了,他便亲自去找。 找着之后打开保险柜,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叶适东纳闷:“这不演唱会用的那台直播设备么,怎么在这儿放着,里面有机密文件?” 乔岭看了看那台电脑没说话,从柜子里拿出材料返回会议室会客去了。 孙今桃是在二十分钟后回的公司。 小陈看见她时很吃惊:“桃子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没顾上说话,甚至有点儿气喘吁吁,还没来得及往办公室走,就那么和带领客户走出会议室的乔岭撞了个正着。 十分钟后,送走客户的乔岭返回公司时,孙今桃却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她就在过道那儿站着。 “来我办公室一趟。”乔岭从她面前经过时说。 又过了五分钟,几乎整个公共办公区都能听见孙今桃的声音,但只能听见她似乎在歇斯底里地解释什么,听不真内容。 办公室里,乔岭在桌子后面坐着,他打开抽屉拿出盒烟,打火机都点着了,停顿两秒又灭了。 孙今桃进去时那台笔记本就在办公桌上打开着,敞开的页面显示不久前那场演唱会的直播ip。 这台电脑从外观到网页设置,和当初赵予维误用了彩排ip的那台电脑一模一样。 孙今桃沉默几秒,扯开嘴角露出个淡笑:“这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怪我,当时生病也没交代清楚。” 乔岭问她为什么会有两台一模一样的设备。 她说:“备用啊,一直都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乔岭:“锁柜子里怎么用?” 孙今桃脸上的笑逐渐沉下去:“不小心放错了吧,你也说了两台一模一样,没留神混淆了。” 乔岭说:“你意思本来打算把备用的那台锁起来,一台正式用,一台备用,为什么非要锁一台?” 孙今桃不说话了。 俩人之间沉默了很久。 “耽误多少事儿,损失多大,你比谁都清楚。”乔岭道,“个人情绪代入工作无可厚非,但因为个人情绪造成这么大损失,你说我还怎么用你?” 这句话便是孙今桃歇斯底里的起源。 她失控了,拔高嗓门道:“你也知道我有情绪?” 乔岭没回答。 “你太偏心了。”她质问乔岭,“出那么大事故,技术都被当场开除,凭什么罚她点钱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不等乔岭说话她紧着道:“罪魁祸首是我,但要是没我呢,一开始你只知道是她的失误,当初刘廷直播上错货你都让上会检讨,轮到她就全变了,你的规则长了双眼睛,不对事只对人?” 乔岭很平静,开口时都听不出太大波澜:“开除技术是因为他不跟流程,提醒过也不改,这种行为放哪个公司都不会要,刘廷上会检讨不单是因为上错货,他出过多大岔子你也清楚。赵予维什么责任,前期她都没参与过,但在她手里出的事儿,为这罚她俩月工资还不算重?她一句怨言也没有,你闹了这些事儿还嫌不够?” 他波澜不惊的态度像往烈火上泼了一盆冷水,虽不能偃旗息鼓,但也让孙今桃冷静了片刻。 孙今桃的重点已经不在他怎么处罚赵予维,她脑子里来回飘荡他先前说的“个人情绪”。 “你什么都知道。”她气势减弱,像只不断泄气的皮球。 乔岭沉默了几秒:“公司不是让你拿来搞这些事儿的,青岛的新项目还需要人,你过去盯着吧。” 那项目从谈判到落地还不知道得多长时间,他这是有意支开她。 “我就一个问题。”孙今桃看着他,“咱俩有可能吗?” 乔岭随手摆正了烟盒旁边歪掉的打火机:“你是孙今墨妹妹,也相当于我的妹妹。” “我问的是咱俩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除了同学妹妹和同事这层关系,别的没可能。” 那天的孙今桃从乔岭办公室出去时并不如大家所料地摔门而出,她只是面色微微发红,发型不像平时那样整齐得一丝不苟,朝气又利落的面部肌肉像打了一场终于有了结果的持久战,肉眼可见地松了下来,看上去挺疲倦。 第8章 果园直播的活儿是一个月前就安排好的。 这天本来挺热,但因为刮风似乎也没那么热,葡萄也熟得彻底,当天的货品成交量很高,傍晚结束的时候主办方邀请他们去附近的酒庄坐坐。 酒庄占地面积挺大,青草绿树环绕长廊,中央一座餐厅,地下一座酒窖。 参观完酒窖他们去餐厅吃简餐。 孙今桃和主办方的人聊天:“你们酒庄这么大产量不考虑走线上吗?” 那人道:“线上产品也有,不多,主要都走出口了,前几年我们老板才从别人手里接手了葡萄园,接手之后才盖的酒庄。” 几人都知道孙今桃是想拓展业务,大伙儿都没出声,只是安静作陪。 这餐快结束的时候,厅里急匆匆走来一人,这人穿着西装打着领结,手里拎着个木箱,轻声但礼貌地询问谁是赵予维。 赵予维茫然地看着他。 他把箱子递给她:“我们老板送您的。” 赵予维更茫然了。 只见旋转楼梯后走出一人,这人穿着t恤和休闲裤,长得高大,声音爽朗:“也不单是您,总共就俩,你和老乔一人一瓶。” 这人竟是高云洲。 “早先就和他说过直播的事儿,我给忘了,刚才和葡萄园的人聊天才想起来。”他又道。 孙今桃率领人都站起来。 高云洲:“都站着干嘛,坐。” 他对身旁的人道:“再弄点儿吃的来,找李总监拿些酒。”,他绕餐桌虚指了指,“按人数来,就说招呼客人用的,他知道该拿什么酒。” 那人照办去了。 孙今桃礼貌地笑:“您太客气了。” 高云洲也回了个礼貌的笑,问赵予维:“予维你不介绍一下?” 赵予维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当了介绍人。 孙今桃重新落座:“高总和予维认识?” “认识。”高云洲笑道,“我闺女叫她姐姐。” 相比大家的意外,赵予维对孙今桃和高云洲并不认识这件事儿更加感到意外。 她立即和高云洲寒暄:“小汤圆儿最近挺好?放假了吧?” 高云洲:“刚放假没俩天,跟着她妈出去玩儿去了。” 席间除了这个,别的都是些场面话。 临走前高云洲对赵予维道:“给他酒时你再替我捎个话,就说这酒我可是兑现了,让他挑个日子把他那匹马过继给我。” “过继?” “嗯,他儿子,我这不没儿子么,眼馋。” 赵予维被他逗笑,说行。 他们来时开了两辆车,赵予维载着设备先走一步,孙今桃载着其他人随后,返回时大家也心照不宣按照这个分配乘车,但是换成了孙今桃他们先走,赵予维载着设备随后。 路上大家聊天,有人说:“小维姐居然和高总这么熟。” 另一人说:“人不是说了嘛,他们之前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 小陈道:“什么一面之缘,高总还说暴雨天和老大一块儿去接小维姐来着,挺奇怪的,他说的那地方挺远,那儿的合作方咱去年不就踩过点了么,小维姐怎么还要去一趟。” 忽然嘀一声响,是孙今桃按响了喇叭。 车内霎时变得安静。 小陈捕捉到微妙的低沉,开□□跃气氛:“桃子姐,这是你去青岛前的最后一项工作吧?” 孙今桃开口倒听不出异样:“怎么,盼着我走啊?” “哪能呢,你去了青岛别忘了我们就好。” 另一人说:“你这说的什么话,桃子姐就去几个月,又不是不回来了。” 小陈:“那我要好吃的,桃子姐给我带点儿青岛特产。” 第三人笑她:“就知道吃。” 她反驳:“你不吃,不吃饿死你!” 气氛又变得轻松。 孙今桃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放心吧,忘不了。” 回到市区后她像以前一样把几个同事挨个儿送到目的地,然后才开向自己家。 夏季天黑得晚,收工完吃完饭再把同事都送回也才华灯初上。 她在车库停好车,却没下车。副驾驶的座椅上躺着个手提袋,袋子里装着高云洲送的酒,这个年份的酒他给每个人都送了一瓶一样的,除了赵予维,而送给赵予维的又和送给乔岭的一样。 相比先前极易被点燃的妒火,在得到乔岭不容置疑的答复后的孙今桃,如今再面临这种事更多的只是无奈。 乔岭的答案其实并不出乎意料,她太了解他,还是怪自己心急了,没沉住气。 有些事儿不点破还有期待的空间,一旦点破就没有余地,那些明里暗里的较劲都是徒劳,也提不起精神再去较什么劲。 吸引力法则 第13节 今天孙今墨也回家吃饭,她想起孙今墨动不动就逗她“什么时候带乔岭来家里吃饭”时的笑脸,就觉得烦闷。 她还不想回家,随手拿起手机滑了滑,滑到一位网友录的视频,说是谷口村山坡上的岩石因为今日大风滚落滑坡,下落的过程中还砸中了一辆车。 他们今天去的葡萄园就在谷口村,她难免多看一眼,这一眼就看见了挡风玻璃被砸烂的汽车车牌号。 她愣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给赵予维打了通电话。 赵予维在电话里说她人没事儿,但前后都被滚落的石头挡了道。 孙今桃没什么太大情绪:“酒庄不是在附近么。” 赵予维说:“开车还行,走路回去就远了。” 孙今桃没说话。 赵予维想起来:“就挡风玻璃被砸碎了,设备都在后面放着,设备没事儿。” 孙今桃沉默几秒:“找救援了?” 赵予维:“打过电话了。” 双方都没话说了。 孙今桃挂了电话后还在车里坐着,坐了一会儿后她拿起包和酒下车了,走向电梯时不知怎的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以前的事儿。 她想起若干个会议和谈判桌上她挥斥方遒的状态,想起公司内部闲暇时大家簇拥她的模样,与之相比,那个暗夜里鬼祟着把笔记本锁进保险柜的女人可真是上不了台面。 她又想起那次打点滴时赵予维就在病房坐着,她神态谈不上高兴,甚至黑着一张脸,也是顶着那张黑脸她默不作声替她翻找出包里的手机…… 电梯门开了,孙今桃没进去。电梯门又合上了,她转身回到车里。 汽车抵达谷口村时老远就被路障拦截下来,执勤的人劝返她:“前面封路了,回吧。” 她问那人:“救援车到了?” 那人道:“没见,堵车吧,到了都不知道几点了。” 她拿起手机打给赵予维。 赵予维刚接受完记者采访,正考虑搭记者或者执勤人的顺风车回市区。 孙今桃的到来让她很意外,俩人在执勤人员的协助下把设备运到孙今桃车里。 再次返回市区时赵予维问:“你怎么来了?” 孙今桃目不斜视开着车:“没打算来,谁知道会刷到视频。” 赵予维返程时开得挺慢,石头从山坡滚落时发出一阵巨响,她虽然吓了一大跳,但好在有惊无险。没一会儿就有村民闻声赶来,还有好几个掏出手机拍视频,她猜她刷到的大概就是那几个村民发的视频。 但她还是意外,孙今桃是最没道理赶来接她的人。 俩人路上也没什么聊的。 到了市区下车时赵予维和孙今桃说谢谢,她也没回应,等赵予维关上车门,她一踩油门就走了。 第二天上午,赵予维把酒捎给乔岭,也替高云洲传了话。 乔岭说:“这交易不算数,我酒精过敏又喝不了酒。” 赵予维:“你是不舍得把儿子过继给他吧。” “虎毒不食子,换谁谁也不舍得。”他朝桌上的木箱抬抬下巴,“你都拿走吧,给我也是浪费了。” 赵予维说:“他送你的,我就不拿了,你不能喝,转送给亲戚朋友也行啊。” 他在鱼缸前站着,抬眼带着笑看向她:“你不是我朋友?” 赵予维愣了一下,正巧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孙今桃拿着资料走进,她穿着牛仔裤和高跟鞋,抬眼看见桌上装着酒的木箱,就像没看见一样对乔岭道:“资料给你放这儿了。” 她往办公桌上放下资料转身就走,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赵予维很意外,自从她和乔岭不知为什么在办公室起争执的那天起,孙今桃似乎变了个人,她不但不再见缝插针地出现在她或者乔岭面前,甚至把以前或张扬或犀利的锋芒也收起来。 赵予维虽然不知道他们的争执内容,但也猜出个七八分,毕竟能让孙今桃收敛起来的也就那回事儿。 乔岭倒是看不出什么变化,还和以前那样透露出闲适的平静和淡淡的温和。 他随手拿起孙今桃送来的资料翻了翻,其间夹了一页纸,那页纸没被曲别针卡住,翻转间像巨型叶子一样飘散开,然后落到地上。 赵予维蹲身去捡,赫然看见纸上打印的仨字儿:辞职信。 她心中一震。 乔岭接过她捡起来的纸,略看了一眼就往桌上放下了,随意得像搁下无关紧要的物品。 孙今桃的去留对他而言都不算意外,那天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她一句喜欢尚未说出口,他已提前把她未抒胸臆的情愫打碎了暴露得一览无遗。 他无法再汇集起那摊明晃晃的水,去换一种不让她难堪的方式重新交流,她也无法粘拢那些被打碎的情愫。 孙今桃收拾东西时大伙儿全都围了过去,都以为她是被外派去青岛驻扎,哪知道她是要离职,气氛挺凝重,谁也不敢先说话。 倒是她自己开起了自己的玩笑:“这庙太小了,容不下我这尊大佛。” 小陈叫了声桃子姐。 她带着点笑又说:“我新公司要是弄好了,挖你你来么?” 小陈猛点头:“我一定去。” “你少来,就数你是乔总的小狗腿。” 另一人问:“姐你真的要走吗?干得好好儿的怎么要走呢,这太突然了。” “不突然。”孙今桃说,“职业规划不同而已,公司挺好,只是不再适合我,你们好好儿干,有机会我们还能一起吃饭。” 叶适东挺感慨,毕竟她跟着乔岭的时间比他还长,一开始她还教了他不少东西。 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默默帮她收拾东西。 孙今桃问他:“回头告我个数,乔总给你开多少,到我那儿翻倍。” 叶适东不说话。 她又打趣自己:“好好好,一个两个,早中晚的见面都是白见,处这么久了也没处出什么感情。” 说完自己鼻头涌出一股酸意,她便不再说什么话。 赵予维并未跟随大伙儿去她办公室,她在电梯门口送的她。 孙今桃收拾完东西往外走,俩人视线相撞时谁也没有退让,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孙今桃两只胳膊搂着置物箱,正想腾出一只手去按电梯,赵予维抢先替她按了。 电子屏上的楼层数字逐渐递增。 孙今桃忽然开口:“我只认同你一句话。” 赵予维看着她。 她道:“为一男人争来抢去是挺掉价的。” 她说得突然,赵予维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又说:“但乔岭不是什么善茬儿,什么都知道还能装得一点儿都不知道,你如果不早点儿醒悟,有你受的。” 第9章 看来乔岭早就知道孙今桃的心思,赵予维想。也是,一起共事这么久,总有藏不住的时候。 那她自己的心思呢,乔岭知道吗。 连孙今桃也没能逃过坦白即失败的魔咒,赵予维决定不坦白,喜欢不一定要坦白,追一追不是也挺好。 孙今桃的失败没有让她打退堂鼓,反而激起她的勇气,那是一种奇妙带着点儿变态的感觉,她的潜意识因为少一个阻碍而雀跃激动,清醒的那条线又提醒自己这种激动多少有点儿幸灾乐祸,但是这点儿幸灾乐祸总忍不住叫人暗爽又刺激。 她在这种刺激下决定主动靠近乔岭。那会儿的赵予维正处于上头期,孙今桃的警告就像一片飘落至水面的树叶,一点儿也惊不起她心中的波澜。 但她只有被人追的经验,没什么追人的经验,那些被人追的过往回想起来也没什么令人感动的,反而都挺幼稚。所以她对于乔岭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计划,总是没有章法地在主动和被动之间来回试探,像温水里的青蛙,一个地儿蜗久了换一个地儿,换来换去仍在同一片水里。 孙今桃是找好了接替人之后才走的,她走后没几天新人就来了。 这人叫顾希,擅长搞笼络人的活动,他刚来俩星期就安排了内部团建。 团建名叫“直播大逃杀”,他是按真人开直播的方式上报提议的,但是被乔岭否决了。乔岭觉得这个提议新鲜,同意了参与但不同意露脸直播,顾希于是把观众参与的部分全部改成数据模拟。 那天一连串人被蒙眼送进密室后,墙上投影显示要派出一人卖货,货品名叫“宇宙红花”,别的什么提示也没有。 这可太抽象了。平时写了不老少直播话术脚本的策划,这会儿一鼓作气挨个试关键词,两分钟后好歹是把流量提上去了。 随着流量的升高,桌上的盒子逐渐打开了盖儿,那里面躺着张字条,叶适东刚伸手去拿,盖子“啪”一声又闭上了。 再扭头一看,投影上显示的流量条形图正逐渐变矮。 叶适东叫策划:“别停,接着夸啊!” 策划又铆足了劲儿夸货品漂亮,当夸到它是一朵超越宇宙独一无二的红花时,刚涨上去的流量又往下掉了,条形图旁边出现一行字,提示虚假宣传即将被禁播。 策划的脸都憋红了,立即改了词夸,叶适东配合,掐准了时机终于把字条从盒子里抢出来。 那字条就写了俩字儿:窗户。 有人反应过来:“出口不是门,是窗户。” 大家又围着窗户研究半天,只研究出这块看似窗户的物件实则是块玻璃电子屏,但他们找不着打开的办法。 投影里的场景模拟忽然出现观众弹幕,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其中最高频率的词汇是跳舞和俯卧撑。 叶适东和小陈便一个跳起了舞,另一个做起了俯卧撑。那场面相当诡异,他们不仅没有获得新线索,辛苦运动半天的俩人还被埋在墙上的机关喷了一脸的水。 赵予维观察半天,捕获了一条“重要日子”的弹幕。 她重新触碰电子屏,在弹出的小方框里手写起数字,那块先前无论输中英文字都毫无反应的屏幕果然有了显示。 但众人在“重要日子”上犯了难,试了好几个日子都不对。 赵予维想了想,抬手写上1006,屏幕依然提示错误。 小陈好奇:“1006是什么日子?” 赵予维:“瞎写的。” 小陈:“这也行?那试到明年也出不去啊。” 吸引力法则 第14节 顾希摇头:“大家对公司还是不够上心啊,这日子其实挺好猜的。” 叶适东灵光乍现,迅速写上0805,两秒之后电子屏对面的墙壁开出一道长方形的门,原来这出口也不是窗户,竟是一扇装饰得和墙壁一模一样的木板门。 小陈补充道:“我刚才也想输公司成立日期来着,被东子哥抢先一步。” 叶适东:“忘了就是忘了,少给自己找补。” 小陈:“真的!我还想起1006什么日子了,老大生日!小维姐真是的,都想起老大生日了,居然没想起公司成立的日子。” 为给自己找补,她心无城府地把矛盾转移到赵予维身上。 赵予维脸红了,但室内光线暗,看不出她脸红,就她自己感受到双颊非一般的烫。 她也找补:“太近了,这俩日子容易混淆。” 小陈现学现用,笑着说:“忘了就是忘了,还给自己找补,这俩日子差俩月呢,哪儿近了?” 赵予维不理她了。 众人从那扇木门出去,却不是终点,而是到了新的空间。 这一空间主要考验团队协作,一拨人分成几个小组同时行动。乔岭作为老板没人给他安排具体的活儿,就让他站在形似克林顿台的电子屏前接收数据。 电子屏里也是一场直播模拟,他的角色就相当于不露脸的主播。 叶适东去音响旁边捣鼓音乐去了,他每切换一首歌,数据传到乔岭那儿,乔岭就操作直播间同步播放同一首歌。 另外一面墙上有几个提示语,叶适东根据提示语挑出歌曲不断地试,小陈和另一个同事得同时踩动像自行车踏板一类的东西,且俩人得步伐一致,那两盏模拟直播间的补光灯才能亮起来。剩下的人也得同时干别的活儿,让这场直播运转起来。 赵予维和另一个姑娘得在直播间的界面里和一堆“数据人”比赛活跃度。 叶适东切换到一首粤语歌,一堆“数据人”纷纷打出歌名,那画面只有俩姑娘和乔岭能同时看到,屏幕右上角的观看人数已经卡住好一会儿了。 赵予维轮番输入歌词歌名歌手,数据仍然不变。 她开始猛试,接连触发了几个表情,又连发几个热场词夸奖歌曲好听,数据果然有了起色。 她再接再厉,想把热场的文字和表情放一块儿发送,却误将老歌一词打成了老公,她迅速按了手机上的撤回键……犹豫了一秒,她又原封不动打出老公俩字儿,再跟上一个表情,按下了发送键。 另一个姑娘也发现端倪,正组织各种活跃气氛的词,看到屏幕上老公俩字儿时她又错愕又想笑,紧接着又看见赵予维的id打出了“老歌”,后面跟上同样的小表情,便知道了她前面是打错字了。 这姑娘笑出来:“这弹幕不能撤回还挺有意思的。” 老公这词儿不是能自动蹦出来的数据,真人参与感太强了,随即触犯了弹幕里一堆npc的连环“哈哈哈”,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质问赵予维和主播是什么关系的,也有直接骂他们秀恩爱死得快的,活跃度瞬间爆表。 屏幕顶端弹出一行字:任务达标,终极密码六个六。 乔岭抬头:“六个六。” 便有人立即去拨动墙边的号码锁,密码核对无误,那人开锁之后两手一推才发现这间屋子的出口才是一扇真正的窗户。 各自干活的大家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准备撤退。 乔岭从电子屏前走下来,走到赵予维跟前。 赵予维怀揣小心思不太自在地沉默着。 “我打错字了。”她说。 “我知道。”乔岭很随意地应着,唇边浮出点极轻的笑,“但是效果不错。” 赵予维嘴角也浮动出一丝笑。 并不十分宽敞的空间突然响起急促的警笛声,广播里传出提示说室内起火,要求大家赶紧撤离。话音将落,头顶的灯光也闪起来,亮一下黑一下把紧张的氛围拉到极致。 那窗口虽小,但这行人配合默契,翻上去一个拉一个,接二连三都出去了。 这环节设定的逃亡时间很短,轮到最后一组时头顶的灯灭掉之后再没亮起来。 四周只剩黑暗和为造势启动机关喷出的烟雾。这烟雾并不呛人,但灯灭时留下的视觉效果强烈,黑暗之后总让人觉得憋闷。 赵予维受影响咳了两声。 “我先上去,再拉你上去。”乔岭在黑暗中淡定道。 赵予维说好,她也挺淡定。 她看不清人,只能听动静辨别个大概。 乔岭大概已经翻上窗户了,道:“手给我。” 赵予维伸手东摸西摸,摸到了人,但不确定摸到的是哪一部分,她也不敢扩大触摸范围去辨别这个部分。乔岭的体温从她的掌心传递过去,她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是没松手。 乔岭人没动,轻而缓慢地吐出口气。 赵予维耳根子一跳:“怎么?” 他说:“太近了。” 赵予维立即往后撤退,脑海闪现先前和小陈的对话,总觉得他在内涵什么,还来不及细想,下一秒乔岭就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带她翻了出去。 赵圣卿同事去福建出差,回来时送了他一罐茶叶,他把罐子放在客厅的壁柜上。 第二天一早赵予维出门时顺手就拿了。 赵圣卿好奇:“你不是不爱喝茶嘛,喝你那什么冰美式去。” 赵予维:“他们说冰美式喝多了不好。” “那你就拿我的茶叶?” “我上班儿得提神啊,提不起精神被开了我就只有自己创业了。” 一句话戳中赵圣卿的死穴,赵圣卿就由她去了。 她把茶叶送去乔岭办公室。 乔岭抬起冲着平板的脑袋:“上周不刚送过吗?” 她说:“这是我爸同事从福建带回来的新茶,谢谢你在直播大逃杀时救了我一命。” 乔岭笑:“这事儿你爸都知道了?” “不是,是我谢谢你。” 乔岭点了下头:“我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下周带你出趟差吧,有补助有奖金。” 赵予维笑:“谢谢老大。” 他们去的是天津一家临海的酒店,乔岭告诉她除了谈业务还得正经体验一遭,因为谈的业务正是酒店囊括的服务内容。 从接驳车接人到沿海自行车道骑行,赵予维觉得各个环节的服务都做得挺好,晚上她还在房间的无边泳池里泡了泡。 身后传来动静时她吓了一跳,扭头一看,乔岭穿着体恤和宽松短裤在推拉门口站着,他拎着一手提袋,也是一副吓了一跳的样子。 “我敲门了。你不是和酒店那小宋出去了么,没人应,我以为你还没回来。”他抬了抬手里的袋子,“这他们送的烧烤,我发你微信也不回,太晚了我又睡了,就叫他们开了门给你送进来。” 赵予维都站起来了,又缩回水里,指指门里的茶几:“我手机在那儿放着呢,今天早就回来了,不是说要都体验一下么,我就来体验一下。” 她说到最后声音都变低了。 乔岭在她缩回水里的前一刻就已经转移了视线,他转身去找微波炉:“放老半天了,凉了都,我去热一下,你收拾收拾咱俩一块儿尝尝,正好给这项服务打个分。” 赵予维这才从水里爬起来去房间换了衣服。 她把头发擦得半干,扎了个丸子头,穿着件t恤和短裤,素面朝天清丽得很,一双腿又直又白。 乔岭把热好的烧烤端过来时她连接蓝牙放起了音乐。 “再试试音响。”她说。 “够全面。”乔岭笑了一下,“你喜欢这种风格?” 她嗯了一声:“吃东西配点儿音乐挺好,海边么,有海浪声,还有海风,放点儿音乐挺符合这个环境,也是一种服务体验,你不觉得吗?” 几乎每一句都在揭露她的欲盖弥彰。 乔岭:“我说的是曲风。” “……噢。”她这才听了一段音乐,“嗯,我喜欢这种曲风。” 乔岭随手分出几个烤串,调了个头把串把儿朝着她,说:“我也喜欢。” 烧烤的味儿挺不错,赵予维想了想:“有个环节是不是得扣分?” 乔岭问她哪个。 她说:“你叫开门就开门,是不是太随意了?” 乔岭:“我不一样。” 她问哪儿不一样。 他说:“谁不知道咱俩干嘛来的?都认识,就送一烧烤,特殊情况。” 赵予维:“那以后但凡酒店知道是朋友一块儿来的,就能叫前台随意开朋友房间的门?” 乔岭想了一秒:“说得好,这点确实需要改进。” 赵予维说完了,注意力重新放在烧烤上。她吃东西认真,腮帮子一鼓又一鼓。 乔岭看了她两秒:“感谢赵总提议。” 她转移对烧烤的注意力,两只清亮的眼睛对准乔岭,带着点儿不可思议和埋怨:“拿我开涮。” 乔岭弯了弯嘴角扯出个笑。 这一趟出差很顺利,临走的那天乔岭都和对方约好了再见面的时间,却不料在返程的前一刻出现意外。 那会儿赵予维已经办好了退房手续,就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等待乔岭和对方作临别前的寒暄。 寒暄老半天没结束,她便打开塑料袋吃掉小宋给的三明治,三明治还没吃完,一帮人拎着棍子冲进来时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赵予维刚抬了头,还没看清来人的脸,那个直奔而来的男人举起棍子就猛地砸下来。 赵予维吓坏了,本能地抬胳膊去挡,棍子却没落到身上,只感到背上一阵清凉,她扭头一看,沙发后面的大鱼缸碎了,迸出来的水淋了她一身。 乔岭早掀开酒店几个高层护过来的手,冲过去把她拉起来。 “没事儿吧?” 赵予维拍了拍身上的水:“没事儿。” 俩人在酒店方的护送下着急忙慌坐上了去高铁站的车。 路上那个送他们的人一直在解释,却始终解释不清这帮忽然冲进来的人到底怎么回事儿。 吸引力法则 第15节 乔岭也不多问,一副给足解释的空间的样子,这人却更加解释不清,紧张得连抽了三张纸去擦额头上的汗。 过了一会儿。 赵予维轻声叫乔岭:“老大?” 乔岭扭头看着她。 她侧了侧身子把半块背朝向他:“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流血了。” 她穿着件滑软的衬衫,被打湿的料子稀释了流出来的鲜血,乌七八糟地贴着她的背,肩甲骨附近还插着块碎玻璃,看得乔岭倒抽了一口气。 第10章 高铁站是不能去了,汽车转道去了医院。 医生见到赵予维时先叹了一句“哎哟喂”:“怎么弄的?” 赵予维说:“鱼缸碎了,玻璃片扎的。” 医生张罗乔岭和酒店方那人:“你们先出去,得脱衣服呢。”又问,“谁是家属啊?” 赵予维震惊,也没觉得有多疼啊,还得做手术吗。 她问医生:“还需要家属吗?” 医生指指她的衣服:“不得换身衣服啊?谁替你拿去啊?” 她衣服在汽车后备箱的行李箱里放着。 乔岭:“我去吧。” 等他拿了衣服回来,医生正在帮赵予维处理伤口。 他敲了敲闭住的门,护士开了道门缝从他手里拿了衣服:“一会儿可哄着吧,疼得快哭了。” 乔岭没说话,就跟门口站着。酒店陪同那人招呼他往墙边的排椅上坐下,他也不坐。 过了一会儿,赵予维出来了。她换了身干净衣服,因为人瘦,那衣服又挺宽松,伤口在里面包着,外面看不出来异常。 “没事儿。”她说,“小伤。” 护士:“那也得注意,按时换药别碰水。” 她说好。 乔岭拎起排椅上的包,被陪同的人抢过去:“我来吧。” 乔岭由他去了,道:“我去趟卫生间。” 等他再从卫生间回来时,赵予维冲他抬起手中的塑料袋,笑嘻嘻道:“老大你看。” 她拎着的那只塑料袋顶端打了个结,袋肚盛了鼓鼓的水,水里游着一条指头长的小金鱼。 “哪儿来的?” “酒店大堂捡的。” 鱼缸被砸碎的那会儿酒店大堂乱成一片,她和乔岭离开的过程并不十分顺利。酒店方一面要应付持棍闯入的那一拨人,另一面又要稳住情绪和乔岭交涉。 赵予维躲避他们乱砸东西的途中险些被绊倒两回,第一回脚下就躺着一条金鱼,她跨过去了,第二回跟前又是一条,个头比先前那只小点儿,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乔岭办公室养的那几条鱼,便捡起来放进先前用来装三明治的塑料袋里,又一边跟随乔岭往外走一边往袋子里倒了没喝完的纯净水。 先前很乱乔岭没注意到这条鱼,刚才注意力在她受的伤,也没留意到。 这回看见了,他问她:“想养?” 赵予维说:“都救下了。” 一条鱼而已,养不养的他没什么意见,但:“过不了安检吧。” 赵予维才想起来安检的事儿,失望地“啊”了一声。 那个酒店派来送他们的人听到这儿,眼睛不由得变亮了。 赵予维在急诊室里包扎的时候他一直试图把酒店的骚乱解释得更合理一些。 但乔岭只是安静地听着,直到他甩出第三套说辞,乔岭终于开口:“安静会儿。” 他口气淡淡的,不怒自威的低气压让这人大脑一片空白,瞬间闭上了嘴。 本来解释不清就让他焦头烂额,乔岭这态度更让他焦头烂额,急诊室里还坐着个因为这场骚乱受了伤的人,他感觉自己的额头已经烂到顶了。 但是现在挽救的机会来了。 “天津离得也不远,不如我们开车送你们回去吧,赵女士背上有伤,坐高铁不方便,车里宽敞能休息,这条鱼也不用过安检了,还能带回去养着。”他说。 乔岭看了看赵予维,赵予维看着塑料袋里的鱼。 “走吧。”乔岭道。 “诶!好嘞!”那人从赵予维手里接过袋子,“我来吧,咱去超市买个容器,把它放进去,不然缺氧。” 回去的路上司机开着车,这人就在副驾驶坐着,两只手捧着个装了条小金鱼的玻璃汤盆。 这是台七座商务车,第二排的赵予维和乔岭一人一个座儿。 赵予维把靠背往下放了放,再把脚垫升起来,她面朝车窗往椅子上侧躺着,倒也不影响背上的伤。 过了一会儿,乔岭看她肩膀有规律地小幅度起伏着。 “赵予维。”他叫她。 赵予维扭头。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看:“哭了?” “……” 她只是困了,且睡着了,他怎么还把她叫醒问她是不是哭了?大概是睡了一会儿刚睁开眼,眼睛有点儿红吧,她想。 “没啊。” “不疼?”他又问。 确实不怎么疼,尤其睡着了更不怎么疼了,但这种机会怎能浪费。 “疼啊,可疼了。”她皱了下眉说。 乔岭:“想哭就哭吧,女孩儿哭一哭不丢人。” 赵予维:“……” 他说着递给她一块巧克力和一盒酸奶,这是刚才去超市给鱼买容器时一并买的。 赵予维看了看那盒酸奶,是苹果味的。 他这是以为她会疼的哭,专门买了零食哄她呢。赵予维心里是高兴的,没想到这些幼稚的玩意儿有一天也会这么管用。 她皱着眉很痛苦地说了声谢谢老大,扭过头继续面朝着车窗,一副疼得厉害的模样。 回去之后她买了只小鱼缸把那条金鱼养起来,就挨着那颗熟鸡蛋放着,还像蹭乔岭的茶叶一样老去蹭他的鱼食。 又过了两天,她听说和天津谈好的合作取消了。 她心中咯噔一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敲响了乔岭办公室的门。 乔岭看见是她,朝窗台下的鱼食抬了抬下巴:“自己拿。” “不是。”她说,“我听说和天津的合作取消了?” 乔岭“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她迟疑了几秒,问:“是因为……我吗?” 最后俩字说得并不清晰,囫囵着滚过去的。 乔岭眼睛里挂着点笑,一副没听清的样子问道:“什么?” “没什么。”她又答得清晰。 “东子查清了,那酒店涉黑,还有几百万的债务,不能合作。背调这块儿我已经让他去联系尽调公司了,以后会杜绝这种事儿。”乔岭说。 “……”果然是她狭隘了,同时她又恍然大悟,“那天忽然冲进酒店的那帮人和这有关?” 乔岭点头。 她想了想:“那我这还算工伤吗?” “算啊。”乔岭说,“该换药换药,该复查复查,一切费用公司承担。” “那要是留下后遗症一直好不了呢?” 他带着点笑道:“玻璃扎肺里了一直好不了?” 赵予维已熟悉他时不时地开这种玩笑。 她据理力争:“我这可是工伤!” “养……”乔岭拖长了音调,带着点哄的意味,“一直好不了我就一直养。” 他口气是惯有的轻淡缓慢,神态也很正常。 但赵予维有点儿不好意思:“你养什么……” “公司不是我的啊,公司养你不等于我养你?” 一句话激励得她临走前又顺了一包鱼食。 这次受伤最终还是在背上留了道浅浅的疤痕,指甲盖儿大小,弯弯的轻微突起,就像个月牙。她让李思璐帮她拍照,还把照片发了朋友圈,附了几个文字叫深刻的记忆。 公司的人都给她点赞,小陈还留评【战斗的勋章】 发完之后她问李思璐:“这管用吗?” 李思璐信誓旦旦地说包管用。 李思璐身高一米七,留着披肩直发,脸小,五官轮廓分明。她性格飒爽,是那种不说话冷冰冰但接触起来很暖心的女性。她和赵予维是高中同学,俩人是多年的好朋友。关于乔岭的事儿,赵予维都在不同的心境下分批次全部告诉她了。 李思璐是赞成她试试的:“长得帅,高,身材好,又温柔,又细心,为什么不试试?” 但赵予维觉得李思璐的方法也不太靠谱,按她的思路,乔岭不一定会点赞这条朋友圈,但一定会在看见这条动态后发来慰问。 结果并没有,凌晨三点赵予维起床上厕所时还看了一眼手机,毫无乔岭的动静。 吸引力法则 第16节 但第二天中午休息的时候乔岭去找她了。 那会儿她在卫生间入口的公共水池洗手,抬头看见镜子里的乔岭时还吓了一跳。 “老大你怎么走路没声的?” “是你太投入了。”乔岭边说边走近她,“想什么呢?” 赵予维:“想待会儿吃什么,你不知道,吃什么有时候比上班儿还难。” 乔岭没这种烦恼,他的饭一般都是叶适东在安排,他不用思考,只管吃。 乔岭没接她的话,递给她一支管状物件。 她垂眼看了看,上面写着祛疤膏。 “我问过了,早期的疤痕坚持抹这还是有用的。”他说。 赵予维又动容了,他这个行为可比点赞慰问更戳人心。 她看了看那支药膏:“这不好抹……” 她穿着件无袖黑色上衣,后肩处是开衩小设计,恰好挨着伤痕的位置。 乔岭原地呆愣了一会儿:“要不然我……” 她一把从他手里抢过药膏:“不用了。” 她到底没按李思璐的计划进行到底,丢出去的暗示就像长了腿一般,逃命似的往回返。 乔岭:“……想什么呢,我是说要不然我叫小陈过来帮你。” 赵予维“噢”了一声,尴尬地笑:“那可太好了,谢谢您。” 乔岭语塞,没再说话,带着点淡笑走了。 其实李思璐的计划比这更直接,她让赵予维自己拿着药膏去乔岭办公室找他帮忙,以致于在她提出二个点子时遭到了赵予维的全盘否决。 李思璐说:“你多大人了还像小学生一样谈恋爱?就他这条件,你不屑于搞这些,多的是人往上冲。” 赵予维:“他不喜欢往上冲的。” “你知道?他亲口跟你说的?” “反正他不喜欢,我就是知道。” 李思璐:“那行吧,那你就这么候着吧,看你什么时候能候出进展。” 这句话叫她辗转反侧,导致睡不着的半夜没忍住还是给李思璐发了微信【你舅舅的渔场在哪儿】 李思璐【舟山】 李思璐【想通了?】 李思璐【加油!】 赵予维是在一礼拜后把舟山渔场的提案交上去的,批复意见第二天就下来了。 她还挺意外,敲响乔岭办公室的门问他:“背调做好了吧老大?没问题吧?” 乔岭:“没做,这种政府扶持项目不用做。” 他问她:“舟山不近啊,怎么找着的?” 赵予维:“这渔场是我一朋友舅舅开的,那片水域被污染后才接的手,治理好了之后渔场发展起来缓冲了当地就业,政府的扶持力度就更大了,我觉得挺好,就去问了问。” 乔岭点了点头:“是挺好。” 这项目是顾希接的手,乔岭大概率不会去实地考察。 赵予维又说:“周末你有时间吗,或者哪天你有空,咱们去一趟实地吧,我朋友舅舅托我请你过去参观呢。” “再看吧。”他说,“前期顾希肯定得去一趟。” “……他是去工作,我、朋友是邀请你去玩儿。” “没时间啊,最近太忙了,有空再说吧,替我谢谢你朋友啊。” 赵予维有点儿沮丧,他把工作晾出来,她也找不着别的理由更进一步。 她那两天也挺烦心,表弟梁俞枫被骗不敢跟家里说,只敢找她接济。 梁俞枫一八五的个头,见了她仿佛见了救世主,揽过她的肩一把抱住她:“姐,你可一定要救我姐,等我发财了一定报恩!” 赵予维烦他:“你就是想发财想疯了才会被骗,还不长记性!” 但她还是借钱给他了。 梁俞枫轻信朋友,拉着俩哥们儿一起搞什么项目投资,仨大小伙子不仅把积蓄花光,还欠了亲戚朋友的钱。 梁俞枫觉得这事儿是他挑的头,怎么也得先把俩哥们儿的窟窿补上,于是求助到赵予维头上。 他的这位表姐甚是亲姐,又温柔又大方,不像别人家姐姐从小把弟弟打到大。 梁俞枫的记忆中,赵予维几乎没发过什么脾气,说话做事都很照顾别人。 这笔钱赵予维能负担,也愿意借给梁俞枫,但她烦心的是离自己的计划又远了一步。 她看着短信里的余额,又把午餐改成了泡面。 叶适东打听她:“换镜头了?” 她挑起一叉子冒着热气的面:“有挣钱的活儿记得找我。” 小陈组织两回aa制聚餐,她去了一次推了一次。 第二次人都聚餐去了,她还在公司加班。 乔岭从办公室出来时快八点了,问她:“还不走?” 她头也不抬盯着电脑:“再干会儿。” “怎么这么拼,打算干到高层入股啊?” “那得看乔总赏不赏识了。”她还盯着电脑,人已经疲倦了,说话恹恹的。 乔岭在她跟前站了一会儿,抬手敲敲工位隔板。 她终于抬起脑袋看他。 “订明天的机票,去舟山。” 第11章 他们到达舟山后的那顿晚饭是李思璐舅舅请的,李思璐用眼神告诉赵予维她觉得乔岭还不错。那会儿禁渔期刚过,饭后李思璐给他俩安排了夜捕的渔船出海,自己找了个借口就撤了。 赵予维换上雨靴登船时心中是带着点儿凄凉的。 她和李思璐原本的计划是她和乔岭饭后去风景优美的海边散散步谈谈心,或者沿街溜达到小酒吧喝一杯什么的。 但乔岭对夜捕实况很感兴趣,他是带着工作侦查和体验的心情来的,赵予维只好顺水推舟,和他一起上了船。 天还没黑,半空橘红色晚霞中泛着点儿带粉的紫。赵予维对着天空拍了几张照。 渔民师傅穿着件汗衫和长靴,胸前系着防水的围布,两条胳膊套着两只袖套。他让他们俩坐好后,就启动发动机把船开去渔场了。 到了渔场,乔岭搞了根杆子垂钓,他穿着件半袖和长裤坐在那儿,侧影在晚霞的衬托下有种沉静的帅感。 老师傅下好了网,从挨着船舷的桶里掏出个不锈钢盆。 “好吃的。”他晃了晃盆子对赵予维道。 赵予维接过盆,见里面放着被剖开的蟹。 “呛蟹。”老师傅说,“糖酒腌的,还放了盐巴,很好吃的。” 那蟹膏色泽鲜红,q弹滑嫩像果冻,吃起来很鲜,赵予维赞不绝口。 “还不到季节,再晚个十几天,膏黄都长满了,会更好吃。”老师傅朝乔岭抬抬下巴,“给老板也尝尝。” 赵予维拿着盆儿挪过去。 乔岭扭头看一眼,又扭回去面朝大海:“没手啊。” 赵予维看了看盆里的蟹肉,犹豫几秒拿出一块递到他嘴边。 乔岭就着她的手吞了蟹肉,也赞不绝口:“好吃!” 他的声音在海风中不自觉放大,透露出些许爽快,晚霞的红似乎也转移了一丝到他脸上,整个人神采奕奕的,看上去很高兴。 他高兴,赵予维也高兴。她和老师傅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在并不宽敞的船舱里来回地走。 五分钟后乔岭叫她:“赵予维!” 她抬头,见他手猛收了杆子,从海里拽出一条一米来长的大鱼。 老师傅“噢哟”一声:“真能干!” 赵予维兴奋地跑过去:“天哪!跟我胳膊差不多长。” 乔岭说:“之前和朋友出去玩儿钓过更大的,操作失误没捞起来,今儿算是补回来了。” 老师傅拿来工具,几人合力给它装好。 赵予维听完老师傅对这条鱼的科普,转头冲着乔岭本来要说些什么,看见他脖子上的红疹时顿时忘了要说什么。 乔岭过敏了,因为晚餐的某道菜里放了花生酱。那花生酱量少,李思璐的招待又很热情,他注意力不在吃的上面,一时大意没尝出来,就中了招。 老师傅不捕鱼了,发动渔船往回返。边界不过五海里,靠岸却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乔岭的过敏发作起来是比较严重的。他面色潮红像生了重病,不言不语坐在那儿,转眼就没了精神。 周围全是咸腥的潮,紧密地裹挟到他身上,一时之间特难受。 赵予维从老师傅的桶里拿出冻鱼用的冰,她蹲在他面前,举着冰块给他降温,从额头脸颊到脖子。 他都有点儿迷糊了,抬手就往胸口挠。 赵予维拦他的胳膊:“不能挠。” 她离他很近,声音几乎是贴着脸的。 乔岭睁开眼,看她的头发在风里飘扬,有几缕被潮气洇湿的发丝贴着脸。黑发显得皮肤更白,唇红齿白犹如宁静万年的湖泊猛然生出艳丽牙尖的妖怪,神秘蛊惑又骇人。 吸引力法则 第17节 他挪开目光,下垂的眼眸扫过她柔润的肩颈。 她按计划穿着件亮眼的连衣裙,那裙子恰到好处突显出腰线。为给他擦脸,她蹲着的膝盖逐渐半跪下来,拿着冰块的手也从脖子往胸口滑去。 乔岭抬胳膊抓住她的手腕:“别动。” 他呼吸略显急促,但吐字轻巧稳重,握着她的手带着不容进攻的力量。 赵予维顿了一下,没问他为什么,但是也听他的话不再动了。 她把冰块塞他手里:“那你自己来。” 如果说先前她还有上岸之后再和他小喝两杯的念头,那这会儿她完全就是出家一般的圣人心态。能不能喝两杯,裙子美不美,都不重要了,她宁愿他当个无情的加班机器,也不想看到他在这渔船上突然过敏。 乔岭拿着那块冰就像拿着块难吃的饼一样,并不想施展它的用处,但扔了又可惜,他就原封不动握着在手里。 赵予维眼瞅着他脖颈的疹子越来越红,最终又抢了冰块接着替他冰敷。 他穿着件休闲衬衫,疹子顺着肩颈往下曼延。赵予维解开他胸前的扣子,被冰块降温的手指刚碰到胸口,他又一把按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像攒着一团火,赵予维被烫得抖了一下。 她抬头看着他,两只眼睛仿佛被湿润的海水泡过一般,亮晶晶的湿漉中带着不解和担忧。 “怎么了?”她问他。 他过了两秒才说:“难受。” 烫成这样,又浑身的疹子,确实难受吧。赵予维想着,又去桶里捞了块冰块给他用。 返航的后半程乔岭一直闭着眼睛,他不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特难受的时候也只是微微皱着眉,稍微缓解又舒展开眉头,看上去像睡着了一样。 赵予维把他送到医院打点滴时李思璐也去了。 那会儿的乔岭已经好受很多。 李思璐:“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花生过敏。” 乔岭笑笑道:“这事儿哪能赖你,没什么大问题,输完这瓶就都好了。” 李思璐和赵予维一块儿去大厅取药。 她问她:“进展怎么样?” 赵予维:“人都这样了还进什么展。” 她两手一摊把打扮展示给李思璐看:“你让我穿的这什么,别人都是去正经干活的,我穿成这,脚底下还套着一双大筒靴,他看我就跟看怪物一样。” 李思璐:“这不是意外嘛,但不管什么打扮吧,你俩是不是单独接触了?” 赵予维顿了几秒:“还有渔民师傅在呢。” “那等我再创个机会。”李思璐信誓旦旦,“保证没有第三人。” 赵予维想也没想地拒绝:“你快拉倒吧。” 输完液回到酒店,俩人都已经各自回房间了。 十分钟后赵予维敲响乔岭的门,给他送了几瓶水:“上次那个牙医说过敏要多喝水促进代谢,你晚上没事儿就多喝水吧。” 乔岭:“这是不让我睡了?” “睡着当然就不用喝了。” 他换的睡衣刚好完整露出脖子,赵予维看了看,先前的红褪了不少。 “还痒吗?” “有点儿。” “那你别挠。” 他随口道:“睡着了我也没法儿控制啊。” “那怎么办,要不然我……” 他看着她,眉目间藏着点难以察觉的暗笑:“要不然你什么?” “没什么。”她又逃回来,“要不然你别睡了,喝水吧,喝水促进代谢好得快。” 他释放出那点暗笑:“行。” 李思璐舅舅本来安排了不少行程,但他们来得匆忙,也没打算多待,计划第二天下午就返程。 就这,第二天上午李思璐舅舅还是带俩人去了一趟普陀山。 过了一夜,乔岭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路上双方又聊出几项额外的计划。 闲聊的时候陪同的人问乔岭来过这儿没,乔岭说没有。 那人道:“那你得认真拜拜,知道这里什么最灵吗?” 乔岭问什么。 那人答:“送子观音。” 乔岭:“……” 赵予维:“……” 李思璐笑而不语。 乔岭:“这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我就不拜了。” 那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予维:“两位不是……” “不是。”乔岭打断他,“这是我下属,我们是同事。” 那人恍然大悟,连说了几声误会。 他说的事实,但赵予维心里就像塞了块气球,虽然没什么重量,却始终漂浮在那儿堵得慌。 一堵之下她也没什么心情仔细逛了,跑去财神殿里认真上香拜了三拜。 下午返程的飞机上,她问空姐要了两份吃的。 乔岭滑着手机:“中午不好好儿吃饭,这会儿知道饿了。” “中午吃不下。” “那么多菜没一个爱吃的?” 赵予维不接话,只是一味地吃着飞机餐。 “再也不来了,没什么好玩儿的。”她吃完了东西道。 乔岭轻笑:“也不能这么说,咱也没正经玩儿呢。”又说,“有空再来吧,这次情况特殊。” 赵予维:“不过这儿的渔场真大。” “是挺好。”乔岭道,“先开展试试,后续顺利可以和他们签长期合作。” “饱了?”他问她。 “嗯。” “我发现你挺有意思。” 赵予维没接话。 他自顾自道:“刚开始感觉你挺懂事儿的,现在怎么感觉你就像小孩儿一样。” 他等着她反驳或者追问,但是她没有。 乔岭刚一扭头,她就歪了脑袋栽过来,“哐”一下歪在他的肩膀上。 大概是磕猛了,她一下子又醒过来,却只是皱着眉睁了下眼睛,又闭上眼睛,连头都没抬。 她含糊不清道:“困得不行,借你肩膀一用,老大你别介意……” 乔岭维持那个扭头的姿势看了她一会儿,遮光板外的阳光洒进来,刚好给她的头发镀上一层淡淡的金,乍一看毛茸茸的,让人联想到某种暖洋洋的小动物。 他把头扭回去,看着前排背椅上挂着的广告,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上班,小陈在茶水间对质赵予维:“他就是偏心,又给你开小灶。” 赵予维说没有。 “他那么忙,说走就走,不带别人就带你,还敢说没有?” 赵予维面上谦虚着否认,实则心里暗爽。 乔岭顺着门走进来,走去流理台拿配茶的陈皮。 小陈:“老大您怎么亲自来,您那没了我去给您送呀。” “少来。”乔岭带着点笑撇她一眼,“昨天去舟山考察去了,除了予维推荐的项目,我还想看看有没有别的能合作的。” 小陈:“那你考察出来了吗?” “时间不够,回头顾希去的时候再看吧。”他问小陈,“你有兴趣吗?” 小陈睁大眼:“我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大家都一样,只要项目能干好,谁也能去。” “那我也想跟着你去考察,你都没带过我。” 乔岭:“胡说,我牵头带你的项目还少了?” 小陈嘿嘿地笑。 乔岭往杯里接热水:“下周去杭州,有一专业的模块要谈,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小陈欢呼着“噢耶”,摇摇赵予维的胳膊:“老大终于想起我了。” 赵予维冲她笑笑。 她看着乔岭和平常没两样地冲她俩微抬了一下下巴,拿着水杯就出去了。她心中那只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的气球又悄无声息地飘了出来。 下午她给乔岭送资料,很意外地在他办公室碰见了高云洲。 高云洲跷着二郎腿坐在茶歇前,看见她时很高兴:“这不小汤圆儿的漂亮姐姐么。” 赵予维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招呼她坐。 吸引力法则 第18节 她把资料递给乔岭:“就不坐了,还有活儿要干呢。” 高云洲:“干不干活不老乔一句话的事儿么,我难得来一趟,咱聊聊啊。” 乔岭在文件上签着字:“什么叫我一句话的事儿,把公司制度当摆设啊。” 高云洲一时没说话,有点儿愣地看了眼乔岭,又看着赵予维。 赵予维办完了事,冲他笑笑就出去了,刚走出五米远她又想起一事儿,还得回去找他。 她刚才关门的动作轻,那扇门并未严丝合缝地闭住,折回去时刚抬了手准备敲门,就听见高云洲的声音传来:“吵架了?” 乔岭:“没有。” “那你俩刚才那劲儿。” “什么劲儿?” “不好说,反正就是不太和。” 乔岭:“我是老板她是下属,她给我干活儿我给她开工资,活儿干好就行,什么和不和的。” 高云洲:“你怎么突然这么绝情?” “这叫哪门子绝情,这不就是事实么。” 赵予维抬起的手又放下了。她想起的那事儿也不是非这会儿解决不可,就不耽误老板招呼朋友了。 中央空调的温度很适宜,烦闷却像热锅里逐渐膨胀的馒头,早已熟透却无法自脱,密封的高压下逼迫自己越来越烫,烫到皮肤里,钻到心里。 第12章 晚上下班回家,家里给她留了饭,她不想吃。 赵圣卿说:“这是思璐给你寄的鱼。” 她说:“那也不吃了。” 赵圣卿问为什么。 “过敏。” “什么时候对鱼过敏了?” “今天开始。”她道。 但没耽误第二天她给乔岭送鱼。 她进去他办公室,把真空包放在他桌上。两包鱼跟两包炸药似的,磕着桌面砰砰两声响。 乔岭怔了一下,抬眼看她:“这么大气性。” “没有。”她说,“是鱼太沉了。” 乔岭看了一眼桌上的鱼:“你留着吃吧。” 赵予维:“你钓的,有你的份。” “那就替我谢谢李思璐了。” “不客气。” 他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替李思璐说的。” 说完转身就走。 开会时各组汇报工作,赵予维拿着翻页笔阐述舟山项目的进展,说着说着页面不动了,大概是翻页笔没电了。 乔岭把自己跟前的翻页笔沿桌面推了过去,赵予维视而不见,躬着腰用起了鼠标。 乔岭看了看她,她穿着浅色衬衫和一步裙,脖子上挂着根细闪的项链,绑在脑后的头发散了一缕滑到耳朵旁,皮肤真白,连耳垂都是白的…… 忽然小腿被旁边的腿碰了一下,他扭头,叶适东朝桌上发出亮光的手机努努下巴,示意他有人来电半天了。 他这才拿了手机去外面接电话去了。 散会后没一会儿,赵予维办公位的座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屏上的号码,接起来:“喂。” 乔岭:“刚会上你那部分内容,给我一份纸质版。” 赵予维说好的,挂了电话后拿起纸质文件,却不动弹。 恰好小陈路过。 她叫住她:“陈儿麻烦你帮我捎给老大吧,我太忙了。” 小陈点头:“没问题!” 两分钟后小陈从乔岭办公室回到赵予维工位:“老大问那什么在哪儿?” 赵予维:“什么?在哪儿?” 小陈:“我忘了,就你文件里的内容。” “那麻烦你……” “不用麻烦了。”小陈打断她,“老让我传话,好像我没事儿干一样,我也很忙的,你自己问他嘛。” 小陈补充:“以前桃子姐也这样,老让我传话,不是有电话嘛,替公司省话费啊。” 她的话提醒了赵予维。 她以前也替人干过这事儿。怎么发展来发展去,好像重复了别人的路。 她自己找乔岭去了,一一作答他关于文件的疑惑,解答完后她准备走,乔岭叫住她,冲鱼缸那儿抬抬下巴:“不喂鱼了?” “不用了。”她说,“我买了饲料。” 乔岭沉默几秒:“心里有事儿得说出来,别憋着,情绪不好也会影响工作。” “我影响工作了吗?”赵予维冲桌上的文件也抬抬下巴,“你刚不还说我做得很好吗?” 乔岭:“……” “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 她这幅语气温柔却话里藏针的模样倒是乔岭没见过的样子。 “没事儿就好。”他说,“我是知道你没男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男朋友吵架了呢。” 赵予维怔了怔……是啊,又不是男朋友,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我不会影响工作的。”她说。 她身上先前略带攻击的气势没了,浑身徒增了低沉。 乔岭看了看她,想说些什么,她已经先一步出去了。 周五傍晚,梁俞枫去接她下班并邀请她出去玩儿。 她教训他:“债还清了吗,你还有心情玩儿?” 梁俞枫:“债的事儿你不用担心。” “不去。”她说,“我还有计划,得省钱。” “姐,你这思路不对,钱是挣来的,不是省来的。” “我上哪儿挣去呀,就这一份工作就够我忙的了。” 梁俞枫安慰她:“等我项目搞起来,你来入股,就有两份钱了,什么计划不能实现啊。” 赵予维:“你还是先把债还清了再说吧。” “我说了,债的事儿你不用担心,你有你的计划,我也有我的计划,不能因为我失败一次你就怀疑我的能力啊。”梁俞枫继续游说,“再说也不用你花钱,我那俩哥们儿听说我是从你这儿借钱给他们补的窟窿,说什么也要让我叫上你一块出去玩儿。” 赵予维:“去哪玩儿啊?太晚了不行,我得回家睡觉。” “睡什么觉。”梁俞枫替她拿了包,“去杭州,你另外俩弟弟已经在机场等着了。” 和梁俞枫去机场的路上她只给梁小洁打电话交代了一声,似乎很平静地就接受了这个安排。 梁俞枫得意:“还是你对我最好,嘴上说着不去,行动却很诚实。” 好什么呀,赵予维心底反驳,要不是冲着杭州这地儿,谁乐意去呀。 “谁让你叫我一声姐呢。”她表面佯装无奈。 梁俞枫更得意了,又想起一事儿,问她:“姨父还不同意你单干呢?” “嗯哪,要不然我能这么省么。” 当初赵圣卿和她说好了,她想单干可以,他一分钱也不会出,可她自己哪有那么多钱去单干。 赵圣卿在央企干了大半辈子,为当初赵予维不愿意进单位这事儿,一向和睦的父女俩闹不和了好一阵儿。 这事儿也不怨赵圣卿,赵家从他算起,往上好几辈差不多都端的公家饭碗。近年工作也不好找,他给赵予维盘算得很完整,等她毕业就往这个方向考,单位都给她瞄准好了。 哪知赵予维不乐意。她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但也不忤逆赵圣卿,赵圣卿也宠着她,从不阻拦她的爱好。 唯独这事儿俩人谁也不让步。 现在这份工作几乎可以说是赵予维病急乱投医的情况下找着的。工作确实不好找,那会儿她四处碰壁,但为了向赵圣卿证明她能行,咬着牙地挨个儿试。 试了几家公司,最终拿主意的时候她还是向赵圣卿服了软,让他给甄别。 到底是自己女儿,赵圣卿顺着台阶也就下来了,他又是熬更守夜自己研究,又是找遍同事领导当咨询,最终敲定了这家公司。 乔岭的公司在当初赵予维相中的几家公司里不算最大的,但赵圣卿从多种渠道分析出来它是前景最好的,就同意赵予维去了。 这也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她最终还是想干点儿自己想干的,奈何条件有限,只能先将就了。 这么一看,当初听赵圣卿的去参加考试也不影响什么,反正最终都得出来,不过那会儿她光顾着反抗了,没什么心情准备考试,这事儿就到了今天这样。 梁俞枫又安慰她:“你等着吧,等我项目搞成,想干什么就去干,老弟支持你。” 赵予维笑了一下,没当真。 到杭州后几个小伙子请她吃饭,吃饭时几人商量着夜游西湖。 吸引力法则 第19节 赵予维给小陈发微信【忙完了吗】 小陈过了一会儿才回【没呢,这个团队小年轻多,请我们来酒吧玩儿了】 几秒钟后小陈又发来一张照片【你看老大被迫营业的样子好好笑】 赵予维看了看照片。乔岭穿着件黑色t恤,摘掉的眼镜扔在桌上。照片有些曝光,也看不出他脸红不红,应该是不红的,毕竟他酒精过敏不能喝酒。 不能喝酒还去酒吧,确实是被迫营业了。那他喝什么呢,赵予维想,白开水吗。 她问小陈【这地方看着眼熟,我之前去杭州的时候好像也去过这儿,是哪间酒吧?】 小陈报了酒吧名。 赵予维抬头:“别去西湖了,去酒吧玩儿吧。” 梁俞枫:“可以啊,我们还以为你要看风景什么的,商量了老半天,你要想喝酒那可就更好了。” 当赵予维穿着件斜肩露腰短t和短裙出现在乔岭所在的卡座时,他着实吃了一惊。 小陈兴奋得双手捧脸:“予维姐你是专门来找我们的吗,这可太惊喜了。”又目不转睛盯着她,“你这个大浓妆好漂亮好漂亮啊,我从来没见你化过这种妆。” 还好她抱着能见着就见,见不着就和梁俞枫他们玩儿的心情来的,所以到酒店时先换了衣服化了妆。看来没白准备。 赵予维指指身后:“我弟和他朋友请我来玩儿的。” 小陈率先挪了位置招呼:“你们坐。” 她看了看梁俞枫:“你就是予维姐弟弟吧?” 梁俞枫问她怎么看出来的。 小陈说:“你俩长得像。” 梁俞枫的发型不是特短的那种,漆黑的发浅盖住前额,深邃的眼睛带着点儿年少气的不羁和散漫,和人说话时又习惯性地很有礼貌地看着对方。 他的鼻梁挺而直,笑起来的嘴唇和赵予维如出一辙。这一切看得卡座对面杭州团队里的小姑娘握杯子的手紧了又紧。 赵予维坐在乔岭对面,她看了看他面前的玻璃杯,杯壁挂着水珠,杯口冒着若隐若现的白气,果然是杯白开水。 她扬了下胳膊,把手中的塑料袋搁在桌上,那袋子薄而透明,随着动静敞开了口,里面赫然躺着一排娃哈哈ad钙奶。 乔岭想笑,便笑了一下,问她:“你来酒吧喝这?” 她指指坐在身旁的梁俞枫的朋友:“给空空侄女儿买的,小孩儿不在家,我就带来了。” 乔岭的目光挪到空空的脸上。 空空看着他的目光顿了两秒,朝他点头示意:“哥你好,我叫孔辞,孔子的孔,辞退的辞,俞枫他们都叫我空空。” “别叫哥。”赵予维扭头看着孔辞,“他是我老板。” 孔辞“噢”地应着,重叫:“老板好。” 乔岭轻点了下头接受了这个招呼。 赵予维推了推那排ad钙奶:“老板你不是不能喝酒吗,白水没味儿,要不然喝这吧?” 乔岭看着她,酒吧光线暗,衬得他眼眸里的流光滑润有情,似乎有别的意味。他没接茬儿,只觉得她看上去温柔无害,骨子里却时不时憋着点儿坏,也不打算揭穿她,就那么和她对视,那瞬间两双眼睛交换的尽是风月无边的暗流涌动。 赵予维先一步撤退,一并撤了桌上的袋子:“不喝算了。” “没说不喝啊。”他悠悠然道,“回去喝。” 小陈:“为什么要回去喝?”说着又反应过来,“老大你是怕我们笑话你吗,你喝吧,我们不会笑话你的,我可以陪你一起喝。” 乔岭说不是:“今天走路太多,一会儿结束还得走一段儿,路走多了废腿,缺钙。” 小陈“啊”了一声,对他年纪轻轻走点儿路就缺钙这种事儿表示吃惊。 她想了想又不解道:“这和你回去喝这有什么关系?” 赵予维指指ad钙奶瓶身上的钙奶俩字儿:“补钙。” 同桌有人笑到颤抖。 小陈震惊了,感叹:“果然还是予维姐你最懂他啊!” 孔辞个儿高,赵予维又坐姿懒散,孔辞边笑边随意地抬了胳膊枕在赵予维肩上:“姐你这种幽默一般人get不到啊。” 赵予维笑笑没说话。 乔岭看着孔辞,孔辞保持微笑回看向他。乔岭不撤目光他也不撤,俩人对视的时间超出正常社交视线的碰撞,孔辞不太自在地挪开了眼睛。 乔岭从桌上的烟盒摸出支烟放嘴里,他微埋了头接过旁边的人递来的火,再抬头冲着孔辞很随意道:“幽默的不是我么?” 孔辞愣了愣:“啊,对,哥……不,老板您也很幽默。” 乔岭嘴边挂着点若有似无的笑,他就那么深吸了一口烟,再很缓慢地吐出一口烟。 那弹出去的青雾似有奔头一般,全往桌对面的孔辞脸上去了。 这可太不像乔岭了,但他毫不在意,甚至在孔辞被呛得一咳,抬手挥散眼前的烟雾时很平静地问他:“抽么?” “不了不了。” 孔辞连连摆手,满脑袋问号,都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这位爷。他那只顺势收回去的胳膊也再也没有枕回去过。 第13章 乔岭也没多抽几口,他没什么烟瘾,一般也不在公共场合抽烟。赵予维揉鼻子时他就把烟掐了,大半截未燃烧的香烟就搁在烟灰缸上了。 因为他们订了不同的酒店,散场时大家各走各的。 乔岭上车前问赵予维:“几点的飞机?” 赵予维说下午三点。 他又问小陈:“咱是几点?” 小陈说中午十一点。 他吩咐小陈:“改签吧,一块儿回。” 赵予维:“不是明天下午三点,是后天,你们要多玩儿一天吗?” 小陈扭头很期待地看着乔岭。 乔岭看了一眼赵予维:“那算了,没工夫玩儿。” 小陈失望地收起刚掏出来的手机,往前两步替乔岭开了车门。 乔岭坐进车里,透过车窗看赵予维披着柔软的头发,短t露出漂亮的腰线,他没往下看她短裙下的腿。 “注意安全。”他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说。 赵予维的心莫名软了半截。 “嗯。”她点了点头。 第二天下午,她和梁俞枫几人正玩儿得开心。 乔岭发来微信问她工作上的事儿,她回复了。 乔岭【方案抓紧】 赵予维【周末诶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外面玩儿】 乔岭【哪儿呢】 赵予维抬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听说这儿求姻缘很灵】 乔岭看了看照片,照片里是寺庙的屋檐,还有一男孩儿的半个背影,那背影虚焦了,看不出是谁。 乔岭【跟小屁孩儿一起求姻缘?】 赵予维【各求各的】 乔岭【你求什么?弟弟?】 赵予维看着手机界面笑了笑,回复【我不喜欢弟弟】 她发完之后等了半天,等不到他继续追问。 什么人啊,不按常理出牌……她想着,把手机收回包里。 半小时后小陈打来电话,说云南的合作方来了,乔岭宣布任务提前,要她最好晚上就赶回去。 和云南的合作已经谈了三个月了,好不容易有了进展,乔岭肯定是要提前的。 她问小陈:“他让我必须晚上赶回去?” 小陈:“他倒是没这么说,但是你不赶回来吗?这项目你有关键任务啊,不赶回来能行吗?” “……” 于是她只好认命地提前回去了。 开视频会的那会儿她正在机场候机,合作方还没进场,叶适东和乔岭挤在一个摄像头里。 乔岭坐在办公桌后,叶适东站旁边调设备。 他抬头看了一眼屏幕里的赵予维,笑着道:“刚听小陈儿说了,够潇洒啊,说走就走的周末。” 赵予维说:“我弟朋友是杭州人,他们过来玩儿,顺便把我叫上,刚好赶巧了。” 叶适东:“原来是这样,我还纳闷怎么这么粘人呢,去杭州追杭州,回来了又追回来。” 赵予维:“……” 她看见屏幕里的乔岭露出隐隐的笑。 她强调:“我都说了是赶巧,这不回来也是因为突然有事儿才赶回来么。” 叶适东倒不介意:“我也说了是纳闷嘛。” 会议只初步汇总了信息,双方约定第二天一早再谈具体事项。 赵予维到家时赵圣卿十分纳闷:“你这一来一回的,以为你谈多大业务呢。” 赵予维:“您还别说,我们公司好几单大业务还真都有我的功劳。” “别光顾着谈业务了。”赵圣卿说,“我刚正和你妈聊呢,你李叔家儿子从深圳调回来了,你们俩从小就认识,也算发小了,知根知底的,明儿正好周天,你们去见个面吃个饭什么的叙叙旧。” 吸引力法则 第20节 赵予维不以为然:“从小认识就算发小,那幼儿园小学同学都是我发小,我都得和他们见面吃饭叙旧啊?” 赵圣卿说她贫。 她道:“您不就是想让我相亲去么。” 赵圣卿问:“那你怎么想啊?” 她换好了鞋,很轻巧地拨了下头发:“不去。” 又说:“您等着瞧吧,等我找个好女婿吓您一跳。” 赵圣卿乐:“那你快找个好女婿吓我一跳吧,我可太想被你吓一跳了。” 她走着走着忽然不走了,扭头看着赵圣卿:“别的事儿也能吓您一跳,听吗?” “行了,你快回屋睡觉去吧。”赵圣卿端着水杯也回屋睡觉去了。 他知道赵予维想说什么,他还是那态度,像戍守边疆一般寸土不让。 赵予维知道他不会让步,也没当回事。 回房间后她收到乔岭微信,问她吃鱼吗。 赵予维【鱼?】 乔岭随即发来一张照片,一口煎锅里面躺着鱼块。 赵予维敲字【想吃】 【饿】 【明天能带点儿给我吗】 乔岭没回。 又没回…… 爱回不回…… 她把手机扔旁边,洗澡去了,等洗完澡再出来,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乔岭发来的,就一个字儿【好】。 她捧着手机笑了半天。 第二天早早去了公司,乔岭果然给他带了煎好的鱼,整整齐齐码在饭盒里。 她带着点儿笑拿起盒子,说了声谢谢老大。 乔岭看了看她:“心情好了?” “……我也没心情不好啊。” “好了就行。”他朝饭盒抬抬下巴,“吃吧,吃完开工。” 她拿着饭盒往外走,心想,他这是在哄她么。也不算吧,他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可不知道原因就煎鱼给她吃,这不是哄是什么……她想着想着就又给自己想乐了,早把他强调的老板下属之类的撇清之词抛之脑后。 公司和云南一行人的谈判很顺利,三天后这行人离开时盛情邀请他们去云南实地考察。 乔岭客套地应下了,却在半个月后就付诸了行动。这并非他心血来潮的决定,而是项目组熬更守夜赶活儿换来的放松机会。 小陈兴奋极了,一路上和几个女孩儿聊个不停。 第一天大家伙稍作休息,第二天他们在村里搭了直播台试播卖木耳。 设备架在半山坡上,再往上走能看见成片的瓦房顶和山间的夕阳。 因是不带销售目标的尝试,正常开播后赵予维就沿着小道往山上去了。 越往上视野越好,她拿着相机拍风景时身后传来乔岭的声音“偷懒啊。” 她扭头:“完成任务才走的。” 又指指前面:“老大你往那儿站,那儿的光好,我给你拍张照。” 乔岭边朝她说的方向走边问:“收费吗?” 赵予维:“给你打折。” 他走去那个位置站好,夕阳的光正好,照得他头发都沾着一层薄光,五官的轮廓也更立体。 赵予维刚找准了角度拍了一张,山坡背面另一条小道忽然冲上来一行人。 其中一个抬胳膊直指乔岭:“就是他!昨天我看见老潘他们几个和他一起吃饭!” 乔岭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儿,这队伍里一莽夫就跟接受号令似的猛冲过来。 乔岭往前走了两步,把赵予维挡在身后,问他要干嘛。 他冲着乔岭怒号:“干嘛?找你算账!” 边说边引领几人把俩人围起来。 这几个男人是当地人,为木耳降价的事儿早就和收购方起了冲突,村委会已经召集双方调解过好几回了,每次都谈得好好儿的,但过一阵儿他们想起来总又能再闹一次。 他们了解到收购方和乔岭谈了合作,认准乔岭是压价源头,这才瞅准了时机来要说法。 但这架势显然不是和平谈话的态度。 眼瞅着这人都快动手了,赵予维抓了乔岭的胳膊就往外跑。 她跑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那人顺势抓住系在相机上的背带。俩人来回扯一把,那人猛一使力,背带一甩,甩出弧度带动相机咚一声磕在石头上。磕得赵予维心都碎了,脾气也上来。 她使蛮力把背带拽回来,还把相机当武器往那人的胳膊上打了一下,打得那人瞪大了眼睛。 她带上乔岭跑了,像两个亡命天涯的孤勇者。 正经的下山路被堵,他们被迫冲向另一条路,那条道上有座采菌子用的土坯房,俩人慌不择路躲了进去。 赵予维一进屋就把门锁上。那屋子并不密封,左边一扇破窗,右边的墙是木头砌起来的,虽然衔接紧密,但也就是几根木头,像个栅栏似的。 这个看似浪漫的逃亡也只是逃了个寂寞,五六秒后他们就被追上了。 但屋里屋外隔着距离,好歹保证了安全。 乔岭一点儿不慌,他先前都没打算跑,这番行动更像是配合赵予维。赵予维掏出手机给小陈他们打电话,他就隔着窗户和那几个人谈话。 五分钟后,村委会和合作方,以及乔岭他们自己人,三方的人都汇集在了屋子前。 这场闹剧前后拢共半小时。 半小时后众人下山,赵予维抱着她的相机看了好几回。 那会儿夕阳已落,天色渐暗,她目光下垂时瞄到草丛里一团蜷缩状的生物,汗毛立起来时那活物也灵动地摇摆着身体往前冲。 那一刻赵予维迸发出的不是尖叫,是连环嚎叫,她边叫边就着手里的相机无意识地向地上砸,又不敢真的砸下去,整个人又勇猛又胆怯,十分惊惧地往后退着。 乔岭一把把她拽进怀里,她还叫着,脑袋扭向旁边忍不住地往地上看。 乔岭腾出抱住她肩膀的手去按她的头,把她的脸转向怀里:“好了好了……” 她这一瞬间才对周围有了感知,确认跟前的是一可靠的庇佑,便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扎进他怀里,连两只胳膊都一并缩在他的胸前。 那条蛇被赶走了。 下山的路上她却没有再放开乔岭的手,这一幕倒也没让人多想,因为她足够害怕,也因为她的另一只手还牵着小陈。 晚上的饭是安排在户外的,院坝里挂了颗灯泡,大家围绕着长桌吃饭,饭桌上的主要话题还是围绕木耳降价的事儿。 村委会的人解释,说那几个人没出过门,从父辈开始都是自产自销,不明白市场的变化,突然降价总觉得吃亏了,怕赚不上钱被骗,没安全感才三番五次地闹,等后续成规模了能赚到钱了就都明白了。 席间赵予维没怎么参与话题。汤盆里没汤了,她端起盆去厨房盛汤。 刚盛到第三勺,乔岭在身后道:“菜不和胃口?” 赵予维说:“挺好呀。” 他已走近:“那你不怎么吃?” “我吓坏了。”她看着他,“我老想起那东西,恶心。” 不等乔岭开口她又道:“但是你好厉害啊老大,你都不怕。” 乔岭笑笑道:“怕就别老想了。” “我也不想想,但控制不住。” “想想你喜欢的。” 赵予维想,我喜欢的……不就是你么。但她没敢说。 “小猫小狗儿老虎狮子大象什么的。”乔岭又道。 “噢,你说这个啊。” “你以为哪个?” 她已经盛好了汤,把汤勺放在案台的空盘子里,面不改色道:“我喜欢猫头鹰。” 乔岭点头:“那你就想想猫头鹰。” 又说:“你这个喜好还挺冷门。” 赵予维:“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乔岭刚说了个“为”就反应过来,笑道:“我费劲巴拉给你绕开,你倒好,千方百计绕回去,因为猫头鹰是蛇的天敌是么?” 赵予维点头,端着汤盆往外走。 “吃不下吃不下吧,我就当减肥了。”她说。 “晚点儿再看吧。”乔岭道,“没准儿再饿点儿就什么都能吃下了。” 他随她一道往外走,都走到门口了,她又想起没撒葱花,于是又把汤盆端了回去。 她刚把切好的碎葱撒进汤里,四周突然一片漆黑,伴随着院坝里异口同声的惊呼,明亮的电光在这漆黑的夜里灭了个彻底。 屋外人多热闹,停电了也各说各的。 她在黑暗里静默了几秒,试探地叫道:“老大?” 没有回应,大概是刚才已经出去了。 忽然屋内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撞倒了似的,砰地一响。 她又试探道:“乔岭?” “我在。” 吸引力法则 第21节 第14章 她听见脚步声,感觉到他已走近,她伸手胡乱抓了一把,恰好抓住他的胳膊。他顺势抬起了胳膊,由她抓着。 适应黑暗后窗外的月光逐渐彰显出能力,给院坝里的一切镀上一层柔软的月白。厨房照不进月光,只隐隐照着窗台上的调料罐和一辨不清原样的蔬菜。 “出去吧。”乔岭说,“外面亮点儿。” “那汤呢?” “就不拿了吧。” 赵予维于是随他出去,因为光线暗她一直没松开抓着他胳膊的手。墙边堆着些杂物,她路过时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又是“砰”地一响。 乔岭抓起她放在胳膊上的手,把她往旁边带了带。 外面果然比屋里亮,抬头就是月亮。村委的人往桌上竖了两只手电,那灯柱朝天,余光照着桌子,反而别有一番意境。 一帮人依旧聊着天。 小陈问赵予维:“予维姐你见过萤火虫吗?” 赵予维说:“电视上见过。” 小陈指指院坝边缘的草丛:“你看那儿。” 赵予维定睛一看,哇了一声,俩人便一块儿找萤火虫去了。 有句话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当她蹲在绿植旁边仔细观察萤火虫时,窸窣的动静开启的那一刹那她耳朵也警觉地竖起来,她站起来的那一秒眼睛就像尺子一般精准地瞄准那乌漆墨黑的一团。 不明朗的光线下那蜷缩着的生物瞧着更可怖,这一回和她的距离比下午在山坡上遇到的那条更近。她头皮发麻,惊惧到极点竟发不出声音来。 小陈反应迅速,拽着她往后躲,边撤边大声嚷嚷着叫人过来。 霎时,有人抄着家伙什猛冲过来。赵予维和小陈被几个人拉着往回跑,她都不记得具体是怎么撤退的。 等事情平息下来时电也恢复了,院坝里的灯泡照着众人,也照着她惊魂未定的脸。 她站在院坝中央,旁边围着几个人。 乔岭拿了椅子上她的防晒外套走近递给她:“系腰上。” 她低头看了看才看见腿上的半裙破了一条口子。这裙子侧面本就开了个衩,大概刚才从厨房出来时被踢到的东西划了一下,那口子一下开得老长,没灯还光察觉不了,灯亮了乍一眼就能看见裙下若隐若现的大白腿。 她立即往腰上系了外套,行动间总觉得小腿肚隐隐作痛,便拨开裙子瞧了瞧,瞧见两道弧形的划痕。 她心上一跳:“老大!” 乔岭立即扭头:“怎么?” 她指指小腿:“我好像被咬了,疼。” 这后半顿饭是没法儿吃了。村委找了大夫过来给赵予维诊治,还好那是条无毒的菜花蛇,没什么大碍。 半小时后她半躺在屋内的竹塌上,大夫给她用完药又嘱咐了几句就撤了。 她默不作声躺在那儿,毫不动弹。 乔岭看了看她,看见她眼睛带着湿漉漉的光。 “哭了?”他问她。 赵予维过了一下才说:“我能连夜回家么?” 声音倒是听不出哭腔。 乔岭暗暗松了口气:“太晚了,明儿一早就回。” 她抬眼看着他:“不播了?” “下午不是播过了,该谈的也都谈了。” “不是说好的待四天么。” “他们可以继续待啊。”他随手拿了窗边的蒲扇扇起来,扇得那墙上的挂历掀开落下又掀开。 “我明儿回去正好有事儿。”他说。 赵予维没说话。 半开的门忽然被人推开,是叶适东拿了东西进来。 乔岭的第一反应是扯开撂在一旁的外套遮住赵予维的大腿。 叶适东兴致勃勃:“这他们给的,说点这个能驱蛇鼠蚁虫。” 乔岭:“那点上吧。” 叶适东于是点去了,边点边安慰赵予维:“他们说了,山里树多潮湿,被蛇咬是这常有的事儿,药什么的都有,大夫也在,问题不大,东西都给你整上,你就踏实睡吧。” 赵予维说:“我不睡了。” 叶适东:“你是被吓坏了,一会儿困了可不由你。” 她道:“瞌睡都被吓回老家了,一点儿困意没有。” 叶适东笑:“那你这瞌睡跑得够远的啊。” 她一点儿没笑。 乔岭想了想,楼上房间已经住满了,本来打算调个小姑娘下来陪着她一起,但人小姑娘也害怕,尤其知道她被咬了之后,几乎都没下过楼了。 他还在想办法,叶适东忽然道:“要不然我陪你吧,正好我和他们约好了玩儿扑克牌,玩儿完肯定很晚了,到那会儿你也就睡着了。” 赵予维问他在哪儿玩儿。 他指指外面:“隔壁的隔壁。” 赵予维说:“太远了,要是再来一条,等你赶来我都被咬死了。” 叶适东:“嘿!您就不能盼点儿好啊,怕啥念叨啥?”又说,“要不然我们到这儿打吧,都守着你,我不信还睡不着。” “那就更睡不着了。”乔岭无缝衔接地接过话,“人睡觉呢,几个男人守这儿打扑克,合适?” 叶适东有点儿诧异,心想,不合适不合适呗,不合适就不在这儿玩儿了呗,这么凶干什么。 “那自然是不合适的。”他道,“老大你说怎么办吧。” 乔岭又想了一下:“你去问他们再要张床,没有床椅子也行,就挨门口放着。” 叶适东说好,他反应了一下,反应过来:“您要睡这儿啊?” 乔岭看着他没说话。 他立即道:“我这就去办!” 赵予维一直沉默着,这会儿想说点儿什么,又不知道说点儿什么。 乔岭开口:“天热,房间门就开着吧,凉快点儿好睡。”又说,“踏实睡吧,我在呢。” 可她哪还睡得着,心里是踏实的,也是兴奋的,像纪录片里高速回放的种子破土一样,一茬一茬接二连三地往上蹿,外表是柔弱的,力量却是无穷的。 睡不着她就在竹塌上翻身。那是张陈年老床了,一动就咯吱一响,连翻几个身就连着几声咯吱响。 屋内只剩一盏简易台灯亮着,并不强的光芒恰好把屋内的陈列往墙上照出模糊轮廓。 夜是黑的,她翻身的动静挺怪的……她不敢翻了,找准一个姿势不动。 过了一会儿,乔岭的声音在门口轻轻响起:“睡不着?” “唔……”她还真奇迹般地有了困意。 乔岭仰面朝天半躺在叶适东找来的躺椅上。他头顶是根木头房梁,呼吸间是草木和着泥土的潮味儿。 他冲完澡已经很久了,四周很凉快,叶适东怕夜风吹着他还给他找来一床薄被。他半盖着那床薄被,隔壁的隔壁几人打牌也刻意控制住了动静。 耳朵乍一听,他还能听见院儿里昆虫间歇的低鸣。很舒服的温度,很放松的环境,可他却毫无睡意。 赵予维后半夜醒来的时候房间是黑的,因为那盏用电池的台灯耗尽了电量。 她摸黑下床,完全忘记门口睡着个人,以致于脚下被绊扑倒时撞得下巴生疼。 “怎么了?”好不容易睡着的乔岭瞬间转醒,被她撞得也胸口生疼。 他的声音在暗夜里低低的,带着点儿沙哑。 赵予维抬手摸了摸,在他的脸上轻轻探了探:“没事儿吧?” “没事儿。”乔岭坐起来。 两双眼睛在极模糊的光线里极近距离地对视着。 赵予维看着他的眼睛,感受他的呼吸,她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如擂鼓。 “我想上厕所。”她红着耳根子小声道,“忘了你还在这儿。” “走吧。”乔岭掀开被子下了椅子,送她去了户外厕所。 那会儿的月亮已经不圆了,弯钩一样挂在天上。 赵予维从厕所出来就看见他站在围墙的另一侧,他大概脖子不舒服,正左右晃动着脖子舒缓筋骨。 她想起晚上刚发现被蛇咬的那会儿,他领她去水龙头下清洗伤口。 她单脚站立在水池前,重心全部靠在他怀里。他给她伤口抹上肥皂来回地冲洗,眼里毫不避讳,好像只有清洗伤口杜绝感染的决心。 赵予维已经没办法去设想要是换一个人他会怎么做,至少从当下到现在他只对她这么好。 她抬脚往外走。 乔岭听见动静扭头看她一眼,又扭回去:“你看那儿。” 赵予维已经应激了,第一反应就是躲。 乔岭“诶”了一声:“别怕,我能吓你么?”他还指着那地方,“快看,等下跑了。” 赵予维警惕地看过去,院坝中央站着一只松鼠。 她笑起来:“这儿还有这呢。” “嗯,生态好。” 吸引力法则 第22节 他俩就站那儿看松鼠,直到那小家伙跐溜一下蹿出院子往山林的方向奔去。 第二天一早,俩人收拾东西返程。 叶适东打趣赵予维:“还是粘人,假都不休了也要跟回去。” 赵予维无奈,这回还真不是她粘人。 “我怕蛇。”她说。 “老大走了二楼就空出来一间房,上楼上住呗。” “二楼蛇就爬不上去了吗?” “咦……”小陈打断她,“予维姐你别说了。” 赵予维笑:“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要不然跟我们一块儿回?” 小陈看了一眼乔岭:“算了,我就不打扰了。” 乔岭握着行李箱的拉杆,抬起眉毛也看小陈一眼:“什么叫打扰啊?” 小陈笑而不语。 乔岭逗她:“要不然一块儿回吧,正好回去给我搭把手。” 小陈很敏感地反问:“怎么,予维姐受伤的是腿又不是脑子,而且她又不是不能走路,您就不能用她非得用我吗?”又补充道,“您就是偏心!还老不承认!” 赵予维拿身份证的手在她面前虚晃一下:“好了,既然休假就好好儿玩儿吧,我去搭把手就行了。” 小陈立即说:“我不跟老大了,以后就跟着你,有你在我就不怕他!” 乔岭含笑道:“这是什么逻辑?” 小陈说:“有用的逻辑。” 村委和合作方各派了人送俩人去机场,下车时还一再要赠送他们土特产。 其中一人劝乔岭:“老板你用不着也能送亲戚朋友嘛。”说着指指赵予维,“和对象一起分也行啊,两边的亲戚朋友不老少呢,分一分就分出去了,我们的一片心意嘛。” 大家这份不明说的共识是从今早开始的,吃早饭那会儿都默契地把乔岭旁边的座位留出来给赵予维。 孤男寡女共处一夜这种事儿,即便敞开着门也不具备太大的说服力。光一句“为什么是你去守她,而不是他去守她”就能问得当事人哑口无言,何况乔岭还是她的上司。 也没有人不识趣地去问他们,只是心照不宣地传递着了然于心的眼神。 这人说完之后乔岭顿了一下,郑重其事指了指赵予维道:“这是我下属,不是我女朋友,请各位不要误会。” 他补充:“我带团队出来,自然要对他们每一个人的安危负责,昨晚的事儿不是各位想的那样。” 他说得认真,场面霎时冷下来。 先前那人哈哈笑着圆场:“那就是个误会了,那、那也不影响你们收下这份薄礼啊,同事之间也能互相分一分嘛。” 乔岭倒没再拒绝,客客气气承了礼。 赵予维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尽管他俩的确不是男女朋友,可他这么慎重地解释、唯恐别人误会半分的架势还是让她骤生挫败又感到疑惑。 那些仅存在于俩人之间你来我往的试探迂回都是假的? 她突然想起孙今桃临别前说的那句乔岭不是什么善茬儿,知道还装不知道,如果她不早点儿醒悟,迟早有她受的。 第15章 南京一新谈的合作方的牵头人听说是乔岭同学,他提前回来确实也是为了这事儿。 项目组的人还在云南,赵予维和别组的人不是太熟,那两天略显形单影只。她给乔岭送文件时也不多说话,鱼食倒是照拿。 这天俩人去接客户,说是南京来的客户到了,去了机场赵予维才知道接的是位大美女。 这位美女叫杨恬,长得一点儿也不甜,高鼻梁深眼窝,大红嘴唇旁边一颗淡褐色小痣,笑起来有俩梨涡,牙齿整齐雪白。她身材高挑,衣品也好,是那种走到哪儿焦点在哪儿的大美女,既惊艳也耐看,第一眼就给赵予维看呆了。 杨恬说起话来温温柔柔,因为只给乔岭带了礼物而向赵予维表示抱歉。 “我以为就乔岭来呢,不知道他还带了一个人。”她说。 “没事儿。”赵予维不介意这,“我是乔总下属,这两天公司人不齐,刚好我在,就来跑跑腿帮帮忙。” 她看了一眼仪表台上方方正正的礼物盒,包装很精美,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她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听俩人聊天。 乔岭不是话很多的人,杨恬也不是,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有什么特别的话题,只是能感觉到俩人之间很熟悉。 但杨恬是客户,赵予维没忘记这一点,所以在杨恬聊到南京的天气时她很自然地加入了话题。 她们从天气聊到了食物。 杨恬说:“以前读书觉得这好吃那也好吃,现在就没个好吃的。” 赵予维:“读书的时候就是那,现在吃得多了就没有新鲜感了。” 杨恬说是,又说:“我还记得高中那会儿校门口卖的桂花糕,可好吃了,前一阵我还去了一趟,早就没人卖了。” 乔岭:“你还回去了?” 杨恬:“嗯,回去看看周老师,她还问起你呢。” 赵予维才知道俩人原来是高中同学。 她问乔岭:“乔总你在南京读的高中啊?” 乔岭说:“借读了一年。” 杨恬带着点笑道:“他高中到南京借读,我初中到北京借读,两回我们都在一个班,你说巧不巧?” 赵予维心中“噢”了一声,原来也不是高中同学,是初中同学。 她冲杨恬笑道:“那还真是挺巧的。” 前方路口转弯,乔岭漫不经心开口:“给我颗糖。” 赵予维掀开扶手盖,又掀开糖盒盖儿,再把掀开盖的糖盒放在扶手箱的中央。 乔岭转头看了她一眼,她专注地目视前方。 红灯的时候乔岭伸手从盒里拿了糖。 赵予维忽然想起来,拿着盒子扭头问杨恬:“来一颗吗?” 杨恬说不了:“很重的薄荷味儿吧,我吃不了。” 噢,原来他从初高中开始就热爱薄荷了。孙今桃算什么呀,赵予维自嘲地想,她把糖收好又放回扶手箱里。 乔岭没把车开上主干道,而是开到了杨家胡同。 “中午就随便应付一口吧,晚上再正经请你吃饭。”他对杨恬道。 杨恬看见老金面馆的招牌时很意外:“你还这么喜欢吃面呢?” 乔岭笑笑道:“习惯了。” 面上来时赵予维把剥好的两瓣蒜放在乔岭跟前的小碟子里,还剩一瓣儿,她问杨恬:“来点儿吗?” 杨恬摇头:“不了。” 赵予维想她这副千金小姐的模样也不会吃这个形式的大蒜,她便把那瓣蒜放进自己碗里。 杨恬道:“你也吃啊?” 赵予维正经拨了拨面条:“嗯,跟乔总学的。” 乔岭目不斜视拨着面条,他没说话,但嘴边漾着淡淡的笑。 饭后三人直奔公司。干活到半下午时杨恬出去了一趟,回来时两只手拎满了袋子,她给所有人都点了喝的。 有同事说她太客气了。 她笑着说:“我一般这个点儿喜欢来一杯这个,大家这么忙,喝个水就当中场休息。” 她递了一杯给赵予维:“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这个口味我还挺喜欢的,推荐给你尝尝。” 赵予维接过和她说谢谢。 她飒爽一笑,回了句不客气,转头递给乔岭一杯:“前一阵在日本和云洲他们一家约饭的时候聊到你,云洲说你喜欢喝怪的东西,我点不出太怪的,这个含茶量很高,你试试。” 乔岭接过:“有心了。” 这天下班赵予维是按点儿走的,她和李思璐商量好了吃饭的地儿,把桌面的东西收一收就撤了,却在停车场又碰到了乔岭和杨恬。 杨恬和她打招呼,还邀她一块儿去吃晚饭。 她说不了:“你和乔总老同学聚会,我就不打扰了。” 乔岭:“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没什么事儿就一块儿去吧。” 赵予维穿着淡暖色t恤和灰色西装裤,白皙的手腕戴着块表,左肩挎着个单肩包,袅袅婷婷地站在车前。 “已经下班啦,老板您就行行好,让我走吧。”她对乔岭道。 乔岭被她的口气逗笑。 她开了车锁准备走,他又叫住她:“等会儿。” 他打开自己车的后备箱,拿出一纸箱朝她走近。 赵予维问他是什么。 他说:“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赵予维开箱一看,是个镜头。 “我不懂这,研究好几天才买的,你拿去试试能不能用,不能用再换。”他又说。 赵予维没说话。 他看她呆愣住的模样,带着点笑道:“什么意思,要还是不要?” “要要要……”赵予维搂过箱子,“你怎么知道我镜头坏了?” 乔岭:“都舍得用相机打人了,指定坏了。” 赵予维嘿嘿一笑:“谢谢老大。” 半小时后,她和李思璐在饭桌上聊到这事儿,把李思璐都给听愣了:“那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吸引力法则 第23节 “不知道么。”赵予维说,“这个杨恬一来,我就感觉历史重演了。” 李思璐安慰她:“老同学而已,谁还没个老同学啊。” 她盯着桌上的菜愣了两秒:“是啊,我连个同学都不是,我就是个下属。” “诶你别这样啊。”李思璐点她,“咱又不是什么差劲的人,至于为一男人贬低自己?” 赵予维说:“不是贬低,是事实啊。” 李思璐想了想:“你说的云南的这些事儿,加上之前那些,我就觉得他对你还是有意思的,可临到头了他又撇清,这玩儿什么呢,渣男吧?” 赵予维:“他没交女朋友,也没玩弄过谁的感情,谈不上渣吧?” 李思璐鼓动她表白,说反正就差这层纸了,是死是活捅破了便见分晓。 她不会表白,因为:“表白就意味着离开,前面都有俩了,我不能再冒这个险。” 李思璐:“这么怕呢?” “怕得不行。”她说,“因为我的钱还没存够,还不能走。” 给李思璐都听笑了:“行,脑子还在,还不是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可她觉得自己还是挺恋爱脑的,乔岭的态度口吻稍微有点儿变化她就患得患失,他跟杨恬还没表现出怎么样呢,她就把人当假想敌了。 不过有件事儿她倒是不含糊。 她点开微信给乔岭转账,乔岭不知道在干嘛,半天没收款。 她给他发消息【镜头钱】 过了一会儿乔岭回复【没记错的话是因为救我才摔坏了镜头,就当我赔你的】 她盯着聊天框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想了想,打字【你要是不收我可就理解成别的意思了】 乔岭【什么意思】 赵予维【你说呢】 聊天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静止了,又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又静止了,然后就彻底静止了,最终乔岭也没收下那笔钱。 赵予维看着手机笑了一下。 第二天小陈他们回来了,叶适东主持开了个早会。 会后赵予维去了茶水间,她都已经泡好茶走到门口了,又折回去,从流理台上拿了那罐只剩半罐的陈皮,去了乔岭办公室。 她一如既往在敲门得到回应后才走进去。 杨恬在那张茶桌后坐着,小陈抱着个笔记本电脑坐在杨恬旁边,乔岭坐在办公桌后面。 “不好意思。”赵予维说,“我不知道你们还开会呢。” “也不是开会,讨论几个问题。”乔岭问她,“怎么了?” 她扬了扬手里的罐子,走过去放在他桌上:“我记得昨天你这儿就没了,刚去泡茶想起来,顺手给你捎过来。” 乔岭没说话。 小陈打趣:“你怎么不记得我缺什么啊予维姐?” 赵予维回逗:“你缺心眼儿。” 小陈:“好嘛,有别人在你偏心我,有老大在你就偏心老大是吧!” 赵予维有万种方法把小陈的话挡回去,但是她没有。 她看了一眼乔岭,轻飘飘带着点玩笑道:“是又怎么了。” 乔岭看了一眼罐子里的陈皮,没说什么,神态也瞧不出什么变化。 她走去鱼缸旁边的陶罐里熟门熟路地拿了鱼食。 “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了。”她冲杨恬客气地笑笑就出去了。 下午大家在直播棚里布了新的背景,这一通忙碌到晚上也没完。 到饭点儿了,乔岭叫叶适东张罗晚饭。 杨恬是客人,叶适东便紧着她,中餐西餐询问了个遍。 杨恬都说好。叶适东怕安排不妥,提议一个否决一个,提议一个又否决一个。 杨恬笑了笑说:“没事儿,我吃什么都行,我每次忙的时候也都是有什么就吃什么,不挑,你就随便点吧。” 叶适东于是把中餐西餐都点了。 餐送到时小陈挺失望:“西餐就是麦当劳啊东子哥?” 叶适东:“怎么,这不算西餐么?” “我以为至少有牛排意面什么的。” “怪老大,太挑了,他嫌那几家的牛排外送过来就不好吃了,不吃不就浪费了么,我就没点。” 小陈更失望了:“他不吃我们吃啊,我们又没他那么挑。” 叶适东笑她不懂事儿:“以你为主还是以老大为主?” 小陈总结:“你们都偏心!” 叶适东逗她:“偏心你你能给我们发工资么?” 小陈不理他了,拿了个汉堡凑到赵予维跟前悄悄道:“予维姐,这个杨经理好漂亮。” 赵予维抬头。杨恬在长桌前坐着,她穿着一身裁剪利落的无袖连衣裙,脖子上戴着一条素链,脚上穿着一双细高跟。她慢条斯理吃着东西,侧脸像雕刻一样美。 “确实漂亮。”她附和小陈。 “你也漂亮。”小陈乐呵呵道,“你在我心里就是女神。” 赵予维看她那可爱的模样,抬手宠溺地揪了一下她的耳朵。 桌上的手机响了,赵予维站起来去拿手机,那桌子挨着门口,她往过走时和刚巧推门而入的乔岭撞了个满怀。 她纤细的手指握着一杯可乐,那可乐在杯里荡出去又缩回来,一个来回就洒了一地。 她抖了抖手背上的可乐,看了看泼在裙子上的液体,一时都不知道该从哪儿收拾。 杨恬提醒:“去卫生间洗一下吧。” 她便立即过去了。 她穿着半身裙,上半身的衣摆还好洗,但裙身的腰间不好往水龙头跟前够。她只好用手掬了水,一点点往裙腰上浇。 “不好意思啊。”乔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没看见你。” “眼神也太不好了。”赵予维边清洗边说,“我这么大个人都没看见。” 乔岭笑:“我的错。” 他看了看她的裙子:“能洗掉么?” “不好洗。”她说着抬眼带着点笑看他,“问什么问,你也搭不上手啊。” 她的眼睛在镜子旁边的灯光下忽闪忽闪,像初生的小鹿一样。 乔岭挪开目光看向镜子旁边的墙。 赵予维边说话边洗,没留神那掬出来的水就多了,濡湿了腰间大半块裙子,好在那料子不透,但也冰凉地贴着肚子,很不舒服。 她捏着那块料子放软了口气:“光镜头可不行啊,你还得赔我条裙子。” 乔岭还不知道该看向哪儿,没有立即回话。 赵予维再接再厉:“听见没?” 乔岭:“听见了……” 赵予维乘胜追击:“赔不赔?” 乔岭声音都低了:“赔……” 管他是不是历史重演呢,她不想管那么多了。她目前就觉得,不温不火的僵持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第16章 身后又传来人声:“不好洗吧?” 赵予维扭头冲杨恬笑着道:“还行。” 杨恬从壁挂上拿了吹风替她吹打湿的衣服,说:“你们这儿设备还挺全。” 赵予维:“这都是给主播准备的,毕竟要上镜么。” 杨恬用吹风机对着乔岭虚晃一下:“你在这儿干嘛,你又不帮不上忙。” 乔岭被风吹得歪了下脖子,他抬眉“哎”了一声,这才走了。 衣服毕竟没泡水里,湿的部分挺容易吹干,没一会儿杨恬就收了吹风机。 赵予维摸了摸干掉的部分:“还挺烫。” 杨恬笑笑道:“你这么漂亮,性格也好,男朋友一定很爱你吧。” 赵予维脑筋中的警戒线往上一扬,心里不由得一笑,果然来了。 “我没有男朋友。”她说,“杨经理是有合适的人要介绍给我吗?” 杨恬想了想:“还真有,本地人,条件很不错的,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一会儿我把他微信推你。” 赵予维:“你也很好看啊,又这么能干,追你的人不少吧?” 杨恬道:“我分手有半年了。” 半年应该也不是太需要安慰的样子,赵予维没接话。 “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共同语言。”她又说,“我发现这个太重要了,我就想找个跟我有精神共鸣的。” 赵予维点点头:“这有点儿难,有些人刚见面就能共鸣上,有些人认识很久也不一定能共鸣。”她问她,“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除了精神共鸣。” 吸引力法则 第24节 杨恬:“……我也不知道,看缘分吧,你呢?” 赵予维毫不犹豫:“我喜欢长得高的,帅当然也加分,戴副眼镜也挺好,话不一定要多,但是解决问题的能力要很强……差不多就这些吧。” 杨恬笑笑说:“你这个就很具体了。” 赵予维回她一个笑,转移话题:“谢谢你帮我吹干衣服。” 杨恬也止住,和她说不客气。 俩人再回到棚里,小陈八卦地问她们聊什么了。 杨恬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 赵予维声音不小:“聊了聊理想型。” 瞬间一屋的人都看过来。 小陈:“哇!我还不知道你的理想型,快跟我说说。” 赵予维:“不跟你说。” 小陈:“小气!那我认识吗?” “认识啊。”赵予维轻巧道:“你们几乎每天都见面。” 小陈连发出三声“哇”,还想问什么,被赵予维拿文件轻轻敲了敲头:“干活儿吧,不想下班儿啊?” 她说完抬脖子往乔岭那边看了一眼。 乔岭正埋头看文件,不时地和叶适东说着话,也看不出来他听没听见。 这天收工已经到了晚上十点,赵予维看了一眼棚内,没看见乔岭。 她给他发微信【老大你走了吗】 又发【今天限号我没开车,能搭个顺风车吗】 片刻后乔岭回复【下来】 她去了停车场,上车后递给他一颗绿色包装的小糖果。 乔岭问:“这什么?” “东子点餐送的,我看是薄荷味儿的就给你藏了一颗。” “藏?” “嗯。”赵予维点头,“小陈巨喜欢这糖,把每个人的饭盒都搜刮一遍,我不得不藏啊,不然你就没得吃了。” 乔岭轻巧一笑:“那得谢谢你了啊。” “不客气。” 汽车行驶在点满路灯的夜里,那会儿盛夏已过,到了晚上空气已经逐渐有了凉感。 乔岭按了开关,把两边的车窗都往上调了调。 赵予维看着挡风玻璃外的马路,突然问他:“认识你这么久,也不见你交女朋友,挑呢?” 乔岭过了几秒才说:“我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不好说。” 车内放着音乐,赵予维温柔接话:“不好说还是不想说?” 他又安静了几秒:“真不好说……感觉这东西谁也说不来。” “……你这个说法还挺渣的。”赵予维靠在座椅里,夜风吹得她头发扬起来,她抬手捋了一下。 乔岭意外:“怎么就听出来渣了?” 她说:“感觉这种东西多虚啊,喜欢看感觉,不喜欢也是看感觉,一点儿都不靠谱。” 他问她:“那你说说你怎么看的?” 她眼光含情盯着他:“我敢说你敢听吗?” 乔岭不接茬儿,他盯着前方的路,顿了一会儿,嘴角勾出个笑:“我发现你这两天好像变了个人。” “我以前什么人?”她问。 “含蓄,矜持,既胆小又胆大的。”他说。 赵予维:“你意思我现在不含蓄不矜持?” 他嘴角还挂着那点笑:“听听你现在问的,变化还不大吗?” “那你说我是以前那样好,还是现在这样好?” 乔岭认真想了想:“都挺好。”补充道,“你开心就好。” 她还问:“那你喜欢含蓄的还是大胆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他露出点儿无奈的样子。 “不能问吗?”她扭头盯着他,“还是你有不能说的秘密?” 乔岭转头看她一眼,笑了一下,腾出一只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捏:“好了……” 无奈的口气带着点儿央求和宠溺。 ……还真好了,后半程她没再问过什么,就觉得树也好看路也好看,目之所及什么都是好看的。 下车时她突然想起一事儿,从包里掏出一文件袋递给乔岭。 乔岭问:“这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拨开纸袋看了看,里面是一沓照片。那照片全是关于他的,有遮阳棚下低头泡茶的,在公司窗户跟前眺望远方的,伏案工作的,云南山坡上看夕阳的…… 每一张都抓拍得自然,光影处理得极好。 “喜欢吗?”她看他好看的手指在照片上摩挲。 “嗯。” “那我以后还得继续拍了。” “喜欢就拍吧。”他笑了笑,把照片塞回袋子里,“不早了,明天还有的忙,回去休息吧。” 赵予维高高兴兴回家了。 半小时后回到家的乔岭已经冲完了澡,他粗浅地擦了下头发就把毛巾扔一旁了。头发还湿着,他随手拨了一下,走去窗边的躺椅上坐下。 窗外是灯火通明的夜景,屋里窗帘遮盖了一半,恰好遮住落地台灯发出的光。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微信聊天对话框还停留在那句“下来”。 他把手机放茶几上,从烟盒里摸出支烟点燃,抽烟的时候他又看了看那沓照片,最终照片还没看完他就掐掉了烟,掐烟之后照片也不看了,两头都落了个戛然而止。 他是个干什么都不出格的人,他擅长掌控事情的发展节奏并且享受于此。 高云洲为这个曾说过他变态:“喜欢吃什么就吃,喜欢玩儿什么就玩儿,没见过兴头上还控制自己的,你受虐狂还怎么着?” 他说:“差不多就行了,太沉迷就没乐趣了。” 高云洲不赞同且表示不屑:“极致的释放才能享受极致的快乐,虽然是一瞬间的事儿,但人活着总得有那么一瞬间。都像你这样儿反而多的是痛苦,诶你是不是撒尿撒一半儿还能憋回去呢?” 他笑着回怼高云洲叫他滚,但也没往心里去。 这天夜里,没抽完的半支烟和没翻完的照片就那么放在茶几上了。 第二天。 赵予维精神抖擞干劲十足,连小陈都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发生。 她倒不介意,说:“有喜事通知你啊。” 半上午她去了两趟乔岭办公室,两次都敲门无人应。 路过的同事告诉她:“老大一早就和杨经理出去啦,走之前不是还问你要资料来着,没问你要吗?” 还真没有。 她问小陈,小陈说:“是找你来着,但你那会儿不在,就让我给他送去了,怎么,资料有问题吗?” 她说没有,接着给乔岭发微信【上午找我来着?】 乔岭没回。 她又发【裙子买好了?】 依然没回复。 她想,忙着吧,顾不上看手机也正常,便也忙着做自己的事儿。 狠忙了一阵,直到小陈跑来圈住她的脖子问她中午吃什么,她才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二点。 她打开手机滑了滑,回复了几条消息,滑到和乔岭的对话框,框里安安静静躺着她的两条消息。 她收了手机,和小陈一块儿去楼下吃午饭,等餐时却意外碰到了叶适东。 赵予维有些讶异:“你没去?” 叶适东更讶异:“去哪儿?” “老大不是外出吗,我以为你也一块儿去了。” “他和杨经理一块儿去的,找第三方谈事儿去了,谈完事儿他们还要和老同学叙旧,我去干什么呀。” 赵予维不问了,略显安静地吃着饭。 乔岭和杨恬是下午四点回的公司,那会儿赵予维正坐在工位上。俩人一前一后从工位隔板路过,谁也没有看她一眼。 杨恬随他进了办公室,二十分钟后都没有出来。 她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神逐渐失焦,然后,她第三次敲响乔岭办公室的门。 他那办公室还是那样,客人坐在茶歇后,他坐在电脑后。但是俩人并没有办公状态,各自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核对什么。 杨恬见是她进来,笑着和她打了招呼,调整的坐姿又放松回去,继续未说完的话:“老刘这么看着是胖了不少,云洲和你没什么变化。” 这是欣赏同学聚会的照片吧,赵予维想,也就是说至少这二十分钟内他是有空看手机的。 吸引力法则 第25节 “有事吗?”乔岭问她。 赵予维直视他的脸,他的神态太正常了,看不出一丁点儿变化,和万千个社交的瞬间一样带着点友善的笑意。 赵予维:“我就是和你确认一下资料没问题吧,发微信你也没回。” “没什么问题,有问题我就给你打电话了。”他只答这个。 她也没什么说话的欲望,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十几个小时前还因稳速上坡而给全世界好脸,这会儿就全部跌落谷底。 她转身准备走。 乔岭叫住她:“对了,我在网上给你那鱼新买了鱼食,过两天到了你记得取,你那鱼不适合吃我这个,吃坏了不值当。” 如果说先前是用上司和下属的说辞撇清人前的误会,那么这一次的刻意拉开距离就是明明白白冲着她来的。 赵予维看着他,扯开嘴角回了个笑:“谢谢乔总。” 乔岭很自然地挪开了目光。 这之后连续三天,她没怎么和乔岭说过话。 第四天早上小陈关切地问她:“予维姐你怎么了,前几天不说有喜事吗,这几天怎么又这么丧,不是生病了吧?” “没病,好着呢。”她说。 但吃东西喝水她都没什么胃口,中午大家吃饭她就趴在办公桌上休息。 小陈给她倒了杯水,还没来得及叫她她猛地一下站起来就冲向卫生间,昏天暗地地吐了半天。 等她出来站在门口的盥洗池前洗手时,乔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 “生病了就去医院看看。”他说。 “不该给的关心别给。”赵予维从镜子里看着他道。 “我就想问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她又说。 乔岭脸上的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冷静而自持的严肃。 这一刻的赵予维才发现他和长久以来的呈现是不一样的。他卸下了那层恒温的面具,浑然天成的距离感才是更真实的他。 “现在这样不挺好么。”他淡淡道。 “挺好?”她重复他的话,“你觉得挺好?” 他没说话。 身后又走近一人,是杨恬,她关切地询问赵予维。 赵予维说没事:“着凉了胃不舒服。” 杨恬说:“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然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她说,“我想请半天假,批吗乔总?” 乔岭点头,说:“多请两天也行。” 赵予维没接他的话,抽了纸巾擦干了手,就那么越过俩人回到工位简单收拾一下就下班了。 她只休息了半天,这半天她全用来补前几天缺的觉了。社会人没那么多时间消化个人情绪,何况她和乔岭从头到尾也没谈上过。这几天她不眠不休,数不清多少次地拿起手机又放下,期间他一通电话没打来过,一个消息也没发过。 还有什么可问的呢,他的态度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她破釜沉舟一试,终于试出了结果,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第五天的早会是和青岛那边开的视频会议,会上没解决的问题散会前大家又聊了起来。 青岛方又一次向乔岭诉苦:“老大你前一阵儿不是说好了要给咱派个人来么,怎么到现在这事儿又给撂下了。” 乔岭说:“这边也缺人啊,大家手里都有活儿,调不开,过一阵儿再说吧。” 那头的人唉声叹气:“就没个好心人来帮帮我们么。” 坐在桌尾的赵予维举了下手:“我去吧。” 她都说不来是灵光一现为了逃避现实,还是为了坚定地放弃某个人而逼自己一把。 但相对这些来说,她倒更在意起说出这句话之后的宿命感。当初孙今桃没能去的青岛,如今却轮到她去了。 她自以为会和孙今桃是不一样的结局,可谁又能成为例外呢。 第17章 赵予维收拾东西的那天小陈表示万分不舍:“桃子姐才走没多久, 予维姐你怎么也走了啊。” “不一样。”赵予维说,“我就去几个月,还回来呢。” 小陈可怜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鱼缸:“那你走了这鱼怎么办啊?” 赵予维把鱼食递给她:“你替我养着吧。” 这鱼食还是乔岭替她重新网购的那一包。 小陈说:“可我连我自己都养不好, 我怕养死了。” 赵予维看了看鲜活的小金鱼:“要是不小心养死了, 就扔了吧。” 小陈“啊”了一声, 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看中小架子上的鸡蛋,正要去拿,被赵予维抢了先。 赵予维就像扔什么碍眼的东西一样, 抬手就扔垃圾桶里。 小陈:“……其实这个我可以替你养着的。” 赵予维说:“这又不需要养,也早就过期了, 你要是喜欢,就在网上买个假的吧,能一直放着,不会过期,也不会碎。” 李思璐在知道来龙去脉后很赞赏她这份果决。 她说:“看上去果决而已, 其实没那么果决,但我不得不做出决定, 虽然我喜欢他,可我要的感情是确定的,不让人怀疑的,而不是这种猜来猜去连个准话都没有的。” 那天散会后乔岭有意挽留她,找的不过是目前她手头的工作紧, 公司离不开人之类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也不揭穿, 只说是因为外派补助高还有奖金拿, 而她正好需要钱。 末了她还是没忍住,问他:“你这么挽留我是因为舍不得我走吗?” “……你如果实在想去也不是不能批,几个月也快, 换个环境换种心情,也许会做出更好的成果。”他沉默几秒,口气还是那样无波澜。 赵予维笑了,那笑容泛着点冷和自嘲。 这之后她没再和乔岭碰过面。 九月底的青岛气候不错,因为工作得心应手,她去了之后几乎没什么需要特别适应的。 只是离开之后她和乔岭的联系反而逐渐又频繁起来,不过不是人为,只是因为工作。 青岛这边有很多东西需要乔岭拿主意,所以他们常开线上碰头会,以及数不清的邮件往来,那些字里行间只讲究冰冷的数据效益,连一句属于上下级范畴内正常的关怀都没有。 国庆节赵予维因为赶活儿没回家,节后群里汇报工作时大伙儿都正常反馈。 乔岭问了个问题,没有人回答,他知道关于那个问题的负责人是赵予维,就在群里艾特她,但赵予维没反应。 两分钟后青岛组的另一个人艾特乔岭:“乔总,赵予维生病了,请了三天假,明天才能回公司上班。” 坐在办公室的乔岭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微信聊天框顿了顿,回复那人【好的】 那一阵呼吸道传染病传播范围特广,赵予维大概是中招了,她哪也没去就跟家里躺着。 乔岭的电话是那天晚上打过去的,她接电话时都还在昏睡,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他问她:“他们说你生病了,看医生了没?” 她半梦半醒,觉得这是乔岭的声音,又觉得不是。他不是要和她撇清关系吗,怎么会给她打电话呢。 可他这句看医生和她走之前胃着凉的那次重叠了,她一时竟分不清是曾经还是现在,只含糊着应了一下。 乔岭又问:“吃过药了吗?” “吃了。”她说。 “得吃完饭再吃药,要不然对胃不好。” “也吃了。”她道,“路口的饭馆儿吃的面。” 因为生病,加上半醒不醒,她的声音柔而哑,带着无防备的乖巧。 乔岭怔了怔:“……好吃么?” “一般吧……比不上老金家的好吃……” 乔岭穿着睡衣坐着客厅的躺椅上,旁边的茶几上有个烟灰缸,杠子上架着一支只抽了半截的烟,而他的手里,却捏着一沓照片。 赵予维说完这句后他嘴边再现极淡的笑,慢悠悠道:“十四号我要过去一趟,到时候给你带老金家的面。” 赵予维不记得是怎么结束的对话,第二天醒来时就记得老金家的面了。她怀疑自己做梦,可通话记录真实存在着。 病假结束,她去公司上班,也确实获得乔岭十四号要来青岛的消息。 她打开微信,想向乔岭求证的字句都打好了,又全部撤销退了出去。 十三号开会的时候,有人问乔岭机票订了没,他说等散会就安排。 那人道:“那您订了票告我们,我们明儿接您去。” 他说行,又往屏幕里的视频看了一眼:“是不是还得给我接风啊?” “必须啊!”那人笑道,“一会儿散会我们就去订饭。” 他说:“好,正好没过生日,就当你们给我补过了。” 有人才想起来,“哎呀”一声,道:“六号老大生日,怎么就给忘了呢!” 乔岭又看了一眼屏幕,赵予维穿着衬衫,披散着头发微埋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但俩人想到的却是同一件事。 赵予维怎么会忘记他的生日,六号当天都不知道打开手机滑到他的名字多少遍,最终却什么也没发。不过头天晚上十二点,她在回复邮件时按照系统提示已经给他发送了一份官方制作的电子贺卡。 乔岭收到那份贺卡看到发送时间时还愣了好一会儿。他家里都是六号中午才来的电话,电话里也没什么祝福,就叫他晚上回趟家一起吃个饭。 家里的饭做得很丰盛,去到家里的人也很多。除了他几个亲近的朋友,大多都是他爸妈的往来,生日礼物收到一大堆,还退了很多不能接收的贵重之礼,但他始终兴趣缺缺。 高云洲邀他去骑马。 吸引力法则 第26节 他说高云洲:“没事儿吧,大晚上骑马。” “晚上怎么了,晚上凉快啊。”高云洲看了看杨恬,“诶你心不在焉人也跟着心不在焉,我看她晚上都没怎么吃饭。” 乔岭淡笑:“眼睛这么尖你老婆知道么?” 高云洲说了个“去”:“我哪是关心她呀,我是关心你,不明白你怎么想。” “我没怎么想啊。” “没怎么想一晚上手机不离手?一会儿一看,一会儿又一看,手机里到底有谁在呢?” 他收了手机:“不就是骑马么,走呗。” 后来等玩儿完回家都到了后半夜了。从马场出来时他还是先看手机,手机屏显示时间已过十二点,微信里早已充斥满天飞的消息。 他一个也没点开看,沿着屏幕滑了滑,滑到某个人,但那界面安静得就像没联系过的陌生人。 …… “饭你们随意安排,别订蛋糕。”他又冲着屏幕说。 那人视图劝说:“过生日怎么能不订蛋糕呢……” 他笑了一下,没再围绕这个话题继续。 赵予维却已经明明白白,散会之后她犹豫了好一阵才打电话订了个小蛋糕,当天下班路过花店她还心血来潮买了一束鲜花。 回到家往瓶子里放水时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这不是又绕回去了吧?但也管不住她一颗期待的心,她甚至因为压制不住这份期待还把屋子打扫了一遍。 遗憾的是,第二天乔岭并没有来。 早上他们讨论,说他大概下午来,下午他们又讨论,说他大概晚上来。 到了晚上十点,所有关于乔岭的消息都是静悄悄的。 赵予维看了看桌上的蛋糕和鲜花,不由得在心中对自己发出冷笑,还不够吗? 所以等到第二天中午乔岭在微信上给她反馈文件顺便解释临时有事过不去时,她已经心如止水。 她理解忙起来时计划有变,是真的理解,但也是真的不再期待了。 转眼到了十月底。 叶适东也去了青岛,这是赵予维外派之后最高兴的事儿。 叶适东不是来驻扎的,只是来跟进一项目。赵予维作为他最熟悉的伙伴,青岛这边自然派她去对接。 俩人去海边考察生鲜的时候乔岭意外打了通视频电话。 叶适东接视频的时候,赵予维在旁边忙,她对视频内容没什么兴趣,一直和养殖场老板聊着天。 叶适东汇报得差不多了:“那我挂了啊老大。” 乔岭在视频那头喂着鱼:“你一个人呢?” “没呢,和予维一块儿来的,她现在可能干了,很多当地的东西她比当地人还了解。” 乔岭喂好了鱼,拿起立在桌上的手机:“她手头上的事儿怎么样了?” 叶适东:“应该挺顺利的吧。” “进展到哪儿了你知道?” “这我还真不太清楚,我让她跟你说吧。” 他说着把手机递给赵予维。 赵予维朝他抬了抬两只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没手。” 叶适东只好自己拿着。 乔岭看了看手机屏。她梳着个低马尾,穿了一件黑色冲锋衣,那衣服拉链被拉到顶部,竖起来的领子遮住了她白净的小半张脸。 但她不怎么抬头,还和旁边的人说着话。 “能听见吗?”乔岭问。 “能。”她倒是答得快,声音也挺敞亮,“什么事儿?您说。” 乔岭看着屏幕:“我听不见你声儿。” 她又重复问一遍他有什么事儿。 乔岭也重复:“听不见。” 赵予维终于抬头,眼睛看向屏幕:“听不见吗?” 乔岭和她对视:“还行。” 她没有撤回目光,维持那个姿态问他怎么了。 乔岭说:“前儿给你发的邮件,今天你都还没回。” “不好意思啊乔总。”她说,“不是说一礼拜之内要结果吗,时间挺宽裕的,我就先干别的了,等下午回去我就抓紧弄,赶今晚就把结果发您邮箱。” 可以说是标准且诚恳对待上司的模范态度了,但乔岭不知为何心里不太得劲儿。 “也不是催你,就想问问进展,你忙吧,一会儿我把资料发你微信,你先看看,什么方便用什么回。”他道。 “好。”赵予维看着屏幕里他依旧很帅的一张脸,“那就再见了乔总。” 说完就挂了。 叶适东:“挂了就?” 赵予维:“说完了呀。” 另一头的乔岭看着手机屏上的挂断显示,一直看到息屏。 这顿午饭她和叶适东是在养殖老板家里吃的,因为要谈业务,一顿饭吃完两小时就过去了。 车里看手机容易头晕,她返程的路上也没用过手机,再滑手机时已经到了傍晚。 乔岭的资料是午饭前刚视频通话后不久发来的,中间隔了俩小时,他又发了一分享音乐的链接。 赵予维点开链接听了几句就关掉了,她又点开资料看了看,看完回复了乔岭的几个问题。 乔岭那会儿正开车,杨恬在副驾驶坐着,正拿着份合同和他商量事情。 他的车内音响连着手机蓝牙,一直小声地循环着播放同一首歌。 微信提示音响起的时候他放在油门上的脚往下沉了沉,杨恬感受到明显的加速,扭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不是赶绿灯,而是追了个红灯。 在红灯前踩下刹车的同时他拿起扶手箱上的手机。 【回去了?】他问赵予维。 赵予维【嗯,刚回】 赵予维【最后一个问题我得看看记录,稍晚点儿再回复您】 乔岭引用那条音乐链接【听了?】 赵予维【嗯】 赵予维打出歌名。 乔岭【你还记得】 赵予维【记得,以前你车里老放】 乔岭【现在也放】 他还打着字,但后面陆续响起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已有按捺不住的司机从窗户探出颗头破口大骂。 杨恬:“着急事儿吗,要不然前面找个车位停一下吧?” 他没说话,收了手机启动车子,车速比先前快了很多。 第18章 俩人之后的联系大多就是如此, 赵予维对乔岭有问必答,但也仅限于此,她也有主动联系乔岭的时候, 却只是就事说事, 没有多余的关心。 更多的时候俩人都处于各忙各的状态, 那有一搭没一搭的联系方式其实和之前看上去无异。 转眼又俩月过去了。 赵予维的外派任务结束,她拎着箱子回了北京。 赵圣卿和梁小洁做了一桌子好菜给她接风,赵圣卿还破例多喝了一杯酒, 酒劲上来他就有点儿上头,竟松了口对赵予维道:“你不就是想搞你那什么摄影么, 搞吧,爸支持你。” 或许早几个月他说这话赵予维还会惊喜,但她现在并没有太大感触。就像一女孩儿从小盼着一件新衣服,盼了好多年都没盼到,等到不再期盼的时候衣服却被送到手边, 而她那颗充满期待活跃的心早在长年累月的失望中被风干了。 “……您早点儿支持我该多好。”赵予维说。 这样的话她何必绕这么大一圈子,辛苦不说还受够一段尚未开启的感情的折磨。 赵圣卿红着脸顿了顿:“现在晚了?” “晚了。”她说, “我快攒够钱了,这一趟外派把前面的空缺都补齐了。” 赵圣卿愣神:“不需要我支持了?” 她说:“不需要了。” 赵圣卿放下酒杯,很沮丧地回屋了。 梁小洁说她:“你和你爸一个样,一个要,一个不给, 一个愿意给了, 另一个又不要了, 各犟各的,一模一样。” 赵予维没说话。 梁小洁点她:“他为什么松口,可不是因为他年纪大了想开了, 他只是不想你出差那么辛苦,他心疼你。” 一句话给赵予维听得悲喜交加的,又追去赵圣卿的屋找他。 赵圣卿面朝着窗户侧躺着,赵予维叫他他也不理。 赵予维说:“我刚才又算了一下,这趟外派虽然能挣不少,但是还是差了些钱,您刚才说的支持我还作数么?” “不作数了。”赵圣卿说,“刚才酒喝多了说的都是醉话。年轻人要自食其力,别总想着啃老。” 吸引力法则 第27节 赵予维知道他这是不沮丧了,便也放心了。 第二天一早,她去公司报到。 小陈早早站在门口等她,一见面先给她来了个大拥抱:“予维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赵予维摸摸她的脸:“这俩月你过得好吗?” “还不错。”小陈拉她到自己的工位,“你看,鱼也很好。”又指指桌上的小架子,“过期的鸡蛋也很好,我都帮你照看着呢。” 赵予维没说话,只是和她手挽着手。 公司的人都很久没见她,一时间全都围过来。 片刻之后杨恬点的咖啡到了,她照旧分给每一个人,分到赵予维头上时说:“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赵予维接过咖啡冲她略举了举杯示意。 乔岭这天来得晚,他出电梯后走得很快,那会儿大家围着赵予维还没散。 他走近和她打招呼:“回来了?” 赵予维带了点笑冲他点头:“嗯。” 她穿着件素色长款大衣,头发弄得微卷,气质绝佳。 杨恬从桌上拿起最后一杯咖啡递给乔岭,她都没说话,只是碰了碰乔岭的胳膊,乔岭从她手里很自然地接过。 赵予维垂眼看了看杯壁贴的纸条,上面写着无糖。 身旁的叶适东就着手里的咖啡碰了碰她:“热的,五分糖,全新。” 她立即把自己的咖啡递过去:“我这也是全新。” 俩人便心照不宣地交换了咖啡。 赵予维高兴地晃了晃杯子:“还是你懂我。” 叶适东自信满满:“那当然,咱在青岛的那些日子可不是白处的。” 上午她代表青岛组在会议室向乔岭和另外两个项目参与人汇报工作。 汇报完后另外俩人先出去了,乔岭还看着分发到手里的文件,他拿起手边的笔:“你以前不是都喝无糖吗?” 赵予维想了一下才知道他在问什么,说:“我其实不喜欢太苦的东西,还有那种加了各种东西的茶,我也不太喜欢。” 她说完收了桌上剩下的资料就出去了。 中午叶适东照例去问乔岭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他喝了口茶说:“叫上大家一块儿吧,好久没聚了,你安排一下。” 叶适东说:“……这个点儿大家都已经出去吃饭去了,就剩您了……” “都去了?” “嗯,都去了。” 他收了平板:“那我就随便吃一口吧,晚上你安排大家一起吃个饭。” 叶适东把晚餐安排在一家最近爆火的烤肉店。 下班后大家陆陆续续往外走,赵予维没开车,就和小陈一块儿从大厦一楼走出去。 “赵予维。”乔岭把车停在路边,从降了半扇车窗的驾驶座看着她,“上车。” 小陈惊喜地边叫着老大边跑了过去。 赵予维不远不近地看见杨恬在副驾驶坐着,她反手指指大厦:“我得去趟卫生间。” 她这一去就是十分钟,再出来时他的车已经走了。 那家烤肉店面装潢挺好,但必经之路是一段窄小的胡同。赵予维打车抵达时发现一帮人都在胡同站着。 她问大家站那儿干嘛,大家都稀里糊涂地表示不知道,只知道乔岭没走,就都没走,很随意地站那儿聊着天。 乔岭站在一辆黑色汽车前,他也穿着一件大衣,脚上一双皮鞋。 “聊聊项目吧。”他冲赵予维道。 就这样俩人自然而然地并肩走在一起。 “对我有意见?”他并不聊项目,开口问的是这个。 赵予维抓重心:“不是聊项目吗?” “那就是对我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赵予维笑笑道,“您是老板,给我开工资的人,您吩咐了活儿我就去干,没有任何意见。” 乔岭感觉心里有块东西似的上上不去,下下不来,膈得难受。 他正要开口,身后忽然冲来一辆摩托车,那车似乎出了问题,车主大声叫着让让。 一拨人自动分成两拨往两边散开。 但小胡同老旧路不平,车胎从下水道盖子碾过时往上蹦了蹦,车速反而猛地加快了。 那一瞬间眼看要擦着赵予维的胳膊,乔岭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因为她灵活躲开了,选择的却是和自己相反的方向。 她躲去了叶适东身后,叶适东很自然地抬手护了她一下,问她:“没撞着吧?” “没。”她抬手看了看胳膊,“吓了我一跳。” 叶适东说:“我也吓一跳。” 俩人乐呵呵地笑了笑,这小插曲就过去了。 但这个插曲不自觉地把乔岭撇在了身后。 杨恬跟随后面的人已经走到了乔岭身旁。 她问他:“怎么不走了?” 走个毛啊。刚才捞空的那一下,他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心也跟着空了一下,像一不留神跌入看不见底的悬崖,猛然的失重感撼动他的脑袋一片空白,连带胸腔中的某个地方也隐隐泛起若有似无的疼痛感。 吃饭的时候小陈把蘸料分给赵予维:“予维姐这是你爱的。” 她又分给乔岭一份:“老大也爱这个。” “我不爱这个。”赵予维把蘸料放在旁边,“我要酱油就行。” 小陈茫然:“这不是你最爱吗,你吃烤肉必要这个啊。” 她冲小陈笑笑:“吃腻了吧,换换口味。” 叶适东也笑:“才出去俩月口味就变了,这要是待上两年是不是就吃不惯这儿的饭了?” 她问:“公司有外派两年的任务了?” “那还没有。”叶适东说,“不过未来会有,在老大的带领下咱们公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达到这个目标。” 小陈问乔岭:“真的吗老大?” 乔岭靠着椅子:“我可没说过,这大概是叶总的蓝图吧。” 大家都笑。 赵予维也笑,她浅笑的时候很温柔,眼睛弯弯的。 乔岭隔着桌子看了看她,端起茶杯:“予维这次临危受命,青岛的事儿办得很好,我代表公司敬你一杯。” 赵予维立即拿了杯子和他碰,眼睛也看向他:“谢谢乔总。” 乔岭端着杯子没动,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水盈盈的,下一秒便撤了目光,仰头喝了那杯茶。 乔岭起了这个头,在座都轮着又敬了赵予维一遍。 一顿饭吃得反而生疏了。 叶适东把烤好的生蚝放到乔岭面前:“跟你这么久都没见过你像这一阵这么忙过,饭也不好好儿吃,多吃点儿吧。” 乔岭说:“还是少吃点儿这吧,吃多了不好走路。” 小陈:“啊,老大你又缺钙啊?” 叶适东不解:“这东西应该是补钙的吧。” 乔岭脸上挂着笑。 赵予维脸上也挂着笑。 小陈转头:“予维姐你快解释一下!” 赵予维问:“解释什么?” 小陈:“老大什么意思啊,他也不说,就你懂她,你说。” 赵予维脸上还挂着那点笑,淡淡道:“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杨恬想了想,也笑起来:“前几天张经理犯痛风,就是因为吃了烤生蚝,发作的时候脚痛,走路都不利索……” 张经理和乔岭是沾点亲戚的关系,比他大了近十岁,但俩人关系铁,就像朋友一样,互相之间总爱开个玩笑。 乔岭拿他开涮,他毫不介意,佯装苦笑接了这个玩笑道:“你爱吃多吃,好吧,这种时候就不用想着我了。” 大家都笑。 张经理的痛风是老毛病了,公司的人都知道这事儿。 小陈明白了,对赵予维道:“杨经理也这么懂老大呢。” 赵予维:“毕竟是同学,了解肯定是比我们多的。” 话题开启之后,桌上渐渐吵嚷起来。 乔岭端正坐在那儿,因为姿态随意,带着点儿懒。他的眼睛越过一桌子菜,穿透那些吵嚷,既像雾又像风一般盯着赵予维。 饭后大家走出小胡同。 赵予维又落单了,估摸着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沿着胡同往外走。 她边走边打开打车软件叫了辆车。 光线并不十分好的胡同口倒是停着辆车,车前还站着个人,她很快意识到这人是谁,这人正坦坦荡荡毫不避讳注视着她。 “乔总。”赵予维率先打招呼,“您还没走啊?” “嗯。”乔岭打开车门,“等你呢。” 吸引力法则 第28节 “不用,我已经叫好车了。” “取消吧,有事儿正好和你聊聊。” 避无可避,赵予维只好上了他的车。 他的车还是老样子,扶手箱上放着一盒提神醒脑的糖,车载音响放着熟悉的歌。 “才刚回来,休息吗?给你批几天假。”乔岭说。 “不用。”赵予维想也没想。 他带着点笑道:“不扣你工资。” “谢谢乔总。”她也笑,“有需要的话我不跟您客气。” 乔岭没接茬,过了会儿说:“云洲约了周末玩儿球,一起去吧。” 赵予维:“啊?玩儿球吗……乔总的朋友我去不太好吧,而且我也不会玩儿球,我就不去了吧。” “都去。”乔岭腾出右手从盒子里拿糖,糖盒盖儿严丝合缝地扣着,他半天没抠开。 赵予维接过去帮忙时他笑了笑:“他一朋友开的度假村,给人热热场,明儿我让东子通知大家。” “噢,再说吧,我周末不一定有空。” “……没空干什么去,约会啊?” 赵予维把揭开盖的糖盒递给他:“私人时间乔总就别管了吧。” 他却不拿糖,赵予维将要把糖盒放回扶手箱,他又从中拿出一粒:“你也吃,新买的,薄荷味儿没那么浓。” “谢谢乔总,我就不吃了,我不喜欢薄荷。”她盖上盖子还是放了回去。 “一口一个乔总,怕别人不知道我姓什么?”他看着前方的路,已经收敛了唇边的笑。 赵予维面不改色:“你是老板,叫你乔总有什么不对,下属对老板不就应该是这种称呼么。” 第19章 周末那天赵予维还是跟随大部队去了度假村, 这事儿是小陈给磨的。宣传的事儿本来不该小陈负责,但原本的负责人请假了,乔岭不知为何点到了她。点到也就罢了, 本来就不是着急的事儿。 但乔岭指派她的时候说:“除了办公也弄点儿户外照片视频什么的, 越丰富越好, 正好周末大伙儿都要出去,你就多弄点儿素材,周一把初稿交上来。” 小陈眼睛都瞪大了:“啊?周一吗?” 乔岭一脸公事公办:“不行?” “行。”小陈立即说, “老大我保证完成任务!” 转头她就找上了赵予维。 赵予维一开始是拒绝的:“找个专业的摄影师吧,走经费不就行了。” 小陈说走经费麻烦:“你又不是没拍过, 你拍得可好了,去嘛去嘛,我请你吃饭。” 赵予维还犹豫,架不住她一声声地叫着姐,最后还是同意了。 她是真奔着干活去的, 抱着个设备到处跑。 后来歇下来坐在吧台前喝饮料时杨恬走了过来。 杨恬说:“这地方夏天来好玩儿,现在有点儿冷了。” 赵予维点了点头。 “你那天会上提议的操作模式真好, 我都想借鉴了。”杨恬又说。 赵予维:“那就是一个想法,只要能用上就都能用,你想用就用吧。” 杨恬看了看她道:“我们的合作上个月底就结束了,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还不走吗?” “应该是有新的合作吧,这也没什么好奇的, 不走肯定有不走的原因。”赵予维说。 新合作的事儿是杨恬和乔岭在一次讨论中衍生出来的想法, 后来发现想法可行, 便开展了,这还是小陈告诉赵予维的。 “你从青岛回来就像变了个人。”杨恬还看着她。 赵予维笑了一下:“也许我本来就这样。” 戴着棒球帽的小陈从不远处小跑着过来:“他们在那边比赛打球呢,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赵予维说还要歇会儿。 小陈说一会儿再歇:“我还指着你拍素材呢。” 边说边拽上她走了。 那座室外篮球场上都站着公司的人。 叶适东去得晚, 都上场了才想起脱外套。 赵予维因为要抢镜头,站得离球场很近。叶适东顺手把脱掉的外套扔给她,扔之前还“诶”了一声示意。但赵予维拿着设备的手没来得及反应,那衣服便兜头盖过来,盖了她的肩膀和半个头。 叶适东“诶哟”一声:“对不住了,麻烦您帮我拿一下。” 小陈因为有求于赵予维,连忙说着“我来我来”,又从她手里把衣服拿走了。 比赛开始,赢的一方将人手获得一张超市卡,其实他们给输的一方也提前准备了奖品。 大家都知道乔总这是送福利来的,便抱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心情随便打打得了。 但没想到的是全场最认真的却是乔岭。他穿着件卫衣,运起球来横冲直撞的,虽灵活自如却隐隐透露出杀气。 叶适东第一回完美避开了,还开玩笑地说:“老大你怎么把我当阶级敌人对待?” 乔岭面上瞧着挺温和,还带着点笑,但他没说话。 第二回叶适东被撞得狠了,一脸纳闷:“真把我当阶级敌人啊?” 有一有二就有三,这第三回叶适东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他上半身虽然躲开了但脚底下突然使起绊子,重心倒塌直愣愣地往篮筐柱子上撞去。 乔岭没想搞成这样,伸手去抓他,但赶不上他倒的速度,两秒之后俩人就一块儿摔地上了,叶适东的后背还压着乔岭的手。 众人冲过去扶俩人,被扶起的叶适东站不稳,歪斜着身子痛得嗷嗷叫。原是刚才那一绊拧巴得狠了,他脚踝落了个骨折。 乔岭也已被人扶起来,他甩了甩胳膊,杨恬发出一声惊呼:“哎呀,你这儿流血了!” 他的手背有一道骇人的口子,虽不长却很深,是被篮球架上的螺丝帽划伤的,大概是刚才护着叶适东摔倒时被狠狠刮了一下。 痛是挺痛,但乔岭向来是个能忍的人,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他视线虚扫了过去,扫到蹲在地上的赵予维。 赵予维正察看叶适东的脚踝,旁边的地上放着她的摄影机。 大概因为她手上使了点儿力气,叶适东嚎叫得更厉害。 赵予维撒手:“确实骨折了,上医院吧。” 扶着叶适东的俩人便架着他往外走。 赵予维跟着走了几步,又返回去够地上的摄影机。搂起摄影机的时候她往球架的方向看了看,乔岭还被众人包围着。 没她什么事儿,她想,想完就扭头走掉了。 因为被人簇拥,乔岭并未够到她的眼神,再看过去的时候只看见她的背影。 她背着包拎着设备,步伐轻快像完成了某项工作。 有人说:“走吧老大,上医院看看去。” 他也没反应。 小陈拽了拽他的袖子说:“得去看看呢老大,这么深的口子得打破伤风。” 这一下才给他拽得回过神来。 到了医院俩人都挂上急诊,就诊的过程挺快,医生给叶适东的脚踝戴了固定器。乔岭因为伤口深,不仅打了破伤风,还缝了一针,医生没让他立即走,让他去观察室待会儿再走。 他不能走,几个陪诊的人就都不好先走。 于是几人一块儿去了观察室,那屋里有几张椅子,乔岭和叶适东分别挑了一张坐着。 “打个球还能骨折,我也是没想到。”叶适东说。 他还使不惯拐杖,单脚蹦到椅子跟前的。 乔岭的右手包得像个熊掌,他坐椅子上倒坐得自在。 “打球骨折不是很正常么。”他说,“好久没玩儿了。” 叶适东:“你想玩儿说啊,什么时候不能陪你玩儿,憋狠了就这么对我。” 乔岭也觉得自己先前太幼稚,他很随意地用左手拨了一下右手的白纱布,没说话。 小陈知道叶适东怕血,掏出手机逗他:“东子哥你看这是什么?” 刚才在车上她得知这个消息就冲着乔岭的伤口随手拍了几张特写。 叶适东“哎呀”一声,别过头去:“干嘛呀你!” 小陈呵呵直笑:“你一个大男人居然怕血。” 另一人说:“得亏缝针的不是你啊东子,要不然你得哭吧?” 叶适东:“去去去!” 赵予维从包里掏出一根香蕉,刚好横过去挡住他的眼睛:“太可怜了,帮帮你。” 叶适东顺手覆在她拿香蕉的手上,仿佛获得了一张救命符。 “谢谢您迟来的帮助!”他说,“不是,你哪儿来的香蕉啊?” 赵予维说:“吧台喝饮料的时候人给的。” 他便仰头靠着椅子,把香蕉完整盖在眼睛上,还舒坦地吁出口气。 护士听见屋里的动静进来了,把除了伤患以外的人都赶了出去。 片刻后屋里只剩他们俩。 “老大。”叶适东叫他。 乔岭没出声。 吸引力法则 第29节 “老大?”他又叫一遍。 乔岭:“怎么了?” 他口气多少有点儿不耐烦,叶适东听出来了,转头看着他,冲他挥了挥手里的香蕉:“吃香蕉么?” 乔岭:“……” 叶适东剥开香蕉皮,吃之前又问一遍:“真不吃么?” “吃你妹啊,一破香蕉有什么好吃的。” 他口气平淡,嗓音和先前一样低而缓,听不出太大情绪,但叶适东愣了好几秒,愣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吃不吃呗,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叶适东想。 “……你和赵予维怎么回事儿。”乔岭过了会儿问他,“……你喜欢她?” 最后一句说得很快,声音变得轻而低。 给叶适东问懵了,香蕉也不吃了,眼睛瞪得老大:“说什么呢老大,我和予维纯粹的朋友,我不喜欢她那一型的。” 乔岭饶有兴致:“那你喜欢哪一型的?” “说不来,活泼点儿的吧,她太闷了。”他说着补一句,“除了漂亮一无是处。” 乔岭愣了两秒:“一无是处?” “也不是一无是处,她还是很能干的,我就一比喻,在我眼里漂亮女人不算什么,不足以成为我喜欢她的理由。”他又补充一句,“我可是很挑的。” 乔岭笑了一下。 “但搞不好她喜欢我……暗恋我也说不定……谁知道呢。”他又说。 乔岭不笑了:“她跟你说的?” “没。”叶适东笑着道,“不好意思说吧。” 乔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会儿再挂个脑科吧,来都来了,别浪费机会。” 叶适东露出微微吃瘪的表情,转念问道:“你呢老大,你喜欢什么类型?” “我不挑。”乔岭说,“也不是不挑,没你那么挑吧。” 叶适东问:“那具体是什么型?” “……漂亮的,能干的。”他想了想说。 叶适东:“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啊,这种谁不喜欢?” “你刚才不还很挑么,这就喜欢了?” “……您就跟我绕弯子吧。” 过了会儿乔岭又问:“她闷吗?” 叶适东:“嗯?” “赵予维,她闷吗?” 叶适东想了想:“不闷吗……有一点儿吧,反正不算活泼,你看她和小陈比,小陈就像炸了毛的兔子。” 乔岭扬起个八卦的笑:“你喜欢小陈?” 叶适东纠正:“小陈就是妹妹,全公司的妹妹,我是不会找同公司的。” 乔岭问他为什么。 他说麻烦:“分手了怎么办,怎么一起共事,怎么交往新对象?”说着灵光乍现,“诶老大,好多公司都不允许员工谈恋爱,咱是不是也得完善一下?” 乔岭淡淡道:“不用吧。” 叶适东:“啊?你就不怕谁和谁好起来了,再闹掰了,影响工作成果,影响公司风气?” “再说吧。”他还是淡淡的。 叶适东觉得不能“再说”:“等我回公司拟个制度吧,明天就能拟出来。” 乔岭看着他。 他以为乔岭要夸他。 乔岭抬脚去碰他戴了固定器的腿:“摔不断你。” 他力道极轻,不会造成二次伤害,但伤痛中的叶适东格外敏感,当即又龇牙咧嘴嗷嗷叫唤。 护士冲进来问怎么了,他摆摆手说没事没事。 乔岭手伤没法开车,他也没雇司机,那几天公司的人便轮着去接送他。 小陈都轮了三回了,也没给赵予维排上一回。 乔岭知道,她有的是借口推掉不想干的事儿。 这天中午他一份资料要得急,本来该叶适东的活儿,但叶适东跛着脚下楼吃饭去了。 赵予维不忍心再把走路不便的人叫回来,只好替叶适东去送资料。 她敲完门听见请进时很淡定地走了进去。 乔岭在看见她的刹那反而感到意外。 她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把资料调了个头,让文字正面朝着他:“乔总,这是东子的资料。” 她说完转身就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锐响,是那种金属器皿磕碰的声音。 她扭头,乔岭正俯身从地上捡起筷子。 “吃个饭也这么难。” 他左手把筷子放桌上,再用左手抽出湿纸巾擦筷子,因为只有一只手,那筷子就仰面躺在那儿,他只好拨弄着擦拭,动作不灵敏,筷子也挺难受。 赵予维:“东子不是给你备了勺子吗?” “是备了。”他指指饭盒里的排骨,“这没法儿用,还是得用筷子。” 赵予维想了想:“练习用左手吧,用几天就习惯了。” 他看了眼饭盒,又看着她,有些挫败道:“现在还不习惯啊,没法儿吃饭都。” 赵予维想也没想:“少吃点儿也挺好,健康,现在很多病都是吃出来的。” 她说完还是走了,果断且不留情面。 乔岭给叶适东吃的瘪瞬间被赵予维往自己身上补全了,两句话堵得他一点儿胃口也没了。 谁说她闷的?外向得怕人,就像那带刀行走的劫匪,逮住命脉往下扎,扎不死你也不会放过你。 办公室的门都被带上好一会儿了,他还站在那儿。桌上摆着没吃完的饭菜,一双歪七八糟的筷子,一只搭着饭盒摇摇欲坠的勺子,还有他那只被包裹着的可怜的手。 他下巴有点儿痒,惯性抬起右手去摸,却是一坨白纱布猛地杵上去……不仅下巴没解痒,手上还疼了一下。 他微微张嘴倒吸了一口气,看上去好像更可怜了。 第20章 赵圣卿晕倒的那会儿赵予维还在公司忙, 梁小洁打来电话时给她吓坏了,她扔下工作就奔去了医院。 赵圣卿无大碍,晕倒是高血压加上没休息好心脏有点儿不舒服导致的, 但因为他年纪不小了, 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几天。 办理住院的时候他还雄赳赳叫嚣着根本用不着, 赵予维不理他,按部就班办好了手续就把他送进病房了。 赵圣卿虽然嘴上叨叨,但也听从安排, 就那么住下了。因为无大碍他不用人陪床,晚上梁小洁和赵予维都回家睡觉, 第二天一早赵予维去上班了,梁小洁去看他,他总要问头天夜里赵予维是几点睡的觉,早上又是几点出的门。 那天中午赵予维去医院了,梁小洁和她提到这个, 赵予维说赵圣卿是年纪大了管得越来越碎了,说他是瞎操心。 梁小洁不赞同:“还不是看你成天起早贪黑关心你, 你去青岛那几个月,我就没见他睡过踏实觉,半夜老醒,他醒了就在屋里转悠,一会儿开灯一会儿关灯的, 都产生错觉了, 老以为你在公司加班没回家呢。” 赵予维这才惊觉, 赵圣卿这次昏倒其实和长期劳心费神有关。 她还没和梁小洁说话,房门突然响了两声,然后乔岭就走了进来。 乔岭穿着件翻领外套和西装裤, 薄片眼镜轻巧架在高鼻梁上,他似新剪了头发,看上去比平时更加简洁利落。 他冲仨人笑了笑,把果篮放在桌上:“我听公司的人说您生病了,今天刚巧在附近办点事儿,顺道过来看望看望。” 赵圣卿招呼他:“请坐请坐。” 梁小洁给他挪椅子,忽然看见他的手:“哎哟,你这手是怎么了?” 他说:“打球不小心弄伤了。” 梁小洁“噢”了一声:“那可得小心点儿。” “没什么大事儿,快好了。”他说。 赵予维也不理他。 他没什么话说了,就说要走。 赵圣卿和梁小洁又热情地招呼他,赵圣卿还着急:“予维你送送啊,领导要走了你这孩子……你快送送……” 赵予维只好把他送出去:“谢乔总关心。” 乔岭说不客气,又说:“我正好在附近办事儿。” 赵予维点头:“您说过了。” 她说完就要关门,乔岭轻巧一抬脚横了过去,刚好挡住那扇门。 “……找个时间我们谈谈吧。”他又说。 “有什么可谈的,咱俩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儿吗,有什么可谈的必要吗?”赵予维说。 他看了看她:“心里藏事儿的人才总是抗拒,你现在就是这样。” “你想多了。”赵予维说,“不是抗拒,是本来就没什么好聊的。” “你对别人友好,唯独对我冷漠,不是抗拒是什么?” “抗拒你又怎么了,不想看见你却老看见,还不能抗拒一下?” 他坚持:“所以得谈谈。” 吸引力法则 第30节 “谈什么?”赵予维嘴角一弯扯出个淡淡的笑:“谈你总退缩?还是谈你有话不直说?” 乔岭怔了一下,一双眼睛带着难以明说的情愫隔着镜片定定看着她。 赵予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率先一步转身回了病房了。 赵圣卿看她回去了,问:“走了?” “走了。” 梁小洁说:“你这领导还挺好,上次你爸车祸他也来看望了。” 赵予维道:“顺便而已。” 梁小洁仔细想了想:“……你俩不是……” “不是。”赵予维说,“他有孩子你忘了?” 梁小洁点头:“对对对,我想起来了。” 赵圣卿出院后又过了一礼拜,赵予维从家里搬了出去。 她在家住一天赵圣卿就会操心一天,她索性搬出去让他眼不见心不烦,省得又血压升高心脏不舒服了,反正迟早也得离家,就当双方都提前适应了。 不过她没明说这个理,只说去离公司近点儿的地方住,省下的通勤时间就都是自己的,也不至于太奔波。人越长大就越需要传播一些善意的谎言。 小陈是最先知道她搬出来自己住的,因为那几天她老在网上浏览二手家具。小陈一打听,她便都说了。 结果就是搬家具那天除了叶适东腿脚不便,其他几人都去了,连杨恬也去了。 杨恬干不了力气活儿就帮赵予维布置家里,她是带着一束鲜花去的。赵予维身为新家新客也不熟悉物品的归置,她便自己从不知道哪个柜子里翻出个瓶子,把鲜花插了进去。 杨恬脱了外套只穿一件毛衣,微卷的头发因为歪着头大半都倾向一边。她歪头摆弄着花枝,想把它们搭建得好看一点儿。 赵予维路过客厅时就看见她那副姿态,光影照在她化了妆的脸上,是一种很艳丽的美。 赵予维搂着一纸箱进了卧室,那卧室还没来得及布置,空有一张床,床上只有一床光秃秃的褥子。 她把箱子搁褥子上才发现床边的地上坐着个人。 乔岭穿着件毛衫坐在那儿,两条长腿很随意地踩在地上,那块儿空间窄,他的脚紧挨着关闭的衣柜门,一点儿余地也没有。 先前他帮忙搬东西,因为左手不能使力,全靠右肩撑着。那物件沉,卸下来时他还用左手手腕揉了揉肩膀。 但是他坐这儿干嘛……还坐地上…… “搬沙发那会儿裤子上蹭了灰,我就坐这儿吧,再把褥子给你弄脏了。”他自己解释起来。 解释完刚一扭头就看见蹭了灰的箱子就那么明晃晃地搁在褥子上。 乔岭:“……” “沙发放好了,出去坐去吧。”赵予维说。 他站起来:“我先去洗个手。” 赵予维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他便去了。 等她收拾完屋子也要去洗手,那会儿卫生间的门半开着,她以为没人,走进去时却见乔岭还在那儿站着。 他站在盥洗池前,盯着滴水的水龙头犯难。那水滴倒不至于小,但平均三秒滴一滴。 赵予维:“你这半天都在这儿站着?” 乔岭“嗯”地应着,抬起左手给她看:“刚开始有水,打完肥皂就没了,还没来得及冲呢。” 赵予维往前走了两步,空间小,她走近的时候有一种毫不避讳的进攻感。 乔岭不由自主地想往后挪,但已经没有空间,他便稍微侧了侧身体。 赵予维还往前走。她穿着件高岭小衫,那衣服恰好勾勒出腰身和胸型,她就那么走到他跟前,俩人几乎面贴着面。 她身上有淡淡香气传来,乔岭的眼睛只盯着墙壁上的瓷砖。 赵予维伸出胳膊的时候他还歪了脖子偏了偏头,她的手却没有碰到他的脸,只越过他够着了水管上的阀门。 她拧动阀门,身后随即传来哗哗水声。 乔岭的头又扭了回来,目光还对着墙,赵予维瞟了他一眼,瞟见他的耳根生出一层薄红。 她笑了一下。 乔岭把目光挪到她的脸上,她的眼睛噙着一汪水,不是那种清透见底的水,是那种浓郁明亮且有力量的。她浅笑的嘴唇饱满红润,牙齿整齐洁白,他蓦地想起在舟山的渔船上…… 他耳根的红已经爬到脖子上。 赵予维还那样笑着,云淡风轻问他:“以为我要摸你脸?” “……没有。”他口气倒是惯有的平静。 “那你躲什么?” 他平静地侧了身子从她旁边往外撤:“洗手了。” 赵予维随后。他站在洗手池前,她就站在他旁边。 他又看她一眼。 赵予维抬起两只手展示:“我也得洗。” 他匆匆洗完把位置让给她,却半天找不着擦手毛巾。 赵予维慢吞吞往手上打着肥皂:“产生错觉之后眼神也不好使吗?” 她朝墙上的挂钩抬抬下巴:“不就在跟前么。” 乔岭往毛巾上擦着手,心里默念了一声操。这是骂给他自己的,他最近的脏话指数呈直线飙升的趋势,且大多都是骂向自己的。 这天因为大家来帮忙,赵予维请大家吃了顿饭。 饭后乔岭按计划要去见客户,其他人都是要回公司的,赵予维也打算回公司。 但乔岭开口了:“赵予维你跟我一块儿见客户,你负责开车。” 赵予维:“可我回公司还有事儿。” “什么事儿?”不等她回答他又道,“什么事儿都先放放,明儿再说。” 赵予维:“那都是等着要结果的急活儿。” “从现在开始不急了。”乔岭淡淡地说。 他是老板,他说急就急,他说不急就不急。 赵予维:“……” 撇开感情不谈,俩人合作向来默契,一个捧着客户另一个就开始谈条件,一个展示数据说明,另一个就走人文关怀路线。 几个回合下来,业务能不能谈成不说,气氛是融洽的,客户是愉悦的。 这次的客户因为和乔岭的父母打过交道,和乔岭会面是来带着礼来的。 临走前她把纸袋递给乔岭:“我干化妆品的也没什么别的好送的,不如就送你这个,至少我了解哪个好哪个不好,这是我们的王牌产品,你也用用看。” 乔岭拒绝:“您客气了,这我可真用不着。” 客户看了看赵予维:“你用不着女朋友用得着呀。” 她说完把袋子又递给赵予维。 赵予维看了乔岭一眼,乔岭脸上含着点笑,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收下。 她便收下了。 “谢谢您。”赵予维温温柔柔道,“但我不是乔总女朋友,我是他下属,今天本来不是我跟着乔总来和您见面的,只是碰巧而已。” 这客户还挺意外:“这样啊,那不好意思了,我看你俩那么默契,还以为……” 她说着看了看乔岭,乔岭不说什么,脸上挂着个礼貌的笑,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 赵予维:“同事之间合作久了都会产生默契,要是下次有机会再和您见面,也许我们之间会更有默契。” 那客户哈哈一笑:“那就期待下次再见了。” 那会儿双方都在户外站着。目送客户上车后,乔岭扭头看着赵予维。 赵予维不看他,转身回到车里,他便也跟了上去。 她启动汽车:“去哪儿啊乔总?” 乔岭看了看腕上的表,已经不早了。 “回家吧。”他说。 她于是把他送回家。 车开进小区时他道:“别往车位开了,我靠边儿下,车你开回去,明儿一早来接我,顺道就去了公司。” 赵予维:“……乔总,我从家里开到这儿得绕小半个城市。” 乔岭:“跑腿费给你算补助里。” 赵予维:“……” 临下车前他想起一事儿,专门去后备箱拿了东西放进副驾驶座。 “搬家具那会儿太乱了,我就没拿出来,这是送你的乔迁之礼。”他对赵予维道。 赵予维看见包装盒上的logo,知道那是一个相机包。老早以前她在公司提过一嘴,说自己挺喜欢这牌子的包。 “不用了,也不是我的房子,就是个暂住的地方,今天也没办什么乔迁仪式,大家搭把手我请大家吃个饭而已,就不收礼了。”她说。 副驾驶的门敞开着,他站在门口弯着腰和她对视:“小陈送了发财树,杨恬买了花,我是你老板,送你个包不算什么。” 赵予维也看着他:“对了,你说这我突然想起来。”她拿起手机滑着,“上回的镜头钱我还没给你。” 她三两下就操作完毕,往扶手箱上放了手机道:“我转你支/付/宝了,你收一下,哦不对,这不用专门收,直接就打进你的余额里了。” “谢谢啊乔总。”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冲他道,“那镜头我用了,还挺好用的。” 她说完就把着方向盘准备撤了,视线也挪向前方的挡风玻璃。 乔岭看了她一眼,直起腰关上了车门。 进家门后他换了鞋就往窗户边的躺椅上坐下了。 窗外华灯初上,路上车水马龙,他看了一眼楼下远得有些不真实的热闹,随手摸起了茶几上的烟盒。 吸引力法则 第31节 他的右手在上次换过药后改了包扎方式,只一层纱布绕过指缝盖着伤口,干点儿不带力气的活儿时候,手指头还是能活动的,比如夹着香烟。 桌上那沓照片早被收起来了,他就那么静静坐在秋冬浓浓的暮色里,一口又一口地吞云吐雾,直到那支烟燃到尽头。 他把烟头往缸子里灭掉,唯一的火芒消逝,暮色更暮,四周更黑了。 第21章 赵予维搬家后本来离公司近了, 通勤时间却成倍地涨了。 第二天她比平时早起四十分钟,绕了小半个城去接乔岭。乔岭上车后却说先不去公司,他要去医院拆线。 到了医院后赵予维没下车, 他自己进去的。 十分钟后他返回车里, 手里拎着两袋豆浆。他递给赵予维一袋, 摘掉纱布的手背露出一道很深的印子,换药的护士还给那道长出新肉的伤口抹了药水,药水已干, 沉淀着半青不黄的颜色。 车开到一半实在太堵,乔岭头天就和一客户约好了今天早上在公司见面, 他看了看表,让赵予维就近找个地方把车停了,俩人改乘地铁去公司。 那个点儿的地铁人特多,他俩都不用主动往前迈步,几乎是被人堆推挤着往前走的。 赵予维险些没抗住拥挤的人潮, 眼瞅着就要被绊倒了,乔岭伸手抓了她的胳膊把她往车上带。车上也挤, 几乎都是前脚挨着后脚,都没多余的地方站了。 乔岭抬胳膊抓住扶手,赵予维就在他面前站着。 赵予维前面是一学生,背着的黑色大包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乐器。她怕挤着这乐器,也怕这大包不小心蹭着自己的脑袋, 便缩了缩脖子避开。 这姿态维持久了不舒服, 她便稍微往前怼了一下, 说了句不好意思,反过来面朝乔岭站着。俩人挨得近,她这等同于在他怀里拱了一下。 乔岭个子高, 赵予维的头刚好齐他的胸。他右手抓扶手,敞开了胸怀带动身上的大衣也敞开着,里面是件素色毛衣。 每到一站就有人上下车,来回从俩人身旁挤过,赵予维避让时为了稳住重心总是抓着他的毛衣。她拎在手里的小包总被过往的人撞来撞去,换个手拎吧,又该贴着座位上那人的脸了。 乔岭发现了,松开抓扶手的手朝她示意,她便把那包往他胳膊上挂着,他抬起挂着包的手重新抓着顶上的扶手。 又过了几站,赵予维原地动了动脚,歪头时忽然皱着眉倒抽了一口气。 乔岭问她怎么了。 “……头发……卡住项链了……” 车内没有抬手整理的空间,她竖脖子被扯得头皮发疼,只能维持着歪头的姿势。 车厢内前后左右都是人,稍一动作就撞着别人,乔岭也没办法帮她。 她歪头站着,就像靠在他怀里,下车时乔岭护着她往外走,乍一看俩人也像搂在一块儿。匆忙上下车的人都是赶时间的,他俩这姿态还得身旁的路人都避让开。 有那脾气不好的人厌烦道:“大早上的上班本来心情就不好……” 赵予维脸都红了,就差和别人说“抱歉我也不想这样了”。 索性站台上没那么拥挤,她手能够着肩颈的位置,眼睛却看不见,乔岭便帮她的忙。乔岭的手有点儿凉,一下一下地碰着她温热的脖子,他面朝她站着,呼吸匀而热。 也不知道头发和项链怎么纠缠了一番,他动作并不快,赵予维刚以为弄好了想活动脖子拉开距离,他就诶一声,叫她别动。 她越着急他越缓慢,颇有故意如此的嫌疑。 赵予维安静了一会儿:“哎?” 乔岭:“嗯?” “你耳朵旁边有颗痣。” “……嗯。” 赵予维:“胎记吗?” 乔岭:“不算吧,那么小一颗。” 她又安静了一会儿:“我摸摸……” 边说边抬手冲着他的耳朵。 乔岭瞬间抬高了手,连脚下也往后退了一步。赵予维抬了抬脖子,头皮只疼了一下,那纠缠不清的两者瞬间就解开了。 乔岭看着她。 她坦荡荡地回看,唇角挂着逗弄的笑:“这回是真的差点儿上手来着。” 乔岭没说话,这和他认知里的赵予维可太不像了,还是说他从没有真正认识过她?怎么会有人前后反差这么大,流氓么这是。 可她穿着得体,举手投足气质优雅,哪有半分流氓的影子。 她说完也不在乎他什么反应,抬腿就往电梯上走。 他跟上去,手里还拎着她的包。 公司里的杨恬正好要下楼,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她亲眼目睹乔岭把手上的女士包递给赵予维。 赵予维很顺畅地接过,还嫌他没拿好似的虚拍了拍包面。她冲杨恬笑了笑,抬腿走出了电梯。 中午赵予维正喂缸子里的鱼。为给原来的小金鱼找伴儿,她从青岛回来后专门去市场又买了两条小金鱼。 既然带回来了,就得好好儿养着,这些都是无辜的呀。 杨恬来时也先夸小鱼:“它们相处得还挺好。” 赵予维:“都在一个缸子里,好好儿相处还是很有必要的。” 杨恬:“乔岭也喜欢鱼,他办公室那两条鱼是他费老大劲儿才弄回来的。” “噢我不喜欢鱼。”赵予维冲鱼缸抬抬下巴,“这是意外,养着就养着了。” 杨恬冲她笑了一下:“你和乔岭吵架了?” “没有啊。”赵予维说,“也不会吵架,乔总想跟我吵我也不跟他吵。” 她看着杨恬,也是一笑:“饭碗在他手里呢,哪敢和他吵。” 杨恬说:“自从你从青岛回来,你们俩就有点儿怪怪的,好像吵过架一样,虽然面上看着挺和的。” 赵予维:“和乔总相处最多的人不是杨经理你吗,你有疑问应该去问乔总,我倒是没觉得他哪里怪,他怪我也不知道原因,我没那么了解他。” 杨恬沉默一会儿道:“我听云洲提起过你,连他都知道你,你和乔岭的相处应该不会少。” 赵予维:“我和高云洲认识的过程很简单,但我也没有义务向你解释,你来找我,不就是想问我和乔总的关系么?” 杨恬:“你们不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吗?” “那你还来问什么?” “……你我心里都清楚不是吗。” 赵予维轻巧道:“这你可就误会了,我是喜欢他,但那是以前的事儿了,你喜欢他你就冲着他,老盯着我干什么呀,我又不能把他许配给你。” 她本来还想提醒杨恬几句,但她已经复制了孙今桃的历程,就不必再转述同样的话了。杨恬采取什么方式,自有她的结局,也不是她一两句话就能干预的。 就算她说出来,杨恬大概也和当初她对待孙今桃的提醒一样不当回事儿吧。这可真是够奇葩的,前仆后继接力赛似的,这乔岭这么大能耐呢。 不过多大能耐她都没那么在意了,以前小心翼翼是因为太在乎,如今放开来倒不是因为本性放荡,努过力之后的放手本身就会随意待之,也是随意之后她才发现乔岭身上那点儿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他看似稳如泰山万般皆空,实则并非心无波澜,空有一张唬人的皮而已,她只是不留神的亲昵都能让他露出马脚,更别说她刻意为之。 挺有意思。她内心深处仿佛被激发出活跃的邪恶因子,甚至盘算着适时逗弄他一下,颇有点儿把当初他对自己造成的波动还给他的小邪恶。 新驻扎的小区都是老楼,楼层不高,好几幢楼顶都被利用了,老头老太太往上搬了花盆种花,也拉了绳子晾衣服。 赵予维刚搬了新家,总有很多东西要洗涮收拾,周末她洗了一大堆,屋里的晾衣绳不够用了,她便也把床单被罩送到顶楼去晾。 晾完后她回到厨房做饭。自己住比不上在家里,什么都得靠自己。她厨艺一般,但勉强对付一口还是可以的。 吃完饭没什么事儿干她就睡觉去了,这一觉睡到天擦黑。醒来的时候她东摸西摸没摸着手机,这才起床去找,找了半天才在沙发缝里找着。 掏出来的手机已经没电到自动关机了,她又去充电,刚把充电线插上,忽然有人敲门。她从猫眼往外看,看见乔岭的脸。 她打开门:“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乔岭:“微信不回,电话打死不接,再打关机,你派头越来越大了。” 赵予维:“周末啊乔总,吸血鬼也不能一次就把血吸干了吧?” “不吸你血。”乔岭把手上的资料递给她,“你经手的,你再看看,没问题明儿就走流程了。” 赵予维没兴趣看,快而无语地从他手里接过资料,歪了下脖子请他进屋,那模样瞧着有点儿不耐烦。 乔岭进去,伫立在玄关犹疑着。 赵予维明白他的犹疑:“就这么进吧,没拖鞋。” 他于是进去往沙发上坐下了。 赵予维边往客厅走边翻看资料,越翻越快,几下就翻完了,递给他:“没问题。” 乔岭:“……你认真点儿。” 赵予维:“我很认真了,内容我都过了八百遍,我都会背了。” “那你……” “我不背。”她立即打断他,“无聊。” “该走流程走吧,出了问题我负责。”她又说。 乔岭看着她:“口气不小,又不是你签字你能负什么责?” “还没开始呢乔总,您就盼着出了事儿担责?” 乔岭没说话。 赵予维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赵予维开口:“事儿办完了,您不打算走么乔总?” 乔岭慢吞吞道:“搬家那天我也帮了忙,再进门连口水也不给喝?” “我才刚睡醒,没热水,您回去喝吧。” “回不去了。”乔岭说,“大雪封路,刚好封了来时的路。” 赵予维愣了一下,抬脚就往楼上跑。她辛辛苦苦洗的床单被罩得冻成冰块了吧。 乔岭毫不管用地“诶”了一声,她已经不见人影,他便也跟了上去。 楼顶的围墙已经覆盖了一层雪,在周围住户用灯投射来的光影下呈现亮晶晶的白。她那几样物件果然都冻得硬梆梆的,都没法掀开,是用点劲儿就会被折断的程度。 吸引力法则 第32节 乔岭已经追上来了,他反手扒着半开的防盗门,在赵予维一连串地“诶诶诶”之下,“砰”地一下把门关上了。 赵予维的心就像一块石头沉进了潭底。乔岭一脸疑惑,问她怎么了。 赵予维说:“这下才是回不去了。” 乔岭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锁上的门,明白了。 “……”他看了看门上的锁孔,“有认识的人吗,或者给物业打个电话?” “都有呢。”赵予维说,“但我手机在家里呢。” 乔岭彻底沉默。 片刻后俩人找了个避风的角落蹲着,赵予维和乔岭共盖着乔岭的外套。她出来得急没穿外套,脚上还是一双拖鞋,这种时候就没必要讲究那么些了。 但她不能不责怪他:“我诶的时候就代表有问题啊,你不但不停止还就那么关门了?” 乔岭:“……你诶什么啊,你直接说别关门我不就明白了。” “你关的门你还有理。”她简洁有力,直白且毫无感情。 “……我没理。”他声音低而沉。 赵予维没接话,搓了搓手,又搓了搓脚脖子。 乔岭不动声色往她跟前靠了靠,也不好提出这种时候就别计较了从而去揽住她的肩,那样俩人虽然能够互相取暖,但她肯定会拒绝。 以前他对她的反应还有稳操胜券的把握,现在只能把握她的拒绝。 赵予维沉浸在冰天雪地的气候:“天气预报也没说下雪啊,我看今天有好几度才洗的衣服。” 乔岭配合:“天气就是这样,一会儿一变。” 赵予维忽然想起来:“你的手机呢,你随便给谁打个电话,或者报警也行啊。” 乔岭:“我手机也在你家里放着呢。” 话音刚落,大外套兜里的手机就发出了响亮的铃声。 赵予维:“……” 乔岭:“……” “忘了,我以为在你家放着。”他淡定地掏出手机接了电话。 他对着电话叫了声杨恬。 俩人挨得近,赵予维清楚听到杨恬问能不能去接她。 乔岭问她在哪儿,她说了个地址,他问她怎么跑那儿去了。 杨恬说:“咱俩谈的新合作要选址你忘了?我今天有空,想着来看一趟吧,就当提前踩点儿了,结果在楼里待了太久,出来的时候雪已经下大了,快一个小时了,我一辆车也叫不上。” 乔岭:“你那地儿离云洲不远,要不你问问他?” 杨恬:“我微信问过他了,他不在家。”顿了顿说,“你呢……你走不开吗?” 乔岭感觉到一股视线对着自己,他垂眼,看见赵予维带着点戏谑笑容的眼睛。 “嗯,我有事儿。”他道,“你在那儿等着,我给东子打个电话。” 他挂了电话。 赵予维低低道:“骗子。” 她说的快而轻,俩字儿几乎是擦着唇舌并不利落地滚过去的。 乔岭看着她,她也还看着他。 她的眼睛在黑夜里亮亮的,透露着难以追逐的机灵,只有陈述事实的坦诚和看好戏的旁观,毫无醋意或者欣喜之情。 第22章 他给叶适东打了电话, 叫他去接杨恬,然后问赵予维:“骗你什么了?” 赵予维反问:“你有什么事儿啊?” “你说呢?” 赵予维不想和他来回打马虎眼儿,道:“快叫个人来吧, 一会儿冻死了就真有事儿了。” 刚说到这儿, 那扇防盗门忽然“砰”地一声被打开。俩人都吓了一跳, 就见一披着件棉袄的老头儿着急忙慌冲过来。 那老头儿猛地看见他俩,“诶哟”一声:“干嘛呢这是,这大雪天的这是要干嘛?” 赵予维站起来, 刚要解释,老头儿不听解释, 一边从地上搂了花盆一边说:“这么冷的天儿屋里亲热不好吗,这冰天雪地的也不怕冻坏喽,这影响多不好啊这,现在这年轻人要疯啊现在的年轻人,可真行……” 边说边抱着花盆一溜烟跑了。 赵予维:“……” 乔岭:“走吧, 门儿开了。” 这夜过去,第二天上班赵予维听说杨恬病了, 是昨天晚上被冻病的。 赵予维去看她。她头发扎起来,戴了一副眼镜,皮肤光洁五官立体,即使不化妆也是美的,只是面色稍显病态。 赵予维到时她正从桌上的纸包里抽出纸。 “昨天下雪, 在路边冻太久感冒了。”杨恬瓮声瓮气地说。 赵予维问她吃药了吗, 她说吃过了。 赵予维还想问叶适东几点去接的她, 但她肯定会反问她怎么知道的,这就牵扯出乔岭那会儿在哪儿的问题。 她本意并非想炫耀什么,但这话要是问出口必然就变了味儿, 她正犹豫着,小陈忽然来了。 小陈递给杨恬一杯水:“杨经理,姜茶,驱寒的。” 杨恬接过去,笑着和她说谢谢。 小陈问:“昨晚你在那儿等了多久啊,我看新闻说那条路因为路面结冰,好几辆车都连环追尾了。” 杨恬算了算:“前后差不多俩小时吧。” 小陈“啊”了一声。 赵予维也挺诧异。 杨恬道:“适东昨天去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那儿站了有四十多分钟了,后来坐上他的车又赶上追尾,堵了老半天才通车。” 小陈:“东子哥接的你?我以为是老大接你呢。” 杨恬笑了一下:“他忙。” “昨天不忙啊,我有事儿给他打电话他还在家里呢。”小陈突然想起来,“但他后来问我有没有和小维姐联系,我问他什么事儿他也不说。” 小陈边说边转头看着赵予维:“我后来也给你打了,你电话关机,你昨天干嘛去了?” 赵予维:“我昨天下午睡了一觉,睡醒都天黑了,手机在沙发缝里卡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的,我找着的时候已经自动关机了。” 小陈追问:“那你后来给老大回电话了吗,他找你什么事儿啊?” 赵予维:“还能有什么事儿啊,都是工作的事儿。” 杨恬若有所思看着赵予维。 叶适东路过时见这儿围了俩人,他也围过来:“上班儿聊天扣工资啊。” “尤其是你,予维。”叶适东点名她,“最近越来越懈怠了,都敢让老大亲自送资料给你过目了,不是,究竟谁是老大啊?” 小陈当然是要过问原因的。 叶适东说:“今早会上说那事儿,运转流程那个,那不是予维负责的嘛,老大为了赶进度,昨儿晚上专门去找了予维一趟,说是开始打电话了,不接,后来带着资料亲自上门找的她。” 小陈:“小维姐你现在这么牛呢!” 赵予维感觉到杨恬的目光已经能戳死一头牛了,无奈道:“都说了手机没电关机了,不是故意不接电话,我还没那么牛。” 这场聊天怎么回想怎么都像故意为之,赵予维平时也不会主动找杨恬,好容易想表达一下同事间的关心,还整出一场戏似的。 但她也就想了一下,毕竟发生过的事情是事实,知道就知道了罢,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怎料这事儿过去三天,杨恬忽然说要请大家吃饭,原因是她因为原公司的事儿不得不回南京了。 大伙儿很纳闷,此前为了开展新项目,她可是专门和南京那边提了申请的。 饭桌上不管谁问原因,杨恬只说情况有变,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在这儿待下去。 “合作还会继续。”她说,“不管谁接替我,还是之后都改成线上碰面,这个任务肯定会完成的,大家放心。” 席间她点了酒,还专门和赵予维碰了几杯。 赵予维明白她为什么走,只是没料到会这么突然,和孙今桃相比,她甚至没有出招,但赵予维目测她对乔岭的兴趣也不浅,怎么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赵予维想,之后得找个机会问问她,但随后俩人因为进出包间在饭店走廊碰到时杨恬竟主动替她解了惑。 “乔岭是很好的人。”她对赵予维说,“但我也不差,追我的人能从南京排到北京。” 她的感冒已经全好了,她又化上了全妆,说这话时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眉宇间彰显出美丽之外的自信。 “我信你。”赵予维点头。 又美又有能力的人自会有人追逐。 “我就是想试试,但一个心思始终不在我身上的男人也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杨恬说,“回到南京,我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呢。” 赵予维冲她笑:“你可别忘了,这边的合作还没完。” 杨恬也笑:“我说过了,一定完成任务。” 俩人虽然不至于握手交好,但也算相谈甚欢。 这顿饭赵予维莫名吃得很开心,开心得结果就是她多喝了几杯酒,多喝酒的下场就是她喝醉了。 散场时乔岭扶着她,她像千万个醉鬼一样拒绝他的搀扶,并且强调自己没醉,却在踉跄着往前走时险些被滑落的包带绊倒。 乔岭眼疾手快捞了她的包攥自己手里,好不容易才把她搀进车里。她在车里倒乖,安安静静坐着,不说胡话,也不大喊大叫。 后来他搀着她进屋,把她往沙发上放倒时她大概习惯了一路攀着他的肩,倒下时也没松开手,连带着把他也搬倒。 他的脑袋几乎伏在她的肩窝,他往上抬了抬脖子,抬不起来,还被她的胳膊压着。 吸引力法则 第33节 “赵予维。”他小声叫她。 赵予维胡乱应着。 “你松开。”乔岭又说。 她非但没松开,还使坏地把勾着他脖子的胳膊往下压了压,他灼热的呼吸已经贴着她的脖子。 她扭头,极近距离地看着他。 忽然她嘴角一抬勾出个摄人心魄的笑:“胆小鬼。” 乔岭愣了愣:“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胆、小、鬼!” 她的笑容中带着点儿看穿后的“不过如此”,说出来的话字字清晰,并不像喝醉的样子。 乔岭定定地看了她几秒:“你醉了,我不和你计较。” 她毫不在意,甚至抬头去够他的脸,但他躲开了。 果然如此,赵予维心想,道:“我没醉你也不敢怎么样。” 俩人对话时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松掉胳膊上的力气,乔岭轻而易举从她手下钻出来。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趁你清醒占你便宜?还是趁你喝醉对你图谋不轨?你希望我是这种人?” 赵予维:“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哪个?” 她半躺在沙发上看着他,因为酒意眼神略显涣散,倒不是无神,是风月般温柔,看上去反而媚眼如丝。 “孙今桃和杨恬都喜欢你,但离开得都很果断,她们都在你身上努力过,得不到才放弃的,我也是这样。可你呢,你连一个正面回应都不敢,我以前觉得你很有魅力,可我现在觉得你不过如此。你和她们比差远了,她们敢爱敢恨,甚至对你都没有恨,而你呢……” 她说着思考了一下:“不不……你不是胆小鬼,你就是个懦夫。” 乔岭怎么说也是被人围绕着长大的那种人,从小到大各路人为各种事儿连巴结他都来不及,他哪被人这么骂过。 “赵予维。”因此再叫她名字的时候他口气并不太好。 赵予维一点儿不惧他:“清醒着呢,不是醉话。” “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就说吧,给你申诉的机会。”她又说。 他却不说话,一直看着她。 赵予维笑了一下:“编不出理由了吧。” 她后背没有靠着沙发,手腕勉强撑着脑袋,笑着时身体有点儿晃悠,便顺理成章往地上栽。 乔岭俯下身去扶她,扶了个准,她没栽倒成功,大半个身体都栽进他怀里。 她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嘴巴道:“乔岭啊,你可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这个世界上男人多得是,除了你乔岭,还有李岭张岭王岭,明天我就重新找个男人喜欢,我可不是非你不可,我找个帅的高的,会说话的,不胆小的……” 后面的话被乔岭压下来的唇堵住了。 他吻她吻得热烈,像油灯上添了一把火。 赵予维喝了酒,身上没什么力气,软绵绵地赖在他怀里。俩人唇齿纠缠了一会儿,她的衣领被扒开得露出半块肩膀。 他滚烫的手指摸着她的脸,再顺着她的脸揩掉她嘴角的亮晶晶,他眼睛似乎冒着热气,颤抖着问她:“赵予维你确定你清醒着?” 赵予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又是一笑,笑里全是勾引,极轻声地问他:“你是不是不行?” 他先是一怔,接着一笑,那笑容很轻,但挤满爆发式的占有和几分毫不在意的狠劲,接着他又不管不顾地吻下去。 便像天光穿破黑暗,似火焰融了冰山,埋藏在深处悄然流转的隐秘全部旋转跳跃着活了过来,再攀爬生长一一翻涌出来。 …… 这夜过去。 第二天一早,乔岭醒来时房间空无一人。他掀被起身去了客厅,客厅也没人。 他拿起手机打给赵予维,语音提示占线中。他便挂了,又看了看四周,四周都是很简单的陈设,和搬家那天没有太大区别。 他坐上沙发扬着脑袋缓了缓神,接着匆匆洗漱一把,穿好衣服和鞋就出去了。 他的车还在楼下停着,他上车时又给赵予维打了一电话,那头还在占线中。 等去了公司赵予维倒是没什么异常,她和无数个上班日的早晨一样出现在工位上。她穿着高领毛衣和长裤,头发扎起来,面容较好,精神抖擞。 乔岭走到她面前。 她抬头和他打招呼:“乔总早。” 乔岭:“……早。”问她,“你几点起来的?” “不知道,五六点吧。”她手上翻着文件,“醒了就睡不着了,睡不着就出门吃早点,吃完早点就该上班儿了,我就来上班儿了。” “早点呢?” “吃了呀。” 他看着她:“没我的?” 赵予维顿了一下:“你来的路上没吃吗?” 正巧这节骨眼有人叫她,她拿起文件冲他示意:“乔总我先去忙了。” 乔岭觉得有些事儿不太对劲,于是临近中午把她叫去办公室。 她还一本正经问他怎么了。 乔岭盯着她:“你说怎么了?” 她也看着他:“你说昨晚的事?” 他没说话。 她继续道:“这种事儿不需要纠缠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而且我昨晚喝了点儿酒,喝酒误事,你就当我犯了个不该犯的错误。” 乔岭沉默良久:“你是这么想的?” “不然怎么想,和你在一起吗?”她道,“没那个必要吧,我都不纠缠你,你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抬高了音量:“这种事儿你不在意?” 她倒平静:“这事儿确实不应该发生,但我们都是单身,发生了也不伤害别人,聊开了就好,对了,补救措施我也做了,你大可放心。” 乔岭捏着手上的笔:“……看不出来你这么随便,昨天是和我,要是改天喝多了和别的男人……也是聊开了就行?” “那不会。”赵予维正经道,“养狗还得挑一挑呢。” 乔岭的眼神里已经有恼怒的成分:“你当我是狗?” 第23章 她笑笑道:“你要这么说, 以前的我不是更像吗,你高兴了逗一逗,没兴致了就扔一边, 摇尾乞怜也不搭理。” “所以你现在在干什么, 报复?” “报复什么, 我可没有把你扔一边啊,我也不敢,你是我上司, 我还得看你脸色吃饭呢。” 她顿了几秒又说:“不过以后也不会了,因为我快辞职了。” 她看中了一门面, 是搬家前就看中的,最近正和房东商量出租合同的事儿。 乔岭动也不动盯着她。 “别多想。”赵予维说,“这事儿和你没关系,这是我早就计划好的,不管老板是谁, 我都会辞职。” 乔岭想起她一直都挺在乎工资奖金这一块,问她:“辞职干什么去?” “开摄影馆。”她倒也不隐瞒。 “地方找好了?” “差不多了, 就剩下办手续了。” 乔岭不问了,他忽然很想抽支烟,但手边没烟。 直到下午和高云洲他们几个聚的时候有烟了,他才抽起来。 高云洲约了几个人玩儿牌。乔岭打了两局,因为不按规则瞎出牌被赶下桌了。 高云洲说他:“不想玩儿您就直说啊, 捣什么乱。” 他也不是成心捣乱, 就是玩儿着玩儿着注意力就分散了, 一分散就忘记什么规则。 不玩儿牌他就坐沙发上滑手机抽烟。 高云洲高高兴兴打了几圈麻将,扭头一看,吓了一跳。 他走过去收了茶几上的烟盒:“我说怎么这么呛呢。”他往敞开口的烟盒里瞅了瞅, “好家伙!半包都快没了,能这么抽吗?你不是抽烟顶多半支吗?” 乔岭几乎半个身子都泡在一层薄烟里。 “少管我。”他沉声道。 “谁乐意管你,还不是看你不太正常。”高云洲说。 烟抽得多了他嗓子不太舒服,又喝了老半天茶,最后实在觉得没意思,站起来就走了。 高云洲问他干嘛去,他说回公司一趟。 公司的人大多都下班了,只有几个手上有着急活儿的人还在忙着。 小陈也在,她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听见皮鞋走动的声音才抬头看了看:“老大你怎么回来了?” “嗯,有事儿。”他回应小陈。 十分钟后小陈桌上的座机响了,是乔岭打来的,让她去一趟他办公室。 小陈进去后他问她:“最近你跟的赵予维的项目还挺好?” 小陈:“挺好的呀,快收尾了都。” “她跟你说过什么事儿没有?” “……什么事儿?” 吸引力法则 第34节 “……”他又问,“她跟你说过辞职的事儿吗?” 小陈一整个大震惊:“啊?她要辞职?小维姐要辞职?” 乔岭:“……行了,你去忙吧,忙完早点回家。” 小陈于是怀揣着震惊出去了。 二十分钟后乔岭又觉得没意思了,他站起来往外走,路过小陈工位时提醒她:“干不完别干了,明儿一早再来,别回家太晚。” 小陈捧着手机点点头:“好的老大。” 说完又埋头盯着手机。 乔岭看她“噼里啪啦”猛打字:“我当你加班是为了干活儿,搞了半天跟这儿闲聊呢。” 小陈抬头看着他:“不是啊老大,我刚才真挺忙的,这不你跟我说小维姐要辞职么,我都不知道这事儿,我忍不住问她来着。” “她怎么说?” “她说辞职不是突然的决定,是她人生规划的一部分。” 果然和他没关系,乔岭想。他又回忆了关于她喜欢摄影的细枝末节,这一切从一开始其实都并非没有征兆。他这会儿的心情比起中午要平静许多。 小陈又说:“她今天相亲去了,真是让我吃了一惊又吃一惊。” 乔岭愣了一秒:“什么?” 他嗓音不小,引其他工位的人都抬头看过来。 小陈也被他的嗓音吓了一跳。 “你说赵予维干什么去了?” “相、相亲啊……”小陈边说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那聊天页面上有张照片,照片里是两碗面和几个配菜,桌上的二维码贴纸印着饭馆的地址和名字,但是景象糊了,看不实在。 再往下看,赵予维说【这是我们以前读书常来的地方,没想到现在还开着】 小陈【你们是同学?】 赵予维【是呢,我爸和他爸很熟,我们两家从小就认识】 小陈【帅吗】 再往下就没有内容了。 小陈刚要收手,乔岭看见聊天框又蹦出仨字儿,是赵予维发来的【挺帅的】 乔岭头也不回往外走了。 赵予维的这位同学叫李之叙,刚从深圳调回来,且提拔了。他人长得高高大大,不是那种“一眼帅”的类型,但是耐看。 早前赵圣卿就安排过赵予维和他见面,但那会儿的赵予维拒绝了。今天的碰面不一样,李之叙是以老同学约饭的名义主动把她叫出来的。 她在手机上和小陈聊了几句辞职的事儿,小陈说想和她约个饭细聊时她才说已经在饭局中了。 她说了对方是同学,但是小陈理解为相亲。 她回复小陈【我爸之前确实想让我和他相亲来着】 这就坐实了相亲这回事儿。 赵予维和李之叙吃完饭后就开车回家了。 她刚把车停好,身后的乔岭就走来。 “吃完饭了?”他问。 赵予维转身:“你怎么在这儿?” 她看了看他的手:“又有资料要我看吗?” 但他的双手空空如也。 “跟谁吃的饭,好吃么?”他又问。 路灯下他的鼻尖有些红,看样子冻了半天了。 赵予维冲他笑:“你谁啊,管我那么多?” “昨晚你才跟我在一起,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今天你就和别人去吃饭?小陈说你去相亲去了,是相亲么?” 赵予维重复:“你会不会管太多了?” “我想管你。”他承认道,“给机会吗?” 赵予维看着他:“……我没给过你机会吗,我自己都数不清给了多少机会,是你自己不要。” “我又不是做慈善的,哪有那么多机会。”她又说,“不早了,我要回家休息了,你走吧。” 她便利落走了。 回到家后她简单收拾了家,又卸了妆洗漱,后来都换好衣服了,突然有人来敲门。 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透过猫眼往外看,证实了猜测。 她在里面不开门,乔岭便在屋外一直敲门。 她问他:“你到底要干嘛?” 他说:“找你有事儿,出去一趟,不进你家。” 她想了想,他历来不是失控的人,也做不出什么失控的事儿,便把门打开了。 他果然不进家,只上下看了看她道:“外面冷,换身厚衣服。” 她拒绝:“不能明天再去吗,这都几点了?” 他道:“你还没辞职呢。” 赵予维无奈,只好换了身衣服和他出去。 路上俩人也没说话,他开着车,一直开去了杨家胡同。 那个点儿的老金面馆还开着门,他进去要了一碗面,问她:“你吃么?” 赵予维摇头:“我吃过了。” 他笑了一下:“哦对,你也吃的面。” 赵予维:“……” 他往桌边自顾自坐下了,招呼她:“坐啊。” “你大老远来就为了吃面?” “嗯,饿了一天,想这口了。” 她说:“你自己是找不着来这儿的路么?” “怎么会,这条路我可太熟了。” “那你非得叫上我?” 他扭头冲她笑了笑,也不说话,手里剥着一颗蒜。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这地儿从小到大就我自己来过,小时候没人陪,后来的朋友同学也有喜欢吃面的,但不像我非得逮着一家吃。” 赵予维没搭理他。 他也不在乎,闷头很快吃完一碗面。 再开车往回返时赵予维都困了。他送她回家,下车时她连招呼都不想打,解了安全带就往下走。 再回到屋里她也懒得重新洗脸,一头就扎进被窝里。但迷迷糊糊刚要睡着时,手机又忽然响了。 她看了看屏幕,没什么耐心地接通电话:“你要是说不出什么正经事儿,我明天就辞职。” 乔岭没有立即说话,过了几秒才低声道:“要是辞职当天就走的话,是要给公司赔偿的。” “……我不可能再出门。”赵予维说,“也不会再给你开门。” “挂了电话我就关机了,你如果一直敲门,邻居会报警的,你好自为之。”她又说。 “赵予维。”他道,“我胃疼。” “挂了。”她毫不留情。 “我真胃疼,我还在你家楼下。” “……” 五分钟后赵予维还是再次下楼了,她没换睡衣,披着件厚外套,从车窗递给他一板装药。 “我记得你车里有水,自己吃吧。”她说完就要走。 乔岭还半趴在方向盘上,赵予维借路灯看了看,看见他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你没事儿吧?”她问他。 他含糊着应了一声。 “把药吃了。”她又说。 他拧开水吞了药,再撂了水瓶,重新趴在方向盘时磕中了车喇叭。 脆而长的喇叭声响彻整个小区。 赵予维被吓了一跳,“喂喂”地叫了他两声他也没反应。 她推了推他的头:“醒醒。” 他才又抬起头,喇叭声戛然而止。 赵予维松了口气:“你这样也开不了车,上楼吧。” 他于是跟着她上楼。 她给他安排在沙发上睡觉。乔岭确实胃疼,拢了拢被子就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他醒来,屋里依旧只剩他一人。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去上班,赵予维却不在公司。 中午他约了客户在附近的饭店吃饭,却又意外看见了她。她穿着简单合身的衣服,戴了成套的配饰,一边用调羹搅着杯子里的饮品,一边浅浅笑着说些什么。 吸引力法则 第35节 她桌子对面坐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长着一副耐看的五官。 赵予维约李之叙,是因为他认识搞装潢的朋友,赵予维托他搭线,想给店铺装潢搞个优惠价格。 客户正说着话,突然发现乔岭有些走神,便轻声叫他。 他立即回神:“您继续。” 饭后赵予维为买单的事儿和李之叙争了半天,店员却告诉她单已经买过了。 赵予维诧异,问谁买的。 店员说:“他说他姓乔。” 赵予维了然,回公司后去了乔岭办公室。 乔岭正用他那只带着疤痕的手喂水缸里的鱼。 “谢谢啊。”赵予维冲他道。 “客气了。”他说,“谢谢你昨晚陪我吃面给我药还收留我。” “……辞职信我下礼拜交,我会把手上的工作完成,再和接替我的人交接好。”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和我说。” 她想了一下:“还真有,我最近忙着装修店里,可能会老请假。” 乔岭:“请假和人吃饭?” 赵予维看着他笑了一下。 他也看着她,但是没笑:“假不是不能批,写清楚理由。” “会的。”她也不多作解释。 因为前期有着良好沟通,赵予维正经走的那天公司的人反而没什么伤感情绪,又因为都知道她新的落脚点,反而都挺开心的。 她还大大方方和乔岭道了别,乔岭没有多说什么,只对她说了句一切顺利。 到如今这个结局,只有李思璐夸她牛。 她说:“牛什么啊,工作辞了,钱也快花光了。” 李思璐说:“这是你的梦想啊,你已经实现梦想了,极品男人你也睡过了,睡完就甩,这还不牛?这简直是当代女性之楷模啊。” 赵予维:“……” 李思璐问她是不是这就和乔岭分道扬镳了。 她说:“是呗,以后就没交集了。” 却不知那个以后就没交集的男人正在家里抽烟。 赵予维正式离职的当天乔岭因为父母的召唤回了趟家。他家永远有不熟悉的陌生人,所以在他妈给他介绍那位叫顾望苏的女孩儿时,他只是像任何一个需要他礼貌应对的客人一样,礼貌地冲对方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以忙工作的理由躲去书房抽烟去了。 高云洲推门而入的时候又发出一声惊叹:“你就不怕把房子给点着了?” 他看他闷不吭声坐在椅子上:“你最近相当不对劲,你到底怎么了?” 他往易拉罐的开口处灭了烟,问高云洲:“肖媛儿折磨过你吗?” 肖媛是高云洲老婆。 高云洲似没听清:“啊?” 第24章 他不想再重复地问, 便不重复。 高云洲去开窗,问他:“你刚说什么?” 他说没什么。 高云洲抬手挥了挥屋里的烟:“这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 他把烟灰缸里的烟蒂倒进垃圾桶, 也抬胳膊挥了挥手, 这才觉得呛的样子。 那天之后乔岭有一阵没见到赵予维。 赵予维的摄影馆是在年底开业的, 开业当天正好赶上圣诞节。 李之叙为庆祝她开业要请她吃饭。李之叙那天特忙,他白天没空去她店里,只和她约好了晚上吃饭的地方。 下班后他赶去饭店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那会儿的乔岭也在路上, 顾望苏在副驾驶拍她新做的美甲,拍完后发给朋友闲聊。 前方红灯, 乔岭缓缓踩下了刹车,他不经意往窗外看了一眼,这一眼就瞥见了旁边车里的人。 这人他见过一面,不久前他还替他买过单。 他还没顾上看第二眼,绿灯已亮, 旁边的车开了出去。乔岭踩下油门,汽车猛地往前冲时带动顾望苏险些磕在仪表台上。 顾望苏不解, 却不敢问,只感受到先前还平稳的汽车突然加速向前。 另一辆车里坐在副驾驶的李之叙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紧追而来的黑色汽车。 他问司机:“车牌认识?” 司机说不认识,问李之叙:“甩掉吗?” 李之叙:“甩吧,跟有病似的。” 司机便提速了。 乔岭察觉到他们加速,更加紧追不放, 连超了好几辆车, 左一下右一下在雨里疾行, 引擎轰鸣在冬雨的衬托下显得声音巨大。 他把着方向盘,追得快速而自在,甚至还能腾出手点支烟。 他拿出烟时问顾望苏:“介意吗?” 却并不看她。 顾望苏看他已经作势扣动打火机, 哪是真的在乎她介意不介意的样子。 “没事儿。”她的回答几乎同步他点燃烟的时刻。 他降下驾驶座的半扇窗户驱散烟雾,又说:“捂着点儿,别吹感冒了。” 顾望苏便紧了紧衣领。 他油门踩到底,继续左一下右一下地超车,速度快到顾望苏想吐。 从辅路追上高架,再从高架下到辅路,前面右转是一单行道。 李之叙的司机开进去了,乔岭也追上去了。 司机瞅了一眼后视镜说:“好像真是冲您来的。” 李之叙想了想:“我刚回来不久,没得罪人啊。” 圣诞节路堵,单行道尤其堵。 俩车一前一后挨着,前者走一步,后者跟上一步半。这种情况想快也快不了,但就这慢悠悠地前行之路他也能追出一种压迫感。多半步追尾了,少半步落下了,就得正正好的一步半。 李之叙的司机又瞅了一眼后视镜:“这车不是一般人开的啊,您确定不认识,有没有可能是小时候同学什么的?” 李之叙说:“这地儿不一般的人太多了,有胆儿就冲着我来,最烦这不清不楚让人猜的,他不明示就甭搭理。” 司机:“……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这目标可够明确的,不搭理能行么?” 李之叙:“走着吧。” 这条路堵了很久,路的尽头连着大道。 司机把着方向盘转弯,刚一出了路口,后面的车头一斜,车胎往前翻滚,极快的速度几乎擦着前面的车身而过,至此,后者终于越过前者冒出了头。 司机猛踩刹车,一声锐响划破夜空。撞车的危险和刺耳的响动把路过的车都逼停了下来。 夜雨不小,在车前的灯柱下变成无尽坠落的线段。 乔岭从车上下来。他没戴眼镜,穿着件夹克。他走到李之叙车前时拿掉了嘴里咬着的烟。 他抬手敲了敲车窗,李之叙慢悠悠降下半扇窗户,烟草味儿混着雨水的湿润飘进了车厢。 李之叙打量他,长挺高,模样挺好,但李之叙的脑海翻遍了所有人脉都没找着一个类似的,他确定不认识他。 乔岭已透过车窗扫尽车里,确认车内没有第三个人。 “不好意思啊,认错人了。”他说,说完就走。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车喇叭。 乔岭扭头看了一眼按喇叭的司机,再看着李之叙:“有事儿?” “你追了我一路。”李之叙朝俩车头挨着的位置抬了抬下巴,“差点儿撞着,一句认错人就完了?” 乔岭:“对不住了,我以为是我一熟人。” 李之叙说:“这动静,熟人还仇人?” 乔岭想了一下道:“债主。” 驾驶座上的司机笑:“牛逼啊,欠人债还这么横。” 乔岭扯了下嘴角要笑不笑的样子,他没搭腔,扭头走了。 李之叙又叫住他:“就走了?” 乔岭又扭头:“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 李之叙抬起胳膊展露手腕上的表:“我赶时间呢,你这一下耽误我事儿了。” “那怎么办?”乔岭的肩头已被雨淋湿,他并不在乎。 他从衣兜里掏出钱夹,从钱夹里掏出现金。 李之叙“诶”了一声:“不是这么解决问题的。” 乔岭没什么耐性道:“要不然报警吧。” 吸引力法则 第36节 李之叙:“报什么警啊,那不更耽误时间么。” 乔岭看着他:“你到底想怎样?” 李之叙:“这话不该我问你吗?” “我说了,认错人了。”乔岭淡淡道,“一没打劫,二没蹭你车,三我向你道歉了,赔你钱你不乐意,找警察你也不乐意,你想干什么呀。” 最后一句的挑衅已经像锅里溢出的开水,历来的涵养兜不住饱胀的情绪,是碰一下都会烫伤的程度。 李之叙玩世不恭笑了一下,冲司机略抬了下头。 司机一脚踩下油门,车身向前,俩车“砰”地一下撞上了。 李之叙的挑衅爬进眼睛里,嘴里嗔怪司机:“轻点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那么贵的车,把你卖了也不够你赔的。” 司机浮夸道:“哟,那对不住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李之叙盯着乔岭,重复:“对不住了啊,他笨,开车容易紧张,一不小心就把油门当刹车使了。” 乔岭看着李之叙,挑衅的情绪反而下去了。 他挺淡然地笑了一下:“合着是为报警找个正经理由,还挺周到,行吧,你想怎么着怎么着吧。” 他说完招呼从副驾驶下来的顾望苏叫了个网约车。 李之叙:“还走啊?” 乔岭抬了下胳膊展露手表:“我赶时间呢,你这一下耽误我事儿了,你待着吧,一会儿有人来和你对接。” 李之叙觉得可笑:“我待着?” “待不待随你。”乔岭很随意地指了指俩车相撞的位置,“但你要是走了就是肇事逃逸。” 先前的香烟已经被雨浇灭,他重新摸出一支新的,点燃的火光照亮他手指间湿漉漉的水。 他吸着烟朝李之叙维持着淡笑:“会被拘留的哥们儿。” 坐上网约车之后,他把点燃的烟又掐了。他手里捏着两支灭掉的烟,一支半干一支湿透了。他头发也是湿的,发尾蓄起的潮润几乎能往下滴出水,穿夹克的肩膀因为淋雨显出的颜色比原本更深。 他在雨里点第二支烟时顾望苏就想替他拿着那支已经湿透的,但她不敢。没错,是不敢。 他们都说乔岭脾气好,是个好相处的人。顾望苏也觉得他挺好相处,他细心有礼貌,说话不急不躁,但顾望苏始终觉得和他之间隔着一层距离。 那距离像被雾笼罩着,尽头处却是一扇门。 她试图敲过门,回应她的是他冰一样的眼神,那眼神提醒她越界了,又像烙印一般挑起她的小心翼翼。 “没冻着吧,后备箱有伞,刚忘了拿。”乔岭忽然说。 “没事儿。”顾望苏回神,“倒是你,都淋湿了。” 他抬手摸了摸后颈,摸到一手的水,他却不说这个,抬头冲着司机说了顾望苏的住址。 顾望苏:“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他点点头,不说话了。 司机调侃:“过节赶上这么大雨,约会都泡汤了。” 乔岭问:“过什么节?” “不是吧。”司机拔高了音量,“都和对象一块儿出来了,还不知道今天过什么节?” 他想起了今天几号,便记起来了,说:“过不来那个,她也不是我对象,我们就是朋友。” “朋友。”司机笑着重复,“您怎么不说是您下属呢,你俩一块儿冒雨谈业务来着。” 那一刻乔岭觉得似乎有人往他太阳穴捶了一拳,记忆还没死去呢,就派代表攻击过来。 “我真不是他对象。”顾望苏说,“也不是他女朋友。” 乔岭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那笑容并非感激,也没有别的情愫,甚至不见得温柔,只是一种无所谓的坦然。 他这一阵一直这样,礼貌客气尚在,却不像曾经那样待人接物如沐春风。现在的他更像一片结冰的湖,说话办事挺正常,但冰面之下涌动着一条没什么耐性的暗流,给人一种“有话就立即说、有事就赶紧办”的紧迫感。 倘若谁脚底下打滑摔了一跤,或者冰面裂开没留神栽进水里了,就自己承担后果吧,爱谁谁。那不管不顾的狂野劲儿就像刚才追车一样,浑身上下都是难以捉摸和难以接近。 那会儿的赵予维正在从饭店赶回家的路上。 五分钟前李之叙打来电话说车子追尾不能和她一块儿吃饭了,她也没自己吃,开上车就回家了。 从租房到装修到今天开业,这一阵她没少操心。中午和店里的员工以及小陈、叶适东他们几个朋友切完蛋糕吃完饭,她就想着晚上能早点儿休息,后来李之叙又和她约晚饭,前期装潢的事儿李之叙没少帮忙,她正有意感谢他,想着不如就晚上请他了,结果临了出了这事儿。 她回家后开了洗衣机洗衣服,洗到一半忽然想起原本打算带回来整理的内存卡还在店里放着,于是穿上衣服又去了店里。 她租的店在一人/流量并不大的临街二层门面房,招牌勉强惹眼,主打线上营销。这已经是她花光所有积蓄还差那么点儿的结果了,差的那一点儿她没跟赵圣卿和梁小洁提过,是向梁俞枫借的。 那个点儿的主楼已经关了大门,建筑侧面有老式步梯,她收了伞从楼梯上去。 还未及二层,上面传来声音:“忘东西了?” 赵予维抬头,看见乔岭站在楼梯拐角处。 赵予维问:“你在这儿干嘛?” 他朝她伸出拿着个纸盒的手,那纸盒方方正正,画着绿色的树和穿红衣的小人,中间的透明纸展露出苹果的样子。 “圣诞节,听说吃这个寓意好。”他道。 赵予维已走上楼梯,她往门锁上按了指纹,不接他的苹果。 “还挺有情调。”她说,“你多吃几个,寓意爆棚。” 乔岭跟随她走进店里:“今儿为庆祝你开业我还代表公司送花篮了,你一个信儿也没有。” “谢谢乔总。”她走去机器前取出内存卡,“今天太忙了没空,明儿我再写封感谢信好好儿感谢感谢您。” 她把卡放在桌上,一扭头看见灯光下的男人半湿着头发,身上的夹克也沾着未干透的水汽。 她想起他刚才在楼梯那儿站着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但那个位置不至于淋这么多雨。 “……又是苹果又是淋雨的,跑这儿演苦情戏来了?”她带着点笑道。 “不至于。”乔岭说,“你来的时候我刚打算走的,准备上你家找你去,但是你突然就来了。” “……还是有缘分。”他也带着点笑。 赵予维感觉他变了,又说不上哪儿变了。 她准备关掉桌上的台灯就撤了,嘴里说着:“那只能是有缘无分了。” 话音刚落,乔岭抬手一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走了桌上的内存卡。 赵予维看着他:“什么意思?” “过节要吃饭的。”他往兜里揣了卡,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说,“吃完饭还你。” 赵予维:“我吃过了。” 他头也不回,已经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还是留给她背影:“陪我吃。” 呵,是变了,变成无赖了。 第25章 他还是带她去了老金家面馆。 落座时赵予维说:“你是不是除了这面就不会吃别的了?” 他道:“没吃上大餐还看不上这面条?” 他多要了一碗她以前常喝的汤, 也没管她,慢条斯理剥着蒜,捞起一筷子面嚼上半天, 中途再回个信息或者接个电话, 吃得相当慢。 吃完了面他靠着椅子, 一条胳膊横在她的椅背上,看见她跟前的面还剩下小半碗,她还埋头吃着, 脖子白皙手纤长,吃得很专注。 老半天就这么看着, 赵予维扭头,那一瞬间他又滑着手机回起了信息。 赵予维放下筷子的时候乔岭抬眼看了看,她的面碗已见底,他于是买了单送她回家。 第二天中午赵予维的店里进来一位顾客。 聪聪热情地说了欢迎光临后接待他,问他有什么需求。 他穿着件冲锋衣问:“你们这儿提供跟拍么?” “提供啊。”聪聪看了看他, 试探道,“您是旅拍?还是婚礼?” 昨天来得太晚, 也没顾上仔细看,他这会儿仔细看了看店里的布局,挺有风格。 “不是,我就想随便拍拍生活照什么的。”他又问,“听说你们老板很会拍照?” 聪聪“啊”了一声:“我们老板很会拍照, 但她有很多事儿要处理, 她太忙了, 我们这儿有两个专门的摄影师,他们都很专业,您放心吧。” “可以指定吗?” “可以啊。”聪聪拿出摄影师简介给他介绍。 他也不听, 指着赵予维的照片:“就她吧。” 聪聪为难:“她是我们老板。” “你们老板呢?” “出去办事儿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他拉了张椅子坐下:“那我等一会儿。”又冲她笑,“劳驾您帮我泡杯茶吧。” 聪聪于是泡了杯茶给他。 半小时后赵予维回来,聪聪提前在门口接到她,和她说了几句新来的客人,指指墙边道:“赖着不走呢,就是他。” 赵予维看过去,看见乔岭坐在靠墙的椅子上翻着画册,手边一杯热茶,悠闲得就像来喝下午茶一样。 赵予维开门见山:“你找我什么事儿?” 乔岭抬头:“回来了。”又说,“找你拍照,拍么?” 赵予维边往里走边道:“聪聪说你想拍生活照,我们这儿有布景,你看看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你挑地方,我们的人会跟着去。” 他看着她懒懒道:“什么地方都行?” 赵予维骑电动车出去办事儿的,手里还拿着安全帽,她把帽子往桌上放着。 吸引力法则 第37节 “悬崖峭壁深山老林之类的地方恐怕不行。”她说,“我们店小,就两个摄影师,其中一个还是兼职,要是派出一个出趟远门,店里就转不开了。” 他听她说到转不开了,道了一句:“生意不错啊。” 赵予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所以,您想好在哪儿拍了吗?” “没呢。”他张口就来,“老板有什么建议么?” “我建议您就在棚里拍,我们这地儿虽然不大,但您想要的风格基本都能满足。”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风格?” “不是生活照么?”她接得很快。 乔岭站起来:“那带我看看吧。” 赵予维叫聪聪,聪聪立即道:“好的老大。” 乔岭听见了,嘴边浮出个笑,曾经跟在他身后叫他老大的人,如今摇身一变自己当上老大了。这个赵予维,还真有两把刷子。 他没拒绝她的安排,跟着聪聪进棚了,片刻之后再出来,他说没一个喜欢的。 “要不然这样吧,我明儿要去一趟马场,你来跟拍,经费全包。”他又道。 搞了半天在这儿等着。赵予维公事公办地说:“行,我安排人去。” “我不要别人,就你。” 赵予维看着他。 他说:“你们这儿不能指定摄影师么?” 她很想说不能,但一瞬间房租水电工资运维等等方面的开销像走马灯一样走过她的脑子。 “能,明天几点什么地方,您说,我去。” 她可没那么不懂事儿。这活儿不但要接,还能把价格再往上抬一抬。 乔岭:“明早八点,在你家楼下等着吧,我去接你。” 行吧,还能省点儿油费,赵予维欣然接受。 聪聪十分好奇,乔岭刚走她就问赵予维:“老大这人谁啊,还知道你家住哪儿?” “我以前的老板,但他现在就是一顾客。”赵予维说,“明儿你跟我一块儿去,把大小的设备都带全了,狠狠挣上一笔,晚上请你们吃饭。” 第二天一早,高云洲看到出现在马场的赵予维时还感到很意外。 他和赵予维打招呼:“这不我家小汤圆儿的漂亮姐姐么,你怎么在这儿,老乔带你来的?” 赵予维举起手中的设备:“干活儿来的。” 高云洲“噢”地应着,明白了,过了两秒又觉得自己没明白:“来这儿干什么活儿?” “拍照啊。”她举起相机瞄准着远处开始调试镜头,“乔总想拍些生活照。” “生活照?”高云洲讶异,“没病吧他。” 不远处的入口出现个已经换好衣服的姑娘。 高云洲瞥见了,又“噢”了一声:“我明白了,我说呢,好好儿的拍什么生活照。” 他指指不远处的姑娘对赵予维道:“多半儿是请你来给那姑娘拍照片儿的。” 赵予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姑娘穿着白衣黑裤,腿上一双长靴,头上扎了个低马尾,戴了顶帽子。 她问高云洲:“她是谁啊?” 高云洲说:“老乔家里介绍的,你懂的。” 赵予维又看了看那姑娘,抬脚走近她。 顾望苏看见她的时候挺茫然。 “走吧。”赵予维指指马场内部,“那边景好。” 她说完率先往里走去:“你喜欢什么类型,静态好说,动态要么,要短片儿么?”说着扭头,“你会骑马么?”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顾望苏不明白前面的,只答最后一个:“会骑。” 赵予维点点头,想了一下,叫来聪聪:“你一会儿把大疆架起来,多拍点儿动态的,回去好剪。” 聪聪应着好。 她把设备塞给聪聪:“我还是先去给马场的人打个招呼吧,私人场所,别一会儿设备飞起来不让拍就麻烦了。” 顾望苏在她走前追问她是来干嘛的。 她冲顾望苏笑了一下:“乔岭让我来给你拍照。” 顾望苏更茫然了,茫然之后又有窃喜。 赵予维返回工作间,连敲了两扇门都没人应。她听见屋后面的方向有说话的声音,便顺着声音绕过房屋往后走。 那屋后是一幢房梁挑得很高的木质建筑,建筑往里是条水泥地过道,过道两旁是装了木门的小隔间。 “赌什么呀?”忽然有人说话,是高云洲的声音。 “不赌,赌博犯法。”这人是乔岭。 高云洲笑了一声:“快拉倒吧你,你就是玩儿不起了,上回我把酒都给了你了,你的马呢,一个字儿不提了。” “马在马厩里啊,一会儿你去骑不就完了。” “你那马不好骑,除了你谁的话也不听,哎你说它是马还是驴啊。” 乔岭笑着打开了门:“豹子吧可能是。” 他和站在走廊的赵予维对视时,嘴边的笑容还没完全消散,但下一秒就消散了,再下一秒他胳膊一伸,把人拽进了隔间。 “那你可牛逼坏了,骑马不够骑豹子……”高云洲也打开了门,“人呢,刚听你说话不是出来了嘛。”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高云洲走近,敲响了木门。 门里的赵予维眼睛瞪得老大,但她说不出话,因为乔岭捂着她的嘴巴。 “这人属鸟的吗,飞这么快。”高云洲边抱怨边往马场走了去。 过了一会儿,乔岭沉声道:“男更衣室,你来干嘛?” 赵予维往他胳膊上拍了一掌他才松开手。 “我找人。”她理了下衣领往外走,“你有病吧。” 他一伸腿把门挡住,身子也横过去,赵予维被动往后退了两步。空间狭小,她这两步也就到了头。 “你找谁?找我?”他唇边浮着点笑。 赵予维冷静点评:“病得不轻。” “不找我的话,找这儿的老板吗?” 赵予维没说话。 乔岭说:“忘了告诉你,这儿的老板也是我。” 赵予维:“……” 她想出去,他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赵予维:“待久了不怕女朋友着急么?” 他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你怎么判断的是我女朋友?” “有目标了就好好儿对人家,把其他女孩儿关更衣室里……”她伸出手指一下下点着他的胸口,魅惑中带着十足的警告,“传出去影响乔总声誉。” 乔岭饶有兴致看了看她敲点自己的手:“……又是女朋友又是目标的,这么在意?” 赵予维唇边也浮起点儿笑:“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是你的人生目标?” 他没接话,用一种“我知道你在激我”的眼神看着她。 赵予维懒得再看他:“我要出去干活儿了,请让开。” 他不让。 她道:“再待下去真得让人误会了。” 乔岭:“误会什么,你忘了我们什么关系?” 赵予维:“我们有关系么?” “没关系么?”他看着她,一步步逼近她,“睡过同一张床,躺过同一个枕头,这种关系你能忘了?” 她无处可退,后仰了腰躲避他靠过来的脑袋。 眼瞧着他的嘴巴就要贴过来,赵予维伸出手去挡:“我警告你,别乱来。” 怕她站不稳,他的胳膊揽着她的肩,脸也贴得很近,声音极低:“我要是乱来呢?” 动作间她有一缕头发散了,贴着脸颊,他伸出手指替她拨开,又说:“你别忘了,先乱来的人可是你。” 这档口走廊忽然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乔岭衣兜里的手机铃声。俩人先前都沉声低语,铃声乍一响,像突然拉响警报器似的吓人一跳。 顾望苏听见手机铃声了,没敢打到他接。她挂了,站在走廊出口那儿等着。 铃声断了,乔岭也没拿出手机来看,他盯着赵予维,脑袋又低下去。 赵予维双手推着他的脖子,用眼神再度警告他。 他在这个艰难别扭的姿态下点了下头,示意她不会乱来。 她用眼神再次向他确认,他再次点头示意。 赵予维这才渐渐松了手。 他倒真的站直了身体,还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象征性地用动作询问她要不要先出去。 赵予维用眼神骂他是不是疯了。 他笑了一下,扭头就走,走到门边忽然转身,捧着她的脑袋往她嘴上亲了一口。 赵予维躲开得晚了一步,轻声啐他:“流氓。” 他得逞的笑容又镀上一层得意,抬手浅擦了一下她嘴上被晕开的口红,转身终于出去了。 吸引力法则 第38节 赵予维站那儿等外面的俩人走远,越等心里越不是滋味。她在这儿干嘛,偷情吗?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有乔岭,他到底怎么了,他骨子里难道是个变态吗? 第26章 再出去时聪聪已架好设备, 问她:“和老板说好了吗?” 她点了下头。 聪聪:“老板同意吗?” “嗯,他说随便拍,把马场的草全薅了都没关系。” 聪聪:“啊?” 赵予维没说话了, 带着设备追着顾望苏满场跑。顾望苏又追着乔岭满场跑, 贪吃蛇似的, 有点儿滑稽。 互相追了两个来回,乔岭忽然拉了缰绳将马调了个头,那马扬起前蹄踹翻了草皮, 停在了离赵予维很近的位置。 赵予维站那儿只稍微往后躲了躲,一点儿也不怕。 “会骑么?”他问她。 赵予维摇头。 “那你满场跑什么?” “干活儿呀。”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干活儿你不跟着我?一张照片没有我可不付费啊。” 赵予维在阳光下眯了眯眼睛, 又才追着他拍了几张。 高云洲骑着马从不远处悠悠飘来,对赵予维道:“给我也来两张吧,要帅的啊。” 赵予维说好,抬起手中的相机就对准高云洲,他就势驭着马来回走了几步。 赵予维教他摆了几组造型。乔岭的马也慢悠悠走着, 走到高云洲身旁,他随手抬起手中的缰绳往他□□的马屁股不轻不重抽了一下, 马儿扬蹄前去,空气中回荡着高云洲的骂声。 赵予维愣了一下,看着乔岭。 “歇会儿吧。”乔岭冲前面的遮阳棚抬抬下巴。 几人于是过去。乔岭下马后泡起了茶,顾望苏在旁边帮忙,赵予维和聪聪去拍补充素材。 乔岭的茶泡好的时候高云洲也回来了, 他往旁边放了马, 给马儿喝上水, 自己喘得跟什么似的。 他说乔岭:“老乔你忒不是人了,我这一来回赶上一个半马了。” 乔岭:“马儿跑又不是你跑,你累什么啊。” 高云洲:“那开车也是车跑你不跑, 你开车不累啊?” 他说完到桌前抽了张椅子坐下,又看着赵予维:“刚才怎么不让你那无人机拍我呢,跑起来那镜头多帅。” “忘了。”赵予维抱歉道,“要不然你再跑一趟?” 高云洲险些被一口茶水呛着,连连摆了下手,连话也不想说了。 乔岭唇边浮起个笑。 大家喝着茶,顾望苏和赵予维凑近平板挑照片。 乔岭问:“这茶怎么样?” 高云洲说不错,顾望苏说好喝,聪聪说不懂茶,但也觉得好喝。 轮到赵予维:“噢,我刚才口渴,光顾着解渴了,没品出味儿来。” 乔岭顺势又给她倒了一杯。 赵予维看着跟前的小瓷杯,刚想说烫,等晾晾再喝,乔岭就开口道:“不烫,温度正好,你再尝尝。” 赵予维顿了一下,端起来喝了一口,保持微笑:“我喝着就是一口茶。” 她实在说不出漂亮话,说完就把杯子放回去了。 高云洲看了一眼赵予维,又看了看乔岭,觉得有趣:“以前没发现予维这么实诚啊,一句场面话也不给。” 顾望苏端着茶杯:“以前?你们以前认识?” 高云洲:“嗯,予维就在乔岭公司干着呢。” “我辞职了。”赵予维朝旁边的一堆设备抬抬下巴,“现在单干。” 高云洲“嚯”了一声:“老乔你经营不善啊,留不住人。” “不是我留不住人,人有自己想干的事儿,早晚得走。”乔岭说。 高云洲想了想,问赵予维:“你什么时候离职的?” 赵予维说:“这个月月初。” 高云洲又想了想:“那天是不是刮大风来着?” 赵予维:“这我不记得了。” 顾望苏问:“那天怎么了吗?” 高云洲看了一眼乔岭,想起月初他躲在书房猛抽烟的那天,那天大降温,大风还刮折了他们家大门口的一棵小树苗,所以他印象很深。 他又想起夏天时那个下暴雨的夜晚,本来他们几个朋友约好了一块儿吃饭,他因为顺路就去乔岭公司捎上他,后来都走到一半了,乔岭突然让他改道开去荒郊野岭接人。 当时他只知道是解救被困的员工,如今看来这员工也许大概可能不太一般啊。 “没怎么。”高云洲回答顾望苏,“月初大降温,一场风刮得我都重感冒了,跟床上躺了一礼拜才起来,后怕了都。” 他边说边又看向乔岭,乔岭不看他,跷着二郎腿专心致志怼着赵予维的腿。 赵予维穿着长裤,把腿往后挪了一下,下一刻他的脚又跟过来。 赵予维也跷起二郎腿,两只腿的距离一下被拉开,但也只是几秒钟,他那只脚又跟过来贴着她的鞋。 她烦他,猛一下收了跷起来的腿,膝盖顶住桌子,震动茶杯里的水都漾出来。 乔岭的手并未枕在桌上,但他杯里的水很满,溅出来的茶色打湿了浅色上衣。 高云洲“哎唷”一声。 聪聪收拾桌子。 顾望苏抽出纸巾替乔岭擦衣服。 赵予维瞟了一眼乔岭,眼里也露出厌烦:“不好意思啊。” 她口气倒正常。 高云洲嘴里说着没事儿,眼睛却瞅向乔岭。乔岭没说话,也没让顾望苏替他擦衣服,他劫了顾望苏手里的纸巾,不紧不慢掸着身上的茶水,那茶渍不仅没处理干净,反而随着他的动作在衣服上晕染开。他眉宇间挂着点笑,依旧擦拭着身上的水,却一点儿不在乎擦干净了没。 顾望苏盯着他衣服上的茶渍发愁:“这能洗掉吗?” 他转头问赵予维:“能洗掉吗?” 赵予维:“不知道。” “洗不掉怎么办?”他又问。 赵予维抬眼看着他,一副“无声胜有声”的模样:“乔总差这一件儿衣服?” “那也不能这么浪费啊。”他假模假样又掸了掸衣服,“这还没穿过两回呢。” 赵予维:“您的意思不会是让我赔吧?” “赔不至于。”他说,“总得洗干净吧,这还是你弄的呢。” 他边说边看她,眉目间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赵予维面上不好施展,桌子底下的脚却踹了过去,这一脚不多不少踹了个正着。乔岭没防备,脚尖磕得他胫骨生疼,他轻抽着气皱了下眉。 顾望苏问他怎么了。 他说没怎么:“蚊子咬的。” 顾望苏愣了一下:“这么冷的天哪儿来的蚊子?” 赵予维:“乔总不是一般人,大冬天也招蚊子。” 她说得轻巧,口气却带着点儿讽刺。 聪聪以为是热油碰上明火了,圆场道:“不好意思啊乔总,我们老大也不是故意的,您放心,衣服我们会洗干净了再还给您。” 乔岭轻笑了一下,说不用,他只是开个玩笑。 顾望苏不是糊涂人,她虽然不知道赵予维的来历,但她清楚感受到乔岭在面对她时不同的变化,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一个人。 至此,高云洲也算解惑了,以致于后半场乔岭邀请赵予维骑马时他一个劲儿地装瞎。 倒不是因为俩人的行径有多亲昵,而是乔岭在试图说服赵予维时,她别无他法地向他求救,而他选择了无视。 那之前赵予维和乔岭正为骑不骑马的事儿一来一回地打嘴仗。 乔岭把她往马上赶:“来都来了,不骑马溜一圈儿倒显得我待客不周了,上去吧,我带着你,一点儿不危险。” 她前面已经推了几个回合,不想再费口舌,转头冲着高云洲:“高总不是想拍照吗,我再给你拍几张照吧,你骑马跑起来,再拍几张帅的?” 高云洲端着杯子冲她挥挥手:“骑马啊,哎,骑马好啊,好好儿玩儿去吧啊……” 边说边转了个身背朝着他们。 叶适东替乔岭给摄影工作室结钱时还是有点儿小惊讶的,他把明细展示给乔岭看:“这是不是有点儿离谱了?” 乔岭扫了一眼:“不了解行情,很贵么?” 叶适东:“很贵了,予维也不是这种人啊,怎么对待你像对待仇家似的,喝人血呢。” 乔岭笑了一下:“结吧,不差这点儿。” 叶适东:“……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怕什么。”乔岭说,“从我账/户上划,又不走公司的账。” 叶适东说好,过了会儿又说:“可能缺钱吧,租房装修还雇人什么的,前儿和小陈聊起来,小陈说她前一阵儿午饭吃的都是泡面。” 吸引力法则 第39节 乔岭翻着文件:“还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叶适东又想起来,“噢,陈儿说有一男人老往她店里跑,像是追她来着。” 乔岭没接话,说别的:“都是同事,有什么活儿照顾着点儿。” 叶适东:“那当然,上礼拜老刘还介绍侄女去她那儿拍写真呢。” 就没说这个话题了。 到了中午,乔岭开车去了一趟工作室。那个点儿工作室没人,聪聪和另外一人出去吃饭去了,赵予维还在电脑前工作,手边果然放着一碗泡面。 乔岭敲了敲玻璃门,抬脚走了进去。 赵予维抬头看见是他:“成片还没出来,你要着急我晚上加加班儿,明天给你发过去。” “不着急。”他走近挨着她坐下,“你中午就吃这?” 赵予维从电脑屏幕撤了视线,扭头看了一眼泡面:“嗯,忙。” 他没说话,掏出手机滑了一会儿。 “成片出来我会和东子联系的,回去忙去吧乔总,慢走不送。”赵予维又扭头看向电脑。 “怎么还有赶客人走的?”他不滑手机了,悠闲坐在那儿。 过了一会儿,有人上门送来外卖。 他拆外卖时赵予维捧起了面盒。 他从她手里端走面盒,像撤走没用的废品一样那么自然。 赵予维也没和他争。 外卖吃到一半,门口忽然又进来一人。 这人边往里走边说:“这天儿太冷了,让你换个地儿再开业,又不用你出房租,你吧,非和我犟,那边多好啊,热闹,你这地儿还是偏。” 李之叙说着已经走到电脑桌前。桌后坐着赵予维和乔岭,桌上摆着外卖,乔岭已经吃完了饭,懒懒散散靠着椅背,像坐在自家客厅。 李之叙认出他来,想了一下,明白了。 “我就说没有无厘头的事儿。”他笑着朝他伸出手道,“李之叙,贵姓?” 乔岭站起来回握他的手:“乔岭。” 李之叙撤了手,又脱了外套,熟门熟路往立式衣挂上挂好了衣服,转头问赵予维:“前天落你这儿的钥匙还在?” 赵予维点头:“我拿给你。” 她进屋拿钥匙去了。 李之叙还站那儿,乔岭已经坐回去,他想抽烟,看了下环境,从兜里摸出颗薄荷糖。 李之叙笑:“看不出来,你这么大人了还喜欢吃糖。” 乔岭也笑:“吃糖不是小孩儿的专利,跟她一块儿,我就喜欢吃口糖。” 李之叙毫不客气打量着他,还没说话,赵予维出来了,还带来一杯热水。 “天凉,喝点儿热的吧。”她对李之叙道。 李之叙欣然接受:“我还真就需要一口热的。” 他喝完了水,看着乔岭:“乔先生不喝吗?” “你这叫法太有腔调了,可能是你的习惯,但我不太习惯。”他纠正他,“乔岭。” 李之叙抬了抬眉,也不再重新叫他。 他看了看狼藉的桌面,转而对赵予维道:“中午就吃外卖啊,我还说今儿有空带你出去吃个饭。” 赵予维说:“今天太忙了,下次吧,下次我请你吃。” 李之叙笑着点点头,看一眼乔岭,进一步问:“你们是朋友?” “不算。”赵予维道,“以前是老板和员工的雇佣关系,现在是老板和消费者的客户关系。” 乔岭先前是脸色淡下去,现在连眼睛里的神色也淡下去。 李之叙觉得可乐:“就一客户啊。” 又说:“需要什么服务就提吧,认识一场,还能给你打个折。” “不用,你又不是老板,就不牢你费心了。”乔岭捻着手中的糖纸,“赵予维,成片劳烦用点儿心,最好和报价相符,不然还得重拍。” 赵予维想起先前毫不手软的超高报价,头皮有些发懵,没说话。 乔岭站起来准备走了,走前笑笑道:“紧着我勒索还不是仗着我宠你。” 她要说话,他抢话道:“但是没关系,只要你高兴,我乐意。” 第27章 乔岭公司又多了几家新的合作意向, 叶适东把公司背景列给他看,他随手滑了滑平板,滑到一家叫鼎兴的公司, 滑过去了, 又返回去,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法人代表:李之叙。 乔岭的手指和目光都停留在那一页:“他想合作什么?” 叶适东也看了一眼电子屏,道:“电竞ip和城市ip联合,主推特产和周边, 也想卖卖票拉拉旅游业什么的,估计和文旅局也有合作, 他们初步报来的是七个直播点。” 乔岭问:“哪个城市ip,北京啊?” “不是。”叶适东说,“尔滨,哈尔滨。” 乔岭又问:“直播点呢?” 叶适东把平板翻到鼎兴的附页,展示出七个城市名。 乔岭:“接吧。” 叶适东:“接吗, 我以为你会考虑前面那个,那个明显效益更大啊。” “那就两个都接。”乔岭说。 他都敢舞到跟前来, 哪有不接的道理。 双方前期都是派的代表接洽,并没有正面打过交道,按部就班进行得还是挺顺利。 后来到了最后的直播,为期三天,变卦出现在直播的第二天。 那天叶适东是跑着进公司的, 他向乔岭汇报鼎兴资金被监管调查时乔岭正在喝茶。 他倒不急:“签了合同的, 怕什么。” 叶适东:“你就不怕一回头他们报个破产什么的, 追不回来了?” 乔岭:“哪儿那么容易就报破产,再说监管调查也很常见,不代表他们的资金就不合法。” 他这么稳, 叶适东倒也不急了。 又过了几天,收益回笼的时候乔岭却拖着鼎兴的账务不结。 叶适东旁敲侧击提过两回,但审批在他手里卡着,他不给过,只说再等等。 这天开会的时候临近尾声,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撤了。 “对了。”他突然点到法务,“拟一份起诉,告鼎兴欺诈。” 一桌子人都愣住了。 鼎兴的资金确实有点儿问题,但于他们顶多是合作信誉的层面,涉及得也不多。 硬要告也不是不行,但…… “欺诈?”法务迟疑。 乔岭点了下头:“你们费心找找角度,需要报警找公安就找,尽快给我结果。” 后来李之叙收到法院传票的那天正和几个朋友在长乐会馆聚着,是下属给他发的图片,他点开看了看,“砰”地把手机撂桌上。 先前还谈笑风生的几个人顿时不说话了。 他问:“万隅的乔岭谁认识?” 没人说话,都不认识。 李之叙笑了一下:“我当什么来历呢。” 有人问他怎么了。 他问另一人:“顺义那车场还开着?” 那人道:“开着呢,小打小闹,你要想玩儿野的肯定不过瘾。” 他说:“那就给我找个过瘾的地方。” 那人于是拿起手机打起了电话约地方。 当天晚上李之叙打给乔岭时他还在办公室加班。 叶适东拿着手机进办公室,说明了来由,问他接不接。 他抬了抬手示意叶适东打开手机外放。 李之叙在手机里叫他乔总:“尾款不付还倒打一耙,厉害呀。” 乔岭笑了一下:“这不都是为了适应你。” 李之叙冷笑一声,道:“上次我领教过乔总的车技,没猜错的话也是爱车的人,有兴趣和我玩玩儿么?” 乔岭很爽快:“行啊,什么地儿,你说。” 李之叙说了地点:“今儿晚上有空么?” 乔岭:“这节骨眼儿李总都能挪出时间来玩儿,我怎么能没空呢。” 挂了电话后乔岭准备下班。 叶适东问:“来者不善,你还真去啊?” 乔岭穿上外套:“怎么不善,还能弄死我啊。” 他这么说话,叶适东就不放心了,非要跟着一块儿去,乔岭也没阻拦他。 吸引力法则 第40节 俩车在半山上绕行的时候,巨大的轰鸣响彻了半个夜空。李之叙好车,本来在机动车道开车就野,这会儿没了限制,开得更野。 俩人比赛,别车也就别车罢,也并非毫无规则,还是讲究个我进你退,你攻我守。但这李之叙不一样,他别了之后毫不退让,还一个劲儿横过去,像蝗虫吃粮,前一块地皮还没咽下去,脚上已经迈向下一块地。 乔岭再往右就是悬崖了,这不讲规则的玩儿法都不是逼他减速,而是逼得他生停了两回。 他调整了速度再追,追上了,超过去,再被李之叙反超后这人依旧一副要撵他下悬崖的架势。 乔岭挺稳,但疯起来也野,这之后便懒得再和他讲什么规则,油门一路踩到底,就是个狂飙。 后来到顶了,李之叙眼瞅着快追上了,乔岭打了方向盘,车身一挡,李之叙闪避,险些撞着路边的树,他这一下速度就慢了。 但前后几乎也就隔了一秒钟,李之叙追上来且超过了乔岭,但是没用,乔岭的车已经先一步过了终点线。 俩车停在山顶的平台,跟发射成功的火箭似的冒着尾气和轰鸣的余音。 李之叙下车,“砰”地甩了车门。 他已然暴怒,隔着驾驶座玻璃指着乔岭:“你他妈使诈!” 乔岭没下车,降下窗户慢悠悠道:“使诈的不是你吗?” 山顶候着几个人,都是李之叙的朋友,这会儿都围了过去。 有人弓着腰吊儿郎当敲敲乔岭的车窗:“哥们儿,有种下来说话。” 乔岭没动,从扶手箱的烟盒里摸出支烟点燃。 另一人笑着踹了踹车门:“原来是一孬种。” 叶适东就是这会儿来的,他不会飙什么车,已经是极近所能以最快的速度开上来的。 他关车门的动静甚过李之叙,伴随一声“嘛呢”,引得众人回头。 这里边竟有认识他的,还朝他叫了一声“东哥”,问他:“你怎么也来了?” 叶适东走近乔岭的车,往里瞅了一眼,再抬眼冲这人道:“哥你妹!”他抬胳膊挥了挥手,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快撤了!” 那人“啊”了一声。 李之叙:“指挥谁呢?” 叶适东看了一眼李之叙,有点儿苦恼地摸了一把后颈:“王文焕是你舅舅吧?” 李之叙看着叶适东愣了一下,笑:“调查做得不错,但这会儿提我舅也没用,既然都到这儿了,谁也别想就这么走了。” 叶适东还摸着后颈,眼睛看着李之叙,心里骂他傻逼。 他刚要说话,却见乔岭冷着脸重新启动了车子。 他内心感到不妙,冲驾驶座叫了声哥,乔岭像没听见似的。 叶适东脚下已经跑起来,追着车:“哥,诶……” 完全来不及了。 乔岭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头撞得李之叙的车头歪了个儿,一声刺耳的响动轰炸了每个人的耳朵。 极短暂的安静后,李之叙气极反笑:“你撞我?” 乔岭又是一脚油门,二度相撞比先前更狠,撞得李之叙的车滑出去好几米。 乔岭胳膊枕着车窗,很淡定地看着他:“撞你怎么了?” 他还不罢休,踩下油门追击第三下时,一旁的叶适东不止眉头,连头皮都皱紧了。 这一回撞击,看得旁观的人已经泄气般的冷静。 巨大的碰撞声结束后乔岭还看着李之叙:“能走了么?” 架就是这么茬起来的。 一个小时后,乔岭因为叶适东打的一通电话,被张聚山亲自带了回去,张聚山是他爸身边的人。 张聚山护他,让他在自己家住了一晚,这事儿也没往外说。 但是第二天下午乔岭接到他妈萧颂的一通电话,叫他回去一趟。 虽然头天李之叙被打得挺惨,但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张聚山还用熟鸡蛋给他散颧骨上的淤青了,也没散干净,进家门时脸上还顶着块青。 萧颂头一眼先打量他,见他并无大碍,松下口气道:“你多大人了,跟人打架?你从小到大都没跟人打过架。” 又说:“还有王文焕他家那事儿,你搞你那什么公司就正经搞就行了,使那些绊子干嘛,王文焕一早就打来电话,还托聚山说了半天的情。” 乔岭:“我以为他多大能耐,出了事儿找家长,小学生吧。” 萧颂:“你搞那些不干净的小动作,还怨起别人来了。” 乔岭说:“他造假数据从银/行拿了贷/款,联合几个地头蛇骗了文旅一大项目,面儿上说的是找我合作,其实是为了从我这儿套现,合作还没完呢,监管就查去了,我还结什么尾款呐,告他一个诈骗不为民除害么。” 萧颂冷静地听他说完,问:“那这王文焕的外甥是怎么找上你的?” “不知道。”他说,“可能我业务干得好,慕名而来。” 萧颂看着他,目光中充满探究,他觉得乔岭变了,他以前可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控制一下你的情绪,说别人是小学生,你跑山上和人飙车打架,能比小学生好到哪儿去?这事儿你爸要是知道了,有你受的。”萧颂顿了顿又道,“我再提醒你一下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家里不限制你交朋友,但你得有个分辨,别什么人都交,到头来影响了你自己。” 乔岭也顿了顿,觉得她话里有话。 下一刻萧颂又说:“老大不小的人了,事业得干,个人的事儿该上心也得上心,长城旗下有一公司成立十周年了,明儿宴请,我没空,你和望苏一块儿替我去一趟。” 同一天下午,李之叙找到赵予维时,说的是请她帮个忙。 赵予维看了看邀请卡上的内容说:“这种宴请不让拍照的吧,我去能帮什么忙?” 李之叙:“都带伴儿的,我孤零零的一个人,难看。你也不用干什么,负责吃吃喝喝就完了。” 李之叙又说:“这地儿旁边是一美术展馆,没兴趣瞅瞅吗,万一对拍照片儿什么的有帮助。” 这就给赵予维说服了。 第二天她自己开车去的,比李之叙晚到几分钟。 李之叙穿着西装站在停车点等她,她下车时居然穿着一件长款外套和牛仔裤,裤料软而有型,倒衬得双腿直而长。 但是牛仔裤…… 赵予维接收到李之叙的眼神:“我平时没有这种场合,就没有合适的衣服,要不然我去美术馆溜达一圈儿,一会儿门口再见?” “别了。”李之叙说,“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俩人于是进去了。 她出门前把头发捯饬了一下,进场后脱了外套,里面的搭配反而和长裤相配,显得身材十分好。 场内的人都低声细语说着话。 赵予维对这种氛围不感兴趣,以前跟着乔岭时,他带她参加过几次类似的宴请,那会儿基本都是应酬了。 今天不同,今天是纯粹来玩儿的。 甜品台上的食物精巧可爱,有几个在光影下细闪着碎钻般的光。她仔细看着,正寻思怎么拍才能拍出这层光。 身后忽然有人道:“你在干嘛?” 她一扭头,看见乔岭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乔岭又问。 赵予维:“这地儿也是你开的?” 乔岭说不是。 她道:“那你管我怎么来。” 乔岭抬眼扫了一圈,扫见了站在不远处和人说话的李之叙。 “你成心的吧。”他看了一眼她的打扮,“都陪人来了,就这么来的,来了就像没来。” 赵予维不屑他:“你大海来的?管这么宽。” 乔岭随手拿了一杯喝的递给她:“给你提个醒啊,李之叙这人不行。” 赵予维喝着东西带着点儿笑:“你背后这样说别人,也不见得有多行啊。” 他眼里蕴着情愫,不动声色看着她,唇齿边滚出个笑:“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赵予维瞪了他一眼,放缓了语速:“以前的你知道现在的你会这么不要脸么?” 乔岭佯装思考:“你现在怼起人来也不见得嘴软啊。” 他边说边端着酒杯靠近她。 赵予维拿杯子挡在他的胸前:“诶,不要脸也得有个底线,你这样不怕你对象看见?” 他从她手里摘走了杯子,凑得更近了,声音也更低:“还是这么在意对象的事儿,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他凑得过近,已经有人看过来。 赵予维:“乔岭。” “嗯?” 她看着他。 他从她的眼睛看见致命的诱惑,像吸铁石一样被吸引过去,俩人之间越来越近…… 赵予维轻巧抬腿,一脚下去正中他的脚背。她穿着高跟鞋,重心前倾不带脚软的。 乔岭吃痛地皱了下眉,赵予维得逞,眉目隐笑撤回了脚,但撤回的时候没站稳,往旁边歪了一下。 乔岭伸手去扶她,人是扶稳了,胳膊撞向旁边的餐台,近三米的酒塔“叮当”一响,哗啦一声轰然倒塌。 霎时,满场的人都看过来。 第28章 乔岭虚拍了拍西装, 有些尴尬。 顾望苏和李之叙闻声而来。 李之叙再看见乔岭,削减了狂妄,但傲气不减。 吸引力法则 第41节 “乔总这么不小心啊。”他冲他道。 乔岭拿服务员递来的热毛巾擦着手, 看也没看他。 有人过来收拾一地狼藉, 赵予维挨着碎玻璃站着, 就往后挪了一下,李之叙顺势拉了她一把。 顾望苏看见了,叫她的名字和她打招呼:“你也在这儿啊。”又看了看李之叙, “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赵予维冲她笑了笑:“又见面了,还真是巧。” 顾望苏说既然碰到就是缘分, 她邀请大家一起吃晚饭。 往外走的时候顾望苏和乔岭走在前面,李之叙和赵予维稍落后。 李之叙对赵予维说:“这个乔岭你得小心着点儿。” 赵予维问他怎么了。 他道:“有女朋友了还总来烦你,没安什么好心。” 赵予维看了看前面俩人的背影:“你知道是他女朋友?” “圣诞节那天我不是追尾了么,追的就是他的车,当时他车里有一姑娘。”李之叙冲顾望苏的背影抬抬下巴, “就这姑娘。” 赵予维没接话。 吃饭的时候李之叙给赵予维夹菜,顾望苏夸他真体贴。 李之叙看了一眼乔岭:“这意思乔总不体贴啊?” 乔岭对一桌子菜没什么兴趣, 手里捏着喝水的小瓷杯。 顾望苏也扭头看他一眼,不敢说体贴不体贴的事儿,道:“我今天本来有别的事儿,是萧阿姨,就是他妈妈, 太忙了来不了, 才让我帮忙应酬的。” “噢。”李之叙道, “你们已经见过家长了。” 乔岭笑了一下:“家长不是随便见的,但有些人是例外,芝麻大小的事儿也得见个家长汇报一下, 就像没断奶的孩子,也挺搞笑的。” 李之叙脸色稍变。 赵予维拨着菜,忽然扭头问李之叙:“你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李之叙摸了摸脸:“这啊,被有些表里不一的人打的呗。” 顾望苏:“表里不一?” “嗯,就那种面儿上瞧着温柔脾气好,实际上很暴力的人。”李之叙笑着说,“顾小姐可要擦亮眼睛啊,小心被这种人骗了。” 顾望苏应付地笑笑,欲言又止看了看乔岭的脸。 乔岭不问自答:“狗咬的。” 李之叙顿了一下,往桌上放了水杯,他几乎是撂上去的,力度不算大,但杯子里的水也颇有起伏地荡了荡。 赵予维留意到了那来回荡漾的水,也留意到了乔岭脸上淡淡的青印。 期间服务员上了一盘新菜,顾望苏招呼乔岭尝上点儿。 他拒绝了,说菜里有花生。 顾望苏恍然大悟:“不喜欢花生我替你挑出来。” 乔岭说不是不喜欢:“我花生过敏。” 赵予维眼观鼻鼻观心地吃着菜:“都见过家长了,不知道花生过敏吗?” 顾望苏抬眼看着她。 乔岭也看过来:“赖我,没和她说。” 他这样说话,顾望苏就笑了:“我们一起吃饭好像还真没遇到过放花生的情况,不过这下我知道了。”她问乔岭,“不晚吧?” 乔岭说:“只要有心,什么时候都不晚。” 顾望苏得到鼓励,顺手就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饭后本来各走各的,李之叙提出来要坐赵予维的车:“懒得开了,想去你那儿坐坐。” 赵予维说好,便叫了代驾后和他一起上了车。 乔岭载着顾望苏,顾望苏随口聊了几句晚上的饭菜,他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顾望苏转了话锋:“赵予维和李之叙还挺合适的。” 乔岭开着车,过了一会儿才问:“怎么说?” “一动一静,我瞧着挺有默契,赵予维说他俩是同学,双方父母也都认识,挺好的一段缘分。” 乔岭没搭腔。 顾望苏以为他的沉默是默认,又说:“除了花生你还对别的东西过敏吗?” 乔岭倒爽快:“酒。” 顾望苏点头:“我记住了。” “不用记这。”他道,过了会儿又问,“前几天和我妈一块儿吃饭了?” 顾望苏说:“见了一面聊了聊天,饭没吃上,她太忙了,话还没聊完就走了。” “聊什么了?” “没什么重点,都是闲聊。” 乔岭:“她老人家可没什么工夫闲聊啊。” 顾望苏顿了顿:“她问了问马场的事儿。” 乔岭没接话,给她留白。 她又说:“问咱们一共去了几个人,好不好玩儿……” 乔岭问她:“好玩儿吗?” “……还行。” “就说了这?” 顾望苏不搭话了,内心作了一番挣扎道:“……其实很多工具人也知道自己是工具人……没说出来,只是因为愿意配合而已……” 乔岭笑了一下:“你觉得你是工具人?” 顾望苏愣了愣:“不是吗?” “不是吧。”他把着方向盘顺着路口转弯,“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往外说的人,怎么甘愿当工具人。” 顾望苏陷入良久的沉默。 “没事儿。”乔岭又说,“每个人性格不一样,在我这儿不好使,没准儿换个人就成了优点了。” 顾望苏更挣扎了,脸也红了,老半天过去,她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乔岭认真回她:“言重了。” 赵予维接了个外地的活儿,她把店留给聪聪照看,带上行囊和设备出发了。 李之叙打来电话时她还在高铁上坐着。 李之叙说已经和隔壁房东谈好了,就等她的意见。她现租的这套房子没做好防水,接待室顶上有一角落始终潮潮的,那一块墙皮在常年的湿润下都已经软掉了,皱皱巴巴攒在一块儿,跟泡皱了的纸似的。 其实除了美观,并不影响什么,又不是摄影棚里。所谓的接待室也只是美名而已,总共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划分出一块儿专门做接待室只是为了提升顾客体验感,只要不抬头细看也看不出什么。 为了和工作室内容相匹配,赵予维考虑过贴墙纸,但是贴一块就得动所有,不然内容又不匹配了。她正考虑呢,李之叙知道了这事儿,提出在隔壁租个单间。 赵予维说再说吧,他就和房东谈去了。 赵予维还没决定呢,他就已经谈好了,再问她时又说等她的意见,这哪里还需要她的意见。 她在电话里拒绝,说暂不考虑再租房。 李之叙说租下来也不影响什么:“就放那儿呗,什么时候想用了再用。” 赵予维笑笑:“那可就真放那儿了啊。” 李之叙说:“行啊,听你的,就这么定了。” 这才挂了电话。 到头来还是成了听她的……赵予维看了看车窗上的倒影,收了手机假寐去了。 乔岭是赶下班的点儿去的工作室,工作室里就聪聪一人。 聪聪已经对他熟悉:“乔总,您是过来取成片的吗,我们老大前几天已经发给您公司啦。” 乔岭说不是,他是来找赵予维的。 聪聪道:“老大出差了。” “出差?” “嗯,去廊坊了。” 他问去几天,聪聪说去三天。 赶巧晚上和高云洲他们吃饭,席间顾望苏说她有个发小明儿过生日,她得去一趟廊坊。 肖媛还不知道他和赵予维的那些个经历,以为顾望苏是萧颂介绍的,乔岭又愿意和她相处,应该是有那个打算的,顺势就说:“廊坊这么近,让乔岭送你啊。” 高云洲看乔岭一副活人微死的样子,道:“不上班儿啦?” 肖媛:“他又不用跟谁请假,还不是说走就走?这点儿距离,去一趟再回来都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是吧小苏?” 顾望苏都没看乔岭,朝肖媛应付地笑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碗。 乔岭没说话。 高云洲:“明儿下大雪了吧,我看天气预报,说明儿有大雪。” 肖媛用胳膊肘挤他:“你这人,不会说话别说话。” 高云洲正要解释,乔岭道:“明儿一道走吧,我去廊坊正好有事儿要办。” 高云洲茫然,顾望苏也有点儿茫然,只有肖媛在窃喜。 第二天一早,他载上顾望苏出发了,把顾望苏送到她朋友那儿他就去了聪聪说的拍摄地点。 那一片是外景地,就一个出入口,他也没给赵予维打电话,就在口上等着。 吸引力法则 第42节 临近中午赵予维拿着大炮出来了,她看见他时还怔了一下。 “忙呢,没工夫陪你玩儿。”赵予维越过他自顾自往外走。 乔岭:“谁说是来找你玩儿的。” “那你找我干嘛,拍照?” “拍吗?”他跟着她,“价格你定。” 赵予维没理他。 “我说真的,真有活儿找你。”他的车就停在路边,他走到车前开了门,“上来聊吧,正好送你一程。” 上车之后他却迟迟不说拍照的事儿,赵予维也懒得问,歪在副驾驶空洞地看着车窗外。 红灯的时候乔岭回了一条微信,那之后改了道儿。赵予维不熟悉路,也不知道他半途改道了,后来当车停在路边的顾望苏面前时,她才知道路线不对。 顾望苏透过车玻璃也看见赵予维,她心上意外,瞬间又不意外了。 上车后乔岭问她:“和你朋友约好了?” 顾望苏:“嗯。” 赵予维在车里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乔总在前面路口停一下吧,我还有事儿,就不打扰了。” “……什么事儿该吃饭也得吃饭啊。”乔岭听见了,但不照做,到了前面的路口直接开了过去。 赵予维:“……” 顾望苏:“……我朋友今天过生日,正好人多热闹,中午就一起吃个饭吧?” 赵予维不好驳顾望苏的面子,顿了顿道:“那就打扰了。” 车还没到饭店呢,赵予维手机响了,是李之叙打来的。李之叙说他到廊坊开会,和隔壁房东约好的合同改在明天签了。 赵予维抓重点:“你在廊坊?” 李之叙:“嗯,刚到。” “你吃饭了吗?” “没呢,你吃了么?” 赵予维扭头问顾望苏:“你朋友介意再多一个人吗?” 顾望苏说当然不介意。 赵予维便把李之叙也给叫来了。 大伙儿在饭店门口互相介绍的时候,顾望苏说乔岭是她朋友,她另外几个朋友没说什么,却不约而同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 乔岭没在意顾望苏那几个朋友的表情,他眼睛看着赵予维,赵予维看着别处,但被他目光干扰,她便收回视线虚盯了他一眼,他唇边浮出个极浅的笑。 饭店一进门是大厅,正对面是道通往二层的楼梯,大理石阶梯很光滑。赵予维穿着板鞋往上走,没留神险些滑倒,李之叙伸手扶她,她顺势把手搭上他的胳膊,一路走进包间才放开。 进去包间坐下,再抬头和乔岭一对视,这男人先前在门口的笑容没了,目光变得挺深沉。 吃饭的时候大伙儿东聊西聊,聊到天气预报说的今日大雪。 有人冲顾望苏道:“今儿下雪就别回了吧。” 顾望苏看了看乔岭,摸不准他的意思,也不好问他,说:“再看吧,不是还没下么。” 桌子那头李之叙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转头问赵予维:“今儿回么?” 赵予维:“回不了,活儿得干到明天才能结束。” 李之叙点点头,又问:“住哪儿呢?” 赵予维说了酒店名。 李之叙随即拿起手机滑了滑。 赵予维吃着菜:“下大雪的话你也别回了吧,路上不安全。” 李之叙笑:“不回了,明儿和你一块儿回。” 饭后赵予维还得换个外景地儿继续忙,李之叙因为处理着急事儿没法儿送她,她本来都叫好车了,结果在路边又等来了乔岭。 顺风车么,怎么搭不是搭,赵予维也没和他你来我往地拉扯,开了车门坐上去了。 “再给你提个醒啊,李之叙不是什么善茬儿。”车都走了一会儿,乔岭才忽然道。 赵予维笑了一下:“你又是什么好人。” “我怎么你了?” “你大老远的来,就为了找我和你女朋友一块儿吃饭?” 乔岭也笑:“你不也大老远的叫来人和我一块儿吃饭么。” 赵予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今天他刚巧打来电话,也刚巧在这儿,就算是路边一碗面条,我也会叫上他一起吃。” 乔岭没说话了,送完她之后在车里抽了支烟。 赵予维收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那会儿的雪已经积出一层厚度,加上路堵,她回到酒店已经更晚。 乔岭在车里坐了很久,天冷,他开了暖气,邮箱指示表已经告急。 看见赵予维进酒店后他过了一会儿才下车,然后乘电梯上楼。1205的房间门他连敲了三遍,中间停顿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动静,终于他敲第四遍时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穿着睡袍的李之叙。 李之叙看见是他,笑了一下,问他有事儿吗。他站在那儿动也不动,更别提说话。 “没事儿早点儿休息吧乔总。”李之叙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酒店走廊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以及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鸣响,那阵响带动半个脑袋都是麻的,已经引起耳鸣。 片刻后的乔岭掏出手机疯狂打电话,他没有耐性等到电话里的等待提示音自动消灭,每响几声就挂了,然后又重打。 接着还敲门,一刻空间不留,不停地敲,敲到隔壁的人探出头来看,看见他那不正常的状态,又把头缩了回去关上自己的门。 跟前的门终于又打开了,还是李之叙开的。 李之叙还没说话,他往前用身体挡着门,脚也跟过去,堵死了关门的路。 “赵予维你出来。”他冲里面道。 他很想冲进去,但是他不敢。没错,是不敢,比起不敢想象她的穿着,他更不敢亲眼目睹,从未如此害怕想象变真相。 没一会儿赵予维就出来了,她穿着正常。 他松了口气,接着就拽起她的胳膊往外走。 李之叙拦,他抬手指着他威胁:“你要敢跟来,王文焕在天津的项目就玩完儿了。” 李之叙果然止步。 他也没有方向,死命拽着人去了楼道尽头。 赵予维从他手里挣脱时腕骨已经阵阵发疼。 “赵予维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口气是从未有过的质问。 赵予维很淡定:“我想干什么管你什么事儿,咱俩什么关系,管得着嘛你。” “你不能和李之叙……你怎么是这种人?和谁都行是吧?” “先管好你自己吧,有了对象还朝三暮四,我以前也没发现你是这种人,幸好没和你在一起,要不然肠子都悔青了。” 她不想和他废话,转身就走。 他又一把拽住她。 她胳膊被掐得生疼,皱了皱眉道:“我才是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喜欢了又不敢认,远离了又跟过来,你到底想干嘛?你是变态吗?就喜欢玩儿这种东西?我告诉你,我不奉陪了,你爱找谁玩儿找谁玩儿去,从今以后你别再来找我……” “我喜欢你!”他猩红着眼睛不放手,“我喜欢你!要不然我死皮白赖围着你转什么?大老远的跟过来图什么?” 第29章 赵予维愣了一下, 有些意外,但也不是太意外。 几个月前她还盼着有这一天,后来又以为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正当她把心逐渐收起来的时候, 这一幕却轻而易举实现了。 她挺平静地对乔岭道:“你先放手。” 乔岭没放手, 但松了力道。 她轻轻一挣,从他手里挣脱了。 她问他:“之前不是不喜欢么,怎么现在又喜欢了?” 乔岭:“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 赵予维正要说什么。 李之叙从另一头走来, 他眼睛没看着乔岭,问赵予维:“需要报警么?” “不用。”赵予维捏了捏手腕抬脚往回走。 乔岭叫住她, 再开口时放低了声音:“你们又没在一起,大晚上的一个屋待着,你就不怕对你影响不好?” “我的事儿我心里有数。”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回房间了。 李之叙冷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也转头跟着赵予维进了房间。 他看着那扇门重新闭住, 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地埋了下头,然后抬腿用脚尖踹了踹面前的墙。 墙上一扇窗, 窗外飘着雪。他先前在车里待得久了,觉得这会儿的酒店楼道里并不暖和。他的手背泛着被冻过得红,他用那只冰冷的手摸出烟盒,想起来此处禁烟,又把烟放了回去, 从衣兜里摸出颗糖出来吃着。 他在那儿站了很久, 直到酒店经理过来询问, 简单交涉后他也没有离开,仍在那儿守着。 冬风从窗户缝儿钻进来,贴着他的脸, 钻进他的皮肤。空气很冷,但他的心是血热的,沸腾的。 他从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也没有人敢这么待他。赵予维不同于那种外表强悍但内心脆弱的女孩儿,她是温柔的,但也是辛辣无法掌控的。 有些话没说出口时总会不自觉地将其放在不可触摸的位置,可说出去的契机却也只是个平凡的时刻,而当说出口之后反而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可触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脚踏实地的清醒。这种清醒让他头脑中的脉络异常清晰,就像白雪的覆盖将世界划分出明朗的线条。 那个夜晚的后来,李之叙终是从赵予维的房间出来了。他出来时还穿着那身睡袍,看见守在走廊的乔岭时脸上的鄙夷更甚,连走路的姿态都洋溢着得意。 那会儿的乔岭已经十分平静,毫不介意李之叙的表露,他的表露越嚣张越印证了赵予维的“心里有数”。 吸引力法则 第43节 他没再打扰她,也在酒店开了间房住下了。 隔天上午赵予维去做收尾工作。外面的雪估计从后半夜就停了,往高处是白茫茫一片,低处的马路上全是融化之后的泥点。 她在酒店吃了口简餐,从进电梯到打上车四周都很安静,后来不到中午忙完了,收拾了设备离开时也都很顺利。 再回到酒店收拾行李,李之叙发来微信,说他得忙到晚上了,让她多待半天,等着他晚上一块儿回。 她是没什么着急事儿,但也不愿意再待半天,就觉得挺累的,想回去休息,于是就先回去了。 期间,头天晚上在房间门口失控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赵予维想想觉得可笑,惊雷一现又消失了,还真是不出所料。 其实乔岭在这天早上天刚亮就走了,他回公司处理了几件着急事儿,临近中午时叶适东照例过来安排午饭。 他给拒了,叫叶适东挑个适合家宴的地方安排一桌饭。 叶适东:“家宴?你爸回来了?” 乔岭:“嗯。” 头天晚上让他一通电话给拽回来的。 叶适东:“按惯例,头顿饭不得在家吃么?” 乔岭:“还有别人,得说些事儿,外面正式点儿。” 叶适东好奇了:“什么事儿还得你爸亲自出面啊?” 乔岭没说话。 叶适东:“和顾家的事儿?” 乔岭还是没说话。 “好事将近啊。”叶适东乐呵呵道,“我是不是得准备红包了啊,咱俩这么久了,你给打个折行不行?” 乔岭想了想:“你觉得我表现出来的是喜欢顾望苏?” “不喜欢吗?”叶适东反问,想了想又说,“好像是没怎么喜欢,但这东西要怎么表现?你俩的事儿差不多都落定了,就慢慢儿处呗,还要怎么表现?” 乔岭问他:“你觉得赵予维怎么样?” “予维吗,美女啊,温柔大方好说话。” 乔岭听在心里,温柔大方?倒还行。好说话?好吧……那点子脾气的确都冲他使了…… “要不是这么久处下来只处出了兄弟情,我都想追她了。”叶适东又说。 乔岭:“……谁也追,蚊子变的?” “嘿,怎么说话呢,好好儿的又骂人,我发现你最近变了不少,以前你可不这样儿啊。” “以前什么样儿?” 叶适东:“你以前多有素质啊,现在人也骂开了,烟也抽开了,素质越来越低。” 乔岭笑了一下,没反驳。 叶适东坐在小茶桌后面的沙发上打电话安排饭呢,挂了电话后忽然听乔岭道:“赵予维你就别想了。” “嗯?” “保持住你的兄弟情,别越界。” 叶适东才反应过来他还在继续前面的话题,就问他为什么。 他说:“因为我要追她。” 叶适东懵了,乍一下联系起他俩之间的种种,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有内容的话,半天只吐出一句“卧槽”。 乔岭没觉得跌面儿,叶适东的反应反而让他感到暗爽。他又笑起来,随手掏出支烟,但想了一下,破天荒地放了回去。 他这会儿突然又才意识到了烟抽多了不好。 中午的饭局人都齐了。 乔国巍有一阵儿没见到乔岭,知道他安排这个饭局时还夸他懂事儿。 乔岭在落座前还送了顾望苏一个镯子,顾望苏妈妈为此十分高兴。顾望苏对此是有点儿不理解的,同不理解的还有萧颂。按先前顾望苏和她说的那些事儿,她觉得乔岭应该是不会把两家人叫在一块儿吃饭的,至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会。 果然,饭局刚开始没一会儿他就提出他和顾望苏不合适的话来,这一句把饭桌上的人都震住了。 双方都是场面上的人,谁也没有为此争论什么,愉快不愉快都是点到为止,但这顿饭总是吃得不上不下,不怎么痛快。 萧颂为圆场,一说两个人的事儿得讲究缘分,二说乔岭配不上顾望苏,最后说两家还是照常来往,不能因为这事儿产生嫌隙。 她面上照顾周到,转头进了家门就开始数落乔岭,说他太不懂事儿了,问他这种事儿怎么能自己决定。 乔岭不以为然:“怎么是自己决定,不是把您二位都叫上了吗?” 萧颂:“叫我们来干什么的?你都安排好了,这么大主意还不叫自己决定?” 乔岭:“反正我不喜欢她,不喜欢还在一块儿那不是渣男么。” 萧颂边往客厅走边回头看他一眼:“我告你啊,结了婚过日子,和谁都一样,再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他打断她:“日子怎么可能和谁过都一样呢。”他走到沙发跟前坐下,“不可能一样。” “那你想怎么着啊?” “至少得有意思吧。” 萧颂不轻不重地往桌上放了包:“什么有意思,谁有意思,赵予维有意思?” 乔岭抬眉看着她,露出个明晃晃的笑:“啊。” 这声“啊”虽短暂,但是上扬调,透露出莫名的憨劲儿。 他就觉得赵予维挺有意思的,玩儿他都快赶上玩儿狗了。 萧颂看他那劲儿说不上来什么感受:“瞅瞅你现在,什么样儿了都,都接触点儿什么人,好的影响没有,坏毛病一个个全出来了。” 她说他的时候他脑袋后仰靠着沙发,眼睛也闭着,胳膊腿儿都懒懒得瘫在那儿,没个正行。 萧颂更看不得了:“我给你打个预防针啊,你喜欢谁和谁交往我不干涉,但以后要娶回家的姑娘必须经过我同意。” 他没说话,靠在那儿呼吸渐沉,跟睡着了似的。 萧颂催他:“听见没?跟你说话呢,基本礼貌都没了?” “听见了……”他还闭着眼睛,懒懒地说,“您想得真多,还必须经过您同意,您同意了人还不一定乐意嫁呢……” 这倒让萧颂意外,她顿了一下,还想问他什么,却见他沉沉闭着眼睛,已然一副睡着的样子。 “还说着话呢。”萧颂盯着他,“你这爱答不理的态度都从哪儿学来的,跟她学的?” 乔岭不动弹,呼吸却越来越沉。 萧颂察觉他脸色不对,伸手往他额头上摸了摸,烫得吓人。 一场大雪加一场突如其来的告白,居然给这少爷整病了。 隔天上午在医院,高云洲去看望他时一直嘴角含笑。 他把体温计递给护士,问高云洲:“有完没完,看笑话来的?” 高云洲敞亮地应着:“是啊,这多好笑啊,多大岁数了还玩儿这一出。” 他不想理他:“谁跟你玩儿。” 叶适东剥开一只香蕉:“不玩儿就吃吧,吃香蕉么老大,我给你剥。” 他也不想搭理叶适东。 高云洲对叶适东道:“你不是和赵予维熟么。”他边说边冲病床上的乔岭抬了抬下巴,“放点儿信号过去啊,这不挺好一时机么。” 叶适东说:“放了,一早我就给她发微信说乔总病了。” “她怎么说?” “她说她不会看病,让咱们找医生。” 高云洲又笑了起来:“有意思。”他用一副很有意思的表情看着乔岭,“你这是铁树不开花,一开开铁树上了。” 叶适东也笑:“你说你,可真能憋,早知道你有这心思,说什么我也会助攻的。” 高云洲抬抬胳膊虚指着乔岭:“赶紧助,现在也不晚。” “难。”叶适东说,“以前不好说,现在人对他好像没那心思了,而且还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可气派了,撒钱,狂撒,房子不用也租下来给她备用。” 高云洲:“这么气派,乔岭你也上啊,他撒钱你就撒双倍,他租房你就租两间,把那幢楼都搞下来,这还不简单?” 乔岭生病了,没什么力气和俩人胡扯,只好一一咽下他们的揶揄。 第30章 赵予维是在吃聪聪买的早午餐时收到叶适东微信的。 叶适东说乔岭头天在廊坊不知道怎么冻了一场, 病倒的时候是半晕过去的。 叶适东问她【予维你不来看看吗,怎么说乔总也曾是你老板啊】 她叫叶适东代她问好,并不打算去看望。 她还有很多事儿要忙, 一转眼就在店里忙碌了大半天。李之叙来时给店里的人都带了一份礼物, 也给她带了一束花儿。 聪聪“哇”了一声, 赞美道:“这花儿真好看!” 李之叙笑着敲了敲桌子,提醒赵予维:“走吧,签合同去。” 赵予维有点儿纳闷:“我没打算租呀, 昨晚不是聊过了。” 李之叙指指屋顶的角落:“你看看这,租是迟早, 你就挪过去用呗,就一沙发一盆栽,又不费劲儿,你要嫌麻烦,我给你搬。” 赵予维收着桌上的照片:“不用了, 就这样先用着吧,也没什么影响。” 李之叙看了看她, 嘴边浮出个不好形容的笑:“还挺犟。今天早上也是,我都让你等等我晚上一块儿回了,你非要自己先走,不嫌麻烦啊。” 赵予维:“我回来还有事儿,再说车票是一早就订好的, 按点儿走按点儿到, 没什么麻烦的。” 李之叙又问她:“真不租啊?” “真不租了。” 吸引力法则 第44节 “行吧。”他说, 过了会儿又道,“看着温温柔柔,主意还挺大。” 她确实有更好的主意, 她隔天就从隔壁借来个梯子,自己爬上去捣墙皮去了。 乔岭来时她正用小铲子铲皱起来的墙皮,被铲飞的碎屑“唰唰”往地上掉,乔岭往后避让,躲开了兜脑袋的袭击,再抬头看着她,她眼睛往下也看见他了。 乔岭:“改行了?” 赵予维:“不是都晕过去了么,这么快就病好了?” 他摸了摸鼻子:“没呢,没好利索。” 赶巧有顾客上门,赵予维从梯子上下来,到外面招呼客人去了。 那客人是位孕妇,嫌成片效果不好,和她谈了半天,最后她还是以让价的方式解决了问题。 本来她为此是有点儿烦躁的,但看那孕妇离开时脚步蹒跚,她又示意聪聪去扶着,这才把人送了出去。 聪聪再回来时也挺不痛快:“三天之内第三个了,一天一个,他们不是成心用这种方式砍价来的吧?” 赵予维:“什么客人都有,赶巧儿了吧。” 聪聪看了看她:“没事儿老大,这都是小客户,等咱赶上个大的,一单就挣回来了。” 说起大客户,赵予维探头往接待室看了一眼,一眼就看见了乔岭。他已经不在地上站着了,他爬梯子上糊墙去了。 废掉的墙皮已经被他铲出干净,他正拿了小刷子沾了桶里的防水涂料往墙上抹。 赵予维:“不知道你还会这个。” 乔岭:“我也没看出来你能自己搞这个啊。”他边干活边问,“我一来就忙着干活,你中午管饭么?” “管呀。”聪聪道,“管一顿饭比请一天工人划算,是吧老大?” 赵予维没搭腔,到了中午还是给他安排了一份饭。 吃饭时他和先前来的时候一样,跟她并排坐在电脑桌后面。 赵予维边吃饭边回信息,还不时地在计算器上按来按去。 饭吃到一半,乔岭忽然道:“公司要拍周年庆的片子,接么?” 赵予维看他一眼。 他淡淡道:“不会为了我拒绝这一单吧?” 赵予维:“那不会,找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 乔岭笑了一下:“你可得好好儿干,我要是不满意,也是会来找你砍价的。” 赵予维再回万隅的那天给小陈激动坏了,她说要不是经费有限,她都想在门口拉个横幅欢迎她。 赵予维笑:“你要那样搞我还不敢进来了。” 叶适东说:“有什么不敢来的,你想来随时来,在公司横着走都不叫个事儿。” 小陈还和他闹:“又不是你的公司,你倒会放话。” 叶适东洋洋得意:“你知道什么啊,吃你的零食去吧你。” 拍摄是从乔岭办公室开始的。 他的办公室还是老样子,左边一茶桌,右边一鱼缸,鱼缸里还是那两条鱼。 赵予维拍了几个镜头就打算去外面的大办公区了。 乔岭发问:“够吗,你不是还得剪辑什么的,不多拍几个镜头备用?” 赵予维:“是拍周年庆的宣传,不是个人纪录片。” 乔岭:“……这主意不错啊,要不再给我拍一套个人纪录片吧。” 赵予维:“……干一件事儿得有一件事儿的主题,乔总管理这么大一公司,连这个都不明白么?你要想拍个人的,再约下一单吧。” 乔岭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那你接了我这一件,完事儿之前就别接其他的活儿了,专心把一个主题做精做好,标价高点儿也没什么,或许市场会更大呢。” 赵予维顿了顿,扭头看着他。 他也看她一眼,淡淡笑着把杯子搁回桌子上放着。 赵予维又把头扭回去,出去了。 大办公区还是那么大,人员似乎比以前多了些。叶适东和小陈正依聪聪的安排,井井有条地组织大伙儿入镜。 赵予维本来计划拍一拍内景,弄几个特写,然后加点儿素材附上公司文化背景之类的,后期再渲染丰富点儿就行了,像若干个类似的题材一样。 但是从乔岭办公室出来后她忽然又决定要去拍外景。 地点选在和她有过合作的取景点,那地儿有块大草坪,专门承接party和婚礼。 她和叶适东沟通时建议出镜的员工都穿上公司制服。 叶适东笑:“你这进步太超前了,公司还真没考虑过制服的事儿,你说你要是没辞职该多好啊,咱现在多半儿也是有制服穿的员工了。” 赵予维:“……” 叶适东还笑着:“真没有,要不然现买?” 赵予维说:“现买几件儿还行,大批量的,还是不同尺寸,不得给人时间备货啊,我认识一租衣服的,先租吧,就几个镜头,租几件同款卫衣管够了。” 叶适东点头:“都听赵老板的。” 赵予维忍不了了:“你今天怎么了,瞧着不太正常。” “高兴啊。”叶适东说,“看见你高兴。” 一旁的乔岭冷不丁道:“这么高兴呢?” 叶适东话里有话地强调:“予维是我兄弟,兄弟来了能不高兴嘛。” 赵予维无语:“谁是你兄弟。” 叶适东改口:“姐妹,姐妹总行了吧?” 赵予维来了兴趣:“那你说清楚了,谁是姐谁是妹?” “……兄妹!”他在乔岭的笑意中又改了口,“我是兄你是妹!” 他们用租来的衣服拍好了视频,中场休息时赵予维不时地回放俯拍的片段。 乔岭问她怎么了,她说收音不好。 乔岭提议再来一遍。 她看了看裹紧衣服的员工说:“风太大了,再来一遍也是这效果,后期再补吧。” “那你看着办吧,我是不懂这。”乔岭说话时带着鼻音,瓮声瓮气的。 赵予维整理设备时头发被大风刮得扬起来,她的外套无领,也没系个围巾,冷风钻进脖子里冻得她直打颤,松松的裤腿儿也被大风灌得鼓囊囊的。 这地儿四周敞开,也没个避风的地方,只有几棵光秃秃的大树下摆了两组集装箱改过的小屋。 乔岭也不知道那屋是干什么用的,指指那边道:“去那儿待会儿吧,冻够呛。” 赵予维也不知道那屋是干什么用的,就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哑成那样,听着也难受,便和他一块儿去了。 那小屋是用来试衣服的,左边镶了一面落地镜,右边是一两人坐的沙发。 乔岭坐下了,赵予维和他隔开了一点儿距离也坐下了。 乔岭看她一眼:“怕我传染啊?” 说完自己先笑了一下,感冒好像确实容易传染。 在小屋待了一会儿,她被冻过的白皙的手背逐渐恢复正常血色。 乔岭看了看她的手:“你说你,我和你表白了你也没个反应。” “……你要什么反应?”赵予维沉默一会儿才开口,“我……” “不着急。”他打断她,“没想好的事儿就再想想,决定不了的事儿就先放放,慢慢儿来吧。” “对了,我和顾望苏摊牌了。我俩的父母有意撮合,但我怎么想的你最清楚,该说的话该表的态我都说得很清楚了。”他又说。 “……你看你,又没反应。” 赵予维:“……怎么反应,恭喜你还是谢谢你?” “都不用。”他笑着说,“就是想让你知道,你知道了就行。” 他说完转头轻咳了一声。 赵予维觉得差不多了,站起来刚想说先出去吧,那扇刷了翠绿油漆的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 “这天儿,要冻死人啊这天儿!”叶适东边开门边道。 他紧紧抱着两条胳膊,收紧了本来就拉拢的外套,哆哆嗦嗦一抬头,看见屋里的俩人时愣了好几秒。 然后他扭头就走。 赵予维叫住他:“东子,一块儿走。” “不了不了。”叶适东连连拒绝,“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先走。” 赵予维茫然:“你看见什么了?” 他重复:“我什么都没看见。” 赵予维:“不是,本来就没什么,你能看见什么?” 他还重复:“我不说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嘛。” 他像兔子一样溜得很快,溜出去几步又折回来,把手里的奶茶塞给赵予维:“小陈儿买的,就剩这一杯了,你俩喝吧。” 他说完就继续溜了,还“砰”地一下带上了门。 赵予维拿着奶茶,扭头看着乔岭。 乔岭:“我不喝这,你喝吧。” 后来收工的时候天已经变暗了。 赵予维载着聪聪和另一个员工回了店里,还不到店里,隔着好几条街的距离,他们就闻到了烧焦味儿,以及目之所及处弥漫着的半空烟雾。 耳边的消防警报声越来越大,聪聪遗憾道:“这天儿太干了,多半是刮风刮的。” 另一个员工说:“刮风能刮出火来?” 吸引力法则 第45节 聪聪:“你可别小瞧风,天干物燥,但凡有点儿火引子,大风刮过,小火苗都能蹿出好几米高呢,这就是煽风点火你知道么?” 俩人你来我往交谈着,一点儿不知道这火烧的是自己家店。 赵予维往楼下停车时心里是很慌的,这火烧的哪是什么物件,烧的全是她的心血。 店面房东是个老大爷,早站在消防车前心急如焚了。 看见赵予维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闺女儿你怎么才回来啊,你看看这烧的,怎么能烧成这样儿呢!” 围观的邻居中有人道:“线路老化啦,我早就跟您说过,让您换了线路再租给别人,您就不听我的。” 老爷子不觉得是线路的问题:“你胡说!我租之前专门找人看过了,线路是老了点儿,但性能方面没有一点儿问题,要是有问题我哪敢租给别人,这烧的是别人的店,不也是我自己的房子么!” 聪聪焦虑极了,问赵予维:“这可怎么办啊老大?” 赵予维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抬头望着迷雾似的浓烟,觉得那些黑的、青的、弥漫的,有整个天空那么大。 李之叙看见她回来了,从街对面的屋檐下匆匆跑来。 他怀里抱着俩设备,灰头土脸对她道:“太晚了,我来的时候已经烧起来了,我不知道哪些是最重要的,只能能带走哪个就带哪个了。” 赵予维感觉心脏是停掉的,她眼睛里已浮不出焦灼。 李之叙说设备,她就想起车里的那些设备,唯一庆幸的应该就是今天带着一堆设备出外景了吧,可如果今天不出外景,是不是就能避免这场火灾。 自从辞职单干,她觉得自己还是挺能抗压的一个人,原本为维持工作室的正常运营就够她烦恼的了,今天这一单意外给了她一些新的启发,她正打算回头再好好儿规划一下。 这下可好,这一天还没过完,一切就都归为原点。 第31章 赵圣卿已经极力克制了, 还是没忍住怨了她几句,说她瞎折腾,班儿上得好好儿的非得出去, 干到现在可好, 白干。 梁小洁拍了他几下, 让他别说了,为了避免气氛更僵,他站起来回房间了。梁小洁安慰了赵予维几句, 建议她要不然重新找个班上算了。 她对待烧毁的店还没拿下主意,但对这事儿倒坚定, 她都走出来了,万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梁小洁说:“那你现在怎么办,再找地方再开?” 赵予维想了想手头的资金,没说话。 梁小洁看出她的犹豫,也犹豫了一下才说:“李家那孩子不是给你重新找了个地儿么, 我听他爸说房租物业都谈好了,就差搬进去了, 你是什么想法?” 赵予维:“白搬的呀,那地儿贵,我负担不起。” 梁小洁:“……这事儿就看你怎么想了,要是双方都有那个意思,负担不负担的,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有那个意思该负担也得负担啊。” “那你对他是有那个意思还是没那个意思?” 赵予维听明白了, 还扯什么负担不负担, 这才是梁小洁想打听的重点。 她想了想道:“好像始终差点儿意思。” 梁小洁:“我跟你爸都觉得那孩子不错,性格开朗,事业也好……你也别老跟我们犟, 琢磨琢磨我们的意见呢?” 赵予维:“我又不是和你们犟才对他差点儿意思的。” 梁小洁不和她废话了,还是觉得她犟。可不是犟么,犟着单干,单干黄了还犟,劝她考虑考虑个人的事儿也不听。 梁俞枫倒是很听她的话,他自己先前那一摊子差不多都搞定了,这会儿跑前跑后帮赵予维的忙,只是连选了好几个地儿赵予维都不太满意。 又过了几天,赵予维在和李思璐合计之后租了个单间。她本来连单间也不想租的,修片的活儿在家里就能完成,但没有门面就没招牌,没有招牌只做线上是缺乏客户信任度的。想来想去她还是租了个便宜的小门面,别的不说,总得先把火烧的损失和员工的工资补齐了。 那门面的选址比先前更偏,面积也是真小,好在她自己会摄影,老破小门面也能拍出时尚大气感。 火灾的当天乔岭就听叶适东说了这事儿,他听了之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叶适东摸不清他这个追求的方法,问他:“都火烧眉毛了,您不着急嘛?” 他道:“着急没用,赵予维什么人你也了解,从入职万隅到现在,天大的事儿都是自己解决,成长也好锻炼也罢,她想怎样就怎样吧,某种程度来说,这种经验反而对她有利无害。” 过了两天叶适东又说:“我可听说了啊,王文焕那外甥整了套房子给她用,装潢都弄好了,和原来她弄的那工作室一模一样。” 乔岭愣了一下:“这么快?” 叶适东说他:“知道人快还不抓紧着点儿。” 他笑:“快有毛用,架不住人不去啊。” 叶适东“嘿”了一声:“你怎么知道?她还真没去!要么说你俩是老搭档呢,默契还是在的。” 一转眼,小年到了。 天快黑的那会儿赵予维还在店里忙着,李之叙去的时候还是带着花儿去的。 赵予维招呼他去墙边的椅子上坐。 他往椅子上坐下,脑袋枕在抬起来的胳膊上:“你这儿暖气不怎么好,找人给你弄弄吧。” 赵予维:“不用,基本都拍的外景,在这儿待的也少。” 李之叙:“这也不用那也不用,我还有什么用啊?” 赵予维顿了一下:“这和你没关系啊。” 李之叙沉默一会儿道:“地儿都给你找好了,一比一装出来的,我不懂你为什么不要,都说了你要过意不去可以再把钱慢慢儿还我。” 赵予维说:“慢慢儿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怕什么,我又不走,你也不会跑,就慢慢儿还呗,再说我也不在乎这些。”李之叙懒洋洋地躺了一会儿,收了胳膊站起来走到长桌前,“今儿小年儿,晚上上我家吃饭吧?” 赵予维想也没想:“干嘛上你家吃饭,小年夜不应该都在自己家吃饭么。” 她摆弄着设备,因为采光不好室内头顶亮着灯,她浅埋的脑袋往灯下一遮挡,木纹理桌面投射出一块阴影。 李之叙看着她抬了抬眉毛:“玩儿游戏还是得适度哪,玩儿过了就没什么意思了啊。” 赵予维专注手里的活儿,没抬头:“什么游戏?” “你啊,非得我说出来。”李之叙俩手撑在桌面,“每次好好儿的,一提到关键的事儿你就往后退,那也不能老撤退啊,不得往前走走啊?” 赵予维手上顿住了,室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她抬头看着他:“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李之叙露出茫然,茫然之后是意外:“误会?我误会什么了?每次约你吃饭你也没拒绝啊,找你一块儿办事儿、去什么地方,你不都跟我一块儿去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也顿了顿,“你别说没那个意思啊,我对你什么心思你是明白的,你喜欢进一下退一下的玩儿,我也都配合你,可别到头来说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啊。” 赵予维道:“我们俩以前是同学,现在也是朋友,和朋友一起吃饭办事儿我觉得挺正常的,我没有对你做过超过朋友界限的事儿,也从来没有和你说过什么暧昧话,你是真的误会我的想法了。” 李之叙动也不动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像听见不怎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笑了一下:“怎么个意思,合着全是我误会了,你都知道我,但是没那个意思也不拒绝我,我就不理解了,这是什么?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并无笑意,脸上那点余留的笑也因放松下来的肌肉变得深沉。 赵予维没来由的心里一悸。 空间狭小,她直觉应该往外走,但刚转身抬了脚,他就横过来挡住了出去的路,她另一边紧挨着墙,就这么被堵在里面。 “不至于吧。”她带着点笑和气道,“本身这种事儿就需要沟通,之前是没聊到这份上,现在聊到了,我就实话实说,没利用过你,也没骗过你什么。” “你怎么能这样呢?”他不让开,质问她,“咱俩相处时间也不算短,现在才说对我没意思,玩儿我呢?” 他这句话似曾相识,像记回旋镖扎中她脑海中的某根神经。事到如今,她竟然也成为了别人眼里进退不明的人。 但是仔细一想,又不一样,她并未向李之叙释放过能够进一步的信号,就连两次租房都被她推得一干二净。李之叙自己的理解应该也是有偏差的。 她还是觉得应该先出去,站在敞开的地方。 “出去聊吧。”她对他道。 李之叙不让开:“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出去哪儿?” 他边说边朝她脖子伸手,赵予维往后趔了,但赶不上他伸手的速度。他倒没干别的,只是把她毛衣上挂着的项链吊坠翻了个个儿,那坠子底朝上了,他给正了过来。 先前赵予维和他接触,认为他虽然有时候狂傲了点儿,但总体挺好的,待人接物都挺爽快,除了做决定时有点儿以自我为中心,倒也没其他令人反感的地方。 但是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挺抗拒和他肢体接触,其实这都不算真正的肢体接触,可这份亲昵让她心里发毛,别别扭扭很不得劲儿。 “你说吧,我听着。”他目光又变得柔软,声音也比刚才低了些,但是人还是挡在那儿,并没有让她出去的意思。 赵予维越发觉得应该先出去了,但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告诉她硬碰硬铁定是要吃亏的。 比起他平时彰显的倨傲,这会儿的他虽然挺和气,却像某种不协调的动物,皮毛也许柔软,气场却是阴鸷的。 赵予维脑海里正旋转着“该怎么办”。 门口忽然传来人声:“干嘛呢?” 乔岭穿着件大衣,一双清亮的眼睛在薄薄的镜片后面往屋里看着,他似刚理了头发没两天,瞧着比上回更有精神气儿。 他往屋里走着时李之叙挪开了支在桌上的手,他站直了腰,脚也让开了。 赵予维风一样从他跟前掠过,是贴着桌沿往外走的,终于走了出去。 “吃饭了么?”乔岭问她。 “没呢,正要去吃。”赵予维说。 “一块儿吧。”乔岭看了看李之叙,“一起?” 李之叙:“行啊。” “我就不去了。”赵予维说,“我爸妈在家等我呢,我回家吃。” 乔岭顿了顿,问她:“门口没见你的车,怎么回啊?” 她说:“骑车来的。” 她边说话边拎了包,走了两步又返回来拿了桌上的相机塞进包里,再往外走时李之叙和乔岭也都随她出去了。 她去了隔壁居民区里的电动车蓬,在那蓬里待了近十分钟才又往外走,走的不是前门,是后门。 后门出去连着大路,她沿旁边的步行道走到路口拐角,然后伸出手打车。她挎着个小包,包的容量并不大,一只相机就塞满了。 她把包挎在肩上时还不觉得沉,一伸胳膊,包带顺着肩膀滑至腕上,沉重的分量压下去,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的心跟随滑落的包一紧,下一秒身后却忽然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把包接住了。 乔岭轻巧抓起包带:“警惕性退步了啊,身后跟着个人都不知道。” 吸引力法则 第46节 第32章 赵予维很意外:“你一直跟着我?” 乔岭:“老半天没从车棚里出来, 我不得进去看看啊。” 她没说话,表情略显迟疑。 乔岭:“李之叙走了,就那点儿胆子。他舅舅一项目审批在我手里卡着, 他怕我一个不高兴就不给他过了。”他说着一笑, “这样看也挺识趣的。” 赵予维:“他舅舅的项目在你手里卡着?” 她对李家是有点儿了解的, 不明白王文焕的工作怎么会和乔岭有交集。 “这你甭管。”乔岭盯着她,“他干什么了你这么怕他?” “没干什么呀。”赵予维接得挺快。 他还看着她:“……没事儿就行,不管是不是熟人, 多留个心眼儿,不是人熟就代表人好。” 她应着:“嗯。” 乔岭把她的包拎在自己手上:“骑车是骗人的, 回家吃饭是不是也是骗人的?” 他说的没错,其实梁小洁和赵圣卿回老家了,赵予维得过大年的时候才回。 她问乔岭:“小年你不回家吃饭么?” “不好吃。”他语速很快地说。 其实也没那么不好吃,家里准备了一桌菜,各样式的都有, 他只挑了几样菜各尝了几口。 他从下午就在家里待着了,家里除了他爸妈还有其他几个人。其中一人带了一小孩儿, 这小孩儿老找他玩儿,他不会带孩子,躲屋里睡觉去了,睡醒了就到了饭点儿。 张聚山笑他:“老大不小的人了,一转眼都能结婚生孩子了, 不会和小孩儿相处可怎么办, 请人归请人, 你以后可是要当爸爸的,也得学学啊。” 乔国巍不看好地说:“他自己都没长大呢,带孩子, 你可高看他了。” 他没怎么说话,潦草地扒了口饭菜,说有事儿要出去一趟,等换好衣服再出来,脸也洗了,胡子也刮了。 萧颂:“今儿小年,难得我们都在家,你大晚上的要去哪儿?” 他说有事儿。 萧颂:“睡一下午都没事儿,都吃过晚饭了,突然就有事儿了?一屋子长辈,你想走就走,越大越我行我素,叛逆期都没这么不靠谱的。” “我不是都打过招呼了嘛。”他说,“开公司哪,哪有正经休息的时候,来事儿了不得处理去啊。” 萧颂相当不信任他:“你最好是去处理公司的事儿。” 他笑了一下:“您就往最差了想吧,期待值越低幸福感就越高。” 他说完就走了。 萧颂愣在原地:“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贫嘴。” 张聚山乐呵呵道:“我倒觉得外向点儿好,以前太中规中矩了,缺点儿年轻人的活泼,现在沟通也多了,不藏心事儿,人瞧着都比以前快活了。” 他就这么来找赵予维了。 赵予维问他:“你开车来的?” “嗯。” “那找家饭店吃饺子吧,小年夜得吃饺子。” 乔岭笑起来:“行啊。” 俩人就近找了家饭店,因为过节,饭店人很多。他俩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别人腾出张小桌子。 面对面吃饭的时候乔岭和她闲聊:“我记得你先前那工作室装了监控,现在怎么不装了?” 她说:“就那么点儿大,没什么装的必要。” 乔岭:“先前那地儿都不知道怎么起的火,你也不能白吃这亏啊,消防器材和监视器该弄的都弄上吧,有备无患。” 她想了想,说好。 饭还没吃完,乔岭手机响了,高云洲约他出去坐坐。 他说不去。 高云洲:“你也出来活动活动,老闷家里干嘛。” “我没在家。” “那你在哪儿啊?” “饭馆儿吃饺子。”他说。 高云洲笑:“今儿什么日子啊,你怎么能沦落到去饭馆儿吃饺子?” 他没搭腔。 高云洲反应过来:“跟赵予维在一块儿呢?” 他拉高了嗓门:“嗯。” “哟,不错啊,那你吃着吧。”高云洲说,“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刚才看见王文焕那外甥了,前一阵儿东子跟我说你把人的车都撞废了,我可太好奇了,还能有人让你这么生气呢,就想问问你和他怎么回事儿。” 乔岭往蘸料碟上轻轻搁下筷子:“你在哪儿呢?” 高云洲说了位置。 赵予维看他挂了电话:“你有事儿就忙去吧,我等下打个车回去就行。” 乔岭重新拿起筷子:“先吃饭,吃完饭送你回去,不差这点儿时间。” 高云洲和几个朋友在他们常聚的会所。 乔岭到时他还打趣他:“精力不错啊,忙完了那头忙这头。” 乔岭没接他茬儿,问他:“人呢?” “谁?那外甥啊?不知道啊,刚进门的时候碰见了,我坐这儿之后也没出去,谁知道他人在哪儿。” 高云洲又说:“你倒是说说你和他怎么回事儿啊。” “没什么大事儿。”乔岭说,“一开始我还高看他了,后来发现不值一提,要能力没能力,要胆识没胆识,仰仗着吃官粮的舅舅一点儿正道不走,就想着钻空子赚快钱,前阵儿算计到我头上了,我刚跟法院递了起诉,官司得过一阵儿才下来。” 他说话时有人给他递烟,他拒绝了。 高云洲没把他说的当回事儿,只问他烟的事儿:“又不抽了?” “你管我。” “抽呗,回头忍不了了又抽半支,抽上半支又忍住了,你不嫌难受烟都该难受了。” “那你猜错了。”他道,“这回我一口都不抽了。” 高云洲笑笑:“倒也挺痛快,随你吧,总比老憋着强。” 坐了一会儿,乔岭准备走了:“我得会会他去。” 高云洲随口道:“挨着露台那个屋,早替你看着呢。” 乔岭往他肩上拍了拍,站起来找人去了。 本身各是各的空间,他是进不去别人屋的,因为高云洲提前打点好了,所以他出入很顺畅。 他进去时李之叙在黑皮沙发上坐着,屋里总共五六个人,桌上凌乱摆着一些烟酒,李之叙穿着件立领衬衫罩低领毛衫,胸口的衬衫扣子敞开着,他嘴里叼着支烟,怀里倚着个穿着清凉的女孩儿。 有人听见动静往门口看去:“你谁啊?” 乔岭冲着李之叙:“聊聊?” 李之叙懒散靠着沙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他说话时吞字儿严重,还大着舌头,眼神是迷离的,明显喝了酒。 乔岭:“聊你感兴趣的事儿。” 李之叙慢半拍地冷笑一声:“我感兴趣的事儿,赵予维啊?你想聊什么呢……聊也是白聊,有钱有势又如何,她又不喜欢你,你也就能拿我舅的项目掐我脖子……话说回来,你掐我不还是因为她不喜欢你么。”他说着笑容更甚,“怎么?在她那儿碰了钉子,想找我单挑啊?” 乔岭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你要喝醉了脑子不清醒,可以先不谈,酒醒了记得来找我。自己干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给你机会不珍惜,后悔了可别赖我。” 李之叙猛地一下笑得很夸张:“不敢单挑直说,撂这种屁话。”他懒洋洋看着乔岭,“都专门儿找到这儿来了,就这么喜欢啊?女人么,其实都那样,赵予维也不例外,看着挺好,上了床了特没劲。” 他吊儿郎当满不在乎,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乔岭踹翻了脚边的花盆,那花儿是用来装饰的假花,连盆带花儿都没多少重量,随他这一脚滚翻在地,一直滚到客厅中央。 “打吧。”他说。 李之叙一朋友“哟呵”一声:“挺狂啊。” 这人边说边从沙发上蹦起来,其他几人也都站起来,李之叙怀里的女孩儿挨墙角躲着去了,李之叙也站起来。 他带着笑冲乔岭道:“这么气?廊坊那晚你不都知道么,还气什么?我查过了,她之前在你公司上班儿,跟你走的也挺近的……看来她没跟你开过房啊?” 这架便打了起来。 高云洲听会所的人来传话时还挺震惊:“这就打起来了?” 他说完带上几个朋友也一起过去了。 进屋时乔岭刚巧卡住一人的脖子往墙上怼,旁边一人往他后腰踹了一脚,身后的李之叙捞起了地上的脚凳正要朝他脑袋劈过去。 高云洲瞪了瞪眼睛:“你妈……” 便和几个朋友一块儿加入了。 十分钟后,李之叙被左右各一人架起了两条胳膊勉强站立着。 高云洲拍了拍他面朝地的脸:“大点儿声。” 他含糊着说了第二次对不起。 乔岭揉了揉后腰:“听不清。” 眼瞧着高云洲的手又要上去了,他立即补了第三句,这回声音放亮了。 乔岭没出声,过了会儿才说:“我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 吸引力法则 第47节 李之叙喝多了,又挨了打,这会儿都有点儿神志不清了,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乔岭看烂泥一样看了看他,兴趣缺缺地对高云洲道:“撤吧。” 高云洲:“就这?” 乔岭看了一眼他嘴角的伤:“还就这,回去想想怎么跟你老子交待吧,小时候犯了事儿跟小黑屋面壁思过就过去了,一把岁数的人了总不能还去小黑屋面壁思过去。” 高云洲摸了摸嘴角:“这您就甭操心了,我结婚了,我老子不能知道这事儿。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第二回了少爷,飚完车打架,我都替你妈发愁。” 他倒淡定:“不回家不就完了。” 却在开车回自己住的地方时接到了赵予维的电话。 他清了清嗓子才接通电话,问她怎么了。 赵予维说少了根数据线,不知道是落饭店了还是落他车里了。 他看着前方的红灯减了速,扭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副驾驶:“你等会儿啊,我找着给你送过去。” 等绿灯亮起时他就把着方向盘转了弯,往先前的饭店开去了。 半小时后,赵予维的手机响了。 “开门吧,我到了。”乔岭边往楼上走边说。 赵予维开门时他向她展示手里的数据线:“是这吗?” 赵予维看了一眼数据线,再看着他的脸:“你脸怎么了?” 他不知道自己脸上带伤,随手摸了一下,摸着了肿块,痛得皱了下眉。 “没怎么。”他说,“不小心撞的。” 赵予维:“怎么撞的?” 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隐瞒:“……其实是我跟人打了一架。” “打架?”她果然吃惊,联想起傍晚的事儿追问他,“跟谁打架?李之叙?” 乔岭正想着怎么说这事儿才能不引起她反感。 她紧着又追问一句:“他打你了?” 口气是很笃定的意外,也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担心。 他大脑宕机,想不起来解释的措词,点了下头道:“嗯。” 第33章 赵予维让他进屋, 她拿了药给他擦脸。 屋内挺暖和,她拿着支棉棒站在沙发前往他脸上轻轻戳着。 他的眼睛正对着跟前她穿着的衣服领子,鼻腔里是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洗衣液的香味。 “你居然也会打架。”赵予维说, “第二回了吧?” “我没兴趣和他打。”他说, “他动手多, 你看给我打的。” 赵予维带着点笑道:“我不信你能吃亏。” 他也笑:“你都知道。” 她往垃圾桶扔了棉棒:“这俩天别碰水。”问他,“还有哪儿疼吗?” 他扭过身子把腰挪给她,手也按上去:“这儿。” 赵予维:“……” “你自己能按着, 就自己揉揉吧。”她说。 他便默默地自己揉着。 赵予维收拾药品,一转头刚巧碰上他站起来, 俩人离得极近,他的唇几乎要贴着她的额头。 赵予维往后趔了一下,他伸手搂了一把她的腰,就那么不撒手了,等她挣扎的时候又轻轻松松松了手。 “我走了啊。”他笑着拿起沙发上的外套, “门窗锁好,你自己小心点儿。” 腊月二十八这天, 赵予维在店里处理照片时叶适东来了一趟。 他敲敲桌面说:“赵老板你好,我来取照片。” 赵予维拿出成片给他:“你们这两天怎么了,拍照团建吗,下一次来是不是得拍过年大合照了。” “好主意啊。”叶适东说,“回去我就提建议去。” 从小年那天乔岭来过之后, 每天都有万隅的人来报到, 不是来拍照的就是来取照片的。这一波倒不像是被介绍来的生意, 更像来打卡一样点个卯。 其实赵予维心里多少是明白的。 叶适东没所谓地把照片收着,都没仔细看一眼:“诶你不知道吧,乔总前两天被罚跪了。” 赵予维:“啊?” 叶适东:“真不知道啊?他跟人打架, 还不是头一回了,他妈生气了,罚他跪了半宿。” 赵予维呆住。 叶适东看了看她小声道:“这事儿挺丢人的,他不让我往外说,但这架毕竟和你有关,我还是偷偷告诉你吧,你有空也关心关心他,也许还能好得快些。” 赵予维意外:“他妈还打他了?” “……那倒没有,跪半宿膝盖不得难受啊,走路都不利索。” 赵予维点了点头。 叶适东看了看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道:“我得走了,大悦城那边还有直播呢,小陈儿一个人不够用,我也得去看着,对了,把你电动车借我使一下,太堵了,我早上来的时候没开车。” 赵予维说:“一块儿去吧,我也得去那边拍点儿素材。” 走前她还从柜子里拿了几包零食,到时塞给小陈,给小陈乐坏了,说:“小维姐我以后跟着你干吧。” 赵予维:“工资比你现在的减半,干么?” 小陈瞬间低头看着手里的零食:“谢谢小维姐,我以后去你店里看你,也给你带好吃的。” 赵予维拍了拍她的头:“忙去吧。” 她自己也忙去了,还用手机拍了几张现场发朋友圈。 小陈是第一个给她点赞的,她私信问她【不忙?】 小陈【第二时段的样品堵路上了】 小陈【东子哥让我原地待命】 赵予维【直播中断了?】 小陈【没呢】 又发【快了】 赵予维于是给她打了通电话。 五分钟后她从超市出来,骑着电动车就往直播现场送去了一袋儿大米,道:“先拆开倒盒子里,照话术播吧,近景不要给太多,等货到了再入镜品牌。” 小陈连连点头之际叶适东也到了,他也拎来一袋大米:“快把这拆了倒展示盒里,用这散装的先顶一下,直播不能断,等品牌方一会儿送来了货又再换。” 小陈和其他几个人已经开始干活儿了:“东子哥你和予维姐也太有默契了吧,连想到的办法都一模一样,予维姐还比你快一步。” 叶适东看一眼赵予维,再扭头看向晚来一步的乔岭:“这可不是和我的默契,这是老大的主意。” 小陈倒着大米“哇”地赞叹:“都过了这么久了,老大的想法居然还是只有予维姐知道。” 乔岭笑了一下,问赵予维她怎么来了。 赵予维解释完后目光扫向他的膝盖:“你还好吗?” 乔岭有点儿茫然:“我很好啊。” “膝盖不痛?” 乔岭更茫然了。 叶适东“诶”了俩声,朝赵予维使眼色,赵予维想起先前他说的丢人,便没再问。 到了下午,乔岭再去找她时走路便不如上午利索了。 赵予维察觉了,心想,果然罚跪了。她还扶了他一下,递给他一把椅子。 乔岭慢悠悠往椅子上坐下,心想,东子这招儿损是损了点儿,但好歹管用。 “你妈管你管这么严啊?”她问他。 “还行吧,一般也不怎么管我。”他说。 赵予维想了一下:“……那这次是真生气了?” “算是吧,连我自己都想不到会和人打架。”他自嘲道,“我从小就是家长们常说的别人家孩子,孩子大了,标兵变样,她很难不生气。” “那你还是听你妈的话吧,别老惹她生气。” 乔岭听在耳里,想了想……又想了想,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我可不是妈宝男啊。”他强调。 “没说你是。”赵予维递给他一杯热水。 他挺闲适地喝着。 赵予维问他:“需要拐杖吗?” 他吓了一跳:“不至于吧,你看我像需要拐杖的样子?” 赵予维点头:“跪了半宿,还是前两天跪的,今天走路都不利索,前两天不是腰也疼吗,年纪大了得注意点儿。” “谁年纪大了?”他一下就不乐意了,去他的罚跪,这都什么鬼点子。 赵予维看着他。 “真没事儿。”他站起来利利索索走了几步。 吸引力法则 第48节 赵予维继续淡定地看着他:“哟,好了。” “……”他想笑又憋着,解释,“这都东子想的鬼主意。”又问她,“你怎么看出来的?” 赵予维:“你可能是别人眼里的标兵,但不会是被罚跪的人。” 乔岭得意:“我发现你越来越了解我了。” 饭点儿的时候梁俞枫过来了,这还是继去年杭州之后他第二次和乔岭见面。 他还记得当时他那哥们儿孔辞,叫乔岭哥时被赵予维纠正了,赵予维让他们叫他老板。 梁俞枫吸取经验,开口道:“老板好。” 乔岭:“我早不是你姐的老板了,现在她才是老板。” 梁俞枫:“那我怎么称呼您?” 乔岭:“我大不了你几岁,叫哥吧。” 梁俞枫看了看赵予维,她没什么反应。 “哥。” “哎。” 期间聊到拍摄,梁俞枫说他有同学去当模特儿,碰到的摄影师没几个好人。 赵予维:“让他们接正经的活儿,别找那不专业的。” 梁俞枫说:“给价高不得先看看去啊?” 一句话给赵予维说沉默了。 三人又聊了些别的。 乔岭给赵予维夹了菜,问她:“有人给你开高价活儿?” 赵予维愣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确认里面有没有镜子。 乔岭无所谓道:“谁啊,李之叙?” 赵予维:“……我没答应接。” “接呗。”乔岭说,“你开店不图挣钱啊,先应下来,去看看总没错儿。” 又说:“但别自己去,叫上俞枫陪你一块儿去。” 李之叙这朋友叫杜廷,是个网红,主营生活纪实类的影片,主要受众群体是偏好小资风格的白领人士。 这人的作品在短视频里属于精而长的类型,先前的拍摄场景主要都是室内,这次找到赵予维,是想拍外景。 他们去的是郊区一个湖边。赵予维带了拍摄设备,杜廷带了钓鱼设备。 杜廷是有经验的,他先把折叠椅放在旅行车后备箱的附近,让镜头扫过去,再拿了很专业的钓鱼设备去湖边钓鱼,连光影和角度都不用赵予维提醒,自己都能挨个儿找准。 这趟拍摄是省心的,不省心的是回程的路上。 杜廷突然想起什么,从衣服口袋翻到随身带的手提包。 赵予维问他怎么了。 他说:“我手表不见了。” 几人在车里找遍了也找不见,李之叙提议回湖边一趟。 汽车于是又返回,还是一无所获。 杜廷拍的这种类型的视频都是有水分的,除了固定出入场所,很多穿戴的配饰都是借或租来的。 杜廷一筹莫展:“这表是借来的,可贵呢,这要丢了可怎么办。” 他看了看还在草地里探寻的梁俞枫:“换衣服那会儿不是你帮我拿着的吗?” 梁俞枫抬头:“是啊,可等换完衣服我就给你了啊,你不是入镜得全程戴着么。” 杜廷:“那就是拍完之后才不见的。” 李之叙安慰他:“再仔细找找,没准儿落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别着急,要找不着我先替你说说去。” 结果仍然一无所获。 再往回返时车内的气氛就沉默了。回到市区,途径赵予维的居住点,他和梁俞枫先行下车。 梁俞枫还约了朋友,和赵予维打了个招呼就撤了。 赵予维回到家简单吃了口饭就开始保养设备,马上就过年了,今天接的是年前最后一单,她得把设备都收好,等过完年再开工。 到了晚上九点,梁俞枫突然打来电话,说杜廷没找着的手表居然在他的背包里放着。 赵予维心上“咯噔”一响,像颇有份量的石头坠入无止境的深渊。 挂了电话后她拨通杜廷的电话,连打了三个,杜廷一个不接。她理了理思绪,想确认自己不是没有根据的妄加揣测。 又过了一会儿,李之叙的电话打来了,他口气焦灼地跟赵予维说,杜廷一口咬定是梁俞枫偷拿了手表,他劝说半天不管用,杜廷已经报警了。 第34章 人赃俱获, 梁俞枫注定逃不过这一劫。 当天晚上的派出所门口,已经回了老家的赵予维父母和梁俞枫父母都赶回来了。尽管警方说了,环节缺乏证据, 具体还得调查, 不是说带梁俞枫进派出所就代表他偷东西。但身为家人, 免不了着急担心。 李之叙忙前忙后地打点,还劝说几位长辈先回家等消息,把人送走之后他又劝赵予维:“杜廷死心眼儿, 也是着急了,等他冷静点儿我再和他说说。” 赵予维趁人都走了, 问他:“这事儿和你有关系吗?” 李之叙盯着她,盯了两秒才扯出个笑:“你认为是我和杜廷联合起来耍你弟?” “图什么呢。”他又说,“我也不知道你今天会带你弟来啊,你好好儿想想吧。”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赵予维父母已找到李之叙父母的头上。 他心切道:“你们就放心吧, 这忙我肯定帮,俞枫是我看着长大的, 自己家弟弟,怎么能不帮忙呢。” 可他行动却并没有着急的样子。 中午饭点儿的时候梁小洁旁敲侧击赵予维:“你找小李说过吗?” 赵予维:“你们不是找他爸妈了吗,他不是也说了会帮忙吗?” 梁小洁:“我们找跟你找还是不一样的。” 梁俞枫妈妈也说:“予维你就再找他说说情吧,钱不是问题,我和你舅舅都备好了, 俞枫是什么孩子咱们家谁也清楚, 怎么可能偷东西呢, 去年和他几个同学搞那什么项目,钱赔光了也没跟家里吭过气儿,咬着牙都要先把欠别人的钱还清。这事儿指定是误会, 咱在局里找了人,但人也说了,这事儿关键还在这个杜廷身上,别的我不担心,我就怕过了二十四小时他就被拘留了,一旦有了这个污点,以后可怎么办啊。” 赵予维让她放心,说她心里有数。 赵圣卿又说:“你是得主动点儿,和人说话也客气点儿,毕竟这是目前解决这事儿最快的办法。你俩没确定关系,他本来是没道理帮咱们的。” 赵予维淡淡道:“我肯定会想办法把俞枫放出来,但是没道理和李之叙确定关系了。不需要的时候房子都能装好送到跟前,真需要的时候,满口漂亮话却一点儿行动也没有,这不是威胁人吗?” 若是李之叙先前没有替她租房,她或许还不会想这些,到如今事情有了对比,她反而看得清楚。李之叙想让她对他产生感激,让她服软于他,他的那些主动一直都不是因为喜欢而付出,只是他用来获得的手段而已。 饭桌上的人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事儿,她这么说,大家都挺震惊,赵圣卿当场批评了她,还替李之叙说了几句话。 这事儿乔岭自然是知道的,和叶适东一块儿在办公室吃饭时他问到:“昨儿几点带走的?” 叶适东说:“不到十点吧。” 他吃着饭,没有立即说话。 叶适东又问他:“怎么着啊,现在收吗?” “收吧。”他说,“没想这么早的,自掘坟墓。” 叶适东笑:“我听云洲说小年那天你找他去了,找他干嘛呀,想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乔岭:“没那么伟大,只是不想置人于死地,但他不乐意,自己选的,自己承担吧。” 话刚说完,赵予维的电话打来了。 打电话之前她想了好些事儿,倒不是来恳求乔岭帮忙或者以什么条件为筹码来和他做交换的。她就觉得他会帮这个忙,这种笃定并非基于他对她的追求和喜欢,而是一种信任。 这种信任也并非空穴来风。假如她不是赵予维,是孙今桃,是杨恬,是小陈,是曾经他公司里待过的任何一位员工,包括顾望苏……不管是他身边的谁遇到这种事儿,但凡向他求助,他必定都会帮忙。 就像最开始她认识他的那会儿一样,他的好是没有针对性的,因为他本身就是很好的人。 乔岭不慌不忙接通电话后,听她简单说了一通,道:“那我帮忙了你要怎么感谢我?” 赵予维:“以后和你有关的业务,我都给你打折。” 乔岭没吱声。 赵予维:“……免费?” “行吧。”他痛快道。 挂了电话,叶适东还笑:“这李之叙哪是来给你添堵的,完全是来助攻的啊。” 事情的后来,杜廷又出面作证证明梁俞枫的清白,梁俞枫被放的同时,警方恰好以故意纵火的罪名又把李之叙带了回去。 这天刚好大年三十。 晚上赵予维一家去梁俞枫家里吃年夜饭,席间众人颇感慨。 梁俞枫妈妈问赵予维:“予维你想的什么办法,这杜廷怎么突然又改口了?” 赵予维中午说的那番话可不像要去找李之叙说情的样子。 她道:“我也是托一个朋友帮的忙,杜廷平白无故撒谎肯定事出有因,找到原因他就能说实话了。” 一旁拿着筷子的梁俞枫想了想,问她:“是找的乔岭哥吗?” 他妈追问:“乔岭又是谁?” 梁小洁和赵圣卿也都看着她。 她说:“前老板,人挺好,我跟他说明情况他就帮忙了。” 梁俞枫爸爸:“那这得谢谢人家。” “该谢的。”他妈说,“回头咱请人家吃个饭,当面感谢吧。” “不用。”赵予维说,场面陷入诡异的沉默后她又说,“要不然给准备点儿什么东西我捎给他吧,他平时可忙了,饭局都是满的,不好约。” 吸引力法则 第49节 梁俞枫妈妈连连点头:“行行,没问题。” 便和赵予维父母商量起来送什么东西好。 梁俞枫偷笑。 赵予维:“你笑什么?” 他说:“饭局那么满还跑你那小店里和咱一块儿吃外卖,不容易呢。” 赵予维没理他。 晚饭快结束时她收到乔岭微信,问她在干嘛。 她回【吃饭】 乔岭【我在你租的房子附近,车抛锚了,打不上车,能来一趟么?】 赵予维输了几行字,撤掉了,又输【大年三十,你不在家待着,跑出去干嘛?】 乔岭【二次打架的事儿没瞒住,倒是没被罚跪】 乔岭【但是我妈把我赶出来了】 赵予维:“……” 她驱车赶到时乔岭果然在路边站着,他穿着件黑色夹克,夹克里面一件低领毛衣,露出颀长的脖子,旁边停着抛锚的车。 “吃饭了么?”她问他。 “吃了一半儿。” 饭刚吃到一半儿,萧颂接了通电话,再放下手机时就质问他在会所把李之叙眼睛都打肿的事儿。 这事儿还没说完,另一通电话又来了,是王文焕打来向萧颂求情的,说乔岭把他大外甥送派出所去了。 虽然后续萧颂还是知道了来龙去脉,但受不了他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还让他先把李之叙放出来。 “那不可能。”他说,“放火不是小事儿,也幸好当时屋里没人,要是屋里有人,再烧死了,他这就是故意杀人。” 萧颂道:“什么事儿都等过完年再说,怎么说王文焕也是老熟人了,大过节的人找上门,总不能一点儿面子不给。” “等过完年黄花菜都凉了。”乔岭道,“这要是出去了不得活动关系想办法金蝉脱壳,年没过完人就跑出国了,还怎么说?” 萧颂沉默一会儿,问他:“不放?” “不放。” “真烦。”年夜饭也吃不了清净的,萧颂见不得他那副不饶人的样子,“你出去吧,现在就走,我不想看见你。” 乔国巍抬头:“好好儿的怎么了这是?” 萧颂:“好什么呀,一天到晚本来就忙,他还给我找事儿,小时候都没这么不省心过,现在为了个女孩儿拈酸吃醋,飙车打架吊儿郎当的,大过年的还把人送局子里去了,我前儿还想着退休的事儿呢,我多大岁数了呀,让不让我活了还,我管不了他了。” 乔国巍转头冲着乔岭:“让你妈冷静一下。” 他便穿上外套出门了,大过年的街上都没几个人,他开着车还没什么,车抛锚了之后往路边一站,看上去就有点儿被抛弃的流浪狗那味儿了。 “那怎么办啊。”赵予维想了想,“这会儿饭店的饭基本都是早预订好的。” 他本来想说不饿,不吃也没事儿,开口却是:“怎么办啊,饿得不行。” “你自己住的家里有吃的么?” “我都好一阵儿没过去了,有吃的也早放坏了。” “那上我那儿去吧。”赵予维说,“这儿离我那儿近,给你煮碗面什么的。” 路上是赵予维开的车,他坐副驾驶。 “你从爸妈家出来的?”他问她。 赵予维:“不是,去我舅家吃的饭,梁俞枫的事儿弄得一家子都忘了过年这回事儿了,我爸妈从老家返回来的,家里连口吃的都没有,就都去我舅舅家了。” “你就这么跑出来,家里人不问你?” “我跟他们说有事儿。” 他懒懒靠着座椅:“大过年的什么事儿啊。” 赵予维:“……我跟他们说李思璐养的狗跑出去了,我得帮忙找。” 乔岭:“……” 第35章 乔岭:“就得是李思璐家的狗?” 赵予维:“我也没养狗啊。” “就非得是狗?” “……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说李思璐家有人跑出去了我去帮忙找,也不合适吧。” 赵予维说着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你别代入。” 他还是懒懒地靠在那儿, 说话也懒懒的:“行吧, 狗就狗吧, 有人管就行。” 进屋后赵予维给他煮了一碗挂面,他很快就吃完,然后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赵予维进进出出收拾了几件衣服装进旅行包里。 他问她干嘛。 她说:“明儿一早回趟老家。” 乔岭:“待几天啊?” “四五天吧。”她说。 收拾完后她看了看时间, 又看了看他:“回去吧。” 乔岭也看了下时间:“还早呢,今儿过年, 看看春晚。” “回家看去,我也得回我舅舅家。” “你不是找狗去了么。” 赵予维:“那还能找一晚上啊。” 他不想动:“回去我妈烦我。” “不回去更烦你。”赵予维说,“一年就这一回,你不跟家待着,她心里只会更生气。” 他无动于衷。 她已经拎上包站在门口:“走不走啊, 送你一趟。” “走走走。”他关了电视站起来。 就这么又被她送了回去。 大年初一早晨,赵予维随父母回了老家。 她在家里待了两天, 年初三就带着相机出门采风去了。 老家那地儿不大,出个门上个街,几乎十步一熟人。隔壁家那小孩儿跟了她一路,是一刚上小学的男孩儿,皮肤黑黑的, 但是俩眼睛滴溜溜圆, 很机灵的样子。 赵予维随父母去他家拜年的时候, 他老喜欢她了,觉得她长得好看,说话温温柔柔的, 还主动拿糖给她吃。 老邻居们聊天儿,聊着聊着就开始催生,赵予维还没结婚呢,哪听得了这个。她找了个借口就到院儿里放风去了,这小孩儿跟着她出去,被她发现后就带着他玩儿,还给他拍了照片。 这之后他便老跟着她。 赵予维发现他的时候他险些被地上的石子绊倒,她听见踉跄的动静一扭头,看见小孩儿窘迫地冲着她笑。 她也冲他笑:“走,姐姐给你买糖吃!” 她把糖果递给小孩儿,小孩儿冲她笑:“姐姐你吃过甘蔗吗?” 赵予维反问他:“你要请我吃?” 他点头:“我家后院种着呢,回去砍给你吃,新鲜的。” 赵予维说好。 大概觉得她抓着个相机拍那些他早已熟透于心的景,没什么意思,小孩儿跟了一会儿便不见踪影。 地方小,孩子们大都散养,谁家门前是河还是路,这些家伙们比她熟得多,她也就没当回事儿。 在路口碰见乔岭时,她心中已经没什么波澜了,仿佛早有预料。 “休假也不闲着呢,大摄影师。”乔岭穿着件长款外套,玉树临风地站在电线杆子前。 赵予维看着他笑了笑:“不是又被赶出来了吧?” “那倒不是,家里待着没意思。”他说,“微信问你地址也不回,问小陈儿要的,我看了一下,也不远,就过来遛遛。” “这儿没什么好玩儿的,不是你感兴趣的地方,我就没回你。” “那你说说我感兴趣的地方是什么?” 赵予维不说。 她把相机塞回包里:“来都来了,带你遛遛吧。” 他便跟着她走:“这口气怎么那么像遛狗呢?” 赵予维:“你怎么老惦记狗,就那么想当狗?” 他笑笑没说话。 因为几步一熟人,但凡见着她的也都注意到了她身边的乔岭。她先前还老想着解释乔岭的身份,后来干脆不解释了。老住户大多都有一特性,解释了也不一定听,且越解释越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后来遛到家附近时赵予维犹豫了,这节骨眼儿带男人上门怎么想怎么不合适,她正想着找个借口让他离开。 却远远看见邻居慌慌张张冲进她们家院儿里,之后不到一分钟,两家人又齐齐冲出来。 人群分成两拨,东西两边各跑一路,赵予维问朝她跑近的人怎么回事儿。 那人道:“小林子丢了。” 小林子便是邻居家那个机灵的小孩儿。 吸引力法则 第50节 赵予维:“中午那会儿他还跟我一块儿拍照呢,怎么会丢了?” 那人说:“先前说好了下午两点回家,要带他走亲戚呢,他那电话手表突然就不通了,全家人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哪儿都找不见,也不怪他爸妈着急,他三四岁的时候走丢过一次,差点儿被人贩子拐走,今儿人又不见了,谁受得了啊!” 赵予维吓了一跳,她脑中浮现小孩儿的笑脸,想起她给他买糖时他羞赧的笑容,他还说要请她吃甘蔗。 这小子当时突然离开,不是给她砍甘蔗去了吧。 她立即和跟前这人说了这事儿,几人顿时匆匆赶去后院儿。说是后院儿,其实是挨着他家后院儿的挺大一片儿地。 这地儿太冷,并不适宜种植甘蔗,小林子家是搞种植的,有大棚,便买了小苗来种,正因为种成功了小林子才四处嘚瑟,但凡认识的人和他多唠上几句,他都要请人吃甘蔗。 他这么高频次跑来的地方,家里人自然是找过的,但是无所获,赵予维他们来的这次已经是第二回。 还真让他们给找着了,在距离甘蔗棚一公里以外的冰窖里。 乔岭是把小孩儿的衣服扒下来,再给裹上自己的外套,然后揽背上背回去的。 跟炕上暖和了近二十分钟,小林子终于转醒,转醒的那一刻嘴里还念叨着甘蔗。 他妈“哇呜”一声哭出来,他爸嫌场面不好看,喝止他妈别哭,接着奶奶也跟着哭,霎时旁人又劝。 好容易才安静下来的屋子顿时又变得忙乱。 他姐姐倒冷静,招呼赵予维和乔岭去客厅坐。 小林子姐姐今年刚大学毕业,皮肤饱满有弹性,两只眼睛和弟弟一样水灵灵。 她给他俩倒茶,说:“冰窖那儿我们一开始就找过了,听他同学说那会儿他应该还没去棚里,前后打了个时间差,就给错过了。” 乔岭双手接过水杯:“小孩儿么,难免,也别太着急了,我看你妈和你奶奶都急坏了。” 女孩儿笑:“她们就那样,也是吓坏了。” 乔岭水还没喝上,先掩面打了个喷嚏。 女孩儿瞅见了:“真是不好意思,听他们说你一路背着我弟回来的,还把外套给他穿了,这么冷的天儿,冻坏了吧。” 她边说边邀请俩人挨着烧火的炉子坐。 火炉跟前果然更暖和些。赵予维有经验,随手拿了花生和橘子往炉上煨着。 那女孩儿又想起来,跑去厨房一趟,再出来时手里掂着俩红薯:“这个烤了也好吃。” 那炉子需要通风,炉身并非全密封,火烧得旺时总有噼啪的火星蹦出来。 乔岭扒拉一下赵予维的椅子:“你往后挪点儿,不安全。” 赵予维:“安全的,这点儿火星子烧不起来。” “工作室怎么烧起来的你忘了?” 她这才把椅子往后挪了挪,过了会儿道:“我还真不知道是怎么烧起来的。” 说罢看着乔岭:“你知道?” 事实上他先前那么说的时候,她就判断他是知道的。 乔岭看着火炉,被炉子遮挡后打了折的火光也能照得他的眼睛亮亮的。 赵予维已经判断出来了:“谁放的火?”顿了两秒,“李之叙?” 乔岭仍然没说话。 赵予维更加确定了:“你怎么知道是他放的火?” “查呗。”他开口道,“干过的事儿哪有不留痕的,一查就都能知道。” 赵予维回忆了事件过程:“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 乔岭:“也不能空想啊,没证据的事儿也不能污蔑别人。” “你有证据?”她自问自答,“你肯定有证据,不然你不会这么说。”她说着这才反应过来,“有证据的话我就得报警抓他了,那可都是我的心血啊。” 乔岭看她一眼,嘴边浮起个淡淡的笑。 赵予维愣了一下,又读懂了:“什么意思,你已经报过警了?” 他点了下头:“年三十的那天,俞枫前脚出来,他后脚进去,我妈就是为这事儿把我赶出去的。” 赵予维说不出话了。 乔岭又道:“我拿那些证据是想威胁他离你远一点儿,但他听不进人话,后来又搞那么一出,也算自找的了。” 赵予维看着他,老半天才吐出一句“谢谢你啊”。 乔岭接收她的眼神,嘴边还挂着先前的笑:“就这啊?” 又说:“这模样儿,我还以为你要亲我一口呢。” 话音将落,一旁刚塞了一瓣儿橘子进嘴里的小姑娘猛地被呛住了,她在赵予维的顺背下还咳嗽了老半天,脸都红了,也不知被呛的还是羞的。 这天的晚饭是在小林子家吃的。 临睡觉前,乔岭被安排在老家的一间客房,一家子也没人问过赵予维他是谁,但都乐乐呵呵地招待他。 一亲戚给他送被子时还强调:“这是予维奶奶亲手缝的,可暖和呢。” 乔岭接过后连连说谢谢。 唯一忧心忡忡的只剩梁小洁和赵圣卿。 家里人多,赵圣卿还找不着机会问她,便让梁小洁去问。 梁小洁压根儿想不起别的,开口便是三连问:“他不是都有孩子了吗?你不是说过不能破坏别人家庭吗?你到底在干什么?” 赵予维很平静地反问:“他有孩子有家庭还敢上我们家来?是太不把您二老放眼里还是不把法律放眼里?” 梁小洁:“那我倒要问问你,大过年的,哪有空着手上门的?我和你爸就不提了,家里这么多长辈,他就这样就来了,是把谁放在眼里了?” 赵予维:“……我们又没处对象,带什么礼啊。” 梁小洁抓漏洞一抓一个准:“没处对象你扯什么二老和法律呢?” 一句话给赵予维堵得都蒙住了。 第36章 但是她也没有多想, 乔岭只是来找她,又没打算往她家里住,这一切都只是个意外。 乔岭睡在临窗户的床上, 那床身被垫得挺高, 面积虽然不大却很暖和, 顶头一张老式衣柜,脚底是墙。 窗户发出第二声响时他才确定外面有人。那扇窗是横向开合,且能开启的空间不大, 赵予维顺着窗户缝儿往里看时只能露出一张脸。 她把手里的东西递进去。 乔岭接过一看,是塑料袋包裹着的烤红薯。 他悄声问她:“哪儿来的?” 她悄声道:“小林子姐姐给的, 饭前就焖着了,走的时候都忘了,她这会儿想起来就给送来了。” 乔岭趴着腰往外看着她:“你还不睡?” “这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小林子姐姐领上小林子上家来了。 休息了一夜,小林子身体恢复正常, 意识也清醒了。他姐姐刚领他进门,他朝着乔岭就是猛地一记磕头, 给屋里人都惊呆了。 乔岭连忙扶他起来:“你这小孩儿,以后出门注意安全,可别胡跑了。” 小林子点头:“我知道了。” 他姐姐说:“您是我们家大恩人,我爸特意让他来磕头的,家里都张罗好了, 中午上我们家吃饭吧。” 到了中午, 又是满满当当一屋子人。 人多了, 家用烧水器就显得小了。烧出的开水不够用,小林子姐姐就去厨房烧了一锅水,片刻后她拎着一只暖水壶从厨房出来, 大概因为太长时间没用过,瓶胆受不住热水刺激,“砰”地一下当场就炸开。 外间只有乔岭在椅子上坐着,大部分人都在里屋,水壶炸开时屋里短暂地安静了几秒,有人扯开嗓门问:“没事儿吧?” 女孩儿扯开嗓门回:“没事儿!” 里屋的安静便消失了,随之而来的热闹似乎比先前更热闹。 瓶胆碎了一地,热水也淌了一地。 女孩儿去拿笤帚,乔岭去帮忙。她不让他帮忙,一来一回的就没留神,她一脚踩在了碎片上,这一硌就没站稳,往一边倒去。 乔岭伸手扶了一把她的胳膊,她堪堪站稳,重心倚着墙。 他本来想扶她去椅子上坐着,但她靠着墙了,他没来由地没有进行下一步,由她那么靠着。 屋里小,她两三步就蹦去椅子上坐着。 乔岭拿了笤帚扫地。 女孩儿一直说着不好意思。 乔岭说:“没事儿,你先看看你的脚吧,别给扎出血了。” 她看了看:“还真出血了。” 乔岭抬了下头,又埋头继续扫地:“有创可贴么?” 她说有。小茶几和她有点儿距离,她说罢伸长了胳膊挺费劲才够着,掏出抽屉里的创可贴后她给自己贴上了。 小姑娘虽然带伤,但是架不住为人热情。 她知道他们就快走了,说什么也要邀请他们出去玩儿。 于是饭后几人去了冰场。 那地儿也不是什么特规范的冰场,冰倒是有一大片,但玩儿什么的都有,滑的走的、站一旁看的、坐一轮胎当滑梯的,就像一大杂烩。 小林子喜欢这儿,撒丫子就跑得不见踪影。 他姐姐因为脚上划了一道子,走路不是特利索,但年纪小好玩儿,避免不了晃来晃去。好几回没站稳时她都顺手抓了乔岭的衣服,待站稳后又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乔岭倒不介意她抓衣服,但好像又挺介意的。他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光秃秃的树枝,一头递给女孩儿,另一头交给赵予维。 “你俩牵着吧,谁也别绊倒谁。”他说。 吸引力法则 第51节 后来玩儿得差不多了,女孩儿要上亲戚家取东西。乔岭的顺风车自然是能搭的,但得半途改道绕上一圈儿。 她思索一会儿,没好意思冲乔岭开口,转头找赵予维说了这事儿。 赵予维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人很好,你都不用通过我,直接说他也会答应。” 女孩儿道:“他人是很好,但边界感太强了,我怕他觉得冒犯。” “边界感?” “嗯,不像你,和你我就好意思开这口。” 赵予维冲她笑了笑,又挪动目光看了看乔岭。他站那儿教小林子滑冰,长款外套的腰间微微打着褶,一双手冻得发红,耳朵也在阳光下显出一层薄红。 “你男朋友真好。”女孩儿又说。 “他不是我男朋友。”赵予维道。 “不是吗?他都上家里来了,我们大家都以为是你对象呢。” “不是。” 再返回北京,赵予维陷入前所未有的忙碌。 除了这间狭小的屋子,她把楼上的空间也租下来当内景用。楼上本来是家日料店,这几年生意不好做,店面也越开越小,到了过完年足足挪出原先一半儿的空间。房东干脆往中间架了隔板,把一间房劈成两半,另一半就租给了赵予维。 因为资金问题,赵予维仍然什么活儿都接,从证件照到个人写真都来者不拒,其中最麻烦的是给周岁左右的小孩儿拍写真。 小孩儿的笑脸得纯靠手速去抓,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哭闹的,抓拍一张得哄半天。 那天乔岭来时刚巧赶上她给一小婴儿拍摄。 小孩儿穿着店里的道具服,挺可爱的模样,但哭闹不止。赵予维和他父母轮番上阵地哄,都没把他哄好,反而把大人累够呛。 乔岭脱了外套挂起来,地上有一玩具,玩具手柄往下接了根弹簧绳,绳子末端系了一塑料小猪佩奇。他顺手捡起来,拿在手里弹了两下,那只猪随即来回跳跃,就跟逗猫棒似的。 哭闹得厉害的小孩儿忽然就笑了,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猛盯着那玩具。 他爸妈像找到法宝一般,立即从乔岭手里接过玩具逗他,但换了人这魔法就失效了,小孩儿就像装了开关似的依旧嚎啕大哭,试了好几回都这样。 小孩儿他爸满脸歉意把玩具交到乔岭手里:“真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 乔岭欣然接受,站那儿不动,一来一回地弹着玩具。小孩儿换了好几套衣服和拍摄背景,他一直站在旁边充当抛玩具的工具人。后来大功告成,拍摄终于结束,小孩儿父母感谢了他半天。 他回到公司后不停地活动手腕,开会的时候揉两把,见客户的时候也揉上两把。最后叶适东还搞了一瓶红花油去他办公室,问他是不是扭伤了。 他说不是:“小猪佩奇玩儿多了。” 叶适东:“……” 叶适东:“看来还是不够忙啊,还有心情开玩笑。” “没开玩笑,真是小猪佩奇玩儿多了。”他就说了去店里逗小孩儿的事儿。 叶适东笑:“你这样能追到吗?前一阵儿云洲还笑话你,多长时间了,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他笑了笑没接话。 晚上倒知道问赵予维要奖赏,给她发微信说自己手疼。 赵予维忙着手里的活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他【我举一天相机都不疼,你怎么还手疼上了】 他道【跟你比不了,你是专业摄影师】 她没回复。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干嘛呢】 赵予维【忙】 又过了一会儿。 赵予维【明儿没空,后天晚上请你吃饭吧】 乔岭【好】 到了第三天,她接了给一模特儿拍外景的活儿。 取景点在一开放式公园,模特儿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小姑娘为了维持瘦都不吃午饭,赵予维扛不住饿,去便利店买了面包,给这女孩儿捎去一个素版三明治和矿泉水。 女孩儿很喜欢她,夸她细心。 俩人沿公园长凳坐着吃东西,这女孩儿看了看她背着的器材,问她:“姐姐你一直都是一个人接活儿吗?” 赵予维说:“去年还不是,发生了点儿意外,今年就是我自己接了。” 女孩儿想了想,又问:“你知道拾光吗?” 赵予维点头:“挺大一工作室,挺有名的。” “我老和他们的摄影师合作,上礼拜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听说他们还招人呢,是给股份的那种,年底还可以分红,当然要求也很高了,听说面试的不老少,被淘汰的也不老少……但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 赵予维笑着喝了口水:“你觉得我适合吗?” “适合呀。”女孩儿看着她,“你很专业,我来找你外拍,是因为成片要得急,合作的摄影师赶巧儿又有事儿,我是听熟人推荐才专门找到你头上的,你要是没点儿能耐,这名声也扩散不出去呀。” 她这么说,赵予维很开心,脑子里却也真的考虑起这件事儿来。 饭后俩人又拍了些东西,之后就闲着了,等待夜幕降临再取几个景。 这一天熬下来,人是很累的。 收工的时候小姑娘因为和朋友有约,急匆匆先走。 赵予维在路灯下的长凳上收拾东西,那会儿的天仍然挺冷,嘴里往外哈出一口气,仍然能形成一团薄薄的白雾。 因为天冷,人也早早都散了,四周静悄悄的。她拉好了器材背包的拉锁,坐在凳子上掏出保温杯喝水,但杯里已经没水。她晃了晃空荡荡的杯子,又把它塞了回去。 天已经黑了,也不知道几点了,她这才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没瞧个准,首先瞧见屏幕顶端提示的八个未接来电,全是乔岭打来的。 也是这会儿她才想起来自己也是有约的人。 她立即回电,但是乔岭始终没接。 她一边给乔岭发微信语音一边往出口走,说:“今天临时接了个外拍的活儿,外面太吵了,手机放包里没听见响。” 她的位置离出口近,没一会儿就到了门口。 估摸着园儿里就剩她一人了,保安室的人冲她笑了笑:“这么晚啊。” 她点了下头:“拍摄取夜景呢,就晚了。” 那人又问她:“您姓赵么?” 她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下头。 那人冲保安室对面的长廊抬抬下巴:“等你老半天了,让进屋暖和暖和也不进,赶紧看看去吧。” 赵予维扭头,看见乔岭背朝着她坐在长廊的椅子上。 她朝他走近,大概因为穿着平底鞋,动静小,他似没察觉一般一动不动。 等到跟前了赵予维才发现他的没察觉是因为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也是有姿态的,只腰腹松懈一点儿,脑袋歪过去靠着廊柱。 赵予维小声叫他:“乔岭。” 他鼻尖耳朵和脖颈都是红的,整个人的气场都散发出一种冷,也不知道在这儿待了多久。 赵予维抬手碰了碰他的脸。他惊了一下,睁开眼睛,两只眼睛带着点儿红,又像某种小动物一样柔软。 他嘴角一扬扯出个笑,哑哑道:“等半天了都,可算出来了。” “你怎么不进人屋里待着啊,这儿多冷啊。” “他们抽烟,总不好让人不抽了,我就在这儿待着了。” 第37章 为给拾光交出更有说服力的作品, 赵予维决定去趟新疆。赵圣卿说她瞎折腾,也实在不想再管她了。从她辞职到开工作室,后来工作室被烧毁又重新再租门面, 好容易干回点儿当初的样子了, 如今她又要去应什么聘。 绕这么大一圈儿不还是回到原点, 且身上还负着债。赵圣卿是瞧不出她有什么光明的前景,只对这个看似温柔实则倔强的女儿感到无奈。 梁小洁坐在沙发上看赵予维进进出出收拾出发的行囊。她穿着一条工装裤和长袖衫,头发在脑后绾了个髻, 两条胳膊在行动间颇麻利,那两条胳膊虽纤细, 却在长期抗设备的锻炼下变得结实有力。 平躺在地的大行李箱被塞满了东西,她“唰”地拉上内里的拉链,将箱子开合的两半“咔哒”一声合上,只单手就把横躺的箱子竖起来。 “妈我走了,顶多十天就回来。”她对梁小洁道。 梁小洁顿了顿才道:“新疆远, 出门在外多带点儿钱。” 她边换鞋边笑:“现在谁出门还多带点儿钱哪,都是电子支/付。” 梁小洁欲言又止。 赵予维换好了鞋抬头:“放心吧, 钱不够了我就跟我爸要。” 阳台上的赵圣卿搭腔:“要什么?要什么我也不给,多大人了,不务正业瞎折腾。” 赵予维不当回事儿:“走了啊。” 便轻快地出门了。 赵圣卿还在阳台上碎碎念。 梁小洁打断他:“行了,说是跟你要,跟你要过么?从辞职到现在也没拿过家里一分钱。” 赵圣卿不说话了。 赵予维预订的地方挺偏远, 但那边风景极好。 她拖着行李走出机场, 乘坐大巴在市里住了一晚, 第二天再坐公车去了镇里。那片儿地大,她大部分时间都耗在路程上了,等到达目的地时基本已变成灰头土脸的旅行者, 和徒步来的没两样。 接待她的是一位穿着棉衣的小姑娘,正在淌开如溏心蛋黄般的夕阳下拎回一桶牛奶。 这天夜里她睡在这家的小屋里,身上的毛毯结实而暖和,屋外的风声像旷野中的猛兽咆哮,似把人带入不着边际的混沌里。 乔岭发来微信问她睡了没。 她回【刚躺下】 乔岭【这么晚?】 赵予维【嗯,天黑的晚】 吸引力法则 第52节 他给她发了一张办公室的照片。 赵予维【这么晚还加班呢】 乔岭【着急,赶工】 她笑了一下,也没问他急什么。 在这远离喧嚣的地方住了两天,她的心静得跟什么似的,每天除了拍摄就是和大自然融为一体。她也教这家的小女孩儿拍照,拍云,拍星空,也拍他们一家的日常生活。 这儿的大雨总是毫无规律的来,来得突然走得突然,雨后的天空晴朗到近乎透明,风刮来时就像席卷了整个天地,四处都是无法躲避的冷。 赵予维住的小屋旁边是个杂物间,那天中午几人正吃着饭,大雨来时杂物间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原是屋顶的老瓦片垮了。 家里这两天正在商量维修屋顶的事儿,这还没修呢,一场大雨下来就给弄垮了。 小姑娘爸爸一边扒着饭一边淡定地过去看了看,回来张罗大家继续吃饭,吃完饭一家子才慢腾腾地去处理。 赵予维穿着雨靴,身上套着女主人的皮马甲,她蹲在地上清理瓦片时,小姑娘给她撑着伞。那伞也不大,反而因为大风刮得快要飞起来,雨也打在小女孩儿的身上。 赵予维指指桌上的帽子,让女孩儿拿给她,戴上帽子后她让女孩儿回屋躲雨去了。 栽进土里的黑瓦片因为松散加撞击,大多都碎掉了,她徒手挖出来往废桶里扔。刚又捧起一堆碎片,那只桶却被风刮倒了。 手上是连泥带水沉重的瓦片,旁边倒着装瓦片的容器,她顿了一下,正要放下手上的一堆,旁边却忽然伸出只手把桶扶了起来。 那只手很干净,骨节分明还挂着新鲜的雨水。赵予维顺着这只手一抬头,看见乔岭的脸。 她一点儿也不意外,但是有惊喜,脸上浮出笑:“怎么这会儿来了?” “天要下雨我也拦不住啊。”他边说边和这家主人打了招呼,又脱了外套准备干活。 男主人怕他感冒,着急得说了一连串方言。 乔岭冲他笑笑,指指挂在墙上的雨衣。男主人摘了雨衣,先递给他一件毛衣让他套上。 他穿衣服的时候赵予维又开始干起活儿。他站在屋檐下看她,她头上的帽檐宽大,恰好滤出不沾身的雨水,帽檐下的皮肤较先前黑了点儿,手脚的动作麻利而痛快。 乔岭本意是想让她去歇着的,但他最终没开口,穿好雨衣后就和她一块儿干起活儿来。 三个大人干活儿快,清理完碎片后,男主人爬上梯子往屋顶铺上防水布,便有了暂时的遮盖。 这一通下来,谁的身上也不利索,多少都沾了些冻雨。 小姑娘早烧好了热水,几人轮番冲热水澡的时候男主人又熬了一锅热汤。 半小时后大家齐聚在铺了毛绒毯的小炕上喝着热汤驱寒。 赵予维这会儿才有工夫问乔岭:“着急的事儿忙完了?” 乔岭:“差不多,就挪了三天的事儿,回去再忙。” 小女孩儿津津有味喝着汤:“才三天呀,姐姐住了四天呢,但是再过三天也要走了。” 赵予维唇边浮出个浅浅的笑。 一眨眼的工夫,天突然又晴了,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赵予维带乔岭去空旷的草场逛了半天,她还教他挤牛奶,教他怎么辨别可食用菌,教他怎么根据天象判断风往哪个方向吹、雨会什么时候来。 这些东西,乔岭以前还真不知道。 他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看着她道:“你这学习能力,都能参加荒野求生了。” 又问她:“照片拍得怎么样啊?” 她说:“各种情景都拍得差不多了,最近几天主要剪视频,我想剪个以当地生活为背景的短片,这样把握更大一些,也能自己留个纪念。” 乔岭调整站姿示意她拍照:“给我也留个纪念吧。” 她于是给他也拍了些照片。 晚饭后几人坐在门口看星星,乔岭和赵予维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跟前的炉子烧着火。 乔岭说着说着突然就没人回应了,扭头一看,赵予维窝在躺椅里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星星还亮着,炉子里的火也还燃着,身上还盖着一床厚实的毯子,但是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她从椅子上爬起来,准备去洗漱。到了洗漱台却看见乔岭也在那儿,他正躬着腰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浇。 那洗漱台连着两间房,水池上方一扇窗,窗外的夜光明晃晃地洒进来,照着他修长的手和漆黑的发。 无规律的水流声在寂静的四下显得格外生动。她在这水流声中走过去,站在他身旁,越过他头顶伸手拿了置物架上的毛巾。 乔岭察觉到身旁有人,关了水龙头抬起头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醒了?” “嗯,你们都睡了,怎么也不叫我?” “没睡,我洗把脸清醒一下,看你睡得沉,打算一会儿再叫你。” 他边说边往外走。 俩人面对面了,互相让,同时往左,又同时往右。谁也没给谁让开,便同时笑起来。 乔岭看她笑了,一步怼上去,她本能后退,后腰抵着池子,猛一下还给磕的疼了。 她抽了口气:“干嘛呀?” 他没说话,还往前,都快贴着她了。 “我大老远赶来这儿,你就这态度?”他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下显得更低了。 赵予维:“我什么态度,我对你不好吗,晚上那道地三鲜还是我做的呢,我还给你夹菜吃。” 他还一个劲儿往她跟前逼近,一点儿空隙不给她留,声音仍然很低:“我来的时候你都没正眼看我。” 赵予维往后仰着头,抬起手来挡他靠近的胸膛:“那会儿忙着呢,房顶都垮了……你让开。” 他不让:“那你这会儿看看我。” 她往他胸前拍了一下:“你先让开。” 他还不让:“你看看我我就让开。” 她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咧嘴一笑,眼睛里扑出的都是高兴,却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她推他一下,他岿然不动。 “干嘛呀?说好了让开的,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怎么了?” 他边说边把脑袋低下去,越来越低。赵予维缩着脖子躲,也越来越低,低到没有空间再低……她忽然一抬手,就着手里的毛巾连他的嘴和下巴一块儿围住。 他不动了,原地站着,一副任她处置的模样。 俩人僵持了一会儿。 赵予维看他一副老实样,逐渐松开了手,他也确实没再动弹。 她往后缩了缩身体,从他身前溜了出去。 他这会儿倒真老实了,还站那儿没动。 她即将走到客厅,突然又折回去,叫他:“乔岭。” “嗯?” 她两步冲过去,踮起脚往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又跑掉了。 他仍然站在那儿没动弹。窗外是月光,他浅埋着头笑得就像月色下的迎春花。 第38章 三天后返程, 赵予维第一时间给拾光递交了应聘书。当天晚上她约李思璐吃火锅,李思璐夸她牛。 她不在乎地笑笑:“牛什么啊,一无所有。” 李思璐说:“价值不是以拥有什么东西为标准去衡量的, 再说, 面儿上没有, 谁知道你脑袋里收获多少东西?这些收获总是有用的。” 她没说话。 李思璐问她:“你和你前老板怎么样了?我听你弟说他一直追你呢,你之前不是挺喜欢他么,人都已经睡过了, 怎么还不在一起,他是不是不行啊?” 赵予维隔着冒气的火锅看着李思璐笑:“你和我弟已经熟到这种程度了?” 李思璐倒坦荡:“从小就熟啊, 比起你来,他更想让我当他姐你不知道?” 赵予维也坦荡:“你小心着点儿吧,他好姐弟恋。” 李思璐佯装惊讶:“啊?那可不行,绝对不行。” 赵予维:“干嘛呀,我弟有那么差吗?” 李思璐说:“不是, 主要不想你当我大姑子。” 赵予维笑:“想的还够远的。” 又过几天,她俩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聚会上有熟的和不熟的, 大家除了当年那点事儿其实没什么共同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开了工作现状,以及试探现状背后有无可利用的资源人脉。 李思璐一直周旋,赵予维没怎么说话。 有人聊到李之叙,说他因为赌/博欠高/利/贷惹上□□被打残了还送进去了, 听得赵予维眉头一挑。 便有人试探赵予维:“予维这事儿你知道吗?” 赵予维:“我就知道他进去了, 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儿。” 又有人道:“诶你不是在万隅上班儿么, 我记得两年前咱聚会的时候还聊过,那会儿都没听说过这公司。真想不到啊,就两年时间, 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摇身一变,都快变成行业巨头了。咱可都是老同学,这以后要有业务需求,还得请你多关照啊。” 赵予维笑着接他敬来的酒:“我去年就从万隅辞职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帮上忙。” “辞职了?那你现在在干嘛?” “在求职。”她实事求是道。 场面顿时尬住,这起头的人尬笑两声,说了几句安慰话,转头就不搭理她了。 吸引力法则 第53节 她也觉得假惺惺的场面没什么意思,坐了会儿就出去了。 却不料在饭店大堂碰到高云洲。 高云洲笑着和她打招呼:“赶巧了嘿,我说怎么约不出来他,敢情和你在一块儿呢。” “没在一块儿啊。”赵予维指指包间的方向,“我今儿同学聚会呢。” 高云洲懵了一下:“噢,那看来他是真忙啊。你俩也是,都在一起了,也不招呼大家一块儿吃个饭……” 赵予维打断他:“谁和他在一起了?” 高云洲又懵了:“没在一起吗?” 说着,从他身后走来一穿着黑色v领连衣裙的女人,女人手里还牵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见赵予维眼睛都亮了,松开女人的手跑过来,嘴里喊她漂亮姐姐。 赵予维捏小姑娘的脸:“好久不见小汤圆儿,你都长这么高啦。” 高云洲指指女人向她介绍:“这我老婆,肖媛儿。” 俩人随即点头示意互相打了招呼。 肖媛盯着赵予维,眼里都是兴趣。 “刮目相看。”她冲赵予维竖了一下大拇指,“乔家少爷什么人物啊,这么些年认识多少漂亮姑娘,愣没一个打上眼儿的,从小到大他也没为什么事儿出过格,听说为了你,飙车打架全干了,但没想到到头来剃头担子一头热,就他自己唱了一场独角戏。” 她边说边笑:“你是上天派来专门弥补他青春期遗憾的么。” 高云洲笑笑道:“行了,有你这么说话的么,少爷指不定躲哪儿难过呢。” 肖媛不以为意:“难过什么呀,自以为自己跟人在一起了,偷着乐儿呢吧。” 给高云洲逗得笑出声。 这一出,赵予维倒难得露出点儿局促。 那会儿的天气已经回暖。 聚餐结束后她回店里盘点东西,她心中惶惶不安,毕竟投给拾光的简历还是个未知数,她一边想着怎么腾退房子,一边又想着要是应聘失败,该怎么调整运营重心。 梁俞枫找上门时是带着点儿脾气的,开口就问:“你跟李思璐说什么了?” 赵予维抬头,看他皱着眉头面容焦躁:“没说什么呀。” “不可能。”梁俞枫笃定道,“她对我的态度突然就变了,还说你说得对。” 赵予维咬了下牙。好你个李思璐,不想处不处,推到我头上…… 她看了下时间:“饭点儿了,我请你吃饭吧,边吃边聊。” 俩人于是去了附近的烧烤摊。 梁俞枫心情不好,要了一打啤酒。 他边喝酒边抱怨:“李思璐就是太听你话,你以后少跟她说话。” 赵予维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一个李思璐,她比我还大俩月呢,没礼貌。” 梁俞枫抓住漏洞:“还说你没说什么,你拿年龄跟她说事儿了是不?” 赵予维淡定吃着串儿:“她对你什么感情你不知道?干嘛自欺欺人赖我头上。” 一句话给梁俞枫说得快哭出来。 这顿饭梁俞枫全程没怎么说话,但他喝了不少酒,可最后喝醉的却是赵予维。 乔岭在上海出差,回来的时候刚巧赶上他们吃完饭。 梁俞枫本来心情就不好,还得结账,结完账一手拎着赵予维的包,另一手勉勉强强捞着赵予维的人。 乔岭看了看他的脸色:“怎么了这是?” 他把包塞给他,人也交给他,动作粗糙没耐心,十分不知道怜香惜玉。 “赵予维真不是个善茬儿,你追她堪比夸父追日,道阻且长啊,我同情你。”他说。 乔岭再问他,他也不答了,随手招了个代驾开上车就走了。 乔岭把赵予维扶上车,她闭着眼睛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 汽车开过一个路口,她忽然冷笑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乔岭:“……” 又过一个路口,她又冷笑起来:“帅有什么特别的,咱什么帅哥没见过,玩儿你还不是跟玩儿狗一样……” 乔岭抬了下眉。 后来她便安静了,等乔岭停好车时她已经睡熟了。 他拍拍她的脸把她叫醒,让她回家再睡。 再睁眼时她清醒不少,和他一块儿上了楼,进屋之后她换好鞋就扑上沙发开始睡。 乔岭去卫生间拧了毛巾,出来给她擦脸,她嫌干扰她睡觉,别过脸去面朝着里。 乔岭掰了两下,没把她掰过来,便弓着腰也面朝着里,伸手去够她的脸。 她含糊着抱怨,说他烦人。 他继续擦着:“别动,乖。” 他擦完脸又给她擦了擦手,等流程结束时她人也醒了。 乔岭涮完毛巾从卫生间出来,就见她懒懒地在沙发上坐着。 “回房间躺。”乔岭道,“沙发上不好睡。” 她于是站起来往房间走,走到床边就站住了,老半天不动。 乔岭靠房间门站着,脸上带着点儿笑:“睡觉不得脱衣服啊。” 她外套已经撂在客厅,身上剩一件紧身小毛衣。她抬手试了一下,缺力气,脱不动,便扭头看着他。 乔岭被她那眼神勾到内心深处骂了个脏字儿。他抬脚走进去,搂着她的腰帮她脱衣服。 她带着酒劲儿身子软,泄了半边力气都贴着他,呼吸也贴着他耳朵,嘴唇似碰非碰地靠近耳垂。 乔岭挪动视线看她一眼,作势亲她的嘴,她仰了脑袋往后躲。 他眼里浮动极浅的笑,不怎么在乎地继续帮她脱毛衣。 赵予维瞥见他那点儿不在乎了,她眼神停滞半秒,抬头去够他的嘴,换他往后躲开。她又去够他下巴,他仍然躲开。 她低声细语道:“扮什么正人君子……” “你管我……”他也低声道,“又没在一起……” 赵予维听明白了,准是白天高云洲夫妻俩就他俩在没在一起的事儿奚落他了。 她腰上一用力,原地站稳了,抬起胳膊拍了一下他的手,很轻的力度,但那力度足够让人清醒。 乔岭顿了一下,还没松开手,她已经趁他停顿的这一下从他怀里走了出去。 她抬起胳膊一边拢着头发一边走向床头柜,从柜子上拿了皮筋把头发捆起来。 “你走吧,谢谢你送我回家。”再开口时她连头都没回。 乔岭心中那点儿不痛快本就没撒出去,她这一句,就像给摇摇欲坠的陶瓷罐补了一杵子,似见不得那要掉不掉的样儿。懒得看,要碎就碎个彻底,就这种态度。 他心里的不痛快全换成脾气了,当即扭头就往外走了。但没走两步他又停下了,他太了解赵予维,太知道就这么走了意味着什么。 什么夸父追日,这追的是一火箭吧,不点火都蓄势待发,点火跑得更快。 他扭头走回去,径直走到床边,搂着人不管不顾亲上去。 赵予维推他,不管用,抬手打他脸,反给他打笑了。他嘴角一扯,笑得流里流气,再度扑上去全是无法抗拒的力量。 …… 后半夜的月亮很清亮,挂在空中跟一透明的盘子似的。 赵予维的酒劲儿已经过去了,但整个人精疲力尽。她懒懒靠着床头,腰上枕着先前乔岭塞过去的枕头。 乔岭光着上身,伸胳膊捞起地上的裤子,再从裤兜摸出颗糖塞嘴里。 他闲闲靠着床头吃了会儿糖:“赵予维。” 赵予维都没什么力气应他,模模糊糊“嗯”了一声。 “现在还是没有答案么?” 她过了一会儿才回他:“再说吧。” “……再说就再说吧,别玩儿我就行。” 她倒提起兴趣:“要是玩儿你怎么办?” 他咬着糖,扭头看她一眼,眼神和嘴唇都湿漉漉的,接着双手兜过她的头,埋头又是一记舌吻,贴着她的嘴巴道:“玩儿呗,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但是玩儿了我就甭想着再玩儿别人了。” 她仿佛只剩一口气了,软绵绵地继续问:“要是玩儿别人呢?” “不知道。”他边说边掀了被子又凑过去,“可能会挖个坑把他埋了吧。” 她已无力和他抗争:“你现在怎么变这样……” 也不知道说的是他挖坑埋人的事儿还是别的什么。 他嘴边挂着点邪肆的笑,声音充满蛊惑:“这样不好么……你不喜欢?不喜欢还缠着我……” …… 再后来月亮都没那么亮了,天边隐隐要泛起鱼肚白。 他重重地呼吸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喜欢干什么事儿就干去吧,分点儿时间给我就好。” 赵予维已完全无力回应,整个人逐渐陷入沉沉的梦里。 第39章 萧颂生日是在家里过的, 她没多请人来,就叫了几个亲近的亲戚朋友上家里吃饭。 吸引力法则 第54节 落座的时候她安排一朋友的女儿挨着乔岭坐。 乔岭全场没怎么说话,切完牛排吃牛排, 配的苏打水。 那女孩儿找话题, 问他怎么不喝酒。 他头脑闪现过敏二字, 嘴里蹦出来的话却是:“女朋友不让喝。” 女孩儿愣住,萧颂也愣住。 有人很惊喜地笑道:“有女朋友啦,什么时候带回家让你妈也瞧瞧啊。” 他抬眼看着萧颂, 唇边浮出点笑:“她老人家太忙了,什么时候有空吧, 我这儿随时都行。” 萧颂面上维持着笑,没搭理他。 收拾餐桌的时候他也跟着去了,把杯子放进洗碗池里。 萧颂正抽了纸巾擦手:“不可能见面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乔岭笑了一下,没说话。 他这笑让萧颂不得劲儿, 又说:“是在海淀那边开了个什么摄影工作室吧?” 乔岭本来都往外走了,闻言站住, 扭头看着他妈:“下一步是不是得扔钱让她关门儿了?她最近缺钱,我正发愁怎么才能顺理成章拿给她点儿,您要原意出面,可就帮了我大忙了。” 萧颂严肃道:“乔岭,你说这种话除了逞口舌之快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我是在和你沟通, 你开口全是误解还怎么沟通?” 他把身子也扭过来, 正正经经面对萧颂:“我开口全是误解,您还没见过她呢就着急下判断,不也是一种误解?” 萧颂怔了怔。 “我还有事儿, 得走了,生日礼物放客厅了,您记得收。” 他说完就走了。 这一走就走去了赵予维的家。 那天恰巧是赵予维收到拾光回复的日子。因为工作经验丰富,还有出彩的作品加持,她被录用的过程很顺利。虽然复试刚过公司就下达硬性指标,说到了年底不达标还会另行考虑,但她也是很开心的。有了期待,那些压力只会变成动力。 为庆祝这个结果,她在家里张罗了饭,且邀了几个好朋友。 小陈和叶适东都在,梁俞枫也在,但李思璐说要去外地出差,人没来。 她要来了赵予维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她不来,赵予维就觉得这事有点儿严重了。 梁俞枫自然一副死鱼脸的模样,小陈和叶适东找话题他也兴趣缺缺,只是礼貌应付。 乔岭进屋的时候大家都有点儿意外。 叶适东:“今儿不是萧总生日嘛,这么早就散了?你吃完饭了么?” 乔岭往沙发上坐下:“吃了,你们吃吧。” 吃完了饭大家各忙各的去了,赵予维在厨房收拾,他背靠着灶台在旁边站着。 赵予维从盘子里夹了一块儿糕点给他。 他看了看:“这什么啊?” “我做的,尝尝。” 他于是接过去吃着,问她:“什么时候上班儿?” “正式入职是下周一,但我想先约之前那个模特儿,就上回公园儿外拍的那个,约她和她老合作的那个摄影师,见见面吃个饭什么的。” “要我去么?” 她笑:“你去干什么呀。” 他也笑:“买单啊。” 她把刷干净的盘子竖在架子上沥水:“……着什么急,有你买单的时候。” 他乐意听这个,频频点头:“那我可得好好儿攒钱了。” “你还需要攒钱吗?” 他吃着东西含糊着说:“攒,得在你需要的时候管够。” 她在水下冲着碗,脸上挂着笑。 他问她下午什么安排,她说没安排,闲着。 “我四点得见个客户。”他看了下表,“这会儿还早,我在你这儿躺会儿吧。” 说完便去沙发上躺着了,还给自己盖上毯子。 赵予维从厨房出来时他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睡姿文雅,毯子齐胸,胸口往上露出蓝色衬衫,挂着拖鞋的两只脚叠在一块儿往沙发外支着。 明明已经狠狠亲密过了,她不开口,他就退回原距离,保持着那点儿空间。这空间看似多余,却让她觉得舒适。 赵予维是晚上接到李思璐电话的,李思璐说梁俞枫喝多了,在她家楼下撒泼。 都用到撒泼这词儿了,想必问题十分棘手。 赵予维赶到时梁俞枫是赖在地上的,整个人平躺在地。李思璐没有帮手,路过的人都以为梁俞枫是酒疯子,看见都还绕道走,更别提去帮忙扶了。 赵予维刚靠近就闻到酒味儿,她问李思璐:“这是喝了多少?” 李思璐穿一双长靴,抱臂站在路沿上守着梁俞枫:“谁知道呀,打电话说我不下来他就跳河。” 她边说边朝小道对面的栏杆努努下巴:“要不是真有条河我还真不会下来。” 赵予维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李思璐很干脆:“他问有没有机会,我说没有,又问有没有可能,我说不可能。” 赵予维蹲下拍了拍梁俞枫的脸,一张帅脸烫得跟什么似的。 她对李思璐道:“你也迂回着点儿啊,就一小孩儿,要是走极端真跳下去怎么办?” 李思璐不屑:“多大人了还小孩儿呢,跟他同龄的都有人结婚了。” 赵予维抬脸冲她笑:“看来你也没拿他当小孩儿看嘛。” 李思璐抬起一只脚在地上无意识地磕了磕:“你快看看怎么办吧。” “打120吧,得洗胃。”赵予维说。 话音将落两秒,平躺的梁俞枫翻了个身变成侧躺。 赵予维不动声色:“……应该也没那么严重,我叫人来把他抬你家去吧。” “我家?” “嗯,你家不就在楼上么,方便。” 李思璐:“他是你弟,抬我家干什么?” 赵予维:“你不是说比起我来,他更愿意当你弟么。” 李思璐无语。 赵予维劝:“就睡一晚,把他扔沙发上就行,他什么人你不知道么,怕什么?” 李思璐不以为意:“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就行,让他借宿一晚,明儿一早清醒了再好好儿聊聊。” 后来赵予维给乔岭打了通电话,叫他来帮忙。 乔岭把梁俞枫架进李思璐家客厅躺下时,李思璐去了卫生间涮毛巾。 梁俞枫平躺在沙发上,嘴里含糊道:“哥……我姐还是挺好的……” 乔岭小声笑着道:“哟,醒啦?” 赵予维挨茶几站着:“还是醉着吧,一会儿被赶出去就真没机会了。” 梁俞枫含糊着应了一声,翻过身昏睡过去。 赵予维和乔岭在离开李思璐家的路上聊起这事儿时还笑。 乔岭说:“你们姐弟俩都挺有招儿的。” 赵予维:“论过招谁能赢过你啊,乔总。” 乔岭从扶手箱里拿糖吃:“你不就赢了么,我完全没招儿了,甘拜下风。” 他说话时懒懒的,靠在副驾驶看窗外夜景。 赵予维扭头看他一眼:“客户见得不顺利?” 他吃着糖:“挺顺利啊。” 赵予维想了想:“不会是中午那会儿又被你妈赶出来了吧?” 乔岭笑了一下:“真挺了解啊,不过这回不是被赶出来的,我自己走的。” “吵架了?” “不算。又想给我介绍女朋友呢,我拒了,她多少有点儿生气。” 赵予维:“直接拒的?” “嗯。”过了两秒他又说,“没那想法就不给人机会,直接一点儿挺好,打开天窗说亮话,谁也不耽误谁。” 赵予维开着车笑:“变了啊,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话。” “我以前不这样吗?” “嗯。”她扬高了声调应着,又说,“你以前就像中央空调,谁需要就暖谁。” 他听笑了:“我以为待人接物有点儿温度是好事儿。” “分事儿吧。”赵予维说,“应该没有人能接受男朋友对所有人都一样。” 他颇有意味停顿了一会儿:“你那时候拿我当男朋友?” 赵予维笑得比他还不以为:“拿你当没有开关的空调。” “行……”他笑着应道,“从今往后这开关就交你手上了。” 俩人时不时闲聊着,后来没得聊就不聊了。 到他家楼下时赵予维扭头正要说话,发现他靠在座椅里睡着了。他睡着时呼吸均匀,五官立体,睫毛还挺长。 吸引力法则 第55节 赵予维降下一点儿驾驶座的窗户,熄了火,静静坐着看路边发芽的树。 又是一年春天了,那树上枝头雨后春笋似的冒出一茬茬小尖尖,原本是带着点儿嫩黄的绿,路灯一照,呈通体的黄。 空气中丝丝凉气已掩盖不住蠢蠢欲动的生机。 她在他规律而匀称的呼吸声下静看小飞虫从路灯下飞过,看被大人牵着手蹦跳着回家的小孩儿,看夜里的轻风拂动还未成型的叶子。 她忽然也很想吃颗糖,于是悄悄掀开扶手箱的盖子。那糖被装在涂了漂亮花纹的铁皮盒里,密封得严丝合缝。 她轻轻试了一下,没揭开,使了点儿力气倒是打开了,但轻脆的声响也让旁边的人睁开了眼睛。 赵予维顿住:“吵醒你了。” 乔岭哑着嗓子道:“干嘛呢?” “吃糖。” 他支起腰坐起来,看了看窗外:“到了?” “嗯,到一会儿了,看你睡着就没叫你,这么困呢?” “最近事儿多,没怎么睡好觉。”他说着,也从盒子里拿了糖吃。 俩人各自吃着糖,就那么在车厢里待着。 待了好一会儿赵予维才开口:“回去睡觉去吧。” 乔岭应了一声:“开车慢点儿,到家给我来个信儿。” “好。” 等他下车她就调头走了,车身利落一甩尾,留下无声的风和平静的夜。 第40章 这一年的春天, 赵予维再度成为一家公司的在职员工。 三个月后她拿到入职新公司后的第一笔奖金,她用这笔钱终于还清了自火灾以来欠下的债,到头来兜里仍然所剩无几。 梁小洁和赵圣卿去她租的房子里看她了, 还给她带了做好的菜。 梁小洁往冰箱里放饭盒时看见了两包泡面:“这就是你说的能照顾好自己?” 赵予维说:“那都老早以前买的了, 应急用的, 我平常不吃这。” 梁小洁看她屋子收拾得挺整洁,但陈列也算得上简陋,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她添几身衣服。 “回家住吧?”梁小洁说, “你又上开班儿了,家里离你新公司也近, 没必要再住这儿,每个月房租水电一交可不是只有吃泡面应急的份儿。” 赵予维道:“这都暂时的,今年年底就好了,再说新公司不是打卡制,我去公司的时候其实不多, 住这儿挺方便的。” 赵圣卿:“随她吧,你还能管她一辈子?” 赵予维从屋里拿出张证书递给赵圣卿:“您瞧瞧, 这是我上回去新疆拍摄拿的奖。” 赵圣卿看着那证书上盖着的大红印章以及表彰词,忽然之间记忆就和她读书时往回拿奖的画面重叠,恍惚间他又觉得女儿其实一直没变。 赵圣卿没说话。 梁小洁道:“奖也拿了,工作也换了,这周末抽空去吃个饭吧, 我朋友的孩子, 在体制内上班儿, 大你一岁,挺好一孩子。” 赵予维无奈:“又是朋友?” 梁小洁:“这个不一样,这个本分。” “不去。” “见见而已, 不合适不处呗。” “那也不去。”赵予维说,“等我交了男朋友,自然会带他上门,着什么急。” 梁小洁饶有兴致:“有目标了?” “等着瞧吧。” 赵圣卿思考了几秒钟:“不会就是你那前领导吧?” “不好么?”她反问,“有能力还长得帅,挺好呀。” 赵圣卿了然道:“当初我车祸住院那会儿我就猜到了……” 赵予维打断他:“瞎猜什么呀,那会儿可不是男朋友。” “现在是了?” “也不是。” 梁小洁:“你这丫头……” “哎呀,你们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梁小洁和赵圣卿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赵予维送他们出去,回来时发现沙发边上放着一沓现金。 赵圣卿出门有带钱包的习惯,她直觉是他落下的,拿起来正要往外走,可又一想,没道理钱包带走了就落下了钱。 她看着手里的钱忽然明白过来,有些感慨地笑了笑。 她再度稳定下来后,乔岭似乎比之前更忙了点儿,俩人见面的频率都降低了不少。 那天他从外地回来,听叶适东说萧颂生病了,回家的路上叶适东给他汇报工作,说完工作忽然想起一事儿:“前几天和予维吃饭,她弟也在,我听他们聊天儿,她弟和她一朋友在一块儿了?” 乔岭:“在一块儿了?” “这不问你么,你不知道呀?” “没听说,应该没有吧,不过那俩人是有这么回事儿。” 叶适东笑:“人都有这么回事儿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乔岭:“我怎么了?” “蜗牛爬山呢,什么时候能到顶啊,你就不怕拖久了黄花菜都凉了?” 他噙着点淡淡的笑:“你知道什么呀。” 萧颂不是什么大毛病,就一感冒,加上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她平时因为忙惯了总是很紧绷,猛的一生病人就扛不住,这几天什么都推了,就跟家里躺着。 她在屋里正睡着觉,迷迷糊糊感觉旁边有人,睁开眼睛一看,乔岭正往她床头放了一杯热水。 她坐起来,从床头柜上摸了老花镜戴上:“回来了?” “嗯,刚下飞机。”乔岭说,“看医生了么?” 萧颂:“看了,没事儿,休息几天就好了。” 乔岭:“该退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萧颂喝了口水:“你能让我省点儿心我不早就退了。” 乔岭往窗户下的小沙发上坐着:“您自个儿不愿意放手,可别赖我,我干的和您那一块儿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干得也挺好,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萧颂看着他:“我说的不是事业。”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乔岭道,“说多了再惹您生气。” “我又不是气篓子,闲着没事儿尽给自己找气受了。” “您要这样想就挺好。” 他坐在那儿,坐姿挺端正,因为背着光,身体朝前打出阴影,整个人虽温和,却也有一种不容让步的气势。 萧颂看了他一会儿:“上回你说我武断,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既然如此,那就先见见吧。” 乔岭愣了一下,眉眼之间洋溢出喜悦。 他顿了顿才说:“再等等吧。” 萧颂意外:“等什么啊,上回吃饭你不是说只等我有空,随时能见么?” 乔岭:“她还不是我女朋友。” 萧颂更意外了,沉默好一会儿:“乔岭啊,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转头再去找赵予维。 赵予维那会儿正在夜拍,早和团队在郊区架好了设备。 几人调整了半天光影和角度,拍好了一组之后又挪了个地方。 组里有一姑娘和乔岭熟,去车里拿东西时看见乔岭的车也在,便走近和他打招呼:“哥你来啦。” 乔岭冲她点点头。 “予维姐还得一会儿呢。” “不着急。”他冲车窗外道,“我等她一会儿。” 这一等便是一小时。 他跟车里等睡着了,赵予维敲窗户才给他叫醒。 她绕过车头钻进副驾驶:“不是出差了吗,我以为你很晚才到,刚才小羊告我你跟这儿等半天了,我才知道你早来了。” “中午就回来了,我妈病了,回家里待了半天才赶过来。” 赵予维问严重吗。 他说没事儿:“就一感冒。” 说着递给她一袋子,赵予维打开来看,是一份凉面和甜品。 他道:“本来想买热的,估摸着就会放凉,干脆就买凉的。” 她笑:“我还真是好久没吃这了。”问他,“你吃了么?” “随便吃了一口,一会儿还忙么?” “还有几个镜头,很快了。”她边说边拆了卫生筷,挑起一筷子面往他嘴边送去。 他很自然地张开嘴接下这口面。 吃完了饭赵予维又走了。最后几个镜头确实快,没过一会儿她就又回来了。 吸引力法则 第56节 散场的时候组里人看见乔岭,他们都已对他面熟,和他点头打过招呼就各走各的。 赵予维却不回家,说还得去公司赶个活儿,乔岭便又送她先回公司。 她是去为手上一老客户的拍摄赶进度,往电脑后一坐下就开始修片,一修就是老半天。 室内放着很小声的音乐,她修着片子,顺手捞起杯子喝水。杯子已经空了,她又站起来去接水。 这一站起来才看见长椅上的乔岭。那长椅挨着一扇玻璃墙,乔岭双手抱臂坐在那儿,他靠着椅背,眼睛闭着,呼吸深沉。 又睡着了……赵予维恍惚间才发现,挺长一段时间了,他不是在等她,就是在等她的路上,经常都是她忙碌中抽出间隙才猛地发现他,而他已经在等待中睡熟了。 他是比她还奔波的人,天南地北到处飞,怎能不累呢。 她往桌面轻轻搁下杯子,去储物柜里拿了一张盖腿的小毯子。尽管给他盖被的动作很轻,但他睡眠也轻,几乎是在她靠近的当下他就醒了。 “忙完了?” 赵予维带着歉意轻声道:“没呢,要不然你回去睡觉去吧,我车在楼下,一会儿忙完我自己回去就行。” “太晚了,等你吧。”他说着抬手捏了捏后颈,似脖子发酸。 赵予维问他:“喝水吗?” 他点头。 她于是去给他倒水。 尽管天气逐渐变热,但夜里却不暖和,水也挺凉。 赵予维往烧水壶里灌好了水,再守着电炉等水开。 烧水壶滋生嗡鸣的时候乔岭也从大厅走了过来。 赵予维正要扭头,他两手往前搂着她的腰,从后面环抱住她,头也搁在她的肩膀。 她没动弹,过了几秒摸了摸他的手:“累了?” “有一点儿吧。”他说话贴着她的脖子,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耳后。 她耳朵有些发痒,心却是静的:“以后累了就回家睡觉,不用一直等我。” 他过了两秒才说:“得等啊,不等心里不踏实。” 她摸着他的手来回摩挲着,俩人就那么搂在一起等水开。 又过了一会儿,乔岭叫她:“赵予维。” “嗯?” “罪犯服刑都得有个明确期限呢,你什么时候才能跟我在一起?” 她还摸着他的手,很轻地笑着反问:“我们没在一起吗?” 乔岭愣了一下,接着开始笑,头还搁在她的肩膀,搂着她腰间的手也没松开,就那么乐得笑出了声。 他边笑边往她脖子亲了一口:“我真是输得一败涂地。” 她抬手摸摸他的脸:“惩罚是我不开心么?” “开心。”他还笑着,手也搂得更紧,“当然开心……” 窗外的夜黑得一塌糊涂,夜幕下的两颗心却亮堂无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