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青》 苔青 第1节 苔青 作者:寒枝疏雨 简介: 伪骨/出租屋文学/阴湿男鬼哥*道德感强莽撞萌妹 方隐年有个温雅的名字。 和他的银边眼镜、一张令人如沐春风的英俊脸、克制温厉的手段如此适配。 人人都称赞他实在是方家最出色的儒商。 他全都意气风发的笑着一一应下。 却在午夜梦回,频频想起那年。 贫瘠的小城,潮湿的霉味, 狭窄的只有一张床的出租屋,坏掉的风扇在头顶吱呀作响。 他还是个独自住在出租屋,沉默寡言,扭曲又阴鸷的少年。 以前的寇青穿着件邋遢的长袖,脸上脏的男女不辩,眨着一双漂亮怯意的眼将手小心翼翼的放在他手心,轻声细语的喊他:“哥哥。” 他从过往清醒,眼前却浮现二十岁的寇青,当着他的面流着泪朝着他大吼:“我们是兄妹!” “寇青,是不是这几年日子过得太苦,苦到你还真以为我们是亲兄妹啊?” 他清醒又冷漠,倒衬得歇斯底里的寇青更像疯子,可事实却是,那个放不下离不开,永远像青苔一样在阴湿角落窥探的,那个纠结痛苦的, 从来都只是他一个人。 最后他强调:“寇青,你永远别想逃离我。” 谁也不知道,方隐年那样精致利己,强势病态的人,多年前竟然是拼了前途不要,也要让她走出这里的好哥哥。 而代价就是永远留在他身边。 文案2025.2.5已截图 vb:寒枝疏雨雨 *阅读指南 1.只写c男双c。 2.伪骨异父异母,无任何血缘关系。 3.剧情为感情服务,请勿深究逻辑。 4.妹妹成长向,哥哥前期讨厌妹妹。 5.大量大量大量校园,都市比例极少。 (卷标源于: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五月天)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天作之合 校园 救赎 主角视角:寇青 方隐年 一句话简介:病态男鬼的献祭礼。 立意:好好爱自己 第1章 苔青/2025.4.22 vb@寒枝疏雨雨 青苔无根,附着阴湿表面,不见光照。 / 窗外传来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树叶声,客厅里破旧的绵布沙发前,身前几人坐了一圈,将寇青围在中间,全都是熟悉的面孔,表姐表哥,姑妈婶婶,甚至连爸妈也在。 “青青你哥对你多好啊,你要听他话。”“做人不能忘本,你要记得你哥的好。”“别总和你哥对着干,除了你哥谁还这么无底线的宠你?” 表情皱成一团带着点苦口婆心的语气。 “又开始了。”寇青被他们说的一阵烦闷,刚从去沙发上站起身,却突然传来失重感,树叶响声被不知道何处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取代。 滴答—滴答— 她抬头,周围的环境转换为一片漆黑,连四周是否有墙壁,是否是个实体的空间都摸不准,正看着,一滴液体滴在她鼻尖,她皱眉闻到不适的铁锈味。 亲戚们刚还正常的声音陡然尖利,那一张张嘴凑的更近,唇齿夸张畸形,从嘴角裂开,逐渐逼近。 寇青亲眼看到她们一个接一个伸着脑袋,脖子诡异的拉长,扭曲,脸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冲她咬牙切齿,声线分散成诡异不循环的电波,在她的脑海里横冲直撞:“乱/伦,你们这是乱/伦!” “寇水,我养你不是让你去乱/伦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兄妹乱/伦兄妹乱/伦。”“造孽啊,我怎么就生出个这样的女儿,重来不如直接把你溺死!” “不是的,不是的。” 寇青精神开始失控,一边摇头否定,一边被逼的步步后退,拼命往前跑。 她呼吸急促,身体轻飘飘的,那种恐惧和绝望使她无措的摇头,声音无死角的围绕在她耳边,争先恐后往她耳朵里钻。 q 她皱紧眉猛猛摇头:“哪里不对。” “是哪里不对,我记得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信我?” 四面八方不停重复那几句话。 “你哥。”“对你好。”“乱/伦。” 这些词刺痛她恍惚的神经,她近乎崩溃,下意识的伸手揪住额前的黑发,皱紧眉头激烈的辩驳:“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都被他骗了!” 说出话没人听到。 那些正常又怪异的亲友依然苦口婆心的说:“你哥对你好……” 没有人相信她,她们都在逼她。 寇青深深吸气,步步后退,双手摸索着身后传来坚硬冰冷的触感,她迅速的转身一看,是窗口。 她被逼到最角落,漆黑的墙壁,纯白的窗户,她双手扣紧那扇窗白色塑胶的边缘,冷汗不断地往外滴。 窗外是熟悉的景象,另一半没拉开的青色窗帘被风吹拂着到她眼前,她探头往外,下面就是绿莹莹的香樟树,喧闹的人群,隔壁破烂操场有人在打篮球,和之前的每一天都如此相似。 前面声音越来越近了。 她吸了吸鼻子有点想哭,几乎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窗外。 窗外的风把她额前的刘海吹拂在眼前,后面的叫喊声还在紧逼,她几乎已经感觉到后背传来的呼吸声,她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疯狂的人群,抿了下嘴唇深吸一口气,毫无犹豫的从窗台一跃而下。 那一瞬间似乎很长。 她在不断下落中看到那扇窗,窗口的那些亲戚还在往下看,却没跳下来,面容变得越来越小,逐渐模糊不清。 她这次彻彻底底放下心来,在下坠中张开双臂,带着微笑闭上双眼。 终于摆脱了。 落地应该很快。 但预料中的触地感并没有到来。 她反而跌落进一个怀抱,温热的触感。一双大手揽着她的胳膊,坚实的手臂托在她的腿窝,平稳柔软的抱着她。 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紧紧扣住她的手臂,紧的她甚至胳膊传来痛感,她疑惑的睁开眼。 一片幽绿中,面前男人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衣领洁白,那张脸漂亮完美到诡异。 眼睛温柔的像场大雾。 脚上穿着的皮鞋却淹没在黏稠到无法涌动的血液中,姿态优雅的踩着双血泊中散落的断肢,像踩着轻飘飘的枯叶。 眼神带着深沉的热切死死锁住怀里的她,语气温柔,附身凑在她耳畔。 冰冷的触感从耳骨滑到耳垂,黑发像藤蔓一样无声无息的垂在她脖颈,冰冷的手指摁在她后脑。 寇青瞪大双眼,被迫仰着头,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神经紧绷到甚至分不清,在她耳边摩挲的是他的手指还是嘴唇。 接着就听到耳边低沉清冷的笑意,带着万分的柔情开口:“为什么还是逃了?又是因为那些废物的闲言碎语吗。” “唉,可真是让我伤心。” 他带着笑意叹息。 “不过这次也找到你了呢,我的青青。” 话音刚落,她脖颈就传来刺痛感,是牙齿。 她柔软的跳动着的血管和皮肤上, 传来令人瑟缩的被咬的强烈痛感。 霎时间,她从牙关到浑身都开始下意识不受控的猛烈颤抖,寒毛倒立。 那温热的触感一瞬间变得冰冷,周围的环境又再度回到无限的黑暗,她嘴唇哆嗦。心中海啸一般震颤,眼前再度浮现起那个名字。 “不要,不要!” “我不要!” 寇青尖叫着猛然坐起身,整个人冷汗连连,胸口的心跳速度蹦的太快,隔着睡衣她都感觉得到心脏疼。 苔青 第2节 像是在一盆水中憋气到极致, 死里逃生的惊慌还在她眼前徘徊。 又做噩梦了。 她一时间没缓过神来,伸出手抚上胸口微微用力,拥着被子,剧烈的喘息,身上的冷汗使得睡衣紧紧贴着她的身体。 空调还在嗡嗡作响,扇叶正不断上下规律的运行,鲜红的十八度在黑夜里闪烁。 明明是十八度的冷气, 这场梦却还是让她生出了一身汗。 她一边继续轻抚心口, 一边去摸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 拔下充电线,充电器不知道什么松了没充上多少电。 手指摁在屏幕上,凌晨四点五十。 手心下的剧烈心跳始终没能停下来。 她叹了口气,赤脚站起身,到桌前拿起玻璃杯,手指接触到被空调吹了一夜的杯壁,冷的她抖了一下。 她穿着件黛蓝色的丝绸吊带裙,细肩带贴着她还在大幅度起伏的胸口。 轻轻靠着墙,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冷水,面前是一张绸缎似得竹青色窗帘,窗外路灯还在亮着,暖黄色马路灯照的黑白斑马线上浅淡的倒影,让她生出点慰藉。 她手心冰凉,瞧着那片窗帘出神。 她t想, 是否换了这张窗帘,就不会做噩梦了。 / 二零一七年。 “阿秋。” 寇水打了一个喷嚏,皱着鼻子,头跟着晃了几下,她伸出缩在长袖里的手,将膝盖抱住。 将下欲下的梅雨季来势汹汹,空气潮湿凝固,整个世界像是被压缩在塑料袋里抽光了所有新鲜空气,只剩下漫长黏腻,反反复复,呼吸过滤的潮湿。 寇水身后是嘈杂的人来人往的火车站,身前是摆在路边的小摊,脚边的破旧书包里面是她仔细盘算过的,过往十二年,真正属于她的行李和记忆。 “李家村,十块钱上不上?” “我去年还是八块,现在怎么就十块了?” 身边卖票的女人一只手拉着男人,一只手伸在自己腰间的黑色腰包,掏出黑漆漆的车票,两人不断扯着嗓门拉扯。 寇水只看了眼就收回视线,目光全都凝在对面支着蓝色大伞摊子铺着红色塑料布上摆着的杨梅。 一个个圆润的挤在廉价的木篮子里。 她咽下了口水,手下意识的踹进裤兜,触碰在指尖的是两枚硬币,被她攥进手心。 翻来覆去的摩挲硬币的凸起边缘,她直勾勾盯着那篮杨梅,摊位前的大妈已经注意到她的目光,顺着看过来。 眼神轻飘飘的上下打量了下寇水,接着却拦住从摊位前路过拖着行李箱的一个西装革履男人:“杨梅要么,今早刚摘的呀,你看看多新鲜。” 寇水很轻易的从单眼皮大妈留在她身上停留的两秒分辨出赤裸的轻视。她喉头干的发涩,整个人都处在极度疲惫的边缘。 站起身,手插在裤兜里紧紧的攥着那两枚硬币,硌得她手心发疼。 “杨梅多少钱?”她开口,指了指。 没人搭话,她站在原地,看着坐回板凳上的单眼皮大妈正侧着身子和隔壁摊位卖烤冷面的大爷笑着聊天,眼角的褶子堆成一道崎岖的沟壑。 寇水再度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摸,还没碰到就被一把塑料扇子狠狠拍了下手背。 单眼皮大妈这下站起身横眉竖眼的冲着她刻薄的开口:“谁都这么乱摸,我还做什么买卖啊?” “嘶。”寇水捂着被拍红的手背,有点心情不好,也冲着大妈龇牙咧嘴。 “我不是还没碰到的吗?” “诶,要不是我眼神好你不就摸到了?” 单眼皮大妈不服气。 “那我问你多少钱你怎么不说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要做生意了?”寇水反应速度很快的反驳。 “多少钱?你买得起吗就问?” 寇水被噎了下,手里依旧捏着的那两枚硬币提醒她似乎没反驳的底气。 “丫头,是不是离家出走啦。”和这句话一起降临的还有落在她手心的一枚黄澄澄的枇杷。 还瞪着眼思考怎么反驳的寇水瞧着手心里的枇杷又去看去说话的人。 卖枇杷的大姨正很慈祥的冲她笑,握着她的手去攥那颗大枇杷果。 刚还气呼呼的寇水一下子泄了气,低声开口:“我没钱的。” “没事,小孩嘛,吃一个又有什么要紧,吃了回家,你爸妈还多担心你啊。” 寇水看着大姨说话,明确她确实是真心实意让她吃的。 她才把枇杷塞到嘴边,咬了一口,酸的她口水直流,鼻子也有点酸,扬起脸口齿不清的说谢谢。 第二个谢字还没说完,身后就被一股力气突然身后一股力道传过来,碰上她沉甸甸的书包,她被撞的失去平衡往前摔过去。 咬了一口的枇杷从她手里跑掉,像一颗乒乓球一直裹着积水和尘土到马路上。 书包沉甸甸压在她背上,寇水忍了一路,到这会还是没忍住,嘴向下一撇就哇哇大哭。 这一哭就热闹了。 那一片从头到尾看笑话商贩都叫起来,男男女女的大嗓门和各种喇叭声交级,还有寇水的哭声。 “别哭了,小孩。 是普通话。 她从车站出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普通话,她边张着嘴哭边从地上抬头。一个男人穿着颜色花哨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蹲在她面前,长得是一张标准小白脸的脸,头发梳得很齐,全都往后倒,应该是用了发胶。 男人笑着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不好意思啊小孩。“ 但寇水还是很伤心,她听到熟悉的普通话就更伤心:“你赔我!” “我可没钱,没法赔你。”方中之说,露出那种地痞流氓一般的表情。 寇水很熟悉这种表情,自己那该死的爸也经常露出这种表情。 她接着看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又打量了眼方中之,下一秒,动作利索的抱紧方中之的腿,边嚎边喊:“爸!我终于找到你了!妈在家里等着你呢,求求你了带我们回家吧!” 边哭边嚎,寇水其实是带了点对自己父亲的情感,所以表演的十分动情,甚至还真的留了满脸泪。 单眼皮杨梅大姨评价:“不像演的。” 方中之正准备走的腿突然被抱住,周围的吵闹声更大了,都在说这他爸当的如何如何不称职。 寇水还在嚎。 方中之:“” 忍住一脚踹开这小东西的想法,毕竟从声音来听,应该是个姑娘。 他开口:“你先起来,我赔你。” “我不信。”寇水抱着他的腿仰头。 路口有车摁喇叭,方中之听见喇叭声就着急了,狠狠看了眼寇水,一把拎起她身后的破书包,将人塞进车里:“好啊,上车回家。” “诶等等等等。” 寇水被拎上车就开始后悔,扒拉上身侧的车窗,朦胧的水汽沾湿她的指尖,嘈杂的人群被远远甩在后面。 她听到前面传来的笑声:“人生可没等等可言,既然你离家出走,那送给你个哥哥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阅读指南: (校园校园校园大量校园,极少量都市) 1.只写c男双c。 2.伪骨异父异母,无任何血缘关系。 3.剧情为感情服务,请勿深究逻辑。 4.妹妹成长向,哥哥前期讨厌妹妹。 开文啦好想你们[害羞][亲亲][彩虹屁][爱心眼][摊手][摸头][捂脸偷看] 第2章 方中之坐在副驾驶,偶尔透过前面的车缝往后看,寇水有点紧张了,手里握着衣角,坐在两个成年男人中间,也没再哭,方中之也不像刚才下车的浪荡模样,沉默了一路。 寇水想到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各种拐卖小孩的新闻来,她余光偷偷瞥着窗外,穿过一条又一条陌生的路。 她手心出汗了,有点怯生的问:“我们去哪?” 前排的方中之转过身勾了勾唇角:“你不是说我是你爸吗?爸带你回家。” “糟了。”寇水心里想。 好不容易跑出那个爸不疼妈不爱的地狱,这出逃没几天就又掉进狼窝了。 她有点沮丧,肩膀垮下去。 接着想:“早知道那个枇杷我就快点吃了。” 车开了不短的时间才停下,方中之首先打开门下车,寇水嗓子发干,有点害怕了,就坐着没动,身边两个男人也没说什么。 “下车啊女儿,愣着干嘛?”方中之打开后座的门,不解的开口,女儿两个字喊的很流利,寇水有一瞬间还真以为自己就是他的女儿。 方中之拎着她的那个红色的烂书包,拉着车门等她下车,她右手边的男人先下车,她抿了抿嘴,也跟着下了车。 苔青 第3节 但男人很快回到了车上,车外就剩她和方中之两个人。 “我们去哪?”寇水嗓子又干又涩,有点畏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也阴沉沉的暗下来,约莫有六七点钟。 “不是都说了吗,回家。”方中之拎着书包在前面走,书包带子长长的托在地上。 寇水在心里长长的叹气,带着视死如归的感觉踏入那条巷子,几乎都是白墙黑瓦的建筑,天一阴下来和白天完全不一样,地面上的黑砖光滑干净,和县门口那种地完全不一样,像是两个世界。 阴冷阴冷的天气,温差也大,她低头瞧着地砖之间,各种缝隙处长得歪七扭八的苔藓。 在一堵爬满了茂密爬山虎的红门上,方中之停了下来,走进去。那应该是一个小区,绿化挺好,特别多的香樟树,但房子很老旧,应该是那种建造了很多年的小区。 他带着寇水往第一排房子里走,接着穿过四门洞,哼哧哼哧往上爬了三楼,把寇水的书包放下,离近看了看这扇门,又离远看了看这扇门,又看了看隔壁的门,最后又往前小跑了几步去看上面那家屋的门。 寇水愣愣的瞧着他跑来跑去。 “应该就是这家了。”方中之嘴里喃喃自语,从上面跑回来。 寇水有点心如死灰,感觉自己是要被方中之卖进这家人了,她往前走了几步,努力拎起自己的书包,准备一个情况不对就跑。 但还没拎起来书包,方中之就从口袋拿出了把钥匙,插进门扣,动作不太熟练的,左扭试试,右t扭试试。 门开了。 方中之接着从寇水手里接过她的书包,低声在她耳边叮嘱:“你就是我亲女儿,记住了进门就这样说。” 寇水点头,跟着方中之进了屋。 屋子内有点暗,很小的空间,入目就是逼仄感,客厅里摆着两张很丑的黑色绵布套着的弹簧沙发,一张木质的折叠黄桌子,整个客厅又空又挤的。 中间的大块头电视机正在放新闻:“2015年,11月3日的晚上九点钟左右,在周县水库发生一起恶性杀/人案件,其凶手的作案手法惨绝人寰的令人发指,经过五年期间不断的侦破,这宗震撼了周县的案件凶手终于落网。” 严肃的男主持声音和诡异的背景乐说着什么杀/人案,打着码的血腥画面,寇水吓得牙齿打颤,两只手都揪着衣服,身体僵硬的很,逐步往后退。 “方隐年,不认识你爹了?”方中之开口冲着一个角落开口。 寇水这才意识到屋子里有人,她顺着方中之的方向望过去。 窗户前是两半的窗帘,一边拉着,一边合着,青色的亚麻窗帘,不是那种青草一样脆生生富有生机的青色,反而是有点沉静潮湿的绿,像一滩潭水。 轰隆— 屋外的雷声突然闪过,和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前面打开的窗户外的风和雨丝吹的拉开了一半的窗帘很起劲,鼓起又平息,飘扬又安静,吹的房间里也全都是潮湿的青草和土腥味。 后面没拉开窗帘的阴影里,一个男生上半身没穿衣服,微微弓着腰,苍白纤细的脊背,蝴蝶一样的肩胛骨从光滑的背上微微凸起,肩膀的弧度也薄的很漂亮,像古希腊的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坐在粗糙红漆的木椅子上,脚下踩着一个被放倒的凳子腿,手心托着一碗泡面回头。 好白,好漂亮。 是寇水对方隐年的第一印象。 少年很白,发质也很软也很有光泽,贴在他额头眉毛左右,一张很干净的脸,无害又漂亮,尖尖的下巴,眼睛比一般人更黑白分明,尤其是眼黑,黑洞洞的,看人的时候有种被卷入漩涡的错觉。 手里捧着的泡面蒸汽使得他面目湿润润的,五指匀称血管隐现,穿着短裤,露着很白的腿,在很暗的屋子里简直是苍白的扎眼。 多亏了电视机的光和一闪而过的闪电,她才看清了方隐年的脸。 寇水看的一个哆嗦。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别的,左眼皮剧烈的跳起来。 “叫人啊,你小子。”方中之将寇水的书包顺手甩在地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冲着方隐年开口。 寇水尽管眼皮一直跳,却情不自禁眼神黏着苍白少年,方隐年很冷静的站起身,将那杯吃了一半的康师傅方便面放在桌上,丝毫没有突然发现自己多年未归的父亲莫名其妙带着个小孩闯进门的惊讶。 “哎?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话呢!”方中之很来劲的冲着方隐年喊。 方隐年正好走到寇水身边,眼神轻飘飘看了眼寇水那落了一秒,寇水很迅速的低头,往后退了一步,才发现方隐年虽然苍白又清瘦,可身高却很高,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骨架很大肩膀也很宽,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很有压迫感。 方隐年听到方中之说话,站定转身,嘴角微微上扬,一个称得上是乖巧的笑容:“我穿件衣服。” 寇水的脸噌一下红了,还没从方隐年带给她的冲击中走出来,一时间看他的脸就看呆了,完全忘记这人还光着身子。 “穷讲究。” 方中之评价,从土黄的折叠木桌上端起方隐年刚放下的泡面往嘴里吸溜。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寇水听到那种大颗的雨滴不间断的砸在檐上塑料布的声音,电视机里还在播放那起案件,她微微侧身,偷偷的往刚才方隐年进屋的那件屋子看过去。 那是一扇黄色的门,还有一层很薄的白窗帘,或者说是沙也没什么区别,一点也不像男生住的。 寇水想。 眼皮还在止不住的猛跳,跳的她很心慌,她伸出手摁了下左眼,想让他别再跳了。 方隐年没一会就出来了,刚才偷看被抓包的寇水是个没什么薄脸皮这种东西的,她垂着头,却还是往方隐年那看。 他穿了件白t,撩开那层薄纱走了出来,身后房间内的设施一闪而过。 寇水轻咳了一声,方中之正拿着遥控器换台喊方隐年过来。 方隐年绕过沙发,没从寇水面前过,再度站在那张窗帘旁边,说不上是什么表情瞧着方中之。 方中之把方隐年那碗泡面全吃完了,嘴角沾着油渍。 指着寇水对方隐年开口:“这是你妹。” 寇水站在原地,有点愣:“不是?真就这么认了个便宜爹?” 方隐年站在原地窗外的雨丝落下他干干静静的白t上,吹起他额前的刘海,露出眉毛上一颗很小的红痣。 他依旧冷静,或者说是平静。 客厅一共就四个角,这时候三个人就站了三个角,气氛有点诡异,始作俑者方中之却不觉得,正翘着脚瞧着电视哈哈大笑。 寇水眼皮跳的更厉害了,甚至有点疼,她眯了眯左眼,心里盘算着。 或许她应该首先问好,毕竟人家是正经儿子,谁家独生子突然被宣布多了个妹妹,还是自己父亲在外边的私生女,谁心情能好?现在不发疯怒骂方中之和她,指着她们鼻子让她们俩滚出屋子就够不错了。 于是她鼓足勇气抬起头刚开口:“你好……” “妹妹。” 少年站在阴影里,很像她曾经看过的那种西方文学作者用尽词藻描述的容貌接近天使的现实版,微微笑着,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声音也清冷的像水流潺潺。 他叫她妹妹? 就这么轻易? 方中之点头:“好小子,爸没看错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的种!我跟你说啊,这次爸回来,是因为你妹妹上学的事,她这不是要上初中了,但是我在a市啊最近有一个项目,钱都投进去被套死了……” 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寇水明白了,看了眼方中之,悄悄撅了一下嘴想:“这老无赖生了漂亮哥哥不管,还要骗漂亮哥哥的钱,实在是太无耻!” 又看了眼方隐年,毫无察觉一样认真的听方中之讲话。 “哎呀,先不说那些,先看看你妹妹吧,没钱给她买衣服,这一路都是蹭车过来的,受罪嘞。”方中之扶额一副很愧疚的模样。 “呸。”寇水心想,他自己穿的整整齐齐花哨的跟花孔雀一样,还好意思说。 “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漂亮哥哥说话了。 寇水眼珠子很快的朝左转了一下,接着看向方隐年身后大片被雨淋湿后,颜色更加深的青色。 汹涌的潮青色使得方隐年周身都像是绕着一滩青水,她努力仰着头和那双漩涡一样的眼睛对视。 “寇青,我叫寇青。” 【作者有话说】 看碎尸案下饭的小哥哥一枚呀~ 下本指南-《无尽海》联动文 坏女人x疯男人/县城文学 从白天到黑夜, 薄沉总能感到有双眼睛在暗处观察自己。 家里的电灯开始频繁失控, 手机也总是接收到莫名的短信。 全都是她当年在县城打工读书的照片, 各种角度、各种时间。 她知道,是一只甩不掉的疯狗。 / 秦启白以为薄沉是爱他的, 毕竟在伏在他肩膀上, 打湿他名牌衬衫,轻轻喘息的时候,她曾说过爱。 于是不可一世的大少爷甘愿像喂鱼食一样,投喂她点资源和钱,把她从贫瘠的小县城供成大城市的研究生。 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但当他破产的时候,第一次对着女人生出点患得患失的心情时,薄沉却甩给他一张银行卡,面无表情的像看一摊垃圾:“十万,别再纠缠我。” 落魄的雨夜,他几乎是气笑出声,咬着牙将手中唯一没有当掉的戒指几乎掰弯。 他这才知道,原来薄沉从来都不是什么鱼类, 而是水母。 没有心脏和骨骼, 擅用美丽迷惑人心的致命杀手。 / 第3章 “寇青,好名字。” 方隐年笑了笑, 苔青 第4节 友善又温柔夸寇青这个名字好听。 眼神却微不可察的从对面肮脏又愚蠢的人头顶看到底。 打结的长发像拖把一样盖在她脸周围,脸上脏的看不清男女,穿着件灰白色大的连手都伸不出来的长袖,以及那双过长的宽松牛仔裤,堆叠在鞋面,折成丑陋的形状。 “来握个手,你们兄妹俩以后好好相处哈。”方中之拉起方隐年的手,又将寇青握成拳的手从那宽大的袖子下扒拉出来,放在方隐年大大的掌心。 寇青感觉全身的每个地方都绷紧了,皮肤接触的那瞬间,她心跳又开始加速,声带也有点颤抖,手握的越来越紧,却又保持着那么一点距离,从方隐年手心弹开。 “喊哥。”方中之说。 寇青t抿唇,忍住怯意,手背在身后汗津津的出了层薄汗,接着微微抬眼,忐忑的抬起眼看方隐年,敏感的观察他的反应, 好在他没漏出任何反感不悦的表情,只是笑着看她。 漂亮的人笑的时候太晃眼,让人难以辨认他的真实情绪,像一只被蛊惑的猎物,从那表情中看出些宽和的意味。 “哥哥。”她鼓足勇气,轻声细语。 或许他会是个很好的哥哥,她想。 多可笑,方隐年忍住嗤笑出声的冲动,努力的压制住嘲讽的嘴角,将微笑的弧度维持在礼貌漂亮的范围。 肮脏的蠢货,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叫他哥哥? 他收回手,面带微笑,不动声色将手背在身后,手心却用力的搓在刚换上的白t上,像是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方中之很满意,接着大手一挥对寇青说:“你去洗个澡吧,臭死了。” 寇青脸更红了,她离家出走这一周里,第一次生出点羞耻的心情,手背在背后,右手握着左手手腕,那只和方隐年接触过的左手,握成拳还在微微颤抖。 她垂下头看见自己脚上那双灰黑色的nike,其实本来是白鞋,现在却连鞋带也发毛了,又黑又粗糙,鞋头因为浸过水出过汗,还有点湿,黑的更明显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将双脚并紧了些,努力不着痕迹右脚往后了一下,蹭着左脚的脚后跟,很拘谨。 “她是女生。”方隐年开口,笑着微微皱眉看向方中之,语气委婉。 很在乎男女之防的绅士。 方中之才不管那么多,看了眼手腕上那块很贵的名牌大理石表盘的机械表:“哎呀兄妹怕什么。” 方隐年:“这里也没有她穿的衣服,而且这里只有一张床。” 方隐年十五岁,高一正是血气方刚的青春期,半大小子。寇青十二岁,初一,懵懂的初中生,这两个人再怎么说,于情于理,都不该睡在一起。 但方中之才不管这么多,有点的厌烦的转了一下手表,接着从裤子里掏出一盒说:“别那么多事行不行,人家兄妹都可以就你俩不可以?你赶紧给我去洗澡!” 嫌弃的语气。 寇青身后的手搅在一起,有点痛,她却没意识到一样,紧紧的将手指纠缠在一起,她腹诽:“谁家兄妹这样做?是真疯了。” 但胸前那件灰白长袖上吃包子喷溅上的油和刚在地方摔倒蹭到的污渍都提醒她,她确实很脏。 “走吧,我带你去洗澡。” 方隐年说,语气轻柔,怕她难堪似的。 其实不用怕她找不着,屋子太小,除了方隐年刚进去换衣服的那间黄门屋子,走出走廊就是洗手间,和厕所混在一起的洗手间。 也是黄色的门,但由于长时间的日晒,门上的漆已经开始剥落,露出白色门板,应该是什么劣质木材,像蛇皮似的,要掉不掉挂在上面。 没有浴缸,马桶上边就是淋浴头,空气里有种很常闻到的那个品牌淡淡的肥皂味。 几平米的小房间,站不下两人,方隐年退出洗手间,留寇青一个人站在那,隔空指了指淋浴头:“左扭是热水,右扭是凉水。” 寇青跟着他的手指抬头,看到微微泛黄向下滴水的淋浴头。 “好。”空间小,她那种面对方隐年时的羞耻感再度生出来,大嗓门的寇青声音这时候轻轻的蚊子一样。 毕竟和一个长相如此俊美漂亮的男生一起站在厕所,实在是,不合情理,也让人太不好意思。 她余光看见那道白色身影离开,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刚放松没多久,她在看窗台上摆放的洗澡用品。 很简洁,只有肥皂。 舒肤佳的白色肥皂,扁扁的一片放在蓝色的肥皂盒上。 寇青静静地看。 “这个你可以穿。” 清淡柔和的语气和一阵肥皂棉麻的香气传过来,方隐年冲她递出一件蓝衬衫和黑裤子。 她有点想拒接,可方隐年神情太真挚,像真心实意关心一只流浪猫狗一样,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毫不闪躲。 见她不答话。 方隐年迈步向前,两个人一下都站在这个逼仄的空间,方隐年站在她身前,两人的衣角挨在一起。 “诶,你干嘛?”寇青有点惊到,伸出手下意识双臂抱住自己,往后退了一步,靠上冰冷的瓷砖。 方隐年却没看她,迈进来的一瞬间就迅速转身,用力将门朝外顶了一下,手上的青筋凸显。 “你干嘛?”寇青声音抖的厉害,手往后摸到角落里放的拖把,她颤颤巍巍地想,他如果,如果,真是做什么的话,即便是再漂亮的一张脸,她也是会毫不留情的把拖把怼到他的脸上的! 方隐年不咸不淡的开口:“这个锁有点生锈,等你洗澡的时候,像这样用力把门往外推,才能插入门插。” “要锁好门。” 他说着手放在门插上,回头看她,丝毫不把她刚才的恐惧放在眼里,像没有察觉到一样,依然温柔。 “……奥好。”寇青缓缓松开手心握着的拖把杆,默默看着方隐年再度打开门迈步往外的身影,有点懊恼,我就知道,这么漂亮温柔又绅士的人,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带着点莫名其妙的愧疚,就下意识接过方隐年递过来的衣服和裤子。 寇青站在这件陌生的厕所,将脱下来的衣服隔着一个门缝往外扔,随便吧,反正这衣服也再要不了了,她是这么想的。 三月份的天气,其实还是有点冷的,她双臂抱着自己在冷水中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咬紧牙关,调好水温,她一只手拿着淋浴头一只手缓慢的洗澡。 有点荒谬。 水珠浇在她脸上的时候,她甚至还是有点不可置信,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跟着人回了家,还在这洗起澡来了?简直像是鬼推背一样,推着她往这走。 她抹掉眼睫毛上的水珠,看着水汽在贴了玻璃纸的窗户上挂不住,一直往下滴,缓慢的像眼泪。 可能是因为方中之理所当然的喊她女儿,也有可能是因为方隐年实在太漂亮也太温柔,像她梦里想要的那种宽和绅士的好哥哥。 总之,她生活已经坏成这样子了,还能再坏到哪里去呢?没爹没妈,活着就行,反正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在回去那里了,去哪都比那里强。 她看了眼窗台上的肥皂,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跟方隐年说一声,但她又开不了口,又拎着自己打结的头发看了看:“算了,管他的。” 是的,寇青向来是一个做事不管后果的小女孩,虽然是有点初中生的无知即无畏,但其他和她同龄的孩子不论男女还是没能莽撞无所谓到如此地步的。 她用肥皂洗了个头。 接着用方隐年给她的白毛巾擦了擦身子,穿上了那件衣服。 她推开门,一双黑色拖鞋正正经经的摆在门口。 应该是方隐年为她准备的,她拉起过长的裤腿踩上那双拖鞋。 拖鞋太大了,她一路踢踢跶跶的走到客厅,方中之还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她出来,瞥了一眼。 有点愣神接着说:“你这丫头洗完澡还挺人模人样的吗。” “哈哈。”寇青干笑了几声。 “隐年隐年,来看看你妹妹。”方中之总想着喊方隐年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方中之很疼爱他的儿子一样。 方隐年推开门,他身后的屋内黑洞洞的,应该是没开灯,已经是八点多,整个房子没一盏灯开的,偏偏这三人都没觉得不对劲。 还是那件白衬衫,方隐年站在寇青身边,身上有他递给她那件衣服相同的肥皂味,清爽纯真。 他直视寇青,神情和眼神都没什么变化,夸道:“妹妹很可爱。” 寇青愣愣的仰头看方隐年,手里紧紧提着裤子,裤子的腰大长度又长,她如果不拎着的话会接触到地板,上面穿的那件蓝衬衫被她穿的像是裙子,盖过她的屁股,正肩的痕迹垂在胳膊两侧。 头发还是湿的,脸倒是洗干净了,一样小小的巴掌脸,桃花眼,有点嘟嘟唇,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却也微微嘟起,有点委屈倔强的模样。 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白粉白粉的,她睫毛特别长,婴儿似的又直又长,眼睛像是画了眼线一样,光睁着眼,眼尾的睫毛就直接能垂到眼下。 很纯又点含苞的媚。 她嗫嚅了一下,像说点什么话回复方隐年,刚张开嘴,方中之的手机就响了,他站起身往两人这看了下,手插在裤兜里往阳台上去接电话。 外面还在下雨。 淅淅沥沥没个完。 寇青洗澡洗的有点累,问方隐年:“我可以坐沙发上吗?” “当然可以。”方隐年笑着应她。 寇青忙边说谢边坐在沙发上。 方隐年看了眼窗外的天,转身回了卧室。 锁上屋门,屋子里很暗,但房间朝向不错,窗外是不断被风吹的狠压下去的纤细树枝,树叶朝着一个方向簌t簌作响,一道惊雷劈下,白光照亮房间。 目光流转,最后厌恶的看了垃圾桶塞的那件白t一眼。 【作者有话说】 排雷 *前期男主视角里,女主是自己父亲带来的私生女,所以对女主很坏,需要一定时间扭转。 第4章 那天晚上方中之没回来,寇青坐在那张套着黑沙发罩的沙发,很硬,很劣质的那种弹簧沙发,甚至还没有某些床垫软和。和她曾经短暂坐过的那种软绵绵屁股自动会陷入进去的沙发完全不一样,但却比她过去许多年坐的红木硬邦邦的沙发好些。 她从桌子前拿起遥控器,百无聊赖的调着频道,索性踢开拖鞋,抱着双腿坐在上面,下巴放在膝盖上面,眨巴着那双标准的桃花眼看电视。 是娱乐频道,电视上几个主持人拿着话筒笑成一团,电视机的光照在她脸上,一会红一会白。 她随着电视机里传来的爆笑声扯了扯嘴角,心里却沉坠坠的,看了眼电视机上的时间,十一点整。 她叹口气,抱紧双腿,缩成一小团。头发也还没干,垂在肩膀,将蓝衬衫肩头和后背都润湿了,有点寒意从她肩膀传过来。 外面的雨还在下,那一半拉开窗户的窗帘已经完全被飘进来的雨丝打湿了,像那种潮湿的苔藓绿,沉重的飘逸。 她打了个哈欠,好困。 苔青 第5节 又悄咪咪往那扇关着的黄门看去,默默的回想那张漂亮的脸,再怎么想还是觉得她没遇见过比他更漂亮的男孩,完全不像这种破旧的地方出来的人,他应该像王子一样住在那种童话故事里很豪华的城堡里,而不是破败泛黄的老房子。 她这么想着。 又打了个哈欠,好冷又好困,她索性躺在沙发上,半蜷着腿,好在沙发应该是一米六的,正好好够她蜷缩着窝在那,把从洗衣机上自己那两件脏衣服铺在身上,就这么侧躺着看电视。 孙燕姿在舞台上唱歌,悲伤的语调,唱的缱绻温柔,带着女性的那种悲悯的伤痛,伴奏里甚至还有雨声。 “你能体谅我有雨天, 偶尔胆怯你都了解。 过去那些大雨落下的瞬间, 我突然发现……” 副歌的伴奏和外面的雨落交织在一起,她其实没怎么听懂,可是鼻子却一直酸,她努力克制着自己想流眼泪的冲动,吸了吸鼻子,将脸埋进那件蓝衬衫立起的衣领中。 “什么破歌词,体谅雨天,我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而且我才不要被别人体贴,更不会是胆小鬼。” 这么想着,却更难过,她咬紧嘴唇,刻意不愿意去想自己正处在一场无休止的潮湿雨天,被陌生人也许是别有用心的体贴带到陌生地方,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弱小和胆怯。 她的身心都像被这这场雨浇的彻底,外在那一层皮紧紧的贴在她的骨骼和内脏,刺寒的她颤抖。 陌生的房间,潮湿寒冷的空气,饿的扁扁的肚子,她连哭都不敢大声,眼泪顺着脸颊流进身体,这世界没人再会关心她,她再也没有亲人了。 她伸出手使劲抹了把眼睛,在心里命令自己别哭,可一想到爷爷,她就下意识撇嘴,那种委屈像海水似的汹涌而来,把换成一片枯木叶子的她,一个浪头拍在海底,措手不及,那种钝痛裹挟她痛的喘不过来气。 寇青在这个世界相处最多的就是她的爷爷,她从小就被父母觉得理所应当的托付给老人家带,从乡下带到十岁,这十年里,爷爷腿脚当年锄地的时候失手伤到过腿,导致落下了病根,走路一拐一拐的,本身也年纪大了,他拄着一根拐杖,从山那边走到山这边。 崎岖坎坷的山路,他穿着十块一双的布鞋,给她送饭,一走就是几年。 这些她都知道也都看在眼里,虽然她莽撞又懵懂,总是不自觉闯出点错事的捣蛋鬼,却也是个重情孝顺又善良的小姑娘,每天晚上哆哆嗦嗦捧着水盆给爷爷搓脚,爷爷总舍不得让她洗,她却卖乖的说,这是老师布置的任务。 去年爷爷去世,那不负责任的父亲和后妈打着为她学习好的名号,连爷爷去世的消息都没告诉她,她连爷爷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还没来得及报答他,还没来得及兑现那些她曾经信誓旦旦对爷爷许下的诺言。 她越想眼泪落的越凶。 父亲和后妈甚至自己也没去爷爷的葬礼,说乡下太久没回去,后妈娇生惯养的怀孕身子受不了。 他们都说要她听话。 只有爷爷说我们家蔻蔻哪里都好。 她用身上盖着的那件灰白色长袖去擦眼泪,擦的用力次数又多,眼睛又酸又痛的,她将脸整个深深埋进去,努力的告诉自己没关系。 凌晨三点。 方隐年轻轻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电视机还在亮着,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在对面沙发上一团缩的很小的凸起。 他皱了下眉,伸手将电视关掉。 应该是冷的,今天刚来的流浪妹妹正可怜兮兮的盖着脏衣服就这么头对着开着窗不断飘雨的窗户睡觉,冻的瑟瑟发抖,眉头紧紧皱着。 头发也没干,湿漉漉的贴着那张巴掌脸。 方隐年没忍住,在黑夜里哧笑了一声。 没人照顾的流浪猫狗会死于什么呢?可真让人期待啊。 寇青第二天起床被胡隆隆呼啸而过的火车穿过轨道的声音吵醒,接着刚醒就开始打喷嚏流鼻涕,总感觉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全是浅睡眠,一会睡一会醒的,迷迷糊糊。 但她还知道关电视,寇青对自己很是满意,毕竟在别人家随便浪费电费多不好。 “漂亮哥哥还没起床。” 她抬眼就往那道黄门看过去,踢开身上盖着的脏衣服,揉了揉肚子,扁的很彻底。 悄摸的踢跶上拖鞋,看了眼厨房,厨房和整间屋子的风格很符合,狭窄老旧,但很干净,倒像是没怎么开过火的样子。 案板上整整齐齐放着几包几盒的方便面,袋装桶装的。 寇青看得很高兴,毕竟正是喜欢吃泡面的年纪,她刚拿起一包最上面的泡面仔细的看:“老北京方便面。” “你饿了?” 突然的声响吓得本就拿人手软的寇青猛一抖,手里的泡面没拿稳,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吓我一跳。” 是方隐年,他起床了,靠着门栏侧头看她,不像被她吵醒的样子,因为他丝毫没有睡眼惺忪的模样,整个人清醒又平静,发丝乖顺,神情清淡。 完全不像一个在五点被吵醒起床的人。 寇青有点被抓包的窘迫,下意识去提裤子,又摸头发,小动作不断:“啊,没有没有,我就看看……” “昨天晚上你在沙发睡的吗?对不起,我的错,本来想让你睡床的,结果不小心睡着了。”方隐年笑了笑,像是没在意她的小动作,弯腰从地上捡起那袋泡面。 即使方隐年不说,其实寇青完全没觉得自己睡沙发有什么不对的,毕竟自己不过是个客人,甚至连客人都算不上,纯粹的是个过路人,人家愿意让她住一晚上就够不错的了,总比前几天在网吧强。 虽然环境不太好,但空气却总很清香,还有,一个温柔的漂亮哥哥。 她这么想着开口:“没事的,沙发睡着正好。” “真的吗?”方隐年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她,那双格外黑的眼睛黑洞洞的,像是洞察了她掩饰的谎言。 “是,是的啊。” 屋外的火车又胡隆隆的驶过,她侧脸往窗户外面看,正看到一辆长长的绿皮火车尾巴,像她小时候玩的那种简单的拼凑小火车的轨道游戏。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的看到火车。 身侧飘来一阵肥皂和雨水味,奇怪,雨水应该是没什么味道的,可她却下意识就想到这个形容。 方隐年侧身站在窗户前,在燃气灶上的锅内动作利落的加水,盖上盖子。 外面还处于清晨的淡蓝和霞光的交替中,光线淡淡的,清淡的打在方隐年手腕,那件黑白长袖校服像是有点短了,他手腕的凸起的那块腕骨漏在外面,接着是苍白却因为握着锅柄微微用力,凸起青筋的手。 额前的黑发染上点橙黄,和昨天见到的他有点不一样,寇青看的有点愣。 “你上的哪个学校?”方隐年突然转过头看她。 又被抓到偷看…… 寇青刻意的在他回望的一瞬间转过头,又像刚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说话一样转过头:“啊?我?我之前退学了,现在没学上。” 这句话被她说的有点理直气壮的模样,拍着胸脯带着刚才装出来的迟钝开口。 方隐年挑了一下眉。 他知道方中之向来是个不靠谱的父亲,但没想到能不靠谱到这种地步。 可怜的流浪妹妹。 水开了,方隐年打开锅盖,将刚才那袋泡面扔进锅里,从筷子桶里抽出一双筷子递给寇青。 寇青没反应过来,只t眨巴着眼睛看他。 方隐年很低的笑了一声,又把筷子朝她手里递了递:“我要去上学了,等面煮软了你就可以吃了,记得放调料包。” 傻子才会吃泡面不放调料包。 如果是别人,寇青不出意料是会这样说的,可对面是方隐年,漂亮哥哥,寇青于是很乖的点头。 “我知道的。” 说着从方隐年手里接过那双筷子。 方隐年把筷子递给她就转身往外走,这时候寇青才咂摸出点意味,追着方隐年跑出厨房:“那你呢,你不吃饭的吗?” 方隐年正站在门口,从沙发上一把捞起书包单肩背在肩膀上,一只手已经打开了门,看了眼追出来的寇青:“你吃吧。” 寇青扣了扣手里握着的筷子,她自己上课的时候,爷爷可是每天都给她变着花样做吃的的,那时候还只是小学,方隐年这个子早上不吃饭怎么行,而且经过这几天贫穷流浪,寇青深刻的意识到了吃饱肚子的重要性。 于是灵光一现,想起厨房那袋面包来。她冲着方隐年喊:“等等我!” 接着冲进厨房拎着那袋面包再次跑回门口,门还是开着的。 方隐年站在下面一节台阶上,被一个男生松松散散的搂着肩膀,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两人抬头都往寇青这看过来。 方隐年身边男生和他差不多高,很有威慑力的一张脸,极短的黑发板寸,颧骨有点高,整个人带着凌厉的很浓重的男人气息。一样穿着蓝白校服,领口和裤子全都松松散散敞开着,和方隐年正相反。 此刻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披着长发的穿着方隐年那件蓝色衬衫,拎着袋面包站在门口的寇青。 “你,他妈的犯罪啊?” 【作者有话说】 哥眼里的妹:流浪妹妹[白眼] 妹眼里的哥:漂亮哥哥[让我康康] (请问——哥让妹自己睡沙发是故意的还是真睡着了? 第5章 “杨坚。” 方隐年看了眼直勾勾看着寇青的杨坚,微微出声,带着点制止的意味,身后的阳光顺着棱格斜斜照在两人身上和水泥地面。 寇青倒没觉得什么,只提着过长的裤子一脸着急的从楼梯上小步小步的下来,气息还没平稳,就把那袋面包递给方隐年:“要吃饭的,不然会得胃病。” 眼神和表情一样认真。 “扑哧。”杨坚笑出了声。 “干嘛?”寇青转过头,面对眼前这个瞧着很不好惹的大个子,刻意露出那种自以为很凶狠的小表情和语气。 “没干嘛没干嘛,小妹妹你可别被这人给骗了,你还是未成年吧……”杨坚正兴致勃勃的说到一半,就被方隐年从那袋面包中抽出一片,塞进嘴里。 接着瞧着寇青开口,标准的笑意:“谢谢妹妹。” “不用不用,你们快去上学吧,别迟到了。”一面对温柔的人,寇青语气也随着放缓,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 “回去吧。”方隐年跟她挥手,伸手推了一把脸涨得很红,正在猛猛锤自己胸口的杨坚。 “记得关好窗。” 方隐年微笑着,意味深长的叮嘱。 那张漂亮的脸和体贴入微的语言,把寇青冲的头昏脑胀,冲着方隐年重重的点头,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中气十足:“好!” 随着门关上的一声声响后,方隐年踹了一脚身前冲着他正指向自己喉咙,满脸通红的杨坚:“你会说话吗?” 苔青 第6节 语气冷漠。 杨坚被他踹了一脚,往下走了几个台阶,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面包,他一个箭步冲下楼梯,冲着方隐年呲牙咧嘴:“你犯的罪还少了?” 方隐年迈步下楼梯,楼梯间隔处,黄线一边暗一边亮,他处在中间,上半身笼罩在深沉的暗色中,下半身被阳光照着,垂着眼帘,步伐沉稳的缓步走出楼道。 杨坚还在他耳边控诉他这些年,两人一起造孽,他却因为这张漂亮的脸逃脱掉了多少次惩罚,反而害得只有他被罚的事。 方隐年看了眼手中刚才被塞进的那包面包,金黄色的铁丝绕在面包袋上,反射出点浑浊的光线,他想起刚才寇青说的不吃饭会胃痛的那句话。 这种蠢话说的多了,是否连自己也骗了过去?昨天晚上没吃一点东西就睡觉的流浪妹妹,现在倒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和语气说这种话,实在可笑。 他手腕轻抬,将那袋面包随手扔给门口不知道哪家人拴着的一只,摇着尾巴对面包垂涎欲滴大黄狗。 / 寇青脸上还带着点笑意转身往回走,肚子莫名的也不怎么饿了,想来可能是漂亮哥哥那张脸实在秀色可餐。 厨房里的锅还在咕嘟咕噜滚,寇青捏着筷子挑了两根尝了尝,觉得是熟了的,于是找了个白碗把面盛了出来。 到这里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她瞧着锅下面那陌生的燃烧着蓝黄色火焰的黑东西,有点无从下手。 “这玩意怎么关的来着?” 她在乡下是农村用的是要烧柴的大锅灶,在南市短暂的拥有过专门做饭的阿姨,但还真没用过这种东西,她插着腰弯下身去看跳跃的火舌。 水烧的越来越旺,水位越来越高,有点像往外溢出来的趋势,寇青吓了一大跳,脚下跑出去半步远,胳膊伸的很长尝试学着刚才方隐年的动作去扭开关。 她吓得眼睛微微眯着,长袖子盖着手小心翼翼的扭,上半身和下半身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脚都快伸出厨房,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模样。 好在关上了,锅里的水像海浪一样逐渐平息。 她皱眉:“真危险,还不如柴火好用。” 说完抱着碗坐在客厅那张折叠的黄木桌子上把调料包撒进去,接着就开始狼吞虎咽,这几天都没正经吃着东西了,饿的饥肠辘辘。 一碗面吃完,她动作利索的跑到沙发前躺下叹息:“还是沙发好点,那凳子真是坐的我屁股疼。” 她这么想着眼神很自然的就落在那扇门前,其实她有点好奇,挺想进去看看,但她还是忍住了,告诫自己在别人家还是乖巧一点的好。 晚上没怎么睡好,又冷又饿,这会吃完饭,外面暖洋洋的阳光透过轻飘飘的苔绿棉麻窗帘,照在屋子里白色的地板砖上,整个房间蒙上一层淡淡舒心的绿意。 她躺着有点昏昏欲睡起来。 她做了个美梦,梦里她穿着精致优雅的裙子住在一片古木遮天原始森林深处的高高的城堡之上,爷爷正在给她读故事,而方隐年头戴着王冠,腰间的佩剑上宝石闪烁,正搂着她的腰在舞池里翩翩起舞,弯腰和她低语,那柔顺的黑发垂在她肩膀,痒痒的。 两人的距离不断随着音乐拉近,又远离,她的手被方隐年牵着转圈。 “寇青!寇青!” “诶,怎么有人在喊她?”她迷迷糊糊的挣扎着睁开沉得要死的眼皮。 “哎呀我服了你,怎么叫都叫不醒。”焦急的语气,眼前的人正弯着腰去抽她手里握着盖着的脏衣服。 是方中之。 寇青揉了揉眼从沙发上坐起身:“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还不是我回来,你就长眠在这了知道不,那么大的煤气味你没闻见啊?”方中之口气很冲的冲她大声吼。 “啊,什么煤气?”寇青站起来瞧方中之。 “什么是煤气你都不知道,你还做起饭来了?”方中之往厨房走。 寇青的美梦被吵醒,本来对方中之的印象就不是很好,结果这一连串带着火气的质问让寇青听的也有点生气:“是哥哥给我做的!” “这是煤气灶,做饭的时候要开煤气灶,做完饭了要关上煤气灶,要不然煤气不关相当于自杀明白吗?”方中之扯着寇青的袖子说。 “奥。”方中之这么一说,她才知道怎么回事,明白自己是迷迷糊糊办了错事。 “对不起。”寇青说。 “你刚才说是方隐年给你做的饭?吗的,方隐年这小子煤气都没关,怎么长这么大的?”方中之掐着腰骂。 “不是,是哥哥做了一半,我去做的,再说了你又没管过他,这不是你的错吗?”寇青很不服气的替方隐年说话。 “行行行,你们俩假戏真做了是吧,还真以为他是你哥啊,那你就跟着他过吧。”方中之说完看了眼手表,没等寇青再说点什么,就推开唯一的卧室,方隐年那间屋子接着关上门。 夜晚气温骤降,窗外的空气冷的人抖擞,晚自习结束,嘈杂的女生笑闹声和男生的骂街声中,方隐年正把桌上的卷子一张张按着顺序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 “隐年,我送你的书你看了吗?”是一个娇俏的长发女生,黑白校服没拉上拉链,里面穿了件浅粉的长袖,领口开的很大,斜斜地露出锁骨。 声音黏腻甜蜜的像蜂蜜,将身子附下来趴在方隐年桌子上撒娇。 方隐年没什么波动,动作如常仔细的将卷子微微卷起的t角反向压了压,一直到平整。 “你看了没有嘛?我不是让杨坚给你了吗,他不会是没给你吧?”女生没等到方隐年的回复,又往前趴了趴,有点急切。 方隐年停下手中的动作,终于抬起眼。 女生看着他抬脸,忙期待的带着笑意等待他的回答。 “你压着我的卷子了。” 方隐年没什么表情,语气和眼神一样淡。 后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嬉笑声,杨坚从后面踢着一个板凳到女生面前,吊儿郎当的开口:“哎呀这是谁啊,不是咱们一中的优秀播音员三好学生吗?” 女生撇了眼杨坚,拍着桌子站起身:“杨坚你是不是根本没把那本书给隐年?” 杨坚坐在方隐年身后的桌子上,身边围坐着几个男生,校服外套都脱掉了,翘着二郎腿看李云。 杨坚摊了手:“我给他了。” 李云瞪着眼又看了眼淡然收拾着书包的方隐年,咬着牙开口:“绝对是你!如果是隐年,他才不会乱对待别人的心意呢!” 周围男生从低声笑转变成了调笑声,嘴里不干不净的开着玩笑。李云被气着了,狠狠跺了下脚:“你们就知道欺负隐年,给我等着!” “你们就知道欺负隐年,给我等着。”杨坚贱嗖嗖的故意夹着嗓子学李云的声音。 “这李云其实挺漂亮的,方隐年你怎么不答应啊?” “是啊,而且整天不好好穿校服,露这露那的,骚的很。” 周围一片哄笑。 方隐年没说话,只站起身将书包背在肩上,也没跟几个人道别,推开教室门往外。 又有点想下雨了,天黑沉沉,远方一只黑燕单薄的展着翅膀擦着树冠飞过去,校园地上瓷砖还有晚自习打扫卫生学生洒的水,以及消毒液的刺鼻味道。 杨坚从身后追过来,顺手去揽方隐年的肩膀,却被方隐年一手拍开,力道大的正拍在他血管凸起的手背。 “你神经病又犯了是吧?”杨坚捂着手问。 方隐年微微侧头躲多小道旁长得张牙舞的树枝开口:“我有病你不是早知道么?” 语气冰冷。 杨坚冲着方隐年的背影挥了一下拳接着感慨:“李云虽然漂亮,但要我说啊,没今天你金屋藏娇的那个娇美。” 方隐年嗤笑了一声。 “真的啊,你不觉得吗,那眼睛鼻子又可爱又精致的,有点你那种漂亮的感觉了。”杨坚回忆早上被晨光笼罩的那张脸。 “她爸是方中之。”方隐年的声音从前面悠悠的传过来。 “那怪不得,她还真是你妹啊?那这次你应该不会玩的很过火吧?”杨坚跑了几步追上方隐年,追问。 “怎么样算过火,我不懂。”方隐年听了这话转过身,无害的一张脸,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眼中却速度极其快的掠过缕亢奋的光芒,眼珠更黑了。 【作者有话说】 开煤气不关,还让妹关好门窗。 都是哥故意的[吃瓜] 第6章 方隐年心情很好,是带着开礼物的心情打开那扇门的。 可惜,屋子里的窗大开着,苔青色的窗帘被风吹的凌乱,空气里干净清爽的肥皂味浓重,带着点陌生的水果甜味。 他皱紧眉,将肩膀上的书包脱下来放在沙发上,客厅没人,寇青正在在洗手间,坐在板凳上用一个盆洗衣服,方隐年那件蓝衬衫衣袖被她折叠了好几折,长发用一根筷子低低簪着,额边有几缕短发跟着她在盆里搓来搓去的动作乱晃。 满盆子的泡沫。 方隐年的眉头皱的更紧,抬眼瞥了眼后面的厨房,一片安详,和他离开前一样。 “你回来了!”寇青正低着头咬着牙搓衣服,视线里突然闯进一双白板鞋,她抬眼就看到穿着校服的方隐年正站在面前,松树一样,带着点温润清冷的风骨。 简直是从椅子上蹦起来冲方隐年喊。 方隐年紧皱的眉一瞬间就非常舒展,标准的微笑一瞬间在他面上浮现:“你怎么在洗衣服?” “我,反正没事干嘛,就想着把脏衣服洗洗,不好意思呀,我弄的地上不少水,一会我拖拖。”寇青手腕的泡沫水随着她挠头的动作滑到她袖口,突然冷的她一激灵。 “怎么轮得到你洗呢。”方隐年弯腰伸手要接过那盆水。 寇青脑子嗡的一下,有点急了,水脏兮兮的被染成了灰色,显得特别脏,虽然第一次出现在方隐年面前确实也是很脏的模样。 可是,主要是里面还有她的小背心…… 所以她也忙弯下身摁住水盆:“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行。” 慌的一连说了三个不用。 “没事。”方隐年力气却很大,轻而易举就扯过了那盆水,连带着摁着盆的寇青也被他往那边拉近,脑袋几乎是钻进方隐年怀里,她头上的木筷子以一种很强势的方式戳在了方隐年喉咙。 寇青还在努力念叨:“不行不行行不行。” 方隐年:“……” 他别过头,看着那盆浑浊灰色的盆,刚想伸手进去,手就被握住,一双柔软的湿润的带着肥皂香气和因为搓衣服搓热的一双手。 寇青脸红的很,急的直接握住他的手:“别急,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真的很重要,你听我说。” 方隐年忍住大力甩开的冲动和心里的厌恶,缓缓收回手直起身子,向后躲开寇青的木筷子:“什么事?” “就是方中之,我爸。”我爸这个词对于寇青十分陌生,几乎是咬着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我爸他进了你的房间!”寇青急中生智。 方隐年闻言面上没什么表情,却果然直起身子没再去抢着洗衣服,而是转身往房间里去。 苔青 第7节 寇青终于呼出一口气,漂亮哥哥虽然瘦,力气可真是不小,她加快速度从水里捞出那件粉白的小背心,直接凑在水龙头下又搓了搓,她还能感觉到脸发烫的温度。 她手里攥着那件背心有点犯难:“洗是洗完了,但是应该挂在哪呢?” 寇青其实没什么和年轻人相处的经验,毕竟从小被扔在村里,除了学校一群和她一样的小屁孩,她没什么表哥表弟这些会来家里的男性亲戚,所以对此男女性别如此明显的私密物品还是有点羞耻和尴尬。 她心里盘算着,看了眼周围,右手边就是厕所,接着后面是厨房,她低声嘀咕:“厕所就算了,厨房更不用想,客厅也不合适,还有哪呢?阳台!” 她说出阳台的时候点了下头,可是阳台她知道是在方隐年屋子外面的,她小脸皱巴巴的,皱了皱鼻子。 手里攥着的小背心的水被她拧的彻底,但还是潮湿的,手心却特别热,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她才拖着脚步敲响了方隐年的门:“哥哥。” “没锁。”屋子里传来略显低沉的声音。 她轻轻的推开门,看到屋子里可以说是一片狼籍,连落脚地都没有,满地都是被胡乱甩着的衣服和纸张,黑色的床单上堆满了零碎的东西和作业本。 而方隐年正背对着门,面朝着窗户,坐在一团糟的床上,看着窗外。 简直是乱的触目惊心,但很奇怪的,她下意识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是方中之把房间翻乱成这样的,丝毫没有把方隐年往这上面想。 因为方隐年实在是看着太干净也太漂亮了,那种藏污纳垢的一切都和他是完全割裂的,无法联想到一起。 寇青尽力把小背心握成一小团攥在手心,看着方隐年的背影,挺直的腰板带着点脆弱的味道,坐在凌乱的房间,窗户外月色透过玻璃窗照在他摁在床上的双手,苍白纤细,骨节凌厉。 她感觉心被爷爷用来掸灰的鸡毛掸子轻轻抽了一下,皱着眉开口:“是方中之?” 方隐年没说话。 寇青提起裤腿,左躲右闪的避开地上的纸张和衣服走到方隐年面前。 方隐年手里捏着一个牛皮纸的信封,黑发垂着辨不出神色。 窗外又开始下雨,来势汹汹,一瞬间瓢泼一样泼下来,方隐年在一片雨声中抬起脸,月光落在他被风吹起的额头,那枚红痣鲜红的像蚊子血。 他说:“方中之拿走了我的学费。”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没什么表情的,神情平静的像是发现自己丢了一支铅笔。 窗外的风把寇青穿的方隐年衬衫吹起,灌满冰冷潮湿的空气,她后脊一阵发凉,身体下意识绷紧。 下意识想到方中之在这间贫穷的房子里翻箱倒柜找出方隐年学费的可恶样子,她咬牙切齿:“世界上的爸怎么都这么可恶?” 方隐年低头看了她一眼:“你还见过谁的爸?” 寇青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说漏嘴于是下意识握紧双手:“我同学的爸,她爷爷去世了,她爸都不告诉她,是不是也很可恶?” 她本来想撒谎的,可还是说出她爸的事,接着看着方隐年的表情。 在朦胧不清的月光下,绵绵不绝的t雨声中,她看到方隐年浅笑了一声:“是很可恶。” 那一瞬间寇青眼眶就有点发红,她几乎没和任何人可以交流自己父亲的事,方隐年是第一个在她面前肯承认他确实可恶的人,第一个完完全全站在她这边的人。 之前的亲戚不过都是含糊着看着她的痛苦,带着敷衍的态度告诉她:“再怎么也是你爸,你不原谅他以后会后悔的。” “怎么也是你亲爸。” 她很想问是亲爸又怎么了?不过是那点浅薄的血缘带着世人规范的伦理道德,他做的桩桩件件哪个算得上一个父亲的所作所为,难道就因为他贡献了点自己出生所需的东西和微不足道的血缘? 只有方隐年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表达出了和她一样的想法。 她皱起脸低头去看方隐年:“是今年的吗?” 方隐年捏着那个信封缓慢的沿着边折叠起来,微微挑了下眉:“不,是明年的。” 寇青看着那种漂亮的脸挑眉的表情,带着点她第一次见到的鲜活,鬼使神差想到方中之最后对着她撂出的最后一句话来:“你还真以为他是你哥了是吧?” 她现在却在想:“为什么不可以?” 她从来知道自己渴望亲情也很容易生出依赖感,尤其是见到方隐年,她下意识就联想到在电视剧里和她梦里出现过的那种长相俊美,性格温柔的哥哥。 哥哥。 她想,她需要一个哥哥。 而且,她确实很想要一个哥哥。 外面的雨砸在玻璃床上发出噼啪声,晾衣架被风吹的碰撞在一起,清脆的很,混在风的呼啸声中,寇青挽起衣袖的皮肤冷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蹲下身子,扬起脸注视垂着头的方隐年,眼神坚定,眼睛亮的像外面夜空中被雨水洗刷过的星。 她说:“哥哥,我挣钱供你上学吧。” “好像一只狗。” 方隐年看到蹲在他双腿之间仰头看他的寇青,漫不经心想的却是她好像今天早晨对着他手里拎着的面包摇尾巴的黄狗。 不过,如果是狗的话,她应该是只白狗,还是那种小型的,一只脚就可以踢的她在地上翻滚的那种。 方隐年有点入迷的想了一会,感受到小腿被人轻轻的碰了一下,才转动眼珠去看腿间。 寇青得寸进尺,看到方隐年没说话,往他敞开坐的两条腿中间挤进去了一步,抱着自己膝盖的手臂蹭到了他的小腿。 很糟糕的姿势。 他从未被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 偏偏寇青还在他腿间一脸无辜的眨巴着桃花眼看他。 方隐年:“……” 他上半身身子不自觉的往后仰了仰。 “可以吗?”寇青问。 “你先站起来。”方隐年说,眉尖第一次在寇青面前不加以掩饰的皱起。 “嗷好。” 寇青不明所以,但很听话的站起身。 方隐年将那张信封扔在地上,像一片枯叶一样被风吹着在地板上飘了几下正巧落在寇青脚边。 【作者有话说】 实际以后当狗的另有其人哈[闭嘴] 第7章 一中出了点粉色轶事,光荣榜上前十名李云那张笑的骄傲的脸上被贴上了一张纸。 准确来说,是一封情书。 写给方隐年的情书。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在安排我,安排我学播音,安排我努力学习,安排我成为大家面前体面又漂亮的我。 直到我遇见你,我才明白世界上总是有人比我更好,你总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姿态赢得好成绩,以那张令我也不免自卑的面孔温柔的冲我笑和我说话,任何的困难都可以被你游刃有余的顺利解决。” 嘈杂的人群中,杨坚手插在裤袋一边笑的喘不上气一边阴阳怪气复述上面的内容。 “这李云是真喜欢方隐年那小白脸啊?”孙志明是个穿着一身大众潮牌,脖子上挂着巴黎世家项链,眉毛很浓的男生,此刻正指着李云的情书皱眉。 “傻逼,这么深情你看不出来啊?还是说你巴不得是写给你的?” 杨坚嗤笑了声,听到孙志明说的话后撇了眼站的离光荣榜最近的孙志明。他整个头都凑在最前面,后面不断传来让他让开点的声音,他却置若罔闻,垂在双臂下的手捏紧了拳头。 “咔嚓。” 杨坚掏出手机对着孙志明和他面前那张情书拍了一张。 接着传给了微信名称是x的人。 杨坚:“好戏。” 对面没回。 刚发完放下手机,后面就开始推推搡搡,伴随着女生说让让的声音。 是李云和身边几个玩的好的女生,正带着即将吃瓜的兴味推开围在前面的人群,像李云信里写的一样,她确实是一个很要体面的女孩,永远把校服裁剪的和其他人不一样,收紧腰身,校服裙折短,高马尾的弧度也不允许有一丝碎发。 但她的体面只为维持到这一刻。 她终于看清那张纸上的字时,几乎是下意识的尖叫出声,接着疯了一样从光荣榜上扯下那张纸,然后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冲出了人群。 杨坚站在人群外对于亲眼目睹了这一历史时刻很荣幸,于是又发了一个消息给x:“你没看到实在是太可惜哈哈,我操,她哭了。” 可惜吗? 方隐年收回落在一楼的视线,三楼的风吹动他额前的刘海,使得他眼神晦涩不明,他打开手机打字:“三楼。” 杨坚和孙志明几人一起到来的时候,方隐年正坐在站在器械室旁边的桌子上,胳膊肘下面垫了张白纸,手里握着一颗青苹果。 先开口的是杨坚,他踹开器材室的大门,发出沉重的一声巨响,兴奋劲还没过,拍着大腿跟方隐年形容李云的表情:“整天仰着头用鼻孔看人的李云今天算是丢人丢到家了,你是不知道她当时咬着牙哭的表情,实在是太爽了。” 方隐年没说话,只静静瞧着孙志明,孙志明站在离杨坚半步的后面位置,低着头。 他又看了眼杨坚,两人对视后眼神又很轻快的落在孙志明身上了一秒,杨坚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转身,将胳膊架在孙志明肩膀上,吊儿郎当的问他:“你说是不是啊志明?” 孙志明被杨坚搂着说话,却硬是没抬头看他,只低着头,手从裤兜踹进来又放出去,僵硬的开口:“是啊,真好笑。” 他接着故作自然,又问了一句:“是你贴的?” 杨坚笑了笑,脚下踢了踢那张垫子:“谁贴的重要吗?你不是喜欢过她吗,怎么样,看了她现在像舔狗一样舔方隐年什么感觉。” 孙志明没说话,只嘴角僵硬的笑。 “对了,方隐年,你不喜欢她吧。” 杨坚问。 “不喜欢。” 方隐年抬起眼看孙志明,简洁开口。 其他人哄笑成一团,抢过杨坚拍的那张情书的内容,开始说各种污言秽语。 调笑了好一阵,杨坚才接着开口 “你现在应该不喜欢她了吧?” 器材室没开灯,很暗,只有半扇窗户外透进来的一点淡淡光线。 孙志明的防线至此彻底被突破。 苔青 第8节 他终于推开杨坚搂着他的胳膊,拿起杨坚的手机,看着那封情书漏出不屑的表情:“谁喜欢过她啊,不过一个婊子,看她好看想玩玩而已,谁知道那么贱,真他妈晦气。” “是吗?那就好。” 方隐年笑了,他站起身,靠在白色铁架上,单薄的铁架碰上后面的白墙,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来。 灰尘在空气和昏黄光线里搅拌,凝固在方隐年笑着的脸。 漂亮的,让骄傲如李云也自卑的脸,此刻带着居高临下的笑意。 蠢货。 这就是人类,如此轻易的就能更改自己的意志,什么喜欢,什么爱,简直是从古至今的最大骗局。 孙志明被他看的下意识垂下眼。 / 寇青看着客厅的时钟,九点。 心里算着,九点半应该是哥哥放学的时间,于是踢拉上拖鞋,穿过被她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方隐年的房间,推开阳台门,准备用晾衣杆去收她趁方隐年走后重新洗了一遍的小背心。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楼下有几个男孩正骑着改装过的电摩翘头,发出沉闷躁动拧动把手的嗡嗡声。 寇青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了一眼,接着就听到摁喇叭声,她皱了皱眉,顺着声音看到那个冲她摁喇叭的男生,还有些凉意的天,楼下男生却只穿了件白蓝交织的花衬衫,非常蓬松的棕发,嘴里不知道叼的什么此刻正仰着脸往上看,明明是阴天却给人一种晴天生机勃勃的气息。 “有点像橙子成精。” 寇青一边拿着晾衣杆去勾衣服,一边看着男生撇嘴评价。 尖利的喇叭声响的更起劲,伴随着机车的低沉轰鸣,躁动的让人心慌。 寇青果断冲着下面伸出一根礼貌的中指。 霎时间楼下传来一阵哄笑,寇青比完中指,把自己那件灰长袖和小背心怼在一起,准备一起往下拿,谁知道刚从晾衣绳上钩下来,因为t两边的重量不一样,全都朝着左边倾斜过去。 “诶!” 寇青急忙伸出手去抓被连带着往左坠下去的小背心和长袖。 她胳膊长,一下子就捞起来了那件长袖,但小背心就这么从她的视线里被风裹着掉下楼去。 “……我服了。”寇青迅速的瞥了眼楼下大致的方位,就提着裤子跑下楼。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她那件粉色蕾丝的小背心现在正被那个橙子精拿着,笑的很嚣张,坐在一辆很骚包的蓝机车上,两只手指捏着小背心的细肩带。 “你有病啊!”寇青怒气冲冲,气的都忘记提起过长的裤脚,走到橙子精身边就要伸手去夺被他拿在手上的小背心。 “成哥,刚才冲我们比中指的就是她。” 程秋身边的男生出声。 “诶,别急啊。”程秋抬高手,躲过寇青去夺小背心的手。 “……”寇青有点生气,叉着腰看面前的人。 “我没见过你。”程秋打量着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将脸凑的很近,身上还真的有淡淡的橙子味道。 寇青不耐烦的推开面前的脸:“快点给我。” “我就不给你你能怎么办啊,小妹妹?”程秋看着她,最后一句语调微微上扬,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不给?”寇青笑了下重复道。 “对,你能拿我怎么办?”程秋边说边挑眉,其实是一张英俊的脸。 寇青却只觉得十分欠揍,于是紧接着带着火气的一拳锤在程秋脸上。 “你打我?” “你敢打成哥,不要命了是吧?”周围乱成一团,都围上来一边去看程秋的脸,一边指着寇青放狠话。 寇青翻了个白眼,甩了甩手腕,趁程秋还没反应过来,就从他手里夺过来背心。 看了眼身后气势汹汹,聚集起来还真的有些唬人,正准备抄这家伙冲她跑过来的人群,刚拔腿要跑,就被人扶住肩膀。 “怎么了?”是方隐年。 他穿着校服一只手摁在她肩膀,眉目温柔,垂着头低声问她。 这么紧张的情况下,肩膀上那双手让寇青本已经非常成熟的惜命逃跑机制,还是慌神了两秒。 两秒过后,她拉起身方隐年的手腕就往楼里跑。 “快跑啊哥!” “……” “不用跑,妹妹。” 寇青跑了两步发现跑不动,回头就看到方隐年站在原地,任由她拉着他的手腕,面上没什表情,可那种平静沉稳的气息使得心怦怦跳着,肾上腺素飙升的寇青惊人的停了下来。 “不用跑。”方隐年重复。 “他们要来打我!”寇青手里还握着小背心,正好看到方隐年背后的几个人冲这里跑过来。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你先跑!”寇青着急的很,方隐年却不肯走,她索性松开拉着方隐年的手,将人推到自己身后。 “……”方隐年看着眼前只能看到个圆圆的黑发旋的一颗头挡在他面前,刚想皱眉。 “快跑!” 这个矮子又扭过头冲着他的胸前的位置强调。 “……我说了没事的。”方隐年皱眉,觉得这人真是蠢的离谱,应该是他见过的最蠢的人类。 前面流浪妹妹还在如临大敌的伸着胳膊挡在他面前,他皱着眉带着万分厌烦的心情推开身前人。 对着正抱着胳膊看戏的杨坚一个眼神,杨坚才懒懒散散的抱着胳膊走到还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的程秋面前说了几句,几秒钟的时间,程秋身后的人就开始掉头往回走,程秋走在最后,还扭着头冲寇青喊:“你等着!我们有的是时间小妹妹!” 寇青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又跑了一步去看方隐年,他说:“我说了没事,你要信任我,妹妹。” 不知道是不是寇青的错觉,她总觉得方隐年把“信任”两个字读音读的很重。 “我可以信任你吗?”她扬起脸,看站在她面前的方隐年,语气带着点疑惑和犹豫,桃花眼尾微微下垂。 “当然可以。” “请无条件信任我。” 方隐年弯下腰,伸手从怔愣的寇青手中勾走那件小背心,粉色的肩带在他纤细苍白的指尖纠缠不清。接着微微笑了,朦胧的月光下,像是蒙了层纯白的欧根纱。 第8章 时间过得很快,寇青却有点发愁,上一次她夸下海口说要攒够学费,供哥哥上学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可现在,她不仅是没攒到钱,反而倒是整天白吃白喝的待在家里,每次看到哥哥背着书包去上学,她心里就跟猫抓一样情不自禁的焦虑。 “唉。” 寇青仰面躺在沙发上,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呢,小麻烦鬼?”门开了又关,寇青听到是杨坚的声音,简直是懒得抬眼,没搭理出声问她的杨坚。 小麻烦鬼是那次杨坚出面解决程秋那个事之后给她的外号。 很难听,非常难听。 “你哥呢?”杨坚问寇青。 “不知道。”寇青懒懒的回复。 寇青说完又想到挣钱这回事,于是猛的坐起身,对坐在沙发对面板凳上的杨坚开口:“怎么能挣钱?挣大钱。” “噗嗤。”杨坚正在嚼从桌上拿起来的枇杷,笑的喷了点汁水出来。 “就你?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身板子瘦的跟床板子一样,你还想挣大钱?”杨坚边说边把她从头打量到脚。 女生瘦的跟小鸡仔一样,肩膀单薄的挂着方隐年宽大的外套,像披了件白袍子,衬的那张小脸更白了,睫毛忽闪忽闪的眨巴着眼睛看他这张脸倒是漂亮的无可挑剔…… “等等,脸,我想到了,有办法!”杨坚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兴奋的立马站起身,拎着寇青就从沙发上站起身。 “不过,你就没什么合身的衣服吗?”杨坚皱眉,手里捏着方隐年的外套。 “……没有,但我觉得这也挺好看的。”寇青垂头看了眼身上的白衬衫,像是裙子一样落在膝盖的位置。 这句话没有骗人。 寇青是真的觉得,穿哥哥的衣服挺好的。 至于是挺好看,还是别的,她有点说不出来,只觉得每次窝在沙发上睡觉的时候,她总喜欢把脸埋进哥哥的衣服里,上面有她熟悉的舒肤佳香皂清爽的味道。 哥哥的味道。 所以她来到这里之后从来没做过噩梦,就算是电闪雷鸣的天气,只要穿着哥哥的衣服,她就能想到哥哥就在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房间里,她不孤单。 “行吧,想着方隐年也不会……”杨坚吧咂了下嘴接着带着寇青往外走。 “什么活?”寇青坐在杨坚简直是硌屁股的自行车后座,扯着嗓子问,风吹的她满脸的长发。 “到你就知道了。”杨坚在前面说,很迫不及待的语气。 来到晚山县之后,寇青其实没实实在在的了解过这个地方。 但现在,她坐在杨坚后座,手紧紧的把着自行车座,耳边萦绕着自行车铁链子松开,又合齿的声音交织着沿街边的叫卖声:“冰糖葫芦~”每个字拖的声音都特别长。 空气里绵密清甜的的面包香气被风裹挟着散落一地,寇青看着闹成一团要吃面包的小朋友,情不自禁微微笑起来。 “这里挺好的。”她说。 “那是你没见到另一面。”杨坚的声音传过来。 自行车打着清脆的铃声拐进另一条小巷子,崎岖不平的水泥地,不知道是油污还是垃圾覆盖在地面和墙壁,路边是开着门的商铺,却大部分连招牌也没有,都是半大的年轻人蹲在路边嗑瓜子和聊天。 路太不平,颠的寇青浑身骨头疼。 “到了。” 杨坚在一处停下,扎好自行车准备往里进,寇青指了指自行车问他:“你不锁吗?” “怕什么,我这车烂的都没人偷,走走走。”杨坚推着寇青进了屋子。 苔青 第9节 屋子里很暗,除了门口油腻腻的透明门帘里透出来的一点阳光,寇青仔细的打量房间,除了挂着几张照片以外,硬是没看出来是干什么的。 “这里是干嘛的?”寇青转头问杨坚。 “你连来干什么的不知道,就敢跟着他来?”是冷淡的女声。 寇青顺着声音抬头,才看到门旁边隐秘的柜台里站着一个女生,女生很瘦,穿着件轻飘飘的黑吊带,锁骨突出,低低的扎着头发,眼前垂着几缕碎发,清瘦的很,抬眼看人的时候,寇青才看清那张美的极具攻击性的瓜子脸。 “他是我哥哥的朋友。”寇青愣神了下,才回答。 “呵。”女生很低的笑了一声,又垂下来去摆弄手里的照相机。 寇青明白她这声笑的含义,无非是笑她是个天真的相信别人的傻子。 可她其实从来不是没有防备轻易相信别人的人,自从爷爷去世,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于是在外都漏出一种虚张声势的凶巴巴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答应过哥哥,要无条件信任他的。所以她才愿意跟着整天和哥哥一起上下学的杨坚来到陌生的地方。 “t薄沉,怎么样这个够漂亮吧?”杨坚胳膊放在柜台上,上半身前倾着去问薄沉。 空气里烟雾缭绕,混着腐朽的木头味,呛的寇青打了个喷嚏。 “年龄太小。”薄沉说着将手凑在嘴边,吸了一口烟,很纤细的烟和手指。 “不小了,马上高中了,再说了,再小的你不都拍过吗?”杨坚没当回事,声音越说也越沉。 “杨坚,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薄沉打断杨坚的话,抬起脸和杨坚对视。 寇青察觉出气氛的凝固,侧过头看了眼杨坚,才发现他收敛了平日的吊儿郎当,微微凝眉紧紧的盯着薄沉。 “是拍照吗?” 凝滞的空间里,寇青开口打破僵局。 声音清脆稚气的像一颗苹果。 “……对,你拍不拍?”杨坚率先别过脸,去看说话的寇青,声音哑的像吸烟的是他。 “多少钱?我得听听多少钱再看拍不拍。”寇青说。 “你倒是把心里话都说出口了。”杨坚笑了声,再次恢复之前混不吝的状态。 “底片五百张,成品一百五十张,包含妆造,给你八百。”薄沉没说话,倒是杨坚很熟练的报价。 “我能问问照片的去处吗?”寇青扣着手指头问。 “去处?什么去处?无非就是卖给一些杂志社。”杨坚说完没看她,只是凑在薄沉耳边说了一句话。 薄沉放下手中的相机,抬起眼看了眼她,眼神冷冰冰的,被她看一眼就像咬了一口柠檬味道的冰块。 薄沉没说什么话,只是放下照相机带着寇青去到了后面关着门的一间小屋子,薄沉动作娴熟的打开灯,拉开椅子,将寇青摁在凳子上。 白炽灯下,寇青看着镜子里那张自己脸颊鼓鼓,还带着婴儿肥的脸,此刻正被薄沉捏着,用粉扑轻轻的拍在脸上。 “解解。”寇青因为被捏着脸,所以口齿不清的喊面前的薄沉姐姐。 “什么事。”薄沉开口,声音很冷,动作却很轻柔。 “你们真的会给我工资的吧,不是骗我的吧?”寇青问。 “你觉得呢?”薄沉的眉毛很细也很锋利,在那张水墨画一样的的脸上是最重的色彩。 “我觉得你是好人。”寇青说。 “闭上眼。”薄沉没接着说,只让她闭上眼睛。 寇青感受着略冰凉的手指触感和轻柔的刷子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开始有点昏昏欲睡。 “你哥是方隐年?” 好半响过去,薄沉才开口。 哥、方隐年。 这两个词使快进入梦乡的寇青一下子就清醒,猛的睁开眼,薄沉正在用唇线笔勾勒她嘴唇的线条。 “兑,尊磨了?”因为不能动嘴唇,寇青说的不清楚。 “没什么,那你挺可怜的。” 接着她听到薄沉好像是笑了一声。 她皱紧眉,刚想开口反驳,就被薄沉拉着站起身,示意她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她不再像之前那个狼狈的分不清男女的可怜小孩,薄薄的一层妆,肤色白皙,长直的婴儿直的睫毛被夹的卷翘,果冻一样的浅淡唇色,标准的m型肉嘟嘟的嘴唇,整个人洋娃娃一样稚嫩漂亮,却因为小挑眉又带着点英气。 是那种有点莽撞的纯粹漂亮,像刚林间闯出来,透明翅膀上裹着露珠,凶巴巴和你讲话的小天使。 “蛮可爱。”薄沉评价完,接着扔给她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转身就走。 寇青对着镜子摸着自己的脸,好半响才换上白连衣裙,走出门。 “啪啪啪。”刚推开门走出来,就传来一连串的鼓掌声。 杨坚依靠在柜台,一边撇嘴一边鼓掌,薄沉倒是没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着年纪不轻的中年男人,高高撩着短袖,漏出大肚腩。 “漂亮,简直是漂亮,不愧是方隐年那小子的妹妹。”杨坚感叹。 寇青本来穿裙子还有点不太习惯,这时候听到杨坚说的这句话,渐渐的就放轻松下来,跟他斗嘴:“那肯定。” “好了,出发吧,天都黑了。”杨坚说。 “怎么还要出去拍?”寇青又被杨坚拉着坐上自行车后座,一只手紧紧抓着后座,一只手摁着裙摆。 “去风景好的地方拍呗。” 杨坚说的风景好的地方,其实就是河边,晚山县有个算是出名的河,叫死河,天一热,就有人下河去游泳,因为淹死过不少人,所以才故意改了个难听的名字,叫死河。 天黑沉沉压下来,河面上有路灯照亮的光影,顺着缓缓流动,杨坚指了指河前的那片小沙滩:“你站在那。” 另一个男摄影师也是不间断的指导寇青动作,一直要她咬皮筋,语气还差得很,期间还递过来一个书包,让她背上。 “我不想这么拍。”寇青皱眉,看着相机里自己的照片开口。 “哎呀,这样拍才好看,要是这组照片卖的好,肯定也能给你多分点钱啊对不对?”男摄影师笑眯眯的看她。 “我说我不想!”寇青没被男人的话打动,语气加重,再次强调。 “诶,你这小孩怎么油盐不进呢?我跟你说,不想拍就滚知道吗,有的是人求着我拍……” “你们在这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特别萌的两个女宝呀~ 第9章 寇青坐在派出所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嘟着嘴的,一个人气呼呼的坐在隔间,旁边隔间的男摄影师还在高声叫喊:“我什么都没干啊,关我干什么?我操,就拍拍照都不行啊。” “闭嘴。”正在整理事件资料的警察厉声呵斥他。 这时候已经录完了笔录,因为顾及寇青是女生,还是未成年,特地安排了一名女警询问她过程,接着问她监护人的电话。 监护人。 寇青有一瞬间的怔愣,她不知道哥哥的电话号码。 见她半天不开口,女警温柔的提醒她:“如果不记得妈妈的电话,爸爸的,爷爷奶奶的,都可以。” 寇青猛的摇起头来:“我妈爷奶都死了,没爸。” 这下女警有点作难起来,直起身子,准备在人事库里调查她的档案。 那边杨坚倒是很快的报了一串电话号码,接着冲电脑前的女警说:“这是她哥的电话,她不记得我记得哈哈哈。” 接着冲寇青眨了一下眼。 女警点点头,拨打起电话:“你好,是寇青的哥哥吗?我们这是晚山派出所,麻烦过来一下……” 杨坚的妈妈已经来把人带了回去,走之前还关切的体贴这个住在自家楼下的小姑娘,要不要和他们一起走。 寇青摇头:“哥哥会来的。” 方隐年确实来了,但很晚也很迟,打电话的时候九点,方隐年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 方隐年没穿校服,穿了一件黑衬衫,裹着一身夜色和风的清凉味道推开门。 “哥哥!”寇青站起身,冲到贴栏前喊,眼神期许,亮晶晶的,中气十足。 方隐年一边和民警打招呼,一边很短暂的瞥了一眼自己的流浪妹妹,平时没打理过的长发这时被拉直了,脸上粉扑扑的,嘴唇,嘴唇的颜色很漂亮,穿着件膝盖以上的小白裙,漏出节玉一样白皙纤细的小腿。 他下意识皱眉。 一直到到民警说完事情经过,问他年纪的时候,方隐年才说自己是高中生。事情一下子变得很荒唐,因为方隐年气质太沉稳,说话做事的语气风格也熟练从容,竟然让全所的人都没看出来竟然是个未成年。 “那不行,要给你们俩的监护人打电话。”民警说。 “可以。”方隐年没什么表情,坐在椅子上从善如流的说出方中之的电话。 民警记下电话,正准备拨过去,就听到方隐年看她:“可以让我的妹妹先出来了吧。” 不是疑问的口吻,平静的陈述。 民警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已经答应。 寇青一出来就想往方隐年身后钻,方隐年感受到背后传来的细细的呼吸声和气流,扭头去看站在他身后的流浪妹妹。 妹妹垂着眼不看他,整个人缩在他身后,手指拉着他的衬衫一角,胳膊手白的扎眼,和黑衬衫衬得对比度太鲜明。 前几天那个勇敢伸胳膊挡在他面前,让他先跑的勇敢到发蠢的模样,还在他脑海反复浮现,现在倒是不勇敢了。 像只被踹了一脚的奶狗。 而且到底是谁给她画的妆?换的衣服? 方隐年想到这里就转回身,用手指关节抬起妹妹的脸,罕见的暴露了点强势的力道,看着那张处处被人描摹的精致诱人的脸:“现在知道委屈了?” 寇青顺着他的力道抬起眼,面对方隐年下意识就流露些出脆弱的神态,微微嘟嘴:“我以为杨坚不会害我的。” “而且你不是说过的吗,要无条件信任你,我做到了!” 窗外的鸟还在叫个不停,警局旁边种了几颗很大的桂花树,微凉的夜,裹挟着馥郁的桂花香,冷甜冷甜的。 苔青 第10节 白炽灯下,那张脸纯洁的实在一尘不染,仰着脸笑的毫无防t备,眼睛笑成一道月亮的弧度,语气高昂,带着点撒娇的调调,完全一副全然依赖求夸的模样。 蠢。 方隐年凝视她,透过她的琥珀色眼睛,看到自己在她眼球里扭曲的身影。 他从未见过这么蠢的人,被关了一晚上,面对罪魁祸首的同伴,间接导致她遭受了这么一遭的人,却还敢这样凑近他,甚至还以被骗来引以为傲? 世界上真的有人会这么轻易的相信一个人吗?真的会有人无条件的相信别人? 方隐年皱紧眉。 “诶,警官,来了来了。”方中之来了,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玉溪,动作市侩的弯着腰往民警手里塞。 “不不不,收回去。”面对看着就油腔滑调的方中之,警官开口就勒令他收回去。 方隐年看了眼方中之,突然转身向外走。 他站在那颗桂花树下,深吸了一口气,鼻腔吸了满满的桂花香,他一只手插进口袋,仰头去看天。 屋子里太闷,外面又太香。 “你生气了吗哥哥?”寇青看到方隐年出来,也跟着跑出来,看着心情明显不太好的方隐年问。 “……” 见方隐年迟迟不说话,寇青索性抱着膝盖,坐在方隐年站着的那颗桂花树下,伸出手掌去接从树枝上兜兜转转往下落的花,掌心黄澄澄的。 有些顺着方隐年的黑衬衫落下来,寇青索性用铺开的白裙摆去接,馨香落了满怀。 / 方中之出来的时候,本来挂着一脸笑的脸立马转变,对正在用裙摆接桂花的寇青板脸说:“你真是个麻烦精。” “你也是,你怎么不看着点你妹,现在让她去拍垃圾写真,以后是不是要让她去拍小电影?” “……” 方隐年没说话,抢先一步走在前面。 方中之和寇青走在后面,方中之说:“明天开始你要去上学。” “上学!哪个学校呀?”寇青其实期待上学这一天很久了,于是迫不及待的问方中之。 “你哥的学校,一中,我跟你说,去了学校可别给我惹事,听见没?”方中之伸出手指,指着寇青强调。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寇青心情很好的回答。 “行了,我还有其他的事,你跟着你哥回家吧。”方中之说完,还没等寇青和他说再见,就转身往回走。 “好吧,再见。” 方中之走了,空气一下子就很安静,寇青拖着脚步,去看前面,因为已经很晚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被风吹的簌簌的叶子声,和路边停着的汽车自行车。 方隐年穿的黑衬衫和黑发几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影子在他脚下延伸又缩短。 “哥哥今天晚上有点不一样。”寇青跟着他的步伐迈步,静静地想。 以前的哥哥面对什么情况总是语气温柔,面带笑容的。 是那种妥帖的宽和的笑。 可今天晚上,她回想哥哥抬起她脸时用的那种力道,隐隐约约带着点她说不上来的感觉,还有在树下的哥哥,都和平时太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哥哥真的很生气…… 寇青抿了下唇,小跑了几步,紧紧跟在方隐年身后,小声的说:“我不是故意给你添麻烦的哥哥,我是想……” “想什么?”方隐年的声音传过来。 “我想给你挣学费。” 方隐年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怪,寇青说不出来,却被看的一个瑟缩,于是垂下眼,看到哥哥垂在腿旁边的手臂和手,带着青筋。 她莫名其妙的咂摸了一下嘴, 有点想牵。 她开始回想自己以前有哥哥的同学,放学的时候牵着手背着书包回家。 牵手好像不过分。 寇青想。 而且哥哥现在在生气,以前爷爷生她的气的时候,拉着手撒撒娇,就可以解决了,或许哥哥也是这样。 于是夜黑风高,也没其他人,寇青的胆子一下子变得非常大,悄咪咪的伸出小手,试探性的拉住了方隐年的衣袖。 哥哥没反应,可以进行下一步。 寇青在心里评估。 先是小拇指顺着衬衫衣袖的弧度往下,触碰到了皮肤,寇青下意识咬紧嘴唇,嘴巴上口红的甜味使她不太适应,她无声的呸呸了两下。 接着持续下滑。 冰凉的触感,寇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方隐年突然开口说话,吓得她尖叫了一声,声音都变了调。 反应过来的寇青急忙捂住嘴,看向转头看过来的方隐年。 方隐年重复了一遍,他说:“你真以为方中之会给你出学费吗?” 寇青缓缓放下手:“应该不会吧。” “那你的学费怎么办。”方隐年转过身,将手插在裤袋里,声音和苦河的水一样潺潺冰凉。 怎么办,能怎么办?寇青心想,除了自己挣还能有什么办法。 可对她来说,挣钱实在是太难了。寇青的肩膀一下子垮下去,步伐越来越慢,这么困难的话,还不如让哥哥去上学。 所以她低声开口:“那我不去了。” “不去,为什么不去?”方隐年反问。 “不是你说的吗。” “反正方中之已经说了,明天你可以去试试。” “好吧。” “那我们以后就可以一起上学啦!” “……” 月光苍白静溺,两人的影子亲密的拉长、重叠、交织。人在月光里容易梦游,渴望得到也懂得温柔。* 【作者有话说】 *人在月光里容易梦游,渴望得到也懂得温柔 出自舒婷《中秋月》 妹:委屈嘟嘴ing(拉着衣摆撒娇 哥:你还知道委屈?(捏脸[愤怒] 某人心里已经开始有点不一样了。 第10章 方隐年早上推开门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寇青趴在墙边,探头探脑的往他身后的房间里打量。 “怎么了妹妹?”方隐年不着痕迹的整个人堵在门前,面上却微微笑着。 笑着,是的,笑着。 昨天晚上方隐年几乎没怎么睡着,他坐在黑暗里依靠着墙头,依然在思考那个问题,一个人是否真的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别人。 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不可能。 而口口声声说信任他的寇青,说的好听话不过是巧言令色,那张脸上的笑和依赖,不过也是演技。 到了最后,方隐年紧皱的眉终于松开,不过是演,那他自然可以陪她演到底。 寇青的兴奋劲从她眼角眉梢溢出来:“要带书吗?” 方隐年沉默了一瞬,那张标准笑意的嘴角也有点轻微顿住,反问:“你有书吗?” “也是哦。” “……” “早上你要吃什么哥哥,我给你做。”寇青自告奋勇,小尾巴一样跟在方隐年屁股后面从客厅走到厨房。 “泡面。”方隐年言简意赅。 屋外的绿皮火车驶过铁轨的声音漫长沉重,寇青听着也觉得自己的关节在咯吱咯吱做响。 她视线落在绿皮火车身后湛蓝的天,还有一朵软绵绵的像小狗的云朵感叹:“今天是个好天气。” 火车驶过,方隐年撕包装的声音在小空间里清脆,动作利落。 两人吃完饭,方隐年提起书包,站在玄关的位置去拿钥匙,寇青就冲过来:“哥哥,我们俩放学时间不一样,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没回来,我怎么进门?” “钥匙给你,你能保管好吗?” 方隐年手指勾着钥匙链,银光在他垂下眼的瞳孔里熠熠。 “……我尽力。” “还是算了。”方隐年实在不相信一个自己都被自己搞到流浪的蠢人,是怎么能保管好钥匙的。 “那怎么办?” 正说着,客厅黄桌上匆匆忙忙的响起来闹钟声,是计算器。 到上课时间了,平时这个时候方隐年已经出门了,而现在他那个蠢妹妹还微微张着嘴,眨着眼问他该怎么办。 “先收拾你自己,要迟到了。”方隐年忍住不耐,尽心尽力扮演温柔的哥哥,看着寇青真的像只狗一样在房间里乱窜。 好一阵子,寇青才穿好鞋对站在门口的方隐年喊:“好啦好啦,走走走。” 方隐年看了眼时间,七点四十三,是一定要迟到的了。 苔青 第11节 他打开门,就看到杨坚正举着胳膊正要去敲门的姿势,他推开杨坚,抢先一步走下楼梯。 他下楼梯的脚步不自觉加快,身后那对蠢的掉渣的人一个在喊:“哥哥。” 一个在喊:“方隐年。” 他心情却差到极点。 方隐年平生最讨厌两件事,一件事是有人打乱他的计划,第二件事是情绪失控。 但这个寇青一出现,他的生活简直像是错轨的火车,义无反顾,无法阻拦的冲向失控的深渊。 解决她,解决她,生活才能恢复正轨,这个年头无法克制在他全身盘旋,冲击。他放在栏杆上的手微微颤抖,英俊漂亮的脸,神情却流露出一丝奇异的诡谲。 等寇青和杨坚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没看到方隐年的身影,杨坚习以为常:“你哥先走了,还我带你吧。” 早上这时候,上班的上学的人都出动了,路上总是堵车,街边的早餐摊简陋又热t闹,从上方飘出淡淡的香气和浑浊的烟雾。 杨坚问她:“害怕吗?” 寇青奇怪:“害怕什么?” “新来转学的,会被欺负,你不晓得吗?”杨坚短暂的笑了笑,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不怕,我也很厉害的。”寇青扣着屁股旁冰凉的自行车座上面的黑漆,没怎么在意。 “上次那事对不起啊,以后有什么事来找我或者你哥,我们是高一(八)班。”杨坚说到对不起的时候,语气还有点木。 “上次的事确实是你的错。”寇青坐在后座点头。 杨坚笑了笑。 这个性格应该不会被欺负。 这次的方中之还挺靠谱,寇青刚进学校,就被门口穿着白衬衫黑西装,胸口别着党徽的男人招手过去。 寇青一下子跳下自行车跑过去,杨坚正被穿着校服的值日生拦下,质问他怎么不穿校服裤子。 “你就是寇青吧?我是王校长,你和你妈都很漂亮。”王校长看着寇青跑到身边,脚步调转,笑着带着寇青走进学校大门。 寇青干笑了两声,偷偷吐槽,自己亲妈早没见了,会和哥哥的妈像就怪了。 一中是晚山县的重点学校,剩下的就是二中、五中、八中,当然都排在一中后面,校园环境优越,占比面积也不小,路边种了一排梧桐树,中心还建了一个小喷泉,橙白色的教学楼,在那个年代算是非常顶尖的设施。 她一边看一遍听校长交代她:“你的班级是初一(五)班,在最东边的教学楼五楼,有什么事就找班主任宋老师。” “好,谢谢王校长。”寇青冲着王校长点头,就一溜烟往东边跑。 寇青其实是一个注意力十分分散的人,从小就是,甚至被老师和父母认为有多动症,她抽屉空空,桌面也空空,眼睛看着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老师,心里却在想哥哥。 哥哥为什么早上不等我? 哥哥现在在做什么? 哥哥中午会回家吗? 越想越烦躁,她之前像一片浮萍,飘到那就落在那,无依无靠,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的,可是,自从来到这里,她的人生几乎全都是围绕着哥哥的。 她微微皱眉,下意识的拿着笔在桌子上猛的乱花出曲线。 “桌子不允许乱画。”旁边轻飘飘的声音。 寇青没好气的抬起眼看过去,是一个娃娃头的女生,脸上有些淡色的雀斑,头发黄黄的,人也纤细,头却有点大,更黄豆芽一样。 “奥。”寇青表情不很好的放下手中笔。 “你知道方隐年吗?”安静了没一会,寇青就凑到黄豆芽女生耳边问。 女生像是被什么一惊,声音一下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寇青总算来了兴趣,眼睛弯弯的笑起来:“他的事你给我讲讲呗。” 女生说的方隐年和她眼中的哥哥没什么区别,她刚开始听着女生,努力压抑兴奋爱慕的语气说方隐年如何如何温柔聪明,如何如何和班里其他的男同学不一样,如何如何成为连续六年的一中校草。 刚开始还很骄傲,可慢慢的,她看着同桌越说越激动,一直说到下课,听到在说方隐年,围过来的其他女生,个个七嘴八舌,眼里闪着她很熟悉的目光。 她有点不爽起来,抿了一下唇。 “他肯定是你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人。”最后,一群女生围着她下结论。 “呵呵。”寇青笑了笑,扬起脸接着说:“我哥哥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帅的人。” 周围传来一阵不相信的切声,寇青却高兴起来,差一点那句,其实我哥哥就是方隐年就从嘴边溜出来。 但想到昨天晚上哥哥叮嘱她的那句,不要暴露关系所以还是硬生生忍住。 只一味仰着脸笑。 / 夜晚的晚山县真有点冷月挽山的冷感,天一暗下来,那种风雨欲来的沉静总在默默顺着道路咆哮,接着吞噬整个小镇。 “风好大,还有雨,你带伞了吗?” 黄豆芽同桌问寇青。 寇青趴在桌子上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和孤苦伶仃的白路灯,教室前面的灯已经被关了,后排的还亮着,只剩后排几个浪荡的男生翘着腿坐在监控死角,垃圾桶旁边打游戏。 “没带。” 寇青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接着问:“你知道高中部什么时候下课吗?” “高中部比我们晚一个小时呢,怎么了?”黄豆芽正在收拾书包。 “没事,你先走吧。”寇青打起精神做起身,冲黄豆芽笑了笑。 真的下雨了。 黄豆芽刚走,寇青站起身终于准备往外走,外面就突然之间传来轰隆的雷声,后排的男生在咒骂鬼天气和队友。 她看了眼教室,将讲桌上放着的几本书揣在怀里,跑下楼往外走去。 她今天穿的是薄沉那天递给她的小白裙和小白鞋,白鞋踏入水洼,从她脚边溅起雨色的小烟花,她漏在外面的长发已经湿了,靠近脸颊的几根沾在脸侧,雨水一丝丝渗透她的白裙。 好不容易跑到了车库,蓝色铁皮的棚上不间断的发出雨水滴上面的砰砰声,她的身体和空气一样潮湿,冷风一阵阵的吹过来,冷的她打了个寒战。 寇青索性蹲下身,用裙子盖住裸露的小腿,抱着手臂蹲在角落等方隐年。 她一个个的从开始有人进入车库就殷切的去看,可每一个都不是。 她冷的嘴唇都开始发白。 高中部开始下课,她蹲在那有点突兀,不断有人朝她看过来,还有人对她吹口哨。她忍着冷站起身,装出一副强势的等人模样,实际上扣在手腕的手紧紧的环握着,牙关紧紧的咬着。 “哥哥就快来了。”她默念。 “你真的不去接她吗?看着怪可怜的,全身都湿透了。”车库另一边,一颗梧桐树后,杨坚拎着书包,看着车库里,一群高中生中,孤独纤细的那道白身影,皱着眉开口。 “我为什么要去接她?”方隐年脚步没停,眼神只在寇青身上停留了一秒。 “她毕竟是你妹啊,而且她那么喜欢你,人也挺可爱的……”连杨坚都看的有点不忍心,伸出手想去拉方隐年。 “可爱?”方隐年的打着一把黑伞,苍白的手扣紧伞把,幽然转过身,看着杨坚反问。 漆黑的天,冰冷的雨滴,方隐年打着一把黑伞,脸白唇红,漂亮的诡异,杨坚被方隐年的神情瘆人得打了个抖,没再说什么反驳的话,只又看了眼车库下,再度蹲下身子,在自行车之间縮成小小一团的寇青。 可怜。 第11章 晚上十点,距离全校彻底放学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而距离寇青放学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不是呆在教室舒舒服服,安全又惬意看雨景的一个小时,而是寒冷,狼狈,相当难堪的一个小时。 寇青感觉自己已经冻僵了,她扶着身边那辆自行车艰难站起身,但自行车又太轻,被她扶的一个倾倒,她也跟着趔趄,腿也麻了,她咬紧牙关,垂着头去跺脚缓解麻感,长发遮掩住她的神情,小脸淹没在潮湿乌黑的长发中。 “我操,吓死我了,鬼啊!”身边突然惊雷一样咋咋唬唬的声音乍起。 寇青心情不好,连眼皮也没抬,下一秒面前却突然闯进一张蓬松棕色,明亮的一张脸。 “原来是你,方隐年妹妹是吧?” 说了这句话,寇青抬眼去看他。 讨人厌的橙子精。 程秋弯着腰凑到她面前,一脸嫌弃的表情:“你头发和衣服都湿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回家?” 寇青没什么气力回复他,只抱着膝盖再度蹲下去。 “你哥和杨坚哥已经走了啊,你怎么还在这?”程秋挠着头,有点疑问的语气看蹲在雨水中的寇青。 “你说什么?”寇青猛的站起身,因为站得太急,人晃荡了两下,感觉世界一瞬间黑了几秒,她下意识的闭上眼。 “诶你没事吧,别碰瓷啊。”程秋扶住了她的胳膊,开口问。 寇青闭着眼,鼻尖潮湿的土腥味愈发强烈,她缓了几秒才睁开眼,挣脱开程秋的胳膊,嘴唇白的吓人,眼却还熠熠的,柳眉倒竖,有点生气的语气:“挑拨我和我哥的关系,有意思吗?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这下轮到程秋被呛的呲牙咧嘴:“我挑拨你和你哥关系干什么?我闲的啊,对!我就是闲着的,就应该不管你,任由你还在这傻傻的淋雨!” “应该不管你。” 寇青听着瞳孔就下意识的收缩,皱起眉,她眼前又浮现起寇少秦那张曾经慈爱的将她抱起的脸,和那张面目狰狞,冲着她大吼着,就应该不管你的陌生的、凶猛的男人的脸,不间断的重合。 那哥哥呢? 也是不管我了吗? 她站在棚下,身心都太痛苦,不知道是暴雨淋透全身的冷还是胸口传来的闷痛,她一时之间竟就这么愣在原地,连疼痛都无法分辨。 看t着寇青愣在原地,程秋从她湿成一缕一缕的,不断往下滴水的黑发看到被水打湿的,灰扑扑的小白鞋,垂着眼,抿着唇,一种到了打击的模样。 他对刚才那句话开始有点后悔,于是硬邦邦的放缓声音:“我真没骗你,我亲眼看到你哥和杨坚哥一放学就坐上十九路公交车回家了。” “一放学?”寇青问。 “对那时候,也就刚放学没多久。” “那可能是哥哥没看到我,以为我自己回家了,对不对?”她殷切地抬起脸,抓住程秋的胳膊,想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啧,肯定不会啊,出校门要经过车库的,而且那么多穿校服的,就你穿个白裙子的,是个出校门的人都能看到。”程秋被她抓的有点疼,啧了一声。 苔青 第12节 寇青不说话,却默默垂下眼。 “咋了到底,你和你哥吵架了?”程秋问她。 “没有。” “那他咋不等你?” “……” “就算怎么样你也赶紧走啊,你知不知道你白裙子黑头发站在这多吓人,我刚才心脏病差点都被你吓出来。”见寇青始终不说话,程秋的耐心也消耗殆尽。 “反正我先走了啊,你也赶紧走吧,一会学校都关门了,走都不走不了。”程秋说完用书包顶在头顶就往外跑。 寇青不知道程秋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程秋后来说什么,从他开始说哥哥坐了十九路公交车已经回家的时候,她的脑子已经不再能理性的转动。 她蹲下身迷茫的去看眼前被落下的雨水砸在水里溅起来的水花,咬紧环抱住腿的胳膊,在上面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有些发紫的齿痕。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像小时候看过的格林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脑海里不断闪现哥哥那张漂亮温和的脸,对她笑眯眯说,要永远相信他的模样。 她抱着那点其实很小的希望,燃烧着最后的美梦,冷风寒雨吹透她的身心,她突然想到,无条件相信哥哥后,桩桩件件事来,因为相信他,她才总会遇到点磨难。 难道哥哥其实是恨我的? 但这个想法只短暂的停留了一秒,她的大脑防御机制开始使她刻意不去深入思考这个问题,她只在想那些温暖的,宽和的,让她依赖的,哥哥,哥哥的笑,哥哥说的话。 好吧,她确实很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她想,毕竟两人都为了那点美好幻觉,心甘情愿付出代价。 在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的念头还只是。 好想哥哥啊。 / 刺鼻的很有代表性的消毒水气味,寇青睁开眼,漆黑的病房,唯一有点亮光的是右边传来的淡淡白光。 她转动瞳孔,费劲的扭头。 “你终于醒了。” 是方隐年,他还穿着校服,坐在她病床前的白板凳上,手里握着的手机白光照在他面上,从高挺的鼻子笼罩在弧度完美的下巴,更添深邃。 寇青一时间有点分不清状况,只瞧着方隐年不说话。 “怎么,生一场病,连我也不认识了?”方隐年微微笑了,随着一声锁屏声,摁灭屏幕。 她想开口,声音却很涩,一张口第一个字竟然没说出声。 “别着急。”话音刚落,方隐年就递到她嘴边一杯水。 寇青坐起身,想要伸手去接水杯,方隐年却没松手的意思,依旧将水杯递过去在她嘴边。 他手指和她的距离太近,她但凡一嘟嘴,就能亲到他的手指。 寇青不知怎么的,竟然下意识的偏过头去。 方隐年端着杯子的手就这么被寇青躲开,停在半空中。 两人一时间都没人说话。 寇青縮回被子里,透过一小点缝隙去看方隐年的表情。他没什么表情波动,只是很平静的收回那只手,将杯子轻轻的放回桌面。 她其实有很多想问的,她想问哥哥是不是真的自己回家了,她想问哥哥说要她无条件信任他是不是只是在逗弄她,她想问他是否真的因为,她名义上是方中之的私生女而记恨他。 雨里的她悲痛又难过,可现在,哥哥就这么坐在她身边,她身心都像是经历了一场焚烧鼠尾草的净化仪式。 整个人安定又下意识的想和他亲近。 她在被子里,手指去揪被罩,纠结的很。 “你生气了吗,妹妹。” 病房里没开灯,只有病房前的插销上一个星星形状的小夜灯散发的那点昏黄萤火虫一样微弱的光。 “……” “程秋都和我说了,你以为我丢下你了是不是?”温柔低沉的声音,却震的蒙在被子里的寇青耳膜酥麻。 “难道不是吗?你们坐公交回家了,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我又冷又累,还一直相信你!你骗了我!” 寇青还是没能忍住,把拉开被子冲方隐年喊,方隐年不动如山,没什么表情,倒是吼人的寇青,情绪激动的眼眶越说越红。 说到最后声音弱下来:“我那么信任你……” 委屈的很。 说完就紧紧盯着方隐年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她瞪大眼,看到方隐年站起身,一直到这时候,她甚至以为方隐年会摔门离去,可是下一秒,她就被人完完全全的笼罩在怀里。 熟悉的舒肤佳香皂气息,和男人那种陌生的骨骼感铺天盖的笼罩下来。 “别生气妹妹,我回家是为了带伞再回来接你。”两人挨的太近,寇青身前是方隐年身上冰凉的玉石感,背上又被人用胳膊环绕着。 她除了听到方隐年说的话,也听到了自己那颗噗通噗通跳动的竟如此热烈,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的那颗心脏。 “所以,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最后说。 “嗯。” 寇青脸红的自己都觉得如此发烫,她的胳膊和手以一种不舒服的姿势压在被子下,她却不敢动,甚至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几乎是从鼻子里轻嗯出声。 “而且说好了要无条件信任我的。”方隐年说的震动感顺着两人紧贴的胸腔传到寇青这里。 她几乎无法思考,下意识地回复他:“对不起,哥哥。” “不用对不起,妹妹,下次可不要误会我了。”方隐年应该是闷笑了一声。 寇青清楚的感受到他说话呼吸轻笑的频率,脸红的几乎无法控制。 黑夜里,寇青那张稚嫩的脸上被温黄的灯光照耀的柔软朦胧,有种小女生特有的情态。 而背面,方隐年那张漂亮的脸在冷白月光的浅浅照耀下,像一条铁轨,银光闪闪,泛着冷漠的神情,嘴角的弧度不是寇青想象中的微笑,如果她能看到的话,她应该可以分辨出那是一个嘲讽的微妙弧度。 说完话,方隐年才松了她开。 【作者有话说】 哥哥的认知里是不懂信任和爱的,所以遇上妹妹,这种真的无条件信任他的人,他发现自己的不同,就开始斩断任何失控的可能性,于是就开始极端的要毁灭。 快追妻了,追妻后更阴湿[小丑] 第12章 方隐年和寇青。 这两个词开始被频繁的捆绑出现在每个人口中。 方隐年握笔的手微微用力,那根自动铅的铅芯在洁白的卷面上留下一个浓重黑印,接着猛的断裂。他听着周遭嘈杂的人声中不断传来的寇青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 “方隐年有一个妹妹,是初一的刚转来,叫寇青。” “我早就知道了,你才知道呀?” “都传遍了,我们一起去初一看看呗,方隐年的妹妹,肯定也长得特别漂亮哈哈哈哈哈。” 这是一种陌生的体验,他没什么表情的握着那根自动铅,罕见的有点出神,从小到大,他就被方中之扔在这个贫瘠的南方小城,他的名字始终是以一个单独的形式出现的。 方隐年就是方隐年。 而现在,他的名字竟然成为了一个形容词。 方隐年的妹妹,寇青。 他一度认为自己会十分反感且厌恶的,就像最开始看到那个流浪妹妹的第一眼,所以在寇青来到学校的第一天,他就嘱咐过寇青,不要告诉其他人他们的关系。 可是为什么,这种在所有人眼里口中的捆绑关系,却并没有令他生气?他垂下眼睑,眼神微暗,没有答案的困惑令他烦躁,但紧接着就看到抽屉里那把蓝白格子伞躺在他的书包里。 他走的时候没装伞。 是寇青偷偷装进来的。 他烦躁的闭上眼,重重的放下手里的铅笔,眼前却又浮现起前天晚上,月光下的病房里,寇青被他抱在怀里的温度,柔软的脆弱的连骨骼感都没有的身体。 在他脖颈传来的羽毛一样的呼吸。 完全依赖的姿态。 雏鸟一样。 如此轻易的就相信了他的谎言。 唉,他蠢的可怜的妹妹。 “诶,隐年帮你查清楚了,是程秋那小混蛋说的,怎么样要不要给他点教训?”杨坚嚼着口香糖,双手摁在方隐年桌子上,压低声音说。 “……”方隐年不动声色将心思拉扯回来,终t于放下那根握着的笔,开始慢条斯理的收整自己的书。 “你别不说话啊,你不说话就是默认干坏事了啊,我靠你看看外面!”杨坚说到一半突然激动的拍了下桌面,发出啪地一声响。 方隐年转头往外看,透过玻璃窗,教室外前前后后围了一群小女生,穿着初中部的嫩绿色短袖校服,叽叽喳喳小鸡一样,脸上洋溢着笑,看着方隐年尖叫。 “这都是初中部的学妹,说不定都是寇青的同学,知道了那事,都跑来看你了,妈的,真爽,这他妈的跟明星有什么区别?”杨坚嚼着口香糖感叹。 “走。”方隐年动作利落的拎起桌兜里的书包,连带着雨伞掉落在地上。 他原本已经迈开的步子顿了一下,倒是杨坚动作很快的弯下腰将雨伞捡起说:“拿上吧,一会又下雨淋死了。” “嗯,带上吧。”方隐年看着那个伞,挑了下眉,从杨坚手里拿过伞。 / 寇青终于收到了校服,她选了xl的尺码,抱着那件校服放了学一溜烟的就往家跑。 “哥哥,哥哥,哥哥,我校服到啦!”寇青刚推开门,就冲着房间里喊,兴奋的很。 见没人回答,寇青跑到哥哥房间,小心翼翼准备抬起手敲门。 “怎么了。”第一下门还没敲,门就已经从里面打开,方隐年依靠着门槛,语气平静。 “哥哥,你看我的校服!”寇青将那件校服举起来凑到方隐年眼前看。 “去试试吧。”方隐年说。 苔青 第13节 “嗯嗯!” 寇青已经走到客厅,刚准备脱衣服,方隐年却突然从门口走出来,看着客厅的寇青正准备脱衣服的动作皱眉,伸出手指指了指幽绿的窗帘:“窗帘都没拉。” “奥奥,我忘了。哥哥帮我拉一下吧。”寇青坐在沙发上,仰着脸撒娇。 “……” 麻烦。 “次啦。”窗帘被一双苍白修长的手猛的合上。 “谢谢哥哥!” 方隐年走回房间,关门的时候还传来寇青脆生生说谢谢哥哥的声音。 “哥哥你看怎么样?” 寇青换完了校服,笑的眉开眼笑,桃花眼圆钝的眼角,被她眯成可爱的弧度,眉毛高高的扬起。 方隐年坐在桌前看向站在门口的寇青,长发垂在胸前,绿芽一样的嫩绿色短袖,衬得寇青脸更白了,眉目也生动的像一颗一掐就出水的嫩芽。 “太长了,你买的多大尺码?”方隐年眼神落在寇青到了大腿的校服问。 “我买的xl啊,这样可以多穿几年,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寇青拉着衣角冲方隐年笑,求夸的表情。 “……换成l就可以。” “可是这样也可以穿啊。” “听话妹妹,这种可以不用省。” 方隐年看着眼前小小的人,语气柔和,几乎算得上是轻声细语。 “好吧。” 寇青穿着过大的拖鞋踢踢跶跶的走了。 他再度走到桌前坐下,想要去开窗户,映入眼帘却是夹在他的衬衫和校服之间的一抹粉色。 他手里握着颗青苹果思考。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即使在他的厌恶下,她竟还是如此如孔不入的入侵了她的生活? / 程秋开始频繁的出现在寇青身边,在学校的时候,程秋那张讨人厌的脸,总招摇的出现在窗外,伸出手招呼寇青出去。 “寇青,你怎么还认识程秋啊?”同桌黄豆芽凑在她耳边低声问。 “我不认识他。”寇青烦程秋的不轻,哥哥都说了不让暴露两人的关系,他还到处说,惹得现在到处都有人问她哥哥的事。 “哎哟,那可真是太厉害了,你都不认识人家,人家还能找到你的教室。” “人家这是天赋异禀,程秋学长算什么,连方隐年学长都是人家哥哥呢。” “是呀,我也要多认几个哥哥。” 哥哥这个词被她们说出来是带有阴阳怪气的语调,用尖细的声音,矫揉造作的刻意拉长。 寇青转过身,看向坐在最后一排,穿着短裙将脚翘在桌子边的几个站着的女生,皱眉开口:“好好说话不会吗。” “我哪里没好好说话?难道就因为我是女的,不是你哥哥就对我这么凶?”穿短裙的女生踢开面前的桌子,边说边走过来。 “青青,你别跟她吵架。”寇青刚准备站起身,胳膊就被黄豆芽碰了碰,低声在她耳边说话。 “徐允她们几个是出了名的混混,之前欺负一个女生,直接让那个女生退学了。”黄豆芽边说边撇嘴。 “老师不管吗?”寇青问。 刚说完,上课铃就打响,徐允最后看了眼寇青,嘴角是带着威胁挑衅的嘲笑。 “她喜欢方隐年学长,所以对你有意见。”黄豆芽写在纸上传给寇青。 寇青有点无语,她是方隐年的妹妹,难道不应该对她好点才对? 于是写了:“我是方隐年妹妹啊,她对我有什么意见?” “你姓寇,他姓方,怎么可能是亲兄妹,大家都不信,而且这么多年了,谁都没听过方隐年有个这么大的妹妹。他们都以为是你认的那种哥哥。” “……” 最后到下课,黄豆芽还一脸凝重的告诉她:“这几天你最好让你哥来接你,她们怕不会轻易放过你。” 寇青对此倒是没怎么当回事,她从小就皮实的很,在村里跟一堆小孩打着玩,从来都是以武力当头头。 她回想起杨坚说的,新来的都会被欺负,可是呢,她不还照样过得好好的? 不过是危言耸听。 但从那天起,即使是迟钝如寇青,也开始发现了一个问题,她好像被孤立和针对了。 包括但不仅限于,上学的时候明明穿了校服,却还是被查校服的学生会默不作声的记上了名字,一直到被在广播上通报,老师训斥她的时候她才知道。 寇青很委屈:“我穿好校服的呀。” 老师却对她没什么信任:“学生会的同学都是品学兼优的学生,你要是真好好穿了,怎么会记你的名字?你肯定是后来穿的!” 以及她找人问题或者说话聊天的时候,大家总是不经意的躲开她的触碰,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躲她像是在躲什么疾病。 更不要说,自己的书桌和文具袋里总会出现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什么死青蛙和死老鼠,以及一些咒骂的话。 她没告诉方隐年,她知道哥哥每次回家都学习到很晚,也很累,这种小事,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可以来解决的。 菜市场人潮涌动,叫卖声混着不知道是哪种肉类的腥臭味,外面风刮的很大,寇青背着那个破旧的红书包,手里攥着旧巴巴的一张十块钱。 她还记得哥哥早上不经意说的家里没有鸡蛋了,所以一下课她就跑到这来。 脚边的红色塑料袋上一只小臂长的黑鱼正在痛的努力翻腾,尾巴高高翘起,杀鱼的人一只手紧紧扣住那条鱼的腮,另一只手正在刮鳞。 寇青看的皱起眉,感觉真的好残忍,刚要转开视线,却因为扫了一眼那个杀鱼戴着口罩的眼睛,停了下来。 熟悉的一双眼睛,窄长的双眼皮,锋利的眉眼。 是薄沉。 “姐姐?”寇青喊她。 “我没空。”薄沉没停下手中动作,鱼鳞纷飞,浓重的鱼腥味。 “姐姐……”寇青想蹲下身,却又顾及怕鱼一会扑腾到她怀里,于是半弯下腰,长发垂在膝盖上继续说。 “三斤五两,39块。”薄沉站起来讲鱼甩在称重器上。 “行,给我剁小点。” 薄沉点头,将鱼再次拎在案板上切起来,发出砰砰的刀和木板相接的声音,动作很娴熟。 寇青抿了下唇,看着在摊位前拍成一排的买鱼的人,还是选择先往前走。 十块钱不多,但在菜市场却能买不少东西,寇青拎着一袋子油麦菜和鸡蛋,还有一瓶子醋和酱油。 薄沉刚送走最后一个顾客,刚拿起水管去冲案板上的血迹和残肉,转眼就看到寇青。 穿着一中的校服,背着个红旧书包,沉甸甸的压着单薄的小身板,乖乖的两手拎着花花绿绿的几袋子东西,仰着脸眨巴着眼,很乖巧等待的寇青。 “要说什么赶紧说。” “上次你说我哥哥是方隐年,很可怜,我不同意。” 手心被塑料袋勒出红痕,她蜷缩了下手心,看着寇青,目光坚定。 薄沉放下手中水管抬起眼:“你这么久就是为了说这个?” 语气冷的很。 “对,你误会我哥哥了。”书包带子有点滑下来,寇青一边说一边去拉书包带。 “随你怎么想。”薄沉没什么表情,脱下胶皮手套。 “陈叔,剩下交给你了。”薄沉将计算器递给坐在摊位旁的男人交代。 “行行行,你快回家吧,你弟离不开人。”男人接过计算器。 “你为什么说很可怜,我想知道。”寇青提着蔬菜跟在薄沉后面,看她利落的脱下胶皮围裙,摘下口罩漏出那张美的过于浓墨重彩的一张脸来。 “你究竟知不知道方隐年是什么样的人?t”薄沉反问。 【作者有话说】 小乖们,你们喜欢薄沉宝宝嘛?下一次写一本以薄沉为主角的文怎么样?[耳朵][耳朵][耳朵][比心][比心][比心][垂耳兔头] 第13章 菜市场外和菜市场里几乎是两个世界,里面嘈杂喧闹,各色的灯光交织在一起,烟火气息浓重。外面沉默孤寂,刚走出门,黑暗就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猛兽,朝人扑过来。 空气里腐烂味道交织,垃圾桶旁一只小狗正踩在烂叶子上去咬。 薄沉穿了一件很修身的黑短袖,掐出薄的吓人的腰身和肩背,是寇青即使在美女如云的林市,也没见过的标致。 “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寇青提着东西追着薄沉问。 “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薄沉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她。 “是和你没关系,但是我就想知道一下,哥哥在你们眼中是什么样的?”寇青的倔强劲上来,一只手去拉薄沉的手,轻轻摇晃。 “你真的是方隐年的妹妹吗?”薄沉挥开寇青的手。 “是啊,我以后是要和哥哥一直在一起的,所以你就告诉我嘛。”寇青撒娇。 “一直在一起?”薄沉嗤笑了一声。 “对!” “方隐年,是个很复杂的人,我们认识他有十年,也说不出真实的他是什么样的,只能说,他想展示给你的是什么样。”薄沉说的很慢,字句仿佛都反复斟酌。 “我不明白。”寇青摇头。 薄沉突然侧过脸很深的看了眼寇青:“不要相信他。” “他很危险。” “可是……”寇青感到一阵迷惑,下意识的皱眉开口,可是刚说一半就被打断。 苔青 第14节 “妹妹,这么晚还不回家。” 是方隐年,他穿着校服,拉链拉到最上方,纽扣也扣的严谨,旁边理发店的红光照在他面上,将他半边脸和身子都映照成绛红色,眼神沉静,黑发投出些许光影。 在血一样浓稠的黑暗中,他带着不合时宜的温柔,悄无声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两人身后。 寇青突然从头到脚一阵发麻,身后泛起阵阵凉意。 一时之间竟没回答方隐年的话。 见寇青不说话,方隐年缓步往前,洗头店明明充满涩情意味的红蓝光,照在他身上却丝毫不带任何浮想联翩的意味,反而带着诡谲的幻觉。 “方隐年。” 寇青愣愣地站着,听到身边薄沉的声音。 可能是夜风或者是别的,寇青摸了摸漏在外面的胳膊,打了个寒战。 “原来是你,这么晚了和我妹妹说什么呢?”方隐年在两人身前站定,语气温和的回复薄沉。 “把你的心思收收,对她好点,毕竟,是你妹妹。”薄沉微微向前一步,将寇青在身后挡了半部分。 方隐年眼睛黑沉沉的,像在听什么笑话:“看来你是爱屋及乌了,不过我妹妹和你弟弟可不太一样,毕竟……” “闭嘴!”薄沉罕见的暴躁起来,冲着方隐年大喊。 方隐年没什么表情变化,依然微微笑着看着有些失控的薄沉,接着从寇青手中接过那几袋蔬菜和鸡蛋。 他去勾蔬菜袋的时候,手碰到了寇青的手,冰冷冷的,没一点温度。 “走吧妹妹,我们回家。” 方隐年伸出手,语气柔和,大手却直接握住她伶仃的手腕,将人往前一拉,从薄沉身后拉到自己身边。 寇青被他拉着,踉跄了一下向前走了几步,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薄沉。 她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俩,地上应该是商贩泼出来的水,在路灯的照耀下泛着黄光,她站在那,像在思考什么,眉头却是紧紧皱着的。 “看什么呢?” 手腕被紧了一下,寇青侧过脸去看方隐年,他正转头看着她笑。 “你,怎么来了?”寇青看着方隐年的笑,有点结巴。 “我路过,不过这么晚了,妹妹,你可真不让我省心啊。” 方隐年轻轻的叹了口气。 路过?真的吗? 寇青回忆,菜市场在匀水街,和学校是完全相反的南北方向。哥哥是怎么能路过到这里的? “她和你说了什么?” 方隐年问。 “没,没说什么啊,就是买菜碰到了说了几句话。” 这话说出口,寇青自己也觉得惊讶,也许是街道里太黑,哥哥握着她手腕的手太冰冷,以及哥哥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 她竟然下意识对方隐年隐瞒了薄沉对她说的话。 “那还挺巧的。”方隐年转过头看她,眼神跟着她的每个微表情动,说的缓慢又意味深长。 “哈哈,是挺巧的。”寇青面对方隐年的眼神,下意识垂下眼。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方隐年握着她的手腕感受到手中传来的脉搏跳动,语气平淡的问。 “几点,我没手机不知道。”寇青说。 “十点了。” “喵呜!”箱子里左边矮墙下突然朝两人冲出一只漆黑野猫,尖利的叫。 寇青被吓得也尖叫了一声,下意识搂住方隐年的手臂,贴近过去。 “你看,外面是不是非常危险?”方隐年似笑非笑的看着惊慌失措的,搂紧自己的寇青。 寇青刚缓过神,发现自己抱着方隐年的胳膊,自己的半边身子几乎都黏在方隐年身上,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刚想松开手。 就听到头顶的方隐年说:“这条巷子野猫和野狗非常多。” 说着指了指前方黑暗的角落一双发亮的眼睛,语气轻柔:“那里就有一只。” 寇青犹豫了片刻,权衡了下利弊,还是选择搂紧哥哥。 那天晚上回到家已经几乎是快十一点,方隐年下了两碗泡面,寇青吃完刷完碗,抱着从哥哥房里偷来的小被子躺在沙发上准备睡觉,却总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薄沉和方隐年的那场没什么硝烟的对峙令她印象深刻,薄沉姐姐有弟弟……以及那句不要相信他,他很危险的话始终在她脑子里兜兜转转。 她双手垫在脑袋下,接着月光看天花板中间那道泛黄的像条小溪一样的裂痕。 还有薄沉和杨坚又是什么关系? 她脑袋太乱,揉着脑袋思考了会,头发被揉成一团,薄沉姐姐没有动机骗她,而且,就像她第一次见到薄沉说的那句话一样,她觉得薄沉是好人。 那哥哥呢?她陷入沉思,她明明看不清他,却又时刻告诉自己要无条件信任他。 / 寇青第二天放学后,偷偷跑到了楼上杨坚家敲门。是杨坚的妈妈开的门,寇青把洗干净的苹果递上去,乖乖地打招呼:“宋阿姨好,我拿点苹果来。” “来就来,你还带什么东西?快进来。”杨坚的妈妈非常喜欢这个又可爱又乖的小女孩,她们这家人在这小区住的时间不长,也没什么外来人口,几乎都是老头老太,之前搬进来个漂亮的男孩,虽然确实长得好看又礼貌,可是哪里比得上说话甜甜一口一个阿姨的小女孩好呢? 宋阿姨侧身让寇青进来,寇青看了眼屋子,虽然不算大,明明是和自己家一样的布局,可是偏偏就显得很温馨又有人气,不像自己家。 “宋阿姨,杨坚哥哥还没回来呢?”寇青顺着宋阿姨的手坐在沙发上问。 “对,不过快了,还有十几分钟,你找他有什么事吗?”宋阿姨说。 “没什么事,就是想向他请教打篮球呢,我们体育课测试要考投球。”寇青一本正经的开口。 “诶好好,那你可以去他屋里等等他。” “好。” 杨坚的空间和他给人带来的感觉一样,毫无逻辑,并且非常乱,寇青看着地上床上铺着的各种衣服,觉得非常像自己老家盖的鸡窝。 她两只手指拎着杨坚椅子上的件蓝短袖丢在床上,接着坐了下来,桌上没什么书,全是玩具手办。 她刚拿起一个二次元的手办正准备凑到眼前看看,门就被大力破开:“不许动!放下你的手!” 寇青:“……” 杨坚边说边将肩膀上的校服扔在地上,两只手做成拿枪姿势冲着寇青喊。 “放下了。” “你来干嘛?”杨坚从她手中夺过手办问。 “我来跟你学篮球,我们考试要联投球的。”寇青回答。 “你咋不找你哥学?”杨坚从床上扒拉出个空地,坐下去,怀疑的眼神看寇青。 “哥哥会打篮球吗?”寇青坐在椅子上转身看杨坚。 “当然啊,以前的时候……”杨坚躺在床上说,说了一半没说完。 “以前怎么了?”寇青追问。 “没事。我教你就教你呗,我的水平教一个初中生还是绰绰有余。”杨坚躺在床上看过来。 “对了,我昨天晚上遇见薄沉姐姐了。”寇青坐在椅子上缓缓的转圈。 “薄沉?在哪,匀水街菜市场吗?”杨坚果然坐起身。 “对,你们从小就认识吗?”寇青问。 “算是吧。”杨坚含糊其辞的说。 “我听说薄沉姐姐有一个弟弟?”寇青试探性的问。 “对,哎呀不说她了t,走我们打球去,好久没打了,不知道手生了没。”杨坚站起身,捋了捋短发,从角落拿出一颗篮球来。 这一片环境实在说不上好,连个小公园也没有,全是窄巷,杨坚带着寇青左拐右转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废弃的球场。 黑灰的水泥地上静静伫立着一个褪色的篮球架,连网都只剩几根,中间地上还歪歪斜斜长着野草。 “去,投个球我看看。”杨坚把球扔了出去,两人打了会,寇青倒是一个球都没投进去,却累的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躺下去。 “这就累了,也太菜了吧。”杨坚一边打球一边嘲笑寇青。 “累了累了,今天不会下雨了吧?”寇青躺在水泥上,身下是粗糙尖锐的碎石感,眨着眼去看蓝色夜幕上闪烁的几颗星问。 “今天应该不会下。”杨坚索性也坐下来。 “我淋雨那天,你们先回家了?”寇青努力装作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像是随口问出的一句话。 “对啊,方隐年和你说了?”杨坚一边拍球一边问。 篮球在地上碰撞出沉闷的响声。 “对啊哥哥什么都和我说了,所以你们是故意的对吧。” 寇青侧过脸去看杨坚的表情,杨坚还真以为方隐年什么都告诉了寇青,于是想起那天被淋成落汤鸡的寇青说:“是啊,当时我还劝他来着的,可惜他不听,不过你知道的,向来没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所以,哥哥是故意的。 他撒谎骗了她。 【作者有话说】 谁看到新预收,关于薄沉宝宝的新文案啦?[害羞] 第14章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寇青不太懂。 她只知道自己有点蠢,她被哥哥轻而易举的温柔哄的分不清是非,明明被骗的团团转却还沉溺在其中不忍抽离。 但她没有开口说出来,她只是在晚饭的时候开始沉默寡言,屋里习惯性的不开灯,等哥哥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半,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无意识的摸索着遥控器,胳膊肘压在大腿上。 她太瘦了,胳膊肘突出的那块骨头格外明显,压在白皙的腿上,留下深红色的一块痕迹,有点疼痛感。校服有点大,领口露出深深的锁骨,电视机的白光照在她身上,显得伶仃又孤寂。 苔青 第15节 方隐年把钥匙放在桌上,递给她两个杂粮煎饼,加了香肠和生菜,寇青下意识的接过手,却没什么胃口。 空气里传来不知道是哪家做饭的香味,电视上的偶像剧情正上演到男主角深情款款的对女主角表白,言辞真挚。 她抬起眼瞥了一眼方隐年,他像她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坐在那张朱红色的板凳上,幽绿的窗帘旁,连捧着煎饼的动作都显得从容优雅。 “看我做什么?”方隐年察觉到目光,向寇青看过来,微微笑着问。 “没什么。”寇青垂下眼,咬了一口漏在最外面的生菜,冰凉凉的,还带着点水珠。 “你今天话很少。”方隐年说。 “没有吧。”寇青细细的缓慢咀嚼。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只是下午吃了点零食,现在不太饿。”寇青抬头努力冲着方隐年笑了笑。 “是吗。”方隐年说完,再次转过头去看电视。 他从不逼问,从不质问,即使知道是谎话也从不拆穿,永远平静的只表示,他知道了。 晚饭潦草又匆匆。 方隐年将煎饼果子的塑料袋扔在垃圾桶里,转身就走回自己房间,拉开门的时候,他回头看眼寇青。 背景音乐在唱歌,是粤语,唱的缠绵又心碎。 “爱你,同时亦要憎恨自己 仿佛悬崖上恋爱,其实有多精彩 全凭自欺欺骗我赢得到爱。” 方隐年拉开门,屋外的月光和旁边一栋开着灯的房屋的暖色和白色冷光透过各色窗帘照在他面上。 那张脸依旧漂亮温柔的不像话,他站在门口,几乎要比门框还要高,半拉开门,转向她开口:“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寇青坐在沙发上看他。 喉咙滚动了一下,一秒,她应该是迟疑了一秒,喉咙干得很说:“没有。” 两人对视间,方隐年很浅的笑了一下,接着关上门。 寇青面对方隐年时强装的镇定一下子泄气,她整个人靠在沙发上,她想问什么?她其实有想问的。 比如, 为什么骗我? 还有,在看着我被骗还傻兮兮说要无条件信任哥哥的时候,想的是我真傻真好骗吗? 她抬手用力搓了一下脸, 最后盖在眼前。 歌声还在继续。 “若是错爱,我不敢揭开。” 方隐年回到房间,靠在门上从口袋掏出手机,手指敲击间发送了一则消息。 是给杨坚的。 [你又犯什么蠢?] / 这周一的升旗仪式有点特殊,正巧碰上晚山一中建校一百周年,所以索性将升旗仪式结合成了校庆。 台上领导坐在红丝绒桌布飘扬的桌后,正等待发言,天特别热,三十多度的天,几乎已经算是进入夏季。 寇青穿着校服站在初中部的队伍里,被太阳晒的眼都快睁不起来,想伸手放在额头上遮阳,却被班主任拉下手。 “寇青,你的头发不能披着,下次扎起来。”班主任指着她的长发说。 “知道了。”寇青撇嘴,其实自己也觉得热,但是她总忘记买皮筋,家里更是没有皮筋这些东西的存在,所以她总是记不得,现在头发已经长到了胸下面,好看倒是很好看的。 “诶,今年学生代表会是谁啊?”前面几个女生兴致勃勃的讨论。 “还能是谁,除了是方隐年学长,还能是谁,话说除了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是不是每年都是方学长啊?” “是啊,不过也就是方学长,要是其他人,让我这大热天听他讲话,我必骂死他!” “哈哈哈哈哈哈那确实。” 寇青默默听着,胳膊被碰了下。 是黄豆芽,她被晒的脸很红,此刻正一脸促狭的笑:“你期待不?” “我期待什么。”寇青慢吞吞的回答。 “诶,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要是平时,一说到方学长的事,你就两眼冒光凑上去了,跟个野狼看见肉了一样,今天怎么这么平静?”黄豆芽皱眉,像看见陌生人一样看她。 “有吗?” 有这么明显吗?寇青其实想问。 “有。”很斩钉截铁。 “好吧。” 两人正说着,台上突然传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忍着大太阳的炙热,寇青摸了摸裸漏在外的手臂,感觉皮肤表面几乎要被灼烧起来,眯着眼往台上看。 是方隐年。 他穿着高中部的黑白校服,最普通的甚至算得上是丑的校服,却被他穿的妥帖高级,帅气的像是男明星,领子洁白,手里握着发言稿,踩着红地毯缓步走到话筒旁。 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躁动,原来死气沉沉的站着的学生此刻窃窃私语起来,寇青前面的女生本来就比她高,此刻更是踮着脚看,寇青被挡了一部分,拍了拍前面女生的肩膀:“同学,能不能低一点。” “不能,你去跟前面垫脚的说去。” “……” 寇青没办法,也跟着垫脚努力仰头,恨不得变身成为一只长颈鹿,对后面传来讨论她的声音下意识屏蔽。 她眯着眼清晰的看到方隐年在展开手中演讲稿的时候微微扬眉,是个很细微的动作,动作幅度极小,如果不是熟悉的话,根本看不出任何变化。 看到方隐年皱眉,她也下意识皱眉,方隐年下一秒索性收起演讲稿,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声:“这怎么回事?”“是不是没准备演讲稿啊?”“怎么可能,这一看就是准备好了要么就是带错了,带成别的纸了。” 领奖台上方隐年没什么表情,依旧平淡的笑,一边开口一边将演讲稿折起来:“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各位同学。 下午好,百年华章,薪火相传……” 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而先前质疑他没有准备好演讲稿的人此刻也都沉默着,所有人都仰着头仔细又耐心的听台上人的发言。 一直到最后方隐年放下话筒,朝着下面微微鞠躬,中间没有迟疑过一秒,流利从容的比看着稿子读更轻松。 周围爆发出猛烈的鼓掌声,女孩们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太阳晒的,脸色通红,脸上都带着笑意:“方学长实在太帅了呜呜呜呜,到底谁能成他女朋友啊。” “方学长那张脸简直是那种骗了我,伤害了我,我都愿意原谅他那种,我受不了了。” “对对对,如果方学长打我,我也只会关心他痛不痛的!” 寇青越听越撇嘴,什么鬼?被欺骗也能忍?想着想着就想起昨天晚上的自己,纠结难受了那么久,对着哥哥还是连当面质问都没有…… “我去下厕所,你去吗?”身边黄豆芽碰了碰寇青胳膊。 “走吧。”寇青被黄豆芽拉着穿过人群,往操场上的厕所上t去,所有的队伍都已经散了,人们都开始往教学楼去,只有她们几个逆着人群往后面走。 寇青站在洗手间外的白墙壁上,这里面阴凉不少,背后凉津津的,百无聊赖的甩着刚洗过手后手上的水珠。 “发言稿你换的?”洗手间里换衣服的小隔间里传来模糊的女声。 寇青正甩水的手一下子顿住,往门口走进了几步,再次站在洗手池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里面再度传来对话声。 “对,因为我恨他。”女声沉沉的,像是恨极了,声音无比清晰。 “可是,你真的相信孙志明的话?” 短暂的沉默后,女声几乎是哽咽着开口。 “你以为我想相信他吗?可是我没办法啊,我没办法,我不能再喜欢他了,却不愿意忘记他,我太痛苦,我没办法,我只能恨他,我没办法的……” 越说越崩溃,到后面愈发语无伦次,只剩下哭泣的嚎啕声,带着浓重的悲痛。 寇青将手上的水甩在镜子上,嘲讽的笑了一下又抬头,却突然对上镜子里的自己惊觉,刚才那个笑的弧度实在是像方隐年。 换衣间里面一阵没声音了,寇青走出去,特意站的远了些,索性走出厕所,站在操场边缘等黄豆芽。 手上的水已经干了,因为实在是有点热,站在外面没一会,她感觉后背就出了一层薄汗,长发还披散在肩头,厚重的闷着。 寇青索性伸出胳膊将头发在手心挽起来,却因为没有皮筋就只能就这么举着手。 “诶,这是谁呀,有点眼熟啊小妹妹?” 寇青抬起眼就看到杨坚带着贱不嗖嗖的笑容说着话走过来,方隐年走在杨坚身后,还有几个学生会的学生跟在方隐年身边往这里走。 “胳膊一直举着干嘛?”杨坚最先走到寇青身边,伸出手指捣了捣寇青举着的胳膊。 “热啊大哥。”寇青换了只手抓头发,她心里其实有点打鼓,眼睛看着杨坚,余光却全是正走过来的方隐年,哥哥走在几个带了党徽、还穿了西装的几个学生中间,明明只穿着校服,气势却压了身边人半截,此刻正微微笑着听身边一个女生讲话。 寇青越看越烦,不知道是不是中暑的反应,她感觉脸上越发烫,心跳频率也有点快过头。 于是对杨坚就没什么好口气。 “我知道热,但你举着头发干啥?”杨坚问。 寇青无奈的冲着杨坚翻了个白眼。 “同学,你的头发要扎上去,上次都警告过你了,下次再这样就要通知你们班主任记处分了啊。”方隐年身边的女生出声,皱着眉,手里握着根笔指着寇青开口,语气不耐的很。 寇青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本来看到她和哥哥说话心情就不好,这时候听了女生这么不客气又居高临下的语气,当下就放下握着手里的头发,伸出手顺了顺肩膀上的长发。 微微挑眉,凑近女生开口,不自觉就带了点挑衅的语气:“学姐,我们校规里有不许披头发这条吗?” 杨坚看到这场面刚准备出声,却突然灵智一开,看了眼方隐年,他站在那看着两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想出声维护寇青的意思,杨坚心想,寇青妹妹怕是又要遭罪了。 学生会女生被寇青的动作气的不轻,认为是顶撞了她的权威,又因为寇青凑近的动作后退了一步,于是气的立马转身,指着方隐年开口:“校规怎么没有?你问问我们会长!” 寇青顺着女生的手转动眼神去看方隐年,心里之前积攒着被骗和看到女生和哥哥说话的酸涩感,以及被当众指责的气愤一起涌上心头,她微微抿嘴接着就看到学生会女生拉住方隐的校服袖口仰着头和他说话。 霎那间,寇青觉得自己的情绪完全不受控,握着放在腿旁的手也开始有点颤抖,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方隐年看过去。 寇青热的不断在出汗,头发又被她用手团来团去又散开,此刻应该也是乱的不像话的,她伸出手力道很大的擦去额前的汗水,觉得自己简直狼狈的不像话。 她又看着从容淡然站在人群中的方隐年,对所有人的笑容就像他第一次看到她,亲切温柔的喊她妹妹时候一模一样。 苔青 第16节 她感觉鼻子发酸,或许比起同学,她这个妹妹才是哥哥最讨厌的人吧。这么想着,她下意识的垂下眼,不再期待方隐年会说出什么维护她的话来。 “校规确实不可以。” 寇青始终没抬头,低头看着红色的塑胶跑道上,自己蓬头垢面,像个疯子一样的影子,就听到哥哥淡淡的声音。 杨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叹了口气,看了眼寇青的反应,心里觉得这小姑娘跟着方隐年真是受罪,谁是她哥不好,偏偏是这个冷心冷血的方隐年。 “听到了没有,你是哪班的?”学生会女生有了方隐年发话,气盛火大的更盛,索性伸出手冲着寇青肩膀指过去,想推她。 寇青始终垂着头,她有点不敢抬头,怕自己一抬头眼泪就掉下来,她鼻子和眼睛都酸的彻底,却还强撑着,只下意识脚尖在地面上做出踢石子的动作掩饰。 “但是。” 垂着头努力抿嘴忍耐的寇青肩膀下一秒却被突然揽住。 她猛的抬头,就看到身侧方隐年的侧脸,刺眼的灼热阳光全被他遮挡住,她站在他的身影下,看到方隐年平日里正面笑起来时候漂亮精致到无害的轮廓,侧面却是棱角分明,冷硬又淡漠,沉静开口。 “她是我的妹妹,对错都是我的责任,对她不必如此苛责,后果归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寇青却愣在原地,唯一让她感觉真实的只是,胳膊上传来的微紧的被人揽在怀里的手指的冰冷触感。 【作者有话说】 方隐年,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几分真心? (我前来滑跪,本来要存稿的结果被调岗到一个巨忙的职位,一直腾不出空来写[爆哭][爆哭][求你了][求你了] 熬夜写了点,下周应该会轻松些,到时候要多多码![求求你了][求你了][狗头叼玫瑰][裤子][裤子][烟花][眼镜][抱抱][抱抱][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可怜][可怜][可怜][可怜][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15章 一群人一下子都沉默下来。 杨坚看着被方隐年搂进怀里的寇青,笑的嘴角快咧到耳朵,却还死装着伸手摁着嘴角偷笑。 学生会女生明显愣住,刚才的嚣张的气焰没有了,皱着眉不死心的伸出手指,指着寇青,带着讶异表情,左右摇头朝身边的学生会看过去。 “原来你就是寇青。”学生会中站出个男生,带着一副半黑框的眼镜,斯文白净,朝着寇青笑。 “这就听说方会长有个妹妹,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既然是方会长的妹妹,不过是扎个头发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快回去上课吧妹妹,刚才的事别放在心上。” 周围一圈人开始打哈哈,熟练的凑近乎,之前冷眼旁观的模样全然不见。 寇青垂着头,强迫自己的眼光从方隐年侧脸上下来,看了眼对面满脸笑意的几人,可是注意力全是被人搂在怀里的不自在感,她手臂处传来的指掌心温度太冰冷的她恨不得立马钻到跑道下面去。 于是她不着痕迹的往前一步走,想要摆脱方隐年的臂弯,刚走出去,手臂就被拉住,连带着往后扯了一下。 “在这里等我。” 方隐年拉住她,微微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说。 “嗯?” 寇青没反应过来,方隐年就t已经放开她的胳膊,朝着操场尽头走过去。 “真是一场误会,妹妹你别放在心上。”带半黑框眼镜的男生站了出来,伸手推了下眼镜,一副温和的气质。 “没事。”寇青扬起脸笑了笑,方隐年不在她身边,她自在许多。 “你在五班对吗?”男生依旧发问。 “对。” 寇青回答完,男生又想开口却被杨坚打断:“喂,我们走了,你别乱跑啊。” “我知道。” “走了走了余汇,别看着人家妹妹入迷了。”学生会另一个男生揽上余汇的肩膀,冲着寇青笑。 “你们先走吧,我一会跟方会长还有话要说。”余汇挣脱开男生的手臂,朝着寇青靠近过来。 “你啊你,行,那我们走了啊。” “嗯。” 一群人乌泱泱离开,只剩下寇青和余汇,男生站在她面前正面对着烈阳,白净的脸晒得有点红,两人很默契的都没怎么说话。 “方会长真是个好哥哥。” 余汇憋了半天,看着自己身侧的寇青也才憋出这么一句。 寇青笑了笑,如果这句话是在几天之前听到的,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认可,但现在,她却只能礼貌的笑笑。 她心里知道,哥哥讨厌她。 “别动,你头发上……”余汇突然开口,伸手小心翼翼的从寇青头顶伸过去。 “怎么了?” “有一只虫子,我帮你摘下来。” 寇青配合的低下头,为了方便余汇能把虫子摘下来。 “啪。” 突然间,一声清脆的击打声毫无征兆的出现,而且就是从头顶传过来的,寇青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就看到,余汇抱着自己的手背,疼的皱眉。 而方隐年就站在自己身旁,以及一位老教授,此刻手里正拿着一本书,还没等余汇说话,就一脸严肃揪着余汇往外走,边走边说:“几点了,不知道上课是吧?要不是隐年提醒我,我都没看见你。” 余汇表情又惊又疼,还挣扎着想再说点什么,却被老师揪着衣服往外走,只手还伸的长长的看着寇青。 “扑哧。”寇青看着他这个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方隐年看了眼刚才站在他身边时候低气压又带着点隐隐对抗性,总之不太高兴的小姑娘,现在倒是笑的很开心。 他清咳一声,接着说:“转过身。” “干什么?现在上课了,我该回教室了。”寇青心里别别扭扭的,顺嘴就说出这句话,脚步往外走。 “妹妹。” 这一声妹妹,让寇青脚步一顿,她感觉到方隐年走了几步站在她身后。 她抿唇,刚准备继续走,却听到方隐年说:“我给你扎个头发。” 她转过身,诧异的看到方隐年手中格格不入的各种女生皮筋,粉色的蓝色的绿色的,小熊的蝴蝶结的小兔的。 躺在他苍白修长的手心。 她愣住的时候,就感到头发已经被人无比轻柔的撩起,接着是梳子梳过头发的触感,她能感受到身后动作的生疏,偶尔梳子齿划过她的耳廓,她都能感受到身后人手指的顿住,接着耳边就传来沉沉的,却没什么道歉意味的:“对不起。” 寇青抬着脸,看着操场对面粉橙相接的绚丽晚霞,大面积的霞光粉带着不容置疑的美丽洒落在每一个角落。 她看着晚霞,感受到耳廓又被梳子刮了一下,这下有点痛,她低低嘶了一声。 听到身后距离很近的一声。 “抱歉,我再慢点。” 因为说话的距离近,头发间又不断传来手指触感,寇青情不自禁就想到那天自己差点牵到的哥哥的手。 骨节分明的,有力漂亮的手。 于是她耳朵默默红的很彻底。 方隐年也发现了,他凝视着在薄嫩白皙的耳朵,小巧的很,此刻正从耳根到脸颊都泛起薄红。 他左手手腕套着个粉色波点蝴蝶结的皮筋,是便利店阿姨说,女孩子最喜欢的类型,因为皮筋小,他骨节大,手腕已经被勒出红痕,微微充血。 右手拿着一把粉梳子,捏着手中柔顺的乌发一点点的梳。 这对他来说实在太过于陌生,无论是女生的长发还是扎头发这回事。 以至于他有点跑神,回过神梳子齿碰到了寇青的耳廓,她低低的喊了一声,他才回神。 纤细的脖颈,细细的绒毛,泛红的耳廓,因为热,白皙的柔若无骨的脖颈上还有点点汗珠,顺着优美的弧度滑进校服衣领之中。 美丽,但过分脆弱。 他想起刚才他记不起名字的女生,指着寇青居高临下的模样,而他可怜的蠢妹妹也是像这样垂着头不反驳。 他皱起眉,那平复下去的莫名火气再度蔓延起来:“你是哑巴吗?” “嗯,什么?”寇青被方隐年突然来的一句说的懵住。 “刚才。”方隐年语气有点冷。 “刚才,我不是反驳了吗,哪里哑巴了,我看她也被我气着了。” “不够。” 还没等寇青明白方隐年的意思。 方隐年手就微微用劲,拽着寇青的马尾,将人往后拉了一下,不痛,接着从后往前伸出左手,以一种强势的姿态,抬起了寇青的下巴。 “抬起头,任何时候都不要低头。” 两人之间距离更近了,寇青感觉整个人几乎是被哥哥抱在怀里的,而低沉的声音也在她耳边回荡,她感觉身体一震,酥酥麻麻的,思维也有点迟钝。 “方学长?” “隐年。” 有女声传来,寇青下意识往前一步,想要逃离开来,却忘记了自己的头发还被人方隐年握在手心,于是头皮被扯的一痛,捂着头转身。 才发现哥哥的手还停留在她脖颈。她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慌张,伸出两只手将方隐年的手拉了下来。 最先出声的是黄豆芽,她被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挽着手臂,从换衣间走出来,左边的女生高高仰着下巴,骄傲的像只花孔雀,披散着柔顺黑发,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化妆痕迹,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比自身肤色白了一度的素颜霜,以及大直径的黑色美瞳,轻轻的喊他,隐年。 寇青认识她,她听黄豆芽说过。 是校广播站的李云。 写给方隐年情书被张贴出来的李云。 于是她缓缓放下抱着头的手,静静的看着李云三人,脑子转得很快。 所以,调换了哥哥演讲稿的就是她。 苔青 第17节 说因为不能爱,所以要恨哥哥也是她。 这么想着,她微微眯眼。 两声喊着方隐年的招呼,没换走他丝毫注意力,方隐年似乎没有听到身旁的任何声音,没做出任何反应。 “……” 只有李云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或许还有被她佯装友善挽住手臂,而尖利美甲却刺入她手臂的黄豆芽也知道她的崩溃。 黄豆芽痛的脸色顿时更差起来。 “原来他不是对所有人都一样。”李云想。知道自己听到孙志明说,她的情书是被方隐年故意贴出来的时候,无论信与不信,她已经疯了。 但她显然低估了自己,当她真切的看到如此漂亮温馨的夕阳下,一向平淡疏离,看似温柔周全,却任何人任何事也走不进他内心的方隐年。 竟然也会这么就这么站在人来人往的操场上,给一个女生如此旁若无人的、轻柔、全神贯注的扎头发到已经遗忘外界的程度? 甚至,她明明看到了,在最初的一秒,方隐年的手放在他这个妹妹的脖颈上,垂着头正以一种近乎暧昧温柔的拥抱姿态,垂头在她耳畔说些什么。 不像兄妹。 她低估了自己爱他的程度。 越想,她尖利的指甲刺入黄豆芽的胳膊就越深,一直到黄豆芽实在忍不住发出的一声痛呼,跑回到寇青身边,李云才回神。 寇青看着黄豆芽明显不对劲的表情,和跑到她身边是短袖下手臂上一闪而过的青紫的指甲印。 她猛地抬头,隔着几步路和李云对视,接着看到李云涂着显色度很高的玫红色闪着镜面光的唇彩,冲她勾起一边唇角。 接着说了一句话,没出声但口型清晰。 “真兄妹吗?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要入v啦!计划六月六日入v~ 特别感谢宝宝们支持,以后也多多关照呀,我爱你们! 入v当天更一万[抱抱][摸头][摊手] 在专栏收藏一下这个寒枝疏雨的好嘛宝宝们, 爱写点阴湿纯爱的小雨雨[害羞][求你了] 虽迟但到,这辈子不会弃坑,是我的承诺![狗头叼玫瑰] 第16章 寇青明白自己是被孤立了。 或者说是霸凌。 虽然之前孤立的开始已经有点苗头,可是这次的孤立和霸凌很显然范围更大,攻击性也更强。 全校都流传着,寇青不是方隐年亲妹妹,而只是认得那种暧昧不明的兄妹关系的说法。 头顶上的风扇吱呀呀转着,已经完全是夏天,寇青坐在桌前托着下巴仰脸看着开到最大档的风扇,整个风扇都跟着晃动的吓t人,心里勾勒着风扇突然掉下来的模样。 窗外那颗大榕树上停了一只鸟,叽叽喳喳个没完。 寇青烦躁的用手摸了下马尾辫,又去摸发绳,下一秒手指却猛然传来剧痛,她皱着眉收回手,看到手指上红的惊心鲜血,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此刻正往外翻着划开的血肉。 什么时候她的皮筋中竟然被放进了一枚小小的图钉? 身后传来嗤笑声。 寇青一手撕开一张卫生纸,往手指上擦去鲜血,一边转身往后看过去。 还是班里几个女生站在窗帘边,抱着臂嚼着口香糖,正笑的前仰后合的,还在模仿她去摸皮筋的动作。 “……” 寇青扫视了一圈教室,大家都听到了动静,却选择视而不见。 她用干净的卫生纸在伤口处缠了一圈,接着没什么迟疑的站起身,冲着教室后面走过去。 她率先开口:“有意思吗?” “有啊。”为首的女生看着寇青那张虽然马尾松松垮垮,脸上脂粉未沾,却依旧漂亮的不可一世,有能力称得上方隐年妹妹的那张脸,眼中爆发出憎恶,语气几乎要冒火。 “当然有意思,我也想让你传授给我一点认哥哥的技巧,或许有什么家族传下来的狐媚技巧呢?” 几人哄笑成一团。 寇青感觉到一阵疲倦,一方面方隐年确实不是亲哥哥,另一方面,最近在家里和学校她总刻意躲避了哥哥,她心绪不定,连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在逃避什么,所以情绪一直很差。 所以她索性皱着眉打断女生的话,说的干净利索:“所以你想怎么样?” 几个女生被她的态度弄的一怔,有点措手不及,几人对视了一眼,为首的女生站出来,一步步的靠近寇青,嚼着口香糖开口:“我想你识相点,离方隐年远点,也别再喊他哥。” 寇青几乎是一秒钟就开口:“不可能。” 为首的女生听到她回答,眉眼一瞪,刚踹开旁边的椅子开口,上课铃声就打响。 寇青看了眼身边的空座位,左手下意识的摁在包着手指的伤口处,无意识的越来越用力,疼痛感使她更好的脱离现实世界,透过纸巾的血迹随着按压的力度越大,血迹也逐渐扩大。 上面老师讲课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她无法控制的持续思考刚才女生说的那句话。 要她离方隐年远点? 不再喊哥? 不可能。 她眼神落在书桌上无聊的时候用圆规刻下的、隐晦的f字母。 她已经失去了最爱她的爷爷,不可能连哥哥也失去。 即使,他讨厌我、欺骗我。 “今天有雨。” 杨坚在天台一边吸烟,一边看了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迈步走到正靠着门栏坐在水泥台上的方隐年耳边说。 “诶,我知道你书包里有伞,放学借我用用呗。”杨坚接着说。 方隐年没说话,侧过头看了眼外面的天,阴霾密布的灰又混了点点阴霾蓝,浑浊的云没什么形状的浓密平铺成扁扁的一片。 “反正你不是晚上要去学生会开那什么会吗,到时候说不定都十点了,那时候都不下了。”杨坚见方隐年不说话,手指弹了下烟灰。 “不行。” 方隐年没什么表情,脸上映出点电脑的白冷光,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清晰流畅。 “为啥不行,你又不用,我是真有用处,我要去接薄沉的,你知道,她身子那么弱,总是容易生病……”杨坚一开始说到薄沉,就开始絮絮叨叨个没完。 方隐年没停下动作,继续敲击着电脑:“她怎么关我什么事?” “你,诶,是不是兄弟啊,明明你又不用。”杨坚被他冷漠的语气说的有点来火,锤了一拳方隐年的肩膀。 “我有用。” 方隐年终于停下动作,目光从电脑上移动过去,终于舍得在杨坚脸上停留一秒。 “你能有什么用?难道是,难道是,我知道!你在学生会是不是有喜欢的女生了?”杨坚把自己说的很兴奋,索性蹲到方隐年身边问。 “你有病。”方隐年淡淡说了一句,又开始在电脑上打字。 “真是不容易啊,铁树开花,我还以为这辈子看不到你喜欢女的呢?终于啊终于,你这个冷心冷情的吸血鬼,连寇青那么可爱的妹妹都不喜欢……”杨坚说。 方隐年正打字的手指顿了一下,转过头看着杨坚问,语气一如既往的冷,却带着点真情实感的疑惑:“到底哪里可爱?” “长的好看又可爱,性格也有趣,整天粘着你叫哥哥,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杨坚撇嘴。 是吗? 方隐年从杨坚手里接过一根烟,夹在指尖,从口袋最深处掏出一只打火机,微微侧着头点燃,星火在他指尖和黑沉沉的眼底明灭。 他淡淡呼出一口烟。 可在他眼里看来,他那个妹妹,明明懦弱又愚蠢、胆小又脆弱。 “对了,说起来,如果你还有点在乎她的话,这段时间可以多看护她点。”杨坚说着,从手机里翻出来论坛凑到方隐年眼前。 “现在学校里无论是论坛还是哪,到处都在说你和寇青妹妹,不是亲兄妹,寇青妹妹被骂的挺凶的,估计日子不好过。”杨坚说。 方隐年接过杨坚的手机,一边内容,一边吸了口烟,因为他长得线条精致,此刻天暗下来,微风吹起他额前垂着的黑发,整个人更添了些阴郁的气息。 “你那次在操场上,我以为你有点在意她了。”杨坚看着方隐年的表情,揣测他的心理。 方隐年却始终没说话,手指轻弹了下烟灰,朝着杨坚瞥来一眼。 看的杨坚立马举手投降:“行行行,当我没说,你这眼神简直像是当年我第一次见你杀兔子一样,阴森森的,你能别这么看我不?” 方隐年并不觉得自己那句话体现的多么在意,他只是觉得,寇青,和方隐年,这个名字还连在一起的时候,不能被欺负。 至少,不能在他眼下。 方隐年动作利落的拔下u盘,将电脑合上,递给杨坚,站起身,顺手将烟头从楼顶扔下去。 “对了,你对她寇青妹妹好点呗,薄沉很喜欢她。”杨坚冲已经快走到门口的方隐年喊。 方隐年没回答,只从口袋拿出一盒薄荷糖,扔进嘴里,又把带着烟味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隔着距离扔给杨坚,顺了顺校服坐下时的微微褶皱,将手里的书从左手换到右手,再度恢复成温柔沉稳的学生会会长形象。 天气预报准了一次,临近放学,就开始噼里啪啦的下雨。 寇青忍着痛撕掉那张沾染了血迹,连着皮肉的纸巾,从桌斗里拿出来了书包,走到教学楼檐下,她伸手接住了几滴雨水。 下得不小。 她叹了口气。 家里只有一把伞,她前几天装进了哥哥的书包。 晚山县实在太喜欢下雨,不过下雨总比闷热连空气都浓稠的夏天要好些。 她这么安慰自己,于是将书包放在头顶跑出去,其实还没下课,但她提前跑了会,因为今天作业里有个练习册,班里发完了,不知道是真的少一本还是别的,总之只有她的桌面空空如也,于是老师准许她早几分钟下课,去买好她缺少的书。 她来的晚,有些书已经发过了,所以只能自己去买,她中午就在学校门口的书店里看了看,但太贵了,一本几乎就要快一百元,她哪里来的钱买。 于是她准备去二手书店碰碰运气,那家书店离学校也不近,但离匀水街的菜市场很近,她一路跑着回去的,全身几乎都湿完了,才好不容易到了书店。 苔青 第18节 二手书店没有学校门口的书店漂亮又体面,没有舒缓的音乐,包装完美的封面,相反,狭窄又逼仄,但却很好的容纳了寇青此刻的狼狈。 书店面积很小,应该就十几平方,但书却很多,垒的很高,有着那种很特别的腐朽的木头和陈旧泛黄书本的独特味道。 “要什么书?” “初一必刷题、满分答卷、还有学霸教材帮。” 书店老板是个颤颤巍巍戴着眼镜的小老头,人倒是很和蔼,听了寇青说的话,就爬上了梯子,头顶上一个小小的灯泡晃啊晃,寇青的心也跟着晃,看着小老头站在梯子上的模样,寇青索性帮他摁着梯子,一直到他抱了几本书下来。 “多少钱?”寇青问,翻着手上的书,虽然是二手的,封面旧了些,但里面很少有字,和新书差距不大,可以用。 “这五本收一百二吧,小姑娘,你看看你全身都湿透了。”小老头说。 “一百吧,爷爷,我家里很穷的,好不容易买了把伞,还被偷了,我一路跑过来才淋湿的。”寇青抱着书,湿淋淋的头发和校服很有说服力。 小老头看着寇青眨巴着桃花眼,楚楚可怜的抱着书的样子,最终还是给打了折,顺便还搭进去一个伞。 那是一把很有年代感的伞,伞柄上刻着天堂伞的字样,颜色是深t蓝格子。 寇青撑着着那把伞出门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好的,还在庆幸着幸好去了二手市场买,不然如果在校门口买要多花多少钱。 她掰着手指头算,最起码节省了一百五。 一百五,够交水电费了都。 哥哥应该会夸我,寇青高兴起来。 这条路晚上很黑,又狭窄,不算短的巷子只有在巷口才有盏黄灯,寇青小心的避开地上的垃圾,一边往里走,一边想起上次还是和哥哥一起走的。 她一边走一边轻声的哼歌,却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似有脚步声,寇青下意识攥紧手中的雨伞柄,加快了脚步,一边想:“真是倒霉,这次下雨好不容易没野猫了,却又来个跟踪人的,真是倒霉!” 寇青脚步越来越快,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步伐加快,越来越清晰,鞋子踩在水面的声音越来越大。 寇青咬紧牙,索性转过身,就看到李云为首的几个人站在她身后,打着透明的雨伞,嘴角挂着嘲讽的弧度听她对视。 李云穿着漂亮的漆皮小高跟踏过水面,身边染着黄发露着纹身的男生给她打着伞走过来。 “听说你还想当隐年的妹妹?” 李云轻声开口。 寇青没说话,雨水落在伞面上噼啪声此起彼伏,又顺着伞面砸在水中,透过汹涌的雨帘,她反而笑了笑:“对付我一个,带这么多人,学姐好看得起我。” “你和隐年住在一起。” 李云没回答寇青的话,说了一句,不是疑问句,是笃定的语气。 “对,那又怎样?” 怪不得这几天总觉得回家的时候,身后有人呢,原来是李云在跟踪她。 寇青手中拎着的红塑料袋装着几本书,不算轻,窄窄的塑料袋子被勒成一道更细的弧形,紧紧勒在她手心。 雨越下越大,雨伞几乎没什作用,寇青手里那把廉价质量很差的雨伞,被狂风吹的整个反过去,她突然间被雨再次淋了个满头。 空气里充斥着菜市场旁边垃圾桶里的恶臭味,混着雨水的厚重潮湿气息。 “你真以为隐年很喜欢你吗?”李云双手抱着胸,漏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寇青一手拎着书,另一只手握着伞已经完全被吹翻,她索性将伞扔在地上,雨大的几乎令她睁不开眼,脸周围的碎发被打湿粘在脸上,黑白的冲击一下子非常强烈。 她半眯着眼,感受大颗雨滴滴在脸上的重量感开口:“至少比你多。我知道,你写情书给哥哥,哥哥却当着很多人的面拒绝了你。” “我还知道,你很没出息,被拒绝了之后还放不下,于是偷换了哥哥的演讲稿,可惜哥哥从始至终,都没在意过你。” 话音刚落,寇青如愿以偿的看到李云的脸色变得万分难看,她索性率先拎起左手的一袋子书冲着李云那张讨人厌的脸挥过去。 寇青身上有种专属于放养小兽的莽撞,那是一种不受控,即使害怕也要主动攻击,从喉咙里冒出咕噜咕噜威胁声音来保护自己的无畏作风。 所以当她被几个人摁在地上用脚狠踹的时候,李云举着透明雨伞在不断挣扎的寇青身边蹲下的时候,她还是睁着那双不服输的眼睛恶狠狠的看过去。 李云将伞递给身边的男生,扯着寇青校服领子,露出白皙的锁骨,接着将书本从那个塑料红袋子里掏出来,一边撕一边叹息。 “二手书,真可怜啊,你也是,隐年也是,学习好有什么用?你信不信,隐年就算是年级第一,出了学校,还照样要给我打工?” “你们这些穷人还是太笨,你应该紧紧抓住我啊,毕竟我随便一根笔都够你买一身衣服了。到那时候我或许会对隐年好一点,毕竟他算是李家的女婿。” 寇青一边受着身上的拳头,一边躺在地上看着在她滴入雨水的眼中扭曲站立着的李云的身影,她咬牙切齿:“你休想!” “很不服输是吗?”李云笑了笑,将碎纸一页页的扔在黑漆漆的地上,拿出了手机对准了寇青。 / 【你的伞确定不借是吧?】 方隐年接到杨坚的讯息,只瞥了一眼,连点开都没有,他坐在会议厅的中心,正在调整投影设备。 “外面下的好大。”不断有人从外面进到会议室第一句话全都是这一句。 方隐年手中的动作停了停,下意识看了眼外面的天空,黑沉沉的凉意弥漫空中,雷声也跟着轰隆。 他面目一如往常,没什么波动,让人猜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方会长,你的外套呢怎么不穿上多冷呀。”有人凑过来跟他说话。 “没事,体育课落在场馆里了。”方隐年抬起脸,友善礼貌的撒谎。 触及到对面那张脸,他才第一次对这张相处了三年的人有点印象,是那天指责寇青没扎头发的女生。 他眼神微沉。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开会吧。”女生得了他的话,将文件发给下面的人群,然后开口。 “……” 等到所有人都拿到了文件,坐在会议桌上,仰起脸等待方隐年开口的时候,方隐年还是没开口。 “方会长?” 女生开腔再次提醒。 方隐年终于开口,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把伞递给女生,带着不容置疑的礼貌。 “麻烦你帮我送一把伞给我妹妹好吗?寇青,初一五班,你知道她的。” 女生跑回来的时候,手里的伞还躺在她手心,她气喘吁吁将伞递还给方隐年:“她们班已经走完了。” “好,辛苦你了。” 方隐年微微笑着,嘴角的弧度漂亮精确,接着准确分辨出对面女生的脸逐渐泛起红晕和痴迷的眼神。 他却从胃里带着翻滚出恶心的生理反应,他厌恶有人对着他这张脸露出这样的神情,红颜枯骨,所有的人在他眼里不过都是骷髅架上糊着血肉的污秽物体。 那种对着他的脸就产生出赤裸的眼神和表情,欲望越明显,越令人作呕。 他这么想着,强忍住暴虐的情绪,从女生手里接过雨伞,雨伞上冰凉的雨滴和女生说的话使他的思绪被转移到他那个妹妹身上来。 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的摸索着折叠伞骨尖锐处的银丝,病态白的手指染上湿润。 说起来,他倒是很少在那个蠢妹妹的身上看到欲望,肮脏的、令人作呕、目的明显的欲望。 看到最多的,是柔软、信任,被他称之为愚蠢的信任和依赖。 寇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她浑身颤抖,抱着被撕烂的书一页页的都被她抱在怀里,塑料袋和雨伞都坏了,书也全湿透了,嘴唇已经被冻的发乌,她扯了扯变大的衣领子,浑身几乎已经毫无知觉。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溺死的水鬼。 方隐年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浑身湿透的,脸色发白,眼圈红紫了一片,嘴角的血迹还在顺着脸上的雨滴,划出一道血色伤疤滑进脖颈,平日里漂亮可爱的桃花眼现在肿成了眯眯眼,校服被扯成了不成形的样子,嘴紧紧地抿着。 胳膊上和校服上全是黑乎乎的,分不清楚是土泥还是什么脏东西,瘦兮兮的胳膊抱着自己,衣服肚子里有着突起的棱角。 “你?”方隐年皱起眉,话还没说完,寇青就饶过他往里面去。 方隐年猛的和上门,拉住寇青的手腕,却因为碰到她胳膊肘在地上碰的伤口,而嘶了一声。 “是谁?”方隐年语气平静。 已经是凌晨两点,客厅对面所有住户已经关灯,只有公共走廊的声控黄灯还亮着,透出点光照,足以让方隐年看到寇青此刻的模样。 寇青胳膊很痛,全身都痛,哥哥拉着她胳膊的手也很用力,她却几乎没什么力气挣脱和说话。 “寇青。” 方隐年拉着人的胳膊,将人拽近。 随着动作,被寇青揣在怀里的书散落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深夜里的沉沉一声响,连带着无数张被撕下来的书页落了一地。 方隐年拉着寇青胳膊的手一顿,顿时想到杨坚晚上说的,有女生讨厌她的事。可是,他明明应该开心的,他不是讨厌这个愚蠢的流浪妹妹的吗?为什么看到她这样狼狈他却头一次在别人身上产生心理波动? 方隐年沉默着,用不容置疑的力度将寇青拉到沙发上坐下,接着拿起沙发背上被寇青扔的到处是的衬衫和裤子平静地说:“换衣服。” 寇青坐在沙发上,怀里是被哥哥塞进去的衣服,她垂着头,多日以来的被欺骗的愤怒、被欺负的委屈全都涌上心头,她紧紧抿住唇,仰起那张脸,受了伤的脸上全是倔强的表情:“你如果讨厌我的话,根本用不着做这些。” “……” 方隐年不说话,只看着那张已经称不上漂亮,可以说是丑陋的一张脸,眼睛却亮的不像话,有点像河底下黝黑到纯洁的鹅卵石。 “如果不喜欢我,就讨厌到t底啊,你总是这样,偶尔给我点好处,这样耍我真的很好玩吗?” 寇青越情绪越激动,忍着嘴角的疼痛,她抓着腿上的衣服,还是没忍住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她很委屈,从一开始就是。 “我再也不要让你当我哥哥了!” 寇青扶着沙发站起身,腿上的衣服随着寇青的动作掉在地上,她流着泪大吼。 “先换衣服。” 面对情绪完全崩溃的寇青,方隐年显得异常冷静,苍白月光照在他面上,眼黑过多的眼睛透露出某种晦暗的隐而不发的疯狂。 寇青被这种气势和氛围吓住,那是一种被在暴雨下被淋个彻底的潮湿感不同,是那种令人骨子里传来的阴寒气息,是一种明明知道危险却仍然无法预测的令人发麻的阴森感。 她一边哭哭啼啼,一边伸手要脱衣服,抬眼看了眼哥哥,方隐年站在电视机前,没有什么想要躲开的意思。 “我要换衣服。”寇青带着哭腔说。 “我不会看。”方隐年说完,从洗手间拿了一白毛巾,站在寇青身后,将毛巾罩在寇青头上。 “不行,我要换衣服。”寇青感觉到方隐年站在她身后的阴沉感,她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倒立起来。 方隐年不说话。 苔青 第19节 寇青坐在沙发上仰过脸,肩膀靠在沙发背上去看方隐年的表情。 方隐年站在黑暗里,无声无息的站在她身后,微光绰约照在他右脸,雨下的减小,空气里雨腥味却渐渐重起来,楼下有狗狂吠的声音。 他垂下眼看了眼脖子几乎要折过去看他的寇青,从口袋掏出来了一根领带。 一条纯黑的,闪着隐隐绸缎感的领带。 方隐年闭上眼,用领带蒙上双眼,开会时的校服下是他青筋微凸的手臂,他动作快准的在脑后系了一个结,接着开口:“可以了吗?” 寇青这时候彻底止住了哭声,她以一种很独特的视角看完了这个过程,连刚才的委屈都忘了,方隐年长得太漂亮和无可挑剔。 以至于连这样的画面连带着也具有了莫名的艺术性,可以说画面绮丽的程度超出了她过往十几年所见到的所有风景和电视剧。 她闷闷:“嗯。” 接着缓过神终于开始换衣服,而头顶,已经散掉的马尾,被蒙着眼睛的方隐年伸手扯掉。 奇怪,明明看不见,怎么能找那么准的。寇青默默嘀咕。 方隐年摸到熟悉的蝴蝶结皮筋,顺势套在了手腕上,他摸到了湿漉漉的头发,像小狗被淋湿的皮毛触感。 方隐年把毛巾再次罩在湿漉漉脑袋上,轻轻的擦起来。 寇青换着裤子,却因为哥哥在帮她擦头发,所以没站起身,只屁股挨在沙发上磨蹭着穿上去。 空间里很安静,只有寇青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和她偶尔抽鼻子的声音。 寇青感觉慎得慌,却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哥哥给她擦头发的动作轻柔,冰冷手指顺着发丝深入其中,想用毛巾把水分都吸干。 “好了。”寇青闷声闷气。 方隐年将领结解开,低头看了眼寇青。 嗯,换上了他的白短袖和短裤。 对他来说的短裤,对她来说,却已经垂到膝盖上成了五分裤。 “饿了吗?” 方隐年问。 “……”寇青不说话,只坐在沙发上看他,方隐年也不着急,就这么靠在门上看她。 “我说过了,我不要你做我哥哥了,你也不用欺骗我,强迫你自己为我做这些事!”寇青感觉自己的情绪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无论她再如何歇斯底里,再怎么崩溃,方隐年永远就这么平静的看着她,不接受她的任何情绪,她感觉自己要被方隐年的莫名其妙和冷漠逼疯。 “所以是饿了。”方隐年说完,转身就去了厨房。 寇青气的要死,却只能锤了一拳沙发以泄愤。 头顶还顶着的毛巾温暖的余温从头顶传下来,寇青手里捧着的是一碗鸡蛋面,淡绿的葱花在汤上和一圈圈淡淡的油花飘在一起,还有一颗橙黄的鸡蛋卧在上面。 这是自从她来到这里来之后,吃的第一顿不是快捷饭,而是哥哥亲手开火下的面。 可能因为面太烫,她吃着吃着竟然被热气烘的又有点想哭,她偷偷用余光看了眼方隐年,他坐在幽绿的窗帘前,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惨白的手机光照在他面上。 真讨厌啊。 寇青咬下一口煎蛋,她想关心哥哥吃了没有的,可是,他是否不想?她说了是否有会被他讨厌? 她不知道,她这才发现她原来从未了解过他。 “给你们老师请过假,明天休息一天。”方隐年像是发现了她的眼神,也看过来。 “我不要。”寇青吸溜着面条低低回答。 方隐年这次放下手机,看着她。 “我不要。”寇青重复。 “为什么?”方隐年微微皱眉,并不理解她的拒绝。 “如果不去的话,会像认输,我不想认输,我要赢,我要照常去学校。”寇青眼眶和嘴角的血迹一样红,眯眯眼,可说这句话的时候,却笃定的认真。 方隐年被她这句话说的有片刻晃神。 接着站起身,从角落取出一个小小的透明箱子,接着将凳子放在寇青身边,动作熟练的取出碘酒和棉签,将寇青的裤腿卷起,看了一眼低声说:“忍着点。” 寇青正吃着面,腿上传来的碘酒摁在伤口上的那种刺激性痛感差点没让她把本就不怎么稳定的木桌子掀翻过去。 “啊,疼死了!”寇青攥紧裤腿上的布料大喊。 “你确定你要用这种形象赢吗?”方隐年一边清洁她的伤口,一边淡淡开口。 “对,至少我要去,受伤也去。”寇青这句话是咬着牙,挤出来的。 “不行,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方隐年没什么表情,扔掉一根棉签,将纱布贴在上位置。 动作异常娴熟。 “我不要,我都说了我不要,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寇青感到十分困惑,明明哥哥欺骗她,不喜欢她,那为什么现在又这样照顾她呢? “听话,妹妹。”方隐年将寇青撩起来的短裤和袖子全都妥贴的放下,然后站起身,在黑暗里凝视她,眼神里带着点和第一次见面截然不同的神情。 “吃完就睡觉吧,一切的事我会处理的。”说到最后,方隐年淡淡的笑了一下。 寇青那时候还不知道哥哥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到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睡在客厅,听到了哥哥出门上学的声音,装着还在酣睡的模样,眯着眼不起床,方隐年刚关上门,寇青立马就坐起身,刚想下沙发,她的腿和腰就痛的不行。 根本就是只能拖着腿像赵四一样缓步前进,她凑到洗手间的镜子前面去看自己的脸。 “好吧,确实以这个面貌赢的话有点不太体面。”寇青摸着自己高高肿起来的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的脸,默默感叹。 放弃了去学校的念头,去厨房转了一圈,就看到案板上放着的三明治,还有哥哥贴的便签,纯白的一张。 [好好休息,记得吃饭,有事call。] “哼。”寇青瞥了下嘴,拎起三明治就坐回沙发。 即使是现在,她也不得不承认,不上学实在是太爽啦! 一整天寇青吃了睡,一直到晚上,再睡醒就是杨坚凑到面前的一张大脸,对着她的伤啧啧称奇。 “干嘛。”寇青揉了揉眼睛开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已经笑到不知天地为何物,满脸狰狞的杨坚,寇青躺在沙发上再度翻了个白眼。 这一翻她才看到站在门口的薄沉,她穿了件很宽大的白短袖,v领开的不小,长发用豹纹的鲨鱼夹着,耳边的碎发慵懒又迷人。 “薄沉姐姐!”寇青高兴起来,急着要跳下沙发。 “安生点。”薄沉将肩膀上的黑色背包扔在地上,伸出手摁住了寇青的头,防止她跳下来。 “我好想你!”寇青坐起身,隔着沙发背抱住了薄沉,她知道自己算瘦,可是现在她抱住的薄沉却比她还瘦,骨骼硌的她手疼。 “好了。”薄沉拍了拍寇青的背,示意她坐下。 “薄沉姐姐身上有种很好闻的柠檬味。”寇青坐在沙发上眼睛亮亮的。 “那是因为我们刚喝了柠檬茶,这一杯是你的。”杨坚笑够了,从书包里掏出一份宫保鸡丁米饭和一杯柠檬茶,递给寇青。 “哇,谢谢薄沉姐姐。”寇青扬起脸冲薄沉笑。 “诶,你怎么不谢我,我给你花的钱好吧,而且还是我千里迢迢拎来的。”杨坚不服,从寇青手里夺过去米饭。 “薄沉姐,你看他!”寇青眼珠子一转,就扑到薄沉怀里撒娇。 寇青向来很喜欢女性,任何女性,尤其比她大点的姐姐,薄沉身上有种神秘却并不危险,反而让她下意识产生依恋的t安稳气息。 “杨坚,她都伤成什么样了,你还闹她。” 薄沉抬起眼看着杨坚开口。 “行行行,给她就是了。”杨坚不服气的把饭再度放在寇青手里,连带着趁薄沉不注意瞪了眼寇青。 “我跟你说,这事可怪不得我,我昨天下午才给方隐年看过论坛的事,还跟他说让你最近多照看你点来着,谁知道晚上就出了这事。”杨坚将椅子拉进了点,靠近薄沉说。 “呵呵。”寇青表示鄙视的笑了笑。 “你就睡在沙发上?”薄沉坐在寇青身边,没接杨坚的话茬,微微皱眉开口。 “没事,这房子小嘛,我个子也小,睡沙发正正好,其实比床还舒服呢。”寇青说。 “……”薄沉不说话,只打量沙发上寇青乱扔的衣物。 “或许你不适合住在这里。”薄沉转过身,看着寇青开口。 “嗯?这是什么意思?”寇青送到嘴边的肉停下,看着薄沉发问。 “或许你可以……”刚开口,就被一阵铃声打断。 杨坚意味深长的看这薄沉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应该是什么难缠的人,薄沉平日里没什么温度的语调此刻也有些提高,语速有点快。 “我做什么都需要给你报备吗?抱歉,我没有这个习惯。” “秦启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烦人。” 寇青嗅到了八卦的气味,于是去看杨坚,却只看到杨坚注意力全落在薄沉身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寇青很识时务的选择没开口。 “我先走了,有点事,有事情给我打电话。”薄沉站起身,紧身的浅色牛仔裤勾勒出处于成熟和少女之间的线条,和那张美的攻击很强的脸令寇青很不怀疑,如果她是男生,可能连和她说话都不敢。 “我送你。” “不用。” 杨坚站起身,将地上的黑包递给薄沉说。 最后薄沉还是没让杨坚送,杨坚罕见的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冲着寇青开口说他也回家了。 “嗯,你,加油。” 寇青看着站在窗户口,目送薄沉下楼的杨坚尝试安慰。 “要不你换个人喜欢?”最后寇青还是没忍住开口。 杨坚冲她笑,那是一种寇青经常见到的笑,作为年长者宽和的,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话的时候的一种无可奈何的笑。 吊儿郎当的杨坚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点深沉的模样:“喜欢是不讲道理,不可控,非理性的你懂吗?” 苔青 第20节 “不懂。” 寇青喝着柠檬茶回答。 “也是,你别乱跑,等你哥回来哈,我走了。”杨坚低头苦笑了下。 “行。” 已经是十点了,哥哥还没回家。 寇青啃着手指甲看着头顶的钟表寻思要不要打电话,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活动,她还是没打。 谁知道哥哥是不是有什么自己的事情,昨天的事还没说清楚,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做,一般来说,对于犹豫该不该做的事,寇青都是会选择做的。 可是一切习惯在哥哥这里都变得不太一样,连她也开始谨慎的小心翼翼。 吃饱喝足,又看着无聊的电视剧,寇青入睡的不知不觉,一直到一通电话突兀的想起。 寇青拖着疼痛的伤腿,赤脚走到哥哥房间接通起座机电话:“喂?” “妹妹。”是方隐年的声音。 “哥哥?”寇青刚被吵醒,还有点懵,听到哥哥的声音,下意识就喊出口。 “下楼,家旁边的小公园,我在等你。” 电话里人的声线往往会经过电流部分失真,方隐年嗓音本来就是低沉清冷的,此刻通过电话,一片漆黑的空间里,方隐年说话的尾音像是顺着电流,低低幽幽的缠上来。 带着某种隐晦的强行压制住的喘息。 【作者有话说】 某男藏不住阴湿男鬼本质了…… 妹妹之后应该就不会遭罪了,特别心疼妹宝[捂脸笑哭] 第17章 寇青一直到下楼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不,连到底是几点都不知道,白日下了雨,地面还有薄薄一层雨水,空气倒是很清新,像冰块融成水那瞬间的气温,从她裸漏的胳膊和小腿绕过去。 她踢踢跶跶着过大的拖鞋,手抚上楼梯上黑色铁杆的栏杆,一步步拖着还疼痛的腿很缓慢的走。 这种简陋的住所是没什么路灯的,她一边走一边看着完全熄灭的楼房,心里在猜测应该已经是半夜。 这大半夜的,哥哥到底有什么事? 地上的垃圾不少,下水口也堵塞了,错综复杂的小巷,天空被乱搭乱扯的电线,分割成无数个小块,不知道哪家的衣服都没收,湿漉漉的再往下滴水。 寇青一边走,拖鞋已经湿了,脚也被脏水浸湿,她撇了撇嘴,尽力的加快速度。 家旁边的小公园,说是小公园其实不如说是被废弃的小公园,她知道那个地方,确实很近,里面的游乐设施几乎都已经褪色,长着有她腿高的不知名野草。 “到了。” 夜晚的一切都有点令人恐惧,寇青双手抱住自己,前天在夜晚突然碰到李云她们的那种惊吓还在。 她站在公园门口,往里面走了走,死一般的寂静,寇青开始拧眉。 真的有人吗? “哥哥。”她小声地喊,为自己壮胆,心里在后悔没拿手电筒出来。 往前走,她看到了废弃的旋转木马和各种动画设施,原本童趣的模样此刻落满了灰尘,肮脏又沉默,有种令人眩晕恐惧的梦核感。 唯一繁茂的是野草。 “哥哥。”她喊。 “在这。”寂静的空间中终于出现了方隐年的声音。 寇青激动的抬起头,看到方隐年站在不远处冲自己招手。 她踩着野草走到他身边。 方隐年站在一片平地上,身后一片黑漆漆的树林,被风吹着歪倒发出瑟瑟声,脚边是一片已经被压平的深绿野草,他穿着件白衬衫,锋锐的眼角眉梢浸在黑暗中,忽明忽现,在一片荒凉的废墟中格外显眼。 因为靠近路边,偶尔会有几辆车开着远光灯驶过。 “过来。”方隐年面目沉静,丝毫没有对环境的不适,平静的近乎诡异。 寇青猛然感到一阵阴寒,从脚底窜到头顶,面前的一切都太瘆人,她一时之间顿在原地。 “你怕什么呢?”方隐年见她站在离他几步的野草中不动,放缓了语气,露出温和的极具欺骗性的漂亮笑容。 “这么晚了,到这里干嘛啊,有点吓人。”寇青看着那张她依旧习惯性依赖的面孔,尝试着开口,声音有点抖。 “真是胆小,我当然是给你看看她们的模样了,我承诺过事情我会解决的,不是吗?”方隐年笑起来,伸出手指指了指他脚边被压平的野草间。 寇青打了个冷颤,顺着方隐年的手指看过去,这才看到地上躺着的几个人,男男女女,中间的是李云,几人躺在草上昏迷不醒,倒是李云还醒着,嘴里被塞了毛巾,胳膊被反扣着,面上和胳膊上的伤痕明显。 奇怪的是,李云眼里没什么愤怒,反倒是满是恐惧,瞳孔放大,不断的挪着想往后退。 寇青往前走了一步才看清,因为下过雨,这里泥土多。 所以爬着密密麻麻的蚯蚓。 猩红的黏腻的蚯蚓。 扭曲着身体往他们几个人的身上蠕动,尤其是李云,她看到蚯蚓已经爬到了她膝盖的伤口处。 李云被吓的满目狰狞,嘴里塞着毛巾拼命的蹬腿挣扎,已经看不出曾经体面的模样。 “哥!你疯了?”寇青尖叫出声,那一瞬间她脑子一片空白,几乎颤抖起来,跳着脚往后面退了一步。 “别怕,她们应得的。”方隐年笑了笑,迈步走过来,轻轻牵着寇青的手,将她往旁边拉了拉。 旁边的地上没什么蚯蚓,连能划伤人小腿的野草也都已经被提前踩平。 寇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体处于极度恐惧的应急状态,崩得很紧,愣在原地,不自觉紧紧咬着牙关。 “你疯了你疯了。”寇青抬起头,近乎于呢喃着摇头。 她感觉身体一瞬间失去了任何作出反应的能力,根本不知道手还被方隐年拉着,她只知道,这样的画面颠覆了过往她十几年所见过的认知。 “我不能允许任何人欺负你。” “我亲爱的妹妹。” 方隐年双手摁在她肩膀,柔声细语,声音低的像是鬼魅,似是耐心安抚道。 一声喇叭声。 路边驶过了一辆车,车灯照亮了两人,寇青这才看见方隐年白衬衫上点点鲜血,那张漂亮的森然贵气的脸,此刻带着天使般的微笑,鼻梁和脸颊却还滴着喷溅出的鲜血痕迹。 “啊!” 寇青尖叫出声。 下一秒却被方隐年拥进怀里,方隐年的体温一年四季都偏低,寇青在他怀里不断无法控制的颤抖。 “怕什么呢,她们不也是这么对你的吗,我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呀,只是替你解决罢了,这不是哥哥该做的吗?”方隐年低声在她耳边解释。 寇青努t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突然间就想到薄沉很久之前说的那句。 “他很危险。” “不要相信他。” 她呼出又吐出一口浊气,挣脱开方隐年的怀抱开口:“那你现在解决够了吗?放了她们吧,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我善良的妹妹,当然可以,只要你喜欢。” 方隐年没生气,依旧笑着,瞳孔黑的吓人,眼眸闪光,能从中看出兴奋的意味,却偏要压抑着,于是整张脸呈现一种压抑的疯狂,看的人发毛。 脸色苍白,眼眸压抑,偏偏语气却又温柔。 寇青转身想要去解开几人的绳索,却因为一整片密密麻麻的蚯蚓而无处下脚,犹豫了一刻钟。 方隐年看出她的停顿,于是穿着黑色运动鞋的他,就这么不低头看蚯蚓,大步的走进去,寇青亲眼看到好几只蚯蚓在他的鞋下被踩的近乎疯狂的挣扎扭曲,接着爆发出玫红色的血液和肉浆。 她别过脸。 李云绳索被割开的一瞬间几乎是同一时间趔趄着就往外跑,精致的粉裙子上沾了肮脏的泥土和草屑。剩余几个人也被拍醒放走。 连看一眼方隐年都不敢。 寇青皱紧眉,看着方隐年走过来。 “别过来。” 寇青伸出手,阻止方隐年走进,看到了那样的场面,她从胃里翻滚出呕吐的欲望。 她吐了,吐在地上,吐完了饭就开始吐出胆汁,苦的很,她难受的几乎要昏过去。 “吓成这样子了吗。”方隐年轻笑。 她抬起因为生理反应而泪眼婆娑的双眼,有点力竭,没说话。 方隐年一边轻笑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面巾纸,细细的轻柔的开始擦拭她嘴角的污渍,没有丝毫嫌弃。 “我们是兄妹,我永远会站在你身边的,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方隐年低低地说。 不像是对寇青说,倒像是对自己说。 “可惜了,我本来打算让你亲手出气呢。”方隐年看着寇青。 寇青瞪了眼方隐年,几个人平安的走了,她紧绷的神经总微微算放下来,她从没想过方隐年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这是李云拍的照片,你来处理。”方隐年递过来一个手机。 上面是她被李云拍的狼狈不堪的照片,大暴雨下,她穿着衣服头发凌乱的躺在地上,满脸伤痕,连眼都睁不开,地上是被李云撕烂的书。 寇青咬了下唇,毫不犹疑点击了删除。 方隐年靠在公园栅栏边,看着寇青的动作,接着又递给她一叠照片。 是李云,但这组照片和寇青那组几乎没有可比性,照片上的李云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用身体挡住自己裸露的躯体。 不堪入目。 寇青不忍再看,她拿着那叠照片抬眼看着方隐年:“是你做的?这太过了,你知道的,李云没拍我的……” “当然不是我拍的。”方隐年看着她,不以为然的勾起一边嘴角笑。 苔青 第21节 “太过了。”寇青强调。 “是吗?可是我还觉得不够呢。” 方隐年看着她。 “哥哥……” 寇青不知道怎么开口,今天晚上的方隐年完全超出她对他的了解,她害怕,恐惧,却又知道他是在为她报仇。 方隐年看着站在一片黑暗混乱里的寇青,穿着他的白衬衫和短裤,披着长发,手腕上是他给她买的蝴蝶结皮筋,脚上穿的是他给她准备的拖鞋,明明那么大,却还乖乖穿着。 纯洁无瑕、脆弱易碎。 像一只纯白的小狗眨巴着眼喊他哥哥,方隐年叹息,让步说道:“好吧,那你准备怎么处理。” “烧了。”寇青眼神凝重。 “……” “这样的照片对于女孩子来说打击太大、羞辱力也太强,再怎么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寇青语气笃定,眼中光芒闪烁。 “好吧。”方隐年站起身,走到她身边。 从口袋掏出一个打火机。 寇青默默看着他掏出打火机:“……” “不是我的,杨坚的。”方隐年淡淡地说。 “我来。”寇青伸出手对着方隐年说。 “你可以扔在这一小片,这里每年都会烧野草,今年可以你来烧,我提前说过了。”方隐年说着将火机递给她。 天已经有点亮起来,呈现一种广袤浓重的雾霾蓝,打火机的火焰蓝橙交加,寇青动作利落的将燃烧的那一叠照片扔进被区分出来一小片野草地。 火焰吞噬着逐渐变大、蔓延开来,将那一叠照片焚烧着折叠,化为灰烬,金红火星子在空中飞扬,火光跳跃,艳火黑烟渐渐升起。 到这时候,寇青的心反而出奇的平静,她静静地凝视着火焰。 方隐年侧过头看着这个和他并肩而立的女孩,他的妹妹,脸上被摇曳的火光照耀着,脸盲症的他,终于在别人脸上看到了一种生命。 和他一样的生命,燃烧着的生命。 他感觉血液里似乎流淌着兴奋的情绪,他想他终于找到了真正有意思的事情。 于是他开口:“现在是我们俩个人,你愿意和我一起吗,对抗世界。” 寇青转过头,凝视他。 接着他听到了他人生中最美妙的声音,她说,我愿意。 方隐年缓缓地笑起来。 唉。 他的妹妹。 独属于他的妹妹。 天真的需要保护的妹妹。 他再也不会放开手的妹妹。 【作者有话说】 哥不是正常人!!!!!!!! 没有道德底线和观念!!!!! 不能接受的宝宝请迅速撤离~~ (不能说的悄悄话vb说[闭嘴] 第18章 那天的最后寇青是被方隐年背着回家的。 天是朦朦胧胧的黑蓝,路边橙黄的街灯萤火虫样星星点点,方隐年背着寇青走在空无一人的街边。 寇青两只手臂搂着方隐年的脖子,被他背在身上,没什么颠簸的感觉。安稳又平静,寇青小心的一点点将下巴尝试着搁在方隐年肩膀。 阴冷的像蛇一样的温度,可是却令她如此安心,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啪嗒。” 寇青脚上的黑拖鞋掉在了地上。 寇青:“……” 方隐年就这么背着她弯下腰,她在方隐年背上,也跟着前倾过去,两只脚翘的高高的,右边的拖鞋也掉了。她搂着哥哥的手收紧,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拖鞋,想着要不然自己下去捡。 但她刚在方隐年背上微微动了一下,就被他托着腿弯处往上颠了一下。 寇青:“……” 她看着哥哥捡起来了那双拖鞋,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继续迈步向前走。 “哥哥,我自己拿着吧。”寇青开口,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紧张的忘记了呼吸,一说话立马就闻到哥哥身上那种干净舒适的香皂味道。 “没事,拖鞋太大了,该换一个了。”方隐年说话的声音通过两人紧挨的身体传来闷闷的震动感。 她的脸逐步逐步的红起来,这是很亲密的距离,她不止用声音,而是用身体听到了哥哥说话发音的频率和力度。 “今天的月亮很漂亮。”方隐年出声。 寇青在他背上抬起脸看月亮,弯弯的一轮,皎洁的像玉,她也轻轻笑起来,脚微微的晃动:“哥哥,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总觉得月亮呀,太阳呀,都是跟我走的。” 方隐年没说话,但通过身体的震动,寇青知道他在笑。 于是她也笑眯眯的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世界上原来有那么多人,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可是月亮,太阳却是只有一个的。” 说到后来,她声调却有点沉下来。 空气沉寂了一会。 “你也只有一个。” 方隐年平静的认真的开口,像是在诉说什么科学定律。 寇青没说话,但下一秒方隐年却感受到了脖颈的温热水感,一滴一滴的砸在他皮肤上,灼人的厉害,比刚才手上的鲜血还令他感到困惑。 他停下脚步。 寇青确实是哭了,她一边哭一边空出一只手去擦眼泪:“我想我爷爷了。” 几乎是号啕大哭,委屈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张着嘴哭的嗷嗷的。 方隐年沉默着从口袋掏出面巾纸递给身后的寇青:“你想要我放你下来吗?” “不要呜呜呜,爷爷以前也是这么背我的。”寇青哭着说不要。 于是方隐年就这么背着哭泣了一路的寇青穿过混乱的街道回到家,他一手用钥匙开门,一手还托着身上的寇青。 寇青哭了半路,哭累了,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应该是睡着了。方隐年将人背着走到卧室,伸手去碰小姑娘拉着自己脖子的手,却拉了一下没拉开。 “睡着了也知道搂这么紧,倒也是怕掉下去。” 方隐年笑了笑,用了点力气,将寇青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分开,轻轻的放在床上,将薄被子盖上。 / 第二天寇青醒来的时候,看着陌生的眼前还愣了愣,她摸了摸身上的被子。 这不是哥哥的被子吗? 再摸到床。 床?这不是哥哥的床? 她猛的坐起身,就看到方隐年站t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盘子递过来:“早饭。” “你你你,我睡在这,你睡在哪?”寇青抱着被子瞪大眼,看着晨光熹微中背光站着,将他周身渡上一层薄薄温暖光晕,穿着校服看着如此温柔良好少年的方隐年问。 “我想睡沙发上的,但奈何沙发上全都是某人的衣服,所以就在这睡的。”方隐年指了指床旁边。 寇青端着盘子看过去,床旁边简单的放了薄薄一张褥子,连个枕头都没有。 “你可以把我喊起来的。”寇青说。 “为什么要喊你起来?”方隐年转身往外走。 “这是你的床啊。”寇青说。 “这以后是你的床。”方隐年站在门口再度回过身,阳光打在他面上,将他平日略显锐利的眉眼勾勒的舒展,连沉郁的睫毛染成棕色,平白增了几分清冷温和。 很难把这样的眼前人和昨天那个血腥的淡漠生命的人联系在一起。 如果不是她刚在洗漱时看到水盆里用漂白剂泡着那件染了血的白衬衫的话。 寇青算是请了一天假,但却是两三天没看见过黄豆芽,她们俩请假的时间正好岔开,寇青坐在座位上的时候,黄豆芽正好低眉顺眼的从后门进来,安静的坐下。 寇青看着异常的黄豆芽:“你怎么了?平时不是还没到位置,书包先甩过来了,然后咋咋唬唬要抄作业吗,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黄豆芽看她一眼,又打量了下四周,表情稍微放松了些,凑到寇青耳边说悄悄话:“王琪呢?” 王琪就是那个放图钉在她皮筋的让她离哥哥远点,昨天晚上也在小公园的女生。 寇青想到昨晚觉得嘴里发干,还是有点发麻的,于是只说:“我不知道呀。” 黄豆芽深吐出一口气:“没在就行,希望那个李云也别在,上次在厕所你不知道她把我堵在那谈话了多久,一直问我你的事。” “对了说起来,你胳膊上的伤好了没?”寇青拉起黄豆芽的胳膊问她。 “没事,皮外伤。”黄豆芽挥了挥手。 她刚想再说点什么,胳膊就被后面跑过来的同学碰了碰:“寇青,外面有人找。” 寇青是背对着窗户的,还不知道是谁来了的时候,黄豆芽刚来的时候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立马不见,眉毛高兴的几乎要飞到天花板上对她喊:“程秋,是程秋诶!” 寇青转过脸就看到窗户边,程秋吊儿郎当的穿着校服,棕发卷毛蓬蓬的,外面还套了件花短袖衬衫,两只胳膊靠在栏杆上,脖子上的项链阳光下闪的简直令人发晕。 看着她看过来了,立马伸出手冲她晃了晃。 苔青 第22节 “这人怕不是觉得自己在演某种偶像剧。”寇青嫌弃的嘀咕着往外走。 “寇青妹妹,我听杨坚哥说那回事了,你没事吧,怎么你一转过来总是受伤呢?”程秋语气急切,手摁在寇青肩膀上,将她365度转了一圈。 “没事,小事。”寇青被他转的晕乎乎,挥手表示小问题。 “这还小问题啊,这可是大事,你也是我妹妹,在一中我罩着的,这是在打我的脸!”程秋表情认真,手插在裤袋里弯下腰低下头直视她。 程秋从来都是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浪荡做派,但此刻的目光却不移不转盯着寇青。 寇青被那目光动摇了一瞬间,刚想开口,程秋就率先直起腰轻咳了一声:“以后要不然我送你回家吧。” 寇青抬起脸看程秋的表情,他略显局促的用左手摸着头发,侧头到一边,装作不在意回答的模样,耳根却是红的。 “我……”寇青刚想回答,上课铃就猝不及防的的打响。 “放学我在校门口等你。”程秋最后一句说的很快,将一盒创可贴塞进她手里。 寇青心情复杂的拿着那盒创可贴回了教室,黄豆芽想问她八卦的心已经快外化成火焰,把她放在火上烤。 “想问什么?” 寇青把那盒创可贴塞进桌斗里。 “你和程秋在一起了?”黄豆芽激动的口水都喷出一滴在桌面上,声音都破了调。 寇青无奈的看她一眼:“怎么可能。” “虽然我知道你哥哥是方隐年,这个高度确实高了点,但是程秋也不错呀,他和你都是初中部的,比我们大一岁,长得帅性格好,奥对,家世也很好,除了学习不怎么好以外,没什么别的缺点,我们班上也有很多人喜欢他的,比如学委。” 黄豆芽冲着前排的一个女生努了努嘴,示意寇青去看。 “家世很好?”寇青反问了一句。 “是啊,别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他身上的名牌啊,可是一件都几千的呢,不过他家人好像不怎么管他。”黄豆芽说。 寇青收回视线,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想起方隐年昨晚在地上打的地铺,简陋的紧。 这世界这么多有钱人,为什么不能多哥哥一个呢?他明明比那么多人都更有资格,寇青缓慢的垂下眼帘。 放学的时候,寇青随着拥挤的人群往外慢慢的走,还没到门口,远远的就看到程秋骑着一辆电动车在门口。 黄豆芽怼了怼她的胳膊,笑的眉开眼笑:“你男朋友来接你回家了。” “别乱说。”寇青用手拍下黄豆芽,对她乱看好戏的心情非常不满。 “寇青妹妹,这里。”程秋笑的很灿烂隔着人群冲寇青挥手。 正是放学的时候,门口的学生都听到了大嗓门的程秋喊话的声音,冲着程秋的视线往后看。 寇青一面顶着众多视线,一面往程秋那里走。 “拜拜,小情侣明天见。”好不容易挤到程秋面前,黄豆芽恶作剧一样的留下一句,撒腿就跑。 寇青干笑了两声:“……你别在意,我朋友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 “害,没事。”程秋没说什么,倒是从车子上下来,把车子立在那里,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开始擦后座。 “好久没带过人了,这后座有点脏……”程秋絮絮叨叨的说。 “程秋,你等等,我是想和你说点事。”寇青看着弯着腰去擦车座的程秋说。 “嗯?什么事?”程秋直起身低头看她。 “我是想说,我不用你送也可以的。”寇青说。 “为什么?”程秋皱起眉,接着像想起什么一样开始解释:“我知道,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不太愉快,但我不是坏人,我只是……” 程秋的脸又开始变红,在他白净的脸上像过敏了一样很明显,他低着头忙着解释,语言都没组织好。 “你只是什么?” 寇青问。 “我,我只是不想你再受伤。”程秋顿了两秒再度抬起头,像是鼓足了勇气,露出初次春心萌动的很青涩的少年感。 寇青看着程秋,有点恍惚,他是一个和哥哥完全不同的人,什么样的情绪都被他表现的很明显,像一张很显色的白色卡纸。 可哥哥不一样,哥哥像是一张黑色的,情绪起伏从不会为人所能窥探到的暗色丝绸,冷静,晦暗,不受控。 所以,她看着那张红透了的脸,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作者有话说】 妹妹其实还是初中的小宝宝呀很需要关爱的, 是会慢慢成长的。 哥已经被感化,偏执劲转化成爱妹妹了。 方隐年:玩的就是忘本。 (妹呼噜噜睡大觉,哥砂仁的刀都用冒烟了) 第19章 程秋电动车骑的很快,好几次都差点撞上从路口冲出来的其他车,然后紧急捏闸,于是寇青第三次因为刹车的惯性靠上程秋后背的时候。 她实在没忍住仰起头看着程秋被风吹的鼓起来的校服外套问:“你是多想让我快点回家?” “什么?”风大,程秋侧过脸问。 “没什么,你骑慢点,看路!”寇青拉住程秋的衣角,也大声地冲他喊。 “奥好。”程秋的背直了不少,速度也逐渐放慢,经过一个红灯,寇寇青百无聊赖的往旁边看了一眼,接着就看了人群中那张出众的熟悉的脸。 是薄沉,她紧紧皱着眉甩着胳膊,和一辆宝马7系旁边的男人争执,男人穿着件高奢品牌的衬衫,斜斜靠在车上一手捏着烟,一手用力拉着薄沉的手腕,露出手腕上戴着的银表和凸起的青筋。 “薄沉姐姐?去马路对面。”寇青看的急切起来,拍着程秋的肩膀说。 “行,坐稳了。”程秋说,于是逆着人群走了条边边的小路速度很快的赶过去。 “你干什么?”一到,寇青就蹦下车,从男人手中夺过薄沉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柳眉倒竖的发问。 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狗。 “这是你妹妹?薄沉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男人将手中的烟掐灭,用脚尖碾灭,居高临的带着点戾气开口。 寇青这时候才看清那男人的脸,那是一张很英俊的很强势脸,眉眼锐利,丹凤眼高高的斜飞入鬓,举手投足之间那种上位者的压迫t感,夹杂着世家子的纨绔气息。 “干你什么事,你为什么当街欺负一个女孩子!”寇青拉住薄沉手腕喊,气的有点抖。 程秋停好车也跑过来站在寇青身前,将她遮了个严实,看着前面的男人。 “没事儿,我们认识,刚才只是情绪有点激动。”对面男人没说话,薄沉拉了下寇青的手,要她转过身。 “真的?”寇青半信半疑,毕竟她很少见到薄沉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刻。 “真的。”薄沉看着她笑了笑。 “小孩,她是我女朋友懂吗?”男人似笑非笑的从寇青手中拉过薄沉,将手腕上的西装衬衫系在薄沉的紧身短裤上。 “我要和她说点事。”薄沉任由男人为了系上西装,随即挣脱开男人手腕说。 “我在车上等你,约定你记得的。”男人这才缓缓从车上站起身,走前深深的看了眼薄沉,手指在她面上轻轻划过。 “他不像好人。”寇青看着他走之前的那个眼神,强势直白,评价道。 “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薄沉说着很快速的看了一眼车内的男人和站在寇青身边护卫犬一样瞪着眼的程秋。 “程秋你在那边等我。”寇青看了看程秋。 “我就站在这不行吗?”程秋扬了扬眉毛,看向薄沉。 吊儿郎当的少年,此刻却显现出对喜欢女生执着的保护欲,双眸灼灼。 这下倒是薄沉笑了,转眼看了眼寇青,寇青连忙摆手:“我们是同学,同学而已。” 薄沉微微低头看着寇青,动作轻柔的将寇青脸庞的的碎发别在耳后,带来一阵柠檬花香:“这件事之后再说,我想说的是,你要不要住到我家去?我们俩个女生会方便很多,而且环境也会好些。” “啊?”寇青没想到薄沉会这么说,于是愣在原地,呆呆地只说出一句啊。 “你不用急着拒绝我,我只是想为你提供一个选择,更好的选择,你应该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话。”薄沉眉眼温柔。 寇青抬起头和她对视。 “关于方隐年的。” 薄沉强调。 寇青下意识的抿住唇,垂下眼帘。 “他照顾不好你的,连一件像样的女孩子的衣服他都没有为你准备过。”薄沉低声在她耳边说。 “你考虑一下吧,如果你愿意,跟杨坚说一声,我去接你。”薄沉没再勉强她,最后轻柔的摸了下她垂在肩膀上的马尾。 “没事吧?”薄沉一走,程秋就凑过来,没把握好距离,两人一下子几乎是鼻尖碰鼻尖的距离。 寇青看着面前那张被放大的脸,才发现程秋这人,不仅连头发是棕色,甚至睫毛也是很浅的棕。 程秋先回神,几乎是螳螂一般的弹跳力红着脸跳开,逃一样的跑去骑车。 天渐渐渐渐的黑下来。 寇青坐在程秋的后座上,思考薄沉的刚才说的话,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在其他人眼中哥哥是对她很差的。 贫穷的环境,睡在沙发上,没有女孩子用的衣物,甚至还总受伤。 其他人看到的都是这些。 她顿了一下,开口问前面的程秋:“你觉得我哥哥对我怎么样?” 程秋开口被风呛的咳嗽了声:“你哥啊,我不太了解,但他人很好啊大家都这么说,应该对你也不错吧。” 寇青:“……” 看来你确实不太了解他。 “到了,谢谢你啊今天。” 寇青扶着程秋的肩膀跳下来,接过书包,冲他道谢。 苔青 第23节 “不用谢,刚好顺路,明天呢,明天需要我接你吗?”程秋坐在电瓶车上问她。 “不用了,你这样我也挺有负担的。”寇青很坦然的看着程秋开口,她不是不知道程秋的意思,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都对于这种事几乎是无师自通。 所以即使寇青怎么迟钝,她也还是懂得点的,但她现在实在对于爱情这种雾里看花的事情没什么兴趣,虽然她也不得不承认。 虽然程秋长了张可以当明星的脸,以及连她也能看出来的真挚,但她目前为止,对他还只是一个略有好感的朋友感觉。 程秋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令他难堪的话,那副平时时常嚣张跋扈的面孔此刻有点难以掩饰的慌张。 “负担?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开始。” 寇青被程秋那副模样逗笑,向着他伸出手。 “好。” 程秋看到寇青笑也笑了一下,伸出右手郑重的和寇青握了一握。 “不过,下午那个男人不简单。”程秋已经手放在把上准备走的时候又开口。 “他的车牌是a00000,我听我爸说,好像是市长亲口作为礼物送出去的,还是不要牵扯上为好。”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寇青略微沉吟了一下后笑着点头告别,转身跑向楼道。 上楼拐弯的时候,她看到程秋竟然还胳膊靠在双把上看着她。 她心里传来一种莫名的情绪。 她拿着钥匙开门,本以为没人,于是顺手就把书包扔在沙发上,接着一屁股躺在沙发上准备躺尸。 “玩的开心吗?” 幽幽的一道声音突然阴侧侧响起。 寇青吓了一大跳,霎那间弹坐起来,心脏砰砰砰一下子跳的非常快,她顺这声音看过去,才看到一片黑暗中,方隐年站在窗前,暗色的衣服和幽绿的窗帘几乎融为一体。 眼神不定,丝丝缕缕的带着股沉郁。 “你怎么站在那,还好吧,就是朋友送我回家,比较担心我。”寇青被方隐年吓得不轻,手还放在胸口缓气。 “担心你?担心我照顾不好你吗?”方隐年一步步走过来,没什么语调的声音,却令寇青听出一种古怪感。 “没有,怎么可能,他是害怕再遇到之前那种事。”寇青解释。 “你们关系很好。” 方隐年也坐了下来,递给寇青一副筷子垂着脸,寇青看不清他的表情。 桌子上的晚饭是小米粥和炒的青菜、番茄鸡蛋。 应该是哥哥炒的, 寇青高兴起来问:“这是哥哥亲手炒的吗?” “你这几天都要吃清淡点的。”方隐年将一张鸡蛋葱花饼夹到她碗里。 “谢谢哥哥。”寇青高兴的皱了皱鼻子,低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好半天,盘桌上却只有寇青的吃饭声,她从碗里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方隐年,他坐在漆红的矮凳上却跟她差不多高,双手抱着臂,正专注的盯着她吃饭。 因为头顶的电风扇,他额前的发被微微吹开一点,露出眉毛上的一枚深红小痣,使那张脸更填鬼魅之感。 “你怎么不吃饭啊哥哥。” 寇青看着那张脸有点发呆。 “你也觉得我照顾不好你吗?”说这话的时候,方隐年微微歪了点头,语气温柔,眉目笼罩这层对面楼层的暖光,眼眸虚虚实实,分不清是真情绪。 “咳咳。”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使得寇青呛了一口饭,猛烈的咳嗽起来。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寇青拍着胸口抬头问。 “那你为什么要让同学送你回来?”方隐年扬起一边嘴角,温柔的笑,语气却平的吓人。 寇青直觉性的感觉不对,刚想开口就被方隐年打断。 他摁着桌子站起身,将将头埋在她脖颈,细微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寇青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呆在原地。 他好像是在闻,在辨认。 “烟味,香水味。” 方隐年直起身,那张很能蛊惑人的脸凑的很近。 “奥,奥,可能是因为我遇到了薄沉姐姐和她男朋友。”寇青双手紧张的握拳放在胸前,猛眨了眨眼,有点结巴。 像是听到了什么扫兴的话,方隐年没再说什么,只转身回了房间。 晚上寇青被赶到床上,借着月光,她看到床铺上换成了粉蓝格子的四件套,跟之前纯黑的床铺比起来,几乎像是换了个房间,她洗过澡穿着哥哥的大短袖,怀着满心欢喜钻进被窝,侧着身躺着。 晚山县的夏天不下雨的晚上也是闷热潮湿的,黏腻的像那晚在她脚下的鲜血,床尾的摇扇吱呀呀的从左吹到右。 她看了眼睡在地上的哥哥的睡颜,再度想起薄沉说的话来。 好吧,她想。 哥哥即使没有富裕的环境,即使他是男生没办法像薄沉姐姐那样懂她细腻的小心思,准备女生喜欢的小东西。 可是,哥哥是会为她解决坏人的。 寇青想着就沉沉睡去。 夜幕中,连月光也渐渐淡下去,睡在地上的方隐年却睁开了眼。 第20章 寇青不喜欢上课。 这一贯是初中生的通病,所以她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也没习惯为父母索要些什么上学的奖赏来激励自己。 一直到方隐年将她从床上拉起身,为她扎头发,做早饭,骑自行车送她上学的那天早晨。 那是一辆很老旧的自行车,喇叭的地方已经生锈,前面的车篓看着也很单薄,随着动作颤巍。 寇青侧坐在自行车后座,手紧紧的把着身后冰凉的t自行车座,虽然硌的她屁股有点疼,但她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 她的视线从自己湖蓝色的校服飘逸裙摆,移动到身前人的背影,迎面而来的风将方隐年清瘦精劲的少年骨骼的勾勒明显,白短袖校服的衣角带着洗衣服的味道在她鼻尖飞来飞去。 她安稳的坐着,怀里抱紧方隐年的书包,身体跟着方隐年骑车的步伐微微晃动。 闷热的夏天,早餐店的叫卖声,碗筷声鸟叫交织,从香樟树的茂密的枝条里透出来的温暖晨光。 寇青几乎幸福的以为这是在做梦。 一直到穿过拥挤的校门口,来到车库,寇青将怀中抱着书包递给方隐年:“哥哥,你的书包。” “嗯,晚上我接你回家。” 方隐年将车子停在角落,伸出手对寇青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嗯?” 寇青背着自己的小书包走到方隐年面前,方隐年冲着她伸出手。 寇青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不知道哥哥要做什么,几乎是僵在原地。 看她肩膀微微耸起,有点惊慌,眼睛瞪的大大的小模样,方隐年很低的笑了一声,接着将她不小心折起的校服衣领拉平整。 “记得我的话。” 方隐年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 寇青一路回到教室心情都非常好,好几个女生看见她坐下就围在她身边,表情兴奋:“今天是方隐年学长送你来上学的?” “骑自行车诶,真的好浪漫。” “校门口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而且我听说,方隐年学长在他们高年级说过,你就是她的妹妹。” 一片讨论声中,寇青将书包塞进桌斗,怼了下黄豆芽正在补作业的胳膊,微微扬眉,很得意的小表情:“看我的新发型好看吗?” 于是一群人都推搡着去看寇青的新发型,平时寇青都是高高扎着马尾,今天却盘了一个很可爱的圆润丸子头,侧边的刘海碎发还用了很可爱的小熊粉发卡卡着。 “好看,好可爱。” “你这发卡在哪里买的呀,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 寇青水盈盈的桃花眼激动的眨了两下,接着压低声音:“哥哥给我扎的!” “天啊,你哥竟然会给你扎头发?我哥每天不是我打他就是他打我。” “不是,重点不是扎头发,重点是她哥是方隐年,而且还给她扎头发!” 旁边的女生激动的拉着寇青的手开口,一群女生激动的跺着脚聊个不停。 “不过,你右手手心和手背怎么都这么红?”黄豆芽看着寇青被女生拉起来的手问。 寇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确实是从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就觉得右手有种火辣辣的疼痛感,但时间匆忙,她陷在哥哥的温柔的无微不至里难以自拔,以至于早就抛之脑后了。 但现在,她垂眸,右手确实红肿着,很明显,尤其是手心。她试着蜷缩了下手心,却发现蜷起来都有些困难,那种类似于脱皮的疼痛感一直在她手心蔓延。 “你不会是被谁打手心了吧?”黄豆芽看着她的手开玩笑。 “没有,怎么可能。”寇青有点困惑,她再怎么健忘,但也记得一直到睡前,一切都很正常。 她又凑到鼻尖,闻到了一种肥皂和药水混合的味道。 寇青皱了皱眉。 一天都过的很顺利,寇青异常满足现状,连带着对平时不太对付的数学老师也带着笑脸。 可惜,数学老师今天心情显然不像寇青一样好,她一开始上课就踩着上课铃声,把还在黑板上写作业的物理老师赶走,接着占用了她们的下课时间。 寇青有点无奈,转过头和黄豆芽对视了一眼。 数学老师正大发雷霆,批判内容包括说平时她说的话学生从来不听,让买的书从来不买这回事。 寇青正心不在焉的扣着橡皮上上被她用圆规刻下的fyn三个字母。 “尤其是你,寇青!” 苔青 第24节 数学老师突来严厉的一声吼,使得默默开小差的寇青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橡皮被她一抖,掉在了地上。 “那几本书我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买,甚至我还让你提前下课让你去买,你买到哪里去了!”数学老师几乎是声嘶力竭,用教鞭狠狠敲着桌子,勒令她站起来。 “老师我买了的,但是……”寇青站起身,很诚挚的想要解释。 “三次作业,三次都没完成。” “我真不知道你们家到底是穷到了什么地步?连三本书都买不起?”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寇青身上,让站着的寇青有点无所适从,她下意识的去扣手上的倒刺。 那种少女时代小女孩敏感细腻的心思,让她对于这种如此大张旗鼓的羞辱和揭露,感到酸涩的无地自容。 “过来,伸出你的手!”数学老师拍着桌子要她走上前。 寇青走到讲台上伸出了左手,正等待数学老师教鞭落下,下一秒就听到黄豆芽在下面弱弱的开口:“老师她前几天身体不舒服请假了,所以才没写。” “请假我不知道吗?就算是请假也应该补上才对,更别说,你是不是现在还没有书?”数学老师嗤笑着,用十分笃定的语气开口。 “不是的,老师我真的买了,但是……”寇青讨厌被人误解,于是她拧着眉还是试图解释。 “闭嘴,你到了现在还在撒谎!”数学老师被黄豆芽两人一说,怒火更盛,高高的举起教鞭。 寇青在那一瞬间,下意识的闭上眼,几乎已经感觉到了鞭子破空而来的声音和气流。 “龚老师,火气不要这么大,毕竟我妹妹确实没有撒谎。” 熟悉的泠冽平静声音,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愠怒。 寇青抬起头,在下面一片惊讶的吸气声中,看到了方隐年。 普通的白校服衬衫被他穿的芝兰玉树,一只手握着几本书,一只手上青筋凸显,平稳的握住了龚老师的手腕。 “这是我妹妹在你要她买书的当天买的,她没有撒谎,只不过。”方隐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气场莫名的使人信服。 “她在那天遭受了霸凌,所以书被撕烂并且淋湿了。”方隐年举起那几本被泡后皱皱巴巴的书。 “但是……”龚老师一向很喜欢好学生,方隐年曾经在初中的时候,她就把方隐年视为她的得意门生,对他几乎宽容的没边。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龚老师,你想说皱成这样用不了。”方隐年笑了笑,露出那副在外人面前永远伪装的很体面温和的笑 “不过我已经又给她了买了新的。”方隐年将几本崭新的书放在讲桌上。 龚老师这下有点被驾着下不来台,她试图开口了几次:“买的太晚……” “是吗?那实在不好意思了,毕竟我们家确实很穷,穷到在学校里能轻易的被老师看穿,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羞辱。” 方隐年说话很稳,音调却是冷的,字里行间流露的讥讽和锋利和那个给大家留下,温柔品学兼优的学生会形象不太相同。 下面发出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方隐年倒是没什么表情,依旧很淡的边说着边将寇青伸出的手掌握在手心。 两人的手掌贴着手掌,寇青的手几乎被他整个包住,她喜欢观察手心的各种血管,也同样听说过,手指连着心脏的说法。 一片沉静中,她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两人手掌心仿佛在扑通跳跃着、紧贴着的用血管连接的心脏。 她垂着头,有点入迷的看着自己手腕处蜿蜒的淡淡血管和与她紧握的哥哥手腕处的骨节以及青紫的血管。 她恍惚的想,如果真是兄妹呢? 是不是就真正算流淌着同样的血液? 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亲密无间? 以至于她最后连哥哥说了什么都没听见,就已经被方隐年拉着走出教室外。 “听着,妹妹。” 方隐年拉着她走到了楼梯的拐角,天已经黑下来,楼梯间的声控灯被两人说话的声音喊亮。 冷白的白炽灯使得方隐年那张几乎可以算得是苍白的脸愈发毫无血色。 寇青愣愣的看着他,第一次从他眼睛里看出点黑阴阴的认真。 “是我穷,方中之穷,跟你没有关系,你是中途来的,这个家贫穷潦倒,你无法选择。所以,别人说你,你要反驳。” 方隐年低头看她。 “不要怕,有我呢。” “我会为你做任何事,你知道的。” 最后一句方隐年声音放的很轻,声控灯在一瞬间暗下去。 周围一片浓稠的黑暗,她隐约听到方隐年像是呢喃般低低开口:“不会太久的。” 第21章 是夜。 筒子楼陈旧的窗上绿玻璃,光线像水汽一样沉默的折射出点月光。 整个屋子被那种千禧年的氤绿笼罩。 像王家卫经典的文艺片电影《阿飞正传》里潮湿水潭般的绿。 方隐年靠在床边,看了眼嘀嗒转动的时钟,凌晨三点二十五分,他放下手中的水电费单子,转过头看到躺在床上已t经睡着的寇青。 寇青睡觉并不安生。 方隐年经过这几周的观察,已经下了结论。 粉蓝的格子床单上,寇青侧躺着,面朝着他,一只脚搅着被单,一只脚伸到了床外。连枕头都没枕,而是小狗一样,半个头都埋在枕头下,头发乱糟糟的海藻一样挤成一团。 墙薄不隔音,屋外火车通过轨道轰隆隆的声音,电风扇咔嚓转动的声音,以及寇青轻微的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方隐年站起身,用洗手间拿了沾过温水的毛巾,再度坐在床边,拉起寇青伸在床外的右手,一点一点,轻柔的从手腕擦到指尖,泛着淡淡藕粉模样的指尖。 动作轻柔,眼神却有点阴森的偏执。 他回忆着刚才看到的画面,他的妹妹毫无防备的向别人伸出手,接着两只手紧紧的相握,两人都露出的那种青涩的笑容…… 方隐年站在窗边默默看完了全程,面无表情。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己用了多少气力,没有把手边的花盆对着那男生的脑袋失误扔下去。 他越想手里的动作越重。 擦完一遍还不够,又再次用肥皂擦,再洗去。 深夜里机械的重复动作,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床上的寇青哼唧了一声,像是因为被打搅了睡眠的不满意,又吧唧了两下嘴,将头从枕头下伸了出来透气。 方隐年冷漠的审查她。 真的像只没断奶的狗。 突然,他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既为兄妹,那理应当有相似之处。 方隐年看着她伸出来的脸细细观察。 眉毛,细细的秀气的柳叶眉;透着淡淡血管的眼皮上平行的双眼皮褶皱明显;微微肿起的眼泡;眼下泛红的卧蚕和有点青紫的黑眼圈;落在眼睑又长又直婴儿一样的睫毛;以及脸颊星星点点的小雀斑。 到底哪里相像? 不过这是方隐年第一次发现寇青有小雀斑。 他俯下身子,几乎凑到她鼻尖,闻到一种温暖的牛奶味道。 寇青很小很淡的几颗棕色雀斑,为她漂亮的标志的脸增添了独属于她的鲜艳的生动。 方隐年一边持续擦着她的手,一边心想,原来是只斑点狗。 手机短信提示音短促的响起来。 方隐年看了一眼,四点整。 没有备注的一串号码,显示异地。 【听说你爸带回来了个私生女?你没有养她的义务,你爸就是个畜生,毁了我还不够,他还想毁了你!】 方隐年垂着眼,神情不变,手里握着的毛巾已经变凉,他转身将毛巾扔进水盆,推开阳台门,夜晚的空气是一天中最清凉的。 他从口袋摸出一盒双叶,最便宜的烟,两块钱一包,叼在嘴里将烟点燃,手肘接触到的栏杆冷的惊人。 薄荷味的烟雾由细慢慢升空弥漫成雾,方隐年握着手机。 是他的母亲,他自从九岁后再没见过她,她在他仅有的印象里总是歇斯底里的,歇斯底里的和方中之争吵,打烂砸坏一切存在的东西。 但她毕竟还是他的母亲,于是过去还是小孩子的方隐年曾冲方中之提出要见见她的要求。 方中之一开始不答应,后来方隐年冷着一张脸,将一份断绝父子关系协议书和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一把锯子威胁一样的放在自己手腕。 方中之怵了。 他知道方隐年做的出来,他的这个儿子从小就展现出和旁人不太一样的冷漠和果决,或者说残忍。 所以他带着小小的方隐年,在他偷偷凿出的一块围墙砖后面,让方隐年趴着看到了农村院子里的母亲,她穿的体面,温柔笑着将一块西瓜塞进旁边男人的嘴里。 接着两人一起抚摸着她隆起的肚子。 从那以后,方隐年再也没提起过她。 一直到现在。 一根烟灭,回忆从烟雾里散去,眼前的香樟树枝桠几乎快伸到阳台,方隐年利落的将那号码删掉,加入黑名单。 他挑了挑眉,或许比起爱儿子而言,她对方中之的怨念和恨意更入骨,以至于连带着他,也列入了被怨恨的范畴。 方隐年在阳台山站了快半个小时,等身上的烟味慢慢散去,他才再度推开门,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药膏,半跪着给寇青的手上药。 外面的空气是冷的,吸的烟薄荷味也是冷的,他的指尖也冰冷,只有此刻,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是温暖的。 方隐年眼神阴郁,握着寇青的手,在黑暗里半跪着,带着莫名的虔诚和偏执低声:“既为兄妹,我们自然要相依为命。” “我会永远缠住你的,妹妹。” / 苔青 第25节 过了几周,高一组织学生去游学,一早清早就坐着大巴将人拉去市里的学校参观。 大巴车上摇摇晃晃,方隐年身边的女生脸红着,不断去捋自己的头发到耳后,一副想开口又没开口的模样。 方隐年的肩被拍了拍,他没扭头也知道是杨坚,杨坚凑到他耳边:“记得还我胶布啊。” 大巴上太拥挤,空间狭窄,方隐年的腿翘着二郎腿,却还是有点放不下,挤的他调整了下动作,膝盖却还是顶在前面的座位背后。 “到了就给你买。” “我说你至于吗大哥,千辛万苦把那些撕烂的书页一点一点贴上,结果又跑那么远花那么多钱买了新的,有必要吗?” 杨坚很不理解,他亲眼看着方隐年从早到晚,一直在粘被撕的烂成不成样子的书,把他一卷新胶带都用完了。 “关你屁事。” 方隐年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淡淡地说。 “你这纯是自我感动。” “谁说的?” 方隐年转过身。 “我妹妹也很感动。” 杨坚很贱的切了一声:“那是寇青妹妹善良好吗。” 方隐年冷冷:“你叫她什么?” “寇青妹妹啊。”杨坚被他说的摸不着头脑。 “她是你妹妹吗?你姓寇吗?” “搁得住这么计较吗?不叫就不叫呗。你现在算是转性了?” “……” 得意忘形的杨坚被方隐年冷嗖嗖的目光甩过来,老实了不再说话。 到了地方已经中午,在市里的实验中学食堂吃饭,实验中学的校服很好看,是小西装套装。 杨坚嘴里嚼着鸡腿感叹:“草,他们这是什么贵族学校?一份米几个菜要我二十,他们这校服我刚问一个女孩,她说一套就要三百。” 身边一排一中的接连感叹。 方隐年夹起鸡蛋面里的面条,慢条斯理的吃着。 “隐年,你要不要这么省啊,这一碗六块面你能吃饱啊?”旁边的一男的出声。 方隐年看了眼那男生,勾起一边嘴角,那是个带着些微妙嘲弄的表情:“你要给我点一份吗?我不介意。” “哎呀行了行了,吃个饭那么多话。”杨坚出来打圆场,瞪了眼说话的那男生。 夜晚实验中学的便利店里,方隐年买了两卷胶带扔给杨坚。 杨坚笑着将胶带塞进书包,从便利店出来,杨坚正蹲着咬绿豆沙冰糕,看了眼插兜靠墙站着的方隐年。 方隐年抬起来脸,便利店红色的灯牌照在他眉眼:“薄沉有男朋友了。” 杨坚停下手中的动作愣了下:“你怎么知道的?” “废物。” 方隐年淡淡地看了眼蹲在地上的杨坚评价。 杨坚出乎意料的没反驳,手里的绿豆沙融化滴在他手心,自嘲的笑了声:“没办法啊,爱情这东西还真就不是努力就行的。” 方隐年懒得听他那些失败的爱情发言,只说:“让她离我妹妹远点。” “我能管得着人家?” “……” “行吧,我知道了。” 方隐年看了眼逐渐黑下来的天,应该是九点半,伸手问杨坚要了电话。 随着滴滴几声,手机拨通了。 方隐年拿着手机往暗处人少的地方踱步过去:“喂?” “喂,哥哥!” 对面传来寇青还带着喘息的声音,应该是跑着上楼的,每个字的声音尾调都上扬着。 “嗯,回家了吗?”方隐年低声问她。 “回家了,刚到家。” “程秋送你回来的吗?” “啊,奥,对。” 寇青愣了愣,没想到方隐年还知道程秋。 “开心吗?” 方隐年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令寇青有点猝不及防。 “什么开心吗?” “离开我开心吗?” 方隐年声音幽幽的,从电话里传过去。 “不开心,今天晚上我就要一个人睡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哥哥?” 方隐年终于听到他想听的答案,自虐般握手机握到发白的手终于放松了一瞬。 “你想我吗?说句想我。” 方隐年语速极慢,几乎是沉吟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这句话,有种莫名的古怪,明明语调是平的,却是一句祈求的话,带着些强烈的欲望。 “……想呀。” 寇青沉吟了片刻,对于方隐年这种突如其来的古怪,有点惊异,心间一颤,却还是乖乖的开口,说想哥哥。 “好。” 方隐年说了一句好,紧接着寇青就听到对面挂断电话的声音。 对方隐年来说,想念和需要的含义几乎没什么差别。她说想我。 那就t是她需要我。 方隐年微微歪头思考。 “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黏你妹?”杨坚走过来正听到方隐年让寇青说想他的那句。 他皱着眉,对于这句话和方隐年的态度,浑身都升起一股不太自在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不是没有见过兄妹的相处模式,但唯独方隐年和寇青,这样的,兄妹,总人觉得慎得慌。 “黏?” 方隐年将电话揣进口袋反问。 “对,有点不太寻常。” 方隐年不怒反笑,很高兴的模样,森白的牙和红痣在黑暗里异常明显。 “是吗?” 方隐年说完转身就往校门口走去。 “诶你去哪这么晚了?”杨坚在他身后喊。 方隐年没说话,只留下在黑暗里逐渐模糊的身影。 杨坚站在原地,一股冷气涌上心间,那种方隐年和寇青之间相处的诡异感和不安感挥之不去。 第22章 寇青不怎么敢睡觉,平日里显得狭窄逼仄的房间此刻却只有她一个人,连平日听着显得吵闹的猫叫都在深夜里令她毛骨悚然。 寇青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默默扭着脸看向地面上方隐年简易放置的床铺,不过才几个月。 她不断提醒自己,不过才几个月。 被抛弃过的流浪小狗重新学会信任人类应该是一个长期的痛苦过程。最开始的时候,她会抵触、胡思乱想、害怕再次被抛弃,直到那个收养她的人类,一次次用自己的耐心使她放下戒心。 方隐年就是那个收养她的人类。 她默默想着。 有了哥哥,她那种虚张声势的坚强都化成柔软细腻的思念和一点点积累的依赖。 “轰隆——” 沉闷的轰鸣划破黑夜。 接着是汹涌的一瞬间倾盆雨声。 寇青不太高兴的向下瞥了下嘴。 抱着自己床头方隐年给她买的一只小狗玩偶爬下床,躺在地上的床铺上。 她脸颊轻轻蹭着枕套,熟悉的洗衣粉和肥皂的味道,又把被子拢在头顶。 “还差点什么?”寇青思考完,又从衣柜里翻出了方隐年的衬衫穿在身上,然后小鱼一样钻进被窝。 全部都是哥哥的味道。 她的脸蒙在被子里,逐渐泛起缺氧的红晕,窗外大雨倾盆,雷电交加,即使躺在这里,寇青却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人睡不着的时候总容易乱想。 寇青想着就想到,为什么不能让她早点遇到方隐年。接着想到爷爷曾经拍着她的脑袋哄她:“我们家蔻蔻不可怜,总会有人和爷爷一样疼你的。” 越想越有点委屈,平时看着不怎么悲伤的小姑娘被这种氛围和情绪渲染,抱着玩偶有点掉眼泪。 那个人会是哥哥吗? 永远是吗? 苔青 第26节 她折腾到大半夜还是没睡着,哭得眼睛都红了,看了眼方隐年留给她的手机,已经是凌晨一点。 她瞪着红肿的杏仁眼看天花板,好不容易劝自己刚闭上眼,将睡未睡之际,她恍恍惚惚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一个猛惊醒,寇青浑身神经都在瞬间崩紧,屏着呼吸听屋外的声音,心里各种杀人抢劫案全都在她脑中过了一遍。 “扣扣扣。” 不是她在做梦。 寇青紧紧的抿住唇,摸着站起身,从厨房拿了一把刀,没穿鞋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往门口走过去。 她踮起脚,拎着刀的手还在抖,颤着往猫眼看过去。 是方隐年。 她看了一眼,没仔细看,立马就打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间,携带着雨水的冷冽潮湿和青草清香带着来人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方隐年浑身湿透了,穿的黑色外套紧紧的贴在身上,腰身精瘦,额前的黑发淋湿后变得像针一样尖锐湿润,滴滴哒哒还在往下滴水。 一滴水顺着他的鼻梁流到下巴,连弧度都是优雅的。 他微微喘息。 寇青愣在原地,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方隐年拉下她揉眼睛的手。 语气了然清淡:“又偷偷哭了啊。” / 日子过得很快。 期末考试以一种很壮烈的方式结束。黄豆芽捏着寇青惨不忍睹的试卷摇头。 “大姐,你这几科加起来还没三百。”黄豆芽啧啧称奇。 “我来的晚呀,你们学的一大半我都没学过。”寇青接受程度良好,毕竟她以前学习就没有好到哪里去。 “行吧,不过好不容易放假了,咱们去潇洒潇洒呗。”黄豆芽怂恿她,乐的呲牙咧嘴。 “可以。”寇青把卷子一团塞进桌斗。 放学后,黄豆芽和寇青两人商量着要去最近新开在小吃街的一家奶茶店喝奶茶,再吃点东西。 刚到地方,黄豆芽眼尖就看到了程秋,程秋坐在桌边,对面坐了一个漂亮女生,染着波尔多红的长发烫着卷翘度正合适的卷,正一脸忧愁的看着程秋说些什么,程秋倒是没什么所谓的表情,喝着咖啡。 “诶,这不你男朋友吗?什么情况?”黄豆芽压低声音,凑在寇青耳边说。 寇青瞪她一眼:“别乱说,我们俩没关系。” “奥~”黄豆芽很犯贱的拉长声音。 这一声倒是把程秋的眼神吸引过来,他本来懒懒靠着椅背的身体一下子坐直,冲着两人挥手。 寇青用力捏了把黄豆芽的手,瞪她一眼,意思是,看你做的好事。 一点也不疼,黄豆芽也没在意,拉着寇青很不社恐的坐在那卷发女生旁边。 寇青:“……” 于是坐在了程秋身边。 程秋往旁边挪了挪,清了下嗓子,对寇青说:“好久没见。” 寇青笑了笑:“是挺长时间没见的。” 自从方隐年回来之后,一直都是方隐年早晚接送寇青上学,寇青一度觉得有点太过麻烦,跟方隐年说过算了,但是方隐年挑着眉问她,是不是想让程秋接她。 寇青那时候没回答,只是摇摇头,于是方隐年淡淡的说了句:“他没时间。” 至于是怎么个没时间法,寇青也不知道。 于是这次寇青问:“你忙什么呢最近?” “没忙什么啊,还是那样,照常上学下学。”程秋手臂放在寇青身后的椅背,伸手喊来服务员给她们俩点了甜品。 “是吗?可能是忙过去了?我哥哥说你没时间呢。”寇青说。 “隐年哥?没有啊,是他要杨坚哥转告我,说他会接送你,要我不要管的。”程秋皱眉,手里的咖啡勺落下去。 “什么?” 寇青刚想开口,却被程秋对面的女生打断。 “等等,隐年有妹妹吗?他怎么没有说过。”女生有一双非常锐利的丹凤眼,手中捏着吸管的杏仁型美甲上面猫眼泛着蓝光。 “你也认识方隐年吗?”黄豆芽看了眼没说话的寇青替她开口。 “对。”那女生沉吟了一下,露出一副有点笑意的表情。 “你呢,你和程秋是什么关系?”一提到方隐年,寇青那种防御模式就被迫自动开启,她反问女生。 “这程家晴,我姐,表的。” 程秋指着程家晴解释。 “这是寇青,我同学,方隐年妹妹,亲的。” 又指着寇青介绍。 “原来如此。”寇青笑了笑,将甜品勺子插入其中,莫名的心情不太好,程家晴提起方隐年的语气过于熟练,还有种微妙的宣示更熟悉方隐年的感觉。 “那你是怎么认识我哥哥的?”寇青眨巴着眼,将一勺奶油塞进嘴里。 程家晴看了眼程秋,才开口:“我们之前一年暑假在一起工作。” “工作?在哪里啊?” “这个嘛,不方便告诉你,你可以回家问你哥哥。” 程家晴说到最后冲她眨了一下眼睛。 “好……”寇青点头。 “你不说你去学习了吗,怎么跑去打工,你想爸骂死你吗?我要告状。”程秋听了程家晴说话,懒懒开口。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你要是敢说,我就把你之前的那张照片给寇青看。” 一招制胜,程秋完败。 最后还是程秋的手机落在了程家晴手里。 寇青笑的有点勉强,最后程家晴接了个电话后拎起椅子上的包准备离开前,还往寇青手里塞了一个银戒,起身的时候香水味在她鼻尖萦绕。 程家晴笑咪咪的嘱咐她:“把这个戒指带给你哥哥,上次忘在我这里了。” 这下就算是程秋也看出两人关系的不一般,他微妙的抬起眼看了眼离去的程家晴的背影。 又看了眼寇青。 黄豆芽倒是对于美女程家晴的印象很好,她咬着珍珠对寇青说:“这可能是你嫂子啊?” 嫂子吗? 寇青感觉到一股莫名的郁闷和隐而不能发的压抑情绪,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声音有点大的开口:“你怎么总乱说啊,黄轩琳,每次都是。” “开玩笑啊,用得着那么夸张吗?再说了,你哥本来就是会有女朋友的啊,早晚的事,更别说那么多人都喜欢他。”黄轩琳有点不满,微微嘟起嘴。 “好了,别说了。那不是现在还没吗,我呢,是巴不得我表姐赶紧早恋。”程秋将新点的两杯奶茶推到两t人面前。 “你姐姐多大了?”寇青问。 “跟隐年哥一样,马上上高二,不过是在五中。”程秋回答。 “不过我还真不知道她去年暑假去打工的事情,她又不缺钱一天天的净找事。”程秋嘀嘀咕咕。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天黑,客厅里没人,只有洗手间传来洗澡的水声,寇青安静的坐回房间,借着月光看那枚银戒。 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只有中间有道水波纹一样的痕迹,内部好像刻着几个字母,寇青刚要凑近去看。 洗手间的门就打开了,因为洗手间正对着卧室,所以寇青几乎是一览无余的看到方隐年从模糊的像水雾中走出来,裸着上半身,一只手正在用毛巾擦头发,一只手扯了下脖颈上的一根项链。 寇青的视力很好,于是清晰的看到那根项链上坠着的银戒。 和她手上这枚,一模一样。 第23章 寇青攥着那枚戒指坐在房间里开口:“今天我见到了程秋。” 洗手间光线昏暗,只有磨砂玻璃窗透出来的点点雾气,寇青看到方隐年将水盆放在洗手台上,倒进去了点洗衣粉,正在搓洗着,但看不清洗的是什么。 寇青话落,方隐年抬起头看了眼她。 没说话。 寇青抿了下唇,手里的戒指搁着手心,继续试探着说:“还遇到了一个红头发的姐姐,叫程家晴。” 到了这时候,方隐年才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寇青站起身,走到洗漱台,将那枚戒指放在手心伸到方隐年面前:“这个她要我转交给你。” 方隐年因为高,洗手台有点低,所以他微微弯腰曲背着洗衣服,此刻才直起身,用旁边的毛巾擦了下手,接过那枚戒指,只用了几秒时间就辨认完毕,塞进裤子口袋。 寇青咬了下唇:“你认识她吗哥哥?” “什么?”方隐年站在寇青面前,身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滑落,语气很平的反问。 “程家晴,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方隐年不回答,只反问。 “没什么事,就是好奇。”寇青被方隐年的冷淡弄的有点不知所措,说的模糊。 “这是我的事。” 苔青 第27节 方隐年一米八八的身高站在昏暗的洗漱台压迫感很强,黑瞳淡淡的扫过来,有种被蛇瞥了一眼的错觉。 这不是一句好听的话。 寇青下意识去抠手上的倒刺,这是她紧张时候经常做的小动作,她还以为,她还以为,哥哥已经完全的接纳了她。 原来并不是。 他关照她的饮食起居,处处细节体贴,温柔宽和,但却不愿意向她透露一点关于自己的私事,冷漠无情的把她拒在门外。 她感到一阵羞愤。 又想到程秋的事,于是声音高了些:“好,这是你的事。那程秋呢?程秋明明不忙,是你要杨坚转告他不要来接我,你为什么骗我说他是没时间?” 方隐年凝眉,看着眼前仰着脸有点倔强模样跟他吵架一样的寇青,有点不耐的烦躁:“我想,你还不太明白,我是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的,毕竟我是你哥。” 寇青被他理所当然的强势话语噎住一瞬,接着开口:“你骗了我,还说不需要我解释?” “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方隐年凝眉看着她,伸手进盆里继续揉搓起来。 “我无理取闹?” 寇青气的有点无语,往前又走进了一步,拉了一下方隐年的胳膊。 接着,她就看到了水盆,细腻泡沫里漂浮着的纯白缀着粉蝴蝶结的一件内衣。 青春期的少女发育得很快,一天一个样子,之前穿的小背心已经穿着有点紧了,呼吸的时候有点勒着疼。寇青咬着手指头想自己去买,却因为没钱又不好意思直接对方隐年说,所以告诉了薄沉。 结果第二天方隐年就拎着十几件内衣面无表情的递给她,说:“下次直接告诉我。” 本来买内衣这件事就已经让青春期少女很不好意思了,结果现在。 寇青几乎是愣在原地,然后看到方隐年的手伸进了水盆,大手用力揉搓着洗那件粉白内衣。 这瞬间对她来说简直是个慢动作。 她尖叫起来,不顾泡沫和水飞溅的老高,从方隐年手里夺过那件内衣,她不可置信的大喊:“你干什么?这是我的私人物品!” 方隐年对于她忽然的动作显然不太满意,看了眼地上流着的水,蹙着眉开口:“你是我的妹妹。” 寇青气极了,脸红的像煮开的番茄,连手里拎着的内衣上的水从小腿流到脚上都不管,胸口激动的起伏着:“我是你的妹妹,没错!但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的任何事情都不告诉我,说这是你自己的事。那我呢,你却又要控制插手我的所有事,连我和朋友的交往,穿的这衣服你都要洗,这不公平!” 方隐年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语调微微曲折,深深浅浅的带着冷渣一样叙述:“为什么要公平?我比你年长,我照顾你的生活,你自然就要乖乖巧巧听我的安排。” “这就是兄妹,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最后一句,方隐年说的阴恻恻的,像是在说什么下了咒的誓言。 寇青觉得自己脑子里的筋一根根的像细线一样颤抖个没完,几乎跳的她无法思考,头疼的要命。 她崇拜依赖的哥哥,原来自始至终都没把她当成一个有自己情感的人,而是一条宠物,一条有吃有喝,要听从主人命令的狗! “这不对!” 寇青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蹦出来,她含着眼泪,他从来就不懂她的处境。 她卡在既不是真正有血缘关系可以随意吵闹的亲兄妹关系和微妙的连自己都分不清楚的依赖情感中。 寇青其实是个很有自尊的女孩,她自主意识从来不比谁弱,小时候在乡村长大,造就了她直来直往的率真,爷爷的爱教会她什么是真正爱一个人的方式。 不是爱情的爱,而是亲情的爱。 所以她不能接受不公平的、处于低位的交换一般的感情。 “砰———” 寇青摔门离去。 屋子隔音实在太差,整个屋子还回荡着摔门的闷响余韵。 洗手间的地上总是潮湿,地砖之间拐角处的缝隙里长出了歪歪扭扭的霉斑和湿滑的一小块青苔。 方隐年站在原地,寇青扔下的那件内衣湿漉漉躺在灰色地砖上,蝴蝶结被打湿了,贴在地砖上跑出一条很细的粉线。 是他向杨坚借钱买的,那天他一个大男人站在女装内衣店被指指点点,脸上却丝毫没有难堪的表情。 别人认为一个男人逛内衣店是如此羞耻可笑丢了男人面子的事情,他却并不觉得,只在思考寇青可能会喜欢什么样式。 方隐年有时候很难辨明别人的情绪,或者说是经常,他经常和其他人的想法背道而驰,这点他从小就很明白。 从小就有人叫他怪人。 不过后来,方隐年缓慢的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件内衣,他开始有点分裂,前脚说着他们爱听的话,后脚就将人按照他刚才说最讨厌的模式将他摧毁。 就像被逼着亲口承认自己不喜欢李云的孙志明。 玩弄人心是他阴暗获得快感的渠道。 但现在。 寇青那张带着不可置信和失望的脸,将哭欲哭,却还倔强带着愠色瞪他的漂亮桃花眼还在他眼前浮现。 方隐年神情漠然。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面色如常的转身将那件内衣扔进垃圾桶,接着进入了寇青的房间,拉开抽屉,再度将一件内衣拿出卧室,放进水盆里揉洗起来。 方隐年淡淡的想。 她怎么想或许并不重要,只要慢慢的改变她。 / 寇青咬着嘴唇强撑着不哭,一口气跑到杨坚家,杨坚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正在客厅翘着脚看电视,看到寇青跟一阵沙尘暴一样旋转着冲进来。 “干嘛?”杨坚咬着香蕉问她。 “告诉薄沉姐姐,我想她!” 寇青情绪还没平复,几乎是跺着脚跟杨坚说话。 杨坚看着寇青那张气的发红的脸,想起现在护寇青跟护着眼珠子一样的方隐年,还是没说什么,给薄沉打过去了电话。 薄沉开着另一辆奥迪在楼下,隔着车窗看寇青从黑漆漆的楼道上跑下来,伸出手在窗外弹了弹手中的烟灰。 “发生什么事了?”薄沉看着寇青坐上副驾,气的胸脯还在剧烈起伏,眉毛还是抖的问。 寇青平复了下心情,侧过身去抱薄沉,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冰柠檬味道逐渐安定下来。 薄沉其实不太习惯和别人有这样亲密的接触,但是此刻,她还是伸出手轻柔的拍了拍怀里柔软的女孩。 好半响,寇青才坐直身子说:“不好意思啊,薄沉姐姐,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是我答应过你的,有需要就来找我。”薄沉将车灯打开,转着方向盘驶出筒子楼。 筒子楼狭窄逼仄,薄沉的车技却出乎意料的好,t寇青有点入迷的看着薄沉,披散着长发从容转着方向盘的身影。 “长大真好。”寇青情不自禁的说。 薄沉轻笑了一声,转过来看她:“我倒是羡慕你的青春。” “说吧,又和方隐年吵架了?” 寇青转过头,看着立交桥上飞驰而过的一辆辆轿车,沉默了片刻还是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薄沉的家在晚山县中心的别墅区,寇青看着环境格外好的小区,却想到此刻应该还在出租屋里的方隐年来。 薄沉带着寇青上楼,跟她说了开门密码,接着指着一件客卧说:“这是你的房间,洗漱什么的都准备好了,有需要的找我。” “好,谢谢薄沉姐姐。”寇青有点拘谨的站着道谢。 “不用谢。” 寇青打量了下房间,整洁舒适,窗帘和床品应该是新换的,是温暖的鹅黄色。 她仰面躺在床上闭上眼,空间里是她不太熟悉的味道,寇青皱着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薰衣草的味道。 她掏出书本写了会作业,就听到薄沉敲门。 “请进。” “没打扰你吧。” “没有。” 房间开着空调,薄沉披着一件杏色薄衫走到她旁边。 寇青抬起眼正对上寇青看她的眼神,那种眼神,有点遗憾的意味,像是,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薄沉姐?” “嗯?” 薄沉回过神,将手里的牛奶递给寇青,开口:“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出神,如果我弟弟是正常人的话,他现在应该和你一样。” 薄沉说话的声音和方隐年一样很淡,但方隐年的淡是带着点漠然、不关心意味的。而薄沉放柔声音的时候,是像讲故事一样的沉静。 “你弟弟?” 寇青问。 “对。” 接着薄沉带她去到了对面的那件房间,蓝色的四件套,角落里摆着滑板和各种球鞋。 看得出照顾他的人很用心。 “我弟弟曾经也是个正常人,方隐年我们曾经几乎每天都在一起。”薄沉看着床上插着各种管子的人说。 “方隐年?” “对,那是个很久之前的故事,你听完或许能理解,我为什么让你远离方隐年。” 第24章 方隐年是个冷血的怪物。 薄沉这样形容他。 说这话的时候,她紧紧皱着眉,手下意识放在床上鼻子里插着医疗管的弟弟身上,呈现一种保护的防御姿态。 苔青 第28节 “他的想法跟常人不一样,他是一个经常容易产生极端想法的人,而且很会伪装。杨坚知道,还站在他那边,纵容他干出各种疯狂的行为。” 薄沉说到杨坚的时候摇了摇头。 “哥哥他,是不是曾经会打篮球?” 寇青突然想到杨坚说的话。 “对。有一次球场有个男生应该是同性恋,看到了方隐年就上前去跟他打招呼,夸他的脸漂亮。结果第二天,那男生的眼睛就被那种很粗的施工用的螺旋钉扎穿了眼睛。” 薄沉说的很慢,到最后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露出一种现在想起都还悚然的表情。 屋外是漆黑的夜,不熟悉的房间里静的可怕,床上薄准的呼吸声淡的似有似无,生死不辨,薄沉说话的声音自带的冷感充斥在整个房间。 寇青身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根根悚然立着,接着想到那天晚上方隐年脸上沾着血迹说要保护她的模样。 “那时候他就像你一样大,我看到了,我看到那男生的右眼球被刺穿的一瞬间肿胀了两倍,眼黑几乎占据整个眼球,血丝从眼睑流到下巴,那张脸简直扭曲的不像人类。” “而方隐年还在笑。” 薄沉冰冷的手突然覆在她手背,寇青吓得几乎差点跳起来。 “所以还是那句话,他很危险,你应该远离他。”薄沉皱着眉,像在语重心长的警告她。 “可是。” 寇青对上她的眼神下意识的垂眸。 可是什么? 她扪心自问,她确实从没看清过哥哥,可是,哥哥确实在生活各个方面都对她无微不至,甚至说的上是周全。 突兀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我接个电话。” 薄沉看了眼手中的来电,起身去了阳台接电话。 寇青深深吐出一口气。 肩膀一下子垮下去。 她也站起身,想去厨房倒一杯水喝,却刚走出房间,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又一声,缓慢但规律的敲门声。 “叩—叩—叩—叩” 但却一声比一声响。 寇青被敲门声一惊,转身去看屋子里的薄沉,她还在阳台关着门打电话。 空荡的大房间,全是灰色的冷色调,只开了一盏小灯,寇青紧张的舔了嘴唇,屏住呼吸,放慢脚步往门口走过去。 穿过走廊,距离门口还有一步之遥。 敲门声像是知道寇青即将走过来, 接着陡然快速起来。 “叩叩叩” 一声声激烈快速。 寇青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屏住呼吸悄悄地往门口猫眼看过去。 一双眼睛! 一双眼睛死死的贴近猫眼,在她看他的同时,也看向寇青! “啊!”她尖叫起来,巨大的突如其来的恐慌感席卷全身,竟直接跌坐在地。 寇青握着方隐年给她的一部很落后的只能接电话和短信的小灵通突然一闪。 她坐在地上看到蓝色的短信界面,上面发来的白字闪烁。 【我来接你回家了。妹妹。 1****7812 2017-6-17 21:00:12”】 是方隐年! 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难道说她一离开家他就在跟踪她? 寇青捂住嘴。 惊慌的整个人都在不受控的发抖。 她抖着手想要将手机返回主页。 却随着一声嗡响震动。 手机又来了一则简讯。 【开门。 *****2 2017-6-17 21:00:34”】 薄沉这时候打完了电话,刚走出门就看到寇青面露惊恐的跌坐在玄关的地毯上,赶忙跑到了门口,将寇青从地上拉起来。 “怎么了?没事吧?” 薄沉连声问。 寇青一时之间喉咙涩的说不出话,只指着门。 薄沉扫了一眼还亮着的手机,立马明白是方隐年在门外。 所以站起身,谨慎的往猫眼里看过去。 —没有人 薄沉皱眉转身先将寇青扶着走回房间,寇青喝了杯薄沉倒给她的温水,那种惊吓感逐渐平稳。 “是我哥。” 她手里捧着玻璃杯看向薄沉。 “那你要跟他回去吗?” 薄沉坐在椅子上看她。 寇青极为缓慢的左右摇头:“他控制我太多,甚至撒谎骗我,我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控制欲强?我倒是第一次见方隐年这一面,至少可以肯定,他不会伤害你。” 寇青将水杯放在桌上,眉眼垂着,婴儿一样的睫毛轻微的颤抖,那张生动的脸露出点疲惫感来。 “先睡吧,没事,我会在这里守着你。”薄沉站起身握着她轻柔的说。 寇青点头,钻进被窝,陷入一片关灯后的黑暗。 哥哥真的走了吗? 为什么发完短信又消失? 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翻来覆去的想。 / 方隐年当然没离开。 黑幽楼道里,方隐年背靠着门,右手间点燃的烟蒂在他苍白指尖,猩红发烫。 左手握着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他几个小时前发送出的开门。 他低低的冷笑了一声,在楼道里回荡,将烟递在嘴边,叹息一般。 “我亲爱的妹妹,我们是共生的啊。 我怎么可能放开你?” 共生。 绞杀。 兄妹是共生的关系。 而我们,是共生绞杀的关系。 妹妹摔门离去,将他留在家里,又跟着别人如此轻易的离开,甚至将他拒之门外。 他血液里那股暴虐的情绪挥之不去,他几乎想把薄沉那张脸砸的稀烂,然后把寇青锁在她们两人的房间。 但是不行。 方隐年面无表情的将灼热的烟蒂摁在自己的手臂,短暂的痛感使他的精神克制了一秒钟,紧接着,他扔掉手里的烟,不断的用右手摸索着左手腕上的粉色皮筋。 寇青的戴过的蝴蝶结皮筋以一种极其紧绷的状态勒在他的手腕,有点充血,血管也格外明显。 他眼神阴郁,反反复复的摩挲着。 既然妹妹暂时无法承受他的欲望,控制的占有的欲望。那他自然可以隐而不发,不过是伪装。 方隐年淡淡的想,他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伪装成一个正常人。 他手指敲击在手机屏幕,冷白的光照在他面上,他流利的发出短信。 【今天是哥哥不对,对不起。 睡个好觉吧,晚安。】 像狩猎的蛇。 不知不觉的潜入你的领地,悄无声息的绕到你背后,在捕捉到猎物之前一直保持克制和沉默,等待时机。 【作者有话说】 谁发现了时间的小细节! 苔青 第29节 特意把哥发短信的时间写在了21:00[墨镜] 电话号码是随便写哒 秋一秋营养液灌溉,或者大地雷[爆哭] 最近大家的反馈少少的,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写崩了 所以昨天断更顺了顺大纲,今天又修了修文~ 第25章 第二天七点,天朦朦亮。 寇青花了三分钟看着陌生的房间又下意识看了眼右边的地面上,空空如也。才恍恍惚惚的意识到这不是在家,而是在薄沉家。 她拿起被她放在枕头边的手机。 看到了一通未读短信。 【今天是哥哥不对,对不起。 睡个好觉吧,晚安。 *****2 2017-6-17 02:00:12”】 凌晨两点。 寇青微微皱眉, 哥哥凌晨两点还没睡吗。 “叩叩,我可以进来吗?” 薄沉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嗯。” 寇青坐起身,拍了拍怀里拥着的被子。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 寇青没回答,她心里知道理应该说点礼貌的客套话,比如还行,还好。 可是她不是擅长撒谎的人,她无法对翻来覆去没怎么睡着的昨晚还说,睡的可以。 薄沉看着寇青眼下的淡淡乌青开口:“还是有点不习惯吗?” 寇青抬起脸勉强的笑了一下:“还好。” 薄沉站起身将一张一百块放在她手心叮嘱:“今天可以出去玩一会,散散心,有时给我打电话。” “不,薄沉姐,这不合适。”寇青从被窝里站起身,拉住往外去的薄沉,表情认真。 “没事,你留着吧,万一有什么事。” 薄沉说。 “不。”寇青很坚定。 小姑娘赤脚踩在地板上,拉着她的手用了点力气。 “我把你当朋友的,薄沉姐,我们年纪也差不了多少,而且我知道,你也……” 寇青脸上有种令人怔愣的诚挚和纯真,表达自己观点的时候,流露出点震撼人心的赤诚。 薄沉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方隐年那样的人也愿意将她留在身边的原因。 像她们这种在社会泥潭里摸爬滚打,从小就要感受丧父丧母以至于麻木的人来说。 这种诚挚和纯真, 简直是无往不利的利器。 薄沉笑了一下,顺从的从寇青手里拿走那张一百:“好。” 薄沉走了。 寇青溜达到客厅,这里的别墅区采光风景都是一顶一的,透明的落地窗前,站在这里的人可以用一种俯视的角度看到晚山县的全景。 尤其是死河,沙滩,立交桥。 视野开阔,甚至可以看到太阳一点点的从地平线升起。 寇青看得有点出神,手机一声嗡,她低头看了眼,是程秋发来的短信。 【一起出来玩啊。】 寇青扬了扬眉。 【去哪?】 【去哪不重要,先出来才重要。】 寇青看到程秋发来的短信笑了声,她几乎能想到程秋发条短信的表情和语气。 【还在那是不,我去接你。】 【不,我在一个姐姐家。】 【行,地址发我。】 寇青放下手机。 又不自觉地想到方隐年。 她有点懊恼自己下意识的想法,揉了下脑袋,一边喝牛奶,一边自言自语提醒自己。 刚和哥哥吵完架,你就又想他。 一点骨气都没有! 可话是这么说。 寇青喝完牛奶,连嘴上的牛奶渍都没管,又凑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什么都没有。 说不上心里是失望还是松口气。 寇青甚至打开了门又看了一眼。 没人,但是地上有很细微的烟灰。 寇青跑下楼的之前,还去隔壁房间看了眼在床上安稳躺着的薄准,他鼻子上的透明罩子上有着淡淡的水汽。 根据水汽可以判断他还在活着。 寇青看着那张算得上是英俊的一张脸,和薄沉一样锋锐的窄双眼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惜,可怜。 可能因为路程比之前跑得远,程秋换了一辆电摩,黑红的配色倒是很炫酷,带着头盔坐在上面冲她招手。 “这是初中生可以骑的吗?” 寇青指着他的头盔问。 “哎呀,看哥这张成熟的帅脸,看着跟高中生有什么差别吗?而且我们现在都初二了,四舍五入初三,那不就是高一吗?”程秋从前面递给她一个头盔。 白色的。 她用了点力气扣上,声音被压的闷闷的:“你骑慢点。” “我知道。” 程秋笑了笑。 又是阴天,立交桥上大片的阴云连绵,灰黑的囤积在一起,像厚的怎么样也穿不透,令人平白生出烦闷。 程秋是放慢了点速度,但偶尔也会有紧急刹车的情况,所以寇青原本放在车尾翼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抓紧了程秋腰间的衣服。 这一下换来次啦一声迅速的刹车。 “你干嘛突然停下?”寇青问他。 “你,你,没事,你拉紧。”程秋脸都没转过来,声音小的蚊子一样。 不过车速和风还是使得寇青心情轻松了不少,她张开双手任由风从她宽松的衣袖和衣领飞进去。 程秋在一个大学门口停下,寇青看了眼大理石门上金光闪闪的字,读出声。 “岩山大学。” “对,我有一个邻居哥哥考上了这个大学,他们有好多社团,非常好玩。”程秋将寇青的头盔取下来。 两人走在大学校园,可能因为快暑假都没什么人,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投下点绿色的凉意,一进来就有种安宁的希望氛围,透过操场菱形的铁网,看到淡金色的光落在打球的人胳膊上的汗水。 寇青看的有点出神。 “没事儿,咱以后肯定也能考上大学。”程秋在她旁边,看到寇青视线,挑了挑眉。 “我还以为你不想上大学。” 寇青转过头,看着程秋笑。 “诶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是不,我那是很收敛锋芒,枪打出头鸟知不知道,等我中考的,肯定能考个年级第一。” 阳光落在程秋蓬松的棕色卷毛和他喋喋不休的侧脸,有种让人放松的温暖。 寇青下意识踮起脚伸出手摸了一把程秋的头发。 但下一秒,她就僵在原地,明明是大夏天的暑假,她却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凉意,有种被人窥探的感觉让她浑身都不太自在。 她极其缓慢的放下手,程秋看着她问:“你没事吧?怎么一瞬间脸色那么难看?” 寇青攥紧手心,又去下意识的扣手上的倒刺,往四周看了一圈,觉得脑袋也有点痛,摇摇头:“没事,走吧。” 苔青 第30节 走在一楼的走廊,寇青就已经听到架子鼓和吉他声,她转过头,眼神里有点惊喜:“吉他社?” “对,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 程秋笑着推开那道大门。 小剧场一样的布局,两人一排排的走过,看到五个人站在舞台上,中间的男人是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格外宽的肩膀上挂着把木吉他,左边是嘴里叼着拨片的电吉他手,右边钢琴手,后面的男人留着到锁骨的长发,正敲着架子鼓。 音浪震颤的整个空间都在抖,寇青下意识扶上心口,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在跟着音乐节奏快速的跳动起来。 “我最爱去的唱片店, 昨天是他的最后一天, 曾经全都散落在街边 ……” 暗色的空间里,电吉他贝斯架子鼓的音量以一种撕裂一般的力量穿透耳膜,身边的程秋已经跟着台上的人蹦起来,嘴里跟唱着。 “我不要在失败孤独中死去, 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里, 物质的骗局, 匆匆的蚂蚁, 没有文化的人不伤心。” 高潮部分寇青也被带动,忘记了关于哥哥的一切,关于现实生活的一切,任由理智和心脏在音乐里爆炸,给她留下逃离世界的途径。 一曲结束。 寇青抚着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眼睛亮亮的走上前去,程秋站在舞台上拉着她从下面爬上来。 “云哥,这是寇青,我的好朋友。” “寇青,这是云哥,费列梦乐队的主唱。” “你好,我叫李云散。” 李云散是那个站在中间,背着把吉他的男人,他头发是漂染很淡的白色,那张脸却英俊的很淡,是那种淡颜系的帅哥,说话也非常温和,和唱摇滚的时候形成一种反差感。 寇青伸出手和他打招呼,却有点恍惚,李云散的笑容很像她第一次见到哥哥的笑,温和的宽容的笑。 即使两人的容貌是两种极端,方隐年整个人漂亮的太精致,处处都是冲击力极强的,凌厉的有些鬼气,即便是克制自己柔和的笑,却还是不自觉透出一点危险的嘲讽意味。 而李云散整个人又太淡,像他穿着的一件棉麻衬衫,英俊的舒服又慵懒。 “你们刚才唱的歌真的很好听。”寇青回过神,想到刚才的表演还有点激动。 “喜欢就好,这首歌的名字叫做,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摇滚乐。”李云散将吉他拨片放进口袋。 “云哥,继续排练吧。”旁边打架子鼓的男人喊了李云散一声。 “好。” 寇青和程秋走下舞台,坐在下面的红色折叠椅上看了他们一连唱了很多首歌。寇青越听越有点心情澎湃。 到最后,她转过身看着程秋:“你喜欢唱歌吗?” 程秋一副还用问的表情说:“那当然,要不然为什么我每周都跑来。” 寇青笑起来:“我觉得我也爱上唱歌了。” 程秋挑眉:“t一会你可以上去试一试。” “真的吗?” “真的。” 最后一首结束,乐队其他的人都陆续离开,只剩下李云散正在收拾电吉他的线,程秋站起身:“云哥,我朋友她想试一试。” “当然可以。” 寇青握着话筒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刚开始还有点紧张,小腿有点不受控的抖。 一直到她熟悉的伴奏响起来。 “你能体谅我有雨天, 偶尔胆怯 你能体谅, 过去那些大雨, 落下的瞬间, 我突然发现……” 还是那首孙燕姿的雨天,在她第一次遇到哥哥的那个下雨天听到的,整夜循环的雨天。 舞台上的寇青眼神从下面正笑着鼓掌的程秋和安静听她唱歌的李云散身上扫过,看到却看到窗户外一闪而过的猩红色。 她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指尖僵硬,微微怔愣。 下一秒的音乐声将她拉回现实。 / “谁能体谅, 我的雨天, 所以情愿, 回你身边, 此刻脚步会慢一些, 如此坚决。” 窗外,稚嫩清亮的歌声还在循环。 方隐年从嘴边取下烟,神色莫辨的看着舞台上的人,那张曾经如此贴近过的,每一处都被他细细摩挲过轮廓的可爱脸蛋。 穿着他给她买的一件白色蕾丝边娃娃领的小短裙,露着藕节一样的小腿淹没在小花边的白袜里,唱歌时的亮眸银牙,握着话筒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那双他擦过无数遍的手。 以及微微颤抖的尾调。 方隐年眼神愈发晦涩。 愚蠢的歌词还在循环。 “情愿回我身边吗?” “什么时候?” 随着烟雾飘散, 方隐年那句淡淡的话和风一起被吹散。 像是从来说出口过。 【作者有话说】 妹宝发现自己的爱好啦,会慢慢成长的~ 新的情敌已经出现,那么哪一个会让哥有危机感呢?[眼镜] 孤单时刻安慰的体温 第26章 “你有天赋。” 李云散从还在微微颤抖的寇青手中接过话筒,微笑着开口。 寇青有点不太好意思,自己小时候也喜欢唱歌,可没有在这种场合唱过,也分不清李云散说的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 “云哥可是很少夸人的噢,你真的唱得很好,我差点听哭。”程秋笑着从椅子上跳下来,站在舞台下仰着脸看她。 “你以后可以常来这里玩,我有预感,你可以带给我很多灵感。” 李云散说着话,手指扫了一下吉他弦,发出一阵好听的旋律声。 寇青的脸有点微微发红,看着眼前像是在对她弹吉他一样的李云散,有点不太好意思起来,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呲——” 突如其来的停电,使小剧场陷入一阵黑暗,带着乐器突然的一声响,寇青的眼睛在黑暗里也亮亮的:“停电了?” “寇青,抓着我的手下来。”程秋站在舞台下摸索着伸出手。 寇青拉着程秋的手跳下舞台,程秋说:“那我们就先走了啊云哥,下次见。” “好。”李云散打开了手电筒,将舞台上散落的乐器收拾起来。 程秋拉着寇青的手一步步往前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李云散的声音。 “等一下,寇青。” 李云散打着手电追了上来。 手电筒被他拿在手里正好照在寇青白色蕾丝边的小花袜子上,衬得整个人在黑暗中白的像小天使。 “这个给你,期待下次见面。” 李云散手指温热,那双微笑着的眼睛也温柔,是和哥哥完全不一样的温度。 寇青伸出手, 是那枚吉他拨片。 / 寇青回到薄沉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寇青看着手机上薄沉姐姐打来过的电话,叹了一口气。 越经过了喧闹的人群,她越想哥哥。 苔青 第31节 寇青蹲在小区大口旁,看着不断扫过的车灯和孤零零一个杵在那的路灯,她抿了下嘴唇。 哥哥或许真的像薄沉说的那样偏激,危险,他也确实对她的控制欲过强,可只有在他身边,她才有种莫名的依赖感和安心感。 只有在那个狭窄逼仄的出租屋, 和哥哥在一起, 她才有归属感。 手机上薄沉姐姐打来的电话再度响起来,寇青叹了一口气接起来。 “喂,薄沉姐姐?” “还在外面吗,需要我去接你吗?” “没有,就在门口了,这就回去。” “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电话挂断。 寇青站起身,夜晚的空气潮湿粘腻,带这种怎么也洗不净、切不断的湿答答胶着的感觉。 寇青拿着手机正准备往回走,就又收到一则短信。 【回家吧,我很想你。 ******2 2017-6-18 09:30:12】 寇青猛的停下脚步,是哥哥发来的。 她手指下意识点击在回复的按键,打了一段字却又删去。 【这是我们分开的第一天,我今天什么都没有吃。天黑下来的时候,我总觉得你该在我身边。 ******2 2017-6-18 09:31:12】 寇青看到什么都没有吃的那句话紧紧的皱起眉,这不是谎话,她知道的,每次两人在一起吃饭的她早就发现,方隐年对于食物几乎接近于毫无欲望,坐在餐桌上,用不到五分钟摄入勉强可以维持生命体征的食物后,方隐年就开始支着脸看她吃。 寇青握紧手机,有种莫名的勇气和冲动,脑海里不断循环起方隐年的模样,她几乎是瞬间就开始拔腿跑起来。 “叩叩—” 寇青喘着气快步跑到薄沉家门口,敲响了门。 门开了。 “薄沉姐姐,我有话对你说—” 寇青额头上滴落的汗滴落下,她迈步进入房间,手放在门上,正在往回关门。 门却突然被人拉住。 寇青感到关门的阻力下意识的转头。 “妹妹,想我了吗?” 方隐年站在门口,几乎将门开合的缝隙全部挡住,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拉住门,那双薄情阴郁的眼,透露出点缱绻,似笑非笑的低头看着到他胸口的寇青。 三人坐在桌前。 薄沉凝着眉看着靠在椅背上的方隐年,刚想开口。 寇青的面前就被方隐年摆上一盒牛奶,还是温热的。方隐年懒散的耸了下肩膀看着被他打断的薄沉:“她这个时间喜欢喝牛奶。” 薄沉刚想说出口的话被打断,她看了眼方隐年,又看了眼已经抱着牛奶喝起来的寇青。 “你过来一下。” 薄沉站起身对方隐年说。 方隐年坐着看薄沉已经快走到阳台门口,没有想动的意思,只看着寇青。 “薄沉姐喊你。”寇青提醒他。 “我知道。” 寇青说完,方隐年才微微颔首站起身往阳台去。 薄沉披了件很薄的开衫,风吹的她衣摆飘忽,她注视着开门进来的方隐年。 “你不要逼她。”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方隐年挑了挑眉,夜风把他柔顺的黑发吹起,露出那枚鲜红的小痣,鬼气森森,一步步走近阳台,露出真实的顽劣一面,再次重复:“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薄沉淡淡。 “你想从我手里抢走我的妹妹吗?” 方隐年声音放得很轻,语调却阴晴不定。 “是她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方隐年听完低低笑一声,摇了摇头,再度抬起眼,极具攻击性的目光:“她告诉你的?” “她没有告诉我,但你们吵架了不是吗?”薄沉冷冷的说。 “吵架,对,那你猜为什么她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你吓着她了,方隐年,你在逼她。” “我吓着她?是她离不开我,薄沉。” 方隐年本来还笑着脸,听完之后却突然变脸,有些不耐起来,他转过头看着薄沉,缓慢的眯起眼:“秦启白是吗?秦家继承人,这房子这钱都是他的,那他知不知道你弟弟的事呢?” “你休想!” 薄沉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迅速皱起眉,有点近乎于狼狈的裹紧了开衫。 “好了,我去收拾我妹妹的东西了。” 方隐年看见薄沉的反应,满意地笑起来,那个“我”字被他咬的很重。 方隐年出来的时候,看到寇青还坐在餐桌上乖乖的喝牛奶,伸手摸了把寇青的发,从头顶轻柔的顺到脖颈,缓慢的在她脖颈揉捏了一下,是一个近乎掐的动作。 “干嘛?”寇青转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方隐年。 “没事,她有点事问你。” 方隐年指了指阳台。 寇青将牛奶放下推开阳台的门,薄沉转过身,眉目之间有种很淡的忧愁。 “怎么了薄沉姐?” “没事,你刚才说想和我说什么来着?” 寇青有点不好意思,手指捏起一缕发尾转了转:“我是想说,我还是一点想哥哥,毕竟也不是大事……” 说到一半,她看到薄沉微微皱眉的表情,接着补充道。 “我知道的,哥哥他性格与众不同,令人捉摸不透,但他其实也为我做了很多事,比如你看我穿的。” 寇青指着自己的的裙子,袜子t,鞋子,还有头绳,表情真挚的说。 “这些都是哥哥给我买的,还有我现在睡在床上,哥哥把床也让给了我睡,他睡在地上,每天早晚饭,接送我上学……这些哥哥都做的很好。” 寇青如数家珍般一点点的将方隐年坐的事一件件的如盘托出。 薄沉看着寇青微微皱眉。 “你要知道,爱有时候也是一种枷锁,付出也像在等待掠夺。” 那时候的寇青还不太明白薄沉说的这句话的意思,她当下只是笑了笑说:“太深奥了我不懂,我知道我想在他身边。” 薄沉看了眼小区下闪烁不定的坏掉的荧光牌子,看着寇青那张纯真漂亮的脸,没再说话,只轻轻的摇头。 寇青推开门,方隐年已经拎着她那个粉书包站在门口,他身长,几乎和门框差不多高,穿了一身黑,手里却拎着个格格不入的粉书包。 寇青没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方隐年挑眉问她。 “没什么。” “我还没说原谅你了呢。” 寇青站在桌前扬起小脸。 “对不起妹妹,我下次做事之前会问你的意见的。”方隐年抱着臂靠着门槛,从善如流的回答。 “那好吧。” / 两人回到家已经快十点,方隐年将寇青的书包放在沙发上,催着寇青洗漱睡觉。 寇青洗漱完钻进被窝,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轻噪音,屋外汽车的偶尔的鸣笛声和火车穿过轨道的声音,电风扇转动的吱吱呀呀声,以及洗手间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洗澡水声。 寇青微微笑着,抱着兔子玩偶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几个滚,又闻到床单上熟悉的肥皂清新味道。 “还是回家好。” 她轻轻的感叹。 今天玩的有点累,寇青几乎是没一会就闭上眼昏昏欲睡,连方隐年什么时候洗完澡的都不知道。 直到床侧一阵有重量的轻陷感,以及脸上似有若无的水滴冰凉的滴在她眼皮上,她听到哥哥的声音,轻柔的像风一样恍惚:“我的床铺湿了,可以睡在床上吗?” 寇青困的恍惚,又对方隐年没什么防备感,于是随便的应声:“嗯。” 接着,她感到身后冰凉凉的触感,方隐年把手环绕在她腰间,下巴搁在她颈窝,而哥哥刚洗过还没吹干的湿润的发还落在她耳畔。 她迷迷糊糊的想去抓痒痒的触感,却被方隐年抓着手放回被窝。 苔青 第32节 脖颈也痒痒的,方隐年在她颈窝处蹭了蹭,低声像是呢喃般的叹息:“等你的时候,我抽了十根烟,没有你,我睡不好,你是不是也一样?” 接着她感到握着她腰的大手微微加重了力道,像是在催她回答。 寇青不知是梦还是现实,却实实在在听到了那句:“没有你,我睡不好,你是不是也一样。” 她甚至以为在做梦,于是恍惚着说出口:“是。” 【作者有话说】 兄妹就是这样的呀 白天吵架,晚上却还是要抱着入睡[狗头][狗头叼玫瑰][黄心] 第27章 晚山的夏天总是下雨。 墙角的灰白霉斑和潮绿苔藓在并不算洁白的墙上蜿蜒成一种崎岖的形状。 寇青将水盆摆在漏水的天花板下,水滴一滴滴带着股子生锈的味道,卧室床头的墙皮又掉下几块,今早砸在她脸上。 寇青踩着床,将几张从黄豆芽那里借来的几张明星海报贴在上面,她轻轻的抚摸着被海报压着还有些凸起的墙壁,叹了口气。 方隐年在暑假总是很忙,她躺在床上又开始叹气,心里还在想着怎么能瞒过方隐年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她不是没有试过跟着方隐年去上班,但总失败,也不知道为什么,方隐年的反侦查意识怎么那么强的,每次她躲在墙后面看着方隐年走出几步再跟上。 明明看着方隐年都没回头看过,但下一秒就收到方隐年发来的短信,要她乖乖回家。 于是她只能叹着气回家。 哥哥不想让她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打工。 寇青得出这个结论。 转身又看到床头柜上面那次程家晴要她转交给哥哥的那枚戒指。 她将那枚戒指在手里摩挲了两下,一下子坐起身,给程秋打了电话过去。 “喂,又有何贵干啊小歌手?” 小歌手是上次唱完歌后,程秋给她取得小外号。 “没事,就是想起来上次遇到你表姐,在奶茶店的那次,你还记得吗?” 寇青说的有点犹豫。 “记得啊,咋了。” “你知道你表姐是在哪里打工吗?” “你可以问你哥啊,程家晴不是说他们俩在一个地方吗?” “……” “就是我哥不说。” 寇青扣着床头柜桌角快掉落的漆皮。 “行,我问问,到时候跟你说。” 程秋很快应下。 隔了几分钟,程秋打来电话,没什么犹豫说,是在一家酒吧。 寇青沉默了几秒,将那家酒吧的名字,积云,默读了几遍。程秋察觉到她的沉默于是主动开口要带她去。 两人站在五光十色昏暗灯光前,暧昧的暗红色积云两个字几乎轻而易举的就占据了整条街上人的视线。 门前聚集了穿着成熟的男人和女人,借着酒劲拥抱贴近亲吻,自愿在这样的夜晚堕落成为酒精味和烟草味的容器。 寇青低头看了眼自己格格不入的白裙子,嘴角抽了抽。 旁边程秋凑过来低声说:“从正门进要看身份证,反正我们只是进去逛逛,又不喝酒,程家晴让人带我们进去。” “好。” 寇青扯了下裙子,告诉自己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有人站在寇青身边,突然哇一声就吐起来,程秋拉了一把寇青,于是那滩污浊的呕吐物最终没落在她衣服上,但还是有一点喷在她今天穿的小白鞋上。 寇青被拉着往后退,看着那个很瘦的女生蹲在地上吐,穿的包臀裙露出一大片赤裸的后背,很难受的模样,寇青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口袋掏出几张纸,绕开呕吐物递给那女生。 女生抬起头的时候,寇青才看清那其实是个年纪很小的女孩,但却画着过于成熟的,和她不太相符合的浓妆。 “谢谢你啊。” 那女孩接过纸,眼神迷离,说不清是生理性的泪水还是哭的泪水,眼线已经晕染成一片黑。 胸前的项链上戒指亮的很明显,寇青微微愣住,发现和哥哥之前脖子上戴着的那枚,以及程家晴要她带给哥哥的那枚也一摸一样。 她下意识伸出手拿起那枚坠着的戒指在手里细看,一样的花纹内饰,隐约的艺术字体英文字母。 那天她负气离开虽然戒指是导火索,但最主要的还是哥哥没经过她允许就动她的东西,结果经过惊心动魄的离家出走那一遭,她再也没见过哥哥身上的戒指和项链,所以竟然就这么忘记了这回事。 她略一沉吟问女生:“这戒指上的字母是什么呀?” 女生手里还攥着纸巾,暗紫眼影晕染的不像样抬头说:“是我们店内的logo。” “所以每个人都一样是吗?” “对。” 寇青了然。 这才明白哥哥当时脖子上戴着的戒指和程家晴递过来的没什么两样,不过是程家晴想要拉进和她关系的小手段。 至于哥哥为什么接了那枚戒指,寇青皱着眉想,就哥哥那对任何事都没什么欲望、满不在乎的模样,怕是以为程家晴带了店内的戒指给他,是什么店里的新规。 更是问都不问揣进兜里。 “这是做营销的,要陪酒喝。”程秋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拉着寇青往旁边走。 寇青看程秋一眼,才想起来黄豆芽说过的,他家世很好,此刻他皱着眉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说到陪酒两个字的时候、语气里也有点不屑。 寇青心里生出点不太自在的念头,又想到方隐年也在里面,嘈杂的空气,混乱的人群,她突然有点压抑的无法呼吸。 程家晴安排的人很快出来,是一个很潮流穿着件军绿色英文字母的短袖,发型很韩,冲着两人招手。 “好久不见了啊,长得挺高了,不过比起我还差点。”男生和程秋碰了下肩,带着笑开口。 “下次见面我铁定比你高。”程秋说。 “这是你……女朋友?” 男人拉长声音,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笑意。 寇青看着他的脸稍有不适,于是很快速的摇头:“不是,我们是好朋友。” 那男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意味深长的和程秋对视了一眼后带着两人往里面走。 推开那扇门像是走进了一个异世界,昏暗红绿灯光中,酒池里握着酒瓶搂着亲吻的男男女女,快震破耳膜的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声,寇青捂住砰砰响的心脏,躲开旁边接踵而过的人,努力跟上程秋的步伐。 “看,程家晴在那。” 因为音响的声音实在太大,程秋只能走到她耳边说话。 站在酒池混乱舞动的人潮中,寇青顺着程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程t家晴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动作优雅的端着一杯青绿色调的酒杯,红色的发烫成了大波浪,披在背后。 而再往后呢。 寇青猛然愣住,身边嘈杂的歌声和人群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时间近乎于静止,她看到方隐年,霓虹错落间穿着件黑衬衫,领口的扣子扣在最上面,站在身后木质棕的酒柜前,动作熟练的摇弄酒瓶,让酒杯在左手和右手之间快速的移动。 黑发垂在眉目之间,那张极具攻击性的脸此刻正没什么表情的俯身听程家晴说话。 好像心有所感,方隐年也朝前方看过来,两人对视,寇青倔强的看着他不愿意垂眼,手被程秋拉着到了吧台前。 方隐年方才那种模样瞬间不见,平静的放下酒瓶,过分冷静到像在酝酿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你有病啊,把人家小姑娘带进来干什么?”程家晴看到程秋过来,还拉着寇青的手,气的踢了一脚程秋。 “这是什么好地方吗啊?” 程家晴从椅子上下来。 程秋倒是没搭理程家晴,结结实实受了那一脚,还凑着往前,站在吧台前,几乎是扯着嗓子开口:“哥,我叫程秋,是寇青的好朋友。” 程秋知道自己长了张受女人和长辈喜欢的小白脸,也知道男人往往对这种长相不怎么感冒,可是他此刻依然把自己放在低位,对着方隐年笑着打招呼,尽力想在寇青哥哥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过,寇青他哥可是真帅。”程秋默默的在心里嘀咕。 接着看着方隐年又补充:“是寇青,她想知道你在哪,所以我带着她过来看看……” 话还没说完,程秋就看到方隐年从吧台出来,那张因为冷白因而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显得疏离锐利的脸紧紧的握住寇青的手带着往外走。 “诶诶诶。” 程秋喊着跟在后面。 程家晴拿起吧台上方隐年的手机也跟在后面。 寇青的伶仃手腕被方隐年握住,前面的人太多,但跟在方隐年身后,他身高高又骨架大,硬生生被隔离出一道狭窄的路,几乎没和其他人接触到。 一直到门外,寇青被他拉的一个踉跄。 “看到你想到的了?” 方隐年脸上照映出灯牌那种沉默暧昧的红光,红痣在他眉上若隐若现,反而更添些鬼魅感。 语调冷的快结冰。 “我只是想看看你在哪里上班。”寇青试着挣脱了下方隐年的手腕,却没挣脱开,她抬起眼看他。 “诶,没事吧?” 程秋跟着跑出来,看到街边穿着黑衬衫身长玉立很有压迫感的方隐年拉着穿了件白裙子仰头寇青的手腕,两人表情都不太好,像是吵架了,于是开口。 “隐年,你手机都忘了拿。”程家晴也跟着过来,将手机递给方隐年。 方隐年眼神灼灼的看着寇青,直到手机递到他眼前,他才缓慢的松开手,将手机塞进口袋,或许是因为程秋程家晴两人的突然打断。 苔青 第33节 方隐年闭上眼,竭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恶意,再睁眼,已经换了那副温和的面孔,低下头在程秋和程家晴面前扮演一个兄长的角色,他努力回忆着过去曾遇到过的兄妹的相处模式。 将双手摁着寇青肩膀,语调透露出一丝焦急的不满:“这种地方你不该来的。” 接着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程秋和程家晴,没有露出奇怪的表情。 他嘲弄的勾起了一边嘴角,你看,不过是演,扮演一个兄长多么轻易。 “好了隐年,寇青只是想你了来看看你,以后不来了就是,不要对她发脾气嘛。”程家晴站在方隐年身边,轻轻拍了拍方隐年塞进口袋的肩膀。 “没事吧,你哥看着很生气的样子。”程秋拉开寇青,低头看着垂着头的寇青。 “没事。”寇青摇了摇头。 “完蛋了,你哥一定对我印象很差。”程秋皱着脸叹气。 方隐年没回答程家晴的话,只是又向前迈了一步对寇青说:“回家。” “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我们一起吃一点?”程家晴看了眼并肩站着的程秋和寇青提议说。 “好啊好啊。” 程秋第一个很积极的回应。 方隐年不说话,只直勾勾看着寇青。 寇青抿了下唇,身边的程秋还在捣鼓她的胳膊,于是抬起眼和方隐年对视:“好。”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修罗场四人组[哦哦哦] 第28章 寇青其实不太习惯和不熟的人一起吃饭,她喜欢吃东西,却唯独有这样一个怪癖。 原因是因为寇少秦。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她还住在那个夏天蛙鸣不断,乡下的小屋里,她一年之中最期待的一天就是三月一日。她的生日。 爷爷坐在堂屋那把掉色的木椅子上用蒲扇给她扇风,那双粗糙的全是老茧到几乎无法弯起来的手将她额头上贴着汗的几缕发撸到后面说:“我们家蔻蔻,就快过生日了,你爸你妈啊就快接你回城里过个舒舒服服的生日了。” 小寇青坐在爷爷腿上,心里怀着满分的期待和喜悦等待爸爸妈妈来接她,从林市到村里开车不过两个小时,寇青和爷爷在门槛等到快天黑。 是司机来接她的,小寇青忍着那点被陌生人带走的恐惧和与爷爷分离的难过,坐上那辆可以见到爸爸妈妈的车。 爷爷在不断上升的车窗中跟着迈步,亦步亦趋的交代司机:“如果可以的话,叫寇少秦把娃接回去吧,在我这总是受罪啊……” 于是寇青被接回繁华陌生的林市,她还是没能见到爸妈,她被摁在浴缸里,佣人粗鲁的给她洗澡,她看着光洁浴缸里自己被人用力搓下来灰黑的灰尘,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比身体赤裸更难堪的羞愧。 她被当成一件礼物一样被打扮,换上漂亮的公主裙,出席在自己的生日宴会,华丽的金碧辉煌中,她懵懂又无措,攥着穿不习惯的裙子,和不合脚的鞋子,像刚从一场贫瘠的梦里醒来。 这次她终于见到爸妈,寇少秦和严梅在两边握着她的手,一切切下比她还高的蛋糕,她看着那高高的蛋糕,心里想的是,如果爷爷也在就好了。 然后她被带到餐桌上,全是陌生人,偌大的房间,觥筹交错的酒杯和陌生气息,逐渐暗下来的天,她开始有点想爷爷,寇少秦却带着酒气指挥她。 “这是你李叔叔。” “这是你宋姨姨。” …… 陌生大人之间的应酬她不懂,整顿饭下来,寇少秦除了给她介绍人,以为没照顾过她一点。一张张陌生的脸在她面前晃啊晃的,她忍住眼泪,忍住想和爸妈说话的念头。 明明是她的生日却没人在乎她,她跑出餐桌,到大厅里,从服务员那要来一个塑料袋,垫着脚将剩下的蛋糕装进袋子里。正装着,寇少秦和严梅正带着客人们走出来,正看到小寇青装蛋糕。 寇少秦应该是喝醉了,几乎是一瞬间就暴怒起来,那张油光满足的脸上红黑的狰狞将那袋蛋糕扯落在地上:“你怎么这么馋?平时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平时怎么教你的?” 小寇青呆呆的看着那袋粉嫩蛋糕在寇少秦的黑皮鞋下变成污浊黑色的黏腻物,双手无措的扣在一起:“我只想……” “诶呀好了好了。”“孩子就是这样的。” “再教教就好了,又不怪你们,是她爷爷教的不好,乡下人嘛。” 那些陌生人围成一团,对着她指指点点,身材高大的像是道小寇青永远也逾越不过去的界限。 她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声音小的几乎没人听见:“我只是想带回去给爷爷的……” 从那天起,寇青每年都要经历一次这种从灰姑娘变成公主然后再变成灰姑娘的戏码,面对着无数的陌生人学着虚与委蛇,她咬着牙去逃离,挣扎却依旧没用。 直到爷爷去世,她的出逃。 所以她讨厌和不熟的人一起吃饭。 讨厌过生日。 除了方隐年。 有时候甚至连寇青自己也恍惚,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对他生出点莫名的依赖和信任。 寇青收敛回忆,垂下眼跟在程家晴和方隐年身后走进餐厅,很漂亮和有格调的一家西餐厅,暗色的昙花吊灯,昏黄的灯光,桌上透明高脚杯闪着折射出温暖的色调。 方隐年首先拉开一张凳子坐下,寇青正个好站在方隐年身侧,程家晴走在前面看了眼方隐年,又转身准备坐在方隐年身边。 程秋也伸出手想拉着寇青往对面坐,四个人的动作几乎是几秒之内,寇青还没完全从回忆里抽身,没什么想法的站在原地。 “寇青坐这。” 程秋坐在椅子上,伸手喊她。 程家晴也即将走到方隐年身边位置。 突然间,寇青的手腕被整个握住,脉搏和血管都被人带着冷意牢牢掌握,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整t个人拉着坐下。 …… 程家晴站在距离方隐年身边位置几乎是半步的位置,刚打算坐下,就看到方隐年面无表情的将寇青拉着手腕坐在他身边。 她默了几秒,没说什么转身坐在程秋身边。 “哥,之前听说你帅,上次也是远远见了一面,这次离这么近,才发现你是真的帅。”程秋大大咧咧的凑近,对着方隐年说。 方隐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副温和的表情笑了笑,心里却在回忆刚才寇青手腕的纤细程度简直令他握住的瞬间怔了一秒,他用两只手指就能绰绰有余圈起来的手腕,简直一用力就像会被折断。 他那股在酒吧看见她穿着白裙子站在那群妖魔鬼怪、光怪陆离的环境里,懵懂纯净的一无所知的模样,涌上来怒气有点奇怪的软化下来。 “你这混小子,下次别带人家寇青来这种地方。”程家晴用拿叉子的右手敲了敲程秋的脑袋。 程秋捂着被敲了的脑袋:“知道了。” “不过你们俩这是什么情况,明明都是可以一起出来玩的关系了,上次奶茶店怎么好像不太熟的样子?”程家晴笑的很灿烂,带着开玩笑的口吻。 “情况?不会有什么情况,是吧妹妹?” 方隐年拿起酒杯,酒杯里暗红的葡萄酒衬得他的唇也愈发红,顶光下那张漂亮的脸轮廓越发锋锐,带着中冷血危险的意味反问。 “当然不会有什么情况,你知道的。哥哥,我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吗?”寇青将沙拉咽下,转身看着方隐年开口,她抿着唇,露出点倔强的表情,桃花眼眼尾垂着,即使是生气也有点委屈的稚气漂亮。 她前一阵子的委屈还在,明明说好要永远一起对抗世界的,却连在什么地方工作都不告诉自己,还是在这个连在里面工作的程家晴姐姐都知道不好的地方。 方隐年不说话,与她对视两秒。手中高脚杯的葡萄酒跟随他的手指轻晃,暗红色映在他眼底,晦涩难懂。 “好了好了,你们现在正是初二,学习的年纪可别忘这种地方跑。”程家晴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微妙,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知道了。那你呢,你又不缺钱,怎么还瞒着你爸跑这?”程秋蔫蔫的,一阵后悔,感觉方隐年很不喜欢自己,于是心情也算不上很好的对着程家晴的说教回怼。 其实这是个有心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程家晴听到程秋这么说愣了下,程家晴在酒吧喝的酒劲也有点上来,脸上蔓延着一种漾着的桃红,有点害羞的下意识的抬起眼去看方隐年。 他正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动作优雅,画面美得像是在拍电影。 不过却眼也没抬。 程家晴和程秋是一家人,性格里那种对喜欢人的执着也如此相似,程家晴不是没发现寇青和方隐年之间的微妙情感,但她喝了酒,情感有点上脑,她满脑子都是方隐年那张脸,下意识就忽略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她咬了下红唇,想到朋友说她迷恋方隐年到神魂颠倒的那句话。 又抬眼看到方隐年往寇青盘子一块块的放被他切好成正适合入口的尺寸。 多好多温柔的男人啊,连生妹妹气还这么体贴的照顾她。 程家晴有种恍惚,有种家庭聚餐的恍惚,她醉眼看了眼身边的弟弟,又看了眼方隐年身边的妹妹。 简直像是谈恋爱后的家族聚餐…… 于是她也插起一块切好的牛排放在寇青盘子里,努力露出嫂子看小辈的那种温柔笑容。 寇青看着程家晴放进她盘子里的牛排,抬起脸微笑:“谢谢家晴姐。” “不用谢,说不定我们以后还是一家人呢。”程家晴笑着,余光却往方隐年那里瞥。 这句话说的模糊。 谁也不知道她说的时候寇青和程秋,或者是她自己和方隐年。 次啦—— 刺耳的一声刀叉在盘子上划拉而出的尖锐声,令所有人都往发声源看过去。 方隐年面无表情的将从盘子上拉过的刀叉放下,银质刀叉在他冷白指尖泛出冷光,在昙花灯下,冷漠的吐露出:“你喝醉了,我们先走。” 说着拉起坐在位置寇青的手腕往外走。 脸上还带着女孩那种羞怯试探笑意的程家晴猛的愣住,像是突然吞下一块冰块,卡的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又想被冷冰冰打了一个巴掌,脸上火辣辣的刺痛。 “寇青拜拜,隐年哥拜拜。” 程秋这次再迟钝也看出点方隐年突然离席的不对劲,他先站起身跟只留个背影的方隐年和寇青再见。 又坐下来,看着还愣在原地的程家晴说:“哎呀没事,隐年哥不想让寇青跟我在一块也是正常的,倒是你,刚说完我们俩初中,怎么突然说我们以后是一家的这种话……” 程家晴不说话,只突然眼角滚落一串泪珠,接着掩这面低低哭起来。 程秋慌的用餐巾去擦她的眼泪:“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哭起来了?我以后会努力对寇青好,让隐年哥承认我的。” 程家晴哭着抬起脸对程秋喊:“滚啊!” 程秋:“……” / 坐在末班车的公交后排,月光摇摇晃晃,霓虹街景一帧帧快速的从车窗里一闪而过,车厢内赶最后一班的人不多,方隐年后面坐在靠窗的位置,将窗户拉下大半,任由夜风灌进来。 寇青坐在旁边扣手,看着方隐年的侧脸欲言又止。 苔青 第34节 【作者有话说】 程秋:隐年哥会喜欢我吗?会同意我和寇青吗(忐忑) 程家晴:这对兄妹有点奇怪,再看一眼。算了,不管了,隐年我喜欢你(害羞) 妹:什么都不告诉我(生气) 哥:这地方你不该来(生气) 第29章 旁边汽车红尾灯和昏黄路灯的黄光照在方隐年往窗外看过去的侧脸,那张在餐厅里暗色调下阴郁的脸,此刻在摇摇晃晃中添了些模糊感。 “我今天来,你生气了?” 寇青看不得方隐年这种漠然的像是两人是陌生人的神情,他沉默的时候,她总觉得离他很远,于是先开口。 方隐年没转过脸看她,依旧看着窗外,只淡淡的略微带着点疑问:“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他转身看她,猛然撞进寇青眼底。 寇青认真起来:“我想你了解我一样了解你呀,我想兄妹是这样的。” “你想要一个温柔体贴的哥哥。”方隐年没什么表情的说。 “怎么突然说到这?我不是一定要温柔体贴的哥哥啊……”寇青皱眉,不明白方隐年为什么突然说了一句这个。 “我会为了你做到,如果你想要。” 方隐年看着她, 眼神带点沉寂的探究感。 窗外的冷气飘进窗户,话音刚落的瞬间就开始下雨,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霹雳啪啦的砸在窗户上。 话落,将窗子升了上去,雨水在窗上蜿蜒,将外界一切锐利的轮廓都划成模糊的冷顿感。 空气中泥腥味愈发重,方隐年隐隐有些出神,寇青不知道他为什么说那句话,他知道。 对方隐年来说,他的童年就是一场漫长的扭曲的自我谋杀。他一直都在伪装、沉迷于血腥、征服。 他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她又怎么会了解他? 方隐年淡淡的扫去一眼,看到身边乖乖坐着往窗外看雨滴的寇青。 他在他的容忍范围里已经给予了她最大的让步,她想要一个温柔体贴的哥哥,他就愿意掩饰他病态的掌控欲和基因中携带的偏执的占有欲。 他愿意陪她演。 “酒吧环境很乱。” “你想说什么?” “可不可以换一个工作,哥哥,我看程秋说,他们有些会被灌酒的,你是不是也要喝酒?”寇青转身看着方隐年开口。 方隐年转过来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温度的一眼:“这里工资高。” “可是,我知道我来了又多了很多花费,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所以不让我去那里,可我也想关心你,不想你去那种地方。”寇青有点着急,抓住方隐年的袖口。 方隐年垂下眼,袖口传来轻微的重感,白皙的手和他黑衬衫上金色袖口的颜色相衬的扎眼。 那是一种被依赖被需要的感觉。 他抬起眼,笑了一声:“确实是因为你花费变多了,那怎么办呢,你准备怎么做,给我点什么?” 他没有说实话实话,没有说酒吧是他在未成年、学费、房租各种客观原因交织下被逼无奈的选择。 “乘客您好,欢迎乘坐5路无人售票车,本车开往火车站方向,卧龙路到了。”公交站的播报声响起来。 从前门涌进来一群人,年轻的男女,老年人,最多的是戴着安全帽穿着深色制服,全身淋湿已经很狼狈的人。 车上的位置已经坐满,正剩下几个满脸疲惫,那张脸粗糙小麦色的工人站在走道上。 寇青动了动脚,站起身对其中一个开口:“坐我这里吧t。” 那人看了眼寇青连连道谢坐在椅子边缘,寇青笑了笑站在后开门的地方,握着透明手杆摇摇晃晃。 “诶谢谢谢谢。”又一道道谢声传来。 “不用谢,我们下一站就到。” 清冷的男声。 寇青刚想转头去看,身边就被人环绕,熟悉的味道,她抬头看到方隐年站在她身边,将她和其他人隔开的侧脸。 她垂下眼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放弃拉着手柄,两只手揽住方隐年的手臂,看着低头看她的方隐年眨眼:“哥哥,你人真善良。” 方隐年轻咳了一声,看了眼揽住他手臂抬眼的寇青说:“我只是不想挨着他们坐。” “嘘,声音小点。” 寇青捂住方隐年的嘴。 “……顷沙路到了……” 播报声响起。 寇青跟着方隐年站到后门,寇青看着外面的大雨有点犯愁:“哥哥你带伞了吗?” “没有。” 门开了,前面的人鱼贯而出,狼狈的用手遮挡住头,縮着脖子跑下车。寇青抿了下唇,刚准备也抱着头跑下去。 就被人整个揽过去,捂着头被护在怀里,耳朵和头顶都被人用手护着,寇青头贴在方隐年胸前,暴雨的声音,后面车辆的喇叭声,突然都不见了,她感觉全世界铺天盖地全都是心跳声。 噗通噗通— 她恍惚,明明听到方隐年胸膛里的心跳声,却感觉自己的胸前甚至噗通跳的更厉害。 “你在这里等我。” 寇青还没缓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站牌下,方隐年撩下一句话就离开。 “好。” 寇青站着冲方隐年的身影喊。 伸手抚上噗通跳着的心口。 寇青坐在站牌前的横凳上,看着自己一点水都没沾上的小白鞋,雨滴一滴滴砸在地面上绽放出小烟花。 她往远处看过去。 方隐年撑着一把透明雨伞,逆着闪眼冷白车灯的光晕中,踏着雨烟花走进。他身上的衬衫已经湿完了,贴在身上,黑发也湿透了,被他全都撸在后面,露出锋利漂亮的眉眼,湿漉漉的往下滴水。 他胳膊上挂了件外套,先把伞递给寇青,又穿上外套,从寇青手里接过雨伞,站在她身前:“伞太小,上来我背你。” 这次的暴雨下的特别大,县城的排水系统不太好,已经开始积水,方隐年把宽松裤子的裤脚卷起,颠了下背上打着伞的寇青:“抱紧。” 声音嗡嗡地透过两人紧贴的身体传过来。 在一片堵车的喇叭声和晃眼一排排冷白车灯中,方隐年背着寇青一步步的迈过积水从站牌下来,沿着车行道走的稳。 寇青趴在干燥的衣服上问他:“你里面的衣服湿了,再穿这个外套是不是很不舒服。” “没关系。” 他是为了背她的时候,不让她挨着湿衣服,她知道。 身边过去拥着打一把伞的情侣。 背比起拥抱多了些沉重感,拥抱是并肩而行,两个人相互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和力量。但背不一样,背的那个人承担着被背者的全部,从头到脚上所有的重量、温度、依赖,是单方面的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承接住你的所有。 一直到进入楼道。 “我下来吧哥哥都到楼道了。”寇青晃了晃脚。 “抱紧。” “……” 到了家方隐年才放下来寇青,他扫了眼寇青,长发乖顺的披着,白裙子和小白鞋都没湿,才从寇青手里接过伞。 / 等方隐年洗完澡出来,寇青正踩着凳子站在一片黑暗中。 “你干什么?” 方隐年放下手中的毛巾,看着卧室里的寇青问。 “灯不亮了,我想换灯泡。”寇青站在高高的凳子上转过身。 “下来。” 方隐年往前走了走,伸手就将下意识伸出手的寇青从凳子上抱下来。 “这种事不用你操心知道吗?” 方隐年站上板凳,轻而易举的将灯泡拆下来,从寇青手里接过新的安上。 “你去按开关看看亮不亮。” 方隐年站在凳子上说。 随着开关按下,屋子里再度被一阵温暖的昏黄笼罩。 方隐年拍了拍手跳下凳子。 转身从冰箱里里拿出一瓶冰露,仰头灌下,他坐在床边看了眼正用胶布粘海报的寇青,缓慢的开口。 “等我发工资,三千多,我们就换一个形状漂亮的灯,换一个房间墙壁颜色,换一个更大的冰箱,给你买一个智能手机。” “手机?我现在还不是很需要呀。”寇青转身,坐在床上皱眉。 “你喜欢什么颜色?”方隐年说。 “嗯,粉色。” 方隐年笑了笑,露出一种堪称为温柔的眼神:“你想把整个房间都漆成粉色的吗?” 苔青 第35节 “啊,那有点奇怪吧。” 寇青认真的打量了下房间开口。 这下方隐年真真切切的笑出声。 寇青趴在床上翘着脚看着方隐年刚才的笑有点出神:“我很少见你这样笑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你而且你笑起来真的很漂亮。” 方隐年收敛了笑意看那张怎么样看也和自己不太一样的脸:“是吗?” 他嘴角的笑愣住,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说自己漂亮的话而没有动怒。 “是啊,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张笑,感觉是发自内心的,我希望你能多这样笑。”寇青声音清亮的像苹果,混在窗外雨声中。 方隐年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心里有处开始缓慢的颤动。 “我之前说我要挣钱供你上学是真的。”寇青提起来他们刚认识没多久的事,眼睛澄澈,总有种挥之不散的诚挚。 “等我再长大一点。” 她强调。 “不用。”方隐年顺势躺下。 “这些事通通都不用你管。” “你又这样。” 寇青有点不太高兴的嘟嘴,打了一个滚,侧翻到方隐年身边,脑袋在他胳膊上蹭了蹭。 “我能为你分担的。而且在公交车上你说的不对,我不是需要一个温柔体贴的哥哥。我需要的只是你,不管你是什么性格,我只需要的是我和你。” 寇青睫毛颤抖,明显看出她说出这番话有点紧张,耳根和脸都红了。 一片寂静,只有雨声。 方隐年揉了揉身边的脑袋。 “我知道了,不要后悔啊妹妹。” 【作者有话说】 哥妹就这样纯爱…… 哥不阴湿病娇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的。 等妹开始叛逆了,就又开始发疯强制爱了…… 第30章 寇青的初潮是在一七年夏天。 那年她十三岁。 方隐年十六岁。 八月中盛夏,蝉鸣有点无休止的没日没夜扯着嗓子乱叫,即使是夜晚也闷热的觉得每一处毛孔都无法呼吸,闷的人没什么脾气。 她穿了件白色的老大爷背心趴在铺了凉席的床上,正翘着脚吃方隐年刚带回来的西瓜。 中间那颗灯泡在风扇的吹拂下摇摇晃晃,衣柜和她的影子跟着一起不太真实的晃动。 方隐年刚从外面回来,此刻正坐在床尾看书,大多数时候眼神却只落下寇青身上,她央着方隐年准她用勺子挖着吃,额前的汗珠一滴滴的要掉不掉。 “热吗?” 方隐年在第三次看到寇青用手背去抹额头的汗时,将书合起来问她。 “不热,西瓜是凉的,哥哥你也吃。” 寇青眨眼,将手伸的远远的,给方隐年展示勺子上的西瓜。 “我去厨房再拿个勺子过来。” 寇青刚想动作。 下一秒自己正举着的手腕就被人握住,接着就看到方隐年凑过来的那张惑人的脸,方隐年凑的太近,所以她指尖和宋隐年的脸一触即逝,方隐年脸颊的温度冷的竟和勺子没什么分别。 于是寇青愣着就看到方隐年就着她的勺子理所当然的将她挖的那块西瓜塞进口中。 银光闪闪的勺子,和嘴角若有似无的鲜红的西瓜汁,方隐年垂着眼帘,伸出点舌尖将唇边的西瓜汁很轻的抿去,使得方隐年那张苍白却又眉眼浓重的脸,有种病态的绮靡。 “很甜。” 方隐年似乎心情很好,轻笑了一声。 “啊,啊好吧,那你再吃一点。” 寇青掩饰性的眨了下眼睛,放松刚才下意识紧绷的身体,将西瓜推过去给方隐年。 “不用,我只是喜欢看你吃。” 方隐年没什么表情看着西瓜,寇青有时候也怀疑方隐年依旧把她当成是需要喂养的小动物。 因为她发现方隐年异常喜欢投喂她。 无论是什么,每次买回家,他就坐在餐桌上支着脸,异常认真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吃,像是在观察什么自己培育的小生物,譬如小白鼠。 等寇青哼哧哼哧吃完西瓜,摸着圆滚滚肚子准备躺上床的时候,方隐年已经靠在床沿边,象征性地披着一张夏凉被面目沉静的看书。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他面目,他看着寇青露出那种很具有迷惑性的温和笑意,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夏天热,我扇扇子给你好不好?” 寇青:“……” 她虽然和方隐年相处太近的时候还有点莫名的自己也分不清的不太好t意思,但却不可否认自己也很想贴近哥哥的心思。 于是她爬上床,灯光不刺眼,身边方隐年的侧脸和味道使她很有安全感,她扬起脸,看着方隐年一手看书,一手给她扇扇子。 “哥哥,你看的什么书?” “《金阁寺》。” 方隐年缓慢的说。 “如果我不能成为金阁的一部分,那就让她成为我的一部分,哪怕是通过灰烬。” 方隐年念书的声音清冷又有点沉,再加上音调的没什么起伏,实在不是适合讲睡前故事的嗓音,倒是很适合讲鬼故事。 明明是热的流汗的大夏天,寇青听到句话却还是莫名的打了个寒战。 “什么意思啊?” 方隐年侧过头笑了笑,他的脸一半沉在昏黄灯光下温柔漂亮,一半脸拢在黑暗里晦涩危险,牙齿整洁森白,有点压抑着兴奋的语气:“要是我是瞎子,妹妹是瘸子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更深融合在一起,互相成为对方的一部分,谁也离不开谁了,对不对?” 寇青见过方隐年温柔的模样,也见过他偶尔流露出来的病态疯狂的一面,他时常阴晴不定,令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但自从李云那件事过后,她清楚的明白,方隐年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他如果想,是完全会做到的。 所以她忍住牙齿发颤的心慌,往方隐年身边凑了凑,胳膊挨着方隐年的腿开口:“可是哥哥如果是瞎子不就再也看不到我的模样了吗?我会长大变高。而且如果我是瘸子……” “那看来确实不能让我变瞎子,那妹妹是瘸子呢,这个提议好像你也同意对不对?”方隐年笑了笑,用扇子的边缘轻柔的比划了一下寇青蜷缩着的双腿。 “不行,如果我是瘸子,那就抱不到哥哥了!我喜欢站起来,跟着你一起跑来跑去呀。”寇青额头开始冒冷汗,抓住方隐年拿扇子的手,僵硬的要命,却还是轻轻晃了晃。 “我困了,睡觉好不好。” “好吧。” 方隐年没什么表情的合上书,动作熟练的将寇青拥进怀里。 寇青刚想松一口气,感叹自己已经发现制止方隐年偶尔偏执危险的一面最好方法就是——肢体接触和撒娇。 一片黑暗中,寇青睁着眼,黑白分明。她其实知道方隐年这样的性格和方中之脱离不了干系,那么小就自己生活,有个连自己学费都偷的爸,和隐形一样从没出现过的妈,形成这样的性格实在情有可原。 她腰间哥哥手的温度清晰,她恍惚的想,哥哥和她原来如此相似,他们都是,被遗弃的,在大人社会里永远先被舍弃的那一个。 像流浪的猫狗抱团取暖,他们用尽了力气从命运的缝隙里找到彼此,然后瑟瑟发抖着互相舔毛。 她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将脸埋在方隐年胸前,抓紧他领口的衣领。 她想。 下次哥哥再这样,要多抱抱他。 后半夜,寇青从小腹的抽痛中从梦境里醒过来,不知道是刚才精神紧绷的原因还是吃了冰西瓜的缘故。她咬了下唇,侧脸看到方隐年还在下意识扇着风的手时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怕吵醒睡着的方隐年,刚下地。 就看到方隐年扇扇子的手一顿,声音冷冷的:“你去哪?” “我肚子痛。” 寇青双手捂着小腹,身子都有点挺不直说完就推开厕所门。 一片黑暗中,她明显的看到自己内裤上有一大片看不清颜色的痕迹。 她几乎立马就联想到了血,于是她忍住尖叫的冲动开口:“哥哥,帮我把厕所灯打开。” 接着她坐在狭小的空间里,听到轻的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和开灯声,冷白的灯光下,白色内裤上湿润的鲜血,颜色对比度鲜明到令她脑子一片空白。 她上一次关于鲜血的记忆还是李云,那实在算不上美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恐怖,再加上她几乎没跟着严梅生活过几天,她就死了,然后是后妈,更没见过几面,这种基本的生理知识,对她来说还是完全陌生的。 她心里恐慌,脑子飞速的在想该怎么办,像总被所有童年时候经常训斥的小孩子一样,到了这种情况,她第一反应还是害怕,有种自己闯祸了的害怕。 是生病?要把内裤扔掉吗? 扔在哪里?垃圾桶会被看到。 仍在塑料袋里? “叩叩—” 敲门声令寇青一惊,她声音有点抖:“怎么了?” “没事吧?” 方隐年的声音。 “没事。” 过了会,寇青抿着唇没把内裤脱掉,而是垫了几张纸,走路姿势有点奇怪的走出来。 奇怪的是,方隐年没在家。 她坐回床上,摸到自己躺的位置,凉席有点水渍和刚被水擦过的那种凉意。 苔青 第36节 正思考着,关门的声音就响起,她坐起身,怀里就被塞进一兜子花花绿绿的东西,她抬眼。 方隐年逆着温暖的黄光,把她那种害怕和恐惧全都冲淡,他笑眯眯着歪头:“原来妹妹长大了啊。” 寇青坐在卫生间,换上新内裤,学着哥哥刚才教她的那样,撕开包装,将卫生巾一点点贴好,心里的不安终于散去,想的是。 原来这不是病。 原来弄脏床也是不用被训斥的。 原来这是初潮,原来我长大了点。 寇青推开门,刚准备伸手去拿刚脱下的带血内裤,就看到洗手池前,冷白的灯光下,方隐年浅浅弯腰,额前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像是在洗什么东西。 她视线落在他手上。 瓷白的青紫血管凸起的修长手指,漂亮的像钢琴家的手,此刻正拿着她还带着血迹的白色蕾丝内裤,红白冲击感格外强烈,在水龙头下流动的水流下慢慢的搓洗。 寇青一惊,忍住小腹的坠痛感开口,连哥哥都没喊:“你怎么在洗这个?!” “这有什么不对吗?”方隐年转头没什么表情的看她一眼,连动作都没停。 “这是血,还是……” 寇青脸红的要爆炸,支支吾吾开口。 “没什么区别。哪里的血都一样,内衣也没什么区别,和你其他的衣服都一样,不要感觉羞耻。”方隐年手腕都沾上了泡沫,他看向寇青开口。 “而且比起其他人令我厌恶的肮脏血液,妹妹却连血都是温暖纯真的呢。” 最后半句话他说的很轻,喉结滚动,冷白灯光下,他微微眯眼笑了,过黑的眼眸鲜红的唇,有种纯粹压抑着疯狂的昳丽。 挽起衣袖的手肘下顺着血管,一滴一滴的滴落水珠,砸在洗手间瓷砖缝隙处的湿润阴绿苔藓。 范围越来越大。 【作者有话说】 喜欢看碎尸案下饭,喜欢血的小哥哥一枚呀~ 第31章 程秋有段时间没联系寇青,应该是因为被程家晴教训过。 快到暑假结束,他又打来电话,邀请寇青去岩山大学玩,上一次在吉他社给她带来的乐队冲击感还在,寇青心里痒痒的于是就答应了程秋。 寇青接到电话的时候,方隐年正在客厅好整以暇的拿着水瓶浇花,是他上次和寇青在花鸟市场挑的一株晚香玉,纯洁的白色淡黄的花芯。 看着非常无害。 “哥哥,我出去啦。” 寇青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眉眼高高扬着,中气十足的对方隐年说。 “去哪里?” 方隐年从窗前转过身,眼神余光从楼下电动车上的人转移到寇青脸上。 “去岩山大学玩,那里有一个吉他社,主场唱歌特别好听,他还说我有天赋呢。”寇青说起来唱歌就开心起来,一口气说完一长串。 方隐年将抚摸着花的手放下,坐在沙发上,微微歪头看她,睫毛半垂,露出一种类似于失望和无辜的漂亮表情。 “可如果我不想让你去呢?” 不得不承认方隐年很擅长运用这张脸,寇青站在门口,手都放在把手上,手机上程秋的电话还在响,不断在她手心震动。 这样的情况下,寇青却还跑神到想起以前女同学对方隐年的形容。 那是张即使是想杀人,我也宁愿凑上去被他杀,然后对他说,没关系,至少可以用我的血温暖你的,一张脸。 没人能拒绝。 方隐年站起身,右手摁在寇青放在把手上的手,左手轻柔的从她脸颊侧面滑下来,可能是刚摸过晚香玉,手指上还带着浓烈的花香,他低下头轻柔的开口:“妹妹一个人出去玩了,我自己在家会寂寞的。” 最后几个字他放的很轻,有种哀怨的情绪像过于浓烈的花香一丝丝的往她脑子里钻。 寇青猛的眨了眨眼,刚想说话,身后的门就传来叩响声。 “寇青寇青!” 是程秋。 寇青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把门打开,程秋正准备敲着门的手还悬在空中,蓬松的粽发,低着头,满眼都是活力像促火焰,像无数青少年一样有种无处安放的荷尔蒙气息。 “我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 程秋笑着问完,看到寇t青的表情算不上很好,刚想问怎么了,就看到寇青身后,抱着臂靠着墙幽幽往这边看的方隐年。 程秋吓得一个激灵,有种被父母抓到早恋的恐慌感,下意识的就站在门口冲着方隐年九十度鞠躬。 “隐年哥,我们绝不会去危险的地方,比如酒吧啊什么的,我们就去大学里唱歌。”程秋看了眼寇青又看方隐年,忙着解释。 站在门口目睹程秋九十度鞠躬的寇青:“……” “所以可以吗?” 程秋又看了眼方隐年。 这下连寇青也转过身去看方隐年。 方隐年没了寇青面前那副漂亮的有点哀怨的表情,此刻挂着温和的笑意,像个根正苗红的好哥哥。 眼神却缓慢的从程秋头顶滑到脚尖。 被方隐年用这种眼光看着的程秋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隐隐约约感觉到方隐年温和笑意下不太高兴的情绪,像一只隐忍着窥伺猎物的蛇。 “我去去就回,九点之前就回家。”寇青抿了下唇,也不太好意思让已经跑过来的程秋白跑一趟,于是看着方隐年开口。 “可以,当然可以。” 方隐年没什么犹豫的看着寇青开口。 寇青站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的无奈刚缓和一点,就看到方隐年变魔术一样从口袋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毛绒玩偶,将它挂在寇青塞进口袋的钥匙串上。 寇青摸着毛茸茸的触感,才发现是一只纯白的小狗形状的玩偶,眼睛黑洞洞的像珍珠。 “这是小狗?” “对,比熊,是不是很像你?” 方隐年笑了笑,捏了下在寇青手心的玩偶。 “你别说,还真挺像的啊,哈哈哈哈哈,白皮肤圆溜溜大眼睛。”寇青还没说话,程秋就凑过来看寇青手心,惊奇的笑着回答。 寇青看了眼没心没肺大笑的程秋,又看了眼目光沉沉却微笑的方隐年,于是放下玩偶,推着程秋就往外走:“那我们先走了啊哥哥。” “诶诶,你别推我啊,我还没跟隐年哥说再见呢!” 程秋的声音从楼底下穿透力极强的传过来。 方隐年速度缓慢的放下嘴角的笑意,关上房门。 “你哥是不是还生我气呢啊?” 走在岩山大学门前的林荫道上,程秋皱着眉有点困扰的问。 “生什么气?” 寇青下意识手里捏了又捏,摸了又摸那个小狗玩偶问。 “就是酒吧那一次啊,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哥不想让你去那种地方,你是不知道,程家晴在我爸那说我到处跑,害得我被关了禁闭好久,今天才能出来。”程秋踩着地上的树影开口,语气埋怨。 “为什么你爸说你,出来玩不是正常的吗?”寇青不是很理解,在她们村里面,男孩从小就是被放养的皮猴子,玩到出血受伤也不算什么大事。 “因为我爸不喜欢我搞音乐。” 走在寇青身边的程秋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垂了下头,抓了抓卷毛,流露出一种从没在他身上看过的郁闷。 到了吉他社,热的不断流汗的寇青总算不用用手扇风,只有李云散在舞台中心,在一束蓝光中坐在木椅子上调吉他。 “云哥,我逃出来了!”程秋小跑几步上前,手撑在舞台上跳过去,和李云散击掌。 “那你那把雅马哈还能用吗?”李云散挑眉问他。 “当然不能,你不是也听到了吗……”程秋坐在舞台上地上,双手撑着摇头。 “我在家都听到他爸砸他吉他的声音。”李云散笑了笑,眉目舒展,伸手将寇青从舞台下拉上来。 李云散手的温度很暖,暖的已经熟悉了方隐年温度的寇青不太自在的蜷缩了下手指。 “上次我说过的,你会带给我灵感。”李云散边说话,边看着她后退到舞台中心。 “那么接下来,这首歌送给你。” 李云散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是那种稳重又有磁性的声音。 “angle。 羽翼散落,漂泊人海。 明亮的眸,纯真的心。 我还是通过眼神认出你。 angle。 世界坠落,你轻盈的一尘不染, 啊, angle,我明白你的纯白。” 寇青站在原地,听到吉他声清澈的节奏,和李云散柔和的像溪水一样的眉目。 这是她第一次有人为她写一首歌。 她听的有点愣住,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该怎么描述。她看着那张平静温柔的脸,想起来的却是哥哥在她们刚认识的时候,带有恶意伪装出来的温柔。 唯一不一样的是,哥哥的温柔背后藏着隐秘的恶劣,而李云散是从内到外的沉稳和温柔。 甚至于更接近她梦想中的哥哥模样。 “这首歌的名字叫angle。” 苔青 第37节 李云散将吉他拨片赛回口袋,背着吉他朝她走过来。 “你喜欢吗?” 他弯下腰,和她平视,语气带笑。 寇青看着眼前的脸,微微恍惚着点头:“喜欢。” “你喜欢就好,现在还只是demo,等之后我准备把她改成一首乐队曲,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听啊。”李云散站直身子说。 “好。” “云哥,你怎么不给我写一首?我们认识这么年了,没有爱情也有友情吧呜呜呜,太偏心了。”程秋跳着过来揽上李云散的脖子,装模作样的哭嚎了两声。 “你能和人家小姑娘比吗?” “我不管我不管。” “那我先借你一把卡马弹弹好了。” 李云散拉下程秋,将一把吉他递给他。 “对了,你喜欢什么乐器?”李云散突然转过头问寇青。 “我没玩过什么乐器,除了钢琴,小时候我爸妈逼我学过一阵子。我还是比较喜欢唱歌。”寇青笑了笑。 “那也可以,要不然这样吧,你每周六下午可以来这里找我,我教你唱歌。”李云散说。 “你实在有天赋。” 李云散看着她,眼神认真,没什么杂念。 寇青笑了一下,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子上来,刚想拒绝,就听到李云散说。 “不过等你之后,可以来我们乐队跟着驻唱吗,算是学费了。”李云散很温柔的替她找好了台阶。 “那好吧。” / 辽阔的黑笼罩在狭小闷热的空间。 方隐年没什么表情低头看着手机上,地图里停止在岩山大学的那个小红点,跳动着变大又变小。 手机的荧光照在他面上,乌黑柔顺发丝被窗帘外的风吹起又落下,像是深海里摇晃的海藻,潮湿,混乱,触手多端。 他看了眼右手的剪刀,动作利落的冲着那株晚香玉伸过去。 咔擦— 剪断了一旁翠绿的叶子。 和白日不太一样,晚香玉的花瓣终于开放,那种香味更加浓郁,吸引了不少昆虫飞蛾扑火,昏了脑般飞过来。 晚香玉,只在夜晚开放,香味有毒。 方隐年静静地凝视那株晚香玉,一只手再度去浇花,一只手动作流利的打开网页,搜索岩山大学。 他的手指微顿,摁在那张在人群里抱着吉他和奖杯笑得的一张脸上。 “李云散。” “李云散。” 他默念。 语气平静无波, 却在这样的夜里冷的瘆人。 接着将那株上一秒还细心浇花的晚香玉从窗口扔了下去,直到下面传来花盆碎裂的声音。 第32章 初二开学的头一天,寇青背着书包刚坐下,黄豆芽就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我们换班主任了,听说是之前教高中的,严的要死。” 寇青没什么意见的耸了耸肩膀:“奥。” “你还奥,你作业写完了没?” 黄豆芽捣鼓了下她手臂。 “被你猜中了,没有。” 寇青表情认真的从黄豆芽桌面上拉过来她的练习册:“所以借我抄抄呗。” “你说你哥那可是年级第一,你怎么不让他教你。”前桌的女生转过身,有点好奇的看着寇青问。 “我也想,但我功课实在拉下太多了,臣妾做不到啊。”寇青笑了笑。 “你现在这成绩怕是升到高中部都够呛。”黄豆芽看着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的寇青说。 “不在高中部就不在呗,反正等我要考高中的时候,我哥哥都从一中毕业了。”寇青换了根笔,轻描淡写地说。 “不是吧,你怎么这么哥控啊,你哥不在这个学校了,你也不想在?”前桌扎着侧边麻花辫的女生惊奇,身子往后仰。 黄豆芽看了眼前桌的女生,又看了眼寇青,替她开口:“她不是之前没和她哥在一起吗?现在好不容易团聚了,粘一点那咋了。再说了,要是方隐年是你哥,你巴不得无时无刻抱着黏着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倒是。”前桌女生想到方隐年,一瞬间就非常愉快的接受了这个观点,大笑着转回去。 “不过你还是挺哥控的。”黄豆芽看着前桌转过去,才压低声音开口。 “没办法。” 寇青认同的点了点头,没反驳。 “不过暑假,我本来想找你出来玩来着,但我妈一直让我上补习班,今天下课后我们去给我过生日呗。”t黄豆芽把练习册交给正收作业的学习委员。 “行啊。”寇青刚开口,下面的腿就被黄豆芽碰了碰。 “干嘛?”寇青手上动作忙的要死,抽空看了眼黄豆芽,却看到她眨眼弄眉的表情。 “你的暑假作业就是这么完成的?” 响雷一般的声音从寇青耳边炸开,新班主任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性,刚从寇青胳膊肘下面抽走了她正抄着的作业。 “寇青是吧,班级倒数,李老师特意交代过我。”新班主任锐利的眼神从书本的封皮看到寇青面上。 寇青抬眼看了眼新班主任,认错态度良好:“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陶老师把她的作业卷成一团,拿着去了讲台。 寇青瞥了下嘴,和黄豆芽对视。 黄豆芽做出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我提醒你了。” 下了课,寇青抱着自己补完的作业跟在陶老师身后进了办公室。 “说说吧,你未来的计划是什么?” 陶老师坐在椅子上,扭开保温杯的盖子,镜片反射出点冰冷的光。 寇青其实真没什么计划,不止是未来的计划,甚至于几天后的计划都没有,于是她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知道。” 陶老师听她这么说也没意外,放下杯子,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是方隐年的妹妹?怎么就和他这么不一样?” “他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上完课就跑到食堂去勤工俭学,打饭,老师助理,这些他都做过,早早的就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什么大学他都定好了。” “他怎么有个你这样的妹妹。” 陶老师皱着眉,苦大仇深的看她。 寇青手里捏着过长校服的衣袖,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不自在,如果单纯批评她一个人倒是还好,可是说到方隐年。 就像她变成了哥哥拖后腿的存在。 “给你家长打电话吧。” 陶老师把手机往她面前一伸。 “我,我不知道我爸的电话。” 寇青确实是不知道方中之的电话。 “你,你,哎。” 陶老师说了两个你,都有点像骂人的意思,还是忍住了,最后叹了口气。 “那你回去上课吧,放学后再来,到时候我把你哥喊过来。”陶老师把电话重重的一撂。 寇青抱着作业回教室,坐下的时候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她说什么了?”黄豆芽问。 “被请家长了。”寇青看着她说。 “什么?你爸还是你妈?” “不是,我哥哥。” “什么你哥!方隐年?!” 黄豆芽一下子发出尖锐爆鸣,方隐年三个字被她尖叫着喊出来。这下子桌子前面立刻围上来一群听到方隐年名字就凑过来的女生。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要准备一下。”黄豆芽激动的从桌子斗里掏出一把小梳子和小镜子。 “你这么激动干嘛,又不是你去。”寇青趴在桌子上蔫蔫的说。 “好久都没见到隐年学长了,我都快忘记那张脸什么样子了呜呜呜,想到隐年学长还有两年就毕业了,我心好痛。”黄豆芽捂住心脏,装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就是,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好运的啊,直接哥哥就是方隐年,每天都能见到他,还送你上学。”前桌的女生,一边梳刘海一边翻了个白眼。 寇青下巴挨着桌板,有点凉,眨巴了下眼。过了一个暑假,她确实是天天就能见到哥哥,而且关系也是突飞猛进,她甚至有种,已经和哥哥一起生活了几年的错觉。 “那放学还去给你过生日吗?”寇青转过头看着往自己嘴巴上涂唇膏的黄豆芽问。 “去啊当然去,最好问问你哥能不能也去,叫你哥也来嘛,我们去唱歌。”黄豆芽拉住寇青的校服袖子撒娇。 “我到时候问问嘛。”寇青点头。 / 苔青 第38节 放学铃打响,其他人飞一样的抄起书包就往外跑,寇青有一搭没一搭,动作极其缓慢的装书。 她看了眼身边兴奋的黄豆芽问:“你说,我哥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这个嘛,可能有吧,毕竟之前你没书那次,隐年学长可是把你烂掉的书一页页的粘好,又买了新的给你,肯定也是蛮重视你学习的吧。”黄豆芽想了想说。 “哎。” 寇青听了黄豆芽的话,迈向办公室的脚步越发沉重起来,好不容易到了,刚敲门进去。 方隐年就已经站在陶老师面前,两人像是在说什么,陶老师倒是笑的挺开心,一点不像在她面前的样子。 寇青拖着步子往办公桌前走。 “寇青,你来了,我刚才给你哥看了你的期末试卷和暑假作业。”陶老师一看到寇青来,脸就立马像变色龙一样板着,语气严厉。 寇青垂着头,小心翼翼的通过余光去看方隐年的表情。哥哥没什么特别生气的表情站在那,手里拿着她的试卷,眼神辨不出情绪。 “你说说你,学习不好就算了,最基础的学习态度也没有!”陶老师拍着桌子说。 “好了陶老师,辛苦您了,确实也是我平时学习上对她监督不到位,以后我辅导她,作业是一定会完成的。”方隐年笑了笑,迈步挡在寇青身前。 寇青前面被阴影罩住,她抬起眼就看到方隐年挡在她面前的身影,穿着白衬衫校服的衣角,肩膀又宽又平,连棱角都是锋利的,带着少年的清俊。 没有训斥,没有劈头盖脸的批评,永远这么无条件的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住外界的声音。 她抿了下嘴唇。 “隐年啊,你自己都高二了,时间本来就紧迫,还要照顾你妹妹,你的学业才是最要紧的,主次你要分清楚啊。”陶老师意味深长的加重了最后一句话。 “好了,寇青你先出去一下,我跟你哥有话要说。”陶老师开口。 寇青点头,走出办公室,就看到探头探脑的黄豆芽和几个女生往办公室里看。 “你们这是干嘛?”寇青没忍住笑了笑。 “看你哥呀,哎呀你别挡着我。” 寇青往旁边站了站,靠着办公室的门框,因为陶老师的办公桌在门口的位置,而她正好能隐隐约约听到两人的谈话声。 “我刚才说的主次重要性,你可明白吗?隐年,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 “这样的家庭,帮不上你忙,可你也不能让她们拖你的后腿,你的成绩足以让你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寇青几乎是屏气凝神才听清那几句话,她下意识去踢地上的小石子,攥紧手心才忍住眼眶的酸涩感。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她都差点忘记了,哥哥有足以支撑他光明的未来的好成绩,而她呢?在别人眼里甚至成为拖累他的负担? 办公室的方隐年没说话,寇青走了之后他就坐在椅子上,维持着那种温和的笑意听面前的老师说话。 听着听着,他伪装出的笑意越来越深,眼前的蠢人像是受到什么鼓舞的信号,还以为他的笑意是认同,于是说的更是一个劲。 他想,什么大学不过是为了应付这些喋喋不休的老古董的随便找的罢了,而所谓光明的未来? 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光明的未来,他讽刺的想,他的未来是荒山上的暗室,不能被照亮的沼泽地。 方隐年从七岁开始,就已经为自己制定了死亡的倒计时,而这个倒计时的实施是靠什么时候想出来自己墓志铭来计算的。他想,等他想到满意的墓志铭就满意的死去。 于是他想了很多,每年想一次,到了今年,他才想明白,或许自己并不会有给自己刻墓志铭的人。 所以他更期待死了。 直到他这个流浪妹妹像天外来物一样出现在他的世界。 他眼神微动,侧脸去看门口的小缝隙里,露出的初中校服一角,还有一动一动像是在踢什么东西的那双小白鞋。 他的妹妹从来不是拖后腿的累赘,相反,或许,她才是他的未来。 被他插手掌握的。 两人扭曲缠绕的,紧密相连的,不能再分开的未来。 / 方隐年推开办公室门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正围成一圈,不知道在干什么,看到他出来立马噤声,扭扭捏捏的跟他问好。 “隐年学长好。” “隐年学长好。” “隐年学长好,寇青她哭了。” 哭了? 方隐年凝眉,从一群女孩中拉起寇青的手腕,弯下腰与她平视,看着寇青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圈有点粉红,眼睛也湿润的,过长的睫毛因为沾了泪水,有几根黏在一起,黑黝黝的,惹人怜的很。 连鼻尖也红红的。 方隐年无意识滚动了一下喉结。 他垂下眼收敛了下情绪,将寇青拉着手腕走出去,漆黑的楼道,大部分的班级都已经下课,方隐年拉着人走到下一层,顺脚踢开一间关着灯空教室。 将寇青拉到最后一排,又将人抱着坐在桌子上,两手摁在她身侧的桌子t上,以一种包围的姿态弯着腰看她。 黑暗的环境里,方隐年声音也跟着压低,伸出手轻柔的去摸寇青通红的眼眶和眼角。 “哭什么?” “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 寇青哽咽着抬起头看着面前那张温柔笑着,眼睛却黑沉沉的像深潭一般的漂亮眼睛。 “哥哥你学习好,能力强,又是学生会主席,那么多人都喜欢你,你连大学都选好了,我呢,学习又差……”寇青说到一半,就被方隐年伸出抵在她嘴唇上的手指而停住。 方隐年表情温柔的近乎于蛊惑,抵在她嘴唇的手冰凉,声音像阴湿藤蔓一样顺着他的手指在她身体蔓延开。 “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自己。” “我只说一遍,你要听清楚。我的一切都属于你。我所谓光明的未来,我俗世的物质,我的生命,我的灵魂,全都属于你,我连同爱和死一切都献给你。” 黑暗中方隐年表情诚恳的像是狂热的信徒,拉起寇青的手放在自己脖颈。 寇青几乎是神魂剧荡,愣愣地任由方隐年将自己的手放在他脖颈的动脉用力,以至于恍惚间没有听到方隐年最后的那句。 “你也一样吧。” 像诅咒一样冷而黏腻钉死在她周围。 【作者有话说】 我也好想写哥穿西装,妹穿校服,强制爱啊 (键盘蠢蠢欲动ing…… 第33章 嗡嗡— 寇青回过神,将方隐年握着她的手腕轻轻挣脱,拉开书包拉锁,从里面拿出不断震动的手机。 是黄豆芽,她看了眼方隐年,接了电话,里面传来黄豆芽兴奋的声音。 “你没事吧?你哥是已经拉着你回家了吗?” “没事,我们还在教学楼里。” “那你还来唱歌不,我们现在在校门口。” 寇青犹豫了一下,象征性的像询问意见一样又看了眼方隐年,方隐年没什么表情,只表情平静的看着她。 “我也去。” “行,那我们在校门口等你啊。记得问隐年哥来不来!” 黄豆芽挂了电话。 寇青坐在桌子上握着电话开口:“我同桌今天过生日,我们几个同学约好去唱歌,哥哥你去吗?” 方隐年看了眼刚哭完,脸上还带着泪痕红扑扑的寇青,从她手里拿过手机,熟练的摁下开机密码,打开了微信,快速的扫了眼,眼神明灭,语气清冷:“我给你买手机,可不是为了让你和别人联系的。” “不是别人啊,是我同桌,人挺好的,她也特别喜欢你。”寇青接过手机,表情认真的解释。 “……” 方隐年垂下眼,隐晦的看了眼自己的裤子,没说什么,只从后面依靠着的的桌子上起身。 “九点之前回家。” / 方隐年推开门,将书包放在一边的架子上,正弯下腰去换鞋。 “好久不见啊,儿子。” 抽烟使得嗓子沙哑,带着混不吝语气的一道声音传来。 方隐年缓缓地直起身,在一片黑暗中,看到那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 “怎么,不欢迎我啊?我倒是挂念你的很啊。” 方中之说着站起身,走到门口,以一种亲热的,像是好父子一样的姿态揽上方隐年的肩膀,那种中年男人的污浊烟味和摈榔味道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方隐年生理性的厌恶感再度涌上心头,他几乎是在两人皮肤相接的瞬间就露出点隐忍的暴戾,大力甩开方中之的手臂。 方中之被方隐年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力道往后踉跄了一下,扶着沙发背不可置信的抬头:“你他妈的,想造反啊,连你亲爹都敢动手是吧?” “信封里的钱呢” 方隐年稳稳地站在那,已经比方中之高半个头,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着弯腰曲背的扶着沙发的男人。 “什么钱?我不知道,那么久没回来了,丢钱了肯定是寇青那丫头片子偷的,你要是不服气,觉得吃亏了,就把那丫头卖了去,还你信封里的钱行不行?反正那丫头长得那张脸应该也能挣不少钱。”一说到钱,方中之就没了底气,眼珠滴溜溜转,典型的无赖做派。 方隐年不表态,只静静的看着他,看着那张确实与他有几分相似的那张脸的人,露出那种粗鄙、狡黠、市井、丑态毕露的那张脸,如此轻而易举地说出侮辱妹妹的那张脸,一种久违的杀意和施暴的欲望从他垂着的充血的手中蔓延。 砰—— 方中之倒在地板上,鼻子里污浊的血顺着他那张不可思议的脸流到脖颈。 “你是不是真疯了?!”方中之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目呲欲裂。 苔青 第39节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过往我装出那副听你的话的乖巧模样,真让你深信不疑了?我小时候的样子你都忘了?忘了也不要紧,我不介意再给你演一遍。”方隐年嗤笑出声。 “你,你他妈的,就是个疯子,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生出你这么个怪物,早知道当初生你的时候就该给你溺死!”各种污言秽语从方中之口中脱口而出。 “赶紧滚。” 方隐年没什么表情,只冷漠的甩了甩手腕和拳峰的血迹,下逐客令。 “好好好,你等着的,小兔崽子!”方中之一边嘴硬,一边跌撞着站起身,将血迹抹在沙发背上,拎起那个半个人高的黑包打开门出去。 随着关门声,方隐年站在洗手间前,用肥皂慢条斯理的清洗手上的血迹,浓重的血滴落在洗手池里,慢慢的稀释,淡开,变成淡淡的红。 淡红。妹妹眼角的、鼻尖的。 委屈的、漂亮的、令人怜惜又忍不住揉捏的,淡红。 方隐年看着下身再次腾盛起来的,莫名的欲望。 连施暴的暴戾冲动都淡化了,他面前全是妹妹哭泣的那张脸。 他低声骂了一句,转身回到房间,倚靠在床头,掏出手机,看到未读的wx。 燃点很低的人类: 【哥哥,我到地方了。】 【可爱小狗jpg.】 寇青的微信头像是方隐年给她的那个小狗玩偶。 方隐年手指切换软件,手机屏幕的白光照在他面上显得阴森可怖。关联地图上,被他标注了叫妹妹的那个红点,显示wifi定位中。 从一中出发,在留园街停下,他伸出手指,放大,看到在一家叫zero的ktv店。 他面无表情的切换回wx。 x:【好,还有两个小时。】 燃点很低的人类:【┗|`o′|┛嗷】 方隐年低笑了声,那张通红的漂亮眼眶在他前挥之不去。 / “又给你哥报备呢?”身边黄豆芽端着果盘凑到她身边坐下调侃。 寇青笑了笑收回手机:“今天才知道是你生日,没准备礼物,明天我给你带来吧。” “说什么礼物,其实我本来打算让你把你哥带来就算礼物来着,不过虽然没来,但也算见到了,我已经很满意了呜呜呜。”黄豆芽靠在她肩膀上哭。 来给黄豆芽生日的大部分都是班上的同学,男生女生都有,只有几个应该是家里的朋友。寇青靠在椅背上看着黄豆芽鬼哭狼嚎的唱:“爱我别走,如果你说~你不爱我~” “不要听见你真的说出口,再给我一点温柔~” 寇青正笑着,身边坐下了一个女生,温温柔柔的,眉毛很淡,小声的跟她说话。 “什么?我刚没听清楚。”寇青低下头,凑近女生说。 “就算,你能帮我把这个给你哥哥吗?” 寇青听清楚后目光从女生羞涩的脸上滑到她两只手紧紧握着的那个信封上。 “可以吗?” 女生非常不好意思,应该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寇青看着那个信封,却又想到刚才方隐年在空教室对她说的那段话。 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攥住,柠檬汁一样的酸涩涌上心头。 “不行就算了。” 女生看寇青不答话,站起身刚想走。 寇青就从她手中抽走那张信,表情诚挚:“我会交给他的。” “你也上去唱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上课哼的可好听了。”黄豆芽撺掇着她上去唱歌,于是寇青上去唱了俩首,换来下面一片鼓掌声。 寇青笑着走下来,将话筒递给黄豆芽。 “你唱歌好好听啊,像是专业的。”应该是黄豆芽的一个男发小,来寇青这边拿纸巾,从她身边经过说了一句。 “不是专业的哈哈哈。”寇青笑了笑,顺手将纸巾递给男生。 “那就是天赋。”男生推了推眼镜,长得很清秀。 “没有那么夸张,就是普通人。” “方便加个wx吗,到时候请教请教你唱歌。”男生说话也没什么声调变化,看着像是是情绪非常稳定的类型。 “温其,你干啥呢,勾搭我好姐妹是不是?” 寇青正犹豫着,黄豆芽不知道从哪窜出来,手里忘记还拿着话筒,声音很大的说话,这一下包厢里的所有人都朝着寇青和温其看过去。 “这是温其,二中大学霸,这是寇青,我好姐妹,对了,你不是要t找人辅导功课吗?你哥又没时间,找他不是正好。”黄豆芽说。 被一群人看着,寇青也觉得加个wx没什么,只是交个朋友而已,所以通过了温其的好友验证。 玩完出来已经是快九点,寇青看了眼时间,着急就准备往家赶。 九月的风吹过来已经有些凉意,寇青肩膀上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甩来甩去,她手里还攥着那个女生的信,正有点出神的想今天陶老师问她的,关于未来的时候。 这个事实在是难倒了她,她也想问自己,到底未来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回顾自己的人生,才发现她的身边竟然从未出现过一个值得她仰慕学习的经营人生的典范。 正想着,路边矮墙上传来一声野猫叫,她余光无意识的一瞥。 街边边昏暗的,只有一点路灯照耀的街角,一个消瘦的女生穿了件深黑的宽大外套,黑长直的发披着,短裤下光裸修长的双腿交叠着,穿了一双马丁靴,靠着墙,抱着手臂吸烟。 身型很熟悉,直到她转过身。 是薄沉。 寇青呼吸一滞,走过去试探性地问。 “薄沉姐?” 薄沉侧过脸,寇青透过烟雾才看清她脸上的不对劲,那张本就漂亮的很有攻击性的脸现在涂上了浓重的烟熏妆,青色的眼影,锁骨上的黑紫的一大块淤青,和脸颊上竹叶一般的划伤。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寇青看清的一瞬间才有点慌,伸手扶住薄沉,又闻到她身上的酒味。 第34章 街道旁光影黄红交织,空气中湿润的泥土气息混着薄沉身上的烟酒味,有些呛人。 她两根纤细的手指夹着烟,手指上鲜红的指甲油斑驳,像一朵猩红的曼陀罗,像是没认出来眼前人,推了一把寇青,索性坐在台阶上,两条漂亮的腿随意的搭在阶梯上。 “薄沉姐,你喝醉了。上次见到的你男朋友呢,我帮你给他打电话接你回去好不好?”寇青坐在她身边,将她侧脸的发轻轻抚开,看到她脸上那道伤痕已经开始结痂。 “寇青?”薄沉再度转过身,凑近寇青,仔仔细细的看了两秒,才认出来她。 “对是我,这么晚了你自己在这里不行的,你男朋友电话是多少?”寇青看着薄沉有点着急。 “不用找,分手了,什么都没有了。”薄沉低笑了声。 “为什么分手?”寇青侧过脸去看她。 “因为我骗了他。” “骗了什么?” “我骗他我爱他。” 薄沉仰起头,脖颈纤细,指尖烟火忽明忽暗。 “你知道吗,你见到的房子,车子都是他的,我就是为了这些骗他,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之前认错我了”薄沉透过烟雾,投过来一眼,她眼窝深邃,认真凝眉的时候有种带着欲望的压迫。 和寇青认识的她确实不太一样,寇青静静的看着她:“没有,从见你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我见过你工作的样子,在摄影店,菜市场……” 薄沉嗤笑了一声,手指轻点,弹落烟灰,打断她说的话:“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方隐年没发疯吗?” “我今天被叫家长了,然后刚才去给朋友过了生日,哥哥说让我九点回家。”寇青老老实实的回答,又看了眼手机。 八点半。 “你这么乖乖女,怎么还会被叫家长?”薄沉微微坐直身子,脸上醉酒的红晕不散,来了点兴趣。 “因为没完成作业。” “你不会写吗?”薄沉笑了一声。 “除了不会写,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我也不知道自己未来想要做什么,毕竟不像哥哥,他成绩好,老师都看好他,他能考上好大学,一步步的离开这里。”寇青焦虑无措的时候下意识去扣手上的倒刺。 “啊,我明白了,青春期的迷茫。” 薄沉缓慢的点头。 “那你现在想一想,你想要什么。” 薄沉透过烟雾看她。 “现在我想要爱,我想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十三岁的寇青,想要的不过是爱和方隐年。 “除了他。” “我想看海,想去远方。” 寇青抠着手指,想了半天才想到第二个想要。 “真是诗意啊。”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想要钱,我想要我弟弟能像个正常人。” 薄沉的手顿了一下,寇青看不到的侧面,有滴泪悄然地滑落到嘴角,她伸出手,向后将那滴泪抹去到黑发里。 “你好好想清楚,你是只需要他就够了吗?你就只能依靠他吗?像现在这样,住在他家,花他的钱,受他照顾,被他驯化,你想要的仅仅是这样吗?”薄沉像是彻底酒醒,手按在台阶上,俯身看着寇青。 她眉毛形状漂亮,却从没修理过,一根根鲜明带着原生的野性和力量。 凑的近了,才闻到她身上烟酒味也没盖住的清冽冰柠檬的味道。 寇青看着薄沉的眉目,又看到身后蓝色卷帘门上的锈水一滴一滴滴落,港口楼宇,街灯及匆促的行人,倒影在锈色里如浑浊的浮油,令人喘不过来气,她开始明白。【1】 苔青 第40节 人有两种,一种适合豢养,另一种适合放牧。 她仰起脸:“我想要当歌手。” 薄沉看着她,终于扔下手指间的那根烟,笑了一声。 “小歌手,在家乡的时候我也会唱一首歌,你听听怎么样?” 薄沉轻轻的靠过来,倚在寇青肩膀上。 /在距离城市很远的地方, 在我沃野炊烟的家乡。/ /有一个叫烽火台的村庄, 我曾和一个叫阿楚的姑娘。/ /彼此相依一起看月亮/ …… /时间的泪眼撕去我伪装, 你可记得我年少的模样。/ /今夜你会不会在远方, 燃篝火为我守望。/ 她声音清亮,忧愁又温柔,不像平日的冷漠。 唱完这首歌好像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之后就静静的靠在寇青肩膀,不再言语。 寇青的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哥哥。 “怎么还没到家?”方隐年的声音清淡的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我回家路上遇上薄沉姐了,她喝醉了。”寇青看着自己肩膀上的黑发。 “需要我来接你吗?” “可以啊。” “你要说需要我。” 方隐年重复了一遍,循序善诱一般引导她。 “我需要你来接我,哥哥。” “乖。” 刚挂下电话,寇青才想起来没有给方隐年发自己的地址,她着急忙慌的摆弄还不太熟悉的手机,好不容易在wx发出去地址,眼前就被一片阴影笼罩。 “哥哥?” 寇青不可置信,看着方隐年站在她面前的身影。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不,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出来找你,正好路过。” 寇青呆呆地张大嘴看着方隐年:“真的假的?” “这是你学校附近,我来这里找你不是很自然吗?”方隐年没什么表情波动,甚至微微笑了,屈起一根手指轻轻的敲在她的额头。 寇青半搂着薄沉,方隐年跟在她身后用手电筒照着道路,三人走了一阵子才到薄沉说的地方。 寇青站在那间简陋的用蓝色防水塑料布遮盖着的,不断往下滴水的那间矮屋子,一阵沉默,身边薄沉的发软软的垂在她脖颈,她抿了下唇,才揽着薄沉细的吓人的腰走进去。 一间十几平米的屋子,只有一张草草铺着凉席的床,昏黄的灯泡在头顶随着推门而来的风被吹得摇摇晃晃,薄沉挣脱开寇青的手,整个人几乎都扑了上去,伸手摘去薄准面上的透明医疗盖子,将手指放在他鼻息处。 冷风把她照在墙上单薄的影子吹的破碎又凌乱。 寇青缓慢的关上门,刚要退出去,就被薄沉迈步过来抓住手腕,她声音又低又沉:“好好学习吧,抓住你能抓住的。” …… 方隐年的手电照在她脚下,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缓慢的扫视了一圈四周,全是破败的一摸一样的连成排的棚户区,腐朽的木头,污浊的破败的一缕缕的布条,挂在屋外的衣物,裸漏着上半身的居民。 “你在想什么?” 方隐年看她站在原地,低声问她。 “我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寇青转过身,面向方隐年。 “我也不要你过这样的生活,薄沉姐也是。” 她目光不移,一字一句说的很坚定。 方隐年伸出手揉了揉寇青的发,软软的,小狗一样:“快了。” 回去的路上寇青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方隐年问她:“今天玩得开心吗?” “你为什么不批评我。”寇青反问。 “批评你什么?”方隐年说。 “批评我没有好好学习,好好写作业。” “我任何时候都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批评你的。” 方隐年声音轻柔,寇青却停下脚步皱眉。 “那我什么也不会好吗?” “嗯,也许是个好事呢。” 方隐年淡淡地说。 “无论你成绩好与坏,无论你有没有那群蠢货眼里的光明未来,无论你是傻子还是笨蛋,都不影t响你是我妹妹的事实,也都不影响我爱你的事实。” 天知道他多希望寇青索性变成一个只能全身心依赖他的傻瓜。 “可你会去上大学。” “唉,我的傻青青。我去哪都会带上你的。” 方隐年伸出手,叹息一般,冰凉的手指从寇青的眉,缠绵一般的滑到鼻梁,嘴唇。 “你忘了吗,我们俩的血液、命运都是交缠的。” “什么都不重要,你只要有我就够了不是吗?” / 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四十。 方隐年洗完澡躺在床上,轻轻的拍床铺。 “我今天的作业还没有写,我要补作业,把之前没有做的都补上。”寇青看了眼坐在床上,笼罩在昏黄台灯下方隐年那张瑰丽的像副中世纪油画般的面庞,摇头,拉开椅子坐下,将书包里的书一本本掏了出来。 方隐年正拍着的手缓缓顿住,苍白的手下意识攥紧床单,他头一次露出点疑惑的表情。 “你不是不喜欢写吗?” “我不喜欢,但我需要写。” “我不是说了吗,这些都不重要,有我……” 寇青放下笔,转身坐在床前:“有你,我知道,哥哥,可是我也希望我和你的名字被连在一起说的时候,别人不会觉得我是你的累赘,我想要站在你身边,我想要所有人都说,你有一个聪明的善良的,没有丢你人的好妹妹。” 方隐年的脸色随着寇青说的话一点点暗下去。 寇青准确的分辨出方隐年的表情,这是暴风雨的前兆。 她乖乖的往前坐了坐,伸出手抱住方隐年,闻到令她无比安心的熟悉味道,她像小狗一样蹭了蹭方隐年胸前的衣服:“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 “下一次哥哥给他们发奖状的时候,我也想光明正大的和你站在领奖台上。” 【作者有话说】 我不是没有想过让方隐年引导寇青学习,但奈何方隐年这个人实在病态又卑劣,控制欲太强,他巴不得妹变成傻子,只能全身心的依赖他,最好什么学业事业都不要有。 但作为女性作者,我知道寇青不会喜欢这样,她勇敢又敏感,生命力旺盛,才十三岁。虽然原生家庭不好,但底色永远是善良和温暖,她会有自己的梦想,前途,所有一切美好的东西。 只是需要引导,那么我想, 应该是一位女性。 【1】源于简嫃《更遥远》 第35章 寇青从那天之后几乎没了什么休闲时间,上次黄豆芽生日在ktv加的那个男生当天晚上,刚发来一个打招呼的信息,就被方隐年拿去删掉,美其名曰:“不许早恋。” 于是辅导寇青学习的重任最终还是落在方隐年身上,周六下午,楼道里小孩吵闹嬉笑的声音和火车规律驶过铁轨的呼隆声,从单薄的门里透过来,空气冰凉带着丝丝若有似无的浅淡香气。 寇青穿了件小熊睡裙坐在方隐年腿上,正咬着笔背书,嘴里念念有词。 方隐年一只手虚虚揽着她,防止她掉下去,一只手批改寇青刚写的数学卷子,看到她出神,方隐年轻轻的用红笔敲了下她鼻尖。 “我没跑神。”寇青捂着鼻子不乐意的转过看方隐年,她只是还有点不太习惯这种学习的姿势。 她屁股下面能感受到少年紧实的温度略低的大腿,迎面就是方隐年那张漂亮的,苍白的不说话时略显阴鸷的脸。 一开始她是拒绝的,她实在有点不理解,已经是初中生,哪里还有被哥哥抱着学习的,虽然她没有过真正的兄妹相处经验,但她左想右想,再怎么想也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妹大避哥。 她觉得。 但没办法,谁让她有求于方隐年,没有方隐年,她一个人枯坐在桌前怕是坐一天,也搞不懂一道题。所以,寇青非常识时务的选择了妥协。 哥哥只是比较缺爱。 嗯,寇青咬着笔这么安慰自己。 “这首诗你从三点四十开始,到现在四点半,已经背了五十分钟,还没被背下来。”方隐年看了眼桌上的时钟,慢悠悠地说。 苔青 第41节 “这篇文言文就是难背呀,老师都说了。”寇青嘟了一下嘴。 还打算再说话,就被手机铃声打断。 手机被方隐年放在了桌子最里面,寇青坐在方隐年腿上伸手去够,还差一大截。她看了眼方隐年。 方隐年接受到她的眼神,长臂一伸就将手机拿过来,忽略寇青伸的高高的去拿手机的手,先看了眼来电通知,缓慢的读出声:“橙子精。” “就是程秋,你认识的。哥哥,快给我。”寇青站起身终于从方隐年手里夺过手机接通。 “喂?” “喂,寇青吗?” 出乎意料的,对面不是程秋那贱嗖嗖的语气,而是平静温柔的一道声音。 寇青立马想到那天站在舞台上白发弹吉他的李云散。 她梗住了一瞬间,想到之前约好的周六去找他学唱歌,但现在没办法去了,立马回答说。 “对,是云散哥吗?不好意思啊,我学习拉下的太多,这阵子要补补学习,所以可能不能去……” “啊,没事,本来我打电话也是想说,我最近出了个小车祸,所以也是有一阵子去不了礼堂了。” 电话那头传来李云散潇洒的笑声。 “什么?车祸?严重吗?” 寇青一惊,拿着手机站起身。 刚站起身,就猝不及防又被方隐年拉着身后的衣裙,坐在他腿上,她一个不察,不小心踩到了方隐年。 方隐年将人揽着,嘴唇似有似无的擦过寇青拿着手机的右手手背。 声音低沉带笑,钩子一样的尾调。 “好痛哦,青青。” 寇青的脸莫名其妙的蹭一下就红了个彻底,她下意识捂住手机话筒,伸出手,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给方隐年。 方隐年不答话,依旧微微笑着看着她打电话。 “喂?没事吧?”电话那头李云散关心的问。 “奥,没事哈哈哈。”寇青为了缓解尴尬干笑了几声。 “是你朋友吗?”李云散问。 “是我哥哥,不过你车祸没什么事情吧?”寇青还挂念着他车祸的事。 “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 “哪里没什么大事,你腿都快断了大哥!”电话那头一阵嘈杂后传来了程秋的声音,应该是他抢过了手机,他声音还带着喘息。走到了一个相对于安静的地方,继续说。 “你可别信他刚说的,他现在情况也算挺不好的,这算是他顺风顺水人生头一遭遇上这么大劫难,你有空吗,到时候我接你来来当面嘲笑他一下呗?” “这个……” “你挑时间,我都行,也是挺久没见过你了。” 寇青沉吟了一下,就听到程秋别别扭扭说出的那句话,她几乎能联想到,程秋说着话,不好意思的顺一下头发掩饰的模样。 “好,等我最近把作业补完。” “嗯” “真不用过来,没他说的那么严重。”程秋应该是把手机又递给了李云散。 “没事,到时候我和程秋一起去见你嘛,你好好修养。”寇青快速的说完,怕李云散推辞于是赶忙挂断。 “我们家青青,很受欢迎啊。”方隐年手肘懒散的支着椅子,轻轻地说。 “都是好朋友,都是好兄弟。”寇青将手机塞回口袋,打着哈哈随口回答。 “李云散,岩山大学大一,公共管理系五班,16岁入学,报送的天才。”方隐年静静的看着寇青的动作,语气平淡。 寇青一愣抬起脸看向方隐年。 “你怎么知道的?” “出车祸,幸好伤的是腿,如果是手,那是不是就麻烦了呢,以后就再也弹不了吉他了,多可惜啊……” 方隐年支着脑袋,挽起的衣袖下是他瓷白突出的骨节。语气惋惜,像是真的在为李云散考虑未来。 寇青后背却霎那间出了一身冷汗。 电光火石之间。 她面前浮现起李云那张在深夜里,在她的记忆里逐渐扭曲,愈发狰狞的那张脸。 跳动的火焰,猩红的蚯蚓,粘腻发黑的血液,恐惧的人脸。 她握着手机的手逐渐紧的发白。 她心里有种不敢细想的猜测。 不不,她摇了摇头,努力忽略这个想法。她告诉自己,哥哥那样去对待李云等人,是因为她们欺负了她,而李云散呢,他又从未对她做过不好的事,一切只不过是她有点过分猜想,两人甚至可能连面都从未见过。 她咽了咽发干的喉咙:“你见过他吗?” “当然没有啊,怎么突然这么说?” 方隐年笑盈盈的,露出点有点惊讶的表情,倒像真的是寇青在胡说八道。 “没事,那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在学校官网找到的,上次你说吉他社,我就搜了一下,只是因为担心你,你应该不会怪我的吧,青青?” 方隐年凑过来,像是没看到寇青难看的表情,轻柔的掰开她紧握的手心,将手机从她手里取出来。 打开她的手心,看到她掌心几道明显发t白的指甲印。 方隐年切切实实的皱起眉。 低下头,他轻轻的吹了吹她手心的指甲印。染上了阳光略微发棕的发梢轻柔的落在寇青掌心。 被风吹得在她手心扫来扫去,寇青看着为她低下头的方隐年。 手心和心里都产生一种莫名的簌簌感觉。 她下意识就蜷起来手,猛然眨了几次眼,岔开话题:“哥哥,你之前说你要报的什么学校?” “南谷大学,怎么了” 方隐年说。 “南谷大学,是那个在淮北市的理科大学吗?”寇青看着手机上搜索出来的信息问。 “对,怎么了?” “没事,我就看看,是不是离这里很远。”寇青看了一眼,坐火车要两百块,五个小时。 她抿住嘴唇。 哥哥明年就要高考了,就要离开这里,去上大学了。 “大学是不是很久才能回来一次?” 寇青问。 “对,怎么,舍不得我?” 方隐年微微扬眉,勾起一边嘴角,兴味明显。 “没有,等你去上大学了,我就去住学校宿舍好了。”寇青摇头。 “你自己在宿舍能睡着?” 方隐年问她。 “为什么不能!”寇青被方隐年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奥,我还说如果你没有我睡不着,我就准备考本地的大学呢,如果你能睡着,不需要我,那就算了。”方隐年懒散的耸了一下肩膀,这样无赖的动作,都被他做的好看。 “本地的大学?”寇青皱眉。 她知道本地除了岩山大学就再没别的好大学。 而燕山大学比起方隐年刚才说的南谷大学更差了不是一个等级,南谷大学是全国排名前十的好大学,她怎么可能让方隐年因为留在本地而选择去一个退而其次的选择? 她正这么想着。 就听到方隐年说:“逗你的,到时候再看好了。” / 时间过得飞快,寇青终于有一次是信心满满的走上考场。 好吧,其实还是很忐忑的,寇青握紧手里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方隐年给她整理的重点和难点,各种公式,她深吸一口气,这次的考试和之前都不一样。 这是她考给努力的自己的一次,也是考给哥哥的一次。 已经是十一月底,接近零度的气温,寇青裹紧脖颈的白围巾,用呼出的哈气暖手,搓了搓手心,防止一会写字的时候不太灵活。高中部还要再上一个星期,初中部今天考完试就可以放假了。 她欣喜的想,终于到了她和哥哥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终于考完试,寇青放下笔,活动了下手腕,交卷,出考场。她站在校门口等黄豆芽,外面正好开始飘雪。 她脱下手套,接住一枚小小的雪花,看着她在她手心融化,林市鲜少下雪,她此刻欣喜的不行。 “寇青。” 她转过身看到程秋,身边跟着一个娃娃头的短发女生。 “这是我女朋友,你自己看。” 寇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程秋搂住肩膀,对着短发的女生说。 她后背被程秋很轻的用手指捣了捣。 “她说喜欢我,我说我有女朋友,她还不信。”程秋再度开口。 寇青站在原地,一言难尽的看着程秋虚虚揽着她的手和红的滴血的耳朵。 “这不是隐年学长的妹妹吗,怎么看上你的?”女生没哭没生气,只看着寇青,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又鄙夷的扫了一眼程秋,扭头就走。 寇青:“……” 苔青 第42节 程秋:“……” 程秋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擅自说你是。” “没事。” 寇青笑了笑,拍了拍程秋肩膀,没当回事,转身准备走,就被程秋第一次算得上是强硬的拉住手腕。 “对了,寇青,其实我想说。”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或许还是吊儿郎当,用游戏麻痹自己,放弃音乐梦想的那个,我连自己都看不起的程秋。你应该知道,我家里没什么人管我,却唯独不愿意我学音乐。” “直到,我在舞台上看到你唱歌的那一天。” “我。” 程秋迟疑着,猛然抬起头,那双棕色的眼眸直视她。 “青青。” 寇青听到声音转头,竟然是哥哥。 方隐年站在校门口,穿着校服,围着和她一起买的同款黑色围巾,手里提着她昨天才说过要吃的烤红薯,在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心冒着热气,蒸腾着他那张锋利的异常俊美的脸庞。 在周围裹着棉服臃肿的人群中,身形高瘦,像被冷风雕刻出来的立体,鲜明。 “告诉黄轩琳,我哥来接我,我先走啦。”寇青对程秋说。 声音显而易见的雀跃,像归巢的小鸟一样,转身就飞扑在那人怀里。 程秋站在原地,手心攥着大冬天几乎还被他攥出汗的一封信,看着寇青两人,像个慢动作。 长发在围巾里窝着的少女扑向路边少年怀里,少年顺手熟练的接过少女背上的书包,将红薯塞进她手心,接着揽过她的肩膀。 下巴亲昵的蹭了蹭少女的发顶。 接着,扬起眉,朝他投来一瞥。 凌厉的,不屑的。 这是挑衅。 显而易见。 【作者有话说】 马上就要进入妹妹叛逆期了[闭嘴][狗头] 第36章 除夕当晚,方隐年站在厨房正在洗菜,寇青凑在他身边,动动这个动动那个,想帮方隐年,又不知道干点什么,环顾了下四周,还是选择把方隐年洗过的豆腐香菇切一切。 她刚拿起来刀,因为没做过菜所以先比划了一下豆腐问方隐年:“哥哥,切大的还是小的?” 方隐年手里拿着正在洗的小白菜转过身看她,一身黑羽绒服也并不臃肿,露出纤长的脖子,眉眼微微柔化,开玩笑地说:“你喜欢的话,切成星星形的也行。” 屋子里没开暖气,说出口的话带着白茫茫的哈气。 寇青笑了:“那我真的切成星星形状了啊。” “嗯。” 方隐年懒懒的应声。 寇青哼哧哼哧几乎把腰快弯到案板上,仔仔细细的用刀尖去切豆腐,豆腐软又没形,不比土豆这些好切,寇青切了半天,腰都酸了,半天终于乐滋滋的把一个星星形状的豆腐块举起来凑到方隐年眼前看。 “看,我把星星摘下来了,厉不厉害。” 寇青踮起脚因为冷,鼻尖和下巴都是红红的,眼睛却跟夜晚落得雪一样,闪亮亮的。 “嗯,厉害。比全世界的人都厉害。” 方隐年神色温柔的哄她,却没忍住伸出手捏住她下巴,摇了摇。 寇青被他的手冰的一抖擞,她皱眉:“你是不是又用冷水洗菜,你再这样手上的冻疮什么时候能好啊?” 晚山的冬天冷气是凶猛的不讲道理的,会顺着裸漏的皮肤流进骨头缝。方隐年那双漂亮的可当雕塑品的手,每年冬天都会生冻疮。因为方隐年从不带手套,即使是零下的天气也用冷水洗手做饭的原因。 寇青拿下方隐年捏住她下巴的手,捧在手心仔细地看,现在已经又红又肿。 关节处的一大块血色深重的伤口像一块大补丁。 寇青心口突突的疼。 冻疮是一种贫穷病。 意味着从未没有被悉心照护过,所以每年才总反反复复的复发。 寇青将那双冰冷的手捂在一起,搓来搓去低下头努力的哈气想要温暖他。 “不疼吗?”寇青问他。 疼吗?方隐年手被握着,软绵绵的触感,却有点恍惚,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 疼吗?自然是疼的,可是有什么用呢,从小他就已经习惯手上的冻疮。 不仅是疼,还有嘲笑,贫穷的无父无母的嘲笑几乎围绕了方隐年的童年,他小时候漂亮却瘦小,看上去比同龄的小孩几乎是体型的一半,但性格就已经很怪了,整天板着一张最漂亮的小脸,却穿着最破烂的衣服。他最开始被嘲笑的时候打不过,但他很聪明,他很快就发现,当受伤的时候,流出的血会让围攻他的小孩子们恶心厌恶。 原来血是这么恶心的东西。 后来呢,再没人能欺负他,他却始终不愿意在冬天穿暖,治疗冻疮。 他太习惯了痛苦,习惯了不安逸。 但现在他那生了疮的总已经不会痛的伤口却蠢蠢欲动着。 有种血肉挣扎着愈合的痒意。 他缓过神,看着眼前寇青微微歪头皱眉的一副关心的大人模样:“有你心疼就值得了。” 咻砰—— 烟火爆竹的绽放声从窗外迫不及防的炸开,两人都同时朝着朝外的烟花看过去。 寇青面孔被烟花一阵阵映照出红绿色彩,看着在烟火下驶过的绿皮火车,画面美的像是日剧里的美好的大结局,她欣喜的转过去看方隐年,却撞进他黝黑的眸。 方隐年任由手被寇青拉着,靠在桌子旁,在这么绚丽的烟花下,却目光专注的只注视着她。 寇青的心脏突然落下一拍。 等到两个人忙活着将锅子和配菜端到客厅,电视上已经开始喜气洋洋的开始t直播舞蹈,舞台满目都是红色,面前的小锅咕噜噜滚起来小泡,狭窄逼仄的小屋,春节红的电视,红滚滚的火锅和氤氲的雾气。 寇青笑得眉眼弯弯感叹:“我好喜欢过年噢。” “为什么?”方隐年抬眼问她。 “就觉得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什么样的仇啊什么样的恨啊,都可以暂时放下,在这样的夜晚,全中国的人都守着看一个节目,真的很神奇啊。”寇青站起身,拉开半那常年合着的幽绿色的窗帘,指着窗外对面的筒子楼,窗户里透出来的各色各样的画面说。 “快吃饭,一会冷了。” 方隐年对其他人家没什么兴趣,对这种很抽象的喜气洋洋和神奇的概念没什么共感,只坐在桌子边敲了敲碗,喊寇青坐过来。 寇青应声着刚坐下,突然就传来敲门声。 寇青支着耳朵听了声音,还以为是隔壁的,却又接连响了几次。 “谁大过年的来?” 寇青仰起脸,看着站起身准备去开门的方隐年问。 难道是方中之? 方隐年打开门,却半天没人往门里进来,寇青坐的位置看不到门外,于是站起身往门口走。 就看到方隐年一只手握着门把,面色难辨的看着门外。 寇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女人,约莫是三十多岁,脸上最突出的是那双眉眼,能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采,但应该没怎么保养,已经有了皱纹,尤其是双眼之间的川字皱纹很深。 那是经常皱眉的人会有的。 穿了一件绛红色的短袄,有点掉色,手里牵着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男孩,正嗦着手指头,看着她。 女人脸上的表情和方隐年如出一辙。 两人都没说话,门外雪花顺着冷风溜进门里,好不容易攥起来的一点点热气全散了。 寇青摸不着头脑,但根据方隐年的表情她也能明白,哥哥和她是认识的。 “你就是寇青吧。”女人先开口,却是先打量了寇青。 “对,你是……”寇青疑惑。 “我听隐年的班主任说了,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了你志愿的事……”女人絮絮叨叨,眼神时不时的往方隐年身上瞟,却没怎么敢直视他。 女人一说,寇青立马明白了,是哥哥的亲生母亲。 方隐年从未提起过他亲生母亲的事情,她还以为早已经不在人世了,但现在,她又看了眼女人手里拉着的小男孩。应该是改嫁了,这次应该是因为哥哥高考志愿的事情来的。 寇青眼珠子一转,去看方隐年的表情,他抱着臂站在门口,将门口堵了个严实,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没有丝毫让两人进去的意思。 这时候,烟花又开始放,那小男孩应该是被吓着了开始嚎起来,像是要哭了,撇着嘴喊:“妈妈,我冷,我饿。” 哭的那是一个凄惨,在楼道里格外凄厉。 寇青秉持着大过年的,哭哭啼啼不吉利的思想,于是开口:“要不然进来说吧。” 女人一愣,看了眼说话的寇青,又去看方隐年,像是在惊讶。 方隐年却稳稳站着不动,寇青撇了一下嘴,伸手拉了拉方隐年背后的衣服。 方隐年微微低头看她一眼,才让开身子让两人进来。 女人抱着小孩,将背上背着的大包放在地上,哄着小孩:“别哭了,妈在。” 看着很温柔的模样,寇青不知道方隐年对两人的看法,但她还是哥哥能多一个对他好些的人,更别说是他母亲,或许是当年有什么误会呢?应该没有人会不想要多一份地亲情吧。 于是她清咳一声:“要不你们也坐下吧,我去拿碗筷。” 狭窄的小屋因为多了两人,一下子有点满起来,寇青拿着碗筷摆放在女人面前,小孩坐在她膝盖上已经不再哭了。 “乐乐,这是你哥哥,喊哥哥。” 女人指着方隐年,低下头跟小男孩强调。 苔青 第43节 小男孩倒是很喜欢方隐年的模样,奶声奶气的喊方隐年哥哥,甚至要从女人膝上下去,去到方隐年身边。 寇青看着,心里却突然有点不是滋味起来。 是啊,他也是可以喊方隐年哥哥的。 哥哥不再是她一个人独有的哥哥。 “谁让你这么喊得?” 从女人来一直没说话的方隐年此刻突然开口。 “我没弟弟。” 方隐年厌烦的推开走到他面前的小男孩,小男孩被推的一个趔趄,立马放声大哭起来。 小男孩就在寇青前面被推,寇青下意识去扶,却被女人一把推开,她哄小男孩那种温柔立马消失,蹲下身抱住小男孩,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抱住小男孩冲着方隐年喊:“他不是你的弟弟,那她呢?” “你能容得下她,容不下你亲弟弟?” 小孩哭声、女人的尖叫声、烟花声、电视节目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方隐年冷冷的抬眼。 “你要是没话说,现在就可以滚。”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不要吵架啊。” 寇青站出来打圆场,电视上还在春晚还在热热闹闹的说吉祥话。 这是她和哥哥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她实在不想在争吵中的度过。 女人看她一眼,没再说话,只将火锅里的菜喂给乐乐。 这顿饭吃的实在有些沉闷和各怀心思。 寇青往嘴里扒着菜,自觉不太明显的去看乐乐。 婴儿肥的脸,肉嘟嘟的,却是一边眼睛单眼皮,一边眼睛双眼皮,鼻子看不怎么出来,嘴巴的星座倒是很好看。她试图在那张小脸上找寻到方隐年小时候的模样。 但怎么看,她总觉得哥哥小时候应该是更好看的。 她的动静引起了方隐年的反应,方隐年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电视,一边伸手在下面,用力将寇青的凳子往他身边又拉了拉,次啦一声。 寇青一惊,桌下的腿已经挨着方隐年的。 她抬眼看了眼女人和乐乐,看到她们没看见,才转过头瞪大眼睛看了眼方隐年。 方隐年原本略显沉郁的苍白脸,此刻胳膊肘放在桌上,左手支着脸,微微勾起淡红的唇,略有兴味的看着寇青惊讶的小表情,索性在桌下伸出右手,拉过寇青的手,一笔一划的在她手心比划。 “别看他,他长得比我小时候丑多了。”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 咱们哥就是这么自恋啊,很会勾引人的一枚心机男。[狗头] 第37章 一顿饭结束,气氛却没跟着翻滚的锅子一般渐暖,倒是越来越沉默。 方隐年率先放下筷子,不算轻的一声撂在桌子上。 寇青去看方隐年的表情,又看了眼还张着嘴被女人喂饭的乐乐,一顿饭下来,她特意观察哥哥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女人却除了吼出声的那几句话,之外再没和哥哥说什么,连夹一筷头的菜也没有。却喂给乐乐的每一根菜都是专门在水里涮过的,怕火锅辣。 比陌生人还不如。 甚至在她给哥哥夹菜的时候,被她敏锐捕捉到的,刘柳轻飘飘扫过的,轻蔑地眼神。 乐乐应该是吃的热了,要脱衣服,哼唧着热,女人却没允许,只把他身上的棉服裹了又裹,一顿饭下来,乐乐甚至连手上的手套都没取下来。 寇青凝神去看乐乐手上的手套,样式虽然老土,蓝色的半指手套,还有线条漏在外面,棉的,针线细密。 是手工的。 她心里突然之间涌上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涩。 多不公平。 哥哥那双被冻得红肿流血,略微粗糙的手的触感还在她心头萦绕。 她在寇少秦身上体会到的不公和委屈是细密的,像针尖似的细雨,长久的累积着,不知不觉的从皮肤渗入骨骼,但此刻的情绪却是汹涌的,磅礴的像突然之间拍打过来的海浪,她几乎有点抑制不住愤怒和鼻酸。 她开始后悔让女人进门,亏她还以为她是个好母亲。 手里握着的筷子微微有点抖。 寇青其实实在是个善良的小姑娘,人人都这么说,她会在公交上给年纪大的人让位置,长辈一般都很喜欢她,说话一般也礼貌得体,又很讨得巧,灵动得很。 此刻,她却什么都有点忘记,什么大过年的不要吵架,什么小辈不能比长辈先离席的规矩。 她抿了下唇,同样放下碗筷,站起身。 几乎是遏制不住嗓音的尖利:“哥哥,碗给我,我去刷,你的手都冻成那样了,要好好暖着休息着。” 方隐年微微挑眉看她,小姑娘平日舒展的眉目此刻紧紧皱着,因为不常说这么阴阳怪气,别有含义的话,所以导致,声音尾调都是抖得。 是在为他出头吗? 方隐年收敛笑意,从端着碗站着的寇青手里拿过碗筷,重重的扔在饭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刘柳,再不说话就带着你这蠢东西滚。” 刘柳动作不变,用纸巾去擦乐乐嘴边的污渍,眼神专注慈爱,多么爱孩子的慈母啊。 寇青忍住身体因为气愤的抖动。 方隐年不耐起来,刚要站起t身,刘柳就放下手中的碗筷,轻飘飘看了眼寇青。 意思是让她回避。 寇青抿住唇,不知道哪里来的心思,站在方隐年身边,护卫一样的。 她怕她走了,哥哥又被欺负或者又难过了怎么办,所以不肯走,双脚定在原地,瞪着眼看刘柳。 方隐年皱眉,手指轻轻的敲在桌子边缘,规律冷漠的开口:“我想你还没有搞清楚,在这里,你是外人。” 刘柳终于抬起眼,将寇青细细的从头打量到脚,半响才笑了一声。 “我倒是没想到,你对着这小姑娘能好到这种地步,比对你娘还好。” 她第一句说的还算温和,之后却话锋陡转。 眉眼的川字纹路像悬针一样在她眉间。 “方中之那腌臜东西搞外遇生的野种,也值得你这么护着?” 女人声调高亢,连爆竹声都压不住,声嘶力竭的指着寇青。 寇青皱起眉,那一瞬间,她觉得她好像真的变成了方隐年货真价实的妹妹,这些时日里,方隐年对她的好,两人的亲密无间,甚至都让她忘记了她并不是方隐年亲妹妹的事实。 “不愧是方中之的种,你们父子俩,都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恨不得死到女人身上的贱种,没想到我是怎么生出在你这个畜生的!”刘柳说的激动,连膝盖上的乐乐都推开了,口水乱飞,伸出手去推站着的方隐年。 “还敢推我儿子?我今天不打死你!” 方隐年站在拐角的墙壁前,没留神被刘柳推了一把,后脑正装在墙壁的棱角。 血立马顺着他乌黑的发间流下来。 乐乐也开始哭,倒是在喊:“哥哥,妈妈,哥哥妈妈。” 寇青看的脑子充血,整个人忍不住的哆嗦,下意识就挡在方隐年身前,狠狠甩了刘柳一巴掌。 刘柳被寇青攥足劲的一巴掌扇在脸上,不可置信的抚上脸,接着就上前想要去撕吧抓住寇青的衣领。 寇青扇出那一巴掌有点愣住,她还从没打过人,更别说是长辈。 下一秒就被刘柳抓住衣领和长发:“你个小浪蹄子,你妈骚不够勾引别人家男人不够,你也是继承了是不是,你们就是想毁了我儿子!” 常年干农活的中年人手劲巨大,寇青头皮被扯得生疼,生理性的泪水眼泪汪汪,却咬着牙喊:“是你!是你想毁了你儿子!你对乐乐那么好,你对他呢,有十分之一吗?你就不配当妈!” 寇青其实被抓住没有几秒,方隐年就一脚揣在刘柳的腿上,将她踹倒在地。 方隐年挡在寇青面前,不让她再去看刘柳,看着气得眼泪一个劲往下掉,胸口大幅度起伏,柔顺的长发被刘柳揪成乱糟糟摸样的寇青,伸出手去擦她的眼泪,掰过她扭着还在去看刘柳的脑袋。 两只手托这着她的脸,因为方隐年手长又宽大,所以托着脸,手也能捂住她的耳朵。 因为红肿温热起来的不再冰冷的手,血痂和茧子轻轻挨着她的脸颊。 嘈杂的电视声,小孩的哭闹声,女人的嘶吼声,窗外的烟火声一瞬间淡下来。 又哭又气的几乎喘不上来气的寇青抽泣着看着方隐年那张面对她温柔下来的脸。 漂亮到妖冶,常常伪装自己的,此刻额边的血珠子缓慢下滑的脸,眼神却从未如此透明。 她只能听清此刻,为她弯下腰的方隐年的声音。 他说:“深呼吸,青青。” “好了,我在呢。” / 因为是除夕,派出所只有两名民警值班,一名站在门口,看得出因为过年没办法跟家人团聚的心情不太好,此刻还被派来出警,只是站在门口,连笔录什么都没做。 只是提了提肚子上勒着的裤腰带,要哭哭啼啼,一个劲说自己委屈的刘柳闭嘴,打量了一圈站在蓝色门口的几位当事人,高大清瘦的,倒是肤色白唇色红,漂亮的跟吸血鬼样的男孩揽着乖乖巧巧,小狗一样圆眼睛眼眶哭的通红的女孩,还有一个连他膝盖都没到,张着嘴哭的小孩。 心里感叹了句:“这么漂亮的男孩女孩遇上这个妈真是倒霉。不过,就这男孩的脸啊,还有身上的这股子远超他年级的成熟和周全,以后必定是个人物。” 所以,连事件都没听完,心里就下意识有了偏向。 呵斥住坐在地上泼妇一样的刘柳,开了口:“说来说起,都是一家人,这大过年的,什么事过不去?你一个家长还动手打俩孩?要我说啊,你们家出了这样的孩啊,偷着乐还差不多,还在这不知好歹。” 刘柳愣住了,没想到警察就这么着向着那俩兔崽子,伸出手就抱住警察的腿,刚张嘴要嚎。 就被民警拿着警棍指着警告:“好话我都说了啊,再闹算是寻衅滋事,你也不想除夕夜在派出所过吧。” 最后这事只被定义为家庭纠纷,鉴于方隐年还没有十八岁,而抚养权竟然在当年被判到了刘柳手里,所以民警也没能再调解些什么。 最后走之前看了眼寇青红着的眼:“小姑娘别哭了啊,大过年的,可怜人。” 苔青 第44节 然后转向刘柳:“有这么多孩子,一起过除夕,多好的事,我们想团聚还没办法呢。” 民警走后,方隐年让寇青进屋去,自己站在门口,抱着臂冷冷的看着门口的刘柳两人,正准备关上门,却被刘柳拉住,她又神情恳切的祈求:“我是来找你说志愿的事的,不是要家长签名吗,方中之死了,只有我能给你签啊。” 方隐年脸上的血还留在额边,像是串红宝石,在昏暗的楼道里灼人。 方中之死了? 寇青内心大骇,下意识伸出手捂住嘴。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方隐年转身,眉目再度浓稠起来:“回房间去,听话。” 寇青不知道那天晚上两人说了些什么,她只知道,那天开始。 刘柳两人就和他们住在了一起。 方隐年没有向她解释什么。 她也没有问。 自从刘柳两人住进来,因为卧室的门锁已经坏了,方隐年没再和她睡在一起。 刘柳两人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咬住唇,身边空空荡荡, 在深夜里再一次体会到了某种被抛弃的恐慌感。 一切都有种风雨欲来的沉静。 她尝试着安慰自己,或许是刘柳回头是岸,下定决心要对哥哥好起来,以补偿她过往对他的苛刻。或许是,方中之死了,哥哥意识到自己的亲人在一个个的消失,明白世事无常,所以愿意放下过往,对刘柳好起来吗? 不管怎么说,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她希望有更多的人来爱哥哥。 在十四岁的寇青心里,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她想让方隐年也能获得更多。 即使她时常讨厌乐乐冲着方隐年喊出的一声声。 哥哥。 【作者有话说】 风雨欲来…… 第38章 寒假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过去。 方隐年变得很忙,忙的寇青每天只能在睡不着的深夜看到方隐年。 他总是喝很多酒,浑身酒味,比起之前调酒的时候的酒味更浓。 但人还是清醒的,总是进卧室的时候放慢脚步。 比起他身上的温度,寇青逐渐竟更熟悉他的脚步声。 再加上本来和刘柳两人的生活习惯什么都不太一样,她又讨厌两人,所以心情总是低落,直到开学的时候,寒假前的期中试卷发到她手里。 “语文107.数学93.英语81。我去,你开挂了啊寇青。” 黄豆芽凑过来,抢过她手里的试卷,大声的一张张朗读。 “事实证明,家有学霸哥哥就是不一样,你哥给你整理的笔记能卖吗?”黄豆芽一脸诚恳,双手合并在一起作出拜佛的姿态。 寇青笑了笑,也觉得这成绩超出她的预料,算得上是中等的成绩,比起她之前倒数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她郑重地从黄豆芽举着卷子的手里拿过来,细细的折起来:“我也很努力好吧,自从上次被老陶喊了家长,我几乎每个周六日都没出去玩过,连学唱歌都没去。” “学唱歌去哪里学唱歌?” 黄豆芽很迅速的捕捉到关键事件问。 “啊,程秋认识的一个邻居,在岩山大学的吉他社里,他……” 寇青说到一半,就被兴奋的黄豆芽打断。 “什么邻居,男的女的,绝对是男的,你脸都红了!” 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最喜欢八卦,所以黄豆芽兴奋的几乎要一蹦三尺高,眼睛都在冒火。 前排女生也扭过头兴致勃勃地听。 寇青的手腕被黄豆芽抓着,晃来晃去,身边的起哄声和眼神令她有点脸红。 “男的男的。” “帅不帅?”几个女生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提问。 然后互相对视一眼咯咯的笑。 寇青犹豫了一下,想起李云散那张像茶叶一样的英俊脸,以及极具反差的白金发,还有弹吉他时候骨节分明的大手,脸慢慢的,越来t越红,还是说了实话。 “挺帅的,弹吉他的时候最帅。” “喔~”在一众的起哄声中,寇青有点承受不住,将试卷塞进书包口袋,踩着放学铃声就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往后看,看到黄豆芽没追出来才松了口气,放慢速度。 黄豆芽那丫头听到八卦就跟饿了几年的狼看见肉一样,咬着了就死不松口,不把来龙去脉问个清清楚楚是不会放人的,还好她溜得够快。 肩膀书包的重量沉沉的,她却心里欢喜得很,盘算着把这次的成绩给哥哥看,他肯定很高兴,毕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而且,而且以她这样的成长速度,等到明年升了初三,是肯定可以留在一中的。 寇青眉眼生动,手上又习惯性的去捏书包上的小狗玩偶。 接着想到方隐年最近愈发忙碌的生活,她抿了下唇,准备趁着这个好消息,或许可以问一问哥哥最近这么忙的原因,以及,刘柳的事。 她想问的,但她总在开口前沉默。 她以什么样的身份开口询问呢? 哥哥不知道她是与他毫无血缘的,阴差阳错住在这里的外人。 但她知道。 前些日子只有她和哥哥两个人,没有任何所谓的亲人和亲戚出现干扰或者用世俗的眼光审视,纠正他们的行为。几乎像是隔离了外界的一个小乌托邦,就像哥哥说的只有他们俩,只看着他就够了。 那些点点滴滴的幸福像是裹了糖衣的苦药,而现在刘柳的出现,带着真正的和哥哥流着同样血液,比她更有资格的乐乐出现,她才是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人。 糖衣被舔掉了,就只剩下苦涩。 她握紧手上的小狗玩偶,在学校对面拐弯的那间小礼品店停下,这样的礼品店里卖的都是女孩子喜欢的,精致可爱,一中里的男生女生下课都爱来这里逛。 她只去过一次,就是上次给黄豆芽买生日礼物的时候,在这里买了一颗水晶球送给她。 她站在原地,有点踌躇。 要不要给哥哥也买个什么,当作她给哥哥帮她补习的感谢? 想着想着就有点唾弃自己,明明她是个果决的能抛下寇家离家出走,勇敢的不怎么纠结的性子,现在却在任何关于哥哥的事情上,却越来越软弱,犹豫。 她咬了一下唇,不再犹豫迈步走进礼品店。 生意很好,温馨的灯光,粉色的色调,空气里暖暖的花香调香水味和轻柔的音乐,寇青无意识的摸了摸口袋里的五十块钱。 这钱还是在她刚来这里的时候,跟着杨坚去拍照的结果被抓进派出所的那次事后,因为那时候杨坚应该是知道哥哥很讨厌她的,所以背着方隐年还是塞了两百给她。 他当时一副被逼无奈要将孩子卖人的模样,将两百块钱往她怀里塞:“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带你出来的,你要是急着用钱的话,就把这两百拿走吧,其中还有薄沉凑出来的一百。” 说要给她,却死死拽着钱不肯松手。 最后泪眼婆娑的叮嘱她:“别告诉你哥啊。” 到现在只剩五十。 寇青打量着店内的各种礼品,什么毛绒玩具,香薰香水都是很适合送女生的,还有各样式的发夹皮筋还有茶杯等小东西,她沿着边仔仔细细的看,站在中间的一个染着栗色发的姐姐就笑眯眯的问她:“你要看点什么呀,我帮你找。” “这个怎么样,你皮肤白,长得又可爱,这个蝴蝶发卡正适合你,漂亮的像仙女。” 导购小姐姐热情的拉住她,将一只发卡别在她耳畔的发上,又拉着她面对镜子。 寇青看着镜子里自己黑发上那只颤动着翅膀展翅欲飞的蓝色蝴蝶,下意识伸出手抚上去,很淡的宝石蓝,翅膀的边缘是黑色的,铁制的却很薄,所以异常真实。 远远看过去,像是发间真停了只蓝闪蝶。 导购小姐姐满目欣赏的看着镜子里的寇青,真心实意的夸她:“真漂亮,是我见过带这个发卡最漂亮的小姑娘。” 镜子里导购小姐姐的笑很生动,令寇青缓过神,她笑了一下,垂着的手指触到校服口袋硬硬的触感。 她蜷缩了一下手指,动作利落的摘下蝴蝶发卡,塞进导购小姐姐手里:“谢谢姐姐,但我想看点能送给男生的礼物。” “男生的礼物啊,还真没多少,你要送给谁啊小姑娘,多大年纪?” “高中生,我哥哥。” 寇青笑。 这下导购小姐姐有点犯难:“是有些能送给男生的,不过,高中的,恐怕不会喜欢。” “这样啊。” 寇青点了点头,准备离开店。 就听到导购小姐姐问:“你哥喜欢看书吗,隔壁有家书店。” 隔壁的书店,站在里面,浅黄的灯光,微微的书籍味道,寇青眼前立马浮现起来方隐年那张在家里那盏暖黄的灯光下,看书的沉静面孔。 她站在老板面前,回忆了下哥哥跟她说的,最近喜欢的那个晦涩的西方作者名字。 书店的老板是个留着过耳长发的中年男人,此刻一脸慈爱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皱着眉毛努力回想的寇青。 “是哪国人?” “智利的,我记得,我记得,是三个字来着。” 书店老板笑了笑:“一本诗集吗” “对对对。” 寇青激动的点头。 老板闻言转身,走进了后面的吉列书架中,半响拿出来一本白底雕花,杏粉相间,唯美异常的书放在她手心。 苔青 第45节 寇青接过手,缓缓地念书名:“二十首情诗与绝望的歌,作者聂鲁达。” 郑重其事地翻开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句话。 /你与任何人都不同, 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 寇青笑了笑,合上书:“就这本吧。” 最后这本书要了二十五块,寇青从校服口袋掏出那张皱皱巴巴的五十块,在递给老板前特意展了又展,努力让他看起来更新,更平整。 寇青踮着脚,趴在前台的木桌子上眼巴巴提出了个请求:“借我一根笔吧老板。” 老板对于可爱的女孩向来没有什么抵抗力,于是递给她一只看着就质量很好,银光闪闪的钢笔。 寇青打开笔盖,踮着脚费力地趴在桌子上,撸起来校服袖子,背着书包,咬着笔,想了半天。 最后在扉页郑重其事地写上。 /谨以此书为礼 哥哥, 今天是个好天气, 我们多说说话吧。 2018.3.5日寇青/ 今天确实是个好天气,过完了冬天,白天的日子长起来,因为语文老师请假,没上晚自习,所以这会的天还是蓝天白云的十分标准,尤其是白云简直是像凸出来的一样,寇青怀里揣着书,能感觉到自己心房里有种温暖的,缓慢的热流,一点点的流淌着。 到了家门口,门却是开着的,寇青疑惑的站在门口,一时之间有点摸不准是哥哥走之前没关门还是,中途回家了,当然,最坏的可能性是,家里进了坏人。 寇青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的一条缝隙,连脚都没迈进去。 那么一条那么小的缝隙,她还是看到了熟悉的校服。 是哥哥。 他站在客厅,好像在和其他人交流。 鬼使神差的,寇青屏气凝神,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明明脚是想离开的,但耳朵却情不自禁的竖着。 “高考志愿……省内……” 听的不太真切。 但刘柳的声音大,所以听的异常清晰,她说:“我还是那句话,你没有义务管她。” “我们才是一家人,隐年,你选择我,就是完整的家庭,妈妈弟弟,这些你都不想要吗?” “你小时候多么可爱啊,拉着我叫妈妈妈妈。” “是方中之毁了我们,但现在,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方中之的钱……” 刘柳说完了。 接着一片安静。 寇青下意识地攥紧怀里的书,任由锋利的边页刺进她的手心,精神紧绷。 连眼都不肯眨,死死的盯着那道蓝白的身影。 一秒两秒三秒。 他开口了。 他说。 “好,三月十四,那天我送她走。”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上了我写书以来入v后的第一个好榜单!! 特别开心 谢谢陪我走到这里的大家,每!一!个!人! 其实这本开的比较草率,也没想获得很好的数据 但是从开始,就有小宝宝给我温暖的评论 所以最忙最忙的时候也没想过放弃 你们的每条评论,灌溉,雷 都是最好的礼物! 本雨特别爱你们[害羞][亲亲] 第39章 “好,三月十四日那天我送她走。” 好。 我送她走。 明明是多么简单的几个字,她却怎么理解不了? 手里的锋利书页划伤她的手指,她紧紧抱着那本书,像抱着什么最后的稻草。 寇青觉得身体机能一瞬间全部静止,怎么脚迈不动,呼吸也暂停,眼前一片模糊。 只有眼泪, 眼泪不要命的流下来。 她咬住唇,深深的闭上眼, 接着,t果决的,毫不犹豫地扭头。 长发和泪珠一起滞留在这一分钟的原地。 她紧紧抿着唇,流着泪,背着书包,抱着那本书,从流泉路一路向西,经过立交桥,火车铁路,一直走到死河。 她并不熟悉这条路,却凭着一股劲走了九公里,她一面走,一面想。 等她把眼泪流光,就停下。 所以从白天走到夜晚。 她终于在死河面前停下。 站在河边头发被夜风吹起,粘在她湿漉漉的脸上,她看着波光粼粼,反射着路灯像是金黄鳞片的死河。 她有种茫茫无依的感觉,像在黄昏时分出海,路不熟,又远。 沉甸甸的书包还在她身后赘着, 越来越沉。 她坐在死河前人工沙滩上,手上沾了一堆沙子,走得太久,她的腿和手都有点肿起来,动作缓慢的从书包里掏出来,她在学校时,小心翼翼折起来的,准备拿给哥哥看的成绩单,盯着上面鲜红的数字看。 半响,她缓缓的,从中间将试卷一点点的撕碎,扬手扔在河里。 脸都有点麻木了,她甚至连自己是不是在哭也不知道。 她下定决心。 那就这样吧。 她告诉自己。 什么永远在一起,什么只有我们俩个人就够了,什么只看我。 是谎话,全是谎话。 骗子。 手机的电话一直响,她站在深沉的死河前,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哥哥。 她沉默着摁断。 然后将那本书装进书包,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站起身,重新背上书包,朝着黑夜里出发。 /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 寇青尽力放轻脚步,借着楼对面昏暗的灯光,她看到廉价的黑色沙发上,刘柳怀里抱着乐乐,两只手扣在一起,睡着的静谧的面孔,这就是母子吗? 血浓于水的母子。 寇青站在那盯着他们看了很久,隔壁楼透过的青白色调的光照在她面上。 她轻轻的把钥匙放在门口,接着迈步进卧室。 没有人,她简单的洗了漱,躺在曾经让她无比安心的床上。 她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原来这么久的兄妹情,只有她一人当了真。 凌晨三点五十分,方隐年回来了。 寇青躺在床上,缓慢的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默默的听着他熟悉的动作。 开门,换鞋,放钥匙,洗漱,进卧室。 在黑暗中人的其余四感越发灵敏,她装作没有听到方隐年停留在她面前的脚步声。 她的眼皮轻轻颤抖,方隐年的脚步上停在她床前已经有了几分钟。 直到她快有点装不下去,才听到黑夜中的一声叹息。 苔青 第46节 接着床侧深陷,她被人搂着腰圈进怀里。 熟悉的舒肤佳味道,和酒味。 她忍住身体的战栗,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再度不要命的翻滚起来。 什么啊,这到底算什么? 明明已经打算把我送走了,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啊。 她咬住牙,右眼的眼泪顺着鼻梁滴进枕头里。 熟悉的方隐年的体温和气味,像氧气一样无孔不入的将她包围。 她以为她是舍得的,她明明在河边已经下定过决心了。 她也愿意放弃。 可为什么,她心里却越来越难过。 在这么一片浓稠的黑夜里,她终于意识到,她舍不得。 她不想,也不愿意离开他。 即使那些是戏言只有她当了真。 可她能怎么办,她竟然选择下意识地回避问题,只为了能多在他身边呆些日子。 她转身,缩进方隐年怀里,像婴儿一样,攥紧他胸前的领口。 方隐年睡着隐隐感觉怀里的人在颤抖,还以为是冷,于是将被子又往寇青那边提了提,却在动胳膊的时候感觉到了胸口的一片冷意,他睁开眼,才看到缩在他怀里的寇青竟然在哭。 月光惨白,她的小脸也煞白,眼睛紧紧的闭着,长直的婴儿一般的睫毛已经全都湿了,因为泪水润湿在一起,黝黑的,手紧紧的拉住他的衬衣领子。 他心下一窒。 推了推寇青:“青青,是不是做噩梦了?” 寇青被他推了推,终于张开眼,在泪光朦胧中看到哥哥,穿着件蓝白格子的衬衫,少了些阴郁多了点少年的清俊,此刻正皱着眉看着她。 他眼里是什么,焦急担心吗? 寇青来不及分辨,就被方隐年搂进怀里,右手一下下的哄小孩一样轻柔的拍她的背,声音刻意放柔:“青青不怕,噩梦都是相反的,和我讲一讲,你梦到了什么?” 如此温柔。 像是她真心是他真之又真对待的瑰宝。 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抓着他的衣领:“对,我做噩梦了,我梦到,我梦到全世界都抛弃了我,再也没人要我了。” 方隐年拍着她后背的手一顿。 接着僵硬的继续一下下拍她的背,没说话。 倒是寇青在他怀里,努力睁着眼看着他光洁的下巴,抓着他领口的手愈发紧,像抓着什么救命稻草,一遍遍地重复,一遍遍的向他求证。 “噩梦是不是会成真的,对不对?” 方隐年衬衫领口被她死死抓着,几乎无法呼吸,他却没拉开她的手,也不去看她固执的那张脸。 只叹息般的说了一声:“别哭了。” / 之后的日子平静的诡异,寇青不再提那天的事,像是没从未听到过什么,方隐年也是一如既往的忙碌,她不常见到他,偶尔在晚上家里看到他,也什么都没问。 方隐年也依旧那副苍白,对她时而温柔时而偏执的模样。 像那天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三月十四日很快到了。 那也是一个很好的天气,周六。 方隐年起床的时候,怀里已经空了。 他坐起身,看到刘柳抱着乐乐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脚边是他们收拾的行李。 黑色的旅行包。 他拧眉,不说话。 “快把那丫头的东西都打包打包扔出去。”刘柳不耐烦的催促。 接着她拉着乐乐,走进房间,不满意的看着房间的设施:“这什么床单,真难看,需要换。还有啊,这个台灯也要扔了,还有这墙上的海报,什么东西?既然这以后是我们的房子,就要重新再装修一遍,你们这小孩懂什么,这种啊,还需要我们大人来。” 作为主人翁姿态的在狭小的房间巡视,看着不为所动,靠在墙上,不说话只看着她的方隐年。 她瞪眼:“你什么意思,别到现在你又不干了。” “怎么可能不干,我只是在想,何必让她走。”方隐年声音冷淡的开口,像真的在思考什么。 “什么意思?” “让她走了,我们住这个烂房子吗?”方隐年抬起脸,犀利的一眼。 “方中之的钱在我们这,还不如让她住这个房子,我们回家去,再买一套房子,当乐乐的婚房不是正合适吗,然后过个一阵子,再把这个破房子也卖了。”方隐年笑了,牙齿森白整洁。 “你说我说的有道理吗,妈妈?” 刘柳还以为方隐年这迟迟不动是要反悔,而且她早知道方隐年这人跟她不是一条心,事情没结束之前,她从没放松过警惕,直到现在,方隐年露出这段日子以来的唯一笑容。 刘柳一个恍惚,倒是真想到方隐年小时候那张漂亮的像天使一样的小脸,奶呼呼的极尽爱意的喊她妈妈。 那是她第一次当妈妈。 那年她也才二十一岁。 她手上突然传来一阵疼痛,使她回神,原来是乐乐正咬着她的手指。 她此刻真的认为,她们一家人会有好未来的。 于是她没再说别的,只回答方隐年刚才的话:“那好吧。” 转身开始叮铃咣铛的把她散落的东西一个个的再次收起来。 方隐年坐在床边,拿起手机,微微皱眉,寇青这些日子,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太一样,上面鲜红的未接通来电在告诉他,寇青没有接他的电话。 他切换软件,去看她留在寇青身边的,装在小狗玩偶里的那枚定位器。 地图上,代表寇青位置的那个小红点忽大忽小,但都没有跑远。 现在显示是在学校附近。 他看着手机上的定位,微微陷入沉思。前几天,寇青哭着说她做噩梦的那次,第二天,定位器才向他发送了寇青的行动轨迹。 他看着地图上折叠重复曲折的路线,才明白她自己走了九公里。 晚上,所有东西都收拾完毕。 方隐年没什么留念的回顾了一下屋子内。 正准备走, 却看到床头突然出现了一本书。 上面笨拙的用蓝色丝带打了一个蝴蝶结。 他打开蝴蝶结。 看到是一本诗集,是他说过喜欢的。 翻开扉页。 严肃的铅字旁边, 秀气却也掩饰不住稚气的字体。 /谨以此书为礼 哥哥,今天是个好天气, 我们多说说话吧。 2018.3.5日寇青/ 【作者有话说】 *有种茫茫无依的感觉,像在黄昏时分出海,路不熟,又远。 出自张爱玲 第40章 晚上七点。 刘柳收拾完了所有东西,屋子里但凡是能t让她看得上眼的,比如什么挂钩,新毛巾,杯子,全都被她塞进背包里,那么大的旅行包,来的时候一个,现在三大包。 她站在客厅打量了一下,变得稍微有些空荡的空间,眼前却有点浮现起十几年前,她跟着方中之义无反顾来到这个房子的场景,后来,再后来,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厌恶生活,心胸狭窄,恶毒强势的模样。 她看着站在大门口,看着正安排搬家师傅搬着柜子往外走,周全又成熟,俨然像是成年人一般,又英俊漂亮的像少年的方隐年,她时隔十几年,头一次正视方隐年那张与方中之只有一点点相似的脸,心头却很还是涌起一股子厌恶。 方中之骗她有房有车,她一个十几年前的大学生才甘愿跟着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结果结婚那天,连婚纱都是借的,所谓的房子不过是租的筒子楼,她都打算忍了,却在怀了方隐年之后,方中之逃的不见踪影,房租,孩子,没有工作,压得她喘不过气,所以,她放弃了方隐年,放弃了自己的儿子,把几岁的他一个人留在这个贫穷的地方。 她抱起地上的乐乐,漫不经心的想。 人生在世总不可能对得起所有人的。 虽然她曾经对不起方隐年, 但她会对得起乐乐的。 她低下头,蹭了蹭乐乐的脸蛋。 方隐年一面冷静温和的安排搬家工人搬走那些陈旧的家具,一面时不时的看手机上的定位信息。 寇青已经一天没回家了, 但定位上的位置却一直没走远。 他眼神渐暗,思忖几秒,彻底收起了手机。 温和的笑着说:“加快速度,各位师傅。” 苔青 第47节 九点四十分。 一切就位,刘柳已经抱着乐乐坐在楼下搬家的大货车里,留下两个黑色的旅行包,在方隐年面前。 方隐年提起旅行包,咔嚓一声关了门。 旁边听到搬家动静,索性站在上面看着的邻居阿婆和杨坚妈,不胜唏嘘的开口:“隐年啊,你说说,你从小就在这长大的,这一下要走了,我们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呢。” 方隐年放下旅行包看着两个长辈说话,感应灯在他说话声中忽明忽暗,笑了笑,倒不像是舍不得或是悲伤的神情,眉眼舒展,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有什么舍不得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呢。” 人在分离的时候,总是轻而易举地把再见这种话挂在嘴边,而其中真假和可能性或许双方都懂,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再见呢。 所以两人也没把方隐年说的话放在心上,正好杨坚拍着篮球,一步三个台阶的跳下楼,一把拦住方隐年的肩膀,故意把眉毛皱成八字形状,他眉毛又是超出常人的浓,所以这表情在他脸上有点像蜡笔小新的滑稽。 “好兄弟,我实在是舍不得你啊。” “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 说着说着又开始自导自演的唱起来。 接着趁阿婆和自家妈没看见附在方隐年耳边低语:“在楼下,西边面包车旁蹲着呢。” 方隐年笑着不着痕迹将杨坚的胳膊推开,微微点头。 “兄弟既然你走了,那你之前有一次咱班那女生送你的库里球衣呢?”杨坚锤了一拳方隐年,目光期许。 “扔了。” 方隐年轻飘飘。 “什么!那可是库里啊!当初不是说好了,送给我吗,你知道那卖了得多少钱吗大哥!?” 杨坚痛心疾首,捂着胸口状作西施,一巴掌把篮球拍的几尺高。 要不是这么多年来,被方隐年欺压得本能作怪,差点要抓着方隐年的领子拼命。 结果篮球正巧砸在自家母亲身上,被自家母亲揪着耳朵狠狠怒斥。 “说起来了,那寇青那丫头呢,应该也跟你一起走吧?”杨家母亲一手揪着杨坚耳朵,一边有点迟疑的开口。 其实都这个年纪的人了,谁看不出来方隐年这次是没打算带上寇青得意思?可是,寇青这丫头实在招人疼,乖巧亲切的跟小天使一样,谁见她,都是一副甜的个,一咬就流出来汁水得青苹果样。 上次还见她坐在楼下缝衣服,半天穿不进去针扣,就蹲在她身边,一点点耐心的把所有她需要颜色的针都给穿上去,一个个排在她身边,她看着寇青丫头叹息自己老了,都四十多了,还是年轻好的时候。 她到现在还记得寇青丫头身后一大片金色朝阳,歪着头蹲在她身边:“杨阿姨才不老呢,四十岁是新的二十岁。” 多让人心疼的丫头。 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她。 隔壁阿婆也是应和,跟着看方隐年,等他的回答。 方隐年站在门口,已经关上那扇蓝色的门,笑意不减:“那是自然,她是我的,妹妹,自然是我到哪里都会带着她的。” 前面那句她是我的,字字句句,咬的很坚定。倒是妹妹两个字,声音放的轻,一带而过。 “可是……” 杨坚母亲还想开口,心想这怎么也算不上是要带寇青丫头走的样子。 却被杨坚打断:“哎呀,好了妈,人家心里有数,别操心别人了,话说你还记得我的耳朵还在你手里吗?我怎么有点感觉不到耳朵存在了?” 方隐年提起旅行包,再次道别,从几人身边走过。 到了楼下,拉了一车家居的大货车就停在正对门洞前,闪眼的远光灯照亮前面一大片荒地,刘柳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摇下车窗冲他喊:“你还走不走了?” 方隐年没理,脸上之前的笑意已经都慢慢的沉下来,不着痕迹的往西边看了一眼,两辆白色面包车前后停着,地上杂草丛生,需要仔细看才能看到最前面那一辆白色面包车下面,轮子旁边那双小白鞋和浅色牛仔裤的裤边。 那双熟悉的,他买来,亲手洗的小白鞋。 他很低的笑了一声,接着迈步走向货车身后的那辆奥迪。 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小白鞋动了一下。 寇青缓缓地探头站出来,看着疾驰而过的那两辆车。 她没想哭的, 却还是在唇边尝到眼泪的咸味。 方隐年坐在车里后排,打开车窗手臂懒散的搁在车窗上,意料之中的在后视镜里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 他眼神沉沉,盯着那个白色身影半天不动,然后看到那个身影缓缓地抬起胳膊,往脸上擦了一把。 方隐年握着手机的左手渐渐收紧。 还是哭了吗? 主驾驶的男人穿着西装,梳着大背头,一看就是用了很多时间擦发胶,举手投足之间有种在职场浸染多年,克制礼貌的形象,跟着方隐年往后视镜扫了一眼。 又看到他握着手机青筋凸现的左手,犹豫了一下开始开口:“你决定好了吗?” 方隐年靠在椅背上,苍白手指搭在脸上,气质阴郁又矜贵,没说话,只淡淡的朝着男人撇去一眼。 开车的男人胳膊一僵,与他在倒车镜对视一眼。收回视线,不再说话。 心里却默默揣度,明明是个穷小子,身上穿的一身加起来怕也是没一百五。怎么相处的时候,总有种令他无比熟悉的感觉。 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方隐年再度拿起手机,页面停止在他和寇青上次的消息上。 寇青问他回家了没有。 他回了说没有, 寇青说要给他准备一个惊喜。 方隐年伸出手,揉了一下眉心。 放下手却依旧是皱着眉的。 他的手指落在打字的键盘上,半天却没打出一个字。 眼前又浮现起那道单薄的身影。 即使是冬天也纤细的令人感叹。 他左手下意识地敲击手机背面,一下一下。 这是他思考的时候惯用动作。 速度却逐渐越来越快。 他半响才缓慢的打下一行字 【我没说过的话不要信。】 又删去。 最后掐着时间, 只发出几个字 【乖乖吃饭,不要乱跑。】 路途遥远,二十分钟之后还在高速,方隐年看着没有回信的短信。 他又切换定位,看到寇青的小红点停在被他标记为家的地点。 缓慢的吐出一口气,闭目后仰,喉结滚动。 他已经很多天连着只睡三个小时了。 他看着手机上除了和寇青毫无动静vx,其余不断弹出来的新信息。 面无表情的想,眼神黑幽,像深潭。 没有任何出差错的几率,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她,什么都不必知道。 / 寇青缓慢的上楼,看到杨坚正在自家门口蹲着,她下意识又摸了一把脸,接着就看到杨坚意味深长的眼神:“你还好吧?” 寇青扯出来一抹笑:“没事啊,为什么这么说。” 杨坚看着寇青明显还红肿着的眼没说话,只装作一副肚子疼的模样靠在门上:“好妹妹啊,寇青妹妹,快让我进屋吧,你是不知道我妈最近做的黑暗料理,简直是要了我的命啊!” 寇青:“……” 打开门进去,杨坚就把寇青推进卧室,自己大包大揽站在厨房说:“今天我一定要做个我最喜欢的饭,好好挽救一t下我受伤的胃。” “我没做好之前,你可别出来啊。” 杨坚强调。 寇青没什么抗议的被他推着进卧室,其实她也没吃饭,但她没有一点胃口,一打开门,她站在中间,一瞬间就被沉默吞噬,她看着床头空空如也的桌子,台灯茶杯都不见了,她专门用来喝牛奶的透明杯子也不见了,只有一本书。 安安静静的躺在那。 像是被遗弃一样,沉默着。 他甚至连她送他的书也不愿带走吗 她目光落到对面,连风扇也带走了, 她低下头笑了一下。 床单没有换掉,依旧是她选的哥哥买的蓝粉格子,还有两只枕头,亲密的挨在一起。 墙上的海报被撕掉了,露出原本泛黄,裂开的,丑陋的不断往外渗水的裂缝。 像是再也不会修复。 月光透过绿玻璃照进空洞的房间, 月亮边缘模糊的像被泪水晕开。 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顺着门缓缓地滑下去,两只手环抱住膝盖,深深的将头迈进去。 黑发垂在她耳边,她沉默的想。 苔青 第48节 美梦结束了。 没一会,敲门声响起来。 杨坚的声音响起来:“寇青妹妹,寇青妹妹,快来尝尝本大厨的手艺!” 敲门声震得靠着门的寇青背疼。 她缓缓站起身,刚想拒绝说没胃口,就被杨坚打开门,拉着手腕就往外走。 一路啰啰嗦嗦:“你绝对喜欢。” 寇青被他摁在那张掉漆的土黄色折叠木桌子旁,没什么精神的看着杨坚在她面前摆着的菜。 香煎豆腐,红烧肉,酸辣肚丝汤还有一碗清汤鸡蛋面。 怎么越看越熟悉。 她沉默着任由杨坚一副期待摸样往她手里塞筷子。 她夹起一块红烧肉。 酱色浓郁,在筷子尖抖来抖去,上面还撒了桂花。 入了口,她才缓缓地睁大眼睛。 接着猛地拉过那碗清汤鸡蛋面。 熟悉的味道,手机一闪, 上面显示哥哥发来的信息。 【乖乖吃饭,不要乱跑。】 【作者有话说】 方隐年,真的什么都在你的掌握之内吗? 第41章 寇青缓缓地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坐在她对面表情复杂的杨坚。 棕色的木筷子搁在白色瓷碗上,老旧冰箱的嗡嗡声在沉默的空间里愈发明显。 寇青开口时,声音沙哑,语气却出乎她自己预料的平静。 她说:“这算什么?” “这算是离别餐吗?没有他,我就会饿死了吗?” 杨坚语塞,一时间只讷讷的看着表情平静,眼眶却通红的寇青。 “你又算是什么,临走关怀吗?代替他看着我,让我不要自找苦吃的跟着他,打扰他的新生活的吗?” 寇青一字一句。 杨坚皱眉,他之前从来不知道寇青也会有这样一面,像是突然成熟了很多,字字句句说的锐利,却让人无法反驳。 他开口:“方隐年那家伙你知道,要是真讨厌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走了之后还专门给你做饭,而且刚开始不是说要送你走的吗,现在你留在这,肯定也是方隐年的主意。” 寇青淡淡:“所以这些菜就是他做的。” 杨坚:“……不能因为我笨,所以每次都套我的话啊喂!” 寇青拿起筷子,将那碗有点坨了的鸡蛋面缓慢的送进嘴里。上一次吃鸡蛋面,还是在她被李云堵着的那一次,那时候她身上痛,心里倒没什么负担。 她吃了一口又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有隐情?” 杨坚迟疑地点头:“应该是吧,方隐年从小就是这样了,自己的想法从来不会告诉任何人,和任何人商量。” “你觉得我也是在任何人里面的吗?” “我不知道。” 杨坚很诚实,他看到了因为寇青的存在而改变的方隐年的一部分,可这并不能意味着从来令人揣摩不透的方隐年变得透明又诚挚,更何况,不过一年半,他并不觉得一年半就可以使方隐年彻底改头换面。 寇青沉默的点了一下头。 / 汽车疾驰在深夜里,逐渐下起小雨来,雨滴带着土腥味一滴滴的划过车窗,前面雨刮器规律的左右摆动。 外面漆黑一片,连路灯也少见。 车内,暖气充足。 方隐年靠在椅背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画面。 窄小的房间内,昏黄的光线,床上的女孩在双人床上蜷缩成一团,小脸埋在杏色的被褥里,抱着玩偶不断翻来覆去,看不清神情,眼珠却亮的在监控里深夜里反射出奇异的色彩。 手机屏幕上方不断弹出来电通知。 方隐年苍白的手指向上一划,漠然地挂断。 电话不依不饶的打进来,有点轰炸的意思。 见电话打不通,对面又开始发短信。 【方隐年你什么意思,这是呢,你不是说去林市吗,这到底要是去哪?】 【你想杀了我吗?】 【你就是想杀了我对不对,你这个疯子,你爸死了还不够,你要我也死吗?】 【我死不了了的,你做梦!】 【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你这是大逆不道,要受千刀万剐下地狱的!】 【我可是你亲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方隐年右手撑着脑袋,眼皮垂着,神色恹恹。 神色淡然的像是在看什么语句优美的散文诗。 “停车。” 方隐年开口。 “好,我给李司机打个电话。” 开车的男人立马在路边停下车,接着打给前面大货车的司机。 电话刚挂没多久。 前车就下来一个人,是刘柳。 她淋着雨地走到奥迪车边,雨水将她全身都淋湿了,穿着的那件玫红色棉服也变得又扁又贴。 她一脸崩溃,扭曲狰狞的表情,隔着车窗口水横飞,下着雨将她淋得眼睛都睁不开,又伸出手指着车内的方隐年目呲欲裂。 方隐年坐在车内淡淡的看着奔溃的刘柳。 他想,真是丑陋的一张脸啊。 这就是他的母亲吗?如此丑陋粗鄙。 方隐年在车内越淡然,车外的刘柳就愈发崩溃,她几乎是拍着自己的大腿跳脚,接着又从前车里抱出来乐乐,这么大的雨,刘柳崩溃的情绪和粗暴的动作,使得怀里的乐乐也跟着大哭起来。 刘柳抱着大哭的乐乐站在车窗外,一刻也不停息的控诉着。 雨滴顺着刘柳那张衰老的愤怒的脸,从眉间褶皱的悬针纹路流到下巴。 方隐年仔仔细细的观察她如此愤怒地表情。 原来人愤怒的时候是这么丑陋。 他像发现了什么大事, 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里温馨的灯光下,终于闭着眼睡着的小姑娘。 他想, 他这辈子绝不要在她面前有这么丑陋的一面。 雨愈发大了,刘柳怀里的乐乐哭的面色惨白,几乎开始干呕起来。 刘柳从一开始的破口大骂变成了哭泣。 她几乎是趴在车窗上哭泣。 方隐年看到她那双愤怒眼睛里的害怕。 他想,到是时候了。 于是缓慢的摇下一点车窗的缝隙,刘柳看到车窗终于摇下,整个人立马伸手扒拉住缝隙,雨和风一齐灌入车内,将暖气吹散。 刘柳几乎是瞬间就开口,整个人处于崩溃的地步,左右摇头:“方隐年,你到底要干什么?!” 陌生的野外,两个壮实的男性司机。 苍白俊秀,却疯子一样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甚至比司机更为可怕的方隐年。 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心里的愤怒逐渐演化为恐惧。 “闭嘴。” 方隐年冷冷。 “你告诉我啊,你说话啊,你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得要我死了你才满意啊!”刘柳那种撒泼的下意识举动再度在恐惧中爆发。 看着刘柳崩溃的听不进去别人说话的模样,方隐年干净利索地升上车窗,对开车的男人说。 “两辆车都往前开。” “好。” 男人立马开车,刘柳一看就车要开走,立马追着车,一下下的拍车窗。 她看到方隐年不停下,又去追前面的车,结果雨大路滑,她抱着乐乐不出意料地跌倒在路边。 车灯前的光晕里,刘柳倒在石子土路上几乎全身都湿透了,沾着泥水,狼狈的站不起来身子。 方隐年很淡的嗤笑了一声。 苔青 第49节 车按照方隐年安排的往前开了二十分钟,三公里。 前车的司机开口:“她真的会跟上来吗?” “这方圆十里都是野地,她只会也只能跟上来。” 方隐年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果然,三十分钟后,刘柳抱着乐乐追了上来,方隐年很有耐心的看着脸色白的跟尸体一样,大口大口喘息,却被流进嘴里的雨水呛住的刘柳,慢悠悠的打开一点车窗:“学会闭嘴了吗?” 刘柳死死的瞪着眼,紧紧抿着唇,将乐乐的脑袋塞进她湿透的棉服里面,终于闭上嘴。 “方中之的钱,拿出来。” 方隐年双腿交叠着,手里握着手机,好整以暇的开口。 “没在我这。”刘柳嗓子哑了,却不再崩溃着喊叫,算是学会了闭嘴。 “撒谎。我只再给你一次机会,这里三十公里以内都是野地,考虑清楚t。” 方隐年面色苍白英俊,嗓音幽幽。 却在这样的午夜,唇红齿白,漂亮的像鬼魅。 刘柳闭上眼,似乎有点撑不住,扶着车开口:“你不过是要钱,你要多少?” “全部。” 方隐年勾起唇角。 接着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心情很好的模样,眯起眼睛笑。 “方中之要是死在以前,什么钱啊房啊,我便什么也不要了。可现在却不一样了,你也知道的,我家还有个要娇娇养着的小姑娘,她既受不了罪也吃不了苦,你便替她受些吧。” 刘柳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缓缓睁大眼眼睛满是诧异:“那人不过与你相处两年不到,你为什么这样护她,你看看,这也是你弟弟啊。” 方隐年收敛嘴角笑意:“别拿这废物跟她比。快点把钱给我就放你走。” “十万,一点不能少。” 刘柳身子在雨里摇晃,一副立马要倒下的模样:“我继承是合情合理的,方中之死之前的遗嘱里写了,所有钱都给我。” 方隐年冷笑一声:“跟我说遗嘱是吧。” 边说边从前面司机手中拿过一张泛黄的遗嘱。 “你说的是这张吗?” 方隐年恶劣的笑着,当着刘柳的面将那张泛黄的纸张撕了粉碎。 接顺着缝隙,朝着刘柳那张脸扔出去。 “你藏的挺深,不过还是被我找到了,你以为我不会去扒你那个小废物的用品包吗?” 方隐年笑着看着刘柳弓身在泥地里捡碎片的身影。 笑容比上谁都更漂亮,纯洁的像天使, 眼珠里的范围过于大的眼黑却比墨还深幽。 接着开口:“宋律师,把方中之的遗嘱拿来。” 前面开车的宋律师从副驾驶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和刚才别无二致的微微泛黄的纸张。 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方隐年更熟悉方中之的笔迹。 从他开始上小学开始,任何需要家长签字的作业、试卷他都是学着方中之在几年前交水电费的单子临摹的。 他学了方中之的字迹十几年, 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他拿着那张纸,语气轻快的念着自己亲生父亲的遗嘱。 遗嘱 立遗嘱人:方中之,性别男…… 我与任何人未有夫妻关系,只有一个儿子,方隐年。我年事已高,为避免家属亲戚因遗产继承关系发生争议,特立遗嘱如下。 …… 我去世后,上述存款属于我的全部财产,均由儿子方隐年继承。 上述遗产,作为子女的个人财产,不作为夫妻共有财产。 立遗嘱人:方中之 2017年8月9日 刘柳从方隐年开始念遗嘱开始就抬起头,蹲在一地泥泞和碎纸屑中看着车内,滴水未沾的方隐年。 “好了,宋律师和李师傅都在这里,两个无利益关系见证人见证。” “快把银行卡给我吧。” “提醒一下,你身旁那个小废物好像快坚持不住了噢。” 方隐年瘦削修长的手指轻敲车窗,语气温柔。 刘柳眼前发黑,看了眼身边连哭都哭不出来,躺在她跪着的腿上,被雨水一滴滴浇在脸上,面色铁青的乐乐,她任何脾气都没有了,什么愤怒悲伤,全都被眼前这个疯子折磨的干净了。 她麻木着任由雨还在冲刷她浑身湿透的身体,拉开棉服拉链,伸出手一层层的从最内层的胸罩里掏出一张蓝白银行卡,从车窗里递进去。 隔着雨滴淅沥的车窗,她看到,方隐年的脸隐在车内浓稠的暗色中,嘴角挂着飘忽的笑意。 明明她才是浸在雨水中的那个,却为什么。她却觉得此刻坐在车内的方隐年,才更湿漉? 像是一滩幽深绿潭中的水鬼。 缠着人的脚踝。 潮湿粘腻,苍白诡谲, 死死拖着人溺毙。 第42章 前车的李师傅带着刘柳和乐乐往前走了,方隐年吩咐宋律师掉头。 前面的宋律师看了眼面色苍白有点强撑感觉的方隐年说:“现在是凌晨四点,已经快要天亮了,你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休息一下再回去也行。” 方隐年没说话,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恬静睡颜的小姑娘,好半响才说:“我今天是一定要赶回去的,你累了就把我送到车站,剩下的钱我三天以内银行卡汇给你。” 宋律师通过倒车镜看了眼方隐年点头。 凌晨四点半,天已经逐渐的亮起来,雨也渐渐停。 方隐年侧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暗色树影背后大片平原上的天空,最上面是浅淡的雾霾蓝,接着逐渐变浅,通过一片片云彩,变成澄黄的日落颜色。 事情解决了,因为连着差不多通宵,又开了很久车的宋律师有种疲倦感,于是放了首音乐,是一首英语歌,舒缓的蓝调旋律。 方隐年摇下车窗,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泥土青草地味道萦绕。 /iican’tshowyouhowtoloveyourself/ 我不能告诉你该如何去爱你自己, /butipromiseyou,/ 但我向你承诺, /i’llbetheonebyyourside/ 我会永远站在你身旁, …… /whenifirstmetyou/ 从第一次遇见你, /iknewthatwe/ 我就已经知道, /canbetogetherforever/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方隐年听着突然开口。 “这首歌名字叫什么?” 宋律师看了眼歌名说:“还挺洋气的,是个英文名,叫keepyousafe。” keepyousafe,守护你,遮风挡雨。 方隐年陷入沉思,对于他来说,他从来不懂得什么叫爱,而如今,保护这个词,他在回程的路上也才恍恍惚惚的明白,自己的行为,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他淡淡的想。 或许对他来说,守护你是比爱你,更切实更忠诚的本能。 毕竟, 他看着窗外像电影一般的帧帧画面。 哥哥这个词语,好像天生就和守护挂钩。 可是,他心不在焉的回忆。 他现在再没把她当作妹妹。 / 寇青昨天晚上没怎么睡着,只有在三四点的时候才翻来覆去折腾累了才睡着。 明明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却怎么总也有点不习惯。 她打开房门,就看到冻得跟孙子一样的杨坚,那么大一坨憋屈的躺在沙发上,鞋子外套都没脱,可怜巴拉的。 寇青:“……” 转身回屋把柜子里的另外一床杯子抱着扔给了杨坚,算是轻手轻脚的。 苔青 第50节 杨坚还是被她盖被子的动作吵醒,他睡的眼都快睁不开,迷迷糊糊的问:“你在我家干啥?” 寇青缓缓弯下身子,伸出两只手手动帮助杨坚把他的小眼睛睁开说:“你看清楚这是在哪。” “这不是隐年……” “奥!这是方隐年家,你是寇青。” 寇青直起身子看着像做了噩梦一样的杨坚,一屁股把他挤走:“你昨天晚上怎么没回家?赖着这干什么。” 杨坚挠了挠头:“还不是……” “又是他让你这么做的?”寇青靠在沙发上斜着看他。 杨坚不说话,嘴巴抿得很紧,生怕寇青又从他嘴里撬出来点什么。 “你怎么不找我要被子啊?” 寇青问他。 “还不是你昨天晚上那副悲痛的模样把那碗面吃了,就甩门进屋,我看着你那表情哪里还敢去找你说话啊。”杨坚坐起身抱怨。 寇青无语。 “不过你今天情绪倒是好些了啊。” 杨坚看她,眼上的红肿已经消了,不再是耷拉着眼皮,嘴角掉到下巴的模样。 “好不好的,又没什么区别了。” 寇青淡淡,坐在沙发上蜷起来双腿。 确实是没什么区别,在乎的人都不在了,她哭的再悲伤又有谁会来哄她呢。 周日没什么事情做,杨坚也被她赶回了自己家。 她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只觉得一切都恍如隔世。 就好像几天前她还是那个背着所有行李被方中之带到这里的小脏孩。 而现在,方中之竟然死了。 而哥哥也走了,这间房子竟然成为她一个外人住着的了。 她将头靠在沙发椅背上深呼吸。 昨天跟着方隐年赌气一整天,到最后他也没发现她,还是走了,作业也没写。 所以寇青吃了点面包垫巴了一下肚子,就背起来书包去了这附近的一家书店,书店人少,因为晚山县里面,除了学生,几乎没有成年人会有这样的空闲来看书。 她挥手跟管理书店的一个短发女生打招呼:“云学姐。” 云鸥也是晚山一中的学生,今年高二,和方隐年同班。 “你来啦,那个位置,我专门留给你的。”云鸥小声的贴在她耳边,笑意盈盈指了指窗边,被阳光晒透,还摆着一只向日葵的桌子开口。 “你哥呢,没跟着你一起来吗?”云鸥看了看寇青身后问。 之前的周日,寇青因为在家里的学习效率不高,所以总是扯着方隐年来这里学习,而现t在。 寇青不知道怎么的,听到方隐年的名字如此清晰的在她耳边炸开,抖擞了一下,好不容易强撑着微笑的嘴角,一下子变得千斤重起来。 她摇了摇头。 云鸥看她这表情,还以为是跟方隐年吵架了于是也没多说什么,就又指了指那位置,要她坐过去。 寇青拉着凳子坐下,将书包里的书本掏出来放着,这确实是个好位置,阳光直晒着,那株向日葵仰着脸朝着太阳的方向。 告诉自己,忘记他。 但刚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方隐年给她在课堂上潦草记下笔记的补充和纠错。 她摸着笔记本的手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微微蜷起手指。 写完作业她索性去旁边的一家米线店吃了一口,接着又回到书店学习,作业写完了,她又开始整理错题,一道道,像方隐年教过她的那样。 …… 下午五点。 书店要关门了,云鸥骑着一辆绿色的自行车,背着书包看着站在书店门口的寇青笑着:“要不要我带你回去呀,小寇青。” 寇青拉着垂下来的书包背带,笑着摇头:“不用了,没多远的。” “你确定吗?”云鸥问她。 “确定,你是不是忘记我长跑冠军的事情了,云学姐。”寇青挑了挑眉,故意耍宝。 这下倒是云鸥踩在自行车踏板的脚一顿,她表情凝固,接着大笑:“小寇青,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那个表情特别像方隐年。” 寇青干笑了一声,迈开的脚步僵硬的要命,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开口想要逃避:“那我先走了啊云学姐。” “好,学校见。” 云鸥利落的挥手,踩着自行车远去。 寇青放松刚才紧张时候下意识绷紧的肩膀,垂了一下头,下意识去摸书包上的小狗玩偶。 她想起来在一个阳光非常充足,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盛夏午后,生物老师语气感慨地说:“在行为心理学上,有一个21天改变一个习惯的说法,也就是说,你可以花21天忘记一个,已经在你脑海和行为上烙下深刻印记的人。只需要21天。” 当时她额角留着汗珠,同桌黄豆芽正在呼呼大睡,头顶的老式风扇嗡嗡作响。 当时的她想过用着21天忘记很多人。 比如寇少秦,比如严梅。 但她从来没想过,这个21天会被用在方隐年身上。 她抿住唇,摇摇头,似乎要将他摇出脑袋。 不知不觉走到了铁路前,寇青扬起脸,看着呼啸而过的绿皮火车从她面前呼啸而过,吹起她耳边的碎发,和绀色短裙的裙摆。 安静的等待火车过去。 半响,随着呼隆隆,规律又嘈杂的铁轨声逐渐远去,她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黄昏时分,一切锋利背景都在她眼中模糊,蓝橙相接的天际,方隐年站在对面,银灰色铁轨的亮色映照在他眼底。 他穿着件俊秀的蓝白格衬衫,露出纤细形状漂亮的锁骨,将手腕处的衣袖挽起,下面是凸起的血管和筋骨。 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的用蝴蝶结丝带包装的盒子,像是风尘仆仆,却还是抬起那盒粉色的蛋糕轻轻冲她挥舞,眉目敛去锋锐,只余笑意。 “等我很久了吧。” /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楼下的小卖部还亮着灯,寇青忍了一路,还是没忍住开口:“你是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转身看了一眼方隐年,却差点踢到楼道里的停着的自行车。 她说话声音轻,甚至都没让感应灯亮起来,方隐年用力的跺了一下脚,抓住即将跌倒的寇青。 在亮起来的灯光里,将自己被寇青甩开的手插进裤兜。 不甚习惯被拒绝的方隐年耸了一下肩膀:“我梦到的。” 寇青听到他的回答皱起眉,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她,明明两人生活在一起,他却总是有许多秘密,更不要说这些秘密全都是与她有关的。 她站在高几级的台阶上转过身看方隐年。 昏暗杂乱的楼梯间,月光透过墙壁上菱形的缝隙,斜斜打在他身上。 方隐年也微微扬起脸看她,月光正照在他的喉结上,他沉默的和寇青对视片刻,接着微微垂下眸子。 笼下一片小阴影。 从寇青这个角度来看,倒是真的, 楚楚可怜。 接着,他长腿一迈,一下子跨过几节台阶,双腿迈开,站在她的那节台阶上。 寇青一惊,身体下意识就想往后倒,却又被方隐年长臂一伸,拦住腰肢。 声音真的带着些倦意, 埋首在她脖颈。 “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感觉我快晕倒了。” 第43章 寇青侧过脸,看到自己白衬衫的领子被方隐年无耻的压着,距离太近,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无比清晰的看到他闭着眼眶周围的浓重青紫,脸色确实更白了几分,连平时淡红的唇也泛白。 确实是疲惫不堪的模样。 她咬牙,心疼和愤怒涌上心头,想起方隐年就总是这样随着自己心意来去自由,连个交代也不给她。 心里暗暗嘀咕:“活该。” 手上却很诚实的拉着方隐年的胳膊将他架在肩膀上,闷着头往楼梯上走。方隐年没将自身的重量全都压在寇青身上,一手扶着栏杆,一边任由寇青扛着他,眼睛悄咪咪的往寇青那瞟,自己的脑袋垂着,闻到寇青身上熟悉的牛奶味和青苹果混合的味道。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寇青已经出了一额头细密的汗,将自己肩膀上的方隐年胳膊拿下来,拉着好像随时一副要晕倒摸样的方隐年,准备把他放到墙壁旁。 她伸出手摁着方隐年胸膛开口:“靠着墙壁站。” 结果,刚将人半推半抱的让他靠着墙壁,下一秒,她转身从书包里拿出来钥匙,刚要开门,自己肩膀上就又落下来一点沉重的力道,方隐年这时候倒是不晕了,又蹭到正要开门的寇青身后,将脑袋搁在她肩膀。 寇青:“……” 方隐年的呼吸近在咫尺,浅淡的洒在她脖颈。 她咬着牙将钥匙插入门锁,打开门。 先接过方隐年手里的蛋糕,放在地上,又拖着人,扔在床上。 寇青还没来得及放下书包,却一时之间看着床上的方隐年有些出神。 一直以来,从来都是她比方隐年早睡着,又晚起,所以很少见到方隐年睡着的样子。 但现在,外面的风顺着窗户横冲直撞的闯进来,将她胸前的长发吹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苔青 第51节 六点多天空是一片雾霾蓝,混着出租屋绿玻璃,呈现一种蓝绿交加的色彩。 寇青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闭着双眼的方隐年。 他平时样貌阴郁多由于那双眼黑占比过大的漂亮眼睛,尤其长时间盯着人的时候会有种阴森的鬼气。 所以他小时候那样被排挤,而长大后的他,学会了伪装,为了更好的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才常常微笑。 但他现在安静阖着眼的模样,倒是非常,怎么说呢,非常无害。 或许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脸色苍白,睡梦里也微微蹙着眉,额前的黑发散开,露出眉毛上的那枚红痣。 寇青情不自禁蹲下身,裙摆垂在地板上,伸出手在他额头比了一下温度,不热,应该没生病,就是太疲惫了。寇青刚要收回手,却被方隐年抓住手,将微冰的脸颊贴在她手心,睫毛乖顺的垂着,有种任人动作的病弱脆弱感。 寇青挣扎了一下,却没想到这人睡着了手劲却依旧不小,没挣脱开,最终她看着方隐年眼下的青紫还是任由方隐年的脸颊就这样贴在她手心,寇青伸出手将他额前,被风吹乱的发顺了顺。 原本十分怒气的心现在看着他这副样子,倒是弱了几分,她索性在床边坐下来,看着他的脸出神,在怎么看也是觉得,这张脸比起刘柳带着的那个乐乐要漂亮许多。不知道小时候长得有多么乖,这么乖这么漂亮的他,为什么却没人要他? 寇青抿住唇。 因为昨天晚上没怎么睡着,今天又几乎学习了一整天,在方隐年冰凉的脸在她温暖的手心也逐渐暖起来的时候,她就有点昏昏欲睡,于是就这么伸着胳膊,睡在了床边。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刺耳的闹钟声响起,寇青缓缓的睁开眼,正看到方隐年坐着睁着眼睛看她,眼神无比清明,不知道已经醒了多久,眼神却有种寇青说不上来的沉重和晦涩,而她手心取而代之的却是他的手,两人的手掌相贴,因为寇青睡觉习惯抓着玩偶睡觉,所以这时候,因为睡梦的习惯,倒显示出来一副,她紧紧抓着方隐年手的模样。 她轻咳了一下,松开手:“哪里的闹钟?” 方隐年左手得到空闲,这才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摁掉闹钟。 将手机壁纸上的时间给她看。 睡了一觉精神看着好些了,语气也不再疲惫,声调微t扬。 “现在是二零一八年,三月十四日,十一点半。好了,该给我们青青过生日了。” 说着就下床,将蛋糕拿到桌子上,摆在最中心,又拿在厨房忙活半天,准备了几道菜,一起摆在桌上,准备完一切,才又回到卧室,牵着寇青的手将人牵出来,坐在椅子上。 寇青抿住唇还没等方隐年坐下就迫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她从来没把自己的生日和他说过,只有寇家人才知道她真正的生日,而方隐年是怎么知道的? 他早出晚归的那段日子里到底去干什么了?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刘柳和乐乐呢?明明几个人是一起走的。 全都是未知。 以及最坏的结果,如果他当真知道了她不是他的亲妹妹,为什么还要买蛋糕给她庆祝生日。 寇青越想越烦躁,像是在被笼罩在一片未知的迷宫里面,而方隐年明明知晓一切的谜底,却高高坐在上方,看着她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 于是声音提高又说了一遍:“你是怎么知道我生日的?是不是……” 然而方隐年只是淡然的打断她的话开口:“这重要吗?” 在一片黑暗中,方隐年看着她,目光片刻不移。 “这不重要吗?”寇青皱着眉反问。 浓稠的夜色中,方隐年很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不重要。我说过的,我会永远和你一起。” 他语气飘忽不定,又轻又冷。 “我从不随便承诺。” “即使你想逃走,我也不会放开你的。” 末了,他轻轻扬起唇笑了。 许是看到寇青依旧皱眉的表情,他补充:“妹妹。” 这一声妹妹,无疑是为了让寇青安下心,说真心的话的时候,方隐年总是习惯说一半留一半,他笃定,能让他说出一般真心话的人能听懂。 寇青确实听懂了,他的意思就是,不要追究过程和原因,只告诉她他的结论就行了。 那么,方隐年既然已经知晓过程和原因后给出的结论是什么呢。 或许就是那句,我会永远和你一起吧。 寇青想。 这样的人可真是讨厌。 于是她也抬起眼和他对视。 “我讨厌你。” 方隐年嘴角的笑容渐大,微微挑眉:“这就讨厌我了?” “那你的礼物还要不要呢?” 哄小孩的语气中,方隐年从口袋拿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在黑暗中看不清,伸手递过去。 寇青伸出手,冰凉的触感,她举起来借着月光才看到是一台ccd。 她心下惊喜,却因为刚说过讨厌他,强压下嘴角的笑意,硬生生冷着一张脸,将相机递回过去。 方隐年接过相机,看了一眼时间。 语气温柔:“还有三分钟。” 接着示意寇青拆开蛋糕上面的蝴蝶结丝带,寇青抿了一下唇,站起身将粉丝带解开,从里面取出来蛋糕,那是一个淡粉的慕斯蛋糕,上下蛋糕边缘都用白色的奶油边缀着裱花,最上面用杏色的奶油画了一个简笔的小狗,然后是一行玫瑰粉色的字体。 “妹妹生日快乐。” 寇青站着,呆呆地看着那个生日蛋糕,一时之间有点恍惚,过往她过生日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那么高的精致的蛋糕,她只能仰望的那个蛋糕,被寇少秦踩在脚下的变得肮脏泥泞的蛋糕,不断和眼前的蛋糕重合。 她仿佛再次回到小时候那个站在高高的蛋糕下,被一群陌生的大人围在中间,看着寇少秦将她手里蛋糕夺走踩在脚下的那天。 她双手摁在桌子边缘,努力的让自己集中精神,直到看到蛋糕中间的那六个字。 妹妹生日快乐。 她眼泪在眼眶要落不落,却咬着牙重复告诉自己。 是啊,她现在是寇青,再也不是寇水。 这时候方隐年也站起身,将十几根生日蜡烛郑重其事地插满蛋糕,然后用打火机一根根很有耐心的点亮。 摇曳的烛光中,对面方隐年微笑着坐下的身影随着火焰在她泪水中恍恍惚惚,模糊的只有眼睛是清晰的,接着方隐年淡声的唱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方隐年的声音清冷又低,唱起来生日歌也不是别人活泼欢快的模样,混着楼下嘈杂笑闹着的吵闹声,反而显得更添平静,但字字句句的尾调都是不自觉放柔的了。 寇青一下子破涕而笑:“哪有你这么唱生日歌的。” 方隐年一脸笑意,昏暗的环境中,他的锋利轮廓也被蜡烛柔化了,举起来相机说:“看镜头。” 老式的大砖头电视机前,电视机桌子上的插排,琐碎的小东西,泛黄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地上放着的暖水瓶,一片杂乱的温馨的背景中间。 寇青脸上的笑意还没过,正笑得漂亮,眼里的泪珠亮晶晶的,眼里倒映着烛火和举起手机那人的样貌。 咔嚓—— 时间定格。 很多年后,寇青无意间从那本她送给方隐年的诗集中,甩落一张照片。 照片的边缘已经开始泛黄,画面上烛火昏黄,她稚嫩,泪水坠在羽睫。 照片的背面是方隐年的字体,他写:“青青一岁生日。2018.3.15” “好了,许愿吧。” 十七岁的方隐年微笑。 寇青点头,任由那滴泪珠滚动到嘴边。她双手交叉,低下头,将额头虔诚的挨在交叠的双手。 “五四三二一。” 随着一声话落,寇青睁开眼,吹灭蜡烛。 “你许了什么愿?”方隐年问她。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寇青笑着摇头。 那年,寇青许了两个愿望。 第一个是,她许愿要快点长大。 第二个是,她许愿哥哥永远是哥哥。 【作者有话说】 青青宝宝生日快乐!是萌萌的鱼宝宝~ 照片背后,哥写一岁快乐,是因为他觉得只有他陪着妹过的生日才是真正的生日,之前的全都不算[狗头] 其实这个哥哥永远是哥哥,妹妹的言外之意也是在说。 只能是哥哥。 第44章 周四那天,寇青从进门就发现黄豆芽情绪有点不对,收作业的时候,寇青一边把自己的作业递出去,一边提醒黄豆芽:“交作业了。” 黄豆芽却只呆呆的坐在那,半天才一个个跟来收作业的学习委员说:“我跟老师说过,我这段时间不写作业。” 寇青皱眉,侧过身子将脸凑到黄豆芽面前看她,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眼睛有点肿,平时总是兴高采烈扬着的眉现在垂着,她开口:“你怎么了?” 黄豆芽不说话也不推开她。 寇青正纳闷,但看到她情绪不好也不打算再追问,倒是前桌注意到两人动静的丁盛转过身,不着痕迹的拿起来水杯,对寇青说:“陪我一起去接杯水呗。” 寇青看了眼死气沉沉的黄豆芽,于是点头,拿起水杯和丁盛出了门,往走廊尽头走,丁盛揽着她的手臂,往后看了眼黄豆芽没跟上来,才放心的低声跟她说话。 “之前你情绪不好,下课没怎么出去玩,你不知道,好像是黄轩琳他爸妈离婚了,而且闹的特别难看。” 女生的气息低声在她耳边,吹着痒痒的,寇青伸出手挠了挠耳朵。 回想起来,前几天她因为和哥哥的事,一直情绪不高,也没怎么跟黄豆芽说话,但现在想起来,好像有一次,老师当众批评过她,黄豆芽还哭了。 作为朋友她心中有点愧疚,于是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丁盛语气惆怅一样:“是她在办公室跟陶老师说了,被其他班的学生听到了。” 苔青 第52节 “其他班都知道了?” “对。” 寇青皱起眉,拧开水杯的盖子接水,丁盛排在她身后,隔壁班有女生凑到丁盛身边,满是求知八卦的语气:“听说你们班黄轩琳爸妈离婚了?” 丁盛笑起来,也是亲亲密密的拦住那女生的手臂:“我就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啊。” “那是肯定的,我嘴最严了快告诉我。” “我跟你说啊,真的不能再真了,她现在被特批作业也不用写呢。” “真的啊,这么幸福。” “这幸福吗,要是你你愿意不愿意?” “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愿意,你不知道吗,单亲家庭的孩子心理疾病的概率比正常家庭的高好几倍呢。” 寇青前面还只是心不在焉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女生喋喋不休带着调侃笑意的声音刺一般的扎进她脑海。 握着水杯的手指也猛然传来灼热的烫感,几十度高温的水从瓶口溢出来,寇青被烫的倒吸一口气,却仍旧忍着痛拿开水杯,关上开关。 后面的丁盛听到她的声音,凑到前面看着寇青的红肿起泡的手惊呼:“天啊,你没事吧。” 寇青换了一只手拿杯子杯口,转过身看着丁盛和刚才说话的女生说:“既然不想这样,议论别人的时候也要小心一语成谶。” 丁盛和那女生被她突如其来说的不太好听的话有点惊住,看t着寇青言辞铿锵,目光灼灼的样,一时间没说出来话。 最后那女生也嘟嘟囔囔的开口:“不就随便说说嘛,至于吗。” 寇青说完就拎着水杯回了教室,看着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个脑袋的黄豆芽,思考了了会还是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从下面放在她桌兜里。 上午的几节课黄豆芽都这么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寇青也不知道自己写的纸条她看了没。 一直到中午,她背着书包在车库里坐上方隐年的自行车。 方隐年校服上的皂香清新,她从之前攥着自行车后座变成攥着他的衬衫衣摆。 “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方隐年的声音凉凉淡淡的从前面传过来。 身后杨坚骑着自己那辆伤痕累累,轮子都点弯的自行车跟在后面开口:“是不是考试没考好被批评了啊?” “我跟你说,这个我有经验……” 杨坚用力蹬了几下,赶到寇青身边,侧着脸苦口婆心的开口。 “才不是!我现在没有被老师批评过,上次还得了进步之星的奖状好不好。”寇青大声为自己辩驳。 “好吧,那是怎么了。”杨坚问。 寇青想到上午女生说的单亲家庭的话,其实当时她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哥哥,她心下一阵抽痛。 但她没说女生的那句话只说:“我同桌的爸妈离婚了,她很难过。” 杨坚点头,骑着个自行车左右乱扭:“现在离婚什么的其实挺常见的。” 寇青想了想又轻轻扯了扯方隐年被她攥紧手心而皱皱巴巴的衣摆:“你觉得呢哥哥?” 正好到路口,红灯闪烁,方隐年平稳的停下,从前面扭过脸,不咸不淡面无表情的说:“关我什么事。” “啧啧,现在看清楚你哥的真面目了吧。”杨坚摇头。 “我早就告诉过你,别被他人畜无害的脸给骗了,现在好了,总算有人能懂我的感受了。” 寇青摇头,顺势抱上前面人的腰,笑着很乖的摇头:“哥哥就是很温柔善良啊。” 杨坚:“……” 以前折磨他的只有方隐年一个人,现在倒好了,本以为来同盟了,结果又是个被方隐年蛊惑的,一起来折磨他的。 “你们家的人真是克我!” 杨坚跟在后面,哼哧着蹬自行车,背着寇青的粉书包咆哮。 到家,寇青跳下自行车,方隐年动作利落又懒散的将自行车往楼道黑暗处一堆,从杨坚手里接过寇青的书包,转过身看着寇青,语气平静,却有点隐约的不悦。 把寇青藏在背后的手抽出来,红肿的一片,甚至还起了水泡,方隐年皱眉。 “不要过于关心别人,任何关系的建立最后只会让你产生多余的情绪,这就是代价。” 耳边风声杂音一下子变得很静。 “所以只看着我就够了。” / 黄豆芽应该是看到她的纸条,下午的第三节课结束,黄豆芽终于抬起头看着她:“要不要逃课?” 寇青犹豫了一下。 “还剩两节晚自习,写作课。” 黄豆芽知道她犹豫的是什么。 “求你了。” 黄豆芽看着她,泪光闪烁,在教室里的横向白炽灯下,拉着她开口。 寇青无法拒绝,只好收拾了书包,去跟陶老师请假,陶老师最近对寇青都很满意,成绩提的很快,而且作业也完成率正确率都很高。 所以松手放行。 高二学生会今天晚上要开关于高考动员会的有关会议,所以晚自习时间,正在高中教学楼三楼办公室集合。 办公室里一片嘈杂,两拨人争执不休,一边说要鼓励主义为主,一边说要上压力,两边的旗帜标语都已经做好。 方隐年靠在会议室中间的红木椅上,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点褶皱也不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手里握着跟钢笔,夹在修长的指间转圈。 “这样,三十分钟时间,各组派代表,ppt投影上去五分钟演讲,投票表决。”他果决温润的下了指令。 下面的争吵声声渐弱,逐渐开始响起纸张翻阅和键盘敲击的声音。 方隐年放下笔,从桌上拿起手机,往外走,晚山一中教学楼每层都有露台,但害怕学生做出过激事件,比如跳楼,所以一直是锁着的。 而钥匙,自然由老师无比放心的交付给温和英俊又品学兼优的学生会主席手中。 走廊尽头,黑暗,冷寂。 回荡着方隐年沉闷的脚步声。 走到天台门口,方隐年从口袋里摸出来钥匙串,稀里哗啦一阵响,他将那串换成了黑白波点的钥匙链举起到眼前。 眼神微眯。 什么时候那小家伙又偷摸摸把他的钥匙链换了。 他将钥匙插入锁扣,下一秒就又掏出一根烟,很迅速的叼在嘴里,接着微微歪头,他头发有些长了,垂在他眉目之间,右手挡着风,用火机点燃。 将左手揣回口袋,右手用力将门打开,又锁上。 深灰色的水泥地,生锈的水管,还不及他小腿的矮墙,上面深绿的斑斓和苔藓流成纤细的弧度。 他靠着墙,瑟瑟的风将他衬衫吹的鼓气,指尖猩红明灭,缓缓地从手机相册里调出来一张照片。 他伸手,深深的吸了一口烟。 照片上是一张男人的照片,穿着得体的西装,单眼皮国字脸,笑的时候眼角皱纹很深,下面写着。 寇少秦。 男,林市人,汉族,已婚,1981年7月10日出生于林市榴隆区,寇氏集团继承人,现任寇氏集团公司董事会主席。 他微微弯腰的弧度颓废又朦胧,手机上收到信息:“我们准备好了,主席。” 方隐年面露厌烦,顺手将信息删除。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身上的烟味已经散去,十分钟很快的就结束会议,投出结果,一堆人簇拥着方隐年往外走。 方隐年最先出来,站在走廊背靠着栏杆,手臂上挂着外套,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他身边的一个女生说的话。 突然,那女生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惊呼:“主席,那不是你妹妹吗,她怎么出校门了是有什么事吗?” 一下子所有人都围着往楼下望过去:“还真是,旁边是个女生,还有个男生?” “那个男生不是程秋吗?” 学生会有人认识程秋,毕竟也算是半个风云人物。 这下所有人心里都看着下面那并行三人嘀咕:“这方主席的妹妹不会是早恋了吧?” 有人打圆场:“是不是妹妹请假了哈哈,方主席应该是知道的。” “是啊,上次见过方主席妹妹,很乖很聪明的。” 一片嘈杂中,方隐年缓缓的转身,将两个胳膊放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面上无波无澜,双目沉沉,后槽牙微微碰撞,微笑着开口。 “是啊,我妹妹很乖的。” / 程秋是偶然碰上的,实属偶然。 寇青和黄豆芽正往外走的时候,正巧碰上也请假的程秋。 在学校广场旁边的一颗大槐树下,三人狗狗祟祟,站在一起说话。 “你怎么请假了寇青,没事吧?”程秋今天依旧没有好好穿校服,白色的衬衫里面穿了件灰短袖,轮廓看着很好。 “没事,我陪她来着。”寇青摇头,指了指黄豆芽。 “黄轩琳是吧,我记得。”程秋笑了笑,指着黄豆芽说。 “哈哈,谢谢您嘞。”黄豆芽皮笑肉不笑。 其实黄豆芽在此之前是很对程秋有滤镜的,虽然比不上方学长,但无论是脸还是身高,也很是位列晚山一中的公认校园帅哥行列的,但自从她见过程秋对着寇青拼命献殷勤的模样之后,彻底没了念想。 她悄摸的把程秋的外号定义为:“哈巴哥。” 意思是,看到寇青就像哈巴狗一样贴上去的那种。 “那你呢,也生病了吗?”寇青打量程秋。 “那必然是没有,咱哥我的体质可是拳打科比,脚踢乔丹。”程秋拍胸脯。 “所以,我们都是算蓄意逃课。” 苔青 第53节 三人对视一眼,捂住嘴异口同声。 “既然要出去玩,想好去哪了吗?”程秋问。 “没,只要是能让我忘记一切的地方就行。”黄豆芽说。 “我无所谓,只要好玩就行。”寇青笑。 “那正好,我知道一个地方。” 程秋身为前社会人士,现富家子弟,消遣的地方不少,但这次因为寇青强调,不能去未成年不能去的场所,比如酒吧之类,所以坐在公交就直奔一个地方。 秋天的夜风有点凉意,传来蝉鸣的叫声,半山腰的空气简直好得出奇,一大片翠绿的草坡上,连路灯都没有,目光所及的只有对面在云层中忽隐忽现的山头,高低错落。 程秋走在最前面,想要伸出手握寇青,怕她滑倒。 却被寇青笑:“我记得你平衡力还没我好。” 寇青出生在林市,但几乎很快就被送到乡下,所以小时候爬树翻山,向来是样样精通,到了草坡上,大自然的能量场好不吝啬的将人细腻的裹住,又用风吹走细胞里的世俗。 寇青感觉简直不能t更自在,索性将书包一丢,任由就这么着掉到最下面的草坪上,三人并肩躺在草坡上,看着头顶的几颗星星发呆。 “我小时候经常来这玩。”程秋说,说了半天又补充。 “其实是每次被我爸打了就躲在这。” 寇青和黄豆芽一齐笑起来,寇青还惦记黄豆芽,于是侧过头去看她,黄豆芽就这么躺着,眼角的泪水却一直在流,寇青心下难受,伸出手握着黄豆芽,想了一会开口:“我爸其实死了。” “什么?” “?” 程秋喊着坐起身,黄豆芽也坐起身看她。 “真的,就在前几天。”寇青点头,心里默默嘀咕,不要怪我啊,毕竟方中之确实名义上也算是她爸吧。 两人一下子没找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寇青却笑了笑,一边指着天幕上的星星,一边握着黄豆芽的手开口:“我们这辈子会遇到的人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万有引力让行星环绕着恒星,命运让我们陪伴着你。什么未来什么悲伤,放在宇宙的背景下,都太虚无缥缈,别害怕,我们只需要过好当下就够了。” 黄豆芽扭身看着躺在草地上的寇青,她两只手枕在脑袋下面,白衬衫校服上沾染上了青草地绿汁,黑发像蒲公英一样四散在周围,眼睛微微笑着,眯成月亮的弯弯弧度,连脸颊棕色浅淡的小雀斑都在此刻像是飞在她脸颊亲吻着的萤火虫。 大自然如此偏爱她,连身后的远山也成了她的眉间的黛色。 她愣愣的看着她,终于意识到什么一样,抽噎一声,朝着草地上的寇青扑过去,抱着她终于放声大哭:“寇青,可是我还是我害怕,我害怕我再也见不到我爸,我害怕我真的就成单亲家庭,我害怕我妈一个人负担太重。” 寇青一只手搂着扑在她身上的黄轩琳,一边轻轻的拍她的背。 像哥哥每次安慰她一样。 她柔声说:“好吧,害怕也不是什么需要感到羞耻的事情,至少你可以选择,害怕后的勇敢。” “我们都会陪着你的,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她胸口的衬衫快被黄豆芽哭湿了,旁边的程秋看着寇青有点发愣。 那天黄豆芽说了很多自己家的事,寇青一边耐心听着,一边劝慰,实在劝不了的话就指挥说:“要不你打两拳程秋出出气吧。” 程秋那天晚上应该也是想说点什么的,但最后始终没开口,只说:“离婚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家那俩早就离了。” 寇青也同情的看着他,拍了拍身边的草:“可怜的孩子,来一起躺着吧。” 程秋依言躺在寇青身边的草地上,他侧着脸去看寇青,婴儿般的长直睫毛,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唇,他愈发想起那天隐年哥看他的眼神,对于男性而言,意味显而易见的近乎透明。 所以那天之后,他总是情不自禁想起方隐年和寇青相处的画面,在酒吧时冷着脸的方隐年,在餐厅拽着寇青就走的方隐年,在家门口看着他带走寇青时候目光沉沉的方隐年,在校门口揽着寇青向他投来挑衅目光的方隐年。 他是有妹妹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兄妹之间的相处模式,寇青和方隐年之间只相差三岁,远远不该是这种相处模式。 他越想越觉得出冷汗。 如果只能用几个词形容她们俩。 程秋近乎发愁的只能想到,柔情和缱绻。 一个哥哥瘆人的柔情和缱绻。 他愈发不敢深想,又正好黄豆芽去坡下找书包里的纸巾,他凑近寇青,斟酌着语气开口:“隐年哥最近怎么样?” 躺在草坪上的寇青转过脸看他:“挺好的啊,吃得好睡的暖。” “那你们现在是没有父母,就你们两个人住吗”他在学校的时候就听过方隐年每次开家长会都没有家长出席的事情。 “是啊,就我们俩。” 寇青奇怪的看着他。 “或许你觉不觉得,你哥看你的眼神很奇怪?”程秋咽了下口水,艰难的开口。 “什么意思,没有啊不就很正常吗?” “不止是眼神,就是,我的意思是说,还有动作,语气,这些东西……” “你究竟想说什么?” 寇青坐起身看着程秋开口。 “就是,正常兄妹不是这样的,寇青。” 程秋也坐起身,看着寇青,略一迟疑后,目光坚定。 “你哥对你……” 程秋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电话铃声打断。 寇青看了眼备注,站起身接电话:“你生病了吗?” 对面是方隐年的声音,平静无波的语气通过电线更显阴沉。 “啊,没有啊,对了哥哥,我忘记告诉你了,黄豆芽说她不舒服,我就陪她出来了。”寇青解释。 “是陶老师给你打电话了吗?” 电话那头始终沉默,寇青几乎要怀疑,电话已经挂断,她将电话拿开耳畔,又看了看屏幕,依旧显示通话中。 “喂?” “忘了。你就这么轻易的忘记了。” 方隐年开口,语气轻飘,像是在自言自语。 夜风吹过有些凉意,寇青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身边也站起来的程秋看见了,将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寇青肩膀上,人在打电话的时候是没有什么防备的,寇青下意识拉了拉肩上的衣服。 她知道这是方隐年情绪不佳的前兆,她急于安抚。 所以说:“我不是故意的,我这会就回去了,我回去了跟你说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 一连串的不好从方隐年嘴中吐出,声音诡谲,愈发急促。 “你骗了我忘了我,就是为了他吗?” “没有,我真的只是没想到。”寇青想到方隐年这种时候会有什么极端的行为,就焦虑的伸出手控制不住的咬指甲。 “那你来接我好不好,我不和他们一起回家,我只想你来接我行吗?”寇青大脑飞速运转,想到哄人的招数。 电话那头不说话,连喘息声也没有。 “就在未及路和权内路交叉口往里走的一处草坪,你来接我吧。” 从前方不远处的道路尽头,漆黑的背景雾气之中,一人纤细瘦削穿这着件白衬衫,形销骨立的往这边缓慢的靠近。 电话那头传来幽幽的叹息声:“实在是太不乖了,我的青青。” “下次还是把你拴在我的身边, 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所有人,请在作者专栏收藏这个寒枝疏雨好嘛(跪求[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45章 寇青握着手机,咬着手指甲看着方隐年的身影停在距离她们十几米的位置,不再上前,方隐年的出现令她有点措手不及,有种做错事突然被家长抓到现行的恐慌,毕竟请假出来玩,确实是不好的行为,更别说方隐年为了她的学习付出了多少心血,所以她这会心虚的不行。 “是隐年哥,他怪你了吗?” 一旁的程秋跟着寇青的眼神,缓缓转身也看到雾气中的那道身影问。 寇青一惊,捂住话筒,示意程秋别说话。 程秋皱着眉,不太乐意,他总觉得,方隐年总存着点其他心思,寇青看不出来,他确实知道的。 看到寇青捂住话筒,程秋皱眉开口:“我去和他说吧,是我要喊你出来的。” 寇青还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让他闭嘴。” 声音无波澜,伶仃平直,透过电线直直的刺入她耳膜。 “哥,别这么说,他是我的朋友,我现在去找你,咱们回家再说。” 寇青声音尽量放的柔,顾及到在场的程秋说道。 程秋也听到方隐年说的话,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又看到寇青有点惊慌的模样,于是决定自己承担,顺便和方隐年谈谈,索性自己往方隐年那里走。 “别去。” 寇青这边安抚着方隐年,那边一个没看到程秋又往前走,所以她忙拉住程秋,小声的说。 月光下,青草被风吹的朝着一边歪道,鼻尖全是带着青色涩感的清冽味道,又因为起了雾气,天空中灰云滚动,连空气都像是灰绿色的。寇青抓住程秋的手腕,缓缓地摇头。 程秋不知道方隐年的脾性,她还不知道吗,这时候唯一能让他冷静下来的只有她,程秋去了只能是火上浇油。 程秋转过身狐疑地看着她。 “放手,寇青。”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我要你对他说。” “闭嘴。” 电话那头传来方隐年的声音,森冷,平缓。 苔青 第54节 命令的语气。 寇青皱眉,却依言缓慢的松开拉着程秋的手腕:“别说话了,程秋。” 隐晦的冲着程秋摇头,示意他别再往前。 “哥哥,现在行了吗?” “你在不高兴,是因为我打扰了你们吗?” 方隐年说,接着顿了顿继续说道。 “脱下你肩膀的外套,我要你朝我走过来。” 寇青不太喜欢这种语气,却不想在程秋面前暴露出方隐年的这一面,于是她从肩膀上拿下来程秋的外套,递给他:“帮我和t黄轩琳说一声,我哥来接我,我就先走了啊。” 程秋垂头看着寇青冲他递过来的外套,却不拿,只盯着她的眼睛不说话。 寇青额前鬓发间出了汗,她又把外套往程秋那递了递,不动声色的往身后观察方隐年的位置。 “快啊。” 寇青强调,几乎要将衬衫外套直接塞进他怀里。 程秋看着她,微微弯腰终于伸手握住衬衫:“有事记得来找我,任何事。” 他强调,往方隐年那看了一眼。 寇青简直想要晕倒,程秋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一边不断点头,一面捂住话筒口,迈起来脚就往方隐年那里跑。 方隐年站在柏油马路和草坪的交界处,身后车辆不断驶过,就这么举着手机,一动不动的看着寇青跑过来。 寇青气喘吁吁,还没走到方隐年身边,隔着几米就喊:“好了好了,哥哥我们回家吧,我回家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跑的近了,寇青才看清方隐年在做什么。 身后车灯喇叭声交织,混乱车灯中,方隐年面无表情,平日就比常人白许多的脸色此刻简直白的不太健康,眼眶黑洞洞,像是被人用纯黑的记号笔涂满了整个眼球,白衬衫下,手腕的那道横向的伤痕,皮肉横翻,鲜血正一滴滴的顺着他手腕往下滴。 看到她过来,方隐年依旧没放下手机,黑发垂着半遮掩住他的上眼皮,所以鲜血缓慢的砸在柏油路上。 寇青惊恐的睁大眼睛,耳边只剩下自己过于急促的呼吸声,她下意识伸出手刚想上前,就看到方隐年正死死的看着她,她往前一步,他就退后一步。 方隐年背对着车流,一脚就迈进马路,他看不到身后的车况,寇青却正对着看的无比清晰,喇叭声咒骂声愈大大,尖利的刹车声,各色的车灯照在方隐年身上,将他的白衬衫映照成不同的色彩,丝绸一样,从他身上流过,诡异的美感。 “别动!” 寇青觉得脑子霎时间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的砸上,全身绷紧,几乎是吼着出声。 “你不高兴的话,我去死好了。” 隔着几步路,寇青看到方隐年微微歪头的表情,像是小孩子一样疑惑着开口。 “我高兴我高兴,我特别高兴,你没打扰我,我求你了,出来行吗,我求你。” 寇青觉得浑身都在颤抖,脑子已经完全一片空白,说出的话也没什么逻辑。 “你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我求你了先出来行吗,哥哥。” 寇青的眼泪从眼眶流到嘴角,却慌得不敢去擦。 车流中的方隐年不说话,只那么看着她。 “那我要你亲口说,说你只需要我。” 寇青几乎要被他逼疯,哽咽着开口:“我只需要你,我只有你了,你明明知道的,你非要这么折磨我吗?” 这下方隐年才缓缓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 终于从马路向前一步,走到路边,用那双手腕处还在流血的手握住她的。 寇青几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看到方隐年出来才身体一软,有点想晕倒。 方隐年握住她的手腕,手上的血也糊了寇青一手心,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将浑身发软几乎站不稳当的寇青拥在怀里,弯下腰,眷恋的蹭了蹭她的发,语气轻柔:“我会永远让你记住这一天的。” 寇青就这么被他抱着好不容易缓过气,用力的闭上眼又睁开,猛地推开方隐年,手指着他,浑身还在抖:“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又想这样把我抛下吗?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是我抛下你吗?寇青,是你先抛下我的。” 方隐年冷冷的看她。 “我只是请假忘记告诉你了而已啊,这算是什么大事吗?” 寇青不可置信。 “算,你请假逃课不告诉我是大事,你和他在一起也是大事。” “我们只是同学而已啊,之前你不是也见过他和我一起出去玩吗?” 寇青几乎是抱着头崩溃。 “那是白天,而且我知道,但今天是晚上,并且我不知道。” 方隐年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天啊,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这样去寻死啊,你想在我面前死吗?” 寇青指着车水马龙的马路。 “我就是这样的,我警告过你了。” 寇青近乎绝望的闭上眼,仰头平息自己的情绪,半响才说:“我以后什么都告诉你,你就不会这样了吧。” 方隐年不说话。 / 等寇青处理完方隐年的伤口已经是大半夜了,方隐年的手腕伤口被她涂了碘伏,处理的时候她一直皱眉,几乎没看过这么狰狞的伤口,可以看得出下手的时候非常果决,水平的不像话。 方隐年抱着自己被寇青一层层纱布包裹起来的手腕坐在沙发上,目光却落在寇青染血还没来的擦掉的血迹上。 寇青晚上喊得太大声,现在声音都有点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鲜血:“我还没来得及洗,这会去洗。” “不。” 方隐年却站起身,拉过她的手腕,目光有点近乎狂热的迷离看着她手心手腕的血。 寇青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自在的动了下手腕:“干什么?” “我的血。”方隐年指了指寇青手心。 她手心也白,但不是方隐年那种苍白,而是健康的瓷白还有点淡粉,此刻沾染着血液,显得混乱刺眼。 “怎么了?” 她眼神迷惑。 “要是我的血液能流进你的身体里就好了。” 方隐年说着话,伸出手,冰冷的手指从她的手腕沿着血管的弧度蜿蜒而上,划过她的手臂,毕竟,最后,轻轻的隔空停在她胸口。 “顺着你的血管,流向心脏。” 方隐年声音飘渺,眼神晦涩。 寇青太累了,今天的情绪起伏太大,又因为作业还没写,所以即使面对方隐年此刻的举动和怪异的言语,也没说什么,只是挥开他的手,将手腕凑到水龙头下用力的搓洗。 水流哗哗声中,寇青终于洗干净那双手,紧接着往脸上泼了把凉水。 她实在太累了。 收拾完自己强打起来精神,她从书包里掏出来手机,正看到程秋发来的wx。 【没事吧?】 【你哥没把你怎么样吧?】 【到家了回我个消息。】 【我会一直等着的。】 寇青缓慢的吐出一口气,右手拿着手机,还是趴在桌子上,将头埋进臂弯,狠狠的又叹气,好半响才抬起头回复。 【没事。】 【他挺好的,我写作业了。】 接着手指犹豫。 她的头发刚才趴着也被弄乱了,她伸出手顺了顺,最后还是, 点击了删除联系人。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宝们的专栏收藏!这个小雨就这样幸福[竖耳兔头] 谢谢o(n_n)o哈哈、野秋宝宝的灌溉~[亲亲] o(n_n)o哈哈、野秋、小鸡炖蘑菇、基因重组、liris、xuanxuanzi、啊冷啦啦啦啦啦、野秋、九夜灯、公子砚如、星星喵、却绿宝宝们的评论![亲亲] 第46章 下课铃声打起来的时候,寇青正靠着墙,瓷砖的凉意透过轻薄的衬衫传过来,她把书包背在胸前,握着书包垂下来过长的背带,眼神从下面的香樟树看到关着的教室门上蓝色的班级牌上。 “高二八班。” 老师应该是有点拖堂,一直到下课铃打完了也没人出来,寇青默默感叹,这就是高二吗。 好不容易等到学生鱼贯而出,一个个从她面前跑过去,眼神落在她身上对视一眼又移开,毕竟初中部的校服确实是有点显眼的不一样,而晚山一中,向来有个不太成文的规定,因为是有初中和高中的混合学校,所以对于初中部和高中部的交往尺度很有限制,两栋教学楼几乎是隔了半个操场,再加上上学放学时间不太一样,所以几乎除了像升旗毕业这样的场所几乎见不到面。 教室内,杨坚正坐在前面的桌子上伸懒腰,把桌子上的几本象征性翻开以作表面功夫的书合上,胡乱塞进书包里,迫不及待站起身,从最后一排走到第一排中间位置的方隐年身边说:“走不走,今晚上刘全请客,搞点呗?” “是啊,好久没见你出来玩过了,是不是谈恋爱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看啊肯定是,咱们年级第一也是动凡心了,那不得是个仙女啊,比李云还漂亮三倍?” “害,你还别说是不是自从那次之后就没见过李云了?” “还真是,她联系你了没隐年?” 苔青 第55节 杨坚靠在讲台桌上,其余几个围在杨坚身边,揽着他的肩膀开腔。 “什么谈恋爱,他是个妹控好吗。” 杨坚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他现在除了每天陪他妹,几乎没别的事情做。” “真的假的,我靠,你还有这一面?” “都多大人了,还能妹控啊,难不成跟孙志明当年喜欢李云一样那么舔狗啊哈哈哈。” 一个高个子男生笑着,胳膊碰了碰孙志明。 孙志t明不说话却也眼垂着笑,只是眼神一直落在正在收拾试卷的方隐年身上。 “什么时候带我们见见咱家妹妹呗。” “是啊是啊。” 起哄到这时候,杨坚看了眼方隐年的表情率先开口:“别想了都别想了,不知道他给护的跟眼珠子一样吗,就你,就你,就你,还想见?” 杨坚砸吧着嘴,将着几个人从左指到右。 方隐年却放下手中的一沓卷子,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笑得很无所谓:“好啊。” 几个人推搡着出门的时候,还是孙志明眼尖,率先看到在前门口,那个眼睛大大琉璃似的很干净,睫毛很长穿着白绿色初中校服的女生正低着头踢着地面上不知道是谁掉的一根铅笔。 他眼神渐深,却没先开口。 其他人也逐渐看到寇青,一个个狼看见肉了一样扑上去。 “你就是方隐年的妹妹吧?” “我考,这大眼睛,确实和方隐年有点像啊。” “妹妹,你有考虑多个哥不?” 寇青笑了两声,看着凑到他眼前的那个正好眉间长了一颗很红肿青春痘的男生,刚想开口,那男生就被杨坚拎着领子往后推:“都给小爷我让开,这是我干妹妹知道不。”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姓方了?” 方隐年单手拎着肩膀上的黑书包,脸上笑意晦涩,从最后面走到寇青面前。 伸出右手放在寇青头顶轻柔的揉了揉。 明明动作轻柔,温度微冷,却还是让寇青有种灵魂被抽取的不适感。 而且她今天扎了马尾,怕被弄散,所以拉下方隐年放在她头顶的手。 “欸,你们俩手上带的红绳是一模一样的吗?” 那个眉毛间长痘的男生惊讶出声。 寇青垂下眼,看着方隐年被自己抓着几根手指的手腕,苍白凸出的腕骨上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根紧紧环绕着他手腕的红绳,看着像是普通的红绳,连尾珠都没有,却隐约带着点古朴和暗红的色彩。 普通人带的手饰往往是宽松的,最少也有半指的距离,毕竟太紧,血液不流通也不大好看。 但方隐年不一样,他手腕的红绳系的非常紧,几乎是抵着他的腕骨,挨着大动脉。 她眼神缓缓移动到自己拉着哥哥的手腕处,同样的红绳。 “是啊,很漂亮吧。” 耳边传来方隐年的微笑声。 寇青抬起脸,看到阳光下,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任由她拉着手指,脸上的嘴角笑容弧度漂亮温润,连头顶的黑发发丝都泛着琥珀色一样温暖的色彩的方隐年。 却一下子想到昨天半夜,她昏昏沉沉的,刚受过惊吓,睡得不太安稳。 所以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恍惚的看到。 方隐年站在她的床头,手里拿着把剪刀。 身上的棉麻白衬衫在月光下白的刺眼,她迷迷糊糊的问他干什么。 “没事,你这缕头发打结了,我帮你剪下来。” “睡吧,好孩子。” 他声音轻柔,手指轻轻的划过她困得睁不开眼的眼皮。 于是她合上眼的时候,正好看到方隐年俯下身子,从她发梢剪掉了四指长的黑发。 今天早上早饭的时候,方隐年就把红绳系在她手腕了。 “漂亮漂亮,看来你还真是妹控啊,今晚带上咱们妹妹出去整点呗?” 长着青春痘的男生不放弃的大喊。 “不行,学生会今晚还有事。” “行吧,唉下次再也不喊你了,真是扫兴。” “好吧好吧,方主席您忙,记得以后提携提携小的。” “我们先走了。” 在一片叹息声中,方隐年揽过寇青的肩往楼梯走。 两人站在楼梯边,寇青问他:“我也要去吗?” “嗯,今天晚上很多事情,要到九点半才能结束,你自己我不放心。” 方隐年侧过脸意味深长。 因为是这一层是理科的男生多,所以来来往往的几乎是男生,空气里的味道也复杂,男生多的地方都有种粗糙的嘈杂,人潮涌动,免不了碰到肩膀或是手,更不要说此刻两人还是逆流而上。 方隐年走在寇青身前,硬生生从一堆下楼梯的人中分流出一半,他走在前面,没回头却还向后伸出手。 寇青看着方隐年伸出手的微微抿唇,骨节分明,手腕红绳鲜红的刺眼,带着保护意味的向她伸出手。 她睫毛颤抖,猛地眨眼,缓慢的伸出手握住他的。 到会议室的时候,其他人几乎已经到了不少,寇青被方隐年拉着,进门的时候站在他身后,隐隐约约露出半个脸,听着她们一声声的:“哎呀,妹妹来啦。” “又漂亮啦,是不是你们初中部的校花呀?” 学生会里女生的占比多,全是把自己收拾的精神奕奕,学习很好的学姐,看见寇青稀罕的不得了,从方隐年手里拉过来,又是帮她扎新发型的,轻轻掐她小脸的。 云鸥也在,短发应该是拉直了,整个人很利索,凑到她耳边笑:“和你哥和好了?你是不知道啊,那天你的脸色可是帮我赶走了好几个客人呢哈哈哈。” 寇青脸有点红,没想到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 于是伸出手捂住云鸥的嘴:“别说了别说了。” 几人闹了一阵,开始正事的时候,寇青被安置在一长排桌子的最后位置,她百无聊赖地拖着脸看着坐在最前面的方隐年,他面目沉静翻着表格:“学校现在对于卫生检查的标准替换了几个易有争议的,生活部明天记得变通……” 如果她真的不认识他,她或许也觉得方隐年就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三好学生,他温柔友好,耐心果决,几乎从不发脾气,冷静理性。 她收回视线,从书包里掏出来作业本,打开笔盖的时候又想起薄沉对她说的那句:“抓住自己能抓住的。” 她之前落下的课程有点多,现在一边要追赶以前的进度,一边就又要巩固今天的,所以一下子学习时间就被拉了很长。昨天晚上又被方隐年一折腾几乎是凌晨两点才睡的,今早上又被要求,以后每天放学都要在他们班门口等他。 她叹气,看着卷子上错题,工工整整的在旁边写上订正,她自己算过了,以她现在的成绩要升上一中高中部还是有点困难,她寻思了许久,最少还要提个六七十。 这么一写就写到了会议结束,云鸥冲她点头,拎起来地上的书包跟她再见,她打完招呼也开始收拾书包,然后看着方隐年合上桌前的笔记本电脑,跟她说回家。 自行车吱吱呀呀,夜晚的晚山县并不冷清,尤其是他们住着的流泉路,因为是老旧的出租屋,后面一大片全都是开发商半路扔下的烂尾楼,人们没什么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所以常常消遣的方式就是在小卖部或者院里搬着板凳聊天。 楼下的电线杆子又被贴上了房屋出租的小广告,还有各种什么解决疑难杂症的偏方、寻孩子的夹杂在一起,小孩子的照片被印成黑白的,空洞悲伤。 人世多繁琐,各人有个人的难言。 小卖部前面原本还有个亮着的黄灯牌,现在一半的字都掉了,在没有路灯的夜晚勉强充当着照明的作用,杨坚妈妈正坐在小卖部门口跟几个大妈聊天,看见方隐年骑着自行车带寇青过来,喊住两人叮嘱。 方隐年刹住闸,长腿支在地上,寇青拉着方隐年的白衬衫衣摆,仔细地听杨阿姨说话。 “流泉路门口说是施工换线呢,估计要停电了,你们俩在家上楼干嘛的可慢点啊。” “好,谢谢杨阿姨。” 寇青说着转头往前面看了眼,果然楼里平日各色各样的透出来的灯光已经全然变暗了,黑洞洞的。 “谢谢,那我们先回去了,您也早点回去。” 方隐年也笑着点头,然后再次蹬起来自行车。 两人白绿混合的身影一齐在黑夜里渐行渐远。 杨阿姨摇着扇子感慨:“这俩好孩子,生在这家庭可真是遭劫。” “不过啊,我看隐年那孩子有能耐得很,不用操心,会带着他妹过上好日子的。” 阿婆在夜色中看着两人身影开口。 果然停电了,上楼梯的时候,寇青走在前面,方隐年手里举着手电筒照着她的脚下,狭小黑暗的走道,一前一后,安静,亦步亦趋。 寇青的作业在会议室写了一半,现在还剩下一半,平日里寇青都是搬个小凳子,在床头柜上写作业的,因为家里没有正式的书桌,而方隐年又非要寇青坐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所以她只能在床前的小床头柜上写作业。 而今天晚上方隐年的作业还一点也没有动,所以也需要写作业,两人站在一片黑暗中,沉默的看了眼小小的床头柜,又对视一眼。 “要不我去客厅写吧。”寇青先开口。 “我也去。” 于是两人又拎着书包坐在那个平日吃饭的折叠斑驳又单薄的黄桌子上,两人面对面坐在两边,方隐年右手翻着书,左手手腕处寇青昨天给他t包扎的绷带还在,肿的像白萝卜,此刻举着手电筒照着桌子中心。 好在这手电筒的亮度和广度都不错,于是两人终于能看清书上的字。 房间天花板上管道的水声依稀,寇青率先写完作业,看着对面方隐年的脸,有些出神。 他这种时候腰板也挺得很直,眼神清明盯着书。 “哥哥,你能不能永远这样温柔。” 寇青看着愈发恍惚,竟真的将这话说出口。 “你讨厌我昨天的样子吗?” 方隐年笔尖微顿,抬起眼。 “我不讨厌,我只是害怕。” 寇青缓慢的说。 “你有害怕的东西吗?”寇青突然很好奇。 苔青 第56节 “如果我说没有你会不会很失望?” “……” “与其说害怕,不如说是讨厌。” 手电筒冷白的光线中,有很小的黑色飞虫横冲直撞。 外面如此安静,停电使得外界的一切都好像真正的消失或者不存在,只有对面寇青那双眼睛亮的像是唯一的星,方隐年鬼迷心窍的,没再敷衍。 他说:“我讨厌爱。” 【作者有话说】 谢谢o(n_n)o哈哈~、啊冷啦啦啦啦啦、野秋、芝麻又要糊了吧、我自己、可爱的猫、喜欢看小说的灌溉~ 谢谢waterlily、或九、小鸡炖蘑菇、野秋、xblyw、基因重组、可爱多、liris、九夜灯、64018503、却绿、喜欢看小说的评论! 动力加载中[加一][加一] 第47章 六月份,期末成绩出来之后,寇青如愿以偿地挤进了班级前十,黄轩琳因为父母离婚的事成绩落到班级第三十名,少年少女时期发生的事,即使回过头来看并不是什么严重的天塌地陷的事情,但对于当时的她们来说还是太过于沉重。 上午大课间跑操时间,寇青和黄轩琳站在女生的最后一排,寇青站在操场外围,三十多度的天气,额头的汗出地细密,鼻头也渗出点小汗珠,操场内外都有纪检部的学生会看着,防止有人跑着跑着偷懒。 两人都对这个暑假很期待,又为了让黄轩琳能心情好一点,所以两个人约着这个暑假要一起做点好玩的事。 “我天,我感觉我快死了。” 黄轩琳跑的垂头丧气,连嘴唇都有点犯白。 寇青转头看了她一眼,她几乎快掉队到后面的班级第一排,所以伸出手拉着黄轩琳的手腕跑。 跑着跑着,寇青擦了把脸上的汗珠,又逆着阳光看到高中部楼上,正好有几个人在走廊上挂高考的横幅,她看着突然想到,学校高中部后面的一大片树林,里面杏树和琵琶正是成熟的时候,最近成熟的时候总能看到有学生手里捧着杏和枇杷偷偷摸摸的从小树林出来。 寇青又想到自己以前说的要赚钱的事情,所以一拍脑门,凑近黄轩琳:“要不然我们去摘点枇杷杏子去菜市场卖吧?” “能挣几个钱。”黄轩琳气都快喘不匀,深表怀疑。 “十块钱一斤,一篮子差不多五斤,能挣五十呢,而且咱们还没有成本,纯利润。” 寇青伸出手指凭空比划了一下。 “我家有两个竹篮子,到时候我拿过来呗。”寇青摇了摇黄轩琳。 “肯定很好玩!” 黄轩琳看了眼她寇青抓着她手腕的动作微笑提出交换条件:“那你能带我去看你那个很帅的吉他哥哥吗?” “可以可以,百分百可以。”寇青拍着胸脯答应。 “还有帮我问问你哥到底上哪个大学呗,我听她们竞赛组的一个学姐说,有人已经开始报送了。” 黄轩琳补充。 “我不能忍受在这个烂学校还看不到你哥那张帅脸。” “小寇青,你额头都是汗擦擦。” 寇青本来正和黄轩琳凑得很近咬耳朵,突然听到有人喊她转脸就看到,操场内圈站着的云鸥,笑着冲她递过来一张纸巾。 “好,谢谢云鸥姐。”寇青接过纸巾,笑着跟她道谢。 然后又撕开纸巾的一半,递给黄轩琳后很痛快的答应:“这个嘛,也可以。” “不过你哥要真去外地上大学了,你咋办啊?” “空巢少女?” 黄轩琳对于自己发明的这个空巢少女的词非常满意,即使累的腰都挺不直了,却还是大笑着拍寇青的胳膊。 “那我总不能让他不去吧。”寇青捂着被黄轩琳拍的隐隐作痛的胳膊,心里隐约有点坠。 “怎么不能?你撒娇啊,你哥那么宠你,他说不定也不舍得你自己在家,而且你们家现在他走了的话,可就你一个人了,你自己住不害怕啊?”黄轩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点了点寇青头上戴着的一个切开的半个青苹果截面的发卡。 明明走一步喘三秒的人还是忍不住感慨:“你哥审美真好,每个卡子咋都这么好看啊。” 寇青却被黄轩琳说的话有点怔愣,她一面腿机械的动,一面眯着眼避免额头的汗水流到眼睛里,自己住不害怕吗?这是不可能的,她当然会害怕,可是,她怎么能阻拦他? 她见过方隐年的照片被张贴在年级榜的第一名,也见到过各种老师对他和蔼亲切的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倾注给他的样子,更见过他站在每年颁奖台上捧着奖状和奖学金的样子。 她至少不能成为他的拖累,寇青默默的想,加快脚步。 她会跟上他的步伐的,即使慢一点,困难一点,只要他在终点等她。 于是上学的最后一天,寇青刚吃完午饭,穿着方隐年给她新买的小狗拖鞋靠在卧室门口准备午休的时候问方隐年。 “哥哥,家里以前不是有两个竹篮子吗?在哪呢现在?” 方隐年正站在厨房洗碗,手腕的泡沫还没冲洗清淡声音传过来:“你要篮子干什么?” “你们高中部后面的小树林里不是枇杷杏子什么的都熟了嘛,我想去摘着玩。” 寇青走到厨房门口,依靠着杏黄蜕皮的门框,看着方隐年的背影。 洗碗池没有安的太高所以方隐年只能微微弯着腰,洗碗池旁边就是窗户,开着纱窗,显得外面的居民楼和大树影影绰绰,大夏天也穿那件白衬衫外套,因为布料薄,微微透过窗外的阳光,显露出腰部的劲瘦弧度。 “帮我把衬衫挽上去。”方隐年说。 寇青看得有点出神,听到方隐年的话才回神,垂下目光走到他身边挽起来他的袖子,想到黄轩琳今天上午说的话。 “你参加竞赛组了吗哥哥?” 方隐年朝她看过来短暂的一眼:“怎么了?” “没事,就是听说有的学姐学长已经报送了。” 寇青扣着手上的倒刺。 “你想让我报送还是不报送?” 方隐年擦干净最后一个碗放在桌子上,用水冲洗了手腕,转过身靠在墙壁上看她。 隐晦的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动作。 他早就发现寇青焦虑紧张的时候时候会有扣手的习惯。 “什么叫我想,这又不是我想就能决定的。” 寇青看他。 方隐年心下觉得好笑,看着寇青不自觉皱在一起的眉毛。 缓慢的说:“我确实参加了数学竞赛组。” “也确实接到了报送学校的邀请。” “那很好啊,然后呢,你应该是答应了吧,这么好的事是不是?”寇青声音急切。 “我还在考虑。”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寇青垂下头,小动作不断,伸手去摸桌子上的抹布。 “为什么不需要考虑?毕竟,这可是人生大事啊。” 方隐年弯下腰,隐约的笑了。 下午上学的时候,寇青是拎着两个木篮子进学校的,还被学校门口执勤的人拦下来问了问,寇青很无辜的眨眼,指了指篮子里的粉书包:“我上学的书包破了,装书包的。” 两个篮子实在是不小,比自行车的筐还大一点五倍,寇青提进教室的时候,信心满满,觉得这次一定能小赚一笔,她把篮子搁在课桌下面,黄轩琳鼓着掌冲她伸大拇指。 “我中午在家的时候还刷到程秋发的朋友圈,照片是他摘得枇杷,看着品质不错,我还问他现在还多不多来着。” 黄轩琳说。 “那还多不多?” “他说还有些,但没之前那么多,要去得抓紧。” 寇青点了点头。 “你说我们要不要喊上程秋一起啊?”黄轩琳问她。 “你想让他来吗?” “我无所谓啊,就是觉得多个人帮咱望风好点。” 寇青笑了一下,还是顿了顿说:“算了吧。” 她可还没忘记自家哥哥疯的彻底的那天。 “那好吧。” 黄轩琳点了点头。 下午因为是最后一天,领完了暑假作业,五点多就下课了,两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一人胳膊上挎着木篮子像要下地,溜着教学楼边很快速的窜到了小树林。 夏天的白天还很长,下午快六点虽然没有中午那么热,却也差不太多,寇青走在前面,抬着头看一着一颗颗枇杷树和杏子树,后面传来黄t轩琳吞口水的声音,她笑了笑说:“这前面的都被摘完了,咱们去后面看看吧。” 黄轩琳两人手挽着手往里面去,越往里面才发现原来这小树林还真不小,拐七扭八的,但阴凉了不少。 途中还看到正巧有女生站在树杈上伸着胳膊够杏子。 黄轩琳还站在那给人家鼓了鼓掌,换来那女生朝着两人扔过来的俩杏子。 黄轩琳拿着杏子在自己校服上蹭了蹭递给寇青。 两人一齐咬下,结果被酸的口水直流。 寇青酸的小脸皱成一团:“怎么这么酸?” “没事肯定是那女生运气不好,咱俩有可能摘得就很甜。”黄轩琳安慰她。 两人挑选了处看着不少的枇杷树摩拳擦掌,寇青说:“我上去吧,我有爬树经验。” 黄轩琳看着寇青的细胳膊细腿,没见过多少阳光一样的皮肤,再度怀疑:“那你确定?” 确定,很确定。当寇青站在树杈上的时候,黄轩琳站在下面,遥遥望着寇青伸长胳膊去够枇杷的时候,不得不服的表示,这孩子看来确实有经验。 寇青一边伸手去够枇杷一边把摘下来的往自己篮子里放,叮嘱黄轩琳放好风。 这棵树差不多好的都被摘完了,寇青刚想跳下树,就听到有人喊:“别动。” 苔青 第57节 寇青一惊朝着声音看过去。 是一个看不到脸的男生,手里举着的相机遮挡住了他的脸,穿着的也不是一中的校服,正举着相机对着站在树杈子上的寇青, 随着一声咔嚓。 寇青下意识地捂了一下短裙, 黄轩琳立马炸毛,跑过去拉下那人举着相机的手臂喊:“你哪的人,来着耍流氓……是吧……” 随着那人的脸露出来,黄轩琳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几乎听不见。 “云散哥?” 寇青看着那张温柔的像一杯淡茶的脸惊讶。 “你染黑头发上了?” “对。你要不要先下来?” 李云散抬头看她冲着她笑,嘴角弧度温润的让人觉得很亲近。 “你你你,就是那个弹吉他,和寇青,唱歌那个帅哥吗!” 黄轩琳被那张脸好看的一个结巴,凑到他脸边问。 “对,她和你们说过我?” “那肯定说过啊,还说要带我看你呢。” 黄轩琳笑嘻嘻。 寇青这边抓着树干,试探性地用脚丈量了下高度,先下了一个树杈,最后一个离地不远,正准备跳下去的时候,肩膀就被李云散轻柔的拉住,接着用力揽着腰将她抱着下来。 李云散身上的温度很暖,却有种淡淡的烟味,和方隐年身上的温度完全相反,连气味也太不一样。 寇青有点不太适应和除了方隐年以外的男性接触,所以脸立刻红了。 “没事吧?” 李云散放她下来后问道。 “没事,你怎么来了?”寇青拉了拉裙摆,耳尖也有点红。 “还不是程秋那小子,他说想要在你们初中部也组建一个音乐社,要我去给他撑撑场面。” 李云散笑着摇头。 “对了,我刚才拍了你的一张照片,你要看看吗?” 李云散说着将相机屏幕凑过来给她看。 阳光照射着,寇青没太看清楚,但身边的黄轩琳倒是很激动。 “卧槽,不是,我说我去,好漂亮啊!!” “那等我导出来的时候传给你吧?”李云散问。 “你还会摄影啊?” “对。” 两人顺利的加了微信。 最后李云散走后,天渐渐的暗下去,寇青和黄轩琳提着两篮子的枇杷和杏子,慢慢的往家走。 “我怎么总觉得那个李云散有点眼熟啊?” 黄轩琳皱着眉,两只手拎着篮子开口。 “是吗,和谁啊?” “对!是你哥!你不觉得吗,他笑起来的时候,那个眉毛和嘴巴的弧度和隐年学长一摸一样的!” 黄轩琳说的笃定,瞪大双眼。 “而且我觉得啊,他喜欢你嘿嘿。” “别乱说。” 寇青笑着反驳。 却没法否认,李云散确实和方隐年有点相似的事实。 她是在很久之后才看到李云散拍的那张照片的,而且是在学校的论坛上,照片色彩绚烂的异常和谐。 枇杷绿叶厚所以只露出一点浅蓝天空的背景里,透过直射的一点金色阳光,扎着蓬松马尾的寇青,毛茸茸碎发上别着青苹果发夹,穿着白色和很浅的绿色交织的校服,湖蓝色的短裙,白袜小白鞋踩着树杈,莹白的手臂正在去摘树上黄橙橙的枇杷。 巴掌大的瓜子脸还带着点婴儿肥,因为天气热,脸颊是淡粉色的,和背后缓缓升起的粉霞一样令人头晕目眩。 【作者有话说】 谢谢卖豌豆的小女孩、我自己、依霁、o(n_n)o哈哈~野秋、ling~、flyuzu、可爱的猫宝贝们的灌溉 谢谢o(n_n)o哈哈~、基因重组、liris、46990246、野秋、xblyw、可爱多、ling~、星闪fafa、九夜灯、啊冷啦啦啦啦啦、flyuzu、小鸡炖蘑菇、61167174、莓果松饼宝宝们的评论 动力[加一][加一][加一][加一] 第48章 手机光影影绰绰,照在寇青面上。 【程秋有阵子很消极,整天在吉他社闹事,问了才知道他说你删了他。】 【无奈jpg.】 【如果程秋的社团申请顺利的话,希望能在那里见到你。】 她攥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她知道这样做对于朋友而言确实很过分,程秋确实是个很好的朋友,这个年级的男生往往都有点控制不住的荷尔蒙,粗俗原始,免不得爱开点下流的玩笑吸引喜欢的人注意。 但程秋并不是,除了刚开始见到的那次,大多数时候在寇青面前,他时常露出那种赤诚和青涩的表情,连不好意思都能从他眼睛里透出来,但是。 寇青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口中,默默地想。 可是谁让她有个这样的哥哥,或许她真的应该像哥哥说的那样习惯。 只有他就够了。 “今天的菜你不喜欢吗?” 寇青闻言手一哆嗦,顺手将消息框删去,忙将手机熄屏,下意识地将手机扣在桌面上,扬起脸看着对面的方隐年。 “没有啊,可能因为下午吃了枇杷的原因吧。” 方隐年又是没怎么动筷子,只支着脸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吃饭,左手规律的敲击在桌面上,眼神晦涩。 “青青又认识新朋友了?” “没有,我和黄轩琳一起去的。” 寇青垂着眼,用筷子捣着碗里的米饭。 她竟然撒谎了。 “这样啊,黄轩琳也吸烟吗?” 月光下,方隐年那张脸漂亮苍白,笑眯眯的问她。 “啊,有烟味吗,可能是看守园子的大爷抽烟的味道吧。” 寇青心下一惊,下意识放下筷子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看你紧张的,其实没有烟味,我随口说的。” 方隐年放下手,随意的夹起一块头红烧肉放进她碗里。 寇青心下一颤,抬起低头去闻味道的头。 就又听到方隐年说:“高三的毕业典礼,初中部需要出两个节目。” “你想去吗?” 寇青微怔,觉得自家哥话题跳度实在是大,于是开口:“整个初中部吗,那恐怕选不上我喔。” “我觉得你唱的挺好的。”方隐年笑了笑。 “你又没听过我唱歌怎么知道?”寇青咬着筷子问。 “你在洗澡时候唱歌的声音关着门都还是很清晰。” 方隐年笑得眯起眼,笑得意味深长。 寇青的脸一下子红的彻底:“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因为好听。总之,你可以尝试,如果觉得需要乐队的话,可以联系你之前说的什么李云散,明天给我答案?” 方隐年微微挑眉。 “好。” / 这应该是晚山县最热的一年夏天。 寇青拎着自己的那篮子枇杷站在匀水街,眼睛简直都睁不开,有种无形的热浪将人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裸漏在外的胳膊波甚至有种灼烧的错觉。 她几乎要怀疑在柏油路上直接煎鸡蛋也会熟。 “我来了我来了。” 她用手挡在额头上看到飞奔过来,因为篮子太重而跑的颠三倒四的黄轩琳。 “这也太热了吧我说。咱不能去菜市场里面吗?”黄轩琳也蹲下皱眉。 “里面的有摊位费,外面的没有。” 寇青摇了摇头。 “但我觉得外面卖得更好一点。” 她指了指两人站在菜市场外面一排卖菜卖水果的商贩说。 “行吧,希望今天别把我晒成非洲人。” 苔青 第58节 黄轩琳叹息,将两本数学书递给寇青。 寇青和黄轩琳对视着笑了笑,将数学书垫在屁股下面坐着,看着面前两框黄澄澄的杏子。 “我哥哥说高中毕业典礼初中部要出两个节目,要我报名。”寇青边用扇子扇风边说。 “那很好啊,你一定要去,火起来了记得给我一张签名。”黄轩琳目光坚定,握着她的手。 “哪有这么夸张。” “欸我不许你这样贬低你自己,我是真的觉得你唱的好,t不是因为你是我朋友,就是很客观你知道吗,就像是数学公式一样客观。”黄轩琳叉着腰站起身,俯视坐着的寇青。 很励志。 不过激情向来消散的很快,没一会黄轩琳就一屁股坐下,不断感叹实在是太难卖。 明明是五块钱一斤,但来菜市场的多是买菜老手的阿婆,上来就又挑东西不好,又说贵的,两人喊的嗓子都哑了,也没卖出去几块钱的,下午日头的猛烈还没过,黄轩琳带来的一包纸巾,已经被两人擦汗用完了。 黄轩琳看着对面那个支着个破但是很大红伞下面,卖甘蔗汁的瘦骨嶙峋,几乎是皮肤薄薄一层贴在骨头上,弯腰弯的很明显的老奶奶有点感叹:“我奶奶也差不多这么瘦。” “我爸妈是彻底离了,俩人打官司打了三个月,终于得出来结果,让我跟着我妈,但我妈忙,说之后就要被把我送回我奶奶家。”黄轩琳目光惆怅。 “这个暑假吗,还是以后都?”寇青停下手里扇扇子的动作问她。 “害,应该是暑假吧,谁知道呢,谁叫我们还这么小,什么都做不了主。”黄轩琳垂头。 “这好像只是大人的世界。”她喃喃。 “我们也会有长大的那天。”寇青看着她。 黄轩琳笑了笑没再说话,再度叫卖起来。 到了晚上五六点的时候,她接了通电话,是她妈妈的说是要现在就接她回家,她在电话里问,不是说过几天吗,却没用,最后只能跑着回家跟寇青再见。 灼热的光晕里,她看着黄轩琳跑出去了几步后又转身和她摆手的身影,恍惚生出点对于大人世界的厌倦感。 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候,你永远不知道你今天的伙伴过后的几天,是不是她父母就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就像你永远不知道, 这是不是和某个人最后一次的道别。 / 觥筹交错,节奏感极强到心跳都跟着重鼓点一齐震颤,迷醉的蓝紫光线中,多的是人手指里夹着烟举着酒杯被音乐和氛围煽动情绪,在漫天的鲜红的手抛纸中,怒骂哭泣亲吻。 方隐年站在吧台后没什么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卷发,精致,手里拿着杯蓝粉交界的鸡尾酒,这是她刚才让方隐年给她调的。 名字叫,一见钟情。 女人醉眼迷蒙,将两张百元放在桌子上递过去:“这两百换你的联系方式怎么样?” 酒吧里最少的是什么样的人? 清醒的人。 方隐年就这样冷静淡漠的站在吧台,白的不太健康的那张脸映照出各色灯光,眼神却黑洞洞,瞧上去沉静,一尘不染。 “不够?你在这工资多少,我付你两倍,做我男朋友。” 女人边说边从身边的名牌包里掏出钱夹。 方隐年不胜其烦,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个。 “我喜欢你,或许我还可以爱上你。” 女人笑着将身子伏在吧台桌上,低胸装前露出圆润的弧度。 方隐年胃里一阵翻涌,生理性的厌恶几乎要穿破喉咙,他总是不能理解这些对着他的脸就产生欲望的人,简直是深恶痛绝那些浅显的根据面孔和躯体就产生的情感。 这就是他为什么讨厌爱。 如此廉价。 他始终没开口,只是在交班的时候将桌子上的钱塞进口袋。 正往外走的时候,方隐年被店长拉住,四五十岁的男人,大腹便便,油光满面低声在他耳边说:“你能不能对那些女的好点,不要那么清高,你知不知道她们都冲着你来的。” 接着又看了眼方隐年隐隐簇起的眉,在红光中使得他棱角锋锐,唇角鲜红,不说话带着点莫名瘆人,他补充。 “反正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要是再收到两次对你的投诉,你就不用来了。” 方隐年冷冷:“奥。” 挥开店长的手,大步朝外走。 如果是之前,他估计早就撂下店内的一切辞职了,可现在不行,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街边乞讨的流浪汉,脑子里想着那十万块钱。那十万块钱付钱给了律师一千五,修缮房子的一万,换了冰箱,墙壁。拿出来六万,付了现在出租屋的首付,全款二十万,他是拿不出这么多的,所以只能每月还房贷,又给自己买了份保险,收益是寇青。 剩下的一万,被他装在那个牛皮纸袋里,上面是用马克笔写的字。 “寇青学费。” 他既憎恨这个世界,又对他漠不关心。可是,他现在有了一个妹妹,她会在家等着他,开开心心的住在他为她搭建的小房子里,乖乖的吃饭睡觉上学,乖乖的喊他哥哥。 所以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 所以他不可能允许她会有离开他的任何可能性。 下午五点半,他站在匀水街对面的红绿灯前的斑马线,看着倒数的红灯秒数。 十三,十二,十一。 下一秒,他懒散的抬起头看到匀水街菜市场外,嘈杂混乱,世俗算计,他总是会皱着眉走过的那条街道前面。 几乎像是在燃烧的夕阳余晖中,那个他想要悉心养护着的人,在扎着毛茸茸的马尾,穿着件他觉得很丑的蓝短袖,像只小狗一样蹲在两篮黄枇杷面前,仰着头喊:“卖枇杷卖枇杷,刚摘的鲜甜多汁的好枇杷,五块钱一斤。” 有老奶走到她摊位前指指点点:“太贵了丫头,你去看看别人家都卖三块的好不好。” 她脸被晒得通红,忙站起身,弯着腰将手里的枇杷递到那老奶面前,语气恳切:“我的这个枇杷很甜的,都是刚摘的,没有打药,您要是要我就是少点。” 那瞬间他几乎将手里握着的冰露矿泉水瓶捏扁。 【作者有话说】 谢谢liris、基因重组、啊冷啦啦啦啦啦、或九、o(n_n)o哈哈~、。、可爱多、小鸡炖蘑菇、以前的哇咔咔(现在的颜表情显示不完全[害怕])、还我奶瓶宝宝(好久不见,想你!)宝宝们的评论! 谢谢78907703、还我奶瓶、可爱的猫宝宝们的灌溉! 第49章 他觉得胸腔里有种蔓延的铁锈味道,延伸,膨胀,然后逐渐异化,狠狠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他很多年没有过这种名为愤怒的情绪。 如今来势汹汹,他尚且却生不出心思揣测这种失控,脚步已经在红灯中迈步出去。 寇青依旧弯着腰殷切的将那颗枇杷递过去:“要不然您可以尝一个……” 话音还未落下,胳膊就被人猛地拽住,她整个人向后一仰,头正磕在硬邦邦的胸怀,然后就这么倒着,看到方隐年光洁尖锐的下巴,和紧紧皱着的眉,带着隐忍的怒气。 “寇青,你从来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寇青一惊,胳膊上的痛觉和灼热天气的烦闷和前些日子方隐年令她生出的疲惫再次袭来。 她倒在那人怀里,看着阳光照射着的黑漆漆柏油路上滚动个不停的枇杷。 “我知道,哥哥,我从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你呢,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语气快速平稳。 手臂又被人捏住,方隐年两只手将她转向面对他的姿势。 身后大片温馨的晚霞,方隐年那张漂亮的脸失控的有点模糊,寇青的肩膀被他死死摁着,距离太近,只能看清楚他像是越来越黑,要将她整个吞噬的黑眼珠。 “为什么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呆在家里,嗯?你告诉我,我是哪里做的还不够好?” 方隐年蹙眉的时候,连生气都非常漂亮,急切疑惑,手上的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她手腕捏碎。 他不能理解,他自始至终只对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乖乖的的呆着。可是为什么,外面的世界就那么重要吗?朋友,娱乐,爱好,学习,什么都比他重要。只有他知道,世界没那好,这个世界污浊肮脏,她却脆弱易碎,所以就乖乖的让他保护她就够了。 就这样就够了,很难吗? 他死死盯着寇青那张带着天真的孩子气的脸庞,捏住她的下巴,将她转过去的头强硬的扭过来,与她对视。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我在外面当狗就够了,我要你当人,寇青。” “我要你当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寇青一肚子的话全都在那瞬间被吞下,她看着那双初见时侯就无比令她印象深刻的眼眸,她想要说出口的,想要控诉的,被剥夺的自由,被限制的交友,在这瞬间全都在灼热的空气里化为一种名为爱的气泡,在阳光下变成五彩的泡泡从她喉咙之中一颗颗的飞出去。 她说:“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用不着,你对我最大的帮助就是乖乖的呆在家里。” 寇青动了动被方隐年钳制住的下巴:“我会长大的。” 方隐年松开手,将手揣回裤兜,顺手将那二百块钱塞给寇青:“收摊子,回家。” 不动声色的舔了下口腔内部那个不断在流血的伤口。 “t不要,我要卖完,就剩这几个了” 寇青摇头,说着就又蹲在自己的篮子旁边。 “……” 方隐年还穿着店内的黑衬衫,显得贵气又英俊,连脖子上的项链也显得像是什么奢侈品品牌,此刻自己脚边看了眼蹲在地上摇头的寇青。 于是缓慢的开口:“枇杷,十块钱一斤。” “枇杷,十块钱一斤。” 寇青蹲在地上,侧过脸偷偷看站在阳光下手里拿着几个枇杷,站在一排大爷大妈中间,显得格格不入的方隐年,鼻子却有点酸,那句没说说口的话,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 她其实想说,她也想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方隐年面相长得好,不少从菜市场旁边来接下补习班的妈妈们,路过菜市场,习惯性的溜边看一圈,结果看到方隐年这就移不动步子了,就剩下那些没一会就卖完了。 “现在可以走了吧。” 方隐年看着蹲在那偷偷看他的寇青。 苔青 第59节 “可以可以。” 寇青刚站起身,方隐年步子大拎着木篮子,就已经走在前面。 蓝橙相接的天幕,破旧混乱的老城区,自行车的响铃声和叫卖的喇叭声中,纷乱的将天空分割成许多块的电线。 寇青跑着跟在方隐年身后, 连影子也依偎着他的。 “我说我会长大的。” “你长大了也是一样。” “那你老了管不了我了呢?” “不会有这么一天。” 夕阳温柔缓慢的被地平线吞没,过于沉寂的黑夜,脱离孤独,颁布幸福。 / 说好的可以联系李云散的,但当寇青打开wx找那个被她备注为云散哥的对话框时,却没找到,她挠头,又搜索,但也没有。 方隐年那时候正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看电视,听到动静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寇青,笑眯眯问。 “怎么了?” “我怎么找不到云散哥的联系方式了,哥哥你动了吗?” “怎么可能,这点信任都没有吗妹妹,我难过。” “……” 寇青站起身看着那个笑得很漂亮,微微歪头的人,立马就知道是他搞得鬼,不过其实她确实不怎么想去,一是学习这方面,二是她不想再次出现在程秋面前,再次打乱他的生活。 所以最终也就没去。 整个暑假寇青全是在学习中度过的,方隐年应该是从那时候起换了个工作,每次回来身上都很脏,带着不少的灰尘和污渍,暑假温度高,每天早晨起来,寇青就从电饭煲里盛出来绿豆汤,装在方隐年的茶杯里。 但她还是时不时的,假装随口一说的要哥哥学习。方隐年每次应声得很好,但从不见他动手。寇青心里打鼓,觉得可能是方隐年已经得到了报送名额。 暑假结束,再开学已经没有平时那么嘈杂,寇青看着黄轩琳的空座位心里像是缺了一块,空荡荡跟着电风扇的风穿过身体。陶老师站在讲台上正在说她教过的上届高三生毕业,多少人考上了名牌大学的事情。 “我在教你们之前教过的方隐年、□□、宋涵那都是顶顶好的好学生,□□保送到了外国语大学,宋涵直接出国去俄罗斯留学了,你们学长学姐都这么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你们会不知道吗?” “我也不奢望你们都提前报送,最起码中考高考是一定要重视的,你考上一中高中部,你高考成功的几率就比你的同龄人高出整整一半!!!我就是有自信这么说,中考高考全都是人生的分水岭,决定你的一生。” 下面后排有很小的讨论声,寇青坐在课桌上托着下巴,陶老师说话的声音和教室外的蝉叫声夹杂在一起,她对于所谓的决定你一生的说辞还没有深刻的体会。 突然有人举手:“陶老师,那方隐年学长呢,他今年报送没有?” “我们还能见到他不能?” 一阵女生的嬉笑声中,寇青手里捏着的笔微微收紧。 台上陶老师说辞有些含糊:“方隐年那孩子还用你们操心吗,人家年纪第一,知道多少好学校抢着要的吗,前途光明的不得了,咱们县的电视台都等着报道他成为县状元呢知不知道?你们有这功夫不如多写几道题。等你们也年纪第一了,也好能让我对我以后的学生说起来你们这一届……” “报告!” 一班人全朝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就看到站在教室门口的黄轩琳,穿着校服短发有几缕翘在半空,笑得露出八颗牙。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来了。” 下课后,寇青眼泪汪汪握着黄轩琳的手。 “哎呀没事哒没事哒,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哭什么!”黄轩琳捏着寇青的脸呲牙咧嘴。 寇青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的缺点,那就是很容易依赖别人,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童年经历,她不喜欢变动,喜欢吃的一样东西会吃到腻,选择的朋友也会一直和她在一起。 好在她还是回来了。 黄轩琳凑在她耳边问她:“你和那个吉他帅哥进展怎么样?” “别提了,联系方式都被我哥删了。”寇青趴在桌子上眨眼。 “隐年哥不是看着挺温柔的吗,怎么管你这么严啊,像你爸似的。”黄轩琳咋舌。 寇青苦笑了一下,没告诉黄轩琳自己去卖枇杷都惹得自家哥生气的事情说出来。 “不过悄悄告诉你,我谈恋爱了嘻嘻。”黄轩琳捂着半边脸,很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 “什么?和谁啊?”寇青睁大眼,虽说已经初三,也算是四舍五入高中生了,也有谈恋爱的,但自己身边玩的好的黄轩琳宣布谈恋爱的重要性简直和其他人不能比。 黄轩琳既兴奋又低声的跟她讲和隔壁男生的恋爱史,从两人初一就认识一口气说到她暑假回家之后男生跟她表白,以及各种小细节。 黄轩琳说的手舞足蹈,寇青也跟着脸红。 觉得像是涉足了一个从未体会过的新领域,又有点禁忌的刺激感。黄轩琳对她竟然没怎么看过言情小说和偶像剧的事情深表惊讶,觉得实在是被她哥管太严。 索性直接大手一挥,从书包夹层掏出来三本小说还有一本少女漫画。 最上面的那本少女漫画封面是很甜美的粉色调,但笔触都还很细腻,一个穿着黑制服校服的男生微笑着从背后抱着同样穿着杏色校服马甲的女生,将头搁在她肩膀,胳膊抱着女生的腰,手戳着女生的脸颊上的酒窝。 上面的日文用粉绿交织的大字写着日文。 兄との甘い物語 最下面有中文翻译。 和哥哥的甜蜜物语。 【作者有话说】 方隐年:是哥哥,是爸爸,是妈妈。哈哈哈哈哈哈 能怪妹喜欢哥吗?毕竟咱们妹的启蒙就是骨科啊……[害羞][坏笑] 源自“太阳温柔地沉没, 过于明亮的天空, 脱离白昼,颁布孤独。” ——翁加雷蒂《覆舟的愉悦》 谢谢野秋、竹、芝麻又要糊了吧、红豆年糕哦卡瓦里、78907703、rayyyan、困仔苏苏的灌溉~ 谢谢深夜小鱼干、基因重组、可爱多、78907703、句号、liris、野秋、小鸡炖蘑菇、xblyw、odd咔咔咔(颜表情显示不完全,只能叫你以前的名字了[垂耳兔头])溺恋夏言、红豆年糕哦卡瓦里、竹、啊冷啦啦啦啦啦、或九、九夜灯、sky假鱼、48101338、困仔苏苏、生菜片、青洛宝宝的长评!我爱长评! 第50章 那本杂志被寇青藏在书包最后,现在想起来上面的内容还觉得脸有点灼热,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她眼前只浮现起黄轩琳说的那两个字。 “骨科啊,你不知道吗?很好磕的。就是有亲人血脉之间的爱情,比如哥哥喜欢妹妹。” 骨科。 哥哥喜欢妹妹。 寇青一个抖擞,眼前浮现起方隐年那张脸喊她妹妹的情景。 卧室的水声淅沥,她将那本漫画再度举起来在眼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偷摸摸的原因,她心脏跳动的非常快。 直到看到两人逐渐靠近,拥抱,然后他低头她垫脚的亲吻。 寇青耳朵几乎红的快爆炸,她将漫画放在胸前,明明没有侧过身子躺在枕头上啊,为什么心跳还是这么快,她深呼吸,竭力让自己冷静,忍住想尖叫的冲动。 可惜思想往往不受理性控制,她很快脑海里浮现出起第一次见到方隐年的那天。 那天的心跳就和现在一样快。 雨天,闪电,窗帘。 她捂着心脏看着天花板祈祷心跳能慢下来,索性从书包里翻出耳机带上,重新躺在粉蓝床单上,耳朵带着有线耳机,白线缠绕纠结在一起,反反复复又在听那首体谅雨天。 缓缓地伸出手在半空中,看着天花板裂缝被修补过后格外白的那道缝隙。 她分不清自己的心跳来源于什么,或许是因为探索新领域的激动,或许是因为背着哥哥t做事令她产生一种禁忌感,又或许仅仅是因为她想到了别的。 比如,哥哥。 她觉得脑子乱的像自己的耳机线,耳机里的雨声还在缠绵不绝的流淌,她突然感到一阵烦躁。 接着看到手腕的红线。 她握着手腕到眼前,细细的看那根红绳,才发现是由两根红绳编在一起的,带了一阵子没什么磨损,但是为什么,她皱起眉。 在红绳最后收尾的位置看到隐约的黑色,她伸出手指轻轻的拨开编织的红线,用指甲将其中一缕黑色抽出来。 在灯光下柔软泛着光,不像黑绳,倒像是一根黑发。 “你在看什么?” 方隐年刚洗完澡,身上穿着件很薄的白衬衫,一只手拿着毛巾擦湿发,站在新买了放在卧室里的那张书桌前,台灯旁边开口。 清淡的皂角味道霎时间充满整个房间,昏黄灯光下,寇青举起手里的头发不解的问:“这是头发吗,为什么红绳里会有头发?” “是啊,你的那根里面编的是我的头发,我的这根里面是你的头发。” 方隐年站在原地,胳膊撑在桌面上,懒散的半靠在桌前,乌发潮湿尖锐的类似某种动物的毛发,笑的连眼睛也微眯。 衬衫很薄,估计是没有擦干就穿上了所以肩膀和锁骨处布料紧紧贴着骨骼,腰微微弯着,透过台灯轮廓清晰。 寇青看着突然联想到漫画里那个男生的身材,好像是和哥哥差不多嘛,下意识吞了下口水。 她清咳几声才开口:“好怪。” 方隐年站起身,额前的黑发还在滴水,迈步到床前,附身下去,似笑非笑的盯着寇青。 “怪吗?” 啪嗒—— 一滴他发稍上的水珠滴在寇青眼皮,凉的她猛颤了几下,再睁眼时,就是愈发靠近的那张漂亮苍白的脸,带着皂香丝丝缕缕。 他带着红绳的手腕握住她的,她手腕细的只有方隐年的一半。 “一缕青丝一缕魂,我的魂都在你身上了,你要是弄丢了,我的那缕魂可是会彻底缠上你的。” 清浅的呼吸声中,方隐年坐在床上靠在墙边,看着那个说长大了,不能再和他盖一床被子的寇青。 此刻正把自己那边的被子踢到小腿上,大半截掉在地板上,屋外的火车声胡隆隆,像是放大版的小狗呼噜声。 苔青 第60节 方隐年低头看了眼横在自己腰间,关节处隐隐约约触碰到下面的,不属于自己的白手臂。 和腿上搭着的小细腿。 他咬牙。 罕见露出点隐忍的表情。 这是自作孽。 他没吭声,只是从床头柜上摸出来那台ccd,又弯下腰,将自己系着红绳的手腕和寇青的并排。 咔嚓—— 那天晚上,方隐年那个从未开启过的朋友圈,发了第一张照片。 漆黑的背景里,大小手腕白的发光亲密的挨在一起,大小红绳有种鲜血的刺眼紧紧的挨在一起。 手机的荧光照亮他称得上是温柔到艳丽的表情,接着他垂下头,轻轻的亲了亲自己手腕上的红绳。 / 五月,离高考还有一个月。 学校里陆陆续续已经在荣誉榜上张贴了几个人报送的照片信息。 寇青和黄轩琳被人群挤的左歪右倒,好不容易挤到荣誉榜前,寇青眯着眼睛在大太阳下仔仔细细的看。 “没有。” “没有吗?那看来你哥应该是不打算保送了。”黄轩琳努力用屁股左边怼怼右边怼怼,给寇青腾出来个空。 “怎么会啊,可是我哥哥说他保送了啊?”寇青转过身。 “啊?那就奇怪了。不过你哥不是考了二模吗?让让让,好姐们让我出去一下。”黄轩琳拉着寇青掉头往外走。 “二模是考了的,而且还是第一。”寇青被黄轩琳拉着好不容易挤出人群。 现在全校都弥漫着一股子末日前夕、大战在即的味道,初中教学楼和高中教学楼隔着操场遥遥相对,两栋白楼全都挂着横幅。 交相辉映,简直像是在比谁挂的更多。 老师们走在路上都皱着眉,手里抱着试卷,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过今天听说县电视台来人采访真的假的啊?”两人从初中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跑到了高中教学楼去看光荣榜,这会怕被老师抓住。 所以弯着腰溜着边跑。 “真的,我哥哥说了。”寇青沉吟了一下开口,今天早上起床就是被方隐年班主任的电话吵醒的,说要方隐年穿着校服,简单准备一下什么座右铭心理历程的。 “为什么你哥就是不告诉你他到底保送的哪个学校啊?”黄轩琳很不解。 “我也不知道。”寇青慢吞吞的回,脚下踩着的树枝咔嚓咔嚓响。 “不会是因为那个学校很远,然后你哥怕告诉你你接受不了吧?”黄轩琳跑着还抽空转过身看她,表情严肃。 寇青看着黄轩琳不像开玩笑的表情,忍住那种酸涩感,努力让自己笑着与黄轩琳对视:“可能吧,真是白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想让他去好学校呢? 我应该是全世界最想让他离开这里的人。 “那既然今天电视台的来采访,你哥就会说了吧。”黄轩琳猜测。 “诶,你们俩初中部的干嘛呢?高考了还乱窜是吧,谁给我站住!” “糟了,快跑。”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穿着蓝西装扎在裤子里,指着两人的教导主任,立马撒腿就跑。 最后两人在墙角被逮住的。 两人站在墙角,垂着头被教导主任压回初三的办公室。 “寇青啊,我都不想说你,这阵子学习这么进步,你就这么放松了?”陶老师正坐在桌子前,敲着键盘统计刚出来的二模成绩。 就看到两人被教导主任押进来。 “还有你,黄轩琳,老师知道你家里有特殊情况,可是这世界上谁的家庭又是十全十美的?” “你回过头看看,咱们班嗯?多少人的家庭不都是整天父母吵架,动手打架的都有,还有,人家寇青,你们俩玩的好,人家寇青不也是,没爸没妈,就个哥哥,从倒数现在到正数……” 可能当老师久了,对着自己学生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精神上,有种有引路的急切感,像是在说,抛弃你的坏情绪,学习再学习啊。 可惜,青春之所以是青春。 少年人之所以是少年人。 就是天真烂漫到听不进劝告。 所以当下,黄轩琳垂着头,刘海遮挡住眼睛跟着陶老师说的话点头。 “还有你寇青,虽然你现在成绩是能考上高中部,那你可知道高中部进去的人都是什么水平,但凡你放松一点,就被甩到几十名之后了……”陶老师说着打开保温杯的盖子,吹了吹上面的茶叶。 寇青点着头,眼神却飘到办公室挂着的时钟。 现在是五点二十分。 还有十分钟。 陶老师又苦口婆心训了十分钟,寇青听着外面学生吵闹的声音,女生的笑声和男生鞋底摩擦在地板上的尖锐声音。 “诶,电视台的真来了。” “我靠,在哪快去看!” “下节课马上了啊哥,还是别去了。” “也是,反正在这也能看见。” 五点三十分。 寇青瞳孔放大,看着分针指到六。 “老师,我有事先走了。” 寇青豪不犹豫,转身就跑。 “诶,寇青你怎么回事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身后陶老师的声音渐弱。 寇青推开办公室门,推开走廊里的无数人,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走廊上正好落日,整个楼道都被耀眼的金色笼罩,光晕大的几乎看不清前面人的脸孔,只能看见深色的剪影。 “让一让让一让。” 如果这一幕是电影镜头,那么应该是急促,晃动,无焦点的。 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重复的说着让一让,然后跑向走廊尽头。 铁栏上一团落日熔金,就连铁栏杆也泛着金光。 她扑到栏杆上,奔跑的惯性使她不轻不重的撞在栏杆上,她急切的向下拥挤的人群里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楼下学校喷泉处,两辆写着电视台采访的黑色面包车停在下面,有几个穿着穿着黑短袖扛着看着很沉重的摄像机器在肩膀。 周围一大片穿着高中校服的学生,伸着头往里面看,还有一个穿着短款蓝西装的主持人拿着话筒,然后是,被人群簇拥在最中心的方隐年。 他穿着晚山一中白衬衫短袖的校服,右边别着党徽,睫毛和黑发都在阳光里闪闪发光,正从容的站在几台摄像机前面,妥帖漂亮的微笑。 寇青看清楚后立刻跑下楼,楼梯拥挤,她头一次忘了礼貌,接踵而至的推着陌生人,一步两阶的往下跑。 终于到了。 她来不及喘息,会被一大堆人群挤过来挤过去,她跳着想要看清包围圈里最中心的方隐年。 却始终看不到,她尝试着踮脚却什么也看不到,连声音也是模糊的。 她咬着牙低着头不管不顾身边的谩骂声:“你这人干嘛啊?”“挤什么挤?”“有病吧。” 终于在中间人头错落的一个缝隙处,踮t着脚努力仰头看到了方隐年。 女主持人正对着镜头带着笑容说:“初中的晚山县状元,方同学,相信大家都不陌生了那么方同学,学习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怎么做到每年都能拿到国家励志奖学金的?” 方隐年没什么大表情,一如既往的从容体面微笑,语气清淡:“学习是我生存的手段。没有奖学金,我就没办法生存。就这么简单。” 主持人的笑容微微一停滞,接着赶忙扬高声调说:“我们晚山县的各位家长们,上次没拷问到的学习秘诀,现在可要准备好笔记本记上了啊。” “方同学,你的学习秘诀是什么呢?”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连嘈杂的学生堆也安静了,等着他的回答。 粗壮的绿槐树下,砖红和白色相间不断往外喷水的喷泉池前。 方隐年突然笑了,头一次在采访中露出牙齿,对着镜头和话筒,微微侧头,看着人群中只露出半个头的那个带着青苹果发卡的脑袋。 开玩笑般的说了一句:“学习秘诀啊,大概是有人告诉我,她想走出这里。” “我想证明我可以, 好让她放心把命运托付在我手心。” 【作者有话说】 那么哥究竟会不会保送,会不会离开晚山县,离开妹妹呢? 谢谢竹、野秋、rayyan宝宝的灌溉! 谢谢野秋、小狗面包冲冲冲、xblyw(是长评!咆哮!)sky假鱼、溺恋夏言、小鸡炖蘑菇、基因重组、78522491、lisen、可爱多、哇咔咔宝宝的评论! 第51章 晚山县一进入梅雨季就开始频繁下雨,夏日的那种灼热艳丽到近乎于糜烂的极热过去,又开始绵延不绝,吊的人半死不活,绵长的像是永远也不会结束的闷热和淅淅沥沥要下到世界尽头的雨。 高考那天是个阴天,寇青最先被吵醒,外面传来敲锣打鼓打鼓的动静,她躺在方隐年怀里揉眼睛,看了眼自己侧着身子两只手抱着方隐年,还把自己的腿搁在人家身上的姿势。 尴尬的眨了几次眼,努力开机。 “怎么不睡了?” 方隐年听到动静抬起眼,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才六点半。 寇青坐起身嘟嘴:“不是都说好了自己盖自己的被子吗,我晚上都睡过去了你也不提醒我。” 方隐年胳膊枕在脑袋下面,睡眼惺忪,有点懒散的挑眉。 苔青 第61节 “我提醒你了,但某人说的呼噜噜我没听懂什么意思。” 屋外的天朦朦灰蓝,方隐年额前的头发散开了,露出微突的深邃眉骨和红痣,穿着睡觉的衬衫也松了,平日扣到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全解开了,没了那副严谨或者阴郁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寇青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她欲盖弥彰的迅速踢开被子起床,赤脚走在微凉的地板上,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后面传来方隐年幽幽的声音:“穿袜子。” 楼下一长溜的舞狮队伍,全都穿着大红色的类似于新中式的盘扣长袖,走在街上开路,街边开的早的早餐店和有些起的早的人家已经站在道路两旁,一边吃早餐一边笑着跟着队伍节奏点头聊天。 这是晚山县的老传统,贫穷的水洼洼里难出龙凤,更深知高考的重要性,所以每年高考的那天,就会有专门的舞狮游街,敲着鼓打着锣喜气洋洋的唤醒这个县城。 寇青第一次见这样的景象好奇的扒着窗户就这么看了许久。 方隐年衣服还没换,还穿着那件松散的黑衬衫,拿着袜子追到了阳台上,阳台上原本堆着各种纸盒子,除了挂衣服方隐年几乎没怎么来过。 但寇青来了之后,因为喜欢看风景,所以方隐年把原来的纸盒子全都卖了,又凑了点钱买了一张漂亮的红木高凳。 寇青正趴在栏杆上,就被方隐年从身后抱住,像抱小孩一样托着人坐在高凳上,微微半蹲,拿着两双不太一样的袜子,歪头问她:“今天穿哪个?” 寇青看了眼那张漂亮脸旁边的两双花边袜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哥哥你这样好好笑。” 方隐年盯着她的笑,也跟着皮笑肉不笑的扬了下嘴角,接着手腕用力,拉着寇青笑的想往后躲的脚踝,就将人拉近。 “你不选的那就这个了。”方隐年那双绑着红绳的手腕比寇青脚踝都粗的一半,而且因为蹲下身子所以显得青筋凸起的更加明显。 手上粗糙的茧子刮的寇青脚踝有点痒,下意识又縮了下,结果被人捏着脚心狠狠摁了下,才套上那双蕾丝花边的小薄袜。 套上后跟给小孩穿袜子一样,轻轻的拍了拍。 有些要高考的人已经醒了,都从阳台上探身往街边看,寇青看到对面那栋楼探出来五六个人,平日里也碰过面的。 所以跳下凳子笑着伸出手跟对面打招呼:“高考加油啊。” 半响后,厨房里滋滋隆隆的声音停止了。方隐年衣服也换了,没什么脚步声的走在她身边,递上早餐,半个小玉米,煎的鸡蛋和牛奶。 寇青感受到脸颊上的温热,就猜到是牛奶,她转头接着牛奶问方隐年:“你今天不用去了吧。” 方隐年将贴着她脸颊的牛奶拿下来,眼神清明:“去,为什么不去。” “为什么要去,你不是已经接到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隐年塞进嘴里的玉米堵住。 “随便考考玩,刷新一下记录。” 方隐年笑得眯起眼,自上而下的看着寇青眨着桃花眼像只小狗一样一口一口地啃他手里的玉米。 “我,唔,自己吃。”寇青想抗议,可是这玉米是方隐年专门用放了糖的牛奶滚过的,又软糯又清甜,她瞪眼却有点拒绝不了,边啃玉米边说话。 “no,青青,no。” 方隐年听了将手里的玉米举高,享受的看着寇青张牙舞爪几乎趴在他身上去够玉米的样子,声音清冷带笑,又有点管教意味的开口。 最后那根玉米寇青是在方隐年手里啃完的,牛奶也是喂到嘴边的。 耳边明明敲锣打鼓的声音那么大,她却还是只能听到方隐年从头顶传来的一声欣慰的:“乖孩子。” / 暑假彻底结束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寇青估了一下分觉得直升高中部问题不大,期间方隐年还看着她做了一遍卷子直接给她改了错题,寇青边改卷子边嘀咕,怎么还有这种事。 考试标准答案都还没出就让她订正卷子。 期间黄轩琳喊着她去她表哥家一起报志愿,她跑去了正站在门口玄关处扶着墙壁换鞋,远远就看看他表哥考了四百五,坐在沙发上翻着厚厚一本高考学校的招生信息的书,皱着眉苦大仇深的模样,然后扬起脸问寇青:“方隐年真的是你哥吗?” 寇青笑:“是啊。” “能不能让你哥帮我选选学校啊啊啊啊,现在我简直快疯了,求你了。”寇青走到沙发前,看着一米八多的壮汉听说是练铅球的黄轩琳他哥几乎快抱着她的腿,泪眼婆娑的样子。 黄轩琳坐在沙发上盘着腿正在吃提子看着电视哈哈大笑,对于自家哥崩溃到快喊自家姐妹,哭爹喊娘的样子置之不顾,只指着电视上正在亲嘴的偶像剧男女主尖叫,一边尖叫一边喊:“寇青快看啊啊啊啊。” 在一堆声调高低女高音和男低音的啊啊啊啊中,寇青揉了揉眉毛,头一次觉得一家人为什么是一家人,她点头,被黄轩琳表哥拉着坐下,从wx里找出来方隐年的对话框。 “等等,你怎么直接给你哥备注哥哥啊。”黄轩琳她哥皱着眉,下意识的身子往后仰。 “是我哥啊,为什么不能备注哥哥?”寇青奇怪看着黄轩琳她哥。 “就是很肉麻啊,这种感觉很难说,就比如黄轩琳要是叫我一声哥,咦,恶心的我立马都能吐出来。”黄轩琳她哥穿着背心,露着胳膊上的腱子肉皱眉。 那边看电视剧的黄轩琳听到了扭过头故意放柔声音:“哥哥。” “我靠,你他妈快闭嘴,再叫我打死你。”黄轩琳她哥一蹦三尺高,差点没拿着脚下的拖鞋砸过去。 这边寇青接通了电话,听到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声,像是有电钻。 “哥哥。” “嗯,怎么了?” 那边传来脚步声,应该是找了个安静地方,传来方隐年微微有点喘的声音,还有脱手套的簌簌声。 “就是我朋友的表哥不是今年高考嘛,他考了四百五,想问问你知道什么学校合适吗?”寇青手里被塞了几颗提子,看着黄轩琳她哥期待的眼神。 方隐年那边没停顿,速度很快的开口:“四百五,打工去吧。” 寇青:“……” 她尴尬的笑了一下,捂着话筒站起身向黄轩琳她哥点了一下头,走到厕所里压低声音说:“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聪明,你帮人家想一想嘛。” “四百五t是吧。” “嗯,他还挺想留到省内的。” “省内?” 方隐年嗤笑了一声。 接着说:“这个省就岩山大学好点,别的还不如去外省,专业理科的话到时可以选个计算机。” 寇青听完也没觉得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又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叫方隐年的声音,于是说:“行,那你先忙吧。” “嗯,你先挂。” 寇青挂了电话往外走,看着黄轩琳她哥伸长脖子,搓这手看她的表情。 她咳了声说:“我哥哥说,如果你想留下省内的话,岩山大学有点悬,你可以看看别省的。” 一下子黄轩琳她哥的表情就垮下去,作为晚山县不想离开的人来说,岩山大学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对于一中的学生算不上选择。 但对于大部分二中五中八中的学生,已经算得上是第一选择了,尤其是考虑到以后工作还想回来的人来说,在本地上大学,人脉和资源自然都是本地的更好些。 这边黄轩琳正摁着遥控器切换到本地的频道,看到那个熟悉的采访过方隐年的女主持人正站在岩山大学前笑容满脸的说些什么。 黄轩琳猛猛拍自己哥的大腿:“看看看,这不就是岩山大学吗,上面有岩山大学招生办电话,你打个试试呗。” 黄轩琳她哥没什么表情,感觉希望不大说:“这书上也有啊,分不够啥都没用。” “诶呀,你打一下试试,万一有希望呢?”黄轩琳抢过他哥的手机,拨通招生办的电话。 “你好这里是岩山一中招生办,请问您有什么想问的?” “我想问问今年咱们四百五能上吗?” 那边短暂的顿了几秒开口。 “是可以的同学,今年分数线正好是四百四。” “我靠!” “你考上了!” 在两人激动的大喊声中,电视上正好女主持人走进岩山大学大理石的大门口,就看到校内大道里支着红篷下的招生办人员。 女主持将话筒递到嘴边:“听说我们今年岩山大学招进来了一员大将,李主任来跟我说一说吧。” 红棚子下那名李主任的脸被照的微微泛红,有种喜上眉梢的兴奋,他说:“这一员大将啊,那就是蝉联我们县中考状元,高考状元的方隐年同学啊!” “他亲自打来电话说,自己决定来到我们的岩山大学,岩山大学大家知道是我们晚山县的招牌大学,距今已经有五十六年历史……” 寇青的笑意缓缓停滞。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忙,着急的作话都忘了发。 补上:谢谢o(n_n)o哈哈、xblyw、清洛、或九(会让一个合适的时间,可以让哥强制的时候让哥发现的![狗头])、可爱多、哇咔咔、基因重组、小鸡炖蘑菇、芝麻又要糊了吗、38057015、liris、野秋、九夜灯宝宝的评论~ 谢谢野秋、芝麻又要糊了吧、o(n_n)o哈哈~宝宝们的灌溉~ 第52章 方隐年挂掉电话的时候,正带上那个丑的惊奇的黄色安全帽,那个颐指气使的工头顶着大肚子在钢筋水泥废墟上居高临下的喊他:“方隐年。” “对对就你,又有人来找你了。” 那是个阴天。 方隐年不言语,只是将自己刚脱下的带着污渍黑漆漆,被汗浸湿了的棉手套再度带上。 在工地上,所有的吃喝拉撒都围在围墙内,相当于一个自成一派的小社会,新人来了免不了被敲打。他刚来的前几天,所有人对着他露出那种调侃的神情,猜测着他为什么来这需要出苦力的地方。 为首的工头开了个赌,赌他几天能离开这。三天的选项是压倒性的大数量,所以那阵子几乎所有的运水泥这些最重的,难偷懒的活都是他的。 其实没什么好新奇,方隐年面无表情的想,他因为这张脸,在男人堆备受鄙夷,他有时候也在想,世界上到底为什么会有男人这种单单存在着就象征着作呕的存在。 晚上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一群人就这么蹲在露天的场边,蹭着对面大楼内的灯光吃盒饭。 有男人带着猥琐的笑意问他:“你长得这么好看,为啥不去当鸭?” 另一边招他进来的男人穿着白衬衫,像是开玩笑的说了一句:“你们别开玩笑了,这可是咱们市状元啊,上过电视台的那种,你们没认出来?” “状元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在工地打水泥啊哈哈哈哈。” “怎么没用?以后咱们隐年入赘的时候,学历可不就是加分项哈哈哈哈哈。” 一片男人粗旷的哄笑声中,方隐年没什么表情的夹起盒饭里的土豆丝,眼神明灭的死死盯着地上被他放在包里的那个茶杯。 直到有人说要见他。 / 寇青不可置信,连旁边黄轩琳和黄轩琳她哥的庆祝声都停止了,转过身来看她的神色。 谁都知道对于方隐年来说,这是一个称不上喜事的结果,他的起点太高,即使是不参加高考也能被保送去最好的大学,可他偏偏参加了高考,成了高考状元,却只去了家门口的一个极其普通的211。 苔青 第62节 寇青手一松,手里的青提滴溜溜滚落在地上,猛的站起身侧身准备往外走却又顿住,手有点抖的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 黄轩琳跟着她站起身走在她身后,皱着眉看到寇青慌的已经有点不知所措的动作。 第一通电话拨不通。 第二通也没拨通。 第三通,第四通。 寇青咬紧嘴唇,电视上岩山大学的招生办主任还在喋喋不休,感叹着如此命好,趁机宣传着岩山大学。 电话打不通,寇青索性站在玄关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着急的换鞋,开门往外跑,连书包都忘了拿。 黄轩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寇青砰一声的关门声,狂风一样的卷出去,她刚皱着眉先坐下又看到沙发上寇青的书包。 她忙抓起书包,跟在寇青后面喊:“青青,你的书包。” 寇青跑的太快,黄轩琳跑到楼下的时候才在大门口,几乎跑的快断气的拉住寇青:“书包……” 寇青又不说话接过书包跑走了,黄轩琳站在原地双手支在膝盖上,累得一直喘气看着寇青在风里和一片灰沉背景里,因为跑的太快而被风吹起来的发尾和衣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寇青满脑子全都是这三个字,她不可能相信的,高考那天,甚至高考之前,那么长的时间,几乎一年。 难道他早就打定了主意?一年,他竟然能瞒着她整整一年。 她隐约知道哥哥最近换了工作,也隐约猜到了是在工地上。因为之前在酒吧工作的时候,他回家总是清爽的虽然带着点酒味,可自从卖杏子那天回家之后,他再回家总是山上脏兮兮的,连黑衬衫也不怎么穿了,常穿着黑短袖,回家的时候总免不了短袖上有一团团的污渍。 所以她猜测是在工地。 晚山县正在盖房的项目不多,多得是烂尾楼,所以寇青往正有施工声音的那边跑,顺便拦住一个路过的人:“我想问一下,这附近施工的地方在哪边啊?” 路人给她指了指前边:“建工是吧,就搁前边。” “好谢谢您。”寇青礼貌的道谢。 背着书包一路顺着路边跑,太沉的书包跑起来赘的她肩膀疼,里面文具盒的声音哗哗作响,她却顾不得只往前跑。 蓝色的门头,门口两片铁皮充当了大门,上面白漆喷的:“晚山建工。” 遥遥能看见里面只有个钢筋水泥的楼架子上缠着绿线,有吊车正轰隆作响。 她跑到门前深呼吸,从口袋掏出手机,这次索性打了电话。 嘟嘟嘟— “青青?” 电话那边终于传来方隐年的声音,他声音微沉。 “怎么了?我刚才没看手机。” “你出来,我要你出来!” 寇青听到方隐年声音就有点忍不住,她握着手机,胸口剧烈的起伏,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仰头看着高高的黄吊车。 那点短暂的几秒后,她恍惚听到了方隐年的深呼吸声,他的语速变快:“你往前走,去把前面那个公交站,别站在这门口。” 她不回答,挂断电话。 阴天乌云灰沉沉的遮住太阳,恐怕要下雨,寇青看着门口蓝色铁皮被打开,有工人已经开始往外走。 她踮着脚,看到里面沙子旁边大块的碎石,棱角分明,阴沉沉的天下,各种钢筋水泥的灰更浓重。 这是一个她所不熟悉的世界。 粗糙、坚硬、锋锐、犷鄙。 在她舒服的躺在家里,穿着哥哥给她买的衣服,吃着哥哥给她做的饭的时候,他就过的是这种日子吗? 她向左抿唇,这是她哭之前的小动作,有工人朝她看过来,毕竟在全是工人的地方出现这么个穿着白裙子的娇滴滴小姑娘实在是少见。 接着猝不及防。 她看到了方隐年。 前些日子还一t身荣耀站在摄像机前金光闪闪的少年,现在带着黄色的安全帽,穿着件黑短袖,黑长裤,裸露胳膊上的伤痕在凸起的青筋上明显。 正推着一辆脏的看不出原本红漆的三角斗车,上面堆着几袋子水泥正往这边来,将车托付给站在门口的一个男人。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脱下安全帽,甩了甩头发,因为流汗又被压的久,头发都有点变形,接着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刚走出门还没来得及扔下手中的安全帽,就看到了寇青。 她穿着白裙子背着粉书包,眼泪在眼眶紧紧抿着唇,仰着头看他,明明眼角的泪都掉下来了,她恨恨的伸出手使劲的抹了一下。 “谁让你来的?我不是说了让你在前面等我吗?”方隐年皱眉。 他纯粹皱眉的时候有种不耐的模样。 寇青不想这么没出息,使劲擦掉眼泪,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你骗我,你说你保送了,保送的是岩山大学吗?!” 方隐年不说话,身影在大片阴沉的天空和钢筋水泥下,显得有点陌生。 寇青手腕猛的被他狠狠攥住,拉着她往前走,想要离开这里。 手腕好痛,眼睛也好痛,肩膀也好痛,寇青努力的挣扎,想要将手腕从方隐年手里抽出来:“放手,放手!” 但方隐年的力气太大,他几乎是拖着人往前走的,一直走到前面没什么人的公交站牌上前,方隐年才松开手。 寇青瞪着他,却开口就又迎来方隐年的质问:“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还用谁告诉我吗?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了,只有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寇青一开口,眼泪还是不受控的流进嘴里。 咸的她想哭。 方隐年不说话只皱着眉死死的盯着她,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点撒谎的表情:“我再问你一次,谁告诉你的?” 寇青被他的态度气的冲昏头脑:“还能是谁还能是谁?你到底能不能听我说话?你要逼死我吗?” 她几乎绝望的吼出声,天空开始打雷,轰隆隆的一道银光撕开粉饰的乌云。 她几乎是跺着脚哭:“你要逼死我吗哥哥?” “你明明知道我比谁都想要你考上好学校,我比谁都想要我们一起走出这里,现在算是什么啊?你辛辛苦苦考了那么多分,你那么多分都浪费了你知道吗?” “你学习的那么多日日夜夜,你做题用掉的那么多墨水,你努力考这么高就是为了留在这吗?” “你不是说过你要向我证明你可以的吗?你知道多少人期待你考上第一的高校吗?” “够了!” 方隐年不耐的将手插进口袋,从其中拿出手机,准备往前走。 “你去哪?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妹妹?”寇青拉住他的手腕,雨落下来了,她再也不用担心泪水被看见。 方隐年看着面前那张被雨水打湿的脆弱惨白的像是昙花一样的脸庞,转过身:“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要你拒绝岩山大学。”雨大的寇青睁不开眼,她声音几近哽咽。 “拒绝?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吗?我志愿只报了岩山,你明白吗寇青,不能改了。”方隐年站在雨里,将头发整个顺到后面。 不能改了,不能改了。 寇青手一软,几乎是眼前一白,拉着方隐年的手也松了,想要跌进水里。 方隐年原本一手抓着手机想要打电话,另一只手被寇青拉着,现在寇青那边一轻,他一回头就看见寇青膝盖一软,几乎要跌进水洼里。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扔下手机,将寇青托住,又托着她的腿窝,将人抱起来,他一手拨开她额前被雨淋湿,粘在脸上的黑发,几乎是咬牙切齿。 “寇青,是你要逼死我。” “我不要你为我牺牲,哥哥我求你了。” 在方隐年的怀抱里寇青睁着眼,泪水和雨水分不清,一滴滴砸在她面上又顺着下巴流进衣服。 她伸出手指,冰凉得很,忍不住去摸方隐年在雨中愈发浓墨重彩的那张脸上皱着的眉,忍住哽咽说:“我要你走出这里,即使不带我也没关系。” 那么勇敢的有自己的小骄傲的寇青,此刻竟然说出来她这辈子以为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话。 她说,求求你。 求求你不要为我牺牲, 求求你不要为我浪费你的前程。 【作者有话说】 谢谢野秋宝宝、64734944宝宝(好久不见)!的灌溉~ 每次看你们发评论后面加上(个人观点,别骂我)就觉得好萌!不要怕,随便发!我会守护你们的! 第53章 方隐年把勺子抵在寇青嘴唇上的时候,窗外还在下雨,白窗帘鼓起又落下,屋外车辆驶过被淋湿的道路发出簌簌声,还有跟着护士喊一二一,在外面做康复训练的喊声。 方隐年面无表情举着白粥和勺子,盯着眼前穿着蓝白病号服,长发披在肩头,倔强的抿着唇,把脸扭向窗外的寇青。 “张嘴。” “……” “闹脾气?” “……” “行。” 方隐年语气清淡,垂下头吹了吹勺子里的白粥,再度抵到寇青嘴唇上,将勺子沿着嘴唇旁很细的缝很有耐心的往里面灌,寇青更加紧的抿住唇,有几滴粥顺着她的嘴唇往下滴。 方隐年用手抹去她嘴唇边落下来的粥粒,面无表情地擦过自己唇角,伸出鲜红的舌像蛇一样轻轻舔掉,接着又重新从碗里盛一勺,故技重施的硬灌。 已经快过去一个小时,一碗粥还没喝完。 方隐年倒是也有耐心,就这么保持着坐在床边,伸着手臂喂粥的动作,几乎没怎么变过。 寇青朝着窗户边扭着的脖子都有点痛,所以当方隐年再次把勺子抵在她唇边的时候,她猛地朝着右边扭头,勺子里的粥洒在了床上。 寇青放在白被褥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看着自己胸前被子上的粥,为自己这堪称是任性的行为沉默了一下,她始终没抬头看方隐年的表情,垂着眼的目光所及,只能看到方隐年的双手和小臂。 那双漂亮的骨节分明的手上方,白得刺眼的小臂上,指甲盖般大的几块灰褐色圆形疤痕,道道凸起的鲜红划痕,还有腕骨上紧的像是自虐般勒着的红绳。 苔青 第63节 沉默的将粥放在桌子上,又拿起卷纸和湿巾拉着被子往下,反反复复的擦拭去被褥污渍的动作堪称温柔。 寇青突觉窒息,有种被海浪从头袭来不得不屏住呼吸,却还是淋湿了浑身的窒息感,鼻子一酸,她下意识地抓紧手下的被褥,赶忙别过脸去。 “不要哭。我说过的吧,不要靠眼泪对抗世界。”清淡的声音,方隐年说着弯下腰,大手包住她紧紧抓着的被子。 “松手,听话。” 寇青呼吸一窒,手上冰凉的完全被包围的陌生感使她下意识松开手。 方隐年将她身上刚才擦过还湿润的被褥扯下,调返了个,将湿的那边调换到床尾。 “你是一直不准备说话了吗?” 方隐年收拾完坐下,扣上保温桶的盖子。 “……我说话有用吗?” 寇青闻着鼻尖若有若无的药味,像是累极了,声音疲惫。 “我说话你会听吗?” 寇青沿着头靠在垫起的枕头上,看着天花板说。 方隐年皱眉,伸出手揉了揉眉心:“这是我的事。” “那我呢,我的事不是也从来都是你做主吗?” “我是你哥。” “我竟然不知道,哥哥就是什么永远不会出错,永远不需要别人给出意见,永远隐藏自己的伟大英雄角色吗?” “我希望如此。” 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寇青转头看着方隐年,说的又快又急,胸前还在幅度大的起伏,方隐年却直视她的愤怒,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希望如此。 那一瞬间,寇青几乎气到想笑,她垂下头,很慢的摇了一下头笑出声。 哥哥自始至终,始终就是这样,永远冷漠淡定的看着她的愤怒,她的失望,她的痛苦。她的喜怒哀乐在他心里就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她很淡的说:“我要回家。” 方隐年摇头:“把粥喝完,医生说你情绪起伏和压力都过大,有点低血糖,把粥喝完再走。” 寇青听完伸手去拿桌上的粥,半路却被方隐年握住。 “我来。” “我自己来。” 寇青皱眉,手被方隐年握的很痛。 “怎么回事小姑娘,一个小时了粥还没喝完?”巡视的护士抱着病历本从外面走进进来,奇怪道。 病房的灯光冷白,照在寇青面上,显得确实有点面色不太好的模样,护士小姐姐穿着白制服站在旁边病人床前,探着头看着方隐年和寇青交握的双手,笑嘻嘻的开口:“就让你男朋友喂呗,生病的人是可以有特权的。” 寇青像是被烫到,立刻松开手说:“这是我哥哥。” “奥奥好,不好意思呀哈哈哈,不过你们兄妹俩真是t挺郎才女貌的。”护士小姐姐没料到这个回答,细细又看了下两人眉眼,也笑着慌忙道歉。 这是实话,在医院当护士见的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见过各种稀奇古怪的关系,什么道德的,不道德的,随便看一眼心里也都门清楚。 看到这男孩抱着女孩冲进医院的时候,她甚至以为是在拍什么偶像剧,还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没有摄像机。毕竟这么俊男靓女,淋着雨全身湿透的浪漫场景着实让人遐想。 一堆护士站在里面,几乎都看呆了,同事去招呼了两人,她还拍了两张照片。所以趁着两人还没走,特地过来八卦一下。 结果实在没想到两人竟然是兄妹,不过,还真挺不像的,她想。 “你自己喝吧。” 方隐年也放了手,将粥碗放在桌上,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让一下。” 护士小姐姐正低着头准备把那张照片找出来,就听到耳边的低沉又磁性的声音,她感觉半边身子都酥了一半,猛地抬头看到近在咫尺的方隐年,忙侧身让人过去。 空气里飘过一阵皂角香气。 护士小姐姐回过神听到床上乖乖漂亮的跟个洋娃娃一样的女生问她:“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别着急,你没什么大问题,等你喝完粥就可以走了。刚开始看你哥那么着急,我们还以为你是出什么车祸啊突发的严重病来着。”护士小姐姐笑得眯起眼,一脸促狭。 “是啊,小姑娘,你哥对你是真好,你还没醒的时候,他就在床边哎呀又是给你拿毛巾擦身子擦头发的,又是提前把饭盛出来弄凉的,可着急了,那是一点手机都没看过啊,现在我们家的小年轻们成天就是抱个手机玩,他可是一眼没看……”旁边床是个正在输液的白发婆婆,一说起来话絮絮叨叨的,拍着床感叹。 “阿婆你别乱动,一会跑血了。”护士小姐姐走到旁边,检查了下阿婆吊着的输液,调慢了点速度,寇青看着透明的液体顺着管子流进身体里,礼貌的笑了笑。 “你是真幸福,别跟你哥吵架了啊姑娘,你看看我,老成这样了,生个病还是自己一个人来看,生的那么多不孝子有什么用……” 一声声年老的声音中,护士小姐姐站到寇青床前,看着她一点点喝白粥,找到手机里那张照片递到寇青面前:“你看,你哥当时真的很着急呢,进来就吼医生医生,要进急诊室,吓人的嘞。” 寇青缓缓地停下手上正在盛粥的勺子,看到那张照片上,方隐年一身黑,神情凝重,紧的皱着眉急促的喘息,自己额前的黑发湿透了连裤腿都在往下滴水,怀里抱着穿白裙的她,双臂上的血管和她垂下来的黑发纠缠在一起。 这几乎是寇青第一次看到方隐年这样慌张的样子。 像是在害怕。 方隐年走出房门,背靠在墙壁上,从裤兜里掏出不停在振动的手机。 “什么事?”那边说。 “你今天除了我还见了谁?” 方隐年冷冷。 “你什么意思?” “你只需要回答就行了,有还是没有。” “是她出什么事了?” “有还是没有?” “没有。” 那边沉默了会,说。 “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方隐年坐下,在蓝塑料椅上,压低声音,双臂压在大腿上。 “你似乎只能选择相信我。” 方隐年握着手机的力度逐渐收紧,额边的青筋凸显,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没再说话,挂断了电话。 / “走吧。” 方隐年一手拎着保温桶,一手将拖鞋放在寇青面前。 “我的鞋呢?” “湿了,穿这个。” 方隐年刚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想要蹲下身的时候,寇青迅速的跳下床穿上拖鞋说:“走吧。” 方隐年:“……” 这么一折腾,回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下过雨的城市白天显得湿漉清晰,晚上却愈发模糊,一片黑暗的巷子中,方隐年打着手电筒,提着保温桶走在她身后,语气淡淡:“以后要多吃饭,白粥你不喜欢喝的话,下次给你放点糖。” 寇青脚步微滞,她后知后觉的才想到没见他吃饭。 她还别扭着,只假装不经意的问:“你吃饭了吗?” “我不饿。” 寇青再没说话,一直到快走出巷子,没路灯她又跑神,一只脚正踏进不算浅水洼,有种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她惊叫了一声。 身后的原本平稳的手电筒灯光突然晃了一下,聚焦在她脚下,再回神就看到方隐年已经蹲在她腿边。 “受伤了吗?” 寇青看着皱眉的方隐年,他手握住她脚踝,焦急的问。 寇青却有点恍惚,好像在遇到她之后,他总在皱眉。 “说话。” 方隐年声音微沉,边说边将手伸进污水里,将她掉进去的拖鞋捞出来。 “没事。” 寇青声音低的像蚊子,因为一只脚踝被方隐年握着有点站不稳,所以扶着他的肩膀站着。 “扶着我走走试试。” 寇青动了两下脚踝,确定没事,就摇头。 “确定没事。” 方隐年不语,俯下身子,将背上背着的单肩包放在地上,动作强硬的握住她缩起来翘在半空的脚放在背包上:“原地踏步。” 寇青还没原谅他,所以蜷缩着脚趾不动,沉默的跟他对峙。 “我数到三,寇青,不然现在我就背着你再回去医院。” “说的好像我们有钱每天住医院一样。” 寇青仰起脸。 死一般的寂静。 方隐年不说话,寇青说完就觉得有点过分,抿住唇。 “还能说出来这种话,看来是不痛。” 方隐年嗤笑了一声,拎起单肩包。 微微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不要。” 寇青站在原地摇头。 方隐年转身,动作利落的拉起她另一脚,将拖鞋脱下来,隔着几步路扔进前面的垃圾桶。 “诶!我的拖鞋。” 苔青 第64节 “上来。” 寇青抿唇憋着一口气,爬上方隐年的后背。 被他托着向上掂了下。 “这个月不吃到五十公斤,你就别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妹:中式教育你赢了。 还有可爱的猫宝宝、野秋宝宝、70619211宝宝的灌溉~ 还有红豆年糕哦卡瓦里、清洛、46990246(会[墨镜]、 70619211、可爱多、阿冷啦啦啦啦啦、flyuzu、白棠白、竹、liris、xblyw、谁能不爱帅哥呢、六六、64018503、79044606(好感动,谢谢你!)、野秋宝宝的评论~ 第54章 青春期少女的变化是从身体先开始的。 先是骨头带着血肉变得坚硬挺拔,然后皮肤被撑出白色的,树根一样崎岖的生长纹。 接着是生理性的特征变化的更加迅猛,初智齿的痛感,皮肤上的痘,胸前的胀痛。 一切都带着青春期独有的阵痛,身体趋向成熟,心智行为却还处处被管制挟持,总生出些痛苦的困顿和细腻的伤痛。 寇青起床照镜子的时候,看着自己额头上长出的很小淡红的痘就开始皱眉,她凑到镜子前,伸出两只手指试图想把那颗痘挤掉,却没什么用,疼的她呲牙咧嘴的倒吸一口凉气。 “根本没用嘛。” 寇青皱眉,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被她手指挤过的痘变得愈发红肿,吐槽的说。 “杂志上不是说黄瓜可以祛痘的吗?” 早晨洗漱间阳光充沛,洗漱台子旁边就是那种老式的洗衣机,洗衣机上的电话里传来黄轩琳的声音,带着点嘲笑。 “你还真信啊。” “不是你也说有用吗!”寇青有点炸毛。 “我这不是想让你试试看看用没的吗哈哈哈哈。” 寇青沉默着拿起洗衣机上的手机:“我见你的时候准备把剩下的几根黄瓜全塞你书包里。” “哈哈哈哎呀,不要生气嘛,我帮你想想办法呗。” “什么办法。” 寇青再度站在镜子前,蔫蔫的问。 “有了!你剪个刘海呗,正好又能换个发型还能挡着你的痘痘。” 黄轩琳声音兴奋。 “会好看吗?”寇青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型,又拿着长头发放在额头比划了下问。 “哎呀放心吧,就你那脸,什么发型不好看啊?我现在收拾咱们下午就去!” “去外面剪,我可没钱。” “没事,我知道有家五元就能剪。” 开学前夕暑假还是很热的,闷热闷热的,正是出门一会就会出一身汗的时候,寇青拉开衣柜,看着满柜子的白裙子,各种样式没重样的,过膝的连衣裙,长到脚踝的长裙,娃娃领的,圆领的,棉麻的蕾丝的。 唯一共同点就是全是白裙。 这些都是方隐年买的,从她初一开始方隐年就开始执着于给她买白裙和白鞋,以至于她现在看到白裙就有点想叹气。 扒拉了半天,出了一身汗,寇青累的抹着额头的汗一屁股坐在地上。 心里默默,也不知道我哥这究竟是什么癖好。 立式t摇头风扇正好吹到她面前,她侧脸,正好看到阳台上方隐年昨晚才洗过的黑短袖,眼睛亮了亮,爬起来将那件黑短袖套上了,还哼哧哧的从衣柜最下面扒拉出件,以前薄沉姐送她的一件牛仔短裤。 换上后寇青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左扭右扭还有点不太习惯,短裤太短,而哥哥的短袖又太大,她穿上去有点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甚至没穿裤子的小孩。 “算了不管了。” 寇青看了眼时间,跟黄轩琳约的时间就快到了也没犹豫,拎起钥匙手机就往外跑。 按着黄轩琳说的地方跑过去,寇青大老远就看见站在路边大太阳照的柏油路都发光的一旁,有间立着木牌子上面红漆写的理发五元的路牙子上站着的,穿着件紧身短上衣和短裙的黄轩琳。 “哇,小公主怎么换风格了?” 没等她开口,黄轩琳就抢先拉着她的手臂,扯起她的短袖笑得眯着眼。 “谁小公主风格了?” “你以前就是啊,全是小公主风格的,什么蕾丝蝴蝶结还不小公主啊。” 黄轩琳言辞凿凿。 “那都是我哥哥买的,我也没别的选择。” 寇青扯开嘴角,搞怪的笑了笑。 黄轩琳看着她这表情,一下子就明白:“你哥还真的确定去岩山吗?” “不知道,随便他吧,反正我也管不着。” 寇青正对着阳光,被刺的眯起眼,不咸不淡说着往理发店里走。 那是一件很老的理发店,白木门上还贴着有点褪色的红对联,开门的时候铺面而来的全是热气和那种理发店常闻到的药水味道。 “小姑娘来啦,你要做什么,洗头还是理发?” 看到她们进来,最角落站起一个利落扎着盘发的中年女人,很大气的国字脸,涂着之前八九十年代很流行的很纯正的红唇,脖子上搭着白毛巾,眼角细纹最多,应该是经常笑。 边说话边拉着旁边的立式风扇对准站着的寇青和黄轩琳。 风扇轰隆隆的运转起来,女人不太好意思的拉下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下脸上的汗说:“这会有点热,等太阳落山就好多了。” “没事,不太热。” “没事没事。” 寇青和黄轩琳异口同声说。 女人很友善,寇青却莫名看得有点眼热,她们没来之前,女人甚至自己都没开风扇。 所以随便拉了把靠近店门口的椅子坐上了上去。转过头笑眯眯的放柔声音对女人说:“姨姨,我想剪个刘海。” “好好好,你看你喜欢哪一种?” 女人拿着一本厚厚的发型册递给寇青,那本书上的发型其实都有点跟不上时代,有点像沙宣时代的那种风格,寇青翻着看着又想起自己就是来剪个五块钱的头发,所以指着一个普通的齐刘海说。 “就普通的刘海就行啦。” 女人应声将她坐着的凳子放低,调整了下高度,黄轩琳拉着一把椅子坐在寇青身边还在想刚才说的方隐年的事情。 “你还在生你哥气。”黄轩琳肯定的语气。 “不过生气也很正常,要我我也生气,不过谁叫我哥是个打游戏打废的猪,但你哥可不一样啊,相当于咱们一中的传奇人物啊,奖学金都拿到手软的存在……” “你跟我说没有用,要不我把我哥哥手机号给你,你劝劝他。” “真的吗可以吗?”黄轩琳双手交叉眼里冒爱心。 “你男朋友怕不同意吧。” 黄轩琳絮絮叨叨,寇青淡淡地说完,跟着女人躺在洗头的床上,女人动作轻柔,脖子上挂着一根项链轻轻的落在她额头上又离开,水流很温暖,连洗发水的味道都有种安心感。 寇青睁着眼看着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那根金项链夸:“这个项链很好看。” 女人笑了笑,腾出一只手将项链摸了摸说:“这是我儿子送我的。” “好厉害啊阿姨,你儿子多大了帅不帅?”黄轩琳跑到洗头这里问。 “刚听见你们说岩山大学,我儿子也是里面的,这项链啊就是他参加什么比赛得的奖金买来送给我的。”女人笑得很温柔,有种母性特有的温暖。 寇青看着女人的表情甚至有点出神。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如果可以选择母亲的样貌的话,那么就是眼前的女人模样。 温暖慈爱,善良体贴,会在外人面前骄傲的说出自己孩子的优点。 一直到女人用毛巾包裹住她的头发让她起身,她胳膊又被黄轩琳碰了碰:“看来岩山里面的人都好厉害啊,一场比赛就能买金项链欸。” 在晚山,最不缺的就是岩山大学的学生以及想考上岩山大学的学生,但很显然,这里面不包括寇青和方隐年。 所以寇青没说话,只是任由女人动作轻柔的围上围布,用吹风机给她吹干头发,又剪刘海。 女人剪发前问了寇青要厚刘海还是薄的,寇青说薄的就行。 她透过镜子看到女人看她时候的眼神,她说:“你们这么年轻啊,怎么样都好看,薄的也好,要不然闷着啊更容易长痘。” 女人轻而易举明白寇青剪刘海的用意,但没居高临下的说什么剪刘海还不如去治痘,只是顺应了她的要求。 寇青闭上眼几乎有点昏昏欲睡。 一直到女人喊醒她,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巴掌大的鹅蛋脸本来就小,现在有了刘海更是小的惊人,尖尖的下巴,大大的桃花眼,薄薄的很有空气感的刘海,还有点不太适应,拨了波刘海,手就被黄轩琳拉住,她大叫。 “太可爱太可爱太可爱,我能亲你吗?” 寇青:“……” 寇青站起身从口袋取出五块交给女人,还有点犹豫:“五块你会不会亏钱啊?” 女人似乎被她逗笑了:“现在高端理发店越来越多啦,我们啊跟不上时代,只能这样做,不然就快倒闭了。” “好吧,我觉得您手艺挺好的。” 寇青笑了笑,黄轩琳从后面抱着她也点头:“就是很好看,我们回去就跟我们班同学说都来您这!” “那可谢谢你们俩。” 女人笑着接到一通电话,就往后面去。 黄轩琳看着寇青却又皱眉。 寇青问她:“干嘛?” 苔青 第65节 “我说真的,你应该劝劝你哥,你知道的,怎么说呢,他的存在就像是晚山一中校训的拟人化,英才笃行,求真浩然。 更像是所有一中人的理想主义,几乎没有人不想成为他。” 黄轩琳皱眉,第一次露出这种诚挚到有点遗憾的表情。 寇青看着她皱眉,心里也像是被攥住,她想说,她都知道,可是他从不听她的。她想说,我比谁都不想他这样。 但她只是说:“志愿已经报了,谁还能改吗?” “复读啊,复读行吗?”黄轩琳揽住她的手臂出主意。 寇青缓缓地说:“我觉得行没有用。” 这时候正好女老板从后面走进来。 “什么没有用,小小年纪这么垂头丧气?” 身后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寇青转过头,看到夕阳中,推开门的门铃声中,她看到李云散穿着白短袖背着一把吉他推门而来,笑着开口。 两人还没缓过神,就听到女老板说:“儿子你来了。” 儿子?! 寇青又一愣,看着女人从李云散肩膀上接下吉他。 “对,这是我妈。”李云散笑了笑,伸出手顺了顺她额前的刘海夸。 “很可爱,很适合你。” 寇青一下子就有点不太好意思,拉着黄轩琳说:“嗯嗯,那我们就先走啦。” “欸别着急啊,我听说这姑娘哥也是岩山的你们俩可以交流交流,云散,你送送这姑娘。” “走吧,我送你。” 李云散应声,推开门,站在门口回望她。 【作者有话说】 *再次重申排雷:所有情节均为感情服务,逻辑性现实性请勿深究。双c,但男女主都可以和其他异性正常社交接触,望周知。 谢谢野秋宝宝的灌溉~ 谢谢清洛、64018503、liris、啊冷啦啦啦啦啦、基因重组的评论。 第55章 李云散背对着夕阳耐心的始终推着门回头望她,只露出一半漆黑的剪影,面目不辨,只有白短袖闪闪发光。 寇青突然就愣在原地,心跳的频率和风铃一样左摇右晃。 头顶的门铃分不清是被外面的风还是屋内的风扇吹的一直在流水般叮铃铃响。 就像她分不清此刻她眼中倒映着的究竟是李云散还是那个应该同样闪闪发光的方隐年。 “我男朋友在路口等我,那我也走了啊青青。”黄轩琳意味深长的看着寇青笑。 “你没骗我吧。”寇青收敛思绪,看她。 “哎呀真没,你看。”知道寇青是担心她,所以黄轩琳嘴上抱怨但还是很利落的找到和男朋友的对话框,捂着手机上面一半,只给寇青看下面她男朋友发来的说在路口等她。 寇青怀疑的看她一眼,刚想伸出手巴拉开黄轩琳的手看t看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手机却被黄轩琳快速的揣进兜里。 “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吗?”寇青扬起眉。 “没有没有,这不是怕带坏我们小公主嘛,等回去给你看。”黄轩琳拍了拍她的手背笑,接着跑出店外。 “我……” 这下就剩寇青站在一地余晖的店内,她回头看了眼正洗着毛巾慈祥看着她笑得李阿姨,迟疑着开口。 “去吧去吧。” 李阿姨对她挥手。 寇青缓慢的小心的从李云散身边擦过,闻到种有点熟悉的味道,和哥哥一样的皂香味道,但混合了点清淡的茶叶味道。她心里模模糊糊的察觉出自己对李云散和对程秋的不一样,却还没弄懂问题出在哪里。 “我妈肯定和你们罗嗦了很多吧?” 两人并肩走着,之间隔着半步的距离,李云散笑着开口。 寇青闻声别过脸去看他,李云散染白发的时候,即使性格温和却还让人有种不易靠近的疏离感,而染了黑发显得他更温和了,简直是那种从没发过脾气的人。 “没有,阿姨很好,手艺也特别好。”寇青也跟着笑,下意识晃了晃刘海。 “谢谢你们今天和我妈聊了这么多,这些时候生意不太好,她很久没这么笑过了。”李云散说。 “会越来越好的,我们准备回去告诉我们同学都来这里,阿姨是个很温柔的人,有这样的妈妈可真幸福。” 寇青说着抬头去看李云散,却接着看到李云散原本注视着她的眼神突然移开。 然后才说话:“你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女孩。” “所以有什么能让你诅丧的说出来没有用呢,我很好奇。”李云散声调温和。 寇青没吱声,没想好要不要把自己纠结的事情告诉他。 两人正好走到死河旁边建造的一个小公园上的木桥,从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缓缓下沉的日落。 李云散率先停下脚步,站在桥边看着她说:“我觉得这个地方或许可以让你敞开心扉。” 寇青笑了下,停下脚步,心里涌上一种淡淡的酸涩。 李云散是个温柔到连倾听她心事都要选个漂亮地方的人,如此体贴。而哥哥却,从没能真正聆听她的想法和心事。 所以她低下头踢着小石子开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如果,如果你有一个关系很好很好的人,他的学习很好却为了你放弃去更好的学校,只选择留在很落后的地方,做出一个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感觉到遗憾的选择,如果你要劝他不怎么做,应该怎么说。” 李云散没露出什么不可置信的表情,只是依旧温和的问:“关系很好的人,好到什么程度?是什么人,亲人,爱人,朋友?” 关系很好的人。 亲人,朋友,爱人? 寇青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开始去拨倒刺,她说的模糊,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直接说是你的哥哥,而只说了一个范围极其宽泛的形容为,一个关系很好很好的人。 为什么不是亲人,为什么不是朋友,为什么不是爱人。 人与人之间仅有的能被称为关系很好的社会关系不过就这么几种,亲情,爱情,友情。 哥哥是哪一种? 为什么她不能干脆地说亲情? 她心头突然涌起一种无措,于是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只说:“就是关系比任何人都好的那种好。” “算了其实也……” 寇青说完突然又升起想回避的念头,却被李云散打断。 “我不会劝他。” “……为什么?” 寇青抬起头。 “你也说了,是所有人都感觉遗憾的选择,那他本人呢,面对一个所有人都觉得遗憾的选择,面对众多的不理解和反对时,他肯定也预想过后果了,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做了这个选择对吗?那就说明,他很确信,确信如果他不做这个选择才会遗憾。” “当然前提是,这个人是个聪明人,你说的那个人是聪明人吧?” 李云散说到最后笑了,缓解气氛似的开玩笑。 “聪明嘛,那当然了,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寇青也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笑起来。 “可是你不会觉得愧疚吗,毕竟他是为了你才……” “不是亲人的话,很少会有人是为完全为了对方才做出这样牺牲性的选择的,或许,他不是为了你留下,而只是离不开你呢。” 落日时分,终于有一阵阵的风吹过来,吹起寇青额前的刘海,她看着眼前的李云散目光凝重说。 “或许吧,可是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会想让他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吧。” “是吗,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李云散索性坐下来,背靠着木桥的栏杆说:“曾经我也以为正确的选择和我想要的选择是冲突的,因为我喜欢音乐,而我妈却只想让我踏踏实实的考上岩山大学,因为她知道,我是一个很普通的孩子,我不是什么天才,也不是富裕的可以随意选择的有钱人,所以她想让我做出她觉得正确的选择,就像你一样。” 他笑,看到坐下来坐在他身边的寇青继续说。 “我不愿意让她失望,我看着她和我父亲分崩离析,所以我选择了她所说的正确的选择,考上了岩山大学,但我背着她偷偷的参加音乐比赛,挣了一点小钱,谁说音乐没办法挣钱的?我是想说,一个人最想要的选择是很难放弃的,你现在劝他放弃,那以后呢?或许他会给你走出一条不太一样的路来。” “所以现在你再看,我当初坚持继续玩音乐,到底是正确的选择还是错误的选择呢?” 寇青轻轻抿唇,她明白李云散的意思。 既然谁都无法改变方隐年的想法,那么她就和他一起,把这个选择变成正确的选择。 那么什么是正确的选择呢, 或许是可以和哥哥一起商量的。 “谢谢你。” 寇青发自内心的说。 “这有什么的,上次以你为灵感的那首angle还没给你分红呢,对了,拨片你还留着的吗?”李云散说。 “当然留着的。” “那下次拿来吉他社给我看看。” “好啊,我明天就可以去。” 寇青笑。 “程秋那小子,最后音乐社团也没办成,听说是你们学校高年级学生会会长一票否决了,给的理由是,初中正是学生学习习惯塑性期,初中生没什么自控能力,等上高中自会有音乐社团。现在搞是,画蛇添足。”李云散说着像是也觉得搞笑。 学生会会长。 寇青几乎立马想到方隐年坐在办公室转着钢笔,顶着那张漂亮无害的脸,实则冷笑着说出这段话的模样。 所以她垂下头笑了笑,耳边的碎发正好飞到她嘴唇上。 苔青 第66节 下一秒,李云散伸出手将她嘴唇上的头发轻轻拂开。 寇青顿住,接着手忙脚乱的胡言乱语:“这天可真热啊。” “是啊,期待明天能在吉他社见到你,我觉得你也是那种可以靠音乐走出一条康庄大道的人。”李云散笑着说。 寇青有点不太好意思:“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没想过靠音乐走出什么名堂。我最开始只是想唱给一个人唱歌,仅此而已。” “那你现在可以想象了,毕竟我准备正式等参加你高中进入音乐社团的演出了。”李云散说。 “高中的音乐社团很严格吗?”寇青问。 这下李云散真真切切地笑:“你有这样的嗓音,哪都不会拦你的放心吧。” “到时候一定记得邀请我啊,我们俩约定一下。”李云散伸出手要和她拉钩的动作。 寇青抿住唇小心的伸出手和李云散握在一起,拉钩许愿。 寇青脸烫的很, 下桥的时候几乎是飞奔起来。 她反反复复的回想起李云散说的那段话。所谓错误的选择,所谓正确的选择。 在一大片粉紫晚霞中,她飞奔着,夏夜的风将她的刘海和长发全都吹拂起来,露出那张没有装饰的素脸,再度亮起充满生命力的双眼。 她想,再快点再快点。 让她能回去告诉哥哥。 让我们一起把这个所有人都觉得遗憾的选择变成正确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33宝宝、深夜小鱼干(我今天才发现你投的月石,这个小鱼干就这么默默投,太萌了)、野秋宝宝们的灌溉~ 啊冷啦啦啦啦啦、可爱多、基因重组、54384844、芝麻又要糊了吧、咔咔咔、76054423宝宝们的评论~ 第56章 “你确定真要这么做?”杨坚皱着眉站起身,颇为焦躁的围着沙发在屋内转圈。 “我没选择。”方隐年靠在椅背上手里握着电话面色不愉。 “可是那你非要在岩山吗?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杨坚不太明白的拍着沙发说。 “不去岩山,难道要让我顺理成章的去好学校,翅膀变硬吗?”方隐年嗤笑了一声。 “有钱人心眼是真的多,我都没想到这方面。”杨坚t感叹。 “让你都能看明白的事得多蠢?”方隐年冷冷开口。 “三年,就三年,那你和青青妹妹就只有三年的时间了?”杨坚还是不可置信的发问。 “三年……” 方隐年话音未落,门就被人大力的推开,两人同时转身看到站在蓝门前,跑的面色发红,眼睛亮亮的喘着气的寇青。 “哥哥!我想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寇青几乎是飞扑过来,自动忽略了站在沙发边的杨坚,拉着方隐年站起身。 “让我们一起把所有人都觉得遗憾的选择变成正确的选择好不好?”寇青心情澎湃,一下子钻进方隐年怀里,抱紧他的腰。 “……” 方隐年皱眉,挥手示意杨坚先出去,然后看着自己胸前仰起脸笑的天真烂漫的妹妹。 话先放放,这刘海是怎么回事?这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好不好不好。”寇青在他胸前拱了拱,像是兴奋极了的样子。 方隐年心里想着,手却很诚实的搂住寇青的腰,想说的太多,但想起前几天寇青对他爱搭不理的样子,还是挑眉说:“不生我气了?” “不过你更该跟我解释解释,你的裤子和头发去哪了吗?” 方隐年冰冷的手指捏着寇青的脸皱眉,寇青被他捏着脸嘴巴嘟嘟的凸起来,像小金鱼。 两人靠得近,只有一拳的距离,方隐年本来想戏弄她的心思却慢慢的不自觉聚焦在她近在咫尺的嘴唇上。 粉红的,湿润的,柔软的。 他眼神微深。 下意识将人搂的愈发紧,像是被蛊惑了般,垂下眼帘目标明确的弯腰。 “唔,好痛。” 寇青两只手扒拉着方隐年捏着她脸的手,皱着眉倒退了一步。 方隐年站在原地,还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耳尖有点红,像是终于缓过神般,伸出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坐在沙发上伸出手。 “过来。” “干嘛。” “解释解释你的发型和短裤。”方隐年靠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胸不太满意的皱眉。 “这重要吗,明明是我刚才说的话更重要吧!”寇青本来还有点心虚,下意识摸了摸刘海,又把衣服往下拽了拽,但想到李云散说的话,她强调。 “什么话?” “你没听到吗?!” 寇青跺脚。 方隐年看着寇青炸毛跺脚的样子笑了笑说:“那你先说。” “我宣布,我原谅你报岩山大学的事情了!”寇青抬头挺胸,严肃的板着脸宣布。 “这是需要你原谅的事吗,过来,我给你扎个头发。”方隐年没什么表情的说。 “当然需要啊,这是我们俩个人的事,你却很专断的就选择留在这,我生气很正常好吧!”寇青说着,脚步很诚实的往方隐年那走,坐在沙发上。 方隐年摩挲着手腕上长久戴着的皮筋,动作轻柔的将她肩头的长发顺了顺,闻到陌生的洗发水味道。 他皱眉,握着她的发凑到鼻尖,更细致的分辨味道。 寇青的发被他扯着往后,轻呼了一声。 “你今天去的哪家洗发店?”他佯装不在意的轻声问。 “就不远处那家啊,而且很便宜的,才五块钱,你看剪的是不是很好看?”寇青想扭过头对给他看刘海。 却被方隐年沉了语气问:“桥边那家?” “是啊怎么了?”寇青问。 方隐年手指缓慢的从她耳后滑到脖颈,寇青几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时候听到他在身后幽幽的说:“下次别去了,你耳朵这里都被洗红了。” “没有吧,那个阿姨很好的。”寇青不信伸手摸了摸耳后。 “还有下次再不经过我允许剪头发,我会生气的。”方隐年将她头发扎起又解开,凑到她身边,将自己的发和她的碰在一起,轻轻摩挲。 像是要把自己的味道覆盖过去。 寇青被蹭的痒痒的,一直缩着脖子笑。 “哎呀,我的正经话还没说完!”寇青笑着笑着想起来自己又被带偏了,所以直起身子说。 “你是真的决定了吗?”寇青问他。 “嗯。”方隐年抬起脸看着跪坐在沙发上的寇青,懒懒地说。 “不考虑复读?” “复读干什么?” 方隐年皱眉。 “志愿没办法改了,可以报明年的呀。” “啧。” 这下方隐年切切实实不耐的啧一下。 “我还以为你变聪明了,结果还是没用,寇青,到底要我说的多清楚?” “我选择岩山,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我说过的,我会永远缠着你的,你不要以为我在说笑。”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只有电视机上无聊的节目闪着影影绰绰的光,照出两人不同的神情来。 寇青看着方隐年那双她曾经经常感觉到被吞噬的眼眸,突然想起李云散说的是哪种关系很好的人。 所以她鬼使神差般地开口问:“以永远是哥哥的身份吗?” 这下方隐年的目光愈发沉下来,死死的盯着她,那眼神中有种令她下意识想要逃避的隐晦意味。 所以她慌忙的站起身,无意中膝盖磕到桌子的一角,但她忍着痛感,拖着腿跑回房间,关上门,抚上扑通扑通跳的比下午还要剧烈的心跳。 她看着窗外被风吹的四散的树叶和衣诀相依的两件晚山一中校服。 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 现在是哥哥,以后也是哥哥。 毕竟,亲人将会是最永久的关系。 不是吗? 因为寇青说了两人不再适合睡在一起,所以方隐年依旧睡在地板上,只是等床上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彻底睡着的时候。 他再动作轻缓的上床,拉过被子,将人揽进怀里,接着看着妹妹身体记忆很熟练的窝进他怀里。 方隐年轻笑,伸出手指,轻柔的摩挲着她的唇角,声音清淡:“青青,你的身体要比嘴巴更诚实啊。” 他打开手机,将音量降到最低,对准那张睡的微微嘟起嘴巴的模样,按下拍照键,熟练的保存进那个叫青青的类别。 接着熟练的查看软件上她今天的步行轨迹,五千多步,从家一直到木桥,在木桥上停留最久,一个小时十五分钟。 他手指微顿,接着动作熟练的打开备忘录,复制了一个wx号,接着搜索添加。 他看着跳出来的那个吉他头像微微挑眉,苍白清瘦的手指轻翻,点下添加到通讯录。 接着微微歪头,思考了一瞬。 苔青 第67节 备注:寇青。 那边几乎是瞬间就通过了好友申请。 方隐年勾起一边唇角讽刺性笑了声。 【寇青手机被我收了, 以后有事可以联系我。】 接着那边对方正在输入中在对话最上面闪个不停。 方隐年动了下自己手臂上缠着的寇青长发,轻轻的拍寇青的背,像给小孩子哄睡。 最后,那边发了一个,好的。 合上手机,方隐年侧躺下看着眼前小小的一张脸,拨开她额前的刘海,把手里握着的上买的祛痘药膏打开,动作轻柔的一点点涂抹在她额头上长痘的地方。 接着叹息。 是不是傻,整天和这些胆小鬼玩。 / 高中开学后,时间过的飞快,寇青几乎觉得跟以前的生活没什么两样。方隐年虽然上了大学,却依旧每天回家,陪着她一起睡觉,然后早上有课的时候再赶回学校,没早八的话就在家里,给她做早饭,收拾书包送她上学。 只有一件事越发讨厌。 就是每次她说要去岩山大学学唱歌,方隐年总是不许,一直到有一次她又找不到手机里李云散的联系方式,她终于对方隐年发了脾气。 “这是我的朋友!我们是兄妹没错,但是你也不能干预我的社交啊,难道我真的除了你就不能和别人一起玩了吗?”寇青气鼓鼓的背着书包站在门口。 “你就非要去吗?” 方隐年刚从外面上完课回来,背着单肩包,双臂一伸拦在门口,将寇青堵在屋内说。 “对,我非去不可!” 寇青有点急眼,听说高中的音乐社正式招人了,她是一定要被选进的。 方隐年不说话,盯着她看,像是想起来什么说:“那我和你一起。” “行,快走,一会迟到了。” 寇青从方隐年伸着的胳膊下钻出去,跑下了几节楼梯冲着方隐年喊。 “……” 方隐年懒散的将门锁上,两人坐着回到了刚离开的岩山大学。 这不是寇青第一次来岩山,但却是第一次和哥哥一起来这里,她走在方隐年身边总感觉有点别扭。 这和高中不太一样,路边全都是牵手拥抱的情侣,莲走在路上还有专门停下来亲亲的。 寇青有点尴尬,别过脸不去那对在食堂面前拥吻的情侣,却又看到方隐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干嘛看我?”寇青有点羞恼。 “大学和高中是不太一样是吧。”方隐年双手插在裤袋里,走在她身边。 “没有啊,挺好的,都差不多吧。”寇青胡乱摇着头,身上还穿着晚山一中的校服,在一群穿着千奇百怪的大学生里有点显眼。 寇青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催方隐年:“快点要迟到t了。” “以前上课迟到怎么不见你这么着急?”方隐年被寇青推着往前走,问她。 “哎呀这不一样。” “青青?” 方隐年突然停下脚步,寇青疑惑的探出头接着就看到李云散。 【作者有话说】 谢谢75772170、楠、野秋宝宝们的灌溉~ 阿冷啦啦啦啦、咔咔咔、liris、xblyw(哼[愤怒]、76054423的评论~ 第57章 李云散手里正抱着一把贝斯,蓝黑色的,蝴蝶一样的细闪在正午阳光下闪烁。 寇青顿时松开摁在方隐年背上的双手,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方隐年前方一点点,很高兴模样的跟李云散打招呼:“云散哥,我们正要去找你。” 李云散看着寇青笑得眉眼弯弯也跟着弯眉,寇青今天穿了件类似于薄荷绿的连帽卫衣,上面全是个兔子小狗一类的图案,连帽子也是小狗耳朵的三角形状,下面穿的宽松七分牛仔裤,露出一截白玉样的小腿。 很萌。 但他的视线只在寇青身后停留了几秒,接着转向那个存在感十分强烈的人上。 岩山大学种的最多的是银杏叶,一到春秋,满校园都飘着黄澄澄的落叶,尤其在食堂和小礼堂门口,可能是因为小礼堂来拍照的人比较多所以小礼堂门前的路上种满了一排银杏叶,连地上柏油路也都铺满了,浪漫是蛮浪漫的,尤其是寇青仰着脸站在银杏树前,简直灵动的像是刚从草里窜出来的小狗。 一切都很适配,除了那个人。 骨架很高瘦,尤其是肩膀很宽,寇青只到他肩膀。此刻穿着件和寇青差不太多的黑卫衣,版型一样,只是上面的图案是深灰的,不仔细分辨看不出来,黑发发质很好,乖顺的垂在眉宇之间,虽然遮住了眉毛却还依稀能看到浓重的像墨一般的眉眼,凌冽漂亮却苍白的一张脸。 明明肤色是不太正常的白,偏偏嘴唇却又红的昳丽,此刻正幽幽的站在寇青身后,眼珠动也不动,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说话。 李云散突觉一阵发毛,像是那种深夜听到屋外有类似刀的冷制品划过地面的发毛感。 他隐约猜测想猜测这是寇青的哥哥,却不太敢确认,寇青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 他一时之间没说话,接着就看到那男生缓缓勾起唇角笑了一声。 明明是不笑时看着冷淡的一张脸,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却有点温润的模样。 “没把我wx删了吧?” 李云散一愣,随机立马想到之前收到的短信,这下终于确定眼前人是寇青的哥哥。 寇青站在两人中间,扭头往后看方隐年低声问:“什么wx,哥哥你们还加过wx吗?” 方隐年不说话,只拽着寇青帽子上的狗耳朵往后一拉,站在她身前,正式的朝着李云散伸出手,笑得很无辜:“不好意思,她还未成年,对于与异性接触这方面我有点敏感,所以今天送她过来,你不介意吧。” 李云散看着方隐年的脸总觉得在哪见过,却一时之间没想起来,但人家的手都伸到面前了,李云散忙将贝斯背在背后伸出手和他相握。 凉,冰凉。 李云散唯一的感觉,比他平时接触的吉他弦还冷。 方隐年笑得礼貌温和,伸出手的却几乎没碰到李云散,只是微微接触了下指尖。 李云散看着站在方隐年身后,双手插在口袋里,踩着地上银杏叶,刘海和长发垂下去的寇青,突然想起来寇青说的那个关系很好很好的,为了她放弃去更好学校的人来。 原来是校友,李云散长舒一口气,那应该是学弟,之前在方隐年面前隐隐约约莫名其妙矮下去一截的气势,终于有了点用武之地,毕竟在喜欢的人面前,谁都不想显得太过弱势。 所以他笑着开口:“原来是学弟啊,之前听青青说过,这么一见果然是少年俊才啊。” 方隐年维持着漂亮笑意重复:“听青青说过吗。” 接着缓慢转头,看着寇青听到李云散这么说明显有点慌神的大眼睛,她攥着方隐年的衣摆,躲在他身后,像是怕被李云散听到,踮着脚紧挨着他小声说:“这是个误会,我没打算说的,他自己猜到的。” 方隐年不说话,看着寇青微微眯眼。 “那个学弟啊,你不要怪青青,是我自己猜的。” 李云散转着眼看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开口解释。 这么说着,一声声学弟喊得很顺口。 李云散其实没觉得寇青口中能去到多好多好的好学校会多么好,毕竟他也是通过竞赛,提早报送进岩山的人,从小到大也被不少人喊着天才天才一路过来,所以这个学弟才能喊得很顺口。 方隐年幽幽的转回头,看着他笑,眼珠子黑的像是记号笔涂黑的一样笑:“那李学长还真是聪明呢。” “对了,你这是刚从吉他社出来吗?”寇青怕哥哥生气,所以开腔岔开话题。 “没有,刚从外面琴行取了这把贝斯出来,正要回去。”李云散往旁边站了站,要不然看不到半边身子被方隐年挡着的寇青。 寇青笑:“那我们一起去吉他社吧。” “行,你上次说的事准备怎么样了?”李云散迈步往前。 寇青也往前几步刚要站在李云散身边,就被方隐年挡住。 方隐年站在两人中间,看着冲他睁大眼的寇青,很温和的说:“我也听听。” “行吧。” 寇青挠头,顺了顺刘海,边走边探头跟李云散说话:“我练了几周,但还觉得有点不太对。” 于是李云散也跟着隔着方隐年探头跟寇青说话:“没事,今天我看看怎么样,实在不行,我到时候去给你伴奏,加了伴奏应该会好点。” 所以这三人就呈现一种,明明走在浪漫的铺满银杏叶大道上,中间人身板笔直两边人脖子伸出两里地交流的诡异画面。 “好了,该吃糖了,张嘴。” 寇青李云散正伸着头说话,嘴里突然被方隐年塞进一颗牛奶糖,语气淡淡,手指轻轻擦过她张开的双唇。 “你哥对你可真好啊。”李云散笑。 寇青嘴里嚼着自己最爱的牛奶糖,忙着咬还没出声就被人打断。 “云散,又去吉他社准备骚扰我们午睡人民呢?”一个穿着蓝衬衫的带着银边眼睛的男生从前面过来,用手里拿着的一叠纸轻轻的拍了拍李云散的手臂。 “什么话,不就上次吵醒了你一次吗,张主席还不依不饶起来了。”李云散笑,两人看着是十分熟悉的样子。 寇青咬着牛奶糖,看着方隐年手插在口袋里,面色微沉的眼神,心里有点打鼓,她从来知道哥哥是一个非常注重隐私的人,以至于到了极端的出门在外和同学聚餐的时候,从不偏向的吃某种菜多一口或者两口,所以到高中三年结束,经常聚餐的学生会里面还是没一个人知道方隐年到底喜欢什么。 他从不暴露自己的喜好或者厌恶。 但应该只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很溺爱的妹妹。 这边李云散跟张权寒暄了几句,就想起来给张权介绍一下方隐年,毕竟是寇青的哥哥,作为学长也理应当照顾一下,所以他拉了一下转身过去面对着寇青的方隐年,指着张权开口:“这是我们学校外联部的学长……” “隐年,你今天这时候怎么有空在学校了?” 李云散的手顿在半空,看着张权拉着方隐年的手很熟悉的样子。 “你们认识啊?” “是啊,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凭借一己之力让咱们岩山在全国高校排行榜前进了十几名的那个状元方隐年,进来的时候是农业专业,现在选修金融,和咱们一个导师。”张权激动的像是好不容易抓到方隐年一般,边跟李云散解释,边拉着他的胳膊不松手。 苔青 第68节 方隐年无奈的冲着张权笑:“是啊,怎么就又遇见你了。” “你今天可别想跑,快跟我回部里看看投资那事怎么解决,好不容易遇见你,平时你这时候不都回家陪你妹了吗……”一直到说到这,张权才眼神扫过方隐年身边的寇青。 他瞪大眼,指着方隐年:“这就是你妹妹?” 方隐年低低应了一声,将手搭在寇青肩膀,揽着人笑:“投资的事下回说,今天要陪她。” “行吧行吧,那你记得这个表明天到你们班发一下。”张权说着将手中的表格分了一叠给方隐年交代。 一直到张权走了,李云散还没回过来味来,原来那个闹的轰轰烈烈的高考状元就是方隐年。 他心情复杂地提了提肩膀上的贝斯带子。 所有人都觉得遗憾的选择吗? 如果是他的话。 那确实是,全国的人都在为他感觉遗憾。 寇青和李云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到吉他社了,舞台上空空荡荡,没t一个人。 李云散笑着将贝斯摆在一边说:“我专门腾了个时间,这时候乐队不用排练。” 寇青还没说话,就听到方隐年像是笑着,语气却阴阴冷冷的:“那还要不要开灯啊?” “啊?当然,在这后面,我去开一下。” 李云散说着往舞台侧面操纵台后面去。 “没人打扰,挺好啊。” 方隐年靠在第一排椅背上,看着寇青说。 “是吧,主要是如果云散哥乐队还在的话,就没什么时间教我了。”寇青从一边上舞台,坐在舞台木地板边缘,晃着脚看着下面的方隐年笑。 “就这么开心?” 方隐年没什么表情看着在舞台下灯光下愈发白的寇青那节小腿,放在扶手上垂着的手指微微动了下。 “好了,没开完大灯有点浪费,开了一半。”李云散从后面出来。 “没事,这样就挺好的。”寇青说。 “那哥哥你回去吧,一会我自己回家。” 寇青站起身,走到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中央高脚凳上的李云散身边。 寇青让方隐年回家是因为连自己也说不准方隐年再会做什么不会,哥哥留在这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所以她这么提议。 “怎么,我打扰到你们了?” 方隐年不怒反笑,眼神阴恻恻的,像是要发怒。 “没有,我只是想着你今天上了一天课。” 寇青解释。 “行,我去宿舍拿点东西,要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方隐年笑着说完的,语速很快站起身往外走。 看着多么一个温柔体贴妹妹的好哥哥。 方隐年努力稳住脚步往外走的时候,身后还传来李云散感叹的声音:“你哥哥真的对你很好。” 砰。 小礼堂的门合上了。 寇青手机一颤,接到方隐年发的消息。 【你去看一下我刚才坐的位置下面掉了东西没有,让那个李云散给你打着手电仔细地找。就找那个座位,别的不用找。】 寇青不疑有他,于是转头跟跟李云散说:“我哥哥说不知道是不是有东西掉下面了,我们俩打着手电找找吧。” “好。” 两人从舞台上下来,弯下腰在第一排仔细地寻找。 与此同时,刚才合上的礼堂门却又隐秘悄无声息的打开一道缝隙。 【作者有话说】 谢谢yari、33、深夜小鱼干、芝麻又要糊了吧、野秋、降□□们的灌溉~ xblyw宝宝的大地雷!(确实是一个辛苦的过程~呜呜呜不要委屈自己,到时候完结再来也可以!) 78906773、54383844、句号、liris、46990246、野秋(妹在哥身边太有安全感了,睡觉是呼噜噜小猪)、咔咔咔、什么时候更新(已更[狗头] 的评论~ 第58章 方隐年不动声色的从迅速开一道缝隙的礼堂门溜进去,坐在最后一排,因为个子高所以微微矮身,胳膊放在大腿上,弯着腰将身影隐藏,因为只有舞台上的灯开着,后面黑压压一排压根看不出什么细节,寇青和李云散又弯着腰在地上找东西所以没人看到方隐年坐在最后的身影。 方隐年面无表情地将卫衣帽子盖在头上,卫衣两边的带子在半空晃来晃去。 他抖腿的速度越来越快,左手不自觉地摁上右手腕的红绳,他像是自虐般将明明依旧十分紧贴着血管的红绳伸手拉起,红绳没什么弹性拉不开,方隐年却始终捏着红绳两边执着的收紧。 舞台上追光灯下,寇青握着话筒站在李云散身边,笑得一如既往的漂亮,跟着伴奏清清浅浅的边点头边唱,李云散坐在吉他凳上面带笑意的看着寇青侧头,手中的吉他合着寇青的歌声。 寇青平时说话就很清亮,唱歌的时候更甚,尤其在空荡的地方变得更加空灵。 一首结束。 李云散说:“你嗓音和情感表达都很好,作为业余爱好者已经非常足够了,如果要用更严格的眼光来看的话,可以纠正的是你的用嗓位置。” 说着李云散示意着唱了一句,然后拉过寇青的手放在自己腹部上说:“你看我唱歌的时候共鸣的是哪里……” 舞台下一角,无光,阴暗。 方隐年手腕曾经自残时留下的伤痕被他用力拉扯着红绳挨在一起,红绳几乎要那道反反复复的伤痕中,血液顺着力道一点点的流入红绳内,红绳的颜色愈发黑红。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脑海中的阴戾倾向,他已经听不到两人交流的内容,只能听到脑海里嗡嗡作响的耳鸣声,嘈杂混乱,像是有无数人在他耳边窃笑讽刺。 他面上无波澜,卫衣帽子的檐遮挡住他的眉眼,他手抖的不太明显,一直到手腕处的刺痛和湿润才让他低头看了眼指尖染上的鲜血,他不解的皱眉。 为什么为什么,他曾经以为只要寇青的行踪和交往处处都被他掌控已经足够了,所以他无孔不入的监视她的生活,她每天走了多少步,在哪里停留的最久,和谁说了话,说了什么内容,他全都了如指掌。 他知道她最喜欢吃糖醋排骨,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做梦,知道她每天什么时候醒来,知道生活的每个小细节,知道怎么哄她。 可是为什么明明她就在他眼前了,他明明已经掌握她的所有了,却还是生出一种强烈的失控感? 这种失控感来的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也更令他焦躁。 他深呼吸。 闭上眼,耳边环绕的却全是寇青的笑声。 “真该死。” 他猝然站起身,礼堂椅发出因为他的粗鲁动作相撞的声音。 他手腕还在流血,红绳贪婪的汲取着他的血液和理智,他几乎是将寇青从舞台上拽下来的。 “哥哥你怎么在这,不是……” 寇青手里握着话筒,惊诧的看着从最角落站起身的方隐年,他一身黑带着卫衣帽子大步的握着她的手腕。 “好痛,怎么了到底?” 寇青皱眉,想要挣脱开方隐年的手。 “你弄痛她了,有话好好说。” 李云散看着突然出来,明显情绪不太对的方隐年,伸手拉住了方隐年攥着寇青的手,不容置疑的开口。 方隐年不想说话,耳边全是耳鸣声,根本没听清李云散说的什么,于是下意识皱眉露出厌烦表情挥开李云散的手,又反手往他胸前一推不耐道:“滚。” 李云散被方隐年推了一把,脚磕上后面的吉他凳,吉他凳砰一声的倒在舞台上。 他皱眉没明白原本还礼貌温润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样子。 “哥!” 寇青惊呼,看着倒在地上的吉他凳和被方隐年推的一个趔趄的李云散,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他。 “你放开我!”寇青使劲的用右手想要掰开方隐年的手,可他的手像是钳子一般狠狠的挟持着她的手腕,痛的她几乎想要落泪。 她掰着方隐年的手,却在动作间看到了方隐年手腕再度裂开的伤口,摩擦着红绳,血肉皲裂,触目惊心。 所以她猛然停下挣扎的动作,忍住疼痛转向李云散,努力平静着说,将话筒递给他:“没事不用担心,我们家应该是出什么事了,我哥有点着急而已,我们就先走了。” “青青……” 李云散还想上来确认,于是追着两人到门口。 寇青被方隐年拉着闷头往前,在台下黑暗中几乎快绊倒,看到李云散追上来,却还是下意识用手虚虚捂住方隐年流血的手腕,努力让自己笑了一下,眼神坚定:“这是我哥哥。” 言外之意是,闹成什么样也是家事,外人是插不进手的。 李云散听了寇青的话一顿,缓缓放下想要伸出来拉住寇青的手。 站在走廊中,看着厚重的红门被方隐年拉着寇青推开,又轰隆一声合上。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阴天,寇青一边皱眉说:“到底怎么了?” 一边用自己长袖子盖住方隐年拉着她的手腕。 两人拉扯间引得校园里路过的人皆是注目,寇青努力跟上方隐年的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一直到校门口,方隐年面无表情,声音冷的瘆人的拦下一辆计程车。 “去哪?”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被方隐年拉着坐进车内的寇青问。 “流泉路77号。” 方隐年看着后视镜低声。 寇青的手腕到现在也被攥着,痛的她持续性的皱眉,她侧过脸看着方隐年的侧脸和后面不断驶过的车辆,尝试性地开口:“到底怎么了,是因为和李云散吗,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哥哥生气的时候嘴角抿的很死,这点她知道,她看着不说一句,甚至闭上双眼的方隐年,隐约察觉到应该是什么大事,轻微的动了下手腕,却被握的更紧。 一直到家,方隐年还没说一句话。 苔青 第69节 扯着寇青将人拉近房间,反手就将门锁扭上。 “你要干什么?” 寇青瞪大眼,看着方隐年锁上的门锁,这时候男女之间的力量差距t显示出来,她更加用力的想要挣脱,心里竟然生出点恐慌感,她步步往后,方隐年将她推在床上,终于松开手。 寇青手腕上已经有了指痕,她皱眉抬眼刚想开口,却对上方隐年几乎是红的骇人的双眼,全是血丝在眼白的部分蜘蛛网一样扭曲的蔓延,从那双阴鸷的眼中看到自己的瞪大眼的倒影。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会控制不住的大叫,寇青尽力的往床头缩。 “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青青,如此轻易的就对别人露出笑脸,如此轻易的就让别人走进你的生活?” 方隐年站在床尾,语气很淡的开口,看着抱着膝盖缩在床头的寇青,轻轻的笑。 “我没有啊……” 寇青的心脏跳动的几乎生疼,她捂着心口,被这样的方隐年吓得也不敢上前去抱他,近乎于无奈的要哭的语气。 砰! 一声巨响在寇青话音刚落,她被吓得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刚还站着平静说话的方隐年从床位拿起一把吉他猛地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和琴弦断掉的尖锐声。 “那是我借的吉他……”寇青捂着耳朵,尖叫的声音淹没在方隐年用力跺在吉他上的木材断裂声中。 他手腕还在流血。 寇青盯着他的手腕源源不绝流出来的血,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那把漂亮的木吉他被方隐年狠狠的踩断。 方隐年抬起眼,语气依旧很冷,甚至还笑起来:“青青乖,告诉我,你喜欢他什么?” “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啊!” 寇青崩溃的大喊。 方隐年面无表情脚踩着吉他,用手去拽断掉的琴弦。 对寇青的话置之不理,他明白了,他之前费尽心机掌握的是她的行踪,可是,最难掌握的,是人心。 他最开始以为只要她留在身边就够了,但现在他发觉不够。 不够不够不够。 他不能忍受她的心,她的眼神, 有一刻不落在他的身上。 方隐年拿着扯落的琴弦,缓缓的走向寇青。 “你到底要干什么,哥!” 寇青看着方隐年走过来,刚想跑下床却被方隐年拽着脚踝将她拉到身边。 寇青另一只没被拉住的脚挣扎间又踢又踹的踩在方隐年手上。 “哥!”“你能不能听我说话啊!” 寇青边挣扎着皱眉边说。 方隐年沉默着,下颌线绷得锋利,任由寇青挣扎,扯下卫衣帽子上的宽带子,一手就包住寇青的手腕,用宽带子绕着寇青的手腕动作利落的绕了好几圈,然后绑在床头竖着的木架子上。 “你喜欢他什么?那张丑陋的脸?还是花言巧语的嘴?还是他弹吉他的那双手?你早该说的。” 方隐年边说边缓缓地双膝跪在床头,扬起脸看着被他绑在床头的寇青,手指上绕着银光闪闪的吉他弦,轻轻的叹息。 “你说,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变成那样好不好?” 他眼睛一刻不错的看着寇青那张脸。 蹙紧眉,话锋一转,几乎又像是要落泪。 他没把程秋放在眼里是因为他知道寇青对程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他知道李云散不一样,李云散微笑起来的时候确实和他有几分相似,而且李云散是实实在在的温柔个性,就像寇青刚开始认识他一样的那种温柔。 李云散家庭幸福,和他太不一样,应该是寇青心目中理想哥哥的样子,他是个正常人,他头一次有种快要失去寇青的感觉。 “我都可以学的。” 方隐年皮肤薄,红起来特别明显,这时候砸吉他的狠劲再也不见了,眼眶全是血红,却掉出一滴洁净透明的泪。 就这么跪在床边,连她的脸也不敢摸,只手中绕着反反复复的绕着吉他弦。 寇青刚开始的恐惧缓缓落下,她眼神复杂的看着方隐年落下的眼泪。 她赌方隐年不会伤害她。 她赌对了。 她手腕上系着的卫衣带子很宽也很松,几乎是只要她想挣扎就能扯开。 她看着方隐年在她面前落下的那滴泪,恍惚的想到。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哭。 他之前什么都不让她知道,生活的苦难,艰难的抉择,这些全都被他一个人大包大揽的收入怀中,她只需要在他的羽翼下乖乖的陪在他身边,乖乖的喊着他哥哥,似乎这就够了。 可是真的够了吗? 寇青拉下手腕上的卫衣带子,缓缓地坐起身说:“我说了,我不喜欢他。” 到了这时候她反而冷静下来。 “那你不去练唱歌了好不好?” 方隐年伸出手想要去拉寇青放在床上的手,语气甚至恳切。 “够了!” 寇青挥开方隐年过来牵她的手,忍耐了许久终于爆发。 她努力眨眼,忍住想哭的冲动:“我什么都不可以是吗?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做?你说不让我和程秋联系,我删了。你说不让我去市场上卖东西,我放弃了。你说你要放弃你的前程陪在我身边,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我又自顾自地原谅你了。” “是,你把我照顾的很好,衣食住行样样周全,尽职尽责做好了一个哥哥的职责,可是,你真的听过我的真心话吗,你真正知道每次你不让我这么做那么做之后我的想法吗?你真正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需要有自己的想法,我需要有自己真正热爱的理想。”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一滴滴砸在床单上,洇湿成雨水的形状。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唱歌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让我什么都别做,最好成为一个傻子陪在你的身边!” 她手中的床单被她抓皱成一团,冲着方隐年喊。 方隐年还跪在床边,看着寇青的眼泪和皱着眉像是悲伤狠了的表情。 他不理解,不明白,在他的认知里,好像钱是最重要的东西,房子是第二重要的。在他的童年里,如果有钱,那么他就不会被同学奚落霸凌,不会吃不饱饭只能喝水来填饱肚子,不会小小年纪就要应对上门要债的各色龌龊世俗,不会白天黑夜地学习只为了获得能生存的助学金和奖学金。 所以他把他拼了命获得钱拱手奉上给她,给她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环境,给她不会被其他人奚落的漂亮衣服和发卡,给她不用再操心学费能安心的怀抱,给她不会和任何坏人有一丝一毫接触的保护罩。 这个从没有被人照顾着长大的人也想要给她收拾的像是个漂亮漂亮的小公主。 让她看起来就像是身后有人操劳照顾的模样。 原来是不够的。 这一刻,他看着寇青的眼泪恍然大悟。 胃里翻滚着硫酸一样酸水和心口几乎要将他撕裂一般的疼痛使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自以为她被他照顾的很好,其实全是错觉,她原来并不开心。 他有些无措,手腕上的血抹在床单上,他缓缓地抬起手,想要去摸她的头发,却看到她因为抽泣不断耸起的单薄肩膀。 他又没控制住眼泪,砸在手腕的红绳上。 他低声道歉:“对不起,让你这么痛苦。” 寇青缓缓地抬起头,灰蒙蒙的天空,暴风裹挟着灰尘涌入,窗户绿玻璃上贴着被风吹过来的树叶,使得屋内的一切都是那么陈旧又老套。 连那个闪闪发光的方隐年此刻也显得灰扑扑。 她的泪落得更加汹涌,像是第一次见到哥哥那样的大暴雨。 她从床上挪过去用尽全身拥紧方隐年,她哽咽着:“我不痛苦,哥哥,我已经很幸福了。” 他们俩都太瘦了,抱在一起骨头碰撞的疼痛清晰刺痛,哥哥的肩膀骨头膈在她下巴,她却从未觉得两人靠的这么近过。 她想,原来痛苦是能如此清晰的, 而幸福又是如此艰难的。 “你是我的哥哥,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就像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一样,这一点你能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吗?”寇青忍住眼泪,努力平静着开口。 “很难。” 方隐年声音嗡嗡的透过两人相挨的身体传过来。 “如果你不信任我,我会很伤心,就像你现在一样伤心。” “我会尽力,你也可以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怎样爱你。” 从没人教过我什么是爱,所以辛苦你,告诉我怎样爱你,才不会让你痛苦。 “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唱歌?” “因为我爷爷,小时候在农村没什么娱乐设施,我总喜欢往外跑着和别的小孩一起玩,爷爷却喜欢拉着我让我给他唱歌,他老是笑眯眯的说我唱歌好听,像我奶奶一样好听,说我应该站在大舞台。” “我却贪玩老是拒绝他,他就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从天亮坐到天黑,就那么默默的等我。” “可惜到最后,他也没能见到我站在大舞台的那一天。”寇青的泪水落在方隐年肩膀。 方隐年缓缓的伸出手,顿了顿,接着慢慢的拥抱住那个单薄的身体。 他说:“不要哭。正好我是个没有人生理想的人,所以你t的理想就是我的,我会帮你实现的,这个就作为你帮我想出我的人生理想的礼物。” 接着方隐年松开寇青,拉起寇青的手,接着她手心里骤然一凉。 她低头泪眼朦胧间,看到手心里躺着一枚银光闪闪的。 用吉他弦编成的戒指。 【作者有话说】 一口气写了这么多,情绪上头了啊啊啊啊。 苔青 第70节 谢谢咔咔咔、liris、九夜灯、或九、79308403的评论 昭昭昭昭宝宝和野秋宝宝的营养液~ 第59章 初恋是少女人生电影开头首幕, 一生一次。 黄轩琳说这话的时候正挽着寇青的胳膊往厕所走,校服长袖接触的簌簌声和操场上传来的篮球起起落落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两人推搡着进了厕所,黄轩琳偷偷摸摸的将备用机从校服袖子下露出来一半,皱着眉问寇青。 “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寇青已经习惯从她谈恋爱以来经常在各种地方开展的情感咨询,所以习以为常的低下头去看手机上两人的聊天记录。 宝宝:【她只是我的一个妹妹,兄妹之间抱一下不是很正常吗,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宝宝:【你要非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寇青:“……什么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上周他没回我消息,我正好在外面广场遇到他和一个女生很亲密,正抱在一起。”黄轩琳皱着眉,嘴一撇,是又想哭了。 “然后呢?” “然后他就跟手机上说辞一样,说是他妹妹,青青,你是真有哥哥的人,你觉得这正常吗?” 寇青刚听完前半句皱起的眉还没放下,听到后半句却突然有点沉默。 她是有哥哥没错。 厕所不间断的有女生进来,灰门打开又关上,寇青下意识打开面前的水龙头,将手臂伸在水流下,凉的一个激灵,看着手腕处的红绳被水浸湿润,颜色逐渐变深。 她清咳了两声说:“我和我哥哥是亲兄妹,她们是亲兄妹吗,如果有血缘关系抱一下还挺正常的,但是他回你消息的态度就不太好,一点都不耐心应该和那女生一起来给你解释。” 黄轩琳皱眉,手指扒拉着反反复复的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一滴眼泪猝不及防的就掉在手机屏幕上。 寇青吓了一跳,伸手去擦她的泪:“哭什么嘛,不就是一个男的。” “你不懂。我们最开始那么好……” 看着黄轩琳越说越动情的模样,寇青皱眉有点没招了。 她看了眼时间,五点了。 所以开口:“我这会要去音乐社面试了,你要陪我一起吗?” 黄轩琳抹着眼泪说:“我肯定是要陪你的啊。” “好,那你先别哭啊,等我面试完放学了我们俩再说。”寇青拉着黄轩琳的手腕往外走。 高一时候寇青本来是要进音乐社的,但是因为刚升入高中被分到了重点班,一时间之间她还没适应这种重点班的学习进度,以及开学小考的分数不怎么好看,哥哥也不太高兴,所以不让她去参加,所以高一算是所有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了,一直到能稳定适应了高中的节奏之后,她才开始准备。 走廊上有同学在拖地,大理石瓷砖上两人的身影被照的依稀可辨,寇青看着走廊对面的初中部教学楼有点升起莫名其妙惆怅感,刚进入初中的时候,甚至她和哥哥的关系还很差。 现在她终于站在他曾经呆过的教学楼了,哥哥却已经离开这里了。 好像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不近不远的,能看到却触不到的距离。 “我的心真的很痛,我感觉我此刻就是青春疼痛电影里女主角。”黄轩琳捂着心脏倒在寇青肩膀上,闭着眼感叹。 寇青很轻的笑了一下,感受着肩膀毛茸茸的触感,黄轩琳从第一次见她的短发已经长长了很多,现在已经快到半腰,她知道她心里难过,只不过习惯用耍宝的行为表达,所以她任由黄轩琳半边身子都压在她肩膀说:“嗯嗯嗯,你是。” “难道我的初恋就要这样悲惨的落幕了吗?”黄轩琳声音低下来。 “哪里悲惨了,不是还没结束嘛,而且你肯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就上次我们出去逛街问你要联系方式那个就很好啊,比现在这个好。”寇青边说边点头。 “初恋是不一样,青青,恋爱可以有很多次,但初恋只能有一次,像这种带初字的,我觉得我能记得一辈子。”黄轩琳说着从寇青身上直起来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强调。 “而且这都高二了,快谈一场初恋给我看看!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啊,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知道,是阳光体育型,还是狂拽校霸类型,再或者是高冷学霸类型的,不过你不喜欢程秋的话,可能不太喜欢这前两种。” “对了,你不是挺喜欢吉他哥哥嘛,那种类型,温柔,哥哥。我知道了!你是喜欢那种哥哥类型。” “小寇青,你是不是恋哥啊?” 寇青不说话,看着面前的黄轩琳笑着眯起眼拉着她的校服袖子乱晃,外面的香樟树絮絮簌簌,走廊上男女的笑闹声全都静止下来了。 扑通扑通—— 她听到自己心跳的急速跳动声,恋哥两个字像是触发了什么禁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经常不习惯在阳光下讨论和哥哥的关系,一听到就莫名的焦躁起来。 所以她猛地抽出自己在黄轩琳手中的衣袖,板起脸,声音有点高:“不要乱说,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 “干嘛,我以前不就经常说你哥控吗,怎么现在这么生气?”黄轩琳被甩开手有点懵。 “那是以前,小时候,现在大了怎么还能这么说。”寇青急速的眨了两下眼睛。 “也是,要不然影响你哥找女朋友,也影响你找男朋友,多耽误彼此是不是。”黄轩琳没当回事,再次挽上寇青的手腕说。 “是啊,耽误彼此。” 寇青缓缓垂下头,刘海的阴影遮挡住她眼中情绪,只低低的说。 音乐社在差不多是顶楼的五楼,黄轩琳爬楼爬的快岔气,拉着寇青的衣摆摆手:“不行了不行了你先去吧,我晚会到。” “那你在前门等我。” “行。” 寇青喘着气,一步三级台阶的往上爬,还有五分钟,接着在走廊上飞奔起来,五楼都是社团,所以这时候几乎都在屋里,走廊上没什么人,她一路跑到音乐社门口,就看到排着长队的队伍,全都是来面试的。 她在内心轻轻的咂舌了一瞬,真是恐怖。 好在前面人过的很快,黄轩琳还没爬上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进教室了,教室里摆了不少吉他还有电子琴之类的乐器,最中间摆着四张拼在一起的长桌,坐着四个人,应该是原本音乐社的高三学长学姐。 寇青一眼就看到最左边的呢个染着很不明显蓝色挑染的短发女生,穿着校服,很大的敞开领口,白衬衫校服里套了件黑短袖,看着表情十分冷漠,对前面几个人的评价也很犀利,应该是注意到了寇青的目光,在她看过去的时候,还瞥了她一眼。 轮到寇青,她握着话筒,站在专门腾出来的略显空旷的教室中央,面对着四个学姐学长,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到了这时候她反而不是很紧张。寇青骨子里的莽撞虽然没小时候那么明显了,可是性格是不容易改变的,越是到了正式场合,她反而越能放得开,像是被激发了某种心理上的激素,大大方方的点了一下头示意可以开始放伴奏了。 依旧是那首孙燕姿的雨天。 她握着话筒,眼神落在教室对面的白墙上,前奏的钢琴声都像是雨点,开始的一瞬间她就像被拉回到那个雨天。 /站在十字路的交点/ /该怎么走/ /我却只剩回头/ /除了你给的伞我再也没有/ /别的借口/ /去拥有你的什么/ 一直到结束,没人叫停。 “你是高二的寇青是吧?”中间的一个男生率先开口询问。 “对的。”寇青点头。 男生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跟左右商量了一下很迅速的就决定:“这位,寇青同学……” “等一下。” 挑染蓝色短发的女生突然开口,声音不轻不重的说。 “许诺,别闹。” 中间的男生看着许诺皱眉,探出身子说。 许诺没转头分给他一个眼神,只直勾勾盯着寇青说:“不好意思,你被拒绝了。” 拒绝了,什么意思? 寇青手中的话筒被许诺走上来抽掉,然后就是凳子被踢开的,以及中间男生气急败坏的喊声:“许诺!” 寇青还没搞明白就被门口站着的另一个女生伸手示意她先出去。 “怎么样怎么样,肯定过了吧?” 黄轩琳爬上楼正站在门口拉着寇青的手急切地问。 寇青一脸欲言又止,回头踮起脚透过窗户玻璃又看了眼里面,四t个人正站的很紧,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她拉了拉黄轩琳低声凑在她耳边说:“没过,里面不知道怎么吵起来啦。” “什么意思?” 黄轩琳没明白,刚想再追问就看到不远处正朝着两人走过来的程秋。 “好久不见。” 背光中,程秋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总是在校服里套着别的短袖,脖子上戴着各种名牌的银链,正经的扣着校服扣子,淡淡的笑。 “好久不见。”寇青有点不太好意思,当时的事情说起来,总还是她的原因,到最后连个解释也没给他。 “怎么不进去?” “我被拒绝了。” “怎么可能?我进去看看。” 程秋皱起眉,打开门往里面走,他听过寇青唱歌,即使那是在两年前,可是没有谁比他更明白寇青唱歌在,打动人这方面的意义。 “诶等等。” 寇青伸出手,手指轻轻擦过程秋开门的手臂,想说的话还没说完,程秋就开门去了里面。 原来他已经加入音乐社了吗。 寇青默默的想。 半响,程秋从里面出来,秋天的天黑的不算晚,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 程秋靠着教室门,双手插在裤袋里,白净的脸上因为屋内的暗光照的有点模糊,他伸手下意识的想从口袋摸烟,手指已经触到了纸盒,却看着面前仰着头看他的寇青,还是松开手,双手抱臂。 他缓慢地说。 苔青 第71节 “这事你可能需要回家问你哥。” 【作者有话说】 下章要揭开哥的大学生活了。 句号宝宝、78907703、野秋、79308403、咔咔咔、可爱多、liris、或九、溺恋夏言、星星喵、78696424的评论~ 第60章 霓虹交织,路边餐厅红黄灯牌和商场高楼的微金灯光迷迷蒙蒙,这样的夜晚,月亮仿佛也不止一个,近视眼中或许路灯也是轮昏黄的月亮,大学区附近是晚山县的新开发区,县政府和县人民法院都在这一片,所以算的是整个晚山最繁华的地段,烟火气充足。 寇青握着手机刚从公交站牌上下来,看着wx上的方隐年发来的地址,跟着导航往前走,她没怎么来过这里,虽然离岩山大学不远,但她来岩山大学也只是在校内溜达,没往这边来过,所以有点不是太熟。 跟着导航往前走了一段,她终于看到了方隐年。 嬉笑打闹的人来人往街边,旁边就是一家烧烤摊,柏油地都被染成了是污渍的黑还有各种纸团垃圾,方隐年靠在贴满了小广告电线杆上,不知道是出席了什么活动,穿了件打领带的白衬衫,手腕的袖口挽起着,露出血管凸起的小臂,此刻正微微歪着头,将左手亮着的打火机送到嘴边的烟点燃,眉目凌冽,气质阴郁。 在一众轻松氛围来来往往不断变幻跳动着的人群和霓虹灯中格外明显。 显得静止,冷清,孤独。 寇青站在马路对面的人群中头一次在方隐年毕业之后这么远距离的看着他。 她有点恍惚起来,今年她十六岁,正是她第一次遇见哥哥的年纪,而方隐年今年已经是十九岁了。 两人在太长太多的时间里都是相依相偎的,她和他几乎是共同体,每一日每一秒都在狭小的房间里相拥,面对面,熟悉对方的身影就像是熟悉自己的身体。 如今离着些距离,放在这偌大的街市中,她却突觉眼前人陌生起来。 什么时候哥哥已经脱掉校服,穿上正装了? 绿灯亮起,她随着游鱼一般的人群穿过人行横道,走到哥哥面前。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方隐年拉着手腕拉近,将自己手腕上格格不入的一件连帽卫衣罩在她身上,要她伸胳膊进去:“我就知道你又没穿外套,我不是让你带上了吗?” “我不冷的呀。” 寇青低着头,看方隐年微微弯腰皱着眉两手捏着拉锁头,右手还夹着猩红的烟,黑领带落在她眼前,她伸出手抓了一下,方隐年一个不察被她拉的靠近。 方隐年垂着给她拉拉链的发几乎是擦过她的嘴唇,柔软冰凉,很淡的熟悉薄荷洗发水味道,和她的一样。 她一愣,重重的顿了一下,下一秒,披着的长发被方隐年左手抓着往后一撩,两人几乎是脖颈相交的姿势,短短一秒,方隐年就离开,拉开距离,将连帽卫衣的拉链嚓一下拉上。 寇青并不太自在的又把长发扒拉到前面,摸了摸刘海。 “别摸额头。” 方隐年直起身子,又靠在电线杆上,有点疲惫的样子。看着前面从寇青身后擦肩而过的路人,眼神都没看她,却淡淡的开口。 “可是很痒。”寇青皱眉,额头的小痘痘又痛又痒的,总让她忍不住去摸。 “手上细菌很多,越摸越不会好的,好了,走吧。”方隐年看了一眼她说。 寇青应声,跟在方隐年身后亦步亦趋。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白色运动鞋和方隐年的黑色皮鞋。 她小步子需要迈两步才能和他并肩而站。 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的原因,她现在情绪十分两极化,容易波动,就像现在她看着白衬衫扎在西装裤里,打着领带成熟模样的哥哥和自己穿着他宽宽大大的连帽卫衣和校服短裙,跟在他身边的自己,鼻子就有点酸,差点就忘记了要问的正事。 “你在手机上说的是什么事?” 昏黄路灯下,方隐年问,声音微凉。 “就是我今天去音乐社面试,有四个学长学姐,其中一个是淡蓝色挑染短发的学姐,我觉得她头发的蓝色还挺好看……”寇青掰着手指头准备一个一个的说。 “说重点。” “嗯,重点就是我被拒绝了,那四个学长学姐好像是因为我吵起来了,然后。”说到这寇青有点迟疑,不知道要不要把程秋说出来。 “然后什么。” “然后其中一个音乐社的同学说,我被拒绝这事情得回家问你。” 两人走过一条街,正好又站在十字路口。 寇青站在方隐年右手边,将她和人群隔开,后面一对父母看着挺年轻的,推着婴儿车,婴儿车上的小孩还是小光头,目不转睛得盯着寇青看,寇青看的好笑,生出逗逗她的心思来。 就拉着眼角向下,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那小婴儿果然立马就哭起来。 寇青没想到真哭了,看着弯下身子去哄婴儿的女人刚想道歉,接着转头就对上了方隐年微微侧头看着她的眼神,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点显然易见的温柔的宠溺笑意:“走了,可爱鬼。” 这时候七点多正是人多的时候,寇青没留神就错了一步没跟上方隐年的步伐,落在他后面,看着他清俊的身影和白衬衣下的双手,还是和十三岁一样,生出点想牵着他手的心思来。 无论是穿着校服的哥哥,还是穿着衬衫的哥哥。 唯一不同的是,她不会再主动的像以前那样尝试着去牵他的手,她甚至生出点唾弃自己的心思,兄妹,年纪都已经这么大的兄妹,是不应该再牵手的,她十分清楚。 寇青皱着眉站在原地,被人群擦肩而过,她连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心思究竟是来源于亲人间的依恋还是别的,只是身体的下意识动作驱动着她,告诉她,伸手去牵他。 “愣着干吗?” 突然,手被人牵住,并不温暖的体温,却是她无比熟悉的温度。 方隐年逆着人群走到站在原地的寇青面前,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无声无息的顺着她的指缝,紧紧的相扣。 “兄妹也是可以牵手的,如果妹妹是个笨蛋的话。”方隐年的声音从前面被风裹着吹过来。 寇青被他牵着走出原地,湖蓝色的校服裙摆被带起一阵漂亮的涟漪。 方隐年眼神微沉,走在前面,手里握着骨骼小巧,绵软的一双手,仿佛用力就能捏碎般的脆弱。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寇青,自从她上了高中说要和自己分床睡的时候,他就明白寇青在经历一个怎样的阶段。 她是个胆小的女孩,有一颗透明的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却又易碎的心灵。 他看得清楚她的迟疑也明白为什么迟疑。 这并不是坏事。 所以他必须忍耐。 像潮湿的青苔,悄无声息的附着,忍受着极端寒冷或者干旱。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沉默着绵延,隐秘着滋生。 方隐年是牵着她进店的,那是一家热闹的在商场三楼的火锅店,一进去就是扑面而来的火锅热辣的味道和蒸汽,带着沸腾的人声,寇青被牵着站在一桌人面前。 方隐年没有要向他们介绍的意思,冲着里面的一个男人点头,示意他让出个位置来。于是寇青跟着方隐年坐进去,卫衣太宽大,坐下来的时候正好压着她的裙子,堆叠在她腿上,她还是不太习惯这种环境,于是双手缩进过长的衣袖里,看着t方隐年给她用热水冲洗碗筷。 “这次投资多亏了隐年的谈判,大英雄终于回来了,大家快表示一下。”坐在主位的男人也穿着衬衫,看到方隐年落座的一瞬间就带头鼓起掌来。 “隐年,你到底为什么专业报成农学啊,你那么高的分来岩山也就算了,怎么还报个农学啊,我们金融系要不是宋导师让你选修,现在还不知道还怎么焦头烂额呢。” “是啊,宋老师可是快把我们这些亲传弟子都忘了,只顾着什么好项目都推给你呢。” 几个男人说着默契的碰了下酒杯。 “说的上次期货交易大赛没隐年带队,你能赢还是怎么的。”对面的一个女生出声,带起一阵哄笑。 “反正这次投资是实打实,隐年拉来的,这下国家奖学金是不用争了。” 方隐年听着这群人说话没什么表情,将用热水烫过的碗筷摆在寇青面前,又往她碗里夹了几块头菜,才不慌不忙的靠着椅背,带着笑象征性的举了下酒杯:“与有荣焉。” “afa与有荣焉!” 顿时一桌爆发出共同的喊声和碰杯声。 方隐年带着笑意弯下腰低声问寇青:“家里牛奶喝完了,今天的在这里喝吧?” 寇青点头,看着方隐年推开椅子转身往前面去。 “好可爱啊,你是隐年的女朋友吗?” 左手边的一个女生笑着过来拉起她的手问。 寇青的手被女生从衣袖下拉出来很熟悉一样的握在手心,她连忙摆手:“不是怎么可能,我是他妹妹。” 女生看着很震惊松开手,和桌子对面的女生说:“听到没,是妹妹,你还有希望。” 大学生还是和高中生不太一样的,圆桌上摆了不少酒瓶,动作语言之间已经带着成人交往的熟练。 “妹妹,那你看我,会是你哥哥喜欢的类型吗?”对面的一个女生冲她打招呼,应该也是喝醉了脸红红的。 店内的音乐是流行歌曲,周杰伦的七里香,寇青看着出声的女生,柔顺拉直垂到胸前的棕发,简洁柔美的一字肩长裙,卷翘的睫毛和发光的淡色唇釉。 她手里捏着的卫衣袖口渐渐收紧,微微抿住唇,看着一堆穿着正式的人中自己穿着的小白鞋,往后缓缓地并起脚,下意识伸出手顺了下眼前的刘海说:“我不知道。” “那你帮我和你哥哥说说好话,好不好呀?” 女生很俏皮的眨了一下眼。 不可否认,是个清秀友好的女生,怎么看也比灰扑扑的穿着宽大卫衣,还挂着黑眼圈的自己好。 寇青很干的笑了一下:“好啊。” 心里酸的要命,拿起手边的一个杯子掩饰性的喝了下去。 结果嗓子辣的她有点猝不及防,原来是白酒。 【作者有话说】 78696424、没有游戏世界转不下去、可爱多、小鸡炖蘑菇、liris、69752407、咔咔咔、山河不夜天(肯定会的!最后是一个很温暖的结局,其实已经想好了[菜狗])的评论~ 第61章 店里没有卖牛奶的,方隐年索性出了商店,往楼下便利店逛了一圈,这种商场旁边的便利店和家里的小卖部不太一样,店内干净整洁,窗明几净,他站在架子前掠过那些袋装的牛奶,选了那一排中最贵的特仑苏,站在收银台前面等待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背后的窗户背面是繁华的街景,前面映照出他的模样。 白衬衫黑领带,适当的黑发垂在眉眼间,苍白凌冽,倒真像是个光鲜的上班族。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后背上被他塞进领口的廉价西装的吊牌硬挺的边角膈的他发痒,像是要过敏。 “六块。” 方隐年回神,从口袋里递出去一张十元的纸币,换来四个钢镚,在他西装口袋丁零当啷。 他捏着那盒牛奶,在商场大厦快步的走,九月份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他呼出哈气,快速的想,这六块钱算是今天他没跟着其他人一起打车回学校,而是扫了辆共享单车回学校正好能弥补的差距。 捏着牛奶回去的时候,他站在店门口就看到寇青乖巧的坐在位置上,松了口气。 “吃辣的之前喝一点。” 苔青 第72节 方隐年还没坐下,就将吸管取出来插上去,递在寇青手里。 寇青迷糊着握着牛奶,睁大眼看着方隐年:“哥哥你怎么来了?” 方隐年皱眉,看着寇青脸上的红晕,他低下头,几乎是鼻子贴近鼻子,闻到一股很淡的酒味。 他一边握住寇青的手腕,一边重重靠在椅背上,面色不愉的冷冷开口:“谁灌她酒了?” 一桌人从看着方隐年回来凑到寇青脸边的时候就有些愣住,这时候听到方隐年质问,忙开口解释:“真没有啊,隐年哥,这一看就是年纪小的妹妹,我们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灌她啊。” “而且你不都聚餐前说了那么多注意事项,不准开黄腔,不准灌酒,不准开玩笑,谁还上杆子找骂啊。” “可能是不小心拿错了吧,是不是拿成你的酒杯了?” 一字肩的棕发女生轻轻柔柔的开口。 方隐年看了眼抱着牛奶醉眼朦胧喝的挺入迷的寇青,又看了眼自己桌上的酒杯。 伸出手掐了下寇青的脸颊肉:“闯祸精。” “好了,隐年,别怪妹妹了。” “轻依,这就妹妹叫上口了?” 一字肩的女生刚开口,就有人接着开玩笑,气氛再度热络起来。 方隐年面无表情握着寇青的手腕开口:“谁说她是我妹妹?” “你妹妹自己说的呀。” 有人奇怪,看着寇青手里握着的牛奶微微顿住。 方隐年不说话了,只是低头注视着两人相握挨在一起的红绳。 既然她喝醉了,那么应该可以容忍这小小的错轨吧。 方隐年缓缓地交织握着两人的手,在桌布下的黑暗里五指相扣。 寇青那会尴尬着一下子就喝了高酒精白酒一大口,连什么时候醉的都不知道,只机械的拿着筷子把碗里的饭菜往嘴里塞,感觉整个世界都软绵绵的,模糊不清。 最后结账的时候,坐在主位的男人率先提出他结,同桌的另一个男人也出声说:“我结我结。” 两个男人颇为激情四射的拉扯了一会,最后旁边的男人被坐在主位的男人强硬着摁坐下去,掏出钱夹结了账,还清清嗓子,大着嗓门重复了一边服务员说的价格:“八百八十七是吧,行啊,给你八百九,不用找了。” “豪少阔气豪少阔气。” 一阵笑闹间,方隐年挥手示意正要离开的服务员:“麻烦帮我打包一下。” 服务员点头往前台拿了几个塑料袋,桌上除了火锅还有些热菜,都是没怎么动过,这会店内忙,不断有喊服务员的声音,方隐年接过塑料袋说:“我自己来。” 于是自己动作利落的将菜打包进塑料袋,桌子上有种莫名的成人间的心照不宣,抢着结账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压不住撇下的嘴角,韩轻依看了会,终究没忍住站起身,从桌上拿了一个塑料袋把离她不近不远的那盘菜倒在塑料袋里说:“这个菜也没人动过,多浪费啊。” 一群人接着打起哈哈来:“是啊是啊,还是你们勤俭持家。” 方隐年一边掂了下手里的四袋菜,一边拉起寇青的手说:“我们先走了。” “好好,明学校见。” 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走出店内,坐主位的男人才开始说。 “还第一次见男人出来吃饭还打包的,挺新鲜的哈哈哈。” “谁说不是,咱们高岭之花的金融才子原来平时不跟咱们一起聚餐是这个原因,原来是看不了我们破费啊哈哈哈哈哈。” 抢着买单的男人点起一根烟,眯着眼在烟雾里笑。 “不过咱们金融才子平时那么节约也不一定是真的,虽然人家连车个不打,但一出手,随便一瓶牛奶就是六七块的大品牌。” “行了,你说这会功夫还不如联系联系张总,毕竟他只知道咱们学校有个方隐年,还不知道你的大名。” 韩轻依正在绑塑料袋的封口,掀起眼皮说完,接着跑出店内。 方隐年握着寇青的手,倒是始终没把餐桌上人们的眼神放在心里,只低头看着冲着他一个劲傻笑的寇青。 “你傻笑什么,闯祸精?” “我没有傻笑啊,我明明只是太喜欢你了。” 寇青手里还捏着牛奶盒,醉眼朦胧的任由方隐年牵着。 “倒是不会耍酒疯,就会撒娇了是吧。” 夜风冷,方隐年却挑着眉笑了一下。 “隐年隐年。” 方隐年转头,看到韩轻依提着塑料袋跑到他们身边,气喘吁吁。 “这个给你,我家就我一个人吃不了,你别放在心上啊,他们就是,嫉妒你。” 一句话被她断断续续分成了好几句说。 方隐年面无表情,接过她手中的袋子:“谢谢。” 然后转身就要走。他是真t的不在意别人,无论是奚落还是嫉妒,他都不在意,他原本就是冷漠到骨子里的人,如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寇青身上,再也分神不出任何精力在这些龌龊事情上。 尤其是以前,他展露在外的温润一面,现在更是连伪装也不愿意,以前他不留余力致力于揭露每个人的阴暗面,好证实增加这个世界被他所厌恶的原因,看着人们被他的的表面迷惑,掉入他的陷阱却还愉快的不察觉,他会获得阴暗的快感。 “不用谢。” 韩轻依在后面轻轻的说。 看着已经骨架趋向大人模样,始终无法接触到他内心的男生拉着身边穿着他宽松卫衣的女孩,正在弯下腰轻轻将女孩的刘海吹开的那种温柔充满真心的表情,第一次在他脸上浮现。 偌大的城市中,两人紧密的像是永远不会分开。 “她是谁啊?”寇青眨眼,看着面前弯下腰检查她额头痘痘的方隐年问,语气软软的。 “不重要。”方隐年笑。 公交车上,方隐年一边握着寇青的手一边投进两枚硬币。 寇青喝醉了不耍酒疯倒是有流露出早些时候那种莽撞的不管不顾的小任性来。 还没到位置,她就拉着方隐年往最后一排去,边扯边喊:“我要做在那!” 方隐年被她拉着往最后一排走,寇青屁股挪啊挪的,从外面的椅子移到里面挨着窗户的位置,接着猛地拉开窗户,外面一阵冷风很迅猛的吹进来,吹的寇青一个抖擞,缩了缩脖子。 下意识的抱住身边人的胳膊,将脸颊搁在他肩膀。 “喝酒了怎么这么会撒娇,嗯?” 摇摇晃晃的公车上,方隐年感受到肩膀处柔软温热的温度说。 寇青有点不太清醒,仰着脸死死盯着方隐年看。这时候的公交已经是最后一班,几乎都是归家的人,开着冷白的灯,照的方隐年面色愈发苍白,侧脸棱角分明,黑发被风吹的摇晃,露出那枚不常见到的红色小痣,在夜色中朦胧半明半暗。 她有点恍惚像是看到了二零一七年的哥哥。 她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说:“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方隐年没看她淡淡的回:“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皱眉。 “没人记得的生日彻底到连自己也忘记,才会不更可悲。” 方隐年转过头轻笑。 说完看着寇青怔愣住的表情,伸出手拍了拍她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说:“还有一阵呢,睡吧。” 然后想起来寇青之前说的音乐社的事情,他略一皱眉,那个挑染蓝色短发的女生,他知道,之前在学生会卫生部呆过一段时间,不知怎么退学了一年,现在应该是复读了。 他掏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找出他那届音乐社的社长要了许诺的电话。 转手拨打过去,那边嘟嘟嘟响了一阵才接。 “方学长吗?” 那边出乎意料的知道是方隐年打来的电话。 “你既然你知道是我,有我的电话,为什么不直接打?” 方隐年反问。 那边传来轻笑声:“我为什么要主动打?谁犯的错谁来负责不是吗?” “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卖关子。”方隐年声音渐冷。 “方学长终于舍得让亲爱的妹妹来音乐社了,那我可不是得好好照料一下。” “许诺。” 方隐年声音彻底压低,流露出不耐的神色。 “好吧好吧,这就生气了?那如果你知道你当年那届留下的音乐社社长是个什么畜生会不会更生气?” 许诺是和方隐年同届的学生,挺活跃于学生会和音乐社的,当年正好轮到音乐社换届,参加了校园歌唱大赛,得了个第一,这下她觉得音乐社社长的位置应该很正常的顺在她这。 可是却横空出世闯出来一个刘文,得意洋洋的就坐上了音乐社社长的位置,这便也没什么,她很快的安慰好自己,毕竟她只是喜欢音乐,成为音乐社社长,有则好之,没了也不算太遗憾。 但是却在一次音乐社内结束后刘文堵住她出门的路径,挑起她下巴说要她和他交往的时候,她几乎是立刻就甩了刘文一巴掌,结果刘文索性拉着她的手腕往墙上压,贴近她亲上了她的嘴唇,她怒骂着推开刘文,要去学生会揭露他不配当音乐社社长,换来的却是他不屑一顾的笑,说,尽管去吧,你猜方隐年会选择相信一个和他同班的校长侄子,还是相信一个在学生会接近于透明的人。 再不行,你告去校长。 刘文笑脸在黑夜里扭曲狰狞。 第二天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前音乐社社长,然后站在外面听到方隐年轻描淡写的说话声, 随便吧。 于是她退学一年,留级一年。 却在这时候遇见了方隐年的妹妹,每个一中学生都听说过的,方隐年重若珍宝的妹妹。 她觉得讽刺,方隐年这样的人也会有郑而重之对待的人吗? 所以果断拒绝了寇青,等着方隐年来主动联系她。 她想知道,这事也是随便吗? “说出你的条件。” 方隐年面无表情,握着手机开口。 “所以你始终不觉得你当时做错了是吗?” 许诺追问,情绪有点激动。 苔青 第73节 方隐年沉默,他不觉得自己要道歉。 那边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方隐年收起手机,看着脸挨着他手臂,微微张着嘴是睡熟了样子的寇青,脸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滑的样子,伸出手拖着她要掉下去的脸。 软软的一团依偎在他掌心,他忍住捏的冲动。 轻轻的叹气,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危险啊。 另一只手握了又握拳,眉目垂着,仔细地看着她的眉目,几年前,他曾经满怀怀疑的审视这张脸,觉得眼睛鼻子哪里哪里都不像他,但就是这样的一张和他完全不相似的一张脸,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他面前,在他怀里长大了。 曾经稚气的那张脸现如今已经张开了,雀斑也几乎淡的看不见,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逐渐变成了尖细的下巴,但婴儿般长直的睫毛依旧纤细的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还有一年,距离当初约定好的时间期限,只剩一年。 他从未改变过,无时无刻看着那张脸生出些强烈的像是洪水一般卑劣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渴望,可是比那种洪水更令他先刺痛的是她的眼泪,他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痛苦成这样,就像他从不知道,原来眼泪是一个人最锋利的利器。 于是他忍耐着卑劣的自己,努力装成不会让她痛苦的温和哥哥。 可是,他注视那张脸,告诉自己,喝醉的人是不会记得当下的。 所以,他俯下身子,轻轻地轻轻地,忍住呼吸,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人的生理和心理是相互连接的,他忍耐的心理使得胃部开始痉挛,带着某种拼命抵抗的放纵,阵阵抽痛,他皱起眉,留恋的轻轻用嘴唇蹭了她的眼皮,小心翼翼。 / 在某个癫狂、朦胧、隐晦的瞬间,有爱滋生。 转瞬即逝的美好,以及永不磨灭的爱。 【作者有话说】 在某个癫狂、朦胧、隐晦的瞬间,有爱滋生。转瞬即逝的美好,以及永不磨灭的爱。出自萨巴斯蒂安.巴里 第62章 十月开头第一天,寇青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醒过来,就看到方隐年站在衣柜前面把她春夏的衣服收拾着叠起来,然后把厚点的毛衣卫衣挂出来,她侧着坐起身,揉着眼问:“今天你有早八吗?” “没,今天我去趟学校。” 方隐年说着将件毛衣和卫衣放在床边,语气淡淡。 “奥,本来不是也要去学校吗。” “是去你的学校。” 方隐年靠着衣柜,转过头拉长声音。 “一中?!为什么?” 寇青一下子清醒起来,盯着鸡窝头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刘海往上翘着几缕穿着粉色荷叶边的睡衣皱皱巴巴,瞪大双眼,没站稳还踉跄两下,和床边的方隐年对视。 她其实不太愿意让哥哥回去晚山一中,去年的高考誓师大会上邀请了几个前几届毕业的学长学姐来做讲座,目的无疑是为了激励激励正要高考的高三生,所以请来的要么是考上全国排名前几的高校,要么是出国留学的,再早点的就是已经创业工作的成功人士。 她本来以为方隐年会来的,还和黄轩琳一起往礼堂外翘首以盼了半天,结果却听到周边有人讨论,说方隐年不来也正常,他一个普通211来了想必也是激励不了几个人的,说出来也不够光彩。 人心往往是最易变的东西,当年轰轰烈烈哄闹令人扼腕惋惜的高考状元,过了几年已经成为令人唾弃和不屑的存在,状元代代出,被留在那年高考中的仿佛只有那个十八岁的方隐年。 “处理点事,今天我送你上学。” 方隐年表情淡定,看着时钟强调。 “还有二十五分钟。” “你先t出去,我换衣服!” 寇青说着跳下床,拿起方隐年给她准备好的衣服准备往身上套。 方隐年从善如流的替她关上房门,把早餐摆到卧室门前的椅子上,拿起手机给原本说好今天辅导的学生换了个辅导时间,然后就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数着时间,五,四,三,二,一。 房门打开,寇青一边左手提着袜子,一边嘴里咬着面包含糊不清的冲到他面前喊:“走走走。” 方隐年不算是很久没送她来上学,只是挺长时间没进一中里面,去年誓师大会没邀请他,他却也知道这回事,杨坚还特意打电话过来嘲笑他,说是自己从小到大在座位上仰望他,给他鼓掌的日子还以为要过完整个一辈子,结果没想到,这次站在上面发表演讲的是他,所以死拉着要方隐年坐在下面听他讲座。 方隐年当时是怎么说的,他回忆。 好像是说了脏话,让他滚蛋。 他是没把这当回事的,所以现在再来也没啥心理负担,走在操场上,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悠悠跟在寇青身后,看着她高高扎着高马尾的样子,马尾甩啊甩的从肩膀左边甩到右边,像那种很活力的兔子一样。 骨架子也清俊的,高高仰着头,倒是真出落成了个大孩子,亭亭玉立的。 下一秒,寇青皱着眉转过头看着方隐年,手不停的抓着穿在校服里面的毛衣说痒。 方隐年:“……” 上前拉着领子一看。 “穿反了,笨蛋。” 方隐年伸出手很轻的掐了下寇青的脸,声音凉凉的。 之所以方隐年每天早上帮她找好衣服的原因就是之前,寇青又是快要迟到,迷迷糊糊从衣柜里拿的方隐年的校服,结果穿上大的跟要去唱戏一样,一直垂到膝盖上,结果老师打电话给他,他索性翘了课又跑回家把她校服送去学校,结果,衣服是不会穿错了,倒是能穿反。 教学楼楼道里,俩人其实来的还是有点迟,所以没什么人。 瓷白的墙壁,熟悉的消毒水和拖把的味道,方隐年将肩膀上的书包递给寇青,磨着后槽牙问她。 “没了我,你准备怎么办,嗯?” 寇青一贯做错事的时候最会卖乖,所以睁着大眼睛眨巴:“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送完寇青,方隐年转身往楼上走,到了五楼,面无表情的看着蓝牌子上的音乐社三个字,推门而入。 音乐社厚重的窗帘拉着,没什么光,投影仪上显示着一个音乐文件的图标,中间的桌子都被搬走了,许诺一个人反着坐着一把椅子在空荡荡的教室正中,看着方隐年走进教室。 方隐年穿了件笔挺廓形很好的黑外套,下面是黑西装裤,显得整个人冷冽高挑,站在许诺对面。 “好久不见,方学长。” 许诺嘴里叼着棒棒糖笑。 “称不上,我记忆里根本不认识你。” 方隐年恶劣的勾起一边嘴角。 “怎么这么没耐心方学长,我怎么记得以前那个品学兼优的方学长不是这样的?” 许诺缓缓地站起身。 方隐年心情称不上好,自刘柳走后,他许久没有这种被人挟持的感觉。 尤其是,以寇青为把柄。 他眯起双眼,到了这个时候依旧没把许诺当回事,只靠着后墙的干净的黑板上缓缓将手机上一串电话号码对准许诺。 许诺十分熟悉那串号码,是刘文。 她忍住心中再度涌过来的愤怒,和微微颤抖的双手:“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无聊陪你玩玩,还以为你是想他了。” 方隐年说着勾起唇笑了笑,漏出森白整齐地牙齿。 “你真是蠢得天真,真以为用寇青就能威胁到我吗,相反我还想谢谢你呢,我正好不想让她进这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 方隐年漫不经心的将手指摁在拨打键上。 不过是心理战,被他压在心底的那股子冷血和扭曲性格展露无遗。 “够了!现在你是懒都懒得装了是吗?” 许诺怒吼着,推开椅子往方隐年这边走。 看着许诺情绪接近崩溃,方隐年不紧不慢的摁掉手机屏幕,塞进口袋,话锋一转接着说:“我知道的,昨晚我去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确实是你受了委屈,我对此深表遗憾。” “可是,你看清楚了吗,我到底是对你造成了什么伤害呢,那一句随便吧,我的意思是放任不管吗,你只听到那一句是不是,可是后面我说了让前音乐社社长,让她来处理。” “你只不过是迁怒与我,因为寇青的出现使得你再次想起了刘文。” 方隐年声音低沉清冷,轻而易举的就令人有信服感。 黑眼珠深的像黑曜石,照的许诺看到自己在他眼里那张愤怒失控的脸。 “曾经你是受害者,可是现在呢,你也要让寇青变成无辜的受害者吗。” 方隐年语速加快,带着点了质问的语气。 许诺缓缓地跌坐在凳子上,想起那个在人群里,总是好奇的朝她撇过来眼神的漂亮女孩,握着话筒微微紧张却完整唱完整首歌的样子。 她沉默片刻说:“一会让她再来一次吧。”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句话就算是我们没有准确的学习她的译文,应该也能感觉得到其中的悲伤凄凉之情吧,诀别整整十年,强忍着不思念却终究难忘怀,纵使是相逢了怕也是认不出彼此了……” 寇青托着脸用黑笔把那句纵使相逢应不识重重的画上一道横线,然后捏着黑笔在手里旋转。 听着语文老师略显惆怅的语气和黑板上粉笔接触的欻欻声,以及掉下来的很细微的粉笔末。 微微有点出神,她想,如果她有十年没见过哥哥,还能认出来吗? 正想着下课铃打响,身边的黄轩琳扑通一声就扑在桌子上,像死尸一般迅速入眠。 外面一阵喧闹声,但她没当回事,转着笔,念头像是行星一般旋转,一会想着哥哥十年后的样子,一会想到昨天晚上那个温柔的姐姐,问她哥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于是不自觉的在草稿纸上勾勒出杂乱的黑色线条。 “寇青,你哥哥来了!” 寇青的右手肘突然被人摁住,带着与沉闷早上不相符的雀跃和已经尽力压制的激动晃了晃。她抬头,看到前桌女生脸上的红晕,激动地神情。 她放下笔往窗外看,果然看到在一众幼稚的互相推搡着玩闹得高中男生中间,穿了一身黑靠在栏杆上英俊的笑眯眯,冲着她轻轻挥手的方隐年。 她忍住猛地澎湃起来的心境,忍住嘴角上扬的笑意,放下笔往门口走。 “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寇青仰着脸声音里的雀跃却藏不住。 这还是第一次哥哥来门口找自己,看着周围人艳羡和激动地目光,寇青情不自禁觉得有种莫名的虚荣感被满足的小骄傲。 “走吧,音乐社要找你再面试一次呢。” 方隐年说着揽过寇青的肩膀,一手隔开喧闹的人群,一边往外走。 苔青 第74节 寇青的肩膀被方隐年揽着,几乎是面朝着对走廊上所有人热切好奇的眼神中走过去的,寇青的脸被看的有点热,声音很小的问方隐年:“怎么突然又要面试了,我没听说呀。” “专门为你准备的面试。” 到了音乐社,窗帘已经拉开了,桌子设施也都摆的很整齐,许诺和其他几个学长学姐正坐在桌子前,看着寇青两人进来。 寇青站在教室中央,手里被塞进麦克风还没反应过来:“真的只有我一个人?” “对,别紧张,我在呢。” 方隐年看着寇青脸颊红红的,像是涂了腮红一样,微楞瞪着大眼睛的样子,自觉好笑,于是放柔声音,伸出手顺了下寇青的马尾,然后站在教室后面,抱着臂,看着寇青的背影。 音乐伴奏声起,寇青已经完全不再紧张唱着那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歌。 前面的许诺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扎着高马尾,耳边碎发毛茸茸,穿着秋季的蓝白校服,领口漏出一点杏色毛衣领子,手腕纤细举着话筒,灵动上挑的那双桃花眼给那张本就漂亮的纯真的脸上增添了点浓墨重彩的属于少女恣意的女孩。 看得出被人照顾的很好。 哪个人? 应该是遥遥站在她身后,靠着黑板,偏执的始终看着她。 双手抱着臂,一身黑,凌冽阴郁,懒散冷漠神情中不自觉透露出温柔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哥亲手养成的小玫瑰~ 第63章 十月一放假那天是雨天,窗外淅淅沥沥,裹挟着寒气,嘈杂人声中,寇青弯下腰费力的凑到黄轩琳耳边才能听清楚她说的话,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民谣小酒馆,昏黄,木质香味和酒味混杂在一起,灯光也是暖黄的。 寇青t唱不太来民谣,却也觉得民谣是最没有华丽词藻,带着某种原始的情感和嗓音,直击人心的存在。她想起来曾经和薄沉一起逛商场回家的某个夜里,路边有位抱着吉他唱安河桥长发男人,神情陶醉唱着。 /让我再看你一眼,从南到北。 请你再讲一遍,关于那天。/ 当时薄沉手里拿着一杯低度数的葡萄果酒,就那么抱着手臂听了一会,她当时以为薄沉是被触动了于是别过脸去看薄沉的表情,却看到她那张美的极具攻击性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悲伤,甚至高挑的眉梢带着一丝嘲弄。 她说:“民谣说是由烟、酒、痛苦组成的。” “文学和音乐都美化了爱情,爱情不是这么美的,她丑陋、欲壑难平,带着人性中最穷途末路的撕扯和纠缠,爱到面目可憎的时候是没有这么美的。” 她当时不知道薄沉说这句话的对错,过了几年也没明白。 而此刻身边黄轩琳的眼泪告诉她,爱情似乎是眼泪。 黄轩琳最终还是分手了,她哽咽着:“他连敷衍我都不愿意,就那么毫不避讳迫不及待的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我们在一起了两年三个月,却比不过那个人的几个月吗?” 寇青皱眉,轻柔地一下下顺着她的后背,让她哭的不要那么难受。 这家民谣店里的服务生是个很秀气的女生,看到黄轩琳趴在桌子上哭的泣不成声,就到两人桌前问:“没事吧。” “没事。” 寇青摇了摇头,接过服务生手中的酒单。 问黄轩琳:“你要喝什么?” 黄轩琳一下子抬起头,脸上泪痕还没干拿过酒单就点了一杯,名字叫离别信。 寇青拿过酒单,有点犹豫,她知道自己喝酒容易喝醉,而且上次也没觉得酒是什么好喝的东西,可是这次,她看了眼眼泪汪汪看着自己的黄轩琳,有点犹豫的手指在酒单上上下滑动,都是文艺的名字,她没喝过,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店内灯光弱,她只能微微凑近酒单才看清,接着手指重重一顿。 停在:初恋。 她抬起头:“就这杯吧。” 黄轩琳看着服务生走远,趴在桌子上看着寇青:“今天我请你。” 寇青笑开了:“不用,我的奖学金刚发你忘啦?” “好吧,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能这么轻易,轻易地就像从没爱过我一样。”黄轩琳皱着眉,漏出不甘心的表情来。 寇青见过黄轩琳的男朋友,李鑫在学校是个经常打篮球的男生,身高挺高小麦色的皮肤,抱着黄轩琳就在学校门口转圈的样子。看着是没什么心思的人,学习倒是从没在年级榜上出现过,经常在篮球场上路过的时候会看到,她保守估摸着,黄轩琳这么长时间以来,给李鑫送的水可以绕一中一周。 酒上来了。 黄轩琳那杯离别信下面是深海蓝过渡着柠檬黄,冰块浮浮沉沉,最上面是薄荷叶。 她握着酒杯没什么停顿的仰头就喝,结果呛的一边哭一边咳嗽。 寇青拿着纸给她擦眼泪,一边挑眉说:“你要是这么放不下,我们去把他打一顿好了。” 这下黄轩琳破涕而笑:“你刚才的表情好像你哥。”接着从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问寇青:“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寇青凝神去看上面的图片,黄轩琳前男朋友揽着个女生站在一中的操场上,正笑得很开心,女生长发,末尾微微有点梨花卷,单眼皮,小鼻子小嘴巴有种古典的美感。 寇青皱着眉摇头:“这跟你和这女生都没关系你知道吗,只是李鑫的问题。是他水性杨花,说起来这个女生也挺惨的,要不然我们去告诉这女生李鑫的糗事怎么样?” 说到最后两人都笑起来。 寇青后之后觉得觉得这像是哥哥能想出来的做法。 “可我就是难过,青青,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这么难受,你还是不要尝试了。”黄轩琳一边说着,一边仰头喝酒。 台上的女歌手正背着吉他唱陈绮贞的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 /看你的表情有一点不确定/ /眼看被爱情围困的教我如何看清/ /离开了人群什么都不想听/ 声线跟陈绮贞本人很像,电吉他声和寇青的心脏共振。 手里握着的那杯鸡尾酒冻得她指尖发冷,下意识裹了裹卫衣外套,她的这杯是桃子粉的,像是少女的初恋心事,应该是放了桃子味的饮品,酸甜酸甜的,接着是伏特加的酒味,不冲,但从嗓子开始全身就开始热起来。 她皱着眉问黄轩琳:“你觉得我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音乐声太大,她放大声音说。 “你哥啊,说起来还真没看过他喜欢什么人,在一中这么久也没见过他和别人传过什么绯闻。”黄轩琳说。 “那会是不是因为他觉得高中生太幼稚了?” “怎么,你这意思是你哥在大学谈恋爱了?” “可能吧,没有吧,我也不知道。” 寇青扣着手上的倒刺胡思乱想,一会想到那个漂亮姐姐,一会想到方隐年。 “不过,你哥谈恋爱了你应该能发现吧,毕竟他每天都围着你转的。”黄轩琳笑了笑。 每天都围着她转的吗? 她回想,好像确实是她的生活一切哥哥都了如指掌。 但她却对方隐年的生活不怎么了解。 毕竟方隐年是连她每天的课表都知道的,她却连哥哥在大学几班都不知道。 “你既然真在乎,就去问他呗,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而且你哥都大学了,谈恋爱很正常吧。” 黄轩琳趴在桌子上侧着脸看她。 寇青喝了酒脑子有点混,看着黄轩琳都有点飘忽,凑到黄轩琳耳边说话的时候差点亲到她耳朵:“可如果不想让他谈恋爱怎么办?” 黄轩琳笑的头埋在手臂里:“说实话,放在别的兄妹上或许还一般正常,但放在你们兄妹俩身上,我感觉再正常不过了。” 寇青心脏跳的很快,脑子跟不上嘴:“为什么?” “很简单啊,因为你哥实在是对你太好了,好到我活这么大,没见过哪家哥哥对妹妹这么好的,而且,你哥又实在是貌美,你也实在貌美,互相生出占有欲很正常。” “正常吗?” 背景还在唱。 /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我还是要爱你/ /看着爱情的潮汐,在你我之间来来去去/ /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我也不会逃避/ /我要的不只是爱你而已/ /我要让所有虚伪的人看清自己/ “正常啊。” “那和哥哥想在一起一辈子的想法呢?” “也正常啊,我也很想和我家人在一起,亲情都是这样的。” “亲情都是这样的。” 黄轩琳斩钉截铁说的话还在她耳边不停旋转,她喝掉最后一点酒。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第一次见到方隐年的那一天。 心脏跳动的频率,像是淅淅沥沥中轰隆闪过的闪电。 她下意识抚上手腕的红绳,喃喃的问:“那爱情呢,爱情和亲情又有什么区别?” “应该就是欲望吧。爱情是会有欲望和心动的,想亲亲抱抱贴贴,想要把那个人独占,亲情不会这样的。”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想要独占那个人也情有可原吗。” “那是你们是特殊情况嘛。” 寇青胸腔中长久以来日夜思考的,忍耐的,像是牙齿发炎般的痛苦。 此刻促使她回想起,那些她清醒状态下刻意回避的细节和问题。 为什么例外,为什么独独到他们这里例外。 她喝的太急,杯子里的冰块还没化开,随着寇青晃动的动作碰撞在一起。 冰雹砸在玻璃上一般清脆。 她想,例外就例外在,她们之间亲情和爱情的界限太过模糊,她们连名义上都算不上的兄妹,却在日复一日的兄妹般的相处中,互相给对方带上了道德枷锁。 苔青 第75节 他们之间的感情太不清楚明白,混杂着兄妹之间契约一般的坦荡牺牲的爱,互相承接着对方着父辈留下的隐痛,那层亲情的枷锁下却是名不正言不顺,逼仄压抑见不得光的日夜相拥和道德的沉沦。 匮乏的人能给出的爱只能是牺牲。 她既承受着哥哥亲人一般大无私的纯粹的奉献,又因为贪恋他怀抱的温度,而放纵自己总在夜晚细枝末节中隐藏着不符合兄妹的心动。 她悲哀的想,她们好像只能拥有黑夜。 而亲情是一种用血缘链接的承诺,一种怎么都不会抛弃的承诺。 她渴望这种滋生于血缘的极端相连,告诉她再也不会孤身一人,而爱情太过于不确定,就像此刻她身边的黄轩琳,像薄沉,像她的爸妈,哥哥的爸妈,这些爱情的结局只是走向分离。 所以她不敢赌, 她太害怕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妹妹不是胆小的人,但就是太害怕被抛弃了,两个都是没安全感的人。 谢谢野秋宝宝的灌溉、liris、78696424、listen、49552126的灌溉~降温bb、一滴就醉、让让的灌溉~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第64章 晚山县前阵子修路还没修完,挖掘机一路轰隆着轰隆到流泉路,不少人围在那扇爬满因为秋天变得半黄不青的爬墙虎的红铁门面前,商讨着拆迁政策。 寇青家在三楼,阳光很好的下午,不知怎么闯入了个狸花猫,虎头虎脑的,小白胡子根根分明,耳朵旁边的犟种毛特别长,寇青正开门准备出门扔垃圾,就看到这只狸花猫闷头闷脑的闯进来,她一惊下意识伸出腿拦了一下,没拦住。 于是索性放下手里的垃圾袋,跟着狸花猫往家里走,边走边喊:“哥哥,有猫进来啦。” 一般的小动物方隐年都不很喜欢,属于是看到连眼神也不舍得给一下的那种,连装都懒得装,一般和小动物惯是相看两厌的。每次看到寇青随便蹲在路边摸猫狗,他都要皱着眉,动作快的,人家猫狗主人还没反应过来,揪着寇青的衣领子就走。 这只也不例外。 当寇青跟着狸花猫走到阳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人一猫对峙的场面。 窗台外的红绿相间的香樟树枝丫伸的长几乎快搭在窗台上,方隐年穿着件黑卫衣,面无表情的拿着寇青新要买的粉色小花床单,一端挂在晾衣绳上,一半还攥在手里,就这么看着端坐在他脚边的那只狸花猫。 “看来它很喜欢你哦。” 寇青看着这个场面笑的几乎停不住。 “哪里的猫。” 方隐年说。 “不知道,一开门就像认识你一样钻进来了。” 寇青耸耸肩膀,往阳台去,刚想要蹲下。 就听到方隐年略显急促的声音:“你离远点,别摸。” “哎呀没事的,你看多乖啊。” 寇青说着蹲下身,凑到那只狸花猫面前,仔仔细细看它,胖乎乎的,睁着大眼,情绪稳定得很,屁股下尾巴毛茸茸的轻扫。 寇青小时候在乡下和爷爷一起养过猫和狗,所以能看出来这猫是没什么恶意的,所以伸出手试探性的摸了很快速地一下狸花猫额头。 没躲。 寇青笑了,方隐年却没动,连手上的床单也没继续搭,看着面色不太好。 “你让开。” “干嘛。” 下一秒,寇青看着方隐年准备把手上床单往这里扔的动作一愣,看着方隐年狠狠皱着眉的表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笑的没蹲稳,直接坐到地上说:“哥哥,你是不是怕猫啊。” 方隐年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有点青:“胡说什么。” “那你像我一样摸摸它。” 狸花猫很乖的往寇青身边蹭过去,头在寇青的裤脚歪着蹭了蹭。 方隐年看到狸花猫站起来脸色更难看了,更是在看到猫往寇青那走的时候,直接迈步将床单罩在猫身上。 狸花猫在床单里喵喵叫,拖着床单走来走去。 寇青边笑边拿出来相机,冲着站着的脸色铁青的方隐年拍了一张照,其中还有一张是方隐年过来捂镜头的。 “第一次见到你这样,我一定要帮哥哥记录一下。” 方隐年过来夺寇青手里的相机,又被地上的床单绊了一下:“删了。” “不删不删,太可爱了我要私藏。” 寇青抱着相机转身,趁着方隐年绊一下的时候,顺手掀开床单,一把将猫抱起,笑的桃花眼眯在一起,不断将猫往方隐年面前伸。 “寇青,放下。” “我不要,你看她很喜欢你的。” 方隐年被寇青伸过来的狸花猫逼得左躲右闪,最后索性将握在手里的床单再次展开,两只手将床单用力地在空中铺展起来,下一秒寇青抱着猫如愿以偿的被床单罩在一起。 “哥哥,你打开。” “不打。你把猫扔出去。” 被罩进被单里的寇青只能看见隐约透进来的光,因为两只手抱着猫,它应该也是这一番乱下来有点害怕,所以张牙舞爪着,想下去,寇青被罩着,突然想到办法。 “哎呀,哥哥,猫挠我了。” 寇青声调放高,像是真被猫挠了。 下一秒,眼前昏暗透粉的环境骤然一亮,带着清新的皂香味,方隐年那张皱着眉的冷俊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 她玩闹心起,硬是冒着被猫抓的风险,一只手臂将猫抱在怀里,一只手猛地拉过头顶的床单,罩过急的连扯开床单都忘了,直接拉起床单一角搭在头上,查看她状况的方隐年身上。 因为用力,所以她太贴近方隐年,怀里抱着的猫几乎头挨着方隐年的胸前。 方隐年缓缓的抬起头,和还没反应过来依旧笑着的寇青对视。 床单轻薄,透光,随着挨近的两人呼吸起伏,因为床单是淡粉的,所以里面也是泛着淡粉,方隐年看着寇青那张笑的眼睛眯成月牙,脸颊泛着淡粉,披着的长发,刘海被床单有点压扁毫无防备的寇青,微微沉了眼色。 寇青本来还在笑,却后知后觉的看到近在咫尺,两人几乎只是一拳之隔,静静看着她不说话的方隐年,眉目沉静,凝神的时候莫名具有攻击性,鼻尖全是方隐年的气息,他垂着的发几乎触到她发顶。 她的心脏重重的跳动起来,狸花猫的爪子一下一下慌乱的踏在她胸口,把她的心脏踏成小猫爪缺一块凸一块的形状。 粉床单鼓起又落下,方隐年左侧握着的忍耐的拳几乎短指甲刺进肉里,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仰着头的寇青看,像被什么蛊惑,他缓缓地低下头,两人的鼻尖几乎快相接。 下一秒。 “嘶。” 寇青还没看清,只看到毛茸茸的爪子闪过,就听到方隐年手指轻摸着脸颊低声。 “快松手,我看看。” 寇青着急,伸出两只手去扒拉方隐年的手,手中的狸花猫顺势跳下去,顺着底下的缝隙扒拉着跑出去。 “没事。”方隐年手摸着脸上的伤侧了下身子,寇青着急,方隐年又躲开,索性想要两只手抓住他结果一个脚滑就踩到了胡乱堆叠在地上的床单,踩着床单就扑向方隐年。 嘭—— 铺天盖地的淡粉和洗衣粉的薰衣草香味中,寇青两只手靠在方隐年胸口,呼吸一滞,脑子全是空白只看到方隐年垂眸看她的眼神,嘴唇上清凉的柔软的触感,像是果冻。 方隐年身后的痛还没缓过神,跌倒的瞬间下意识搂住寇青的腰,手中的触感细的惊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嘴就被堵住,他鼻梁痒痒的,寇青的刘海在他鼻梁上被风吹的扫来扫去,他摁在她腰上的手渐渐加重,下意识就伸出手摁上寇青的脖子,力道重,将她狠狠压下自己。 手上力道重,唇上力道却是小的。 唇瓣相接,他接着轻轻地小幅度的用嘴唇摩挲着她唇上的纹理,像是怕被寇青发觉。 “诶,寇青隐年这俩孩子呢,怎么开着门?” 屋外传来邻居大姨的声音。 寇青猛然清醒着睁开眼,眼前的淡粉和唇上温柔的触感使得她才反映出做了什么,刚才她几乎以为是在做梦,心脏停止了,呼吸停滞了,头脑和身体都软绵绵的像是踏在云端,大姨的声音使得她猛然清醒。 她忙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扯开两人头顶的床单,跑到门口,气喘吁吁地有点慌得垂着眼解释:“刚才跑进来一只猫,抓猫呢,就没关门。” “脸怎么这么红,谁生病了吗青青啊。” 邻居大姨看着寇青的脸奇怪道。 “诶这是不是血啊。” 邻居大姨说着走进,手指轻触着寇青的脸颊上,一抹很淡的血痕。 不像是自己流血了,没伤痕,一摸就下来了,像是蹭别人的。 “没事,就是刚抓猫跑的了。” 寇青说。 “猫儿,怕是不是一楼老杨她们家的,刚还在找猫呢。”邻居大姨手里提着折叠凳子开口。 “那我一会还得去找一下杨阿姨。” 寇青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手撑在门框上说。 “找她什么事啊,她这会就在门口。” “那只猫挠了我哥哥一下。” 寇青还记得这事。 “哎呦,那可不是得打针吗,快,我瞅瞅,是不是在家,这猫啊野性还在,真得栓好,得个她好好说说……”邻居大姨说着往屋里走,寇青跟着她身后。 手指下意识的抚上嘴唇。 想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她脸色发白。 “哎呀,隐年怎么躺在地上啊。”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 看到方隐年依旧躺在阳台上,头上的床单被揭开了,还维持着她走的时候的状态,半搭不搭的在身上,而他左脸上被猫抓出来的一道痕,还在细细密密的往外冒血珠。 方隐年不想起,他任由着邻居大姨热心的拉着他的肩膀将他想要拉起来,却不动,仿佛只要还躺着就还离刚才的那瞬间不算太远,他掌心被自己掐的留下青紫的印子,鼻尖却还是那股子牛奶味,和嘴唇上淡淡的甜味。 “快起来t了,孩子,这地上秋天多凉知道不,凉气一旦入体啊就不好了……”邻居大姨絮絮叨叨。 苔青 第76节 “不用了,我在这冷静一下。” 方隐年胳膊被拉着淡淡地说。 “哎呀,还冷静个什么,一会冻坏了,你脸上这伤得快点去看。” 方隐年浅浅的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甜的。 接着顺着邻居大姨的力道起身,却看到寇青站在大姨身后,双手不安地纠结在一起扯着卫衣衣角,脸色煞白。 【作者有话说】 啊哈哈哈哈,哥妹的初吻味道是小猫味道的,还有梦幻的淡粉色~ 初吻有了,别的还会远吗?[捂脸偷看][坏笑][狗头][加油][撒花][坏笑] 还差三个宝宝,这个寒枝疏雨的作收即将达到惊人的一百!!!快来点一下吧! 第65章 县第一人民医院走廊中,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冷白的灯光,冷白的大理石瓷砖,拥挤沉默的大厅里,寇青抿着唇跟在几人身后,一楼杨阿姨正抱着那只虎头虎脑的狸花猫和方隐年走在前面,她手指互相绞的生疼,有点无措。 自从意外发生后,她还没跟哥哥说过一句话,她有点惴惴不安,像是曾经悉心维护的天平突然被打翻。 “隐年,阿姨再跟你说个不好意思哦,我们家这猫就是皮的很。”杨阿姨抱着猫,拉着方隐年的手臂说。 “没事,不痛。”方隐年心情不错,于是笑着应声,边说边朝后面伸出手。 一到人多的地方,方隐年就会伸出手牵着她走,这是两人秘不可宣的习惯。 此刻寇青却看着无数次向她伸出的那只系着红绳骨节分明的手犹豫起来。 方隐年伸出的手半天没有回应,于是回头看了眼,两只手绞在一起,路都没有看,垂头丧气跟在他身后的寇青,索性停下脚步,等着寇青撞上他的后背,发出沉闷的一声后,才伸出手动作强硬的,握住她的手腕又滑到她的掌心。 “我去前面挂号,杨阿姨你坐在那等会。” 方隐年说完拉着寇青往前面去。 他看出寇青的反常,却没明白为什么,他缓缓地皱起眉,难道寇青真的就讨厌他到这种地步,讨厌到接触到他,就这么惩罚自己? 排队的人挺多,方隐年来医院之前就提前打了电话问离家最近的第一人民医院能不能接种狂犬疫苗,所以不用担心白跑一趟,站在人群中,握着寇青的手,细腻的触感,他下意识的大拇指摩挲着寇青的手背。 寇青皱眉:“现在人不多,我不会丢的。” “你就这么讨厌我?” 方隐年沉了面色,看着脸色苍白的寇青。 “我哪里说讨厌你了?你这是胡说。” “那你抬头看我。” 寇青咬了下唇,抬起眼就对上方隐年似笑非笑的表情,脸上被猫抓的那道还在流血。 “好了,是我不小心占了你的便宜,你也占回来怎么样?” 医院人潮涌动,到处都是人,寇青听到方隐年这么说腾升出一种羞愤感,他怎么能这么轻松,他怎么能做到发生了那种意外之后还能这般从容的开玩笑? 她们可是兄妹。 寇青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眼里有点想涌上泪水的模样,于是猛地垂下头。 “哭了” 方隐年皱着眉拉着寇青的手腕将人拉进,微微弯腰歪着头去看寇青的表情。 寇青用卫衣衣袖挡着眼睛不让方隐年看到,只闷声闷气的说:“这不是能这样开玩笑的事。” 方隐年想要伸手拉开她衣袖的手一顿,看着她红透的耳根和沉闷的要哭的声音,心中时隔许久的再次涌上一种很久没再产生过的,源于外部催生他内心崩塌的痛苦感。 他只有在很小的时候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可是现在,寇青躲闪他的反应,令他感到不解和有种长久搭建,谋划的一切在缓慢崩塌的扭曲感。 他的妹妹还小,年纪小,胆子又小。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告诉,反反复复约束自己的。所以他隐忍日益膨胀的渴望,春夏秋冬,在每一个静悄悄的偷偷爬上妹妹床上的夜晚,看着她蜷缩在他怀里慢慢长大的夜晚,缱绻的亲吻着她手腕红绳的夜晚。 他想要她。这是他很早就无比明确的。 如今嘴唇上隐约的牛奶果香味似乎还在。 他若有所思盯着垂着头,卫衣衣袖遮挡住脸,头顶和刘海都毛茸茸的寇青想。 没关系,哥哥就是这样的,教会妹妹不懂的一切。像是小时候教她做题一样,教会她喜欢哥哥。 去挂号处交完费,杨阿姨拉着寇青的手去摸狸花猫说:“我们家熊熊啊,就喜欢女孩子,你看你怎么惹他,他都不生气的哈。” 寇青勉强的笑了笑,转过头去正在注射室打针的方隐年,没一会,方隐年就出来了,护士交代的棉签被他顺手就扔在了垃圾桶里,寇青悄咪咪的看着方隐年胳膊上的针眼,明明还在往外流血,于是顾不得两人还在别扭就问护士又要了跟棉签,不声不响的摁着方隐年胳膊上的针眼。 方隐年:“不用。” “……” 行,他是知道了,自家妹妹是一生气就不说话,变成哑巴。 “好了,今天是十月六日,之后按照这给你们记在纸上的日期来接种,年强人免疫力好一些,估计五针都用不了,到时候不用打了会说的,其他时间严格按日期来接种。” 护士交代完,三人就走出医院。 寇青怀里抱着那只叫熊熊的狸花猫,轻轻地点它的小脑袋,说它不乖。 正好口袋里的相机漏出一角,张阿姨看见了还以为要掉下来的,于是伸出手顺势拿出相机说:“青青哇,这东西都要掉了伐,出门在外可得放好哦,要不然掉了哭都找不回哟,这是啥,哎呀,相机。” 张阿姨拿起相机很高笑的扬起眉:“我也好久没拍了,青青,帮我这老阿姨拍一张好不好啊。” 寇青笑:“当然可以呀。” 张阿姨接过猫,拉着寇青找了一阵子拍摄地点和角度,最后选定一处地方,正是县第一人医院前面那条长街旁,白栅栏围着的里面长出的白粉蔷薇,配着嫩绿的叶子从栅栏里生机很昂扬的钻出来。 “好啦,张阿姨,你眼睛上有根头发可以往一边弄过去。” “好,三二一。” 张阿姨脸上洋溢着笑,像是回到了年轻的十几岁,拉着毛衣的衣角往寇青这走。 “你看,拍的可漂亮了,像是三十岁。” 寇青拿着相机给张阿姨看,微笑着说。 “你这丫头。” 张阿姨笑的合不拢嘴,笑着看了眼镜头,又落在寇青的脸上。 “你们这小年轻才是最该拍照的时候,不然啊,到了后悔都来不及,去去去,你抱着熊熊和隐年,我给你们拍一张。” 寇青有点惊讶,下意识转头看了眼方隐年。 他手插在口袋里,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却迈步上来,站在张阿姨身边,声音清淡的,弯下腰指着张阿姨手中的相机说:“这个是快门,拍照的时候就按这个,从这里看画面……” 交代清楚,又调好焦距和参数,方隐年率先走到蔷薇花前看着抱着猫的寇青,轻轻挑眉:“愣神什么,过来。” “快去快去。” 张阿姨推着寇青的肩膀催促她。 于是寇青抱着狸花猫,站在方隐年身侧,熊熊这时候又轻微的挣扎起来,寇青托着它的屁股将它凑到脸前,轻声安抚它,方隐年却皱着眉,侧过脸,伸出手指着寇青怀里的猫,面露威胁。 咔嚓-- “诶,这就拍了啊,我们还没准备好诶。” 听到快门声,寇青呆呆抬起脸说。 下一秒,就被方隐年揽进怀里。 寇青凑过去看相机,就看到照片上他们俩背后一大片粉白蔷薇,最上面泛黄的白楼上方,被阳光晒得褪色的橙红色,晚山县第一人民医院几个字。 两人的面孔年轻,青涩,她怀里抱着猫笑的很甜,眉眼弯弯,身边方隐年面目沉静,左脸上的纱布还在,微微仰着下巴,锋利漂亮,右手扣紧她。 / 方隐年回家站在楼下,听了下她们说的拆迁的事,冲寇青点头说:“你先上去。” 寇青点头。 “隐年是不是你付了你们那房子首付啊?” 一家大爷说。 “是,拆迁是板上钉钉的吗?” 方隐年说着从口袋摸出一根烟,递给大爷。 “哎呀,咱们这老百姓,哪里能提前知道消息,说是有这个苗头,那不是需要早做打算吗。”大爷接了烟,别在耳朵后面。 “听说前街是按每平八百,老李家那盖了那么多年的房,合下来就给了三十个。” “哎呦哎哟,三十万太少了。” “可不是说的,这不拆还好,拆了啊亏死了。” “什么亏不亏的,还是住了这么多年,我也舍不得。” “大半辈子都在这了,怎么舍得。” 方隐年默不作声听了会,电t话铃声响起来,索性示意了下,自己往里走,在楼道里,接通电话。 是杨坚。 “你还知道接电话啊,要不是寇青妹妹,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很具有辨识度的大嗓门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方隐年没什么表情的问说:“什么事。” “就是告诉你,我估计是谈恋爱了哈哈哈。” 杨坚一个劲傻乐。 “什么叫估计。” 方隐年说完突然想到寇青。 于是话锋一转问杨坚:“女生喜欢一个人什么表现。” 电话那边传来诡异的沉默,方隐年轻咳一声,从口袋摸出烟点上。 苔青 第77节 “你喜欢谁了?” “你先回答我。” “那不很简单吗,应该就是看到你很高兴,喜欢跟你待在一起,经常害羞。” 方隐年抽着烟,在烟雾里闻到一楼楼道里潮湿地下室的味道和尼古丁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想到寇青别开脸的表情。 “那怎么追?” “那岂不是更简单了。” 杨坚来了兴趣,正准备高谈阔论。 方隐年声音冷淡的打断他:“不是你那种舔狗式的。” “……有你这么对待军师的吗?” “快点。” 方隐年长时间在杨坚身上累积的威压还在,即使隔着电话,杨坚也不敢太嚣张。 于是说:“女孩子心很软的,温柔点照顾她们,一直告诉她们你有多爱她,再加上你这张脸,绝对稳的。”杨坚拍着胸脯问。 方隐年手指轻点烟,抖落烟灰,对于爱这个名词十分模糊:“爱太抽象,不懂不会。” “哪里不会了,我看你伺候,不是,照顾咱们妹妹不是挺好的吗,这就是爱啊。” “是吗。” 方隐年盯着阴暗楼梯间角落堆积的已经落灰陈旧无比的自行车,眯起眼。 “咱妹妹把你改造成啥都,以前恨不得全世界去死的摸样没人比我更清楚,结果现在,整个一没脾气的温柔亲哥,你都快被调成狗了,兄弟。”杨坚痛心疾首。 方隐年不怒反笑,舌头轻轻地磨着牙齿,发出一声笑。 接着挂断电话。 寇青躲了一下午没和方隐年碰面,自己在沙发上写作业。 一直到晚上,方隐年洗完澡,下半身只裹着件浴巾浑身热气和水珠的从浴室走出来,锁骨上的水珠还在顺着他的身体轮廓向下,滑进浴巾里。十月份的天气,已经算是凉了,方隐年却就这么裹着浴巾绕到客厅,从沙发绕过来绕过去,最后从冰箱里拿出来个青苹果咬着进入卧室了。 目睹全程的寇青闻着空气里依然还有的淡淡皂香和洗发水的味道:“……” 寇青写完作业已经是十点半,她蹑手蹑脚,想去阳台上拿衣服,平时这时候哥哥应该已经睡了,所以她轻轻地打开门,床头柜上的昏黄的小夜灯还亮着,她朝着床上的方隐年撇了一眼。 就看到哥哥盖着被子,全身除了头漏在外面,其他都被盖着,阖着眼,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刚才洗完澡的水没擦干净,黑发也是湿着的。 嗯,应该是睡着了,安全。 寇青握着拳小心翼翼的弯着腰沿着墙走进去,路过床脚的时候,却听到东西坠落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她一顿,下意识看方隐年,却见他依然闭着眼,却微微皱着眉,接着看到往前靠近阳台那一侧的床边掉下了一件黑漆漆的东西。 她一面看着哥哥的表情,一面走到靠近阳台那侧的床边,她刚开始没往上看,只好奇地上掉的是什么,于是放轻声音在床边蹲下,伸出手轻轻地拿起,才发现是自己的短裙。 一件绛蓝色的拴着皮带的短裙,一般掉在地上,发出声响的正是她短裙的腰带。 顺着另一半看过去,她视线缓缓地上移。 另一半短裙在被褥下,被褥不是平着的,而是规律的微微耸动,空气和呼吸一齐凝固,带着莫名的灼热,寇青缓缓站起身拉着那半短裙,接着看到方隐年蓦然睁开眼,被褥下的手微微用力,将寇青拉到床边。 寇青不察被方隐年拉着几乎是扑在他身上,方隐年刚才的动作使得被子拉扯着,他胸前的被子已经完全被扯开了,漏出还有水珠的形状漂亮的锁骨,寇青愣愣的看着,像是冰天雪地突然被拉入火炉。 她能感受到和自己相贴的哥哥的胸膛在急速的起伏,连呼吸也是炙热的,几乎要将她灼伤,方隐年伸出的一只揽着她的手臂几乎要将她的腰勒断,接着,方隐年猛然睁开双眼。 他额前的黑发还是湿的,黑的骇人的深邃眼窝和睫毛上还有水珠,漂亮诡谲的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来索人性命水鬼,死死的盯着她,腰上的手也缓缓向上,摁着她的后背压向自己。 被子下不知道有什么动静,一下一下的隔着被子撞在寇青的腿上。 方隐年那张漂亮的脸皱着眉,眉眼上那枚红痣几乎艳丽鲜艳的要滴血,露出一种近乎于忍耐的表情,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的从齿缝间蹦出来几个字,呼吸急速。 “说你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谢谢野秋、wwww、让让、降温、乔乔呀、49552126宝宝们的灌溉~句号宝宝、曲别针大王、小鱼干、78907703、liris、sky假鱼、49552126宝宝们的评论~ 第66章 寇青纵使是再傻也能通过方隐年带着浓重情欲的脸上看出来不对劲,她身心跟着方隐年的呼吸起伏,看着那张被汗水浸染的愈发浓墨重彩的脸呆在原地,觉得耳朵像是火烧起来一般灼烧的痛感。 “哥!” 她羞恼的喊出声,却听在话音刚落耳边听到一声闷哼。 那声音怎么听怎么奇怪,带着莫名的隐晦意味,空气里有种她所不熟悉的味道。 接着她看到方隐年那双漂亮的上挑眼,湿润,情欲未退。 “不要在这种时候叫我哥啊。” “我控制不住的。” 方隐年缓缓地坐起身,眼神晦涩。 寇青被这人脸皮的厚度狠狠惊到,她咬了下唇,几乎是瞬间就站起身,将手里被她因为紧张攥的发皱的半拉裙子扔在方隐年脸上,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房间。 方隐年还带着欲望满足过后的的懒散笑意,将砸在脸上的短裙拉下攥在手里。 从床头的卫生纸抽纸里抽了两张纸,动作娴熟的清理,再洗澡。 在狭小的卫生间回荡着水声,浴霸的暖黄灯光下,方隐年手撑在墙壁上,辗转想到寇青因为羞愤而涨红,被他欺负了一样要哭出来的表情,他闷声笑了下。 花洒水流顺着他的额头黑发往下滴水,他索性将带进来的那件短裙在花洒下冲洗了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抓着短裙的褶子,动作粗暴地将洗衣粉倒在上面,转而又温柔放在手心用力搓洗,发出刷刷声和哗哗的水流声混杂在一起。 他想,这下寇青应该能看出来,他对他从不是妹妹的心思了。 寇青确实是看出来了。 但她从没想到方隐年能做到这个份上,几乎是鱼死网破的向她宣布。 宣布什么? 早自习的广播机械的重复着单调的内容,冬天的寒气和周围同学读书的诵读声中,她裹紧棉服的衣领,手里握着的黑笔在英语单词默写本上划出纷杂曲折的线条,想的有些失神。 是宣布喜欢吗? 还是仅仅是由于那些龌龊的欲望? 她早就像是熟悉自己的性格一样熟悉方隐年的性格,她知道,哥哥冷漠,利己,强势,善于伪装,可是她从没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的不安全,相反,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几乎感受到灵魂中有种默默颤动的同感喷涌而出。 她后知后觉的想到,那种同感是孤独。 这么多年来,她不是傻子,第二个想法几乎是立刻被她排除。 他或许在外人眼中不是个好人,可是他从未亏欠过她,相反,是她对他全是亏欠。 所以不是因为欲望,那么。 是喜欢吗? 那句压抑沙哑的,说你喜欢我,还在她耳边回荡。 她搓了下耳朵,痒痒的。 早读学习委员站在讲台上,正在领读单词。 她无意识的跟着动嘴巴,小声地读出声,却不知怎么的之前那种患得患失的心突然有点莫名的落地,她还以为,只有她在这场兄妹关系中中途走歪了路,可方隐年却是用果决的对她来说近乎疯狂的举动,让她知道,他才是那个最不正常的人。 所以,她那颗以为只有自己犯错的惴惴不安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只是,她有点无法面对哥哥, 也无法说服自己。 所以两人开始冷战。 或者说是寇青单方面的冷战。 方隐年早上照常准备好早餐,叫某只打呼噜的小狗起床:“起床了。” 推开门就看到,某只小狗已经顶着睁不开的眼睛和飞天刘海站在床上,步子不稳的遥遥伸着懒腰。 叫早不用叫了,淡黄木质餐桌t前,方隐年安稳的坐着,看着对面墙上挂的时钟,看着龙卷风小狗跑出来,背着书包,小偷一般的手速抓起桌上的面包,还没等方隐年的话说完,踩着鞋子就跑出家门,留下嘭的关门声。 “我今天晚上去给学生上补习课,可能晚点回,你的作业写完了就放着,我回来看……” 穿着黑冲锋衣,手指轻敲在桌面,话说到一半的方隐年。 “……” 大二方隐年其实比高中还要忙些,他考进来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所以选了农学,自己又选修了金融学,所以几乎是两头跑。因为课程不固定的原因,之前暑假在工地干的活现在也是不能再干了,没课的时候他就接点高中生的家教,一小时算是二百,一节课两三个小时。 “你普通微生物学的作业交了吗?” 阶梯教室里,方隐年坐在最后一排,身边的男生碰碰他的胳膊低声问。 方隐年面无表情的移动了下胳膊,看着讲台上的教授说:“交了。” “我靠,你他么的还是不是兄弟了,都一个宿舍的,你不提醒我。”旁边男生捣鼓着手机不可置信。 “我有住过一天宿舍吗?” 方隐年掀起眼皮。 “行行行,你够可以的。” 说起来一个宿舍的,方隐年是一天没搂着在宿舍住,刚开始一个宿舍的还以为他是在外面和女朋友同居,后来才隐隐约约从同班女生嘴里听说过,原来是有个妹妹。 行吧,他们寻思着,估计是年纪还小,生活不能自理。 结果是个十七岁,马上满十八的妹妹。 家都在晚山县,还会害怕妹妹一个人住吗? 几个大爷们不理解问方隐年。 方隐年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 “她不怕,我怕。” 几个人摔筷子:“你知不知道未成年保护法上,未满十六周岁才是不能没监护人独住啊,你家妹妹马上成年了,还用得着这样吗?” 方隐年:“用得着。” 苔青 第78节 行吧,没办法。 所以导致两年下来,宿舍六个人除了方隐年上课的时候,能在教室看见他以外,没能在别的地方见到过,不过见到最多的还是各种活动上,什么开学典礼,音乐节活动,都能看到他组织的身影。 不过腹诽归腹诽,知道方隐年一个人带着个妹妹的时候,哥几个还是很感慨的,毕竟学农的,能有几个是富二代,都知道生活的艰难,看着方隐年每天到处跑,一会去上金融系的课,一会去学生会,一会去兼职,还是佩服的狠的。 方隐年大二的学分上学期就修完了,所以他听完了上半节课拎着单肩包走出教室,看了眼时间,离他去辅导时间还来得及,辅导的那家孩子是个男孩,家在别墅区,有点远,所以每次从学校拐过去,几乎要用快一个小时。 晚山县还没有地铁,所以方隐年需要坐公交再转乘两趟,再蹬着共享单车往那去。 快到别墅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他等红绿灯的时候,掏出手机看了眼,某呼噜小狗没消息。 两人的聊天页面还停留在一个月前。 x:【这个他们说好吃,你要不要?】 x:【提拉米苏照片.jpg】 呼噜小狗:【吃。】 x:【等我回家。】 呼噜小狗:【好。】 呼噜小狗是方隐年给寇青改的备注,寇青的wx头像到现在还是他送给她的那只西高地玩偶,白绒绒的,很呆的瞪着两只黑珠子眼睛。 身后响起电瓶车的喇叭声,方隐年回神,将手机揣进兜里。 别墅区门卫对方隐年已经很眼熟,但还是照例做了登记才放行,方隐年面无表情的摩挲着手上的红绳,他手腕的那道伤疤已经完全好了,可还是留下了扭曲的像是蚯蚓一般淡粉的肉痕,他打开手机定位,看到代表着寇青的小红点已经回到了家里,才将手机放起来。 别墅区在江边,风景好,全是欧式的建筑,门口绿植和灯光都透露出一股子奢靡的味道,即使是没人,每栋门口都还亮着灯,宁静安详的金钱小资味道。 方隐年面无表情摁响门铃,刚进门,补习的少爷就从里面溜出来,靠在欧式雕花栏杆上看他:“我这次amc110考得不错,我妈说让我问你有什么要的。” “我要一千万。” 方隐年肩膀上挂着单肩包,略过小少爷往屋里去。 骆寻立马滑跪,拉着他的单肩包撒娇:“你就说你想要张nba门票不行吗?” “不行。” 方隐年从背包里拿出资料和卷子,食指轻扣桌面。 奈何骆寻就吃这套,小少爷自小没人管得住,找了无数个家教,每一个能降得住他的,光让他安静坐着都难,更别说让他学习,结果一遇见方隐年,立马一个小时就服服帖帖的,于是拖着沉重的步伐,拉开凳子坐下,将桌上的手办和ipad随意往床上一扔。 卷子摊开,他看着上面的红叉叹息:“怎么英语你也教啊。我不考雅思不行吗?” “不行。” “你除了不行还会说别的吗” 骆寻指着方隐年手上戴的那枚吉他弦戒指显得很惊奇:“这戒指好特别啊,是哪家小众品牌的吗?我怎么没见过。” 吉他弦戒指方隐年扭得不甚整齐,却有种很浓重的艺术气息,他穿着件黑衬衫,气质把这枚吉他弦戒指带的确实是像是什么小众艺术品牌的高定。 “吉他弦做的。” 方隐年下意识转了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回答。 “难道你也喜欢音乐?” 骆寻惊奇。 “我喜欢你去死。” 方隐年靠在椅背上,语气冷冷。 “哎呀,我们说点知心话呗,我知道最近那个音乐节目,叫什么听见你,挺火的,你要喜欢去试试呗。”骆寻手腕上的克罗心项链在灯光下晃得方隐年眼疼。 他摁下手机上的倒计时,对他发送最后通牒:“四十分钟。” “哎呦喂,等等等我笔还没拿,不算啊。” 骆寻着急的跑出书房。 方隐年看着卷子想。 他知道这个比赛,寇青参加了。 前阵子海选,晚山一中向来秉持着全面发展的教育方针,所以校园里也进行了场,寇青进了海选,也过了初赛。 复赛和决赛是要到外市参加的。 他点开那个听见你的比赛在社交网站上公布的复赛名单。 密密麻麻的名单中,他一下子就看到了寇青两个字。 他划着手里屏幕的手一顿,就看到屏幕上弹出来的消息。 呼噜小狗:【哥哥,我进复赛啦!】 下一秒他点进去,却只看到。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作者有话说】 谢谢4699024(是的没错[狗头])、曲别针大王、78907703、liris、奶瓶、xblyw酸酸鱼宝宝们的评论 看来大家对青青宝宝的幼崽滤镜还是太重了[捂脸偷看]其实好像我更重[闭嘴] 还有降温、野秋、liris芝麻麻香宝宝们的灌溉~ 第67章 方隐年很少怀疑自己,他自认为自己做的每件事都有迹可循,每个选项的成败、正确与否都是由他内心的规划进的某些客观元素量化得到的结果,他也从不后悔。 只是此刻, 他看着那扇关的死死的卧室门有点沉默。 转身拉开客厅的纱窗,点燃一根烟打通了个电话。 “咋的,又有什么用得上我的事了?” 对面传来杨坚的大喇叭嗓音。 “你上次说追,怎么感觉结果不太对。” 方隐年左手拿下嘴边的烟,吐出烟圈。 “不可能啊,你怎么追的,说来听听。” “……” 方隐年拿着烟的手一顿。 慢慢吞吞的说:“亲了,算追吗?” “什么?!你说呢,还没在一起就亲是耍流氓好吗,果然啊,我就知道,这么多年没谈过一个恋爱终究是把你这个性冷淡的少年给憋坏了。”杨坚痛心疾首,恨不得钻回来给那个被方隐年亲过得女生道歉。 方隐年听着电话那边的动静,勾起一点唇角,心想,其实还有更流氓的。可是,这能怪他吗,毕竟他觉得,妹妹也是喜欢他的。 “我觉得她喜欢我。” 方隐年抖落烟灰,看着猩红的烟灰在黑夜中下坠。 “虽然你不普通,但你也别这么自恋好吗,你从哪看出人家喜欢你的?” “大概是,一本书吧。” “书,什么书,那不是很正常吗。” 方隐年闷笑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对面居民楼橙黄冷白的灯光照在他面上,楼下的电瓶车应该是被人碰着了,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他想到在他高考完那年暑假发现的那本被塞在枕头下面床单里的那本少女漫画。 上面的字他到现在还记得。 兄との甘い物語,和哥哥的甜蜜物语。 他花了阵时间,差不多一个小时研究完了那本漫画,结论是,剧情老套,情节丝毫没有逻辑,可是,总体来说,他还是觉得这是本t很不错的书,毕竟书名已经很合他的心意。 “说话啊,什么书。” 杨坚追问。 “一本写着我和她名字的书。” / 听见你歌唱比赛复赛是在一月,地点是在很北方的一个城市,叫洛川市,寇青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哥哥这件事,她觉得方隐年是肯定不会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去那里的,却又因为两人在冷战,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于是跟黄轩琳说了这件事,黄轩琳高兴地上蹿下跳,说要和她一起去,就当是顺便去那里玩玩,寇青同意了,所以一月十号晚上,她正在哐哐当当的蹲着收拾行李,就看到方隐年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臂,额前的黑发垂在眉毛上,声音淡淡:“买票了吗?” “……” 寇青不说话,绕开行李箱去衣柜里拿衣服。 方隐年看着寇青动作皱眉:“已经三个月了,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寇青摸着衣架的手微微一顿,带着些情绪的从方隐年的话里听出来些许不耐烦。 这就不耐烦了吗? “票我买过了。” 方隐年看着寇青不说话,有些急躁,伸手夺下寇青手里的那件毛衣说。 寇青手上的衣服被粗鲁的扯过去,就那么垂着头站在原地。 “我买过了,你退了吧。” 涉及到钱的问题,寇青出声,毕竟自家人闹脾气是闹脾气,钱是无辜的。 “你没有身份证怎么买的?” 方隐年挑眉,靠在衣柜上看寇青。 “黄轩琳表哥成年了,帮我们买的。” 方隐年皱起眉:“退掉。” “这种事什么时候需要你去让外人帮忙了?” 苔青 第79节 “什么是外人,黄轩琳是我朋友啊。” 寇青不想跟方隐年吵架,于是绕过他准备往行李箱那去,手腕却被方隐年拉住。 “退掉。” 他皱着眉,床头灯昏黄,鼻梁的阴影格外明显深邃。 “我和她一起去。” “两个未成年?” “我们班别的同学在我们这个年纪都已经可以自己出去玩了。” “你不行。” 寇青沉默着和他对峙。 方隐年看着寇青刘海上很短的碎发被背光一照,根根分明的呲出来,有点心软。 “你们俩都太小了,不安全,对你也是对她也是。” “而且,你真的不想让我陪你吗?” 寇青抬起眼,正对上方隐年直勾勾看着她的表情。 她匆忙的别过头,像是被烫到,她现在根本无法直视哥哥,看着他的脸她的眼神却总是情不自禁的移到他的嘴唇上去,那张带着温度的,说出让她喜欢他的,两人相互接触过的嘴唇。 扪心自问她确实是更想让方隐年陪她去的,之前方隐年没开口说,她还以为方隐年不准备和她一起,但是现在,她都已经和黄轩琳说好了,这时候放她鸽子也不好。 于是她有点心累。手腕还被方隐年拉着,就一屁股坐在床上叹气。 “叹气做什么?” “可是我都已经和黄轩琳约好了的。” “你就说我不让,为了弥补她,回来给她带礼物。” 方隐年拉着寇青的手腕不放,寇青头搁在自己被方隐年拉着的胳膊上摇头。 “这样不好,我再想想吧。” 她正想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起来,收到了黄轩琳的消息。 黄豆芽:【呜呜呜青青,我妈不让我去。】 黄豆芽:【她把我手机都抢过去了,以为我要跟男生一起私奔,我刚拿到手机。】 寇青笑了一声,想到黄轩琳的前男友事件。 燃点很低的人类:【hh是不是之前因为和李鑫跑出去那次,让阿姨有阴影了?】 黄豆芽:【应该是吧,你还笑!鼻青脸肿jpg.】 燃点很低的人类:【好好,我不笑,你别跟阿姨吵架了,我哥说他也可以陪我去。】 黄豆芽:【你和你哥和好了?】 燃点很低的人类:【……没有。】 黄豆芽:【你俩就互相作吧。到底真的假的?】 燃点很低的人类:【真的呀,其实我哥也不是很放心我们俩单独去。】 黄豆芽:【好吧,那我就退票了啊。】 燃点很低的人类:【嗯呢,下次我们俩一起!】 vx的消息声滴滴滴的接二连三蹦出来,方隐年靠在衣柜上,就这么看着面前的寇青趴在床上,两只手抱着手机脸上笑意盈盈的扣手机,翘着脚在半空,说:“明天晚上八点的票。” “好吧,但这不代表我和你和好了。” 寇青放下手机看他。 “行,杨坚在洛川,到时候你和他和好。” 方隐年说。 / 晚山县火车站。 夜晚的火车站站台纷杂,灯光些微,老式火车站设施简陋,下站台的电梯也没有,只有几十节楼梯,最上面挂着蓝牌白字,晚山站。 寇青亦步亦趋的跟在方隐年身后,看着方隐年穿着黑色长棉服背着半个身子大小的黑包,手里还拖着个24寸的行李箱,淹没在和他们一样下楼梯的旅客中。 方隐年瘦高气质又好,却因为背着拉着大包小包,显得狼狈可笑。 寇青看的抿住唇,拉了拉脖子上的白围巾,小跑着到方隐年身边,要从他手里拿她的书包。那是一个方隐年买给她的毛茸茸棕色小狗的双肩包,此刻挂在行李箱前面,耷拉着脑袋。 “我自己拿。” “松手,你拿好车票就好。” 方隐年提着行李箱的手上的青筋凸显,因为天冷说出口的话还带着哈气。 拎着行李箱加快了脚步走在前面。 她手里攥着两张皱巴巴的的车票,红底黑字,上面写着晚山站到洛川站,车次是k15。 2021年01月14日9:00,硬卧普快,120元。 她站在方隐年身边,走下台阶,看到他向她伸出的左手。 这次她没忍心拒绝,伸出手握住方隐年,方隐年的手一年四季都偏冷,到了冬天更是像个冰块,冷的寇青一个激灵,行李箱的咕噜声在道路上回荡。 身边全是步履匆匆地和她们一样的旅人,同样的拿着大包小包,她被方隐年牵着,一身轻松,看到身边走过的一个扎着马尾看着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瘦小,大冬天的穿着件红毛衣,因为背上的大包几乎比她的上半身还重,压得她几乎是欠着身往前走的,为了身体平衡,她努力的前倾着。 寇青看的一阵心酸,松开方隐年的手下意识的迈步帮她托了托背上的包。 女人诧异,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攥着车票看着地上的站台号不断地往前走。 “到了,寇青。” 方隐年说。 寇青看了下女人,松开手往回跑,跑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眼女人,女人依旧没反应,努力的往前走。 轨道前寇青站定,手再度被方隐年牵上:“别回头看了,你想帮她,那这里这么多人,你能帮得过来吗?” 方隐年看着别着脸往回看的寇青,附身在她耳边说。 “难道因为帮不过来就不帮了吗?我看到,我想去帮助她,不管她回应,只是我想,我问心无愧,我去做了,就这么简单。世界上会有很多个我,去帮助很多个她,所以我必须这样做。”寇青转过脸对上方隐年的眼神。 方隐年弯下腰带着笑意的眼神顿住。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寇青,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大眼睛里黑白分明充满了防备和莽撞已经忐忑的小姑娘。而是眼神不再闪躲,全然只有坚韧的勇敢和蓬勃的女孩。 呼啸而过的绿皮火车在两人面前停下,带起寇青耳边的碎发略过她的脸颊。 方隐年看的有些失神,身后的人挤着往前面检票,他回过神牵着寇青往里面走。 方隐年的位置很快找到,方隐年先将寇青拉在他的位置上坐下,然后将包裹举起塞进上面的行李架上,后面的人络绎不绝,拥挤着往前走,安顿好行李,方隐年从寇青手里拿过车票,硬坐的那张。 然后说:“给你买的是卧铺,在前面车厢,我带你过去。” “什么?我不要。” 寇青很乖的坐在窗户边,腿上是小熊书包皱眉。 “听话,我和你一起过去。”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 摇晃的拥挤的车厢中,方隐年站着手摁在上面的行李架上,看着倔强的寇青轻轻地叹气。 然后坐下:“要坐四个小时,你受不了的,卧铺舒服。” “你说过的,什么时候都要一起。” 寇青声音清脆,一起两个字被她加重说出口。 方隐年最终选择妥协。 跟寇青身边的人商量着换了座位,陪她坐硬座。 火车发车了,窗外一片蓝黑的背景中,月亮在最上方孤零零的挂着,寇青看着窗外对头反方向飞驰而过而过的火车,快速到看不清清楚,只能看清各色的透出灯光的一个个方格窗户,突然觉得很像是一帧帧被洗出来的电影胶片。 车厢里泡面的味道和烟味、橘子味交织在一起,还有轻微的嗑瓜子的声音,对面的是对母女,寇青看着女儿和自己差不多大,此刻正蜷着腿躺在位置上睡觉,而她的母亲坐在最t靠近走廊的一小点位置上,垂着脑袋应该也是睡着了。 寇青睡不着,从小狗包里掏出来有线耳机,塞进耳朵里,随着车厢轻微晃动。 耳机里的歌声是她准备好要在复赛唱的那首孙燕姿的我怀念的。 这首歌她唱起来不会太吃力,而且情感传达一向是她的强项,这种悲伤的小情歌更能凸显她的优势,这是周围学长学姐和李云散给她的建议。 她看着窗外缓缓驶过的树和村庄,听得有点犯困,这时候正是她的睡觉时间,所以眼皮子就有点打架,没一会就小猫啄米似得垂着头昏昏欲睡。 方隐年意料之内的看着寇青一下一下打盹的脑袋,动作轻柔地伸出手托着她的脑袋放到自己肩膀,手中钱包里剩的几张钱躺在钱夹里,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他挣得钱每个月还房贷,交水电费已经所剩不多,他自己一向是能省则省,卧铺跟硬座的价钱差了两倍,他舍不得,细细的算着,剩下来的钱可以给寇青多一点零花钱,所以他坐卧铺就可以的。 他本来想的是九点的车,正好是寇青的睡觉时间,在火车上睡一觉就能到了是正好的事情,却赶不上变化,还是让寇青要坐四个小时的硬座。 钱夹的硬角膈得他手心发痛,眼睛涩得很。 【作者有话说】 谢谢49552126宝宝的灌溉、78907703、妮可、曲别针大王、听一场巷雨、酸酸鱼、liris、一吱吱、西瓜厨宝宝们的评论~降□□、野秋宝宝、红豆年糕宝宝的灌溉~ 第68章 寇青醒过来的时候是十一点,方隐年肩膀上骨头嶙峋,靠着不算舒适,却有她最熟悉且安心的味道,脖子歪的的有点痛,她缓缓睁眼,小心翼翼得从方隐年肩膀上抬头,左右扭着头,动了下肩膀。 “不睡了?” “不困。” 寇青摇摇头。 这还是她第一次出市,还有点新奇,这时候应该已经驶出晚山了,高低错落的楼层小屋和溪流已经变成了平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她看着玻璃上的雨滴被列车贯穿,染上黄蓝的色彩,轰隆隆的列车驶过声中。 她看到路灯伶仃的矗立在城市的黑夜,沉默寡言的像是另一种形式的大树。 苔青 第80节 “到北方了啊。” 她看着窗外感叹,再度将耳机带上,顺手将右边摘下的耳机塞进方隐年耳朵里。 耳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歌了,明明之前全是单曲循环,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了,现在变成了另一首歌。 /把相片让你能保存多洗一本/ /毛衣也为你准备多一层/ /但是你孤单时刻安慰的体温/ /怎么为你多留一份/ 是五月天的声音,这是寇青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她别过脸去看方隐年的表情,想问他,你喜欢吗。 却在转头的时候对上方隐年看她的眼神。 专注,沉默,带着些她看不懂的情感。 对视间,音乐突然地空拍,歌声突然进入副歌,伴奏里钢琴的重音震得她耳膜发痛。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一个人在人海里浮沉/ /我不愿让你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世界的残忍/ “好听,我喜欢。” 方隐年手指轻摁在耳机上说。 垂在两人之间的耳机线纠纠结结成一团乱麻,寇青仓皇的侧过头,手肘放在桌板上支着脸看着玻璃上的雨痕。 凌晨的火车可能是最小的底层缩影,都是促狭,被生活逼得捉襟见肘的人,各种各样让自己舒服一点的姿势,甚至还有人直接铺着外套睡在过道里。 寇青的视线从窗外的平原又望到地上的人们上,她突然就觉得,她想好了十八岁那年的生日愿望。 十三岁的寇青要爱,要和哥哥在一起, 十七岁的寇青想要,哥哥和她能幸福丰裕的在一起。 火车停站,广播正在播报:“尊敬的旅客朋友们,欢迎乘坐k15号,前方到站终点站洛川市,请您整理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方隐年站起身长臂一拉就将行李背在肩上,拉着寇青让她站在自己身前,几乎是将她护在怀里往外走的,一出站,冷气立马和刀子似得从她脸颊上划过去,入目天地间一片雪白,连户外的站台上都有点结冰,寇青没察觉,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方隐年揽住她往后仰的身子笑:“还没到酒店,就想睡觉了。” 寇青死死抓着方隐年的棉服袖子接着腰上的力道艰难的站起身,出发的时候两人都穿的厚,寇青穿的件白棉服,如今像个企鹅一样笨手笨脚的站起身,逞强:“我自己能起来。” “是吗?” 方隐年似笑非笑的弯腰看她。 两人说话的哈气在半空中融合成一体。 于是故意松开寇青腰间的手臂,地上太滑,寇青悄咪咪以为方隐没看见,跟在他身后拉着他棉服衣摆,脚不离地的在冰上小幅度的滑着走。 出站了,一片深蓝的漆黑中,没下雪,地面上的积雪却几乎淹没人的鞋面,不是晚山那种轻飘飘落到地上就化开的小雪,而是厚重又绵密的堆积在地面和植物车辆上,远处的红白烟囱冒着乌烟。 “哇。” 寇青看的有点愣住,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规模的雪。 “一会嘴里全是冷风。” 方隐年转过身,腾出手将她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拉了拉,挡住她的嘴巴,只露着着眨巴眨巴的大眼和鼻子在外面。 两人往路边走了走,就在桥上看到了杨坚,他也穿着件过膝的长羽绒服,带着个天蓝的毛线帽,高高伸着手冲两人挥着。 “好久不见啊,你还是没我帅。” 杨坚看着方隐年笑的漏出十八颗牙齿。 “不见。” 方隐年扯了扯嘴角。 “咱妹呢?” 杨坚问。 寇青缓缓地从方隐年身后探出个脑袋问:“你女朋友呢?” “她没来。因为是来见你们,咱们之间说话更畅快些。”杨坚说着想要接过方隐年手里的行李箱,却被方隐年一挡。 “行行行,你自己拉,你啊,碰上咱妹,就是天生出力的命,我不拦你。”杨坚摸了摸鼻子招呼着往前走。 复赛的地方离火车站不远,所以索性就决定在火车站附近租个旅馆,方隐年提前在网上订了个叫宜室旅馆的双人床,一晚上九十五,看着是评论还不错的。越往火车站旁边走,几乎全都是小旅馆和快捷小吃店。 凌晨的街道本应该没什么人,却因为是火车站附近所以也有些吊儿郎当背着行李的年轻人和中年人蹲在路边啃着面包和吸烟,昏黄的路灯下,各种犄角旮旯都放着白板子。 上面用鲜红的方形字体写着:“住宿,有wifi热水器,单间10元。” “这十元的能住吗?” 寇青牵着方隐年的手,走在杨坚和方隐年中间,有点疑惑的问。 “能啊,怎么不能。” 杨坚说着笑起来,和方隐年对视了一眼。 寇青摸不着头脑,顺着杨坚的目光去看方隐年,他气质和长相其实更偏向北方人,是那种大骨骼,棱角锋锐又精致的长相,苍白的脸上脸颊被风吹得有点红,在漆黑昏黄的夜里,黑白分明。 “以前小时候,我被我爸打,我们俩就拿着方隐年的奖学金偷偷坐火车往外跑,我们俩那时候住的就是十块钱的单间。”杨坚边笑边说,街道上回荡着他爽朗的声音。 “还小吗,十二岁了。” 方隐年声音冷冷的拆台,握了下寇青的手。 “十二岁也不算大啊哈哈哈哈。” 杨坚说。 “那是什么样的?” 寇青看着方隐年问。 “就他妈跟棺材一样,你知道吗,就一张窄床,连窗户都没有,门一关简直跟躺棺材里没区别。” 杨坚笑的眼泪都快出来。 “我们俩就轮换着躺,他躺一会,我站一会,我站一会他躺一会。” “好苦。” 寇青回握住方隐年骨骼分明的手,皱眉。 导航上显示宜室旅馆就在这,三人绕过一个个歪歪扭扭的拐角,却只看到路边一栋四层的小楼,灯也没亮。 “是这里吗?”杨坚看着方隐年手中的手机问。 “是。” 方隐年看了眼一楼虚掩着的大门,率先迈步往里面进,果然一进来的院子里就摆着宜室旅馆的荧光牌子。 “这有牌子怎么不挂出去啊。” 杨坚皱着眉。 三人往里走,进了楼就看到有个中年男人趴在桌子上睡觉,倒是亮着冷白的灯。 “师傅,住店。” 方隐年反手用指骨,不轻不重的敲了敲桌面。 男人揉着眼起身,问了房间号,看了方隐年的身份证,要了一百的押金,就将一串钥匙递给他:“二楼,203。” 一楼很窄,楼梯也不算宽敞,差不多两个人能勉强过,木质的楼梯咯吱咯吱响。 “这他妈卖一百太贼了吧。” 杨坚扶着栏杆说。 “没事,t可能里面比较好吧。” 寇青安抚性的说。 三人找到203用钥匙扭开门,入目就是一张白床单白枕头的木质大床,对面电视桌是一个很敷衍的黄桌子,有台大块头的老式电视机,上面还有天线,和烧水用的黑烧水壶,已经摞着放在一起的两盒康师傅方便面。 方隐年看的沉默,气压有点低。 杨坚识趣的没吭声。 窗边却传来寇青清脆的音调:“这外面正好是海诶。” 方隐年侧头去看寇青,这房间其他的都不怎么样,却唯独有有个接近于落地窗的漂亮窗户,正好能看到外面的洁白一片的海景和沙滩。 “这个是川海,还挺出名的,不少人来洛川就是为了看海。”杨坚往窗边站着说。 洛川是个灰色调的城市,不是暗淡的灰,却是那种钢筋水泥重工业的水泥灰,风凌冽,海也汹涌。不同于晚山的风雨缠绵潮湿感,是带着清晰明了的浓烈。 “我去退房。” 方隐年没什么心情看海和落地窗。 “不用,这间就很好。” 寇青拉住方隐年的手腕笑。 “以前薄沉姐问过我,想要什么,我说想要看海,现在这样就很好。” 方隐年看着寇青表情,眼睛亮亮的,很兴奋,不像是勉强的样子。 “就是啊,你不懂,女生出来就是爱看景,为了景色和心情付费的知道么,只要寇青开心就行了呗。”杨坚也应声。 “嗯嗯嗯。”寇青点头点头。 方隐年沉默,从包里一样样的拿出来东西,床单,玩偶,换洗衣服,洗漱用品,细致的用小包分门别类的放在一起,甚至还有烧水壶。 杨坚看的目瞪口呆:“你搬家啊?” 方隐年不搭话,把带来的寇青喜欢的床单和枕头套全都铺了一个边,才让寇青坐在床上。 / 苔青 第81节 “真他吗坑,我看没了那个窗差不多就值五十。”杨坚抽着烟沿着路边说。 方隐年没说话,也从口袋摸出一根烟,歪头点上。 大街上人逐渐多起来,三人坐着在房间打了会扑克,寇青困了,所以方隐年让她先睡一会,自己和杨坚出来。 已经是四点多,早餐店有的陆陆续续已经开始开门,两人找了家过桥米线馆进去,要了两笼包子,杨坚背对着门口,看着皱眉抽烟,使得方隐年的眉目不甚清晰的那张脸问。 “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呢?能让你给我打电话抓耳挠腮的那个。” 方隐年叼着烟隐晦的笑了下:“你就这么想见?” “当然啊,我真想象不到你这货喜欢人的样子,除了咱妹,对了,咱妹见过那个姑娘吗,怎么说,吃醋了没?”杨坚笑的很促狭。 “见当然见过,也很喜欢。” 方隐年笑。 “行吧,那这次你不带姑娘,人家不吃醋啊?” “你操什么心。” 方隐年拿起醋瓶倒进碟子里,蘸着吃包子,不咸不淡的开口。 “我不操心,我不操心这了,我就问问你,寇青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快到时间了。”杨坚放下筷子,有点严肃的看着他。 店内涌进大包小包,刚从火车站出来的人,方隐年手指顿了下。 “我不相信你真的舍得放手。” 杨坚又说。 “你说出来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们也好一起想办法不是,毕竟我也不想让咱妹走,说起来时间真他妈过得快,当初寇青还没我肩膀头子高,整天粘着你叫哥哥,看不都看我一眼。”杨坚点燃一根烟。 方隐年不会和别人商量事情。 因为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度过的。 他不诉苦,不寻求帮助, 因为没人听他说,没人为他出谋划策。 “要我说,寇少秦那狗东西说的话就不用听,任他到时候怎么闹,寇青不愿意跟他走,他能有什么办法?”杨坚说。 “你真以为他那么废物?那你觉得我为什么留在岩山,为什么选农学专业?” 烟雾中,方隐年缓缓地眯起眼。 “我靠真畜生,他就是怕你有本事了是不是?” 杨坚嘭地一声放下筷子,引得屋内人瞩目。 “那你告诉了寇青没,应该没吧。” 杨坚问。 方隐年沉默片刻。 “没有,以后也不会让她知道。” 方隐年见过寇少秦。 在高考前夕,工地上,那个点名道姓说要见他的人。 穿着得体的西装坐在那个总是颐指气使的包工头办公室的软座上,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带着笑意说:“先把安全帽摘下来吧孩子。” 没有询问,胸有成竹的知道他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也没有让他坐下。 方隐年缓缓地摘下手上污渍很多的手套,腰杆笔直的站在他面前,不开腔。 “听说你多了个妹妹,可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这么少年英才的儿子?”寇少秦始终带着气定神闲的笑意。 方隐年面无表情,背直的像是钢筋,盯着寇少秦那张脸看了十分钟。 没从那张在中年人中算得上是英俊的脸上看出与寇青的半分相同。 他看得很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 现在的他没有资本,没有能力,连学历也不过是高中,无法和寇少秦有任何的对抗胜算,于是他盯着寇少秦的眼,报以同样的笑意,懒散的问:“你准备给我多少钱,让我离开那个拖油瓶?” 寇少秦听见他说,沉沉的笑起来:“方隐年,少年英才,这个词我说的真心。状元是吧,我们都是男人,我也曾像你一样贫困潦倒,我理解你的野心,靠女人也不难看,可是你要看清这个女人能帮你到什么程度。” 方隐年听到这番话,眼珠黑的黑,笑的更开怀了:“你明白我的野心。” 寇少秦依旧居高临下:“我懂你的野心。” 方隐年胸膛震动,笑得几乎要眼角渗泪。 他确实有野心,可不是对名利的野心。 而是完全占有寇青的野心。 “你应该知道,寇水有个弟弟,她并不能帮你多少。而且她天资顽劣,愚钝莽撞,不是堪大用的人,被她爷在山野里惯坏了,才跑到这里来,我给你三年时间,你让她能考出个看的过眼的成绩,每年我给你三十万。三年过后,我会接走她。” 方隐年笑意渐止,三年,九十万。 这就是在他心里寇青的价值? 亲生的女儿,竟然得了个私生女的待遇,不过是嫌寇青回去在他们一家三口眼中碍眼。 他垂下头,办公室里的冷气吹得他被汗水浸透的黑短袖紧紧贴在背脊上。 额前的黑发垂着,他看到被拖得反光的大理石地砖上,自己的倒影,被压扁成个畸形的怪物模样。 他说:“好。” 【作者有话说】 哥会有钱的!文案内容会有的!哥很久之前就在下一盘棋了,面包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让我康康] 第69章 洛川的雪,厚重凌冽,几乎是像冷针刺入骨头缝,大的几乎令人睁不开眼,寇青将双手揣进口袋,围巾的毛绒感被雪打湿,有点凉,她跟着方隐年的身影,迈开步子,踏在他踏过,留下脚印的雪地里。 “我跟你们说,这种犄角旮旯的路边摊才是最有洛川味的,我们宿舍有个洛川人,带我们来着吃过,那真是一个,惊为天人。”杨坚走在最前面,头上的天蓝色毛线帽落满了雪,眯着眼回头跟两人说。 塑料红色大棚支起的摊位,人多,翻涌着热浪,铁架子上挂着灯泡,顶和底都是红的,中间的部分是透明,站在外面能看到熙攘的人群和人影打在红塑料布上的影子。 三人站在串串摊前抖落一身雪,用力跺了跺脚才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辣锅的麻辣味道和人声鼎沸,服务员是个中年女人,围着围裙朝着两人走过来问:“三位是吗,看看坐哪?” “你说,你喜欢的。” 杨坚缩着脖子问寇青。 寇青指了指靠近边角的那个位置说:“那里吧。” “好好,在那能看见雪景。” 说着将三人迎过去。 寇青坐在塑料凳子上摘下围巾,搓了搓有些冻僵的双手,看了眼外面还在一个劲下的暴雪说:“还好复赛已经过了,不然下雪天路上就不好走了。” “是啊,这就是天助我也,正好让你过了复赛,才下雪。”杨坚应声,拿纸擦了擦毛线帽上的雪。 “不要辣锅。” 方隐年声音冷淡的交代。 “好嘞,清汤锅。” 服务员说着将菜单递给寇青。 “我真服了,好不容易来一次,你竟然要吃清汤锅,你跟我开玩笑呢?”杨坚说。 “她不能吃辣的。” “我要保护嗓子。” 方隐年和寇青几乎是同时开口。 “也是,好吧,等你决赛过了咱们再来吃次辣的。”杨坚说。 “说这决赛是不是就要上电视啊?”杨坚将串串塞进锅里说。 “是,还要彩排呢。” 寇青点头。 “明天去彩排,你想好了什么歌没?”方隐年接过寇青手里的围巾问。 “还没想好。” 寇青说。其实她不t是没选择,而是选择太多,不少人给她提了选曲意见,包括许诺和李云散,给出的歌曲几乎能列成个长单子。 可她总觉得差点什么,到了决赛她反而不想考虑什么唱歌技巧和适合的外界因素,只是觉得那些歌都差点什么。 “来了。” 杨坚站起身招呼从前门进来的两个人。 寇青回头看到一男一女,女生个子很高挑,黑长直,穿着件深蓝短款羽绒服,腿很长往这边走过来。 “你就是寇青吧,真和他说的一样可爱,像我小时候玩的芭比娃娃。”女人笑着落座在杨坚身边。 “你也很漂亮。”寇青笑。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女生脸上化了薄薄的妆,妆感不重,眼睛细长拉出上调的眼线,小猫一样。 眼睛的形状很像薄沉。 她又转脸去看杨坚的表情,杨坚笑意不减拉住女人的手,看不出什么异样。 “你好,我是杨榕的亲哥,杨逡。” 杨蓉坐下后,寇青才看到她身边的男人,穿着件大衣,肩头落着雪,朝方隐年伸出手。 方隐年没抬眼,正用湿巾擦寇青的筷子。 寇青轻轻碰了碰方隐年的胳膊提醒,他这才缓缓抬眼,嘴角敷衍的扬了下说:“手湿。” 杨逡没说什么,只手往寇青那递了递,单眼皮细长的眼:“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 苔青 第82节 寇青站起身才够到杨逡的手,握了握。 她们兄妹其实长得很像,杨蓉是内双,杨逡单眼皮,都有种内敛的感觉。 五人终于坐齐。 锅也滚起来,寇青刚想拿起筷子,手背却骤然一凉,一张湿巾正附在她手背。 她皱着眉顺着摁着湿巾的苍白纤细手指看到方隐年的脸。 “干嘛。” “擦手。” “你们也是兄妹吗?” 杨逡先开口,看着两人的互动。 一片安静,没人吭声。 杨坚正忙着跟杨榕说小话,寇青嚼着东西,方隐年什么也没做也不说话。 “是。” 寇青桌下面的腿碰了碰方隐年,含着菜口齿不清的说。 “你们两家兄妹,还有我这孤家寡人,算是凑齐了。这就是我说的女朋友,漂亮吧。”杨坚揽住杨蓉的肩膀笑的很开心。 “漂亮。” 寇青很给面子的说。 “听说寇青妹妹要准备决赛啦?”杨蓉说。 “是的。”寇青咬着土豆点头。 “你哥对你可真好,专门过来陪你,不像我哥,我给他打个电话都是失踪。”杨蓉说。 “兄妹就是这样的知道吗,小时候打架,长大了失踪,你结婚的时候叫我就行了。”杨逡开玩笑的说。 “要不是因为和我男朋友吃饭,他才不出来呢。”杨蓉凑到寇青耳边轻声说。 寇青看了眼杨蓉,不太清楚其他的兄妹怎么相处,于是笑笑说:“可能是因为我年纪还小吧。”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打了五个耳洞,他都没管我,还是很自由的。说起来正好差三岁的兄妹我还真就见过你们这一个,你呢,你哥怎么样的?”杨蓉轻声问她。 寇青看着杨蓉凑近过来的眼睛,有些恍惚:“我哥,对我很好。” “看着也是,你哥竟然会给你擦筷子。天哪,我男朋友都没真细心。”杨蓉感叹。 “我哥就是比较细心。” “好吧,我第一印象还以为他很冷漠嘞。” 寇青脑子有点转不动问:“你见过的兄妹都是这样的吗?” “差不多都是,年纪差的不多就会这样,我整个初中,我哥几乎没跟我说过几句话,巨烦我,我身边朋友也这样。有个哥根本没那么好,还不如给我生个妹妹。”杨蓉说着捏了捏寇青的脸。 “是这样啊。”寇青低声说,下意识摩挲了下拿着签子手上的倒刺。 吃完饭,几人站在大棚门口,门外是暴雪,门里温暖。 方隐年正把粉围巾绕在寇青脖子上,调整了下位置。杨坚拉着杨蓉冲她们点头:“走了啊。” 雪还在下,寇青跟在方隐年身后,踩着他的脚步轻声地问:“哥哥,你知道正常兄妹是什么样的吗?” 方隐年走在前面的脚步顿了一顿,没回头说:“我们就是正常的。” 雾霾蓝的天空鹅毛飞雪,乌云压天,道路两侧的积雪被铲的堆高,路边的车辆和临时停着的自行车上都落了雪,树枝干秃秃。 寇青眯着眼从围巾里抬起头,看到前面方隐年的背影,漆黑挺直的一片,肩膀和发顶都落满了雪,在天地一片雪白中显得孤矗,格格不入。 她抿唇:“真的吗。” 方隐年却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她,额前发落了雪显得亮晶晶:“你到底想要什么,寇青?” 他语气急速,皱紧眉像是费解透了的表情。 寇青一时哑然。 “你到底要我们像是正常兄妹还是别的,寇青,你自己心里清楚吗?” “我能要什么,我要的一直都是你是我的哥哥!”寇青攥紧口袋里的手。 “是亲哥还是那种调情的哥哥?” 方隐年嘲讽的勾起一边唇角。 啪— 方隐年随着力道侧过脸,缓慢地转头看着眼前胸口不断起伏,鼻子和眼眶都发红,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想哭,刘海都落满雪,手掌停在半空的寇青。 “你混蛋!你明明知道……” 寇青流着泪,感觉到雪花落在她睫毛上。 “我知道什么,说出来寇青,我要你看清楚你的心。” “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寇青跺着脚终于还是说出口。 “所以呢,那你看的那本书是什么意思?和哥哥的甜蜜物语是吧,你知道吗,你的身体比你的嘴巴诚实多了。” “我要你看着我说,你容忍我每夜抱着你入睡的时候,容忍我亲你的时候,真的就只把我当成哥哥吗?”冰天雪地里,两人隔着半步距离,方隐年脸上的巴掌印还在,俯下身子,用一种近乎于讽刺的表情说。 “闭嘴!我不能!我不能!你明白吗?” 寇青崩溃,趁眼泪还没彻底蔓延前,猛地推开面前的方隐年,独自往前面跑去。 雪大,路不好走,她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往前跑,但离旅店近,几分钟到了旅店,方隐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双手推开旅店的门,踏步上脚步声明显的楼梯,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沉闷。 “你到底为什么不能?” 方隐年伸手按在203房间的门上,低头看着要关门的寇青问。 “寇青,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一字一句。 “我害怕的太多了,你帮不了我的,我就只想和你保持现状不可以吗?”寇青抬起眼,眼泪落到嘴角,神清哀切。 门被方隐年强硬的推开,他挤入房间,双手抓住寇青的肩膀,言辞笃定。 “寇青,寇青,不要哭,看着我。” 寇青感觉浑身都湿透了,冷的牙齿发颤,泪眼朦胧间看到方隐年近在咫尺的那张决绝锋利的几乎要刺伤她的脸。 “不要哭,不要怕。我这活着就是为了你,为了你解决一切问题的。你听懂了吗?” 他说着将寇青拥入怀里,像是每次哄她睡觉那样,手一下下的拍在她的背,一声声的重复:“不要怕。” 寇青被他抱得仰起头,哽咽着说:“我是不是很懦弱?人的一生有太多的雨季了,我不能总依赖你,如果你不在了,我会被淋湿的,我是不是应该自己撑伞?” “你不依赖我,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方隐年闷声说。 “你还记得这个吗?” 方隐年松开寇青,关上房间的门,放倒行李箱,刺啦一声拉开,从里面拿出一本书。 翻开扉页,念出声:“今天是个好天气,和我多说说话吧。” “那你现在能不能和我说说,你的恐惧害怕。” “可现在是暴雪天。” 寇青哭的累了,愣愣地坐在门口轻声说。 “对我来说就是好天气。” 方隐年摇头,将那本诗集放在寇青手心。 寇青低下头看到上面熟悉的还带着稚气的字迹,缓慢合上抱在胸前说:“我想,我害怕和你分开,毕竟,兄妹是永远不会分开的,而情侣是会分开的的对吗?” 方隐年蹲下身看她:“你总觉得血缘关系更牢靠,那么我爸妈呢,和我留着一样血的人是怎么样的。你爸妈呢,和你流着一样血的人是怎么样的。” 他轻轻地叹气:“我和他们不一样,你和她们也不一样,我对你的一切,不会垂败,也不会改变,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窗外北方暴雪连绵,带着覆灭一切的气势,狭小简陋的小旅馆里,昏暗潮湿,全都是腐朽木材的味道。 方隐年凝视着她。 “我曾经以为爱是非常肮脏的东西,她不定,无形,难以捉摸。我厌恶爱,抵触爱。遇到你后,我经常困惑,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人,莽撞、愚蠢、盲目。更荒唐的是,你盲目的对象竟然是我。我忍不住探究你,爱上你。” “真正的爱情和亲情是泾渭分明的,我十分确定,我爱你。我性格里有太多沉重、卑劣t和不堪。而你,纯净、勇敢、柔软,所以我想,总归还是我占了大便宜。” “那么就用我的生命、灵魂、自由来交换你的孤单好吗?” 明明雪还下的那样大,寇青看着方隐年的表情,却觉得自己听到了雪落下的声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从心脏开始的血液朝着四肢缓慢的蔓延,温暖,踏实,潺潺跳动。 于是她攥着怀里那本诗集,像是拉着十三岁那年自己的一腔孤勇的勇敢和隐藏压抑的心动。 听到自己说:“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谢谢所有人!以后是小情侣了[星星眼][加油][红心] 明天努力也更! 第70章 彩排地点在洛川电视台,说的是九点集合,八点大厅就站满人,进决赛的有十个人,现在来了有五个,人生地不熟的这几个人下意识的就排队歪歪斜斜的站成一列,大厅里热气开的足,寇青热的脸发红,鼻尖渗出汗珠。 “热了把外套脱了。”方隐年说。 寇青露出一种有点窘迫的表情,拉了下方隐年的手让他弯下腰,轻声说:“我里面穿的毛绒睡衣。” 方隐年笑了笑,看到寇青在他耳边说话,不动声色的将脸往右贴过去,于是寇青的嘴唇就轻轻贴在他脸颊,凉凉的软软的。 “哎呀,跟你说正事呢。” 苔青 第83节 寇青捂着嘴,带着些薄怒,脸红红的控诉。 “你不是挺喜欢那个毛绒睡衣的吗?” 方隐年偷香成功直起身,有种意气风发的少年摸样,从昨晚开始眼角眉梢都是舒展的。 “我是喜欢,可是你看看前面。”寇青小小地努嘴,示意他看前面。 陆续到齐的人里面几乎没穿羽绒服的,最厚也是穿了件大衣,只有寇青穿了件鼓鼓囊囊的白羽绒服站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 方隐年握了下寇青的手安慰:“今天只是彩排。” 今天彩排主要是顺下流程和场地,为了不在直播播出那天出乱子,所以寇青跟着人群看了看化妆间休息室还有演播厅,她其实没什么紧张的,只是脑子还有点混沌,她从没想过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就像她从没想过,情侣,这个词能出现在两人身上,但她摸了下脸颊的烫意,后知后觉的觉得,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最后的环节是试音,寇青进演播厅前在休息室里对坐在沙发上的方隐年笑着点了下头。 休息室人不多,都是家属,其实到最后这些入选者年纪都不算太大,但寇青作为高中生还是最小的,他靠着椅背,懒散的看着手机,就听到旁边的一个中年女人说话声:“真是麻烦,本来只是想让我们家纯纯来玩一下的,结果这彩排什么的,忒费时,我们家纯纯今早的马术课只能推掉了,纯纯最喜欢马术课了呀。” 休息室和化妆室是一起的,方隐年抬眼就从镜子里看到披着件披肩,高高盘着发,容雍华贵,耳朵两旁大颗珍珠耳环随着她说话的动作晃啊晃。 “是啊,不过还真有人为了那第一名三万的奖金来的呀,也不嫌寒颤哈哈哈。”两人说着笑成一团。 方隐年对她们说的纯纯这个人没印象,但记得寇青在进场前指着那个迟到的一个人,低声跟他说:“她身上的衣服好漂亮呀。” 方隐年面无表情的听着两人轻描淡写的说着这场比赛是如何如何的不值一提,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 到十一点的时候就结束了,方隐年胳膊上挂着寇青的围巾,看着她带着笑飞扑过来,伸手抱住她,顺手拿出口袋里的纸巾擦了擦她脸上热的汗水皱眉:“看你热成这样,也不愿意脱外套。” “没事。”寇青在方隐年怀里仰着脸微微眯眼,顺着他的力道轻微的动来动去。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都不如你?” 方隐年将围巾挂在她脖子上挑眉。 “嘘,这么多人都还在呢。”寇青伸出手捂住方隐年的嘴,一脸做贼心虚。 看的方隐年发笑,他抬起眼却对上一个女生的眼神。 方隐年笑意缓缓落下,看到女生披着到腰间的长发,带着闪钻的发箍,穿了件绸缎的礼服裙,水波纹随着她的动作流动。 寇青顺着方隐年的目光看去轻声说:“是不是很漂亮。” 方隐年没说话,揉了揉寇青的脑袋问:“歌唱的怎么样?” 然后牵起她的手,攥在掌心往外走。 “不怎么样,我总觉得差点什么,可是就是说不出来。”寇青有点郁闷。 “哪方面的?演唱还是选曲?” 走出大厅,刺骨的风雪就袭来,让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吃了满嘴雪花。 “呸呸呸。” 寇青迎着雪,试图涂掉刚吃进嘴里的雪花。 “要不要吃烤红薯?” 方隐年指了指路边的摊子问。 “好!” 大雪如注中,宏伟的电视台高楼下,停满豪车的楼底,颜色冷漠的灰黑白中,方隐年插着口袋,看着那个穿着礼服裙,和寇青年纪差不多的女生,被穿着西装的保镖打着伞坐回豪车中,汽车车轮滚动,路过他们时,摇下车窗,投来一瞥。 汽车驶过,方隐年的视线回落到眼前人面前,寇青刘海上落了雪,眼睛弯弯,长发被掖在粉围巾里,所以耳边头发鼓鼓的,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垂着的耳朵,双手拿着刚出炉的烤红薯,烫的两只手互相换着拿,嘟起嘴吹气,试着给红薯降温。 然后眉眼弯弯的隔着雪花,两只手托着温暖的散发出热气橙红的红薯伸到他眼前:“很甜的哥哥,你尝。” 方隐年眸色微暗,心突然间就酸的要命,像被人用沾满柠檬的手用力攥紧,久违的感受到一种近乎于痛苦的心情,于是他缓缓地伸出手将寇青拥抱进怀里,在漫天风雪的寒冷中闭上眼,下巴蹭着她柔软的发,喉结滚动,低声的一遍重复:“不会太久的。” 小旅馆的暖气坏了。 寇青不可思议的摸着床边的暖气片,冷的冻手。 “老板说这是老毛病,正在修了。” 方隐年坐在床边看着寇青说。 “过来。” “干嘛。” “让我抱抱。” 寇青看着大个子坐在黑暗里,轮廓硬朗漂亮,脸色苍白的少年,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别过头,靠在窗户上说:“不要。” 她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雪景和缓缓流动的川河。 “啊。” 却在下一秒猛地被人托着腿抱起,她一下子就体会到了一米九的视角,还是有点恐高的,她屁股几乎是挨在方隐年手臂上的,于是她脸红着拍方隐年的肩膀:“放我下来。” “某小狗不听话,要采取强制措施。” 方隐年将她不轻不重的扔在床上,然后欺身而上。 寇青陷在被子里,长发铺满枕头,觉得心脏要爆炸,却看着那张离她越来越近的脸,无法推开,额头痒痒的,方隐年额前的发几乎蹭在她额头,她双手抓紧身边的床单,全身绷紧,说不上原因,下意识的就闭上眼。 然后下一秒,她感受到方隐年整个压下来的体温和重量,他埋首在她脖颈,头发柔软的贴着她脖颈和脸颊,带着新雪和皂香味道。 她有点尴尬的抿起唇,然后就听到方隐年闷笑了一声,震得她身体也在抖,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说话的每个字的发音地通过两人紧紧相挨的身体,听到方隐年低声说, “为什么闭上眼,想睡觉了吗?” “让我充会电,这样就很好。” 寇青晚上吃了饭,是方隐年在外面给她买的盖饭,问方隐年,他说他吃过了,所以两人抱了会,方隐年就站起身,揉了把头发,眼神清明的说:“我去问问暖气的事。” 方隐年面相好,床上抱着玩偶的寇青看着方隐年再次想,随便揉一把头发也像是做的造型,今天在演播厅见了些主持人和明星,可是她看着,都没哥哥长得漂亮。 于是她点头说好。 方隐年走之前把灯打开了,两人在家节俭惯了,在外面也不怎么频繁开灯,然后把自己那床被子抱到盖着一床被子的寇青身上,使坏的将她裹成个蚕蛹,然后在寇青控诉他的声音中笑着关上门。 关了门,他笑意立马敛起,他站在门外,将自己从头到尾口袋摸了一个遍,还有三百块。除去旅店钱车费还有这些天吃饭的钱,这三百他本来是打算带着寇青去洛川著名景点玩玩的。 他动作熟练地从口袋掏出烟,深吸一口,然后走出旅馆,外面雪下的更大了,下午六点,天已然要黑了,不知道是不是下雪的原因,天深蓝的很像海。 他叼着烟走在雪地里,脚底的雪发出厚重的簌簌声,空气是干冷锋利的,他走进了最近一家大商场,应该是什么高端品牌。 但烟还没吸完,他站在冰天雪地的缓慢地眯起眼,将那根烟抽完才跺在脚底,大门前鲜t红的毯子上,他穿着一双厚重的牛黄靴子,两边全是雪,鞋面也有点湿了,他用力的跺了两下脚,靴子两边这几天总在雪里走,有点开胶。 商店明亮,大理石瓷砖几乎能照清楚他的脸。 他坐着扶梯来到四楼,卖女装的,他一个个的看过去,都是日常的衣服,这种商店的顾客不算多,于是有导购上来问他:“您是想买那些类型的呢?” “礼服裙,有么?” 方隐年问。 “有的,在最尽头。” 导购说。 方隐年点了下头走到尽头看到一间店,门口摆着个巨大的熊玩偶,一看就品质好的没话说,门口站在两个男人穿着西装白手套迎宾,他透过看到里面高低错落的人体模特上套着各色礼服裙。 店里有种古龙水的香味,原木的地板,上方是精致的水晶吊灯,连上面的顶都是丝绒,小灯多的像星空,一个男人始终跟在他身边保持着十五度鞠躬询问:“您是要看礼服裙吗?” “是给女朋友看的吗?” 方隐年冷冷的抬眼:“我自己看。” “好的先生,有事叫我。” 男人从善如流的微鞠躬着离开。 方隐年看着一件件礼服有点皱眉,大部分是拖地的长裙,他总觉得太过成熟。 于是一件件细致的观察,拉起裙摆看,直到他看到最中心放在高台上模特身上被一束光打在上面的礼服裙。 那是件短款的礼服裙,纯白的,上部分是鱼骨一样的设计,胸前的一圈用的是繁复的白蕾丝和耀眼的闪钻,重工又复古,下面是蓬松的像云朵一样的芭蕾裙裙摆,被冷白的光照着,几乎是在发光。 方隐年看到的第一眼就决定是她。 这些品牌店的导购都非常会察言观色,于是走上前站在方隐年身边问:“需要拿下来看一看吗?” 方隐年看了眼男人点头。 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男人将那件礼服裙取下,两只手臂托着给他展示:“这套是今年的新款,彗星钻石系列的限定……” 方隐年不耐的打断,很直白的问:“多少钱。” “现在是玖佰玖,先生。” 玖佰玖。 方隐年裤兜里的那三百突然烫手起来。 店内的空气一时凝滞,方隐年站起身离开店内。 商场前人来人往,天已经完全黑了。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导航着去了一家手机店。 他咬着烟站在狭窄的手机店里卖了手机,然后换了个便宜的二手机。 六百九十七块钱。 他拿着卷成一卷的票子塞进钱夹,烟雾弥漫,他看着钱夹前面的银行卡手指一顿,寇少秦到现在为止已经给他转了三十万,全都在这个银行卡里,可是他总觉得恶心。 这种脏钱是不应该用到寇青身上的,她如果被带走已经会很生气了,如果她知道他用这些钱养她长大的,可能会彻底与他决裂。他知道寇青当年离家出走的决心和对寇家的厌恶,所以他不能。 回到商场店内的时候已经是八点,他站在柜台前,指着那件重新被挂上的礼服裙说:“我要这一件。” 导购问:“尺码呢。” “s。” “不好意思先生,现在现货只有m码,s码需要从总部调货,大概明天下午可以到。” 明天决赛的时间是晚上。 所以方隐年点头说可以。 “好的先生,现金还是信用卡。” 柜台小姐说完,看着方隐年从钱夹里掏出的一张张一百和花花绿绿的几十,甚至还有四个钢镚,在桌面发出清脆的跳跃声。 缓缓将举着的pos机放下,带着白手套的手一张张的将褶皱的钱捋平。 苔青 第84节 八点半。 方隐年走出商场,雪停了。 他走路回旅店,街上喧闹嘈杂,他脚下的雪声却寂寥,如影随形的跟着他。 火车站街道旁,他弯着腰走进一家小卖部,里面灯都没天,昏暗,透明的桌上铺着报纸,老头揣着手坐在角落听收音机,看到他进来说:“要啥自己拿。” 方隐年从架子上拿了盒今麦郎的红烧牛肉面方便面问老头:“有热水吗?” 老头说:“没刚烧开的,有温水,你要不要?” 方隐年点头,将三块放在桌上,撕开方便面的包装。这火车站附近穷人太多了,老头见怪不怪,扶着拐杖从地上拿起个老式斑斓绿的保温瓶递给他:“用完放回去啊。” 方隐年倒入温水,又把保温瓶放回去。 三分钟后。 他端着那碗方便面蹲在路边,用廉价的塑料叉子把面搅开,水温度太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烧的水,面根本泡不开,半软半硬的,连丝热气也没。 光秃秃的树枝,风跟刀子似得划过脸颊,被人走过,发黑肮脏的雪地,大包小包,面露疲惫的过路人,方隐年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街边,大口的吞咽没熟的方便面,这是他今天的第一顿饭。 耳朵有点发痒,应该是冻伤了,他淡淡的想。 旅店楼下,他想问老板暖气好了没,就看到好几个人挤在柜台问暖气的事,看来是没好。 他上楼,打开门前闻了闻,确定自己身上没有方便面的味道。 于是打开门,脱掉外套,躺进被子里。 隔音差,隔壁房间男女的动静,吱吱呀呀的木材声细微。 这样黑暗湿冷的寒气里。 他掀开被子,一阵温暖干燥清甜的味道和触感扑面而来,他紧紧地抱住已经睡着的寇青。 寇青迷迷糊糊问他:“你回来了?” “嗯,我总是会回来的。” 方隐年亲了亲她眼皮说。 【作者有话说】 这个寒枝疏雨好勤奋[狗头叼玫瑰]谁还记得刚入v的时候本雨承诺隔日更[化了] 第71章 没暖气却星星很多的夜晚,两人盖着两床被子,相拥而眠。 演出时间是晚上六点,这个节目在网络掀起了不小的热度,所以安排在黄金时段,寇青下午三点开始就被电视台的通知去准备妆发,临走前她看着行李箱里的衣服有点发愁。 “我穿着件针织衫怎么样?”寇青拿着件杏色针织衫问方隐年。 方隐年靠在床上看着她:“可以。” “会不会太热了?” 寇青问。 两人没带薄衣服,只有一件还是被方隐年强塞进去的薄针织开衫。 “还好吧。” 方隐年挑眉。 那是个好天气,没再下雪,等寇青坐在化妆室里被化妆师上妆的时候,她发现化妆室里参赛的选手一半穿的很正式,一半穿的比较随意,年纪轻一点的还是好好打扮了的,上次那个女生又换了件礼服裙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双手抱胸,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则是穿的比较随意,有人穿着运动裤来的,尤其是男性。 化妆是个漫长的过程,化妆室暖气开的足,她几乎有点昏昏欲睡,脸上轻微的气垫扑脸和腮红刷的触感像是催眠。 直到听到一声笑,她努力清晰睁开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长发披肩,落在杏色针织衫上,温柔秀气,脸上薄薄的妆,嘴唇上的颜色像是唇蜜,亮闪闪的嫩粉。 化妆师的声音从一旁传过来:“你年纪小,皮肤也好,长得也漂亮,其实都不用怎么画,就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就是,你没有带别的衣服吗?” 镜子里她身后突然多出一个身影,穿着华丽礼服裙的女生从她身后走过,手搭在她的肩膀轻笑,这笑声使得寇青觉得十分熟悉,刚才听到的也是她。 女生身上木质香水味重,说话很轻柔:“你需要礼服吗,我昨天那件还在这里。” 寇青摇了摇头,看到镜子里自己和她的对比,很坚定:“我觉得我这样就很好。” 女生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的回答,沉默了几秒才拿开寇青肩膀上的手说:“当然可以。” 化妆师在旁边拿着睫毛夹过来,让寇青闭上眼,给她夹睫毛说:“其实你可以接受的,你要知道这种时候样貌很重要。” 寇青闭着眼,睫毛轻轻颤抖:“这不是歌唱比赛吗?” “……倒也没错,你真是天真的可爱。”化妆师沉默了片刻直起身说。 “而且这件是也是我哥哥给我买的,我觉得挺好看的。”寇青笑着站起来在镜子前转了一圈。 “那是你哥哥吗,他今天怎么没来?” 穿礼服裙的女生开口问。 “他今天有事吧。”寇青看着镜子说。 / 下午三点,方隐年送寇青去到电视台后就开始往商场大厦去,他找到那家店,坐在沙发上问导购。 “昨天那件礼服s码的到了吗。” “还没有先生,大概要晚上七点了。” 方隐年皱起眉反问:“你说什么时候?” “实在不好意思先生,总部那边唯一的一件s码在运输过程中出了点意外,调货今天早上就调出来了。”导购男人微微鞠躬,白手套带着的双手交叠在一起。 “这些不是我的原因,我只需要你怎么解决。” 方隐年手指敲在沙发扶手,语气不算好。 “t咱们是什么时候需要呢?”导购问。 “五点半,最晚五点半。”方隐年缓缓站起身。 “好的先生,我这边马上再打电话联系一下。” “准确几点,告诉我。” 导购沉默了会,说六点。 方隐年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四点。 他皱紧眉,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问:“裙子现在在哪?” “我电话问一下,您别着急先生。” 导购说着又打了个电话过来说。 “现在在北湖店,今早一起从总部调货,所以现在在北湖。” 方隐年裹紧一身寒气,推开大厦的门。明明没下雪,风里却还裹挟着雪粒,洛川的雪是成型的,一片一片很薄,裹着旋风,往人骨头缝里钻,他出来前看了导航,北湖在最北边,汽车要三十分钟,一来一回还来得及,可是,他看着钱夹里剩余的零钱,十五块钱。 还是先打个车,走了路程的三分之一,然后他扫了辆路边的自行车,一手将手机捏在手里,一手握着把,往前方蹬,人在倒霉的时候,祸事是接踵而来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让你发疯。 雪又开始下了,比昨天还大,方隐年眯起眼,大个子蹬着自行车,身体前倾,头发和身上落满了雪,零下几度的天气,体内却热的几乎要流汗,他脱下灰色围巾,绕着挂在车把上,驶过立交桥边,灰围巾上面的穗子随着风飘得杂乱。 到北湖店的时候是四点四十。 他终于拿到那套裙子,放在防尘袋里,漂亮的一尘不染。 他接过店员递过来的纸巾,擦干净手上和黑羽绒服上落得雪,接过那条裙子。 为了补偿工作失误,赔偿了一百五十元。 方隐年拿着着一百五十元站在路边拦下一辆车,那条漂亮裙子被他小心的抱着,靠在椅背上说:“洛川电视台。” 开了会,雪下大了,司机按了下喇叭,没用,回头跟方隐年说:“这是又要下暴风雪了啊。” 现在是五点十一分。 方隐年看着前面堵塞成长龙的车队,声音急促的问:“一般要堵多久。” “这谁说得准,堵堵几个小时的都有,怎么,你着急啊,你着急应该早说,我就不走这条路了……” 司机喋喋不休。 雨刮规律的刷去车玻璃上的薄薄一层积雪。 他在这时候接到寇青的电话,她语气雀跃:“哥哥,现在要准备准备再进场了噢,虽然你不在,但是你也会为我加油的吧。” 方隐年抓着防尘袋上粉色衣架的手几乎用力的变了色,他嗓子干的说不出话,费力的说。 “等等。” “好,我这就去。哥哥我去啦,快和我说一句加油。”寇青那边应该是有人叫她,她应声,又转头对手机说。 “等我,可以换顺序吗,等我,寇青。” 他毫不犹豫的扔下钱给司机,拿着手机和裙子打开车门,迎着雪,开始奔跑。 “我在赶来的路上。” 他气息不稳,雪大的几乎令人睁不开眼,他在桥边穿过堵成一列的车辆。 “你在哪?” 寇青听出他在奔跑,急促疑惑的问。 “等我,我就快到了。” 一片焦躁的喇叭声和车主咒骂声中,他用力的往前跑,心脏几乎快跳出这副躯体,他来不及思考这么做的意义,来不及思考这件事是否值得,甚至是否理性。 他这一刻恍然大悟,回头看来,在他过往的人生中,竟然真的没有这般不掺杂任何算计,不计后果输赢的真心时刻,直到遇见她。 五点三十三分,他到达电视台下。 电梯拥挤,他爬楼梯,一步三节的到了五楼。 演播厅前,他闯入,推开化妆室的门,一众人看着浑身湿透的方隐年,惊愕不定。 他扶着门框,嗓子里有很浓的血腥味,很涩的艰难开口:“寇青呢?” 苔青 第85节 “她三号,早就唱完了。” 之前给寇青化妆的女生说。 还是没来得及吗? 他缓缓倒退出化妆间,却隔着敞开的演播厅大门看到寇青,舞台上灯光闪烁,她背对着舞台,与他对视,接着在黑暗中跑向他。 寇青从演播厅跑出来抓着他的胳膊,皱着眉问:“你怎么浑身湿成这样?” “你……唱完了吗?对不起。” 方隐年抬起眼,哑声。 “我不该这么晚去的……” “你在说什么?我还没唱啊,我换顺序了,最后一个。” 寇青一边摇头一边看着他手里的裙子问:“这是?” 方隐年还没开口,就被从化妆室出来看情况的化妆师看到,动作迅速地拿过方隐年手里的裙子,然后拉着寇青:“快来,还愣什么呢,一会来不及了。” 还来得及。 方隐年终于松口气。 寇青换完裙子被摁坐在椅子上,感觉有无数双手在自己身上,有给她编头发,有给她补妆,有的给她带首饰。 期间化妆师还出来跟方隐年交代了一句:“最后一个估计得一会,九点去了,可以先回家休息休息。” 旅馆离电视台非常近,所以方隐年没推辞,回到旅馆。 打开那台老式电视,上面雪花闪烁,不够清晰。 调到三台,在上面看到听见你三个字在左上角。 寇青确实等了一会,心里还在记挂方隐年,想说,还没问他为什么全身都湿了,就听到化妆师说。 “好了,睁眼吧。” 她缓缓抬眼,然后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低低的盘着发,像是饱满的花苞,露出修长柔美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肩颈,刘海变成斜刘海,耳边几缕短短卷卷的碎发,用珍珠发夹夹在一侧,卷翘的睫毛,蔷薇色的唇,雀斑被用棕色眉笔加深了,漂亮元气的独一无二。 “站起来看看。” 化妆师说。 她依言站起身,上身被勾勒的腰身弧度纤细,上面钻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然后是蓬蓬的裙摆,后背蝴蝶骨像翅膀。 她几乎愣住。 “太适合你了,小公主,你哥的眼光很不错。” 寇青站在后台一侧,听着上面的选手唱歌,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选手的侧面,因为是选拔节目,而像演唱这类节目又是传达情感的节目,其实归根到底,还是要看谁最能打动评委和观众,于是,她就听到前面的选手,在自我介绍的时候,都不长不短的说了自己家里的私事。 “可以说我自从选择音乐后,我和我爸妈几乎有三年没有见过面,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漂,所以今天来到这里,不好意思,我本来没想哭的。”男人说着突然哽咽。 接着寇青听到下面传来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她靠着墙壁,突然有点紧张。 其实原本她不紧张的,她是能抓住机会大方展示自己的人,可是,她低头看到自己穿着在暗处也闪闪发光的裙子,想到方隐年突然就有点紧张起来。 哥哥一定也在看吧。 “接下来有请我们今晚的最后一位参赛着,是我们比赛中年纪最小的一位,还在上高中的小妹妹啊,十号,寇青,大家掌声欢迎!”女主持人激情慷慨的说完,下面响起来更小的鼓掌声。 到了最后观众其实都有点疲惫。 后台一阵混乱,不知道是谁把话筒塞进寇青手里,她深吸一口气和下台的女主持擦肩而过。 站上舞台才发现原来舞台这么空,和下面原来这么大,除了追光和摄像头,观众区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像是深渊。 她握住话筒,看着下面,手微微有点抖。 “你可以自我介绍一下。” “前面的自我介绍已经让观众的泪都流干了,你也有很悲伤很惨的人生经历吗?” 评委说完,对视一笑,意味很明显,就是前面的十个人六个都在卖惨,真假已经让人难以分清了。 评委这话说的突然,她思考了一秒。 本来双手握着的话筒,左手往下拿开的时候突然指尖触到了别的触感。 是红绳。 舞台光刺眼,光晕好大, 她的心却突然就安定下来。 她笑开缓缓地说:“我不觉得我的人生很悲惨,虽然才是十几岁的人生。” 下面传来点观众的笑声,善意的。 “我觉得我很幸运,也很幸福。我有理想,这个理想是唱歌,我有很爱我的爷爷,他帮我发现了这个理想。接着,我又遇到了我的哥哥,他为我铺成了这条路,能让我实现理想的这条路。” “因为有他,所以我这么一个害怕孤单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过。” 寂静中,无数盏光落在她的脸颊和裙摆上,像星河。 她握紧话筒,突然就知道之前为什么觉得那些自己选的歌都差点什么,此刻她不想考虑能不能唱好,能不能体现唱歌技巧。 她只想,有意义。 于是她说:“我接下来带来的这首歌是,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送给我的哥哥吧,歌名也是我想说的话。”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一阵沉默。 她临时变更歌曲,后台操作台乱成一团,半响才响起伴奏。 /把相册让你能保存多洗一本/ /毛衣也为t你准备多一层/ /但是你孤单时刻安慰的体温/ /怎么为你多留一份/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一个人在人海浮沉/ /我不愿你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承受这世界的残忍/ /我不愿眼泪陪你到永恒/ 她声音清亮,歌唱设备好,场地空旷,所以听起来愈发空灵,舞台所有的灯都关了,只留一束追光照在她身上,白裙被照的泛光,周身一圈模糊的光晕,像真正小天使。 漆黑狭窄的房间里,潮湿的寒气里,方隐年坐在床尾,专注的看着老电视上模糊不清的画面,电视机的荧光照在他面上,显得脸色白的像雪,轮廓锋锐冷漠,脸上的表情却近乎于病态。 他情不自禁伸手想去触摸电视上寇青的身影,却只碰到冰冷的屏幕。 明明钻石和珍珠都亮了,为什么他还是只能看到她的眼睛? 歌声断断续续。 /下段旅程你一定要更幸福丰盛。/ 【作者有话说】 我不愿让你们一个人[爆哭][爆哭][爆哭] 谢谢o(n_n)o哈哈~、曲别针大王、树、白骅、78907703、椰今天吃什么的灌溉~、寒月一枝吱、64018503、38057015、57253544宝宝的灌溉还有小鞭苔、红酒窝、降温小宝宝的灌溉~句号宝宝、鱼头泡芙、酸酸3鱼、妮可、沐瑶光、79567409、33、77813387、liris宝宝们的评论~幽灵宝宝、以灵栀为、沐瑶光宝宝们的灌溉~ 第72章 十二点,所有的演唱结束,主持人说正在整理分数,名次正在统计中,方隐年缓缓地垂下手,漆黑的屋内,他还穿着那件雪浸湿的羽绒服,头发也还湿的,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机。终于在十分钟后,所有的选手上台,他看着寇青很乖的站在角落,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的表情停滞。 方隐年垂头轻笑了一声,她这是在紧张。 在一起五年,他对她的小习惯了如指掌。 皱鼻子是不喜欢。 抠手指是焦虑不安。 绷紧脸抿唇是紧张。 手摸刘海也是紧张。 瞳孔放大眼睛发亮是好奇。 终于在通卖关子后,又进广告后,冠军终于落在那个穿着华丽礼服裙的女生手上,亚军是寇青,满天的彩带飘落中,她纤细的手腕有力的托着银质的亚军奖杯,冲着摄像机笑的眉眼弯弯,没有什么遗憾的表情。 方隐年攥着的手微微收紧,他看到电视柜旁的墙角滋生的青苔,浓重的幽青,令人厌恶,永远在阴湿的角落不声不响的扩大,方隐年拧眉,站起身,用力地用靴子狠狠踩上去,碾压,辗转。 他骂:“见不得光的东西。” 骂完却猛然又顿住,神经质的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到最大,明亮的万众瞩目的,所有人祝福中的舞台上,他再度意识到,寇青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他开始回忆最初的想法,留她在身边,什么也不重要。 狭小的房间内,他靴子上的水走过的地方,都留下湿漉漉的脚印,他一遍遍的走来走去,一遍遍的重复告诉自己。 留她在身边,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 十二点半,电视台依旧灯火通明,寇青裹着羽绒服和围巾一脸兴奋的冲出电视台的时候,方隐年换了件深蓝的羽绒服,帽子上毛领柔顺,站在门口打着把透明雨伞,雪花飘忽的落在伞面,画面美的像韩剧里的男主角。 寇青简直是撞进方隐年怀里的,方隐年把伞偏向她头顶,微微被她撞得往后仰了下,寇青的妆还没卸下,方隐年看的有点失神。 寇青将奖杯递给他,接着脸埋在他胸口,羽绒服软绵绵的,小狗一样,闷声闷气:“你看了吗?” “看了。” 苔青 第86节 两人边说边拥着往外走,走到广场上,深夜人没那么多,广场中心有个银质的雕塑是个类似于海浪上的飞鸟,如今也落了雪,矗立在那。 “怎么样?” 寇青仰起脸,身后霓虹闪烁。 “不愿让我一个人,是吗?” 方隐年语气清淡带着笑意,慢悠悠的开口。 两人默契的都没提起最终名次的事。 寇青脸有点红,别过脸,从他怀里退出来,嘟囔:“就知道你会笑我。” “没笑你。” “真的?” “真的。” “那你笑什么?” “你真的要听吗?” 方隐年伸出手轻轻地一下下摸她的刘海,微微眯眼。 “嗯。” “我想亲你。” 寇青还没说话,冰冷的手指就动作强硬的摁在她后脑,丝丝缕缕穿过发丝,带着清新的新雪和皂香味不容置疑的贴近她,她瞪大眼睛,垫着脚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唇上的触感很软,可明明又是带着些风雨欲来的急切。 方隐年小幅度的用唇舌感受着她的温度和柔软,仔仔细细的像是用唇在描摹她唇上的每一处细纹。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下意识紧张的攥紧方隐年胸前的衣服,觉得浑身涌上一股子热气,四肢也有点软。 半响她感到方隐年说话的嘴型,贴在她的唇上,气息不定的带着令人发热的哑声,哄她:“乖乖,张开嘴。” 寇青脸红的有一瞬间觉得这根本就不是冬天,她觉得自己浑身发热,被方隐年哄着又亲了亲嘴唇,才不好意思的很小心的张开一点缝隙,方隐年立马察觉到,摁在她腰间和脑后的力道越发重起来,痛的寇青几乎想轻声哼,接着是湿润的触感,果冻一样的,纠缠在一起,她迷迷瞪瞪,被亲的有点缺氧,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方隐年闭上的双眼和垂着的漂亮睫毛。 再远点就是透明雨伞上堆积的一片片雪花。 两人亲的不算熟练,却都是下意识的亲近,湿漉漉的失控和混乱。 方隐年的手从她发上移到后颈,大手不轻不重的揉捏着她后颈,带着濒临失控的克制。 寇青迷迷糊糊的想,亲吻原来是这么需要体力的一件事,她几乎有点呼吸困难,于是双手推着方隐年,不自觉的哼出声。可偏偏方隐年就像咬上猎物死不撒嘴的狗,被寇青推着,整个身子随着后撤的寇青下压,伞已经完全偏到了寇青头上,他头顶落满了雪,被寇青又推了推。 才不情不愿的放开她的嘴唇,寇青红着脸看着近在咫尺,依旧眼神晦涩不明,死死盯着她唇看的,脸色好了许多,嘴唇上应该是她的唇蜜,亮晶晶的,露出那种意乱表情的方隐年。 将脸埋在他胸前,分不清是心跳还是心脏在分泌什么甜蜜上瘾的液体,只觉得的整颗心都被丢到了蜂蜜罐头里,想到方隐年那种表情就令她气息不稳。 两人相拥着,方隐年埋首在她颈肩,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气温,心境却与寇青截然相反,他胃里又开始绞着痛,为什么,这么近的距离了,他却还是觉得不够,怀里软软绵绵的一团,他却愈发觉得自己卑劣。 他顿了顿开口:“为什么你什么都接受?” 寇青眼里的雾气还在仰起脸,懵懂的看他:“接受什么?” 方隐年不说话,痉挛的痛感使他挺不太直腰,轻声的说:“我。” “因为我喜欢你呀。” 方隐年从寇青接受他开始的狂喜,已经回落到恐慌,他看着天真孩子气的寇青,始终觉得自己卑劣,她还太小,是否能分清依赖和爱,看着她,他愈发生出强烈的不配得感来。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是吧?”他问。 “当然啊。” 寇青皱眉。 “我不是傻子,而且明年我就成年了。” 寇青贴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很沉重的样子。 “不要总记得我十三岁的样子。”寇青说。 然后伸出手和他一起握住伞柄。 “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慢一点也不要紧,风雪很大也不要紧,你会握紧我的对吧?”寇青的手附在方隐年手骨凸起的手背,坚定地说。 “是啊,我会抓紧你的。”方隐年低声。 刚回到旅馆,寇青就接到杨坚的电话:“妹妹,出息了,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啊,苟富贵勿相忘。” 寇青笑眯眯的在温暖的黄灯光下,坐在床尾伸着腿搁在坐在凳子上的方隐年腿上:“什么呀,亚军就一万,哪里富贵啦,不过请你吃顿饭还是没问题的。” 方隐年冷哼了一声。 被耳朵尖的杨坚听到说:“你哼什么,你个音痴。” 寇青握着手机侧头看方隐年,惊讶地睁大眼:“你是音痴吗?” “你他妈再满嘴跑火车试试。” 方隐年冷淡的骂人。 寇青笑的前仰后合。 脚踝被方隐年握着放进温热水的盆里。 “他耳朵有毛病,真正音痴的人都觉得别人才是音痴。”方隐年说。 杨坚不服气,那边却传来女生的声音:“这菜你还吃吗?” “不吃了。”杨坚t说。 接着对寇青说:“唱得好,尤其你说的那段话,现在在网上火的很呢,你杨哥明请你吃饭。” “不用,我请你。”寇青说。 “我有奖金呢。” “行行行,明再说明再说。”杨坚那边应该是有事,挂了电话。 寇青握着手机问方隐年:“我还真没听你唱歌过,难道你真是音痴?” 方隐年擦干净手,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捏着寇青的脸笑:“我说了你还不信?” “不信。” 寇青被方隐年捏成金鱼嘴巴,摇头。 方隐年笑了下,没接话。 寇青挣脱开方隐年的手,接着鱼一样钻进被窝里嘟嘴:“下次不要捏我脸。” 方隐年缓慢的上床,然后带着笑掀开被子。 躺在她身边,肌肉记忆的伸出胳膊,让她枕在上面。 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哄睡。 寇青今天确实有点累了,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富丽堂皇演播厅舞台上的鲜花掌声那种潮水一样的感觉还在,本来走出电视台的时候,还是有落差感的,可是她将睡又睡的时候,却又想起那个令她面红耳赤,真正幸福的发晕的吻来。 窗外轻微的雪落声,被窝里温暖,她面对着方隐年,睡在他怀里,铺天盖地的安全感和清新冷冽香味,接着听到耳边淡淡的歌唱声。 他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轻轻地唱。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他声音低沉,却温柔。方隐年轻声唱着,有点恍惚,这首歌是他小时候听过别人父母抱着小孩哄睡觉的儿歌,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家长脸上的表情。 很多年过去,如今他才知道,这是珍爱。 【作者有话说】 本雨满血复活[眼镜]大家也补药太贪凉吃太多冰淇淋平时多喝水~哥妹就这么萌。。 对了,是he!大大的he!很甜很温暖的he!其实结尾那一段很早就写好了,特别温暖~ 谢谢鱼头泡芙、78907703(嘿嘿[让我康康])的灌溉、64018503、曲别针大王、lisen(挺胸抬头出现!)、o(n_n)o哈哈~、酸酸鱼、liris、70822996、椰今天吃什么的灌溉~、sky假鱼、降温小宝宝的灌溉、红酒窝、白骅、树、喜欢看小说(我会努力的!)宝宝们的评论~ 第73章 洛川的雪从他们来到这里几乎没有停过。寇青缩在被窝里,露出半个头,看着窗外飘扬的雪花,视线又落回站在床边给她叠针织衫的方隐年身上。 其实她觉得和哥哥谈恋爱其实并没有使得她的生活发生变化,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被照顾,只是偶尔猝不及防的收获几个蜻蜓点水的亲亲,哄小孩一样。 她看着方隐年把那件礼服装进防尘袋,歪头问:“这件礼服很贵吧。” “不贵。”方隐年说。 “我才不信。” “再贵也没有我们家青青挣得一万块多,这一万块的支配权在你,你准备怎么花?”方隐年坐在床尾边给寇青穿袜子,边说。 “你要考研吗哥哥,这个当你的学习基金好了。”寇青对于考研知道的不多,对她来说还太遥远。 可是,她总觉得方隐年是不该止步于此的。 “以前你没办法去更远的地方,现在可以了吧,等我上了大学,我就住在宿舍里。”寇青坐起身。 “怎么说起这个。” 方隐年反应淡淡。 “因为我马上高三了呀,我同学们已经开始准备选志愿了,我也要选个我喜欢的。”寇青说。 “嗯,那你喜欢什么专业。”方隐年问。 “音乐呀。” 寇青回答的很迅速,方隐年没反驳。 “那按照你的规划,我们会分开,这也是你想要的吗?”方隐年拉上自己羽绒服的外套。 “倒也不是说那个意思啦,只是……”寇青看着方隐年的表情,迅速开始找补。 苔青 第87节 “走吧,杨坚在楼下等我们了。” 方隐年没再说这个话题,打断寇青的话。 寇青哼哧哼哧从两床被子上爬起来,穿完衣服拉着方隐年的手出门。 方隐年早上依旧七点多就醒了,寇青是一直昏睡到中午,期间被方隐年叫着起来喝了杯牛奶又睡了,又磨蹭了会,正式出门已经是中午,三人约好去那家串串店。 杨坚围了个灰围巾正靠着旅馆的墙在街边吸烟,身边杨蓉依旧短羽绒服,长腿,靴子正靠在他肩膀看手机。 寇青穿着杏色羽绒服跟在方隐年身后,将双手塞进方隐年羽绒服的口袋里,头顶正好挨着方隐年的羽绒服帽子,两人几乎是连体婴一样从小旅馆里走出来。 雪还在下,杨坚看到两人出来,立马掐了烟,兴奋地大喊:“我靠!” 结果扭头没看到寇青,只看到穿着深蓝羽绒服的方隐年,他纳闷:“咱妹呢?” 方隐年不说话,指了指后面。 寇青从方隐年口袋里慢悠悠的踹出手,探出脑袋:“在这。” “真是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快给我签个名,等以后了我倒卖一番,岂不是有的赚了啊哈哈哈哈。”杨坚狂笑着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作业纸和笔。 “你还真带了啊。”杨蓉震惊的看着身边的杨坚。 “一边去。”方隐年伸出手推了把杨坚,往前迈步。 杨蓉看到寇青的姿势笑着说:“怪不得你不用打伞。” “是,这样就很躲雪。”寇青贴在方隐年身后,正好头能躲到他羽绒服的帽子下,索性用他的帽子当伞。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就到了串串店,这次终于点上辣锅,杨坚坐在寇青对面,指了指脖子上的围巾和杨蓉:“上次方隐年带了这灰围巾,回去之后,她就非要我也买个带上。” 杨蓉被他说的不好意思,打了杨坚的胳膊一下:“我是推荐推荐,你懂吗,不是强迫。” “其实挺像强迫的。”杨坚认真。 这边寇青取下围巾,塞到方隐年手里,被杨坚提起灰色围巾的事之后,她看了看方隐年,他今天没带围巾,脖子修长,即使穿着羽绒服也不臃肿,感受到她的眼神,方隐年靠在椅背上,懒散的冲她挑眉。 “怎么了?” “想亲?” 前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后面那句他说的慢足以让寇青看清他的嘴型,声音却不算大,幸好店里人声鼎沸,不算很明显。 寇青立马脸红,伸出手在桌子下锤了下方隐年的大腿。却被方隐年大手握着她包住手心。 方隐年拉着她的手将她拉的凑近,轻声在她耳边说:“妹妹,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 他的呼吸细细密密的附在她耳畔,似有若无的嘴唇擦过她耳朵。 寇青坐在一片亮堂,熙熙攘攘的火锅店,手被握着,耳边全是他的声音,还言之凿凿的喊她妹妹,突然就有种偷情的错觉,忙推开方隐年,用手给自己过度红温的脸扇风。 她一边吃着方隐年放进她油碟里的菜,一边摸出手机,偷偷摸摸的打字。 呼噜小狗:【杨坚哥能接受吗?】 方隐年手机一震,本来不打算看的,因为高所以下意识的看到身边寇青捧着手机上面的聊天界面和手指正犹犹豫豫摁在键盘上的乌黑小脑袋旋。 他微一耸肩,主要是他长得高,确实是余光一瞥就能看到,不是他想偷看的。 嗯。 于是他打开手机,看到寇青发来的消息。 又看到寇青偷偷摸摸的把手机扣上。 他笑,冷白手指敲键盘。 x:【我们这么近,说话他听不到的,宝宝。】 寇青手机响,她打字。 呼噜小狗:【这是件很严肃的事,万一他接受不了……】 x:【接受不了就去死。】 呼噜小狗:【而且杨蓉姐姐也在,会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们……】 x:【接受不了的都去死。】 呼噜小狗:【……】 寇青狠狠的放下手机,转过头恶狠狠地去看方隐年。 却被突如其来的肉串塞进嘴里,方隐年笑的眯眼,一边看着寇青啃肉串,一边轻声说:“你害怕的话,我说。” “等等等。”寇青瞪眼,拉下肉串,声音没控制住有点大。 “等等什么?”杨蓉问寇青。 “没事没事。”寇青摇了摇头笑。 接着威胁的转头,手在桌下又锤了拳方隐年。 “话说,你知道不,你参加节目的视频在网上巨火,还上了热搜来着,几百万播放量。”杨坚说。 寇青和方隐年一块的时候不怎么看手机,昨天比完赛就回家睡觉了,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回事,于是她摇头。 “大家都在说冠军应该是你。甚至还有个词条呢。#寇青冠军。” 寇青接过杨坚递过来的手机,看到上面自己的唱歌的视频上,一大串评论和转发,以及鲜红的感叹号,看的她眼花,于是她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下一秒就被方隐年托着脸转向他,皱着眉凑得t很近去看她的眼睛。 寇青说:“没事,就是眼睛有点花。” 结果,突如其来的吻就落在她眼角。 一桌子四个人的动作全在那瞬间静止。 “方隐年,你是真畜生啊!” 杨坚几乎是咆哮出声,咬牙切齿猛地拍着桌子站起身,手边的啤酒被他碰翻,哗啦啦流了一桌子,一直滴到他裤脚上,这下全店的人目光都聚集在她们身上,杨蓉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出纸巾擦桌上撒的酒。 杨坚没察觉,站着越过寇青,要去拉方隐年的手臂。 “虎度尚且不食子啊,你是真畜生。” 杨坚从短暂又漫长的惊讶中苏醒,理智很迅速地朝着反方向狂飙。 寇青夹在中间,刚伸出手扒开杨坚拉着方隐年的手,转眼就又看着站起身准备往外走的方隐年。 “哎呀,行啦!” 寇小狗暴躁。 “难道你还护着他?”杨坚不可思议的伸出手指着方隐年,微微颤抖。 寇青先摁了摁方隐年,又拉着杨坚坐下,她喝了口果汁刚想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就听到方隐年不轻不重的开口:“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杨坚再次一拍桌子站起身,寇青一口果汁差点要喷出来。 杨蓉拉着杨坚坐下,杨坚整个脑子都有点当机,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事?他知道这俩兄妹关系好,可是他还真没往那方面怀疑过,只是知道方隐年的性子,偶尔有怪异的地方,他也能理解,是方隐年极端的占有欲和控制欲爆发,可是,他妈的,再怎么说,也是亲兄妹啊。 方隐年竟能疯到这种地步? 他想不通。 “你别说话了。”寇青瞪眼,狠狠拍了拍方隐年。 方隐年很懒散的抬着下巴点头,靠在椅背上半包围式的将寇青圈进怀里,看着她说话。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妹。” “不是亲兄妹也不行啊!” “也不是异父同母,同母异父,我们俩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寇青一字一句的解释。 “真的?”杨坚对此很怀疑,他毫不否认方隐年可能欺骗了寇青的可能性。 “真的,这个事我比他都清楚。一七年,我离家出走,在晚山县火车站遇到方中之,他碰掉我一个枇杷,然后带我回家,说送我一个哥哥,然后我今天就坐在这里。”寇青说着,突然觉得有点恍如隔世,日子转眼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锅子里热气云一样的堆积飘忽,外面的雪还在落。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被方隐年一点点的握住,十指相扣,血管挨着血管,红绳蹭着红绳。 杨坚是这么多年头一次知道这事,他真的以为两人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所以方隐年才会一点一滴的转变态度,可是,既然寇青根本就不是他的亲妹妹,方隐年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学会对人好的,怎么学会爱人的? 他迟疑着想开口。 “说话前想清楚。”方隐年突然开口,不咸不淡。 稍微冷静下来的杨坚看着方隐年,隐隐还是有点不安,最终没说话,只看着寇青问:“你确定?” “我确定。” 寇青握着方隐年的手开口。 “我们之间互相喜欢的清清白白。”她说。 “好了,先吃饭吧。”杨蓉前面对他们说的内容不太了解,所以一直没说话,此刻安抚着杨坚说。 杨坚像头受气的老黄牛,没说话只是埋头狠狠的吃。 吃完饭出来,下午四点多,杨蓉和寇青商量着要去川海,所以四人溜达在路边,往海边去。洛川算是个海滨城市,很少有来来往往的多的要命的电瓶车,经常是自行车,尤其在相对于繁华点的街道,人很少,街道特别漂亮,此刻都堆满雪,昨天的雪被扫过,今天是新落的,全是洁白的,厚厚一层。 杨蓉和寇青手挽手走在后面,看着方隐年和杨坚中间隔着几个人的距离笑。 杨蓉转头看着寇青,轻声说:“他真喜欢你,是能看出来的,刚开始我以为是兄妹情,还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友好融洽的兄妹关系,如果是喜欢的话,那一切就能够说得通了。” 寇青笑了笑:“原来这么明显。” “是啊,世界上有三件事是无法隐藏的,咳嗽、贫穷和爱。”杨蓉突然想起这句话来。 “那是不是在贫穷里滋生的爱是双倍的难以隐藏?”寇青鼻尖被冻的红红的,看着前面方隐年的背影,下意识的喃喃。 因为贫穷,所以连自己也太匮乏,不足够,却因为爱,还是愿意违背人性和欲望,献祭式的把稀少的珍贵的一切,心甘情愿,拱手奉上。 第74章 所有的雪花都袭来,在空中像花瓣似的打旋迫不及待的飞向她们怀里,远方的烟囱间断的冒出灰烟,整个城市都是铁灰色,寇青从怀里掏出ccd,仰头专注的拍雪,天空的雪,手心的雪,依旧前面哥哥的背影。 苔青 第88节 身边杨蓉看着寇青想说什么,却有点犹豫了半响,才轻声的问她:“你觉得我和你们认识的某个人像吗?” 寇青转头专注地看她,心中一下子想起薄沉,咯噔了一下,问:“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我知道杨坚他以前有个很喜欢的女生,是吧。”杨蓉说。 寇青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了几秒。 杨蓉看出她的为难,于是又开口:“其实我知道她,杨坚和我说过。” “是我自己小心眼,从你第一次见我,我看着你的眼神就明白了点什么,杨坚最开始认识我的时候也用那种眼神看过我,所以我猜想,我或许和她有点像?”杨蓉穿的长筒鞋踏在雪地上,留下不深不浅的脚印,她说话总是带着笑意的,所以即使是这样的内容,听起来也并不刺耳。 “你不用很大负担,我只是好奇,好奇那个女生。”杨蓉笑的很大方。 寇青停下脚步细细的看她,从眉毛看到下巴说:“眉毛不像,鼻子不像,嘴巴不像,下巴不像,只有眼睛猛地看有一瞬间有一点点像而已,除此之外,你们俩完全是不一样的人,各有各的漂亮。” 寇青看着杨蓉没露出悲伤什么的表情,依旧带着笑意:“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你知道的,女孩子陷入爱情的时候总会做一些蠢事,比如我刚才。” “不蠢。”寇青摇头。 “换做是我,我也一定会很好奇的。”她补充。 “可是你哥哥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是吧?”杨坚笑。 寇青被她笑的有点不好意思,抿了下唇没说话。 “他看上去真的是非你不可。” 说着到了海边,天地一片苍茫白,沙滩上也落了雪,只剩下一小片能被海浪袭来拍打在岸边的部分还是棕色的,湿漉漉的深棕,除此之外,远方的钢筋建筑被乌云挡的有点模糊,北风呼啸中,雪越下越大,海边人不多,寇青被大风吹得有点睁不开眼,感觉自己睫毛上湿漉漉也落了雪。 “围巾。”方隐年在前面停住脚步,等着寇青靠近,背着大雪,将口袋寇青的粉围巾和手套伸出手递给她。 杨蓉笑了笑,放开揽着寇青的手腕,跑了几步跳到杨坚的背上,搞得杨坚差点摔进雪里,寇青看着腿一软的杨坚笑的停不下来,手还在被方隐年抓着戴手套。 玩闹心起,下一秒就缓缓地蹲下身子,很乖的仰着脸看方隐年。 方隐年站着隐约感觉到了寇青的坏心思,却没动弹,八方不动的站在大雪中,看着寇青。 下一秒,寇青猛地站起身,将团好的雪团扔进方隐年的衣领里,然后笑着转身就跑。 “你就仗着我舍不得欺负你。” 方隐年脖子里全是雪水,一点一滴的往下渗,他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开口,看着寇青跟个撒欢的小狗一样满雪地跑。 “你来呀。”寇青跑出去十几米,觉得安全了,隔着汹涌的大雪,得意洋洋的将双手摆成喇叭状冲着方隐年元气十足的喊。 方隐年不再心软,迈步就往寇青那去,他步子大,感觉没走几步呢,就快到寇青身边,寇青玩开心了,边尖叫边往前跑,躲着方隐年。 可方隐年实在腿长手长,下一秒就抓住摆出拜托手势双手合适的寇青,凑近她挑眉:“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怎么这时候怕了?” 方隐年摘下手套,捏着寇青的后颈,抓小狗似得低声说。 “可是你真舍得吗?”寇青被捉拿归案,眨着漂亮大眼睛撒娇。 两人四目相对,隔着及其近的距离,白茫茫的雪和哈气都融合在一起,方隐年眼神渐暗,从寇青眨的眼睛看到红润的嘴唇,他伸出手轻轻地压在寇青的嘴唇上,用力地摩挲,接着缓缓地压下身。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之后,方隐年有点食髓知味的感觉,动不动只要看到寇青和她对视,就想亲。 寇青下意识的闭上眼。 啪— 下一秒,从方隐年t身后而来的一颗雪球精准的命中他的头发,寇青亲眼看到雪球堆在方隐年黑发上,方隐年缓缓的直起身,就听到后面传来杨坚嚣张的骂声:“死变态!” “让这大雪好好净化净化你吧!” 于是方隐年二话不说朝着杨坚就走过去,寇青也扑上去扔杨坚雪球,杨坚不可思议:“你从小到大就这么胳膊肘往外拐。” 寇青一边垫着脚塞雪球一边纠正:“是胳膊肘往内拐。” 于是四人混战成一团,到最后寇青和杨蓉都退出战场了,方隐年和杨坚还缠着互相不放过的把对方往雪里摁,当然,主要是杨坚被摁着在雪里,可杨坚还真的拿出了许久没跟方隐年对抗的怒气,不服输的努力。 寇青和杨蓉也累了,滚得一身都是雪,索性坐在海边,看着拍打上来的海浪,用手指写字。 那边等两人打完了消气了,剩下杨坚仰面躺在雪地里,杨蓉走到他身边将他拉起身,这边方隐年走上来坐在寇青身边陪她看海。 两人并排而坐,一大一小,寇青吸了吸鼻子,鼻尖全都是雪的味道,耳边都是冷风呼啸,和海浪的白噪音,她看着大海不断涌起的蓝白浪潮,推着白沫和冰棱到她脚边,以及,一望无际的地平线。 “你在想什么?”方隐年侧过头看她。 “我在想薄沉姐姐。” “想她做什么?”方隐年很不理解,蹙起眉头。 “薄沉姐姐说爱是丑陋的,欲壑难平。黄轩琳说爱是痛苦时候的眼泪。”寇青一字一句。 “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爱是你看向我的每个瞬间。”寇青转过头和他对视。 方隐年伸出手揽过寇青,让她靠在他肩膀才缓缓地说:“我看你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 “你看我的时候,整个眼睛里面都是我的倒影呀。”寇青说。 方隐年闷声笑了笑,侧过头亲了亲她的鼻尖,冰凉的。 “你可一定要对我好一点。”寇青仰起脸强调。 “好。”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 “……那为什么?” “因为这可是我的初恋。初恋可是一生一次。”寇青掰着手指头念念有词。 “好。” “我也是你的初恋吗?”寇青在方隐年怀里拱了拱,笑的眯眼。 “嗯。”方隐年浅淡应声。 “你嗯算是怎么回事?你要说出这句话,完整点。”寇青不满,点着他的下巴说。 “生前同寝,死后同眠,够不够完满?”方隐年俯身低头看她。 寇青落在他下巴的手一顿,明明只是想开玩笑的,可方隐年的眼神露骨森森,带着些现在的她难以承受的沉重,像在说什么信徒的祷告。 “不要怕我,不要流露出这种眼神。”方隐年别过脸。 其实他听到寇青说爱的时候他没吭声,是怕吓到她。对他来说,爱总和痛苦挂钩,越痛苦越切肤,他才能知道这是爱,他爱她虽然违背常理,妨碍前程,可一旦爱上,他便再也不能不爱她。 “我不怕你,只要你再也不骗我,你不会再做那些自以为为我好的事情了吧?”寇青说。 方隐年嗓子干涩,说不出话来。 半响说:“不会。” 那边杨坚和杨蓉又闹起来,两人在雪地上跑的跌跌撞撞,寇青站起身,看到前面一对父母一边拉着小孩的手在雪地上滑雪,她兴奋的对方隐年说:“哥哥,我也要。” “好。” 方隐年对她的要求从不拒绝,于是站在蹲着的寇青面前,牵起她的手。 “你们干嘛呢?”杨坚往这边走。 “快拉着我,杨坚哥,我要玩那个。”寇青拍了拍身边的雪喊。 “行,要不是为了寇青妹妹,我才不跟你站一起。”杨坚说着拉起寇青的另一边手,和方隐年站成一排,刻意强调。 “那你跳河吧。”方隐年冷飕飕。 “我在后面推你。”杨蓉站在寇青身后,摩拳擦掌笑着说。 “准备好了吗?”杨坚站在最前面,扶了扶蓝色的毛线帽大声地喊。 “准备好了!”寇青脆生生。 “三二一,冲。” 三人同时用力,方隐年和杨坚力气都大所以在已经结冰的雪地里拉起寇青简直是毫不费力,寇青蹲在地上,被拉着有种雪上滑冰的感觉,一路都兴奋地笑,寒风和暴雪刀子似得拉过她的脸,也丝毫不觉得痛。 方隐年和杨坚攒着劲,谁也不愿意先停下,一直到寇青蹲的腿都麻了直喊停停停,方隐年才停下。 寇青站起身,看到杨坚又和方隐年叨叨起来,方隐年面无表情的双手抱着手臂看他,还有带着笑意趴在杨坚肩膀的杨蓉。 她笑意渐落,有瞬间的恍惚,在这时候,她已经意识到这个瞬间是多么的值得纪念。 冬天,大雪,海边,初恋。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寇青再次想起冬天,想起的始终是是二零二一年洛川的这天。 【作者有话说】 谢谢78907703、曲别针大王、64018503、74804736、liris宝宝们的评论~树、红酒窝、椰今天吃什么、野秋、幽灵宝宝们的灌溉~ 第75章 坐上返程火车的那天终于不再下雪,地面却依旧打滑,寇青被方隐年牵着手站在洛川火车站前和杨坚挥手再见,阳光落在火车站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上,折射出浓重的玻璃绿色。 火车规律的开始启动,依旧是硬座,寇青坐在窗边支着脸看窗外的风景,刘海稍微有点长,她吹起一口气,刘海被她吹得飘起来,大片平原和小平房驶过,下午阳光正好,却不太刺眼。 她侧过脸看方隐年,他靠在蓝色的火车椅背上,正抱着电脑处理金融作业,窗外平原上大片阳光照在他侧面,将他的刘海和眼眸都渲染成温暖的浅棕,侧脸锋利英俊,修长手指在键盘上纷飞。 这些年的时间没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依旧像她最初遇见他的摸样,最开始她真的是仰望他的。 无数次的开学典礼学生代表,获奖学生,全都是他,干干净净的穿着白衬衫校服站在遮阳台下握着发言稿或者奖状,笑意体面,游刃有余。而她和数不清的几千个普通学生一样站在下面,被阳光晒的狼狈刘海,睁不开眼,像仰望太阳一样仰望他,心里怀揣着独一无二的少女心事,觉得和他的距离遥不可及。 她真的以为他会永远这样被所有人仰望敬佩。 她真的以为他会首先走出这个逼仄的小城。 她真的以为他会过上和杨坚一样潇洒的大学生活。 可是为什么,哥哥,我还是觉得好遗憾。 寇青弯下腰,缓缓地趴在桌板上侧过脸看他,阳光流转,正好直射到她眼前,她被照的皱眉刚想闭眼,眼前就一暗,方隐年右手还敲着键盘,眼睛偏都没偏的伸出手,挡住她面前的阳光。 寇青吸了下鼻子,抓着方隐年的手想往下拉。 “怎么了,不舒服?”方隐年终于侧过头看她。 “没有。”寇青闷闷。 苔青 第89节 方隐年捏了捏寇青的脸,索性将手垫在桌板上,手臂凸起充血的血管,托着寇青的小脸在手心。 寇青不吭声,蹭了蹭方隐年掌心。 方隐年被她的动作弄得蜷缩了下手指,眼神微深,索性弯下身不顾对面位置坐着的两人,亲了亲寇青嘴唇,克制着没深入,又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等我写完就陪你,乖乖。” 再次回到晚山,又是绵延不绝的雨,寇青心情不算好,站在门口用钥匙扭开门,家里有种潮湿的湿气和管道铁锈味道,方隐年拖着行李箱进屋,客厅不朝阳,又因为常年没阳光,暗的不像话,一种落差感骤然而来。 方隐年拿起雨伞和寇青说:“我去外面一趟还电脑。” “好。” 方隐年拎着电脑,站在一楼点燃根烟,烟气被飘进来的雨砸的飘忽,他叼着烟单手打开雨伞,终于从口袋里掏出催债一样不断在他口袋振的手机。 “阵仗挺大的,替我和她说一声恭喜。” 电话那头环境寂静,只有寇少秦带着笑意的回声。 方隐年收紧握着手机的手,迈步进汹涌的雨帘中,不断有雨滴在他的鞋上,晕开一个深色的点,依旧叼着烟不轻不重,眼神却晦涩的说:“我会转达的。” 寇少秦那边沉默了两秒,再度开口:“今天见见你吧,正好我有时间。” 方隐年手指取下烟,冷冷:“我没时间。”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我也不是你的下属。” 寇少秦话语刚落就被方隐年毫不迟疑的接上。 寇少秦那边传来东西被打砸的声音,接着他冷笑:“你拿什么和我横?是拿你农学一本的学历吗?还是你拿你申请的贫困生补助?你还真陷在那个状元美梦里出不来了啊?” 方隐年面无表情,将手里捏扁的烟盒扔进垃圾桶,发出轻飘飘的一声,接着合上t雨伞擞落上面的雨水,拖着黑伞走进教学楼,伞头有个铁制的尖头,拖在瓷砖上发出刺耳的发毛声。 “高三我会接回她。三十万别想了,最多二十。”寇少秦再度的声音响起。 假期快开学大学还没什么人,只有些研究生提前入组的学生在做项目,所以空旷的走廊中,回荡着寇少秦的声音,方隐年一身黑,拖着黑伞在地面步伐缓慢。 他站定,轻笑:“我拭目以待。” 挂断电话,他推开教室,里面的人已经在等他。 “来的这么晚,明明是你求我办事,怎么搞的我跟个哈巴狗一样等你?”教室里开着暖气,男人穿着件drew的黑宽松卫衣,靠在电竞椅子上转着椅子面向方隐年。 “下雨了。”方隐年淡淡,将雨伞挂在桌角。 “能跟你商量个事不。”男人开口。 方隐年拉开椅子,从电脑包中取出电脑,打开,从始至终没给男人一个眼神,敲着电脑。 “你听到我说话没,弟弟。”男人不死心凑上去问。 “说。” “下次你能别打这个伞不,这大黑伞,还有声音,每次我都感觉你跟地狱的黑无常一样,来锁我命似得。”男人诚挚开口。 “欧阳总,你还搞不搞?”方隐年瞥他一眼。 “行行行,也就是你。”欧阳溯扒拉了下椅子,任命的将椅子拉到方隐年身边,把电脑屏幕转向方隐年说。 “这是你上次做的统计套利python,现在已经复利翻了几番了。”欧阳溯说着激动起来,拍着桌子笑。 “果然啊,敢孤身一个人找到我拉投资的,果然有点东西。你这金融系天才名不虚传啊。” 从半个月前,方隐年一个人从金融系方导师那借着和研究生学长们做项目的由头,要来了欧阳溯的联系方式,欧阳溯是去年毕业的金融系研究生,选修了计算机,如今毕业一年就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初创团队。 欧阳溯一般是不会见没名气的外人的,都是这个圈子的,谁有几斤几两都清楚,所以刚开始他收到方隐年的短信的时候,只是觉得,不过是一个大二生,能有什么不同。 可是方隐年是在一场饭局偶遇他的,或许不是偶遇,但一切都无所谓争辩了。他全场不怎么说话,只在关键时候说了几个观点让他有点惊讶,在一众酒囊饭袋,高谈论阔的人中明明喝了酒却还显得清醒理智,笑意不达眼底很难得。于是他对这个少年起了点好奇。 酒局结束,下着大雨。 他的车被方隐年拦下,欧阳溯坐在车里,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场面。黑夜里,方隐年穿的是件廉价的白衬衣和西装裤,打着一把黑伞,气质却卓然,雨大,依旧飘湿了他的衬衣,露出少年清俊骨骼,坚/挺的像一把铁剑。 手指骨节敲他的车窗,明明是处于下位,却一点不见下位者的模样。 冷静,傲然,黑眸桀骜, 暴雨没淋湿压弯他的脊骨。 他说:“选我,我不会让你输。” 欧阳溯从他眼睛里看到冷静地野心,淡然的信心。 世界上不缺狂妄的人,也不缺冷静的人。狂妄的将欲望外显,冷静的人将欲望深藏。 而他,偏偏有种冷静的狂妄。 所以欧阳溯给了他一个机会。 于是两个月,方隐年给出的全部身家,两千块本金,破釜沉舟的投入到python中,用期货和跨境套利赚到了二十万,十倍复利。 全部的交易记录和流水都在他的手中,他到现在还有点不可相信。 教室外雨声依稀,方隐年看着电脑上的数据勾唇:“符合我的预期。” “真狂啊你小子。”欧阳溯笑。 说到底他跟方隐年也没差几岁,大概是人一上年纪在商圈和官场见过太多老狐狸,反而轻易地就对这种少年英才有种惜才之心,而且通过和方隐年交际,觉得他话不多好像没什么缺点。 但幸好,他自己暴露出了自己的缺点,他和他坦诚自己有个妹妹。 这就好办多了,至少他可以把方隐年多留些日子,可以费些心思投资他。欧阳溯想,毕竟,没有缺点的人是不堪重用,难以把握的。有了缺点和软肋,总归好掌握。 “电脑还你。” 方隐年处理完数据,合上电脑推到欧阳溯面前。 “不用,送你了新版,当我谢谢你主动来找我的破釜沉舟。”欧阳溯笑。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方隐年伸出手和他相握。 “我一会和老方还有点事,去行政楼找他一趟,先走了啊。”欧阳溯收拾完文件,冲方隐年点头。 方隐年点头,没送他。 雨伞滴下的雨水在他脚边堆成小水洼,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湿润的空气中,他表情冷漠的调出刚才的数据流水,看着上面的数字,指尖在桌面轻点,这从来不是他的目的,他想要的比这多的更多。 他摩挲着手腕的红绳,轻点手机,显示锁屏。 照片是,黑暗里一大一小紧密的挨在一起的红绳。 熟练地点开监控视频,看到寇青很乖的坐在桌前咬着笔写作业,他轻笑。 打字。 x:【乖乖,要不要吃小蛋糕?】 x:【我带回去好不好。】 x:【等我回家的时候,用两个亲亲来换。】 【作者有话说】 谢谢78907703宝宝(摸摸头,好快呀)、小u梨芳、曲别针宝宝(小狗妹青青,我支持。)、蕊ruiruirrrr、酸酸鱼、77695788、降温小宝宝和椰今天吃什么的评论~ [加一][加一][加一][加一][加一][加一][加一][加一] 第76章 等高三开学,寇青就开始忙起来,已经算是步入了十八岁的大关,晚山一中学习氛围浓,她也被带着生出点对前途的忧虑和担忧,于是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想要从方隐年那收集点他时候高考的笔记和批注,结果扒拉了扒拉方隐年放在客厅用来垫桌角的课本,才发现上面是一个字也没有。 她回到桌前,看着自己密密麻麻的批注,默然,抱着书感叹:“这就是天才和我等凡人的差距吗?” 于是老老实实的整合错题,罗列导图,光是历史的思维导图和时间轴,她都反反复复背了十几遍,九点半放学,她回家一边吃着方隐你给她做的饭,一边翻书背英语单词,所有的碎片化时间不是在背英语单词就是在背数学公式。 于是一天到头和方隐年甚至都没见多久,除了晚上一定要抱着睡觉以外,方隐年其实也忙,他要学业和事业两头顾,有时候有些应接不暇,甚至岩山大学偶尔的典礼学生代表,都要他去组织,却不管多忙,都坚持晚上回家。 周五放学,方隐年从学校接回寇青,吃完饭,他坐在桌边,翻寇青的试卷,问她:“你觉得哪里薄弱?” 寇青坐在床上咬着鸡腿眨眼:“哪都挺薄弱的,哥哥,她们都去上补习班了。” 方隐年转头看她,台灯的暖光照在他面上,语气幽幽:“那些人都不如我。” 寇青瞪眼:“你怎么知道,听说都是什么教龄几十年的老教师呢。” “今天晚上我帮你整理你所有薄弱的知识点,接下来一周,我会随机抽查。”方隐年淡淡。 说是今天晚上整理完,方隐年真的还就没睡觉,熬着通宵,给他整理了一厚本笔记,密密麻麻,简练,易懂,那些她以前脑子里总觉得迷迷糊糊地内容,现在全都被他通过错题总结了出来,一条条仔细的罗列着。 寇青抱着书感激涕零:“这简直是秘籍。” “嗯,怎么报答我。”方隐年挑眉。 寇青嘟起嘴下意识的就要过去亲方隐年,却被方隐年捏着脸,擦了擦嘴唇上的油。 寇青:“你嫌弃我。” 方隐年手一顿:“没有。” “那你刚才擦我的嘴巴!”寇青指控。 “……”方隐年那张略带沉郁锋利的脸上,此刻终于有点沉默。 寇青看到方隐年这样子笑的拍了拍手边的枕头,然后凑上亲了亲方隐年,又躲过方隐年来亲她的嘴唇,向后仰:“吓你的,哥哥最好了。”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被方隐年摁着在书桌上亲了十分钟。 …… 方隐年刚开完组会,从学校回来拎着电脑,穿着件黑衬衫,领口的纽扣还没解开,已经是九点多。他拎着盒布朗尼推开门进屋,听到洗衣机的轰隆声,家里的洗衣机还是老式的,左边洗衣,右边甩干,有不小的轰隆声,洗衣服的时候也会在原地抖个不停。 方隐年拎着小蛋糕站在门口,悄无声息的走到寇青身后,家里开了暖气,寇青只穿了件秋天的校服外套,和很短的睡裤,连袜子鞋都没穿,趴在洗衣机上咬着笔盖看书,专心得很。 洗衣机声音大,寇青都没听到方隐年进屋的t声音,下一秒人从身后抱着,全方面的包裹住,嘴巴也被人捂住。她一惊,刚想尖叫,却先一步闻到方隐年手上熟悉的味道,和她一样的舒肤佳香皂味,带着从外面回来的湿气以及青草的潮湿味道。 于是她张开嘴咬了咬捂住她嘴方隐年的手指。 苔青 第90节 小狗犬牙似得,不疼,但磨人。 方隐年呼吸渐渐深,搂着人压在洗衣机上,后面的洗衣机还在轰隆隆,轻微的抖,俯身在她耳边亲着她的耳廓,细密的一点点吻,声音沉的不像话:“不够疼,再用点力宝宝。” 寇青被他亲的有点腿软,前面贴着不断在抖的洗衣机后面又是紧紧抱着她,没一丝缝隙得方隐年,方隐年手大,一掌几乎就捂住她大半张脸,只剩个眼睛,连呼吸也被掠夺,连方隐年说的话都是迷迷糊糊地。 方隐年浑身都在战栗,很久以前他见过方中之看黄碟,那时候他初中,看着黄碟上恶心纠缠在一起白花花的躯体几乎想吐,从那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看到方中之也想吐,没办法和他坐在一起吃饭。他见过方中之或者其他男生讨论女生时候的那种亢奋,原始, 像未经教化的畜生。 所以他的青春期几乎没有像其他男生的意/淫以及手/淫。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正常,毕竟人之所以是高级动物自然是要和原始畜生区分开的,他也不想感受那种让人变得失控的欲望。 直到他遇见寇青,她轻飘飘的一个眼神,随随便便的触摸,都能让他失控,全身全部血液都在疯狂的叫嚣着占有的欲望。就是这样的念头,他忍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终于等到怀里的她,能自愿的亲亲他。 方隐年含着她的耳垂舔舐着,嘬出令人发热的声响,寇青一下子羞愤,重重咬在他掌心。却听到方隐年嘴唇贴在她耳旁的轻笑:“我们家乖乖牙齿真有劲。” “放开我。”寇青扭着身子,在他掌中哼唧。 “别动。”方隐年哑声,将手掌拿下,伸出大拇指探到她嘴里,轻轻地摸她的牙齿,抵着不让她合嘴,一下下亲她的脖颈,像狼一样舔舐啃咬。 寇青被他亲的要不是他胳膊从后面揽着她的身子,她早就软的趴在洗衣机上了,她轻声低斥:“好了。” 方隐年拉着她转过身,这次她终于看到方隐年的脸,那张从小就令她看的发呆的漂亮脸,此刻因为亲她的脖颈而弯下身子,嘴唇贴在她的肌肤上缠绵,她看的发热,又被亲的有点失神,下意识抓住他埋首在她颈肩的头发,顺滑冰凉的,被她揪在手里。 方隐年咬着牙从她脖颈间抬头,寇青有些失神看着直起身的方隐年:“怎么了?” 方隐年从大衣里抽出穿着的衬衫领带,纯黑的蓝格纹,系在寇青眼上,寇青乖乖的任他动作,眼睛看不到了,其他的感官都被放大,她身后洗衣机的轰隆声和屋外的雨声,电视机还在播放的电视节目声音全都变得如此清晰,接着她听到方隐年的声音,带着强烈压制的哑声:“用力咬我。” 然后是方隐年递到她嘴边的手掌,她不明所以,两只手拉着方隐年的手掌问:“咬你做什么?” “那你亲亲我,宝宝,亲亲我好不好。” 她感到被方隐年搂紧,然后一阵衣料摩挲声,带着方隐年低声祈求的声音。 她伸手捧着方隐年的脸,亲了上去,第一下没亲准,亲到他脸颊,接着就被方隐年捏着脸正正的摁在嘴唇上,两唇相贴,倒也不动,就这么单纯的贴着,偶尔会有方隐年舔着她的嘴唇发出水声。 就这么一会,她听到方隐年离开的脚步声,又回来,抱着她坐在洗衣机上。 扯下她眼上的领带,屋内光线暗,猛地睁眼也不刺眼,再度出现方隐年那张苍白漂亮的昳丽的脸,嘴唇上水色依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乖乖,我唇上都是你的口水,甜甜的。” 等寇青平复过来,恼怒的瞪向方隐年时,他从下面拎起布朗尼蛋糕,在她眼前晃,笑着:“补充□□力。” 宁静夜晚,灯光温暖,寇青坐在书桌前,台灯照在她面前的试卷上,她拿着黑笔正在草稿纸上勾画。方隐年坐在她旁边,投下一大片阴影,领带被解开了,手腕骨骼清俊,已经有些成熟的大人摸样,白天敲击键盘的那双手,现在耐心地一勺勺喂她小蛋糕,送到嘴边。 门被敲响。 方隐年站起身朝外面走。 寇青没抬眼,在她的意识里,哥哥是会为她解决外部所有问题的,所以她没什么对于深夜门被敲响的心惊,只以为会是缴费水电的工作人员,她只从方隐年手里接过勺子和小蛋糕,小口小口的看着题吃蛋糕。 像是想起什么,方隐年转身对寇青说:“应该是快递。” 寇青没回头,后脑勺很乖的点头。 方隐年握着手机,冷漠的撇过猫眼看到陌生的男人。 他默不作声快速拉开门,从门口拿下寇青的钥匙,塞进口袋里,然后闪身出门,合上大门。陌生男人穿着件西装,光头,西装紧身像是要被他撑开,站得笔直在门口不吭声。方隐年靠在门上,等他开口。 光头男人摁了下耳蜗的黑色耳机,然后开口:“寇先生派我来的。” 方隐年没什么意外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这是二十五万,寇先生给你的。”光头男人递出一张银行卡。 “别总一口一个寇先生的,多生疏啊,他不是也在吗,怎么不说话?”方隐年挽起手腕处的衬衣衣袖笑。 光头男人顿了几秒,像是在听耳机里的声音,接着说:“那我们今天就把寇小姐接走了。” 寇小姐这个词一出,方隐年觉得好笑,低头闷笑了声然后开口:“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 光头男人手摁在耳蜗处没吭声。 “寇先生太不仁义,说好的三十万,怎么就折成了二十五万,你明知道,我是有野心的人啊。”方隐年缓步靠近光头男人,轻笑着叹息,他缓下声音说话的时候,音调被拉的很长,像是铁制品拉在黑板上的刺耳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多的没有。”光头男人说。 方隐年心不在焉的轻转无名指上始终带着的吉他弦戒指。 楼梯间光线暗,破旧的筒子楼外面连路灯也没,只有月光,透过菱形的镂空照在地面上。 光头男人说:“今天一定要带寇小姐走。” “奥,这样啊,你凑近点,我跟你商量一个事。”方隐年握着男人给他的银行卡,笑的很无害,森白的牙,鲜红的唇,在月光下似是鬼魅,光头男人站在原地不动,却又片刻闪神,因为方隐年真的想要笑的话,总让人无法拒绝,没人会不被漂亮惑人的东西引诱,男人也不例外。 方隐年笑了,缓缓走近男人,凑近他耳边低声:“这二十五万,我分你五万,你替我给寇先生说说好话……” 光头男人神经一松,心想原来这人是太贪财,刚想开口,眼睛就被一阵剧痛袭来,方隐年手指上带着的吉他弦戒指有个银环,以及最后他卷的粗糙,吉他弦的尾部还留在半空,此刻正狠狠地刺入光头男人眼睛。 他的世界顿时一片漆黑,捂紧眼想要嘶吼,却被方隐年将银行卡趁他张嘴之际,横着卡在他上下颚之间,令他无法发声,接着反手剪住他的双手,狠狠抵在楼梯把手上。 方隐年两只修长纤细的苍白手指卡着他的上颚的银行卡,缓缓推进,男人眼尾缓缓地往下滴血,痛的面目表情扭曲的不似人形,却没办法挣脱开。 方隐年摘下他耳蜗的耳机,听到那边寇少秦的问话声,他笑:“寇家家大业大,大小姐身价就值二十五万?” “当年我遵守承诺,可是放弃了peking大学,为你养大了这么久的女儿……” 寇少秦沉默几秒,咬牙切齿:“你要多少?” “不是我要多少,寇先生,是看你愿意给我多少。”方隐年轻声。 “你小子野心真不小,但眼界就这般地步?为了这些钱跟我翻脸,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寇少秦说。 “我只要钱。”方隐年说。 寇少秦笑声从那边传来:“钱算什么,你听我的,进入寇氏集团,为你寻求个一官半职也未尝不可,到时候一月都比这几十万挣得多,你自己掂量。” 方隐年磨着后槽牙笑了笑:“这么说是我眼界短浅了。” “年轻人,就是太莽撞。不过,我们老一辈总要给你们点机会。” “三十万,你平平安安的把寇水交出来,什么事也没有。”寇少秦说。 “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我会派人去接她。” 方隐年放开男人,从他下颚取出银行卡,小心地避开接触过他的位置,在光头男人的西装t上使劲蹭了蹭。 光头男人伸出手捂住眼睛,痛的身体蜷缩成虾仁的形状,手上全是鲜血,忍着没叫出声,却没明白为什么看着这么瘦弱的男人力气这么大,更渗人的是,有种不像正常人的疯狂。 对方隐年来说,别人的一切都很脏,于是他两只手指用纸巾夹着银行卡问光头男人,很诚挚:“能换一张吗?” 光头男人爬在地上将方隐年扔掉的耳机捡起,塞进耳朵里,靠在栏杆上,捣鼓着手机,抬起头艰难地用勉强能睁开的一只眼,另一只已经肿胀的往下滴着血的眼睛说:“寇先生说可以。” 方隐年轻轻的笑起来:“有钱就可以拥有这么忠诚的狗,对你来说也是挺值的是吧。可是,他们那些人怎么会有心呢,你都伤成这样了,我们还是先去医院吧。” 两个大男人之间如果互相搀扶就显得难看了,所以方隐年没扶他,冷眼看着光头男人从地上爬起。 筒子楼错综复杂的街道中,不知道是哪个人挂在外面阳台上的衣服一直在滴水,光头男人的血滴落在水洼中,方隐年悠哉的跟在他身后,对他来说伪装并不难。 他掏出手机给寇青发消息。 【乖乖,快递有损坏,我晚点回去。对了,你的钥匙被我不小心拿错带走了,就不要出门了,在家等我就好。】 他手中属于寇青的钥匙串钉琅响,他举着钥匙串在月光下仔细观看,确定没有沾染上血迹。 才小心的塞回西装口袋。 是不是不小心拿错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需要有机会知道这些事。 与此同时。 房间内,寇青的手机一震,接到方隐年的短信,没怎么在意,只是嘀咕了一句,哥哥真是的,就没再说什么,乖乖的回了信息:【知道了。】 刚放下手机,准备将手机往桌子上放,就又收得到一条短信。 她皱眉,发信人是一串外地号码,点开短信。 她久久的愣在原地,过往那些被忽视被伤害的记忆全都涌回脑海,一瞬间,再想起寇家,竟像是前尘往事,这些年她被哥哥保护的太好,以至于逐渐淡忘了,她曾经叫寇水。 她愣愣的看到那条短信上的字,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不再像是十三岁听到方隐年说要送她走的那种恐慌,他们俩之间经历过太多,她再不会相信哥哥会做出背叛她的事。 她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那条短信,点击了删除。 【寇水,我是你亲爸。这些年委托方隐年照顾你,委屈你了,明天晚上学校门口,我会接你回家。如果不相信,可以明天找一找家里的角落,会有一张银行卡,卡号末尾为4367,里面是三十万,方隐年问我要的赡养费。看完删掉短信。】 【作者有话说】 很肥的一章[捂脸偷看] 谢谢78907703、熙玖、小u梨芳、曲别针大王、树、sky假鱼宝宝们的评论~降温、幽灵宝宝们的灌溉~ 还有曲别针宝宝投的月石~ 第77章 屋外蝉鸣断断续续,火车的声音规律,冰箱细微的嗡嗡声萦绕着,屋子里的灯都关了,像无数个平凡的一个晚上。 寇青睡不着,她侧躺着看着窗外阳台上挂着的几件衣服,她的校服短裙亲密的挨着哥哥的衬衫,被风吹的左摇右摆,家里的衣服撑子也是老式的,有点掉色,屋外香樟树枝丫几乎落在阳台铁黑栏杆上,绿莹莹。 那条短信在她脑海里盘旋,她想这可能是哥哥的权宜之计,只是为了稳定下来寇少秦,她知道寇少秦早晚会找到她的,只是陪在哥哥身边太安稳,安稳的让她忘记了过往。她想,是哥哥重新把她养了一遍,如果爷爷知道的话,也会很欣慰的吧。 她转念又想到,应该是是歌唱比赛的事情让寇少秦再次找上门来。她隐约回忆起寇少秦从不许她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每次只关心她的学业成绩。 黑夜里,她听到方隐年打开门进来,把钥匙串挂在墙上的声音。 她的心安定下来,哥哥答应过她不再骗她的。 她也应该一如既往地相信他。 方隐年陪着光头男人去了医院又取了另一张银行卡才回来,刚进门就径直走到卧室,看到窝在床上睁着眼的寇青,笑了笑,双手俯身压在床边问她:“怎么还不睡?” 然后板过她的脸一点点亲她的嘴唇。 寇青推开他,闻到他身上很淡的烟味:“我在想事情。” 方隐年坐在床边,像看着小孩玩闹轻笑:“奥,那想的什么严肃事情?” “我说过,我要和你走出这里。” 苔青 第91节 寇青坐起身,靠着床头柔软的靠背,语气微凝。 “我没有异议。”方隐年耸了下肩膀。 “我要考上南华大学。”寇青说。 “全国排名前十的南华。”方隐年声音浅淡。 “对。” 黑暗中,寇青屏住呼吸,看着方隐年的表情。 “可以,到时候我去南华附近找实习,陪着你。”方隐年没什么表情,伸手松开衬衫上的纽扣。 “你为什么要去南华?” 方隐年停下动作,同寇青对视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去南华?” 寇青叹出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总以我的人生规划为目的。”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兄妹。” “现在不是了。” “我说是就是。”方隐年低声,伸出手摩挲她的脸颊。 “你就不能以你的发展为目标吗,不要总看着我。”寇青皱眉,推开方隐年的手。 这个问题又一次上演,她自己都嫌反复,可是过去方隐年总是敷衍的态度对她,没有一次给出确切的回应。 “我以你为人生的锚点不好吗?”方隐年渐渐的沉下脸色。 锚点,是为人在混乱中提供稳定感和确定性的信念。 他竟然把她成为人生的锚点。 寇青皱眉,可她总觉得沉闷,她看着方隐年皱眉:“你现在和我最开始遇见的哥哥,不一样。” 方隐年冷淡的开口:“我以为你懂我的,那些都不是我。” “那站在摄像机前说,我想证明我可以,好让她放心把命运放在我手心的。也不是你吗?”寇青有些气急。 “你到底想要什么?” 方隐年打断她,他不明白他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去爱她,她却总不开心。 “我想要你有自己。” “睡吧,明天你还要上课。”方隐年站起身,不再和她争辩,淡淡的说。 黑暗里,寇青看着方隐年离去。 她知道他不是一般的聪明,无论是初中高中大学,她总能听到人们笑着喊他天才,他确实总展露出非凡的能力,那年被所有人称为状元,天才的方隐年几乎成为她的执念,她总在午夜梦回想起那个闪闪发光的方隐年。 可他被困住了, 被她困住了, 被这个破房子困住了。 变得灰扑扑,疲惫又平凡。 但她知道他绝不该止步于此。 / 第二天上学是方隐年送她去上学的。 如今的时间已经不允许她再发呆胡思乱想,于是她收敛情绪,全神贯注的听讲台上的老师讲课。下课的时候黄轩琳正拍着桌子看卷子大吼:“我好想死!” 寇青笑了笑:“高考完再说不迟。” “哇,你现在怎么变得越来越毒舌了。”黄轩琳过来抓住她的马尾,瞪大眼。 “有么?”寇青问。 “当然有,有点像现在的你哥说话。”黄轩琳咬着笔盖,憋了半天说。 寇青垂下头没说话,从书包里拿出方隐年给她整理的知识点塞给黄轩琳:“才没有。给,你要的,你看完了放学给我就行。” “我去,谢谢你亲爱的青青,这简直是雪中送炭,你知道我妈最近打了我多少顿了吗呜呜呜,等我考上一定请你吃饭!”黄轩琳激动的就差没上蹿下跳,抱着寇青来个亲亲。 “哎呀,行啦。我回家去了。”寇青被她抱着晃来晃去。 “中午就这一点时间你还要回家啊?”黄轩琳松开手,奇怪的问。 “你之前中午不是都不回家的吗?而且啊,你看看,咱们班现在简直是前有狼后有虎,这些人马上快进化到连睡眠也免了。”黄轩琳撇嘴示意她去看班级的其他人。 中午放学的时候,却没人挪窝,一个个跟上课一样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埋头苦学,连一个往食堂跑的人都没有。 寇青耸了耸肩膀:“家里有点事。” “好吧,那你早点回来,帮我带份宫保鸡丁盖饭呗,咱们常吃的那家嘻嘻。”黄轩琳看着寇青收拾书包,冲她甩出飞吻。 “好。” 寇青笑了笑点头。 “记得背上书包,要不然保安不让进。”黄轩琳叮嘱。 “我知道啦。”寇青拉长声音,背起粉书包走到教室门口和她摆手。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下来,双手握着书包带子,在喧闹的广播和少年少女的吵闹声中,穿过人群熙攘的t走廊,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步伐坚定。 她对黄轩琳说了谎。 家里没有什么事情。 她对哥哥也撒了谎。 她要回家,要确认一件事。 那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街道边的香樟遮天蔽日,菜市场旁边支着红棚卖水果,柏油路被阳光照的熠熠闪光,她走在路上,心脏跳的非常快,这应该是她第一次骗方隐年。 她几乎是飞奔起来,冲回家中,打开门,哥哥不出她所料的不在家。 她冲到卧室拉开床头的抽屉,全都是她的内衣,小皮筋和发卡。 没有。 她打开衣柜,一件件的摸方隐年的衣服口袋。 没有。 她推开卧室门,到客厅,蹲下身,一个抽屉一个抽屉的拉开,把里面琐碎的东西全都掏出来,仔仔细细的翻找。 没有。 她出了一身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心率非常快。 甚至连花瓶下面都翻了。全都没有。 她本应该放弃的,可是为什么她却不想放弃? 走到卧室,她打开风扇,摇摇欲坠的一旁吱吱呀呀,寇青坐在床边短暂的休息,却在抬眼间看到衣柜上面的铁盒子。 人在面对某些足以改变一生的事情时,是会有预感的。 她缓缓地站起身,浑身发麻,莫名有点喘不上来气,搬来高凳子,她伸手向上,触摸到铁盒子的边缘。铁盒子被放在非常里面,胳膊几乎够不到,寇青垫着脚,抿住唇用力往里勾铁盒,汗珠子顺着眉毛掉进眼睛里,酸的很。 终于,她勾到那个铁盒,接着抱着铁盒跳下椅子。 她吐出一口气,身后的风扇吹着校服衬衫贴在她背上,清瘦单薄的背,刚才右手伸得太远,现在有点抽筋。她皱眉忍住疼痛观察手里的铁盒。 那是个皇冠曲奇饼干盒,蓝色的一圈有点掉漆,应该是经常被人擦所以上面没有灰尘很干净。寇青看着看着就笑起来,可鼻子和眼眶却又酸酸的。 她记得这个铁盒的。 这是她十四岁那年看到班里的女同学带到班级里分给大家吃的。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说这是皇冠曲奇饼干,外国的,很高级,特别好吃。有人说很甜,有人说不甜。 寇青站在人群中听她们讨论有点无措,那个女同学友好的将一块饼干递到她面前笑:“你尝尝好吃。”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个上面撒了白砂糖的饼干,脑子有点混沌,说不上来为什么,她下意识的说:“不用了谢谢。” 可最后女生还是笑着把一块塞在她手心,带着个一圈圈的包装。 她攥着那块饼干回家的时候,上面的白砂糖已经有点想化掉,她伸出手掰成两半,另一半递给方隐年,她说:“这是我同学给我的,说是外国的,很好吃,哥哥你也尝尝。” 喜欢一个人可能就是什么都想分享给她,食物也是,快乐也是。 方隐年不做声,也没吃那半块饼干,只是在第二天她睁眼的时候就看到书包旁有一整盒皇冠饼干,上面带着她看不懂的外国语,盒子漂亮华丽。 她眼泪汪汪的冲方隐年哭:“这个盒子,吃完了我也要留着,用来放我最珍贵的东西。” 可是小孩忘性大,她吃完珍惜了这个盒子一阵,就忘记了,也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去。 这么多年了,原来哥哥一直留着。 她忍住鼻子的酸意,用力扣开盖子。 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信封和一张银行卡。 她手指顿住,轻微的颤抖,拿起那张银行卡,尾号为4367。 她脑袋里轰的一声,有什么地方开始崩塌,全身发麻,右胳膊再度抽筋起来痛的她脱力将饼干盒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握着那张银行卡,想起的是,哥哥说再也不会对她隐藏的那张脸。 又骗人。 她咬着牙,胳膊痛的几乎动不了,筋骨纠缠在一起,好半天才缓过劲头。 她用左手捡起铁盒和那个牛皮信封。 牛皮信封厚厚的,她翻到背面看到上面赫然,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寇青学费。 啪嗒-- 她的眼泪掉在牛皮纸信封上,晕开寇青的青字。 哥哥你怎么就这么傻,你怎么就这么傻。 傻的从来不顾自己? 苔青 第92节 窗外蝉鸣不断,她头痛的很,缓缓地蹲下身抱住脑袋。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 她缓缓地抬起头,脸上的泪痕还在,表情却是冷静的。 这么多年过去,人总要有点长进,她慢慢的想,然后拨通一个电话。 / 方隐年中午刚从实验室出来,到食堂点了碗饭刚坐下,就接到电话,他其实也没什么胃口,只是为了最基本的生活需要,天热,人多,他索性就推开那碗饭,往外去接电话。 岩山大学教学楼多得很,他随便往靠近食堂的那个楼去,应该是计算机的教学楼,被树木遮挡着,阴凉光照浅浅,大中午没人,他靠在冰凉的瓷砖上点燃一根烟,接通电话。 “三十万拿到手了?”寇少秦带着些笑意的声音传来。 “寇先生不是早上才确认过一遍吗?”方隐年讥讽的笑。 “哈哈哈就是关心关心你,水水不在你旁边吧。”寇少秦心情很好的笑声传过来。 方隐年敏锐的察觉到寇少秦对寇青的称呼,昨天还是寇水,今天就变成了寇青。 他没作声。 “对了下午六点我提前去找你一趟。我去找岩山那个李校长,有点事。”寇少秦说。 “寇先生还真是贵人多事。” 方隐年冷淡的阴阳。 “行了就这了啊。” “晚上见。” 【作者有话说】 谢谢椰今天吃什么、降温、野秋、幽灵宝宝们的灌溉~ 曲别针大王、78907703、树、小u梨芳、sky假鱼宝宝们的评论~[狗头][星星眼][亲亲] 第78章 晚六点半。 岩山大学教学楼天台。 橙粉晚霞像是颜料泼洒,渲染了整片天空,极致的浓郁色彩,映的连对面远距离的山,也是模糊的橙光,远方的灰黑居民楼已经亮起点点荧灯,星星点点。 方隐年穿着件黑衬衫,有种锋锐的阴郁气息,站在围墙边,被风吹的微微眯眼,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单手吸烟。 烟头猩红闪烁, 像远方那家居民楼玻璃窗里透出来的颜色。 “很准时。”随着天台门再一次被打开,寇少秦的声音传出来。 “你倒是不怎么准时。”方隐年转过身,秋风吹得他衬衫衣角翻起来。 “还是这么能说会道,我倒是落了下风了?”寇少秦穿着深蓝西装笑。 “比不过你。”方隐年淡淡。 “好了,不说废话。我来就是向你确认,你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寇少秦说。 “有什么好说的。”方隐年抬起眼。 “寇水在这里的五年,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不希望在外面听到寇水和晚山县,以及你,联系起来。” 寇少秦笑着眯起眼,眼角的褶子堆积在一起,这么多年官场商圈的老狐狸了,早就看出方隐年是个什么样的人,当时夸得有野心可以当成好话来说,也可以当坏话来听。寇家的大小姐现在外面所有人都以为是在国外留学,谁能知道堂堂寇氏集团的大小姐其实躲在这个山沟沟里,过着这样的生活。 方隐年轻笑:“当然,我会保守这个秘密。” “只是作为交换,我有一个条件。” 寇少秦依旧笑着:“你先说说。” “我要和寇青一起回到寇家。”方隐年缓缓地说。 这下寇少秦笑声越来越大,惊的电线上的乌鸦振翅飞远。 “寇水身上留着我的血,你又算什么东西?还想进寇家,看来你不是野心,而是贪心。”寇少秦说。 寇少秦示意身后跟着的两个保镖上前,像是听够了方隐年的疯话,不愿意再多说。 “你以为寇青会跟你走吗?”方隐年八风不动的站在原地,淡淡的说。 “她不跟我走,难道在这过这种不是人过的日子吗。”寇少秦讥讽的笑了一声。 “除了我,她不会跟任何人走,除非你想让她死。”方隐年勾着唇,露出一个近乎于残忍地笑容。 这是他的底牌,最终的底牌。他不愿寇青留在这里,可他也不能放手让她离开他,所以,他很早就想好了,要和寇青一起离开这里。而寇青是不能没有他的,他私心这么觉得。 “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工作股份,我只需要留在寇青身边,保洁保姆就可以。” “当然,即使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介意以另一种方式戳穿你的谎言,把在晚山这几年里,寇青过的怎么样的生活和盘托出。” “你说大家是会相信一个久经商场的资本家还是相信我们这对学生兄妹?”方隐年说者缓步走向寇少秦,隔着两个保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威胁我?”寇少秦冷笑。 “你不是见我第一面就知道了吗,我确实是个贪心的人。”方隐年笑。 “你要t的就只是这个?以你的大学学历和能力,你就要留在她身边当保姆?就用这个威胁我?你以我是傻子吗,谁会相信你。”寇少秦说。 “随你信与不信。钱地位,这些我都不要,我只要在她身边。所以你不用动手想除掉我,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方隐年吸了一口烟。 寇少秦不说话,他确实从没打算留下方隐年,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会留这么一个会说话,难掌握的把柄在世上? “你怎么就那么确信寇水会跟着你走?”寇少秦很快缓和情绪,盯着方隐年眯起眼。 “你可以试试。”方隐年说。 他确定,寇青憎恶寇少秦,寇青会选择他。 所以他又一次隐瞒了寇青这些事情,他想,即使妹妹生气,他也总能哄好她的,所以没关系。 他会规划好,掌握好她的命运,确保她们俩的命运永远的纠缠在一起的。 “你还真是自信啊。” 寇少钱说。 方隐年不说话,头发被风吹的向后倒,露出锋锐的眉毛弧度和那枚红色小痣。 “既然你这么自信,那你就看看我能不能带走她。”寇少秦笑,往门口走,拉开门。 方隐年心中没有不安,他想,寇青是不知道任何事情的。寇少秦这么贸然要领走她,她是断然不会接受的。 想着他打开手机,下意识去查看寇青身上带着的监控位置,放大地图。 却皱着眉看到寇青位置几乎和他挨在一起,在岩山大学教学楼。 他猛地抬头。 看到寇青穿着校服推开天台门,踏过水洼向他走来。 她的眼睛有点红。 方隐年抓紧她的胳膊皱着眉看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寇少秦对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寇青面色如常,挣脱开方隐年的手,甩了下手腕。 “是他强行让你来这里的?”方隐年压制住怒气,伸手去摸寇青微红的眼眶。 “不是。”寇青冷淡地说。 方隐年终于看出寇青的反常,他几乎瞬间就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你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了。” “你说过你不会再骗我的。”寇青说。 “你听我说,寇青,你听我的话,不会意外的话,我们会一起…”方隐年拉住她的手腕低声说。 “又是听你的话,又是听你的话。你又再一次背着我规划了我的人生是吗?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人是该自己规划自己的?” “在你身边,我总是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打定主意骗我的。” “我也不敢想。”寇青眼眶通红。 “我不想总是总是生活在你为我编织的谎言里,你明白吗?” 天渐黑。 地面上昨夜下雨落得积水水洼一大片,倒影出她们俩的身影。 方隐年握着她的双臂,弯下身,向来从容冷漠的神情终于露出一丝恐慌:“我知道,对不起,我再也不骗你了好吗,你听我说……” 他自以为掌控全局,处心积虑到连他的前途都搭了进去,一切都被他安排的妥当。 却唯独忘了考虑人的情感是最不受控的存在。 他终于明白不是什么都在他的计划内的。 “够了!”寇青推开他的手臂。 没流出一滴泪水。 她缓缓地说:“我恨你。” “我恨你骗我。” “我恨你总是自以为是。” “我恨你总是限制我的自由。” “我恨你永远不能够真正考虑我的想法。” “你说什么?”方隐年缓缓后退,手指间握着的烟已经烧到他的手指间,却浑然不觉。 “我说我恨你。” 寇青扬起脸,一字一句的重复。 苔青 第93节 寇青喉咙哽住,却忍住泪水看着方隐年那张从容的脸上呈现出的失控和一片迷茫的空白。 她猛地扭过头推开天台门,往下跑,摁电梯下楼,在电梯里,她终于没忍住泪水,捂住脸缓缓的跌坐在地,抱住膝盖,哭的近乎绝望。 一楼。 她摁住关门的电梯,外面就是寇少秦的车,她手忙脚乱的擦干眼泪,迈步出去,朝着车走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她摸到了车门。 下一秒,衣角被人狠狠拽住。 她听到身后不断推搡挣扎的声音,那只手,她牵过无数次的,依赖的,替她擦掉眼泪的,日夜拥抱她再不叫她孤单的,带着红绳的那只手,与她血液灵魂相交过的那双手。 死死的拽住她,像是溺死的人握住最后一根木板,她被扯的不断后退。 “寇青!” “即使你恨我,我也不能放开你。” “和我一起。” 方隐年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大声的嘶哑吼出声,却明明带着祈求的意味。 “求求你,不要走。” 她不敢回头,伸手捂住嘴巴,听到后面保镖围上去的声音,不断有人来握住那只抓住她衣角的手。 于是那双手变得充血,充满划痕。 她上车。 寇少秦从副驾驶转过头看到哭泣的寇水说:“丢人现眼。” 寇青抬起眼泪,忍住哽咽,努力不在他面前留出软弱的一面,竭尽全力冷漠对他说。 “你答应过我,会放过他的。 “否则,我真的会去死。” “动他就是脏了我的手,不过是晚山县的一个大学生,这种人我见过太多了,不过是想多圈点钱,能翻出什么天?”寇少秦轻松地说。 司机发动车。 她猛回过头,看着后挡风玻璃的画面里,一片黑暗中,满地的秋落叶中,不断缩小的方隐年在后面被四个保镖拉着,推开又缠上,一拳一拳,拳拳到肉,目眦欲裂。 她终于忍不住。 又看到方隐年努力的挣脱保镖, 跟在车后面奔跑。 她紧紧捂住嘴,不敢哭出声。胸腔跟着心脏一起颤动,悲伤的她紧紧的蹙眉,大口大口的喘息。想要深呼吸流到嘴角的却全是泪水,怎么这么苦。 哥哥我恨你的,恨你总是骗我。 可是我又那么爱你。 爱到我也想成全你。 爱到我不愿意看你永远以我为人生规划,把自己留在这个逼仄贫穷的地方苟且。 如果你下不了决心的话, 那这次让我来做这个坏人吧。 这次换我成全你。 我们在更明亮的地方相见,好不好? 于是。 二零二二年,寇青离开晚山县。 十八岁这年, 她问哥哥要的礼物是,自由。 / 方隐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他浑身瘫软,衬衫被撕扯的纽扣掉了三颗,脖子和眼全是红的。 他打开门,看到门口并排摆放的一大一小的鞋子,和墙上挂着的并排钥匙串,两只小狗。 她连钥匙也没带走。 她下定了决心。 她再也不回来了。 那些他早已熟悉的每处细节都在刺痛他,他再没了力气,缓缓的跪倒在地,曾经在任何时候都如此挺直的永远不会被折断的腰杆,此刻深深的弯下去。 他跪倒在门口,粗粝的地面和布料相擦,狠狠的用拳头一下下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声,手骨节已经出了血,他却疯了一样的不停下。 “对不起……” “对不起……” 再没人听到他说的对不起,他狠狠的揪住头发,埋首在地面。 泪水砸在地板上,和血迹混在一起。 他抬起脸,用手背去擦脸上的泪,却被血染花那张脸。 衣服呢,一件也没带走。 那件礼服。 静静地躺在衣柜里,再也不像那天她在舞台上穿的那样闪闪发光。 他看着一如往常的房间,恍惚的站在中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颠倒。 他瞬间意识全无,一头栽到地板上,整个世界一片白。好半天他才缓过意识,缓缓的拉开床头柜,里面没了一本书。 她原来只带走了那本书。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和我一起……” 他喃喃。 那天晚上他一秒钟也没有睡,他再次回到岩山大学的天台。 夜幕降临,全都是一片黑,他穿着黑衬衫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黑衬衫被扯皱的不成样子,胸前的几颗扣子全都脱落了,露出大片带着打斗痕迹的胸前,脸上带着鲜血。 摇摇晃晃的站在边缘,双手撑在围墙上。 有那一瞬间,他想跳下去。 他再没活着的理由。 他悲哀地想,他明明是这世上最不愿意让她痛苦的人,可全都怪他,怪他这般扭曲病态,把自己生命里的一切一股脑的塞给她。 让她也跟着他痛苦。 他好想死,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强烈。 这万家灯火, 再没能有一盏为他而亮。 警笛声此起彼伏的在楼下响起,身后有人喊着他的名字。 “方隐年!!冷静!!!” 他冷淡的瞥过一眼,不认识。 “方隐年是我啊,我是韩轻依你的同班同学,不要激动好吗,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我能帮助你的。”韩轻依站在天台上,向他伸出手。 “是钱的问题吗,我真的可以帮你的,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这世界上很多人都在很在意你的。我喜欢了你三年,我说这些只是想说,很多人都像我一样默默喜欢你关注你。你不是一个人的,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们t一起解决好不好?”韩轻依面孔真挚,轻声细语,不敢激怒他。 方隐年站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韩轻依,风吹的他的头发遮挡住眼睛。他甚至对这个女生连一丝记忆也无。 但至于难处。 他想他的难处就是爱上了他的妹妹。 自此,一错再错。 为什么全世界都在阻拦他们,明明他们已经爱的这么艰难了,每次好一点,就会被毁掉。 他们明明那么容易满足, 那么想幸福。 楼下的大喇叭在喊:“同学冷静,有什么事可以来沟通的,你可以和我们沟通,不要做傻事啊!” 傻事。 他想,他确实是做了傻事。 在寇青离开的那一刻,他就该死。 而不是拖到现在。 方隐年站在水泥灰的围墙上,衣决被风吹的瑟瑟,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鸟。 表情对比起后面人的震惊和恐慌,面无表情的近乎冷漠。 他朝着下面看,那么多人,全都站在楼下围在一起,警车和救护车蓝红的光闪的好刺眼。 他们都好吵。 我好想你。 他抚摸上左手腕的红绳,温柔的亲了亲。又握住手腕放在自己脸侧,轻柔蹭了蹭,像是在蹭爱人的脸颊。 苍白的脸上还带着血迹,表情缱绻温柔:“妹妹,你说过,你有了我之后再也没孤单过。其实我也是,那这次换我说给所有人,我没你再不能活,好不好?” 砰— 【作者有话说】 谢谢椰今天吃什么、熙玖、降温、幽灵宝宝们的灌溉和liris、73416282、小u梨芳、曲别针大王、哈哈、78907703宝宝们的评论。 苔青 第94节 第79章 方隐年没死,这点他真觉得遗憾,他看着手上的输液管,一点一点滴进他的身体,他抬起手,冷漠的看着透明的输液管反血,红色的血液积进透明导管里面,刺眼。 他伸手,利落的拔掉管子。 掀起被子准备往外走,可刚掀开被子,全身都是剧痛,仅仅是坐起身,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嘎吱作响,头上已经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咬着牙缓慢的站起身,一步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却在门口被人拦住。 “方隐年!你他妈的怎么不直接死了!”杨坚站在门口,双手拎着两大袋生活用品,气的胸膛起伏,眼眶通红,拦住方隐年的去路。 “让开。” 方隐年嗓子也剧痛,所以只能低声说。 “我让开,我让开好让你再去跳一次楼吗?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你就这么作死啊!”杨坚手里的两大袋东西被他狠狠扔在地上,大声的吼。 “那我怎么就没死啊。” 方隐年勾起嘴角,脸上全是痛的冷汗,嘴唇和脸色都白的像纸,却依旧讽刺的表情。 “对啊,你他妈的怎么就还没死,你死了,寇青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亲人了,你他妈的想过吗?!”杨坚吼。 因为两人争执的声音大,所以方隐年病房内和全走廊的人都在看他们。 方隐年只能手撑着门框才能勉强站立,却还是听到寇青名字的时候,伸手去掐杨坚的脖子:“你再提她。” “怎么,不能提吗?寇青才高三,你要死等她死了再死不行吗?你明知道她需要你!”杨坚说。 “她不需要我。她恨我。”方隐年很慢的摇头,声音快低到尘埃里。 “你们在这干吗呢,不要命了是吧!”医生查房正查到这里,看到方隐年竟然不好好躺着,还扶着门框浑身颤抖着还要说话往外走,还有力气吵架。于是惊怒的问。 “不要命了别死医院里,你赶紧把他扶回去啊,看什么看!”医生见惯了不听话的病人,没一点好语气,对杨坚说。 杨坚扶着方隐年缓步回到病床上。 男医生看着方隐年说:“你真是我见过最命大的,也是最能忍痛的。你在病房上躺了两个月终于才摘掉呼吸机,现在就敢站着,真是不要命。你们这种不要命的,下次早点说,也不用浪费医疗资源救你们。” 两个月,原来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方隐年痛的冷汗依旧不停的往下滴,却一声疼也没喊过。 他看着天花板,一片白。 两个月过去了,十一月。 她要开始高考报名了。 护士将方隐年手上的针管重新插上,一边嘱咐一边叹息。 这么帅的人怎么脾气就这么古怪莫名其妙。 杨坚将那两大袋吃的用的重新提到病床前,从里面掏出来水果,用力砰砰砰摆在桌上。 方隐年连个眼珠子都没转。 “寇青被方中之带走了是不是?”杨坚坐在椅子上没好气的问方隐年。 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没想过当初那个乖乖笑着的小姑娘能把方隐年改变成这样,也从没想过两人最后竟然会是爱情。他花了好长时间好不容易接受了两人在一起的事,毕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前脚刚送两人坐上火车离开洛川。 结果没几天就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方隐年在重症监护室里。他莫名其妙,甚至以为是诈骗,方隐年这狗东西应该是那个让别人住重症监护室的人才对啊。 结果医生说病人手机里仅有两个常用联系人,其中一个写着妹妹的手机号码,打了十几通,却始终没打通。 于是他才意识到,可能是方中之带走了寇青,他咬着牙收拾东西,向学校请了假,来医院就看到方隐年半残不残,半死不死的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两人,一个伤一个失踪。 真是造孽。他想。 方隐年不说话。 “当时在洛川那,我问过你这事吧,让你跟我说出来商量商量,你倒好,自己自信能处理好,这就是你处理的结果?”杨坚看着病床上,穿着蓝白格病号服,脸白的像纸片的方隐年说,带着些气急。 “寇青妹妹被带走了,你不去找,在这跳楼。真是好方法。”杨坚忍不住,一溜烟的吐槽。 “别再提她。”方隐年转过头,冷淡的说。 “行,你有本事,你有本事的很。让我不说话,我就不说,我也懒得说。”杨坚说。 方隐年身上痛得厉害,连说话其实都是要沉默片刻积蓄力量才说出口的。 他不想听杨坚絮絮叨叨的抱怨,于是转头向外,他的床位在病房最里面,病房在一楼,被不知道什么树木遮挡着,只有树叶的幽绿。光都透不进来,白铁窗白窗帘,被风吹的缓慢。 对面病床的一个老人不断的躺着呻吟,痛苦的呼痛,走廊上护士推着药车轮子在地面的滚动声都如此清晰又飘忽。 如此不真实。 方隐年觉得自己的灵魂高高飘着看着自己这具拖累的躯壳。 她说过她要报南华大学的。 她到底为什么离开我。 / 十一月。 寇青依旧没能适应林市,适应寇家,适应新学校。 明明离高考不过半年,寇少秦却依旧给她办理了转学,转到林市最好的国际学校,清晗学校。 她穿着崭新精致的黑红西装校服,长发披肩,背着书包站在陌生的讲台上和下面冷漠的人们对视,自我介绍的时候,突然就想起。 还没来得及和黄轩琳说再见。 哥哥给她的笔记还留在她那。 如果是哥哥肯定不会在快要高考的时候,让她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 “大家好,我叫寇……” 寇青站在讲台上,可能是窗外的阳光太大,照的她一阵恍惚,眼前突然浮现起暴雨天那片被雨淋湿的苔青色窗帘,和哥哥的双眼。 她沉默了几秒,一直到下面没看她的人都抬头看她,她依旧没说话。 “寇同学,抓紧时间哈。”班主任轻柔的说。 寇青点头,艰难的说。 “我叫寇水。” 已经快高考了,所有人疲于拉帮结派,对于寇青的态度是漠视。 除了刚开始有女生问过她,是不是寇家那个从小出国的大小姐。 她坐在座位上笑的很勉强说是。 放学时,她站在学校门口看到寇家的车,司机带着她回寇家。豪车里有种令人舒适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香水,她靠在椅背上默默的想。 没有舒肤佳的味道好闻。 窗外的繁华街景快速的掠过,她放空了一小会,又从书包里拿出英语单词本,小小的一个,是她整理出来的自己总是忘记的高频词,默默的小声背着。 寇家的老宅到现在也没怎么变,寇青其实记忆里有点印象,在林市黄鹤区,深灰色的大门缓缓打开,穿过一片花圃院子,汽车停下,司机恭敬的停下车,小跑着绕到另一边给寇青打开车门。 却看到寇青已经自己打开车门,她看着司机轻轻的笑:“不用这样,以后都不用。” 她把书包背在肩膀上,穿过一条碎石甬道,终于看到大宅的门,有保洁穿着制服在门口打扫,看到她向她示意:“大小姐。” 她推开门走进去。 寇少秦已经坐在右侧,面色不逾的看着她:“怎么这么慢。” 寇青没说话,扫视了下餐t桌,华丽的长桌上,寇少秦坐在主位,身边是穿着旗袍的严梅。她厌烦透了这样的场景,于是不说话拉开椅子坐下。 “和你说话没听见是吗?”寇少秦皱眉,重重放下手中的刀叉,在瓷盘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刺啦声。 寇青坐在椅子上看着发怒的寇少秦不说话只默默的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你这什么眼神?!本来就是个没教养的,现在在那山沟里呆了几年,更是无法无天,就你这样,配做我们寇家的女儿吗?”寇少秦额头的青筋暴起。 “哎呀,好啦,先吃饭,今天你忙了一天还没怎么吃饭呢,别为这种小事生气伤身体。”严梅轻声细语说着,瞥了眼寇青,夹起切好的一块牛排放进寇少秦盘子里。 寇青看着这一幕轻笑了声,有点冷笑的意味,脑子却在想,这次回来之后一直没有见到当初严梅又怀的那个小孩。 她算着,如果还在世,应该是六岁,可这个寇家上上下下竟然没一个人提起过这件事。 “李家那小子今天成人礼,你一会收拾一下,一起去。”寇少秦说。 “我不去,作业还没写完。”寇青手拿着刀叉很淡的开口。 “到底是没受过好教育的,轻重缓急你分不清吗?”寇少秦说。 寇青重重放下刀叉说:“我觉得你说的对,我确实是没爸妈教育,所以这要问问你们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不吃了。” 她说完拎起书包大步的上楼,听到后面寇少秦气急败坏的喊声。 “你!站住!” 锁上门。 寇青缓缓的顺着门滑下去,这房间华丽漂亮,有她喜欢的洋娃娃和玩偶,还有她喜欢的粉蕾丝,一切都像她梦中的场景。 可是就是偏偏少了什么,少了最重要的那些。 她看着窗户旁的捕梦网,淡绿色羽毛顺着风轻轻的飘,屋外全是樱花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再度坐在桌前,桌前的墙壁上全是都是她贴满的便利贴,花花绿绿,全都是她每天各科目容易忘记了。 最中间是她用红笔写的大字:“南华大学。” 她不是天才,她很早就清楚这一点,从小到大,她确实如寇少秦说的那样,时常获得看不过眼的成绩。 但比起聪慧,努力也是一种天赋。所以她咬着牙坚持,因为她太渴望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向方隐年,也向自己证明,她不会永远是那种被保护的小孩,她有能为自己选择的能力,也有承担后果的勇气所以她要坚持。 但学习太苦也太难,难到她通宵通宵的熬夜,却还是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成绩,所以她总是偷偷哭。 哭着却又想到方隐年说过的,不要用眼泪对抗世界。 又擦干泪继续学。 苔青 第95节 一直到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前夕,她都是这么一个人安慰自己,一个人度过的。 她一向是个很通透明白的女孩。她想要的,害怕的,不能的,不该的,她都很清楚。 她曾经真的很害怕一个人,害怕离开熟悉的一切。 可是现在她咬着牙坚持着,无数个自我怀疑的夜晚中,这些年方隐年给她的爱太充足,足够她有勇气去面对所有难关。 以至于她光靠着回忆以前回忆,回忆站在主席台上的从容发言的哥哥,和他的点点滴滴。 她竟也不害怕起来。 只是偶尔会想起哥哥。 为了避免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里,她总在下一秒的强行让自己忘记这种情绪,刻意去回避。 二零二三年三月。 高考誓师大会那日,清晗学校的阵仗很大,报告厅豪华,每个人都要求穿礼服在上面简单演讲,有点偏向于西方教育,注重学生的个性化发展,所以给足了每个学生表达自己思想的机会和时间。 寇青坐在下面,没什么表情的听着上面从小到大都是一帆风顺的少爷从容的笑:“高考其实没那么重要,我已经想好了高考后要去巴塞罗那跳伞那天穿的衣服。” 她垂下头。刘海轻柔的扫过额头,如今她额头的痘痘已经不再长了,她反问自己,高考,前途,是否真的重要到值得她离开晚山,离开哥哥呢? 她想,或许只有真真切切经历过困苦的人,才能明白那种必须要死死抓住往上走的每个机会。 这样的机会,哥哥曾经也有,可是他为了她放弃了。 她是她们班的最后一个,大部分简单演讲过的都已经离开礼堂,去了外面操场上的签名墙上写上理想大学的名称和签名。 她没什么情感波动,甚至想的是,早点结束还让她快点回教室去再写一张卷子。 可是快到她的时候,不知道是来了什么大人物,昏暗的灯光中,她看到外面的学生都一股脑的再度回到礼堂,身边离开又回来的女生低声和前面的女生说话:“欧阳溯来了。” “欧阳溯怎么会来?虽然说他也是这个这个学校毕业的,但这又不是回来演讲,百日誓师为什么来?” “谁知道,是不是因为欧阳利,欧阳溯不是她舅舅吗。” “欧阳利今天不是请假了吗,我在ins看到她发的照片,她现在正在索利酒店过成人礼。” 寇青淡淡地听着,然后一阵拍动话筒测试发声后,她走上台去,握住话筒,看到一片黑暗中,礼堂的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亮光从中裂开,有两个男人的身影从刺眼的白光中走进来,被簇拥在中间。 应该就是她们说的欧阳溯吧。 寇青握住话筒,没什么大表情的拿着手中单薄的稿子读。 读到一半,整个礼堂却骤然黑下来。一片惊呼和黑暗中,寇青握紧话筒,他能听到有人的脚步声迈上舞台,然后她被一双手向后拉住。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扑通扑通,明明应该挣扎的,可是冥冥之中,一片漆黑中,她伸手摸上那双手,修长纤细,还有手腕的红绳。 她大脑轰隆一声,像是被闪电击中,她嘴唇情不自禁的颤抖,刚想说话却听到耳边传来低声,带着诅咒的意味:“祝你得偿所愿,也祝你永远也忘不掉我,寇青。” 你想要走的更远,我成全你,祝你得偿所愿。可是,你永远也不要想摆脱我。 寇青下意识攥住身后那人的手腕,于是一片混乱昏暗之中,她伸手拽掉了那人手腕处的一枚纽扣。 灯光大亮,她站在舞台上,手中的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扔在了地上,她手心里的那枚黑色纽扣硌在她手心,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全都不是梦境。 / 寇少秦对于让寇青跟着他去参加各种宴会的事,乐此不疲。 尤其是高考过后。寇青穿了件竹绿色大裙摆的礼服裙,左手提着裙摆,右手手里拿着杯气泡水,跟在寇少秦身后。 她疲于应对这种场面,于是跟着寇少秦说了几句就草草了事,跑到一边坐着吃冷盘里的车厘子。 她这件礼服裙后面是大露背的设计,总让她觉得有些不习惯,后背凉飕飕的,于是提了提细肩带。 却敏感的感觉到身后有人,她皱眉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很久没见过的人。 “还记得我吧。”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手肘靠在大理石餐台上,头发梳成了三七分的大背头。 “孙志明?”寇青不太肯定,只是偶尔在杨坚身边见过他几面。 “是啊。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孙志明笑了笑,拿着手里的香槟杯碰了碰寇青的杯子。 “你怎么在这里?”孙志明仰头抿了一口香槟后,饶有兴趣的看着寇青问。 寇青一开始对孙志明的印象不太好,因为她还记得孙志明和李云的事,听杨坚说过,孙志明以前喜欢过李云。可是后来他偶然也会和哥哥出现在一起,所以她对他的坏印象淡了点。 寇青不愿说太多只笑了笑:“跟着家人来的。” 孙志明顿时挑眉:“家人,方隐年也在吗?我倒是很久没见他了。” 猝不及防听到方隐年的名字,寇青摇了摇头,手里拿着的叉子有点慌乱,被碰掉在地上。 孙志明弯下腰将勺子捡起来放在一旁,又拿了个新的递给她:“你还是像以前一样。” 寇青不觉得两人有什么交集能让他说出这番话来于是说:“我记得我们以前没怎么交集过。” “可能你对我印象不深,但我,倒是,对你,印象深刻。”孙志明把印象深刻这个词咬字的非常重。 寇青看着他的表情,心中涌上一种莫名的不安刚想说话,就被人打断。 “你们俩认识啊?”寇少秦走过来。 “寇叔叔。”孙志明说。 “嗯,今天你叔叔没过来,替我向他问好。”寇少秦说。 “好,他前阵子身体不太舒服,所以今天没来。您的问候我一定送到。”孙志明笑。 “还没说呢,你们俩怎么认识的?”寇少秦问。 寇青盯着孙志明,想看他是否会说出晚山县的事来,孙志明t却与她对视一眼,又转向寇少秦说:“刚认识的。我还想着这是谁家的妹妹,以前没见过。” “哈哈哈,刚想让你们俩认识一下,这就碰上了,她刚回国,你不认识也正常。”寇少秦说着。 孙志明笑着应和。 寇少秦说完就朝另一边去,只留下寇青和孙志明,寇青坐在高脚椅上,双肘放在桌面上,肩颈优美的像白天鹅,薄薄一片。 孙志明站在她右后方,寇青这个礼服裙大露背的设计本就让她不太自在,此刻孙志明一直站在她身后更是不舒服,于是她索性走下椅子。 “要不要出去逛逛。”孙志明提议,伸出手示意寇青。 寇青点了点头,夜晚,幽静小路,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爬满了蓝雪花的拱形门墙,馥郁的花香味扑鼻而来,后院的秋千摇摇晃晃,上面架子上全是开的正盛的蓝雪花,木绳子也被缠上了花,上面放着个抱枕。 寇青穿着高跟鞋走在路上有些累,所以坐在秋千上,手抓着两边的绳子,绳子上缠着的蓝雪花在她手边蹭的痒痒的。 孙志明站在秋千后伸出手想要推秋千,寇青转头说:“不用给我推,我自己慢慢荡就行。” 于是孙志明松手走到秋千对面,他靠着白墙壁点燃一根烟说:“我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 寇青笑了笑没说话,轻轻的自己晃荡着秋千。 “你原来是寇家的女儿,那你又为什么会和方隐年住在一起?据我所知,寇家除了那个死掉的少爷以外,可没有个姓方的儿子。”孙志明到了花园里,松懈下来,没了宴会厅里面的文质彬彬。 寇青淡漠的看着他靠在墙上,他身后面上方的窗户里宴会厅里面依旧觥筹交错。 “你为什么不谢谢我?”孙志明说。 “我为什么要谢谢你?”寇青随着秋千轻轻晃,竹青色裙摆像是花瓣一般铺在秋千上,长发被风吹的轻轻飘起发尾。 孙志明顿了一下笑:“你刚才说话那模样可真是像某个人。” 寇青明白他说的是谁,于是她脚尖轻点停下秋千,声音清亮的说:“我没有理由谢你,你虽然不说出你认识我这回事,那只不过是因为寇家和你家的关系而已,和我没任何关系,所以我也不会谢你。” 孙志明靠在墙上说:“听说方隐年自杀了,你知道吗?” 寇青捏着秋千的手缓缓收紧反问:你说什么?” “看来寇家可真是什么都不让你知道啊。方隐年去年自杀了,早就死了啊。”孙志明笑着说。 寇青皱起眉脑海却异常冷静,明明三月方隐年还出现在她的誓师大会上,怎么可能死了。 不过,自杀。 她的身体缓缓的颤抖起来,不可否认的是,哥哥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于是她感到一股凉气从她的脑后往上窜。 “其实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很久了,之前碍于方隐年在,所以我才一直没有说。其实,我比你知道的要更早点认识你啊,每次我站在方隐年身边都是为了能离你近一点。” 孙志明说着走到寇青身边,伸手抚摸上她握着秋千的手。 “你不是喜欢李云吗?”寇青皱着眉索性离开秋千反问。 于是她明确的看到孙志明的脸扭曲了一刻,但他调整得很快:“那是遇到你之前啊。” 寇青不太相信站在草地上,转身想要往外走,高跟鞋却陷入泥土中,她皱着眉被孙志明拉住。 “放手,宴会厅就在后面,你想要我大声喊吗?”寇青说,摆脱开他的手。 “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孙志明皱眉说,想要伸手将寇青抱出草地。 “放手!”寇青气急,索性脱下高跟鞋。 身后上方玻璃上却突然传出一阵,手指轻敲的声音。她站在下面抬头,看到宴会厅里的一个男人冲着孙志明招手,因为角度局限,她只看到玻璃窗上的那只手,纤细漂亮。 孙志明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有些扭曲,想要说什么却没说,扭头离开。 寇青松了一口气,左脚的高跟鞋还陷在草地里,因为跑了几步,脚上全都是泥巴,现在一脚高,一脚低的站着。 她没犹豫,索性将右脚的高跟鞋也甩开,踏过草地,重新坐在秋千上晃荡起来。 她在寇家其实从未开心过,连这样能放松的时间都甚少,如今考试结束,她终于结束了这件事,那些曾经被她可以忽视不去想的事情再度出现她脑海。 尤其是越人潮汹涌的时候,她总越是盼望那个人能出现在她身边,像以前千百次那样牵住她的手。 空气中的蓝雪花味道越来越浓重,她吸了吸鼻子,想到孙志明说的那句,方隐年自杀。 刚想着,就看到从后面走出一个人,他穿着一身纯黑的西装,白衬衫系着黑领带,因为西装品质非常好,所以穿在人身上,笔挺俊朗,带着银边眼镜,在月光下微微反光。 随着走进寇青才看清脸。 苍白俊秀到不像男人的一张脸,气质凌烈带着些上位者的压迫,轻轻的推动眼镜,露出手腕的腕表。 寇青一时间哑然,脚尖轻点在草地上,像做梦般看着那人走进。 “为什么不叫哥?” 方隐年声音清冷,带着与几年前不太相似的愈加沉稳气质开口,几乎看不出那个落魄阴郁的样子。 寇青愣神之间,下意识看了眼窗户内的宴会厅,她拽着秋千绳低声喊:“你怎么来了?寇少秦他……” 苔青 第96节 “闭嘴。”方隐年冷淡开口,迈过草地,伸手抓住她的脚踝。 寇青难堪的縮了縮脚,她脚上全都是泥土还有青草。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寇青压低声音。 “怎么,你希望我死了是不是,可惜,我没死。”方隐年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寇青,银边眼镜的微微闪光。 “你不是恨我吗?那你听好了,接下来,我会让你狠狠的恨我,恨我再多一点。”方隐年俯下身子,温柔的拂开她耳边的发,轻声说,大手顺着摸到她的光裸后背。 明明声音那么轻,她却听的微微颤抖,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寒气从她脚底藤蔓一般慢慢往上蔓延。 “你不该来这里的,哥。”寇青感受到方隐年抚摸在她后背的大手,带着微微粗糙的手感,却依旧冰凉的像冰块。 “不来这里怎么能看到你和别人幽会呢?我亲爱的妹妹,离开我之后,你怎么变得这么傻。”方隐年低声笑着,手挪到她的腰间。 一把将她抱起。 “啊。”寇青突然被抱起,轻呼了一声,她已经看到宴会厅里有人隔着玻璃往这边看过来。 于是惊慌的拍方隐年的肩膀:“里面有人。” 方隐年将她抱起,然后抱着她坐在秋千上,一丛丛绿草丛,蓝雪花多的几乎迷幻,寇青被抱着坐在他身上,漂亮的大礼服裙裙摆铺在方隐年的西装裤上,秋千因为两人的动作微微晃动。 寇青手上没有支点,于是想伸手去拉秋千绳子,却被方隐年拉着两只手腕并在一起,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搂着她光裸的后背,又轻轻的晃动秋千。 这个姿势令她感到羞耻,又想到后面宴会厅里的人来人往,秋千一晃一晃,她害怕掉下去,只能贴近方隐年的胸膛。 如今的方隐年明明没了以前那种阴郁感,她却觉得越发危险。 “放开我,后面全都是人!”她低声,脸颊和耳朵全都红了。 “你怕什么?我们现在既不是兄妹,也不是别的关系,被发现就说我们只是在偷情不就好了?”方隐年贴近她的唇,轻声说。 “唔。”寇青的嘴唇被堵住,方隐年长驱直入,在不同于以前的温柔缠绵,这次来势汹汹带着强势的意味,几乎是啃噬的咬着她的唇。 后背被方隐年一手握住,紧紧的压下他,重重的碾压索求,几乎是丝毫不顾及她的力度。 寇青舌根痛的很,嘴唇好像也被咬破了,弥散出浓重的血腥味在两人嘴唇中蔓延,她眼泪汪汪,觉得委屈,睁开眼。 看到近在咫尺,朝思暮想的哥哥睁着眼,银边眼镜硌着她的脸颊,眼神冷漠,没有丝毫迷乱,唇上的动作依旧凶猛强势,甚至不断吸吮着她嘴唇破开的血,像吸血鬼似的,吞咽声和水声色情的在寂静的花园里暧昧的扩散。 直到一滴眼泪落在方隐年的唇上,他才松开寇青,看着她嘴上的破皮处,有血滴渗出。 “哭什么?”方隐年冷漠的看她。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月光下,寇青委屈的嘟嘴,眼珠子珍珠似的落下来。 方隐年想说话,却看到那滴血珠圆润的在她唇上,于是他眼神渐暗,又附身上去,压着寇青压向自己,伸出舌头舔干净她唇上的血,又贴着用力的吮吸了好久,才松开她。 寇青这下是真的很委屈生气,她指责:“当年是你骗了我。” “那你就能离开我了吗?t寇青,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方隐年松开她,大手依旧握着寇青的手腕。 说着外面大理石石砖上突然传来脚步声。 寇青紧张的趴在方隐年怀里,先要起身,方隐年摁着不让她动,下一秒抱着寇青站起身,面朝着花园门口,用身体挡住寇青。 寇青的脚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被方隐年搂着低声在她耳边说:“踩在我鞋上。” 于是月光下,馥郁的花香中,微微缓缓晃动的秋千旁,寇青赤脚踩在方隐年的皮鞋上,伸出两只光裸的手臂环住方隐年的脖颈上,裙摆被方隐年伸手攥住。 那人应该是走进来一步,看到方隐年的宽肩窄腰穿着西装的背影和女人环抱着他的手臂,立马离去。 听到脚步声离去。 寇青终于松下一口气,她被托着坐在秋千上,方隐年扔给她一包纸巾,示意她擦脚穿上鞋子。寇青心里空了一拍,还以为方隐年会帮她擦,毕竟以前的时候都是哥哥给她擦脚穿袜子的。 但她没吭声,其实她走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哥哥恨她的准备,所以她擦了擦脚,穿上方隐年递过来的鞋子。 “你该走了吧。”她穿着高跟鞋看着方隐年问。 “你就这么想我走,怕我在这里说出什么话影响你寇家大小姐的名声是不是?”方隐年讽刺的笑了笑,推了下银边眼镜框。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寇青仰头看他。 “我不知道。”方隐年冷漠的开口,然后转身向外走。 “诶,你不能进去,寇少秦他们都在里面,哥!”寇青踩着高跟鞋,拎着裙摆跟在方隐年身后,低声的喊他。 方隐年步子大,一步抵得上她三步,于是她提着裙摆最终还是没能追上,看着方隐年拉开宴会厅的大门,然后被那片富丽堂皇吞没。 【作者有话说】 哥要黑化,强制爱了哈哈哈哈[狗头] 谢谢乔乔呀、幽灵、椰今天吃什么、降温奶瓶wuupuwa、我要吃西瓜宝宝们的灌溉~ 六六宝宝的手榴弹!![加一][加一] 哈哈、曲别针大王、68966253、清洛79309184、小u梨芳、73416282、79562883、liris、79567409、宝宝们的评论~ 第80章 寇青来不及犹豫,她忍住脚踝扭伤的痛感,提着裙摆焦急的推开大门。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没有人留意到她刚才心中经历了多大的波澜,也没注意到她的慌张视线。 寇青眼神快速的在人群中搜寻方隐年的身影,一眼就看到他拿着杯白葡萄酒杯和身边的男人说话,说话间左手腕露出的腕表,是浪琴的蓝表盘,在闪耀的吊灯下熠熠闪光,杯里的白葡萄酒随着他仰头的动作轻晃,喉结滚动。 一切动作都显得那么游刃有余和从容冷静,一点也不再像那个几年前穿着廉价西服领口宽大褶皱,捉襟见肘的少年。 寇青站在原地再次和方隐年相遇的实感,终于潮水一般涌上来。 之前可能是之前后花园里花香太浓重,环境太梦幻,灯光太暗,她甚至还觉得那是一场梦,只有她们两人的梦。 像她在离开之后,日日夜夜做的梦中最平凡的一个。 可她嘴唇上的伤口明明还在微微作痛,隔着熙攘的人群,她看着方隐年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终于切切实实的意识到哥哥又再次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刚迈步过去,就看到方隐年身边的老爷子走上高台拿起话筒。 说是老爷子,看着白发不少,应该是六七十岁的模样,被人搀扶着走上高台,一双眼睛却依旧锐利,精神矍铄。 人群朝着前方靠拢过去,她也跟着人群往前,隔着几排人,她看到方隐年高挺的身影站在最前面,丝毫没有任何局促,从容的像是东道主。 “这不是李老吗?这慈善会虽说是以他的名义举办的,可这也有几年没露过面了吗?” “是啊,谁这么大脸面能请李老出山?” 一片很轻的议论声,寇青听到身边的两个小辈,跟她年纪差不多大正在接着香槟杯小声的说。 “大家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给我老李这个薄面,我也托福见到了很多老朋友和小朋友。”台上的男人说着话音顿了下,看向台下,笑着巡视了一圈。 最后目光重重的落在寇青身上。 寇青察觉到李老的目光,心脏下意识的一沉,下一秒手腕却被人拉住。 是寇少秦。 她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干什么?” 寇少秦脸色很难看,顾不得周围人,拉着寇青想要把她拉出会场。 “相信大家都很好奇我这一把年纪还要把大家聚集在一起的原因,其实只是替我的一个朋友的一个闹剧,收个场子。”李老说着,用拐杖轻轻点了点地。 “自己说罢。” 李老说着看向下面,声音威严。 下面的讨论声渐起,谁也没想到今天这个慈善会会引到这个话题上。李老是师长退休,仅有的一个儿子出了点意外,于是这么多年孤身至今,这些年军区大院谁不想攀附个他的关系?硬生生每年跟着去那边拜年想求个干爷爷,干爸的人大有人在,可全都不得见。 在场的这些人哪个人不能得到他一生朋友,能被他称为朋友的要么是在战场上折戟沉沙了,要么都在自己大院里,不轻易露面。 众人一阵沉默中。 寇青的手腕被寇少秦拉着往外去,手刚触碰到冰冷的门柄,下一秒听到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 看到方隐年站在高台上,推了推银边眼睛,姿态温和的搀住李老的手腕,隔着人海,没将一丝一毫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的手腕被寇少秦扯着,很痛,可她紧紧的握住华丽雕花的门柄,死死不愿意放手。 “诸位尽兴,我只是来熟悉一下。” 方隐年从容的朝着下面举起酒杯,姿态温和,又带着上位者的东道主气势。 “快走!”寇少秦拉着寇青的手腕使了力气,低喊着把她粗鲁的往外拽。 “等下。” 寇青说,她缓缓的蹲下去,刚才就崴过的脚踝再度疼痛起来,她轻轻的揉着已经肿起来的脚踝,看着远远站在高台上,接受着众人艳羡目光,那张熟悉的脸从容微笑的样子。 她突然就想到那年夏天,他喜欢着晚山一中的校服站在可以晒透一切阴霾的阳光下,面对着摄像机的模样。 竟突然眼眶就湿润起来。 是啊,这明明就是她离开的理由的。为了让他能有更好的发展,走的更高更远,他现在站在那里了,即使一眼也不看向她,也好。 也好,也好过被灰扑扑的困住。 这些本就属于他。 是他为了她放弃了机会。 寇青眼眶湿润,肩膀上的长发被寇少秦拉起的一半门吹的飘起。 “你不是还有一件事要说吗?”李老跺了下拐杖说。 “是还有一件事。” “我以前少不更事,总还是浪费了缘分做了许多混账事。” “此次来意,是为神佛说,认下个血缘消灾降福,可惜我从小福薄,并未有亲生的兄弟姐妹。” 方隐年说着缓步走下高台。 穿过一众惊愕的人群中,定定的走向门口。寇少秦脸色变得越来越扭曲,被所有人看着面子上过不去,索性松开拉开大门的手,咬牙切齿的看着方隐年一步步的靠近。 寇青蹲在地上,宴会厅奢华的水晶吊灯罩的地面上几乎折射着七彩的光线,美的不太真实。 “我看这个妹妹可爱可怜,颇有眼缘,像是旧相识,你愿意叫我一声哥哥吗?” 苔青 第97节 方隐年蹲下身,笑的温柔,朝着地上的寇青伸出手。 寇青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眼前一片金色模糊成看不清焦点的光晕,只看到方隐年向她伸出的手。 她忍住胸中阵阵传来的酸涩感,用力的点头,将手放在他手心,被他拉着站起身。 “那么,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方隐年微笑,西装笔挺,伸出的手骨节分明,紧紧的拉住只有他掌心大的寇青的手,举手投足间全是运筹帷幄。 “我叫寇……” “原来是寇家的女儿,那我可要称寇先生,一句干爸了。”方隐年握着寇青的手,打断她接下来的话,转向寇少秦。 寇少秦的脸色带着压抑的怒气,从牙缝里挤出声笑意,没搭话。 此事落定,其他人的目光终于从两人身上转移。 寇青被方隐年牵着坐在高脚椅上,方隐年刚想转身离去,就被寇青拉住手:“哥哥,你这些时间都做了什么?” “与你无关。”方隐年前面的温润和柔和全然不见,用另一只手推开寇青拉住他的手,语调冰冷。 说完再度回到人群中,站在李老身边,李老等到方隐年站在身边,看寇青的眼神才终于收起,低声笑:“就这个丫头?t” “嗯。”方隐年没什么表情,拿起一杯白葡萄酒,仰头一口喝尽。 “你折腾那么久,成立方氏集团,提供股权融资,连现金流全都通过欧阳溯那小子抵押给我,就是为了今天闹这么一出?”李老缓慢的转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笑的有些淡。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真以为这些个酒囊饭袋的小辈里终于杀出个无情无爱满脑子收购组局的有能耐的人。 所以当初才对他另眼相看。 他还记得他找他托欧阳溯和好几个人拉投资的样子,喝酒喝到不要命,直接胃出血的样子。 可现在看来,不过也是个为情所困的年轻人。 方隐年眼神扫过坐在旁边的寇青开口:“不是你想的那种,只是妹妹。” “年轻好啊,还有的是时间和命折腾,只是,莫要后悔。”李老看着方隐年的表情撂下一句话,被人搀扶着,拄着拐杖离开。 周围的人看到李老离开后,围在方隐年身边,端着香槟杯和他捧杯,眼神热络的和他说着话。 都想从他口中套出点什么背景,要不然谁会相信这么一个没背景的人突然就这么腾空出现,还成为了李老的朋友? 方隐年温和的笑着,从容的应对着围来的人群,觥筹交错间,他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 明明站在原地,再一次举起酒杯的时候,他依旧眼神不经意的淡淡扫过扫过坐在桌前,手肘放在桌上,微微耸起来薄的纸片一样的肩膀,无聊的用叉子插着水果往嘴里放,与宴会格格不入的还像个孩子般的寇青。 有人看到了刚才两人的交流,也上去和她攀谈,她一脸笑意的看着对面说话的男人。 方隐年手心紧紧的攥成拳,胃痛一阵阵的痉挛,他原没有他想的那般冷静和从容。 只有他知道,他恨不得现在立马就拖着她把她锁进楼上的房间里,生生世世再也不要她再离开她的身边一步。 他本来不打算走出去后花园那一趟的,可是当他看到她就这么无防备地跟着孙志明出去的时候,他站在窗户边听完了全程,还是没忍住指示李老身边的助理,伸出手敲了敲窗户。 然后没忍住提前出现在她面前。 没忍住把她亲哭。 没忍住绷着脸教训了她。 但他不后悔。 他那么多日日夜夜全都是想象着这一天,光明正大的把她接回自己身边才艰难挺过来的。 他不后退,也不后悔。 他确定这就是他想要的。 【作者有话说】 哥以前谈恋爱期间温柔,是被妹的爱感化顺毛了。 现在感觉不被爱,被抛弃了,又开始疯,开始玩一些手腕了[狗头] 谢谢我要吃西瓜、wuupuwa、幽灵、32233295、红酒窝、神经蛙、椰今天吃什么宝宝们的灌溉~小u梨芳、睡迷糊了、曲别针大王、清洛、红酒窝、sky假鱼(不会的宝宝[抱抱])、哈哈、79309184、liris宝宝们的评论~ 还有六六宝宝、79824381、75769764宝宝们的地雷!![亲亲][加一][加一] 第81章 昏暗地下车库,有种很轻微的潮湿发霉的味道,一辆卡宴停在原地,没亮灯,漆黑一片的密闭空间中,只伸出一双修长手指夹着烟,烟雾萦绕的手,白的不太健康。 方隐年伸手弹落烟灰,靠在椅背上,看着一男一女坐进入车库,女孩的竹绿色大裙摆,一下下的走路时发出的簌簌声,神情漂亮天真。 那辆奔驰驶出车库,方隐年终于开口对前面的司机说:“跟上。” “是。方先生。”司机开车跟上。 林市,这个他不熟悉的城市,街景往往是种古铜金的颜色,历史气韵重,毕竟是一线城市,连路灯也不是像晚山县那样残缺,暗淡。 反而是有种古朴气息的古铜金色,街景的光打在他面上,显得他侧脸的轮廓更加深邃,他伸手摘下眼镜,袖口的浪琴表露出一点表带,揉了揉眉心。 “放首歌吧。”方隐年淡淡,处在阴影交接处,一半脸沉在黑夜中,一半被街灯照的模糊。 “好。”司机说着从后视镜里谨慎的瞥去一眼,离他跟着这个方先生以来,他每次坐车的时候是对车里的气味和安静度有着强迫症一般的要求。 车内不能有任何香薰味道,必须安静,不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甚至就连他想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最微小的声音也能被他瞬间察觉。 他坐在车内往往就是在看文件。 今天第一次竟然要求放音乐。 /看见你在我眼前/ /不去猜想我们隔多远/ /当我夜幕中准备/ /只想让沉默的能开解/ /在不同的遭遇里我发现你的瞬间/ /有种不可言说的温柔直觉/ /在有限的深夜消失之前触摸你的脸/ /我情愿这是幻觉也不愿是种告别/ 伴奏浅淡,男声沉重, 钢琴声像是敲在心口。 光影轮换,红绿灯照在方隐年面上,显得格外寂寥,他手扶额,看到前面那辆奔驰,手指顿了半响,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车内空气凝滞,灼热,扭曲。 他开口:“掉头。” 林市,柳湾。 卡宴驶入。 他打开门。 入目漆黑,一片浓稠的漆黑。 他站在窗前,扯着松开领带,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市最好的风景,此刻全都在他的脚下。 林市最好的大平层,五百平方,再也不是那个逼仄的在厨房,两人都需要侧着身子,大夏天热的衣服都被汗打湿,沾染上汗渍的狼狈。 手机的闹钟声响起。 急促的划破黑夜,他拿出手机关掉,上面的提醒事项是,服药。 离开医院他开始服药,医生说他的没有欲望,没有活下去的欲望,这些药是用来延缓他的生命。 他讽刺的想,或许这些药对他来说才是毒药,既然他想死,谁都拦不住他。 他拒绝服药,所以永远清醒,清醒坠落进痛苦的深渊,分开的十个月期间,他每夜都是这样过的,坐在床边,清醒地看着天花板,头经常出现持续性的钝痛,像有人拿着一把斧头一刀刀的切割他的细胞。 因为他一直拒绝服药,出了医院,站在门口就将药隔空扔进垃圾桶,杨坚气得跳脚,一手拉着他不让他跑,一手在医院的垃圾箱里徒手扒拉出来他的药。 方隐年淡淡的看着他愤怒咆哮,自己却毫无波澜,抑郁症病症夺走了他的感知能力,明明站在大街上,正常的再正常不过的喇叭声都像针扎似的混乱的,带着畸形的音波往他耳朵里钻。 “你不用这样,住院的钱我会还给你。”方隐年淡淡,看着翻垃圾桶的杨坚。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行吗,你不振作起来,还指望寇青妹妹像以前那样对你吗?”杨坚认识方隐年这么多年,头一次伸出手重重的抓住方隐年的衣领。 “你的意思是,她离开我是因为我穷?”方隐年没什么情感波动,看着近在咫尺的杨坚的拳头,微微困惑。 “对,你他妈的现在就是个废物!爱一个人是会想让她过上好生活的,你一直这样下去,连见她的资格都没有,你懂不懂啊到底?”杨坚大吼。 原来她离开是因为我太贫穷。 所以只需要赚钱就可以了吧。 其实我很早就开始准备了,只是没那么快,没追赶上你离开的脚步。 于是方隐年没日没夜的工作,他如今看着光鲜亮丽,之所以能攀上李老这条线,完全是因为,他够聪明,够不要命,够不要钱,把全部的现金流和股份全都抵押给了李老。 他其实一无所有,只是破釜沉舟的换来了一个再次见到她的机会,再次光明正大的叫她妹妹的机会。 那首歌还在他耳边回荡。 /在有限的深夜消失之前触摸你的脸/ 那段日子他一个一米八八,将近一米九的男人,瘦到一百一十斤,那张漂亮的鬼气森森的脸,愈发轮廓分明,眼睛的一圈青紫,全都凹陷进去。手瘦骨嶙峋到皮轻轻的一层包裹着骨骼,举起手在台灯下甚至能看到透出皮肉的浅薄光点。 这样无限无望的深夜里。 他用那双瘦的不成样子的手长久的柔情的抚摸那些照片。 那些照片和相机,她全都没有带走。 如果这是你对我的惩罚的话, 可真残忍。 他喃喃着,看着那些被封锁定格的鲜活的笑脸,十三岁的寇青眉眼弯弯,眼中含泪的在烛火摇曳中许愿。 十四岁的寇青在人民公园里坐在旋转木马上朝着他伸出手,镜头里瞪着大大的桃花眼一脸笑容,雀斑可爱,想把他也拉上去。 苔青 第98节 十五岁的寇青站在晚山一中的校门前,被他揽在怀里,乖乖的穿着白衬衫校服举着毕业证书笑的很乖巧。 十六岁的寇青拉着他的手,在逼仄的出租屋里背过身去,因为他去了岩山t大学,哭的肩膀颤抖。 十七岁的寇青镜头下自己躲避狸花猫的表情,还有两人并肩站在晚山县第一人民医院大门口的粉白蔷薇花墙前,她抱着肥猫举到脸前轻声安慰,他左脸的纱布还贴着,在一旁指着猫皱眉威胁的表情。 十八岁的寇青在洛川穿着漂亮芭蕾裙站在舞台上唱歌,还有电视台楼下扑进他怀里,露出个毛绒绒脑袋的画面,落着大雪的海边,刘海睫毛都落了雪的两人。 太多了…… 照片到了这里,再没有他的身影,全都是他站在角落远远拍下的。 十八岁的寇青站在清晗学校的礼堂上,穿着漂亮的黑红西装校服,手里握着发言稿,目光坚定的说要考上南华大学。 操场上的成人礼,她穿着了件天蓝色像波涛一样温柔的浅蓝礼服裙,站在人群中,和其他同学合照,笑意浅淡。 他悉数收藏在一起,在背面写上一段段的文字和时间。 十三岁那张,他写。 青青第一岁生日。 十四岁那张,他写。 你说旋转木马美好的像童话,你理应当享受这些美好童话。你是水晶玻璃球里随着音乐和雪花旋转的小公主。我不会坐在你身旁或身后的位置,我会站在下面,事无巨细地看着你的每个表情,像一个固执的骑士,守护你的童话世界。 十五岁那张,他写。 初中毕业快乐。其实你不用努力也可以,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 十六岁那张,他写。 对不起,我不愿让你哭,可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非做不可。 十七岁那张,他写。 肥猫也可以,至少可以让我亲亲你。 十八岁那张,他写。 其实我不也愿让你一个人,忘掉过去,安心留在我身边吧。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之人的忠诚。 他自虐般不断反反复复的回忆那些细节,近乎病态的摩挲那些照片,像要回到那些日子。 他的病发越来越严重,严重到开始在会议的时候记忆闪断,开始耳鸣,握着钢笔的手颤抖到无法控制。 于是会议室里他毫无波澜的握着手放在桌下,死死的压制住,直到充血。 见到她,走到她身边去。 变成了他的执念。 天边的日出从钢筋水泥城市中缓缓浮现,空荡的黑白灰客厅终于照进一丝光照。 又一晚过去了啊。 他站起身,合上窗帘。 回到卧室,空荡的只有一张黑色调的大床,床尾位置的一面大白墙,密密麻麻的被鲜艳刺眼红绳带着图钉左右串联而成的照片墙,在一众黑暗中显得令人毛骨悚然。 方隐年毫无知觉的将那些照片一张张的挂在红绳上的小架子上。他每天都会根据不同的顺序重新排列这些照片。 有时候是根据时间,有时候是根据寇青穿着的颜色,有时候是根据地点。 好了。 他还穿着塞进西装裤裤腰的白衬衫,领带被他扯开,领口解开了几粒纽扣,屋内透不进光,只有床上放着的电脑还开着机,发出细微冰冷的白光,照在他的背影后,宽肩窄腰的站在由红绳串联起的一整面墙前,双手松松放在胯间,沉默的一张张抚摸过那些照片上,寇青的脸颊。 亲爱的,不爱我的话。 恨也好。 像我爱你一样恨我吧。 /在有限的深夜消失前触摸你的脸/ 【作者有话说】 谢谢曲别针大王、睡迷糊了的评论~幽灵、78907703宝宝们的灌溉~清洛、哈哈、liris、红酒窝、六六、79567409宝宝们的评论~ 第82章 寇青几乎是被寇少秦拽下车的,终于不用担心再在宴会上被所有人看见,他面色铁青的质问:“你怎么还和他有联系?” 寇青觉得委屈,手腕上的玉镯子被拖拽着在手腕滑来滑去:“我没有和他联系。” “没联系?你骗谁?没联系会刚在市场上露面就出现在会场上,和你来这么一出戏?”寇少秦冷笑,拉着她的手腕穿过碎石道,她们家的白兰花来的很好,在月光下和黑瓦白墙有种中式的韵味感。 “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没有。”寇青被他拉着打开大门。 “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你就那么贱,那么缺人爱,非要在外面再认个哥是不是?” 寇少秦在宴会上,还没到在李老面前能婉拒的地步,李老和方隐年一起出现,给足了他面子,甚至称他一声朋友。无疑是彰显了两人的特殊关系,谁也做不到阻止这一场荒谬的认亲。 他气的几乎头脑发昏。 “你说什么!”寇青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气的面目狰狞的寇少秦,她虽然早已对寇少秦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可她还是低估了寇少秦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出这样羞辱的话来。 楼梯上传来下楼声,严梅披着件披肩下楼梯,小高跟敲在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打断两人:“这是怎么了?参加个会怎么闹成这样?” 她轻托了托卷发,拉了下肩膀的披肩皱眉。 “你问问她!”寇少秦甩开寇青,寇青本就脚踝还痛着,穿着高跟站不稳,被他一手甩开,她缓了下,伸手扶着墙,将高跟脱掉,看着严梅凑到寇少秦身边,姿态亲密的替寇少秦解开他的领带脱掉外套。 严梅看向寇青:“那你说说。” 寇青厌恶严梅,也厌恶寇少秦,可相比起来,寇少秦才是那个所有悲剧的罪魁祸首,严梅是她的后妈却很少和她单独相处。 寇青想,如果自己的亲生母亲不是在生她的时候就去世,而是陪伴着她长大后再离开,她可能会比现在更厌恶严梅十倍。 “说话啊,姑娘家的怎么这么闷葫芦,这样不讨人喜欢的。”严梅皱眉隔着沙发看向她。 “还不是那边那个穷贱东西,不知怎么攀上李家那个老东西了,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认她当妹,还扯什么神佛之说,真不怕报应!”寇少秦冷笑。 “晚山那个穷小子?”严梅惊疑。 “你才会遭报应!”寇青扶着墙,气的胸口起伏,没怎么犹豫的几乎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 啪—— 寇少秦瞪着眼就这么一巴掌打在寇青脸上,她的长发像海藻一样被打的缠绕在肩膀上锁骨处。 寇青捂着脸,缓缓的抬起头,脸上没有一丝的委屈和难过,反而坚定沉默的令寇少秦一阵短暂的心惊。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拿起身边桌上的花瓶重重的摔在寇少秦身上又再次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一步步赤脚踩着地面走向寇少秦。 “你没有听清楚吗?我说会遭报应的是你,缺爱的是你,可悲的是你。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我的父亲,你才是那个从来没有体会过被爱的人。你以为她,严梅就爱你吗?如果你和我哥一样穷,你觉得她还会跟着你吗?” “你的女儿不爱你,你的父亲不爱你,你的妻子不爱你,寇少秦,你好好看清楚,可悲的缺爱的到底是谁?该遭报应的又到底是谁?” 月光黑暗中,寇青踩着花瓶碎片,笑得淡淡,却句句戳心。 “你!混账!”寇少秦被严梅扶着,气的面色铁青。 “怎么,你还想打我一巴掌吗?那我打电话问问李老,被亲爸家暴怎么办好不好?”寇青淡然的看着寇少秦。 说完,她扶着黑檀木的栏杆上楼,听到身后的寇少秦咬牙切齿:“一大一小,两个小畜生,连威胁人的手段都如出一辙。” “当初我就说那姓方的不是好拿捏的,你还不信我的。”严梅扶着他说。 “那我能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要不是伟伟走了,我又怎么会接这么个累赘回来?” “别说伟伟了……” 寇青不愿再听,于是上楼锁上房门。 她坐在床上,月光透过捕梦网分散成细碎的光照在地面,她垂下头,看到自己脚上不小心踩到的一片很小的花瓶碎片。 她弯下腰从桌上拿了一张卫生纸小心翼翼的把那一片碎片拔出来,留了一点血,她盘腿坐在床上,用好几张白纸摁在伤口上。 今天实在是经历的事情太多,简直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大梦,哥哥就那么样出现在她面前。 她没有想到方隐年就这么快就出现在她身边,更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再次喊她妹妹。 她发呆,嘴唇上破皮的地方似乎还在隐隐做痛。激烈的争吵过后,她其实还是有点想哭,可是一想到方隐年,她就不想哭了。 她小时候在很多个夜里想过,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样的父母,为什么她不能有个很爱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自己的父母和被人那么不一样。这一点也不公平,她以前还在被窝里偷偷哭过。 她垂下头,刘海映照下一下片的阴影,她好想回家。 可是,方隐年手腕上的红绳已经不见踪影t,她在晚宴上偷偷观察过,方隐年手腕上只有看着价格不菲的手表,再也没有那个系在他手腕的红绳。 寇青看着沾染了鲜血的白纸颜色变得凝重,像干枯掉的玫瑰花颜色。 她好想回到晚山。 她躺在床上看向天花板,生出一种很荒谬割裂的感觉。 事到如今,她真的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她?她在林市,穿着曾经想象不到的昂贵的衣裙,听着身边的人一声声的喊她,寇水寇水。 可是等她回到她的房间里,身边的寂静和午夜的钟声响声像是在提醒她,问她。 你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寇水还是寇青? / 方隐年把手机开机,顿时弹出不少信息和未接来电,像湖水一样带着腥气一下子扑过来。 他看着鲜红的未接来电,手指没一丝停顿,删去通话记录,却在下一秒接到欧阳溯的电话。 “喂?方隐年?”明明是早晨五点,欧阳溯声音清醒的像是也没睡。 “嗯。”方隐年不轻不重的从嗓子里蹦出来个回应。 “你还知道你有电话这个东西啊!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欧阳溯声音音调有些快,比平时要快,有点压抑的气愤。 “你知不知道寇家那群老东西联系了我多少次?寇少秦快气疯了你知道吗?” “知道。”方隐年闷声说,拉开卧室的窗户,瞬间涌入带着新鲜露水味道的风。 苔青 第99节 “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要是这么不拿钱当回事,你当初就不该来找我。”欧阳溯压低了声音。 “……”方隐年默不作声,伸手将电脑来过来,看着上次帮欧阳溯低价购入的那个项目。 “你能说句话不,方总?”欧阳溯说。 “我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找你是为了这个目的,帮你是为了这个目的。欧阳溯,其实我从没改变过。”电脑冷光照在他面上,阴晴不定,说的笃定不容置疑。 “那你把现在所有都抵押给李老头,就是你最终的目的?你要知道李老头虽然势大,但也不至于……”欧阳溯说。 “我知道。可我不是为了他,只是通过他。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我自己受损失,你何必这么气急。”方隐年冷淡的说。 几乎是把,和你没关系放在明面上了。 欧阳溯咬了咬后槽牙骂:“行,算我多管闲事。你方总就是喜欢把钱不当钱,就是喜欢亏本买卖。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可是真一无所有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方隐年说着合上电脑。 “你现在赶紧来公司。”欧阳溯不再多少,下命令一般的语气说。 欧阳溯说的没错。他现在再次一无所有,所以商人来说,利己和获得利益最大化几乎是刻进骨子里的规训和守则。 可就是这样,方隐年放弃了长久以来积累和谋划的那些现金流和股份,全都抵押给了李老,才换来一个宴会上的露脸机会。 没人觉得一个合格的商人会把自己的利益和财富拱手让人,简直是骇人听闻,就像欧阳溯听到方隐年做这件事的第一反应。 方隐年站起身,走到客厅,点燃一根烟,烟雾弥漫间,他看到落地窗下林市的晨景,规整的令人烦闷。 他可能确实不是个合格的商人。 但他一直想做一个合格的哥哥。 方隐年去到公司的时候,欧阳溯和几个股东已经坐在办公室,面色凝重的等着他。 他一晚没合眼,这些日子下来,人越发瘦,气色越发憔悴,脸越发白,身板却依旧硬挺,穿着衣装笔挺的西装,脸上戴着礼貌的微笑。 却反而看着阴气森森。 像漂亮光鲜的表面上,用刀轻轻一划,就露出早已腐烂,蝇虫飞舞的腐尸。 欧阳溯自从前一年前差不多,看见方隐年的表情就觉得这人撑不了这么久,结果他还真就这么不死不活的撑了下来。 他看着方隐年坐下没吭声。 其他几个股东将方案重重的摔在桌面上,扔在方隐年面前。 方隐年面不改色的解开西装的纽扣,没看文件,也没拿过来文件。 “方总真是好魄力,筹办了半个月的容建项目,说不要就不要,直接拱手送给李老做人情。”中间的男人阴阳怪气的开口。 一有人开头,下面顿时不断有响应声,越来越大。 “容建的项目是小。”方隐年淡淡地说。 “容建的项目还小?”有人反问,语气明显不满。 “容建是小,但寇氏为大。”方隐年坐在最前,靠在椅背上,转动黑钢笔下结论。 这一下子像是激起千层浪,谁不知道和容建比起来,寇氏为大?可是那可是寇氏,几十年的老集团,他们这个连成立还不到一年,股东也才五个,公司占比面积不到二百平方。 更别说这些个股东多数是欧阳溯拉来的人,擅长市场的管理和策划都是他小集团里的人,被他拉了出来跟方隐年单干。 除了一个搞技术的是方隐年导师的一个一个研究生师兄。都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几个人挤在搁才起步的公司里,连工位才七八个玻璃隔板隔开的地方,平时纸箱子堆的在仓库都没法落脚,一切全都从简的刚起步。 就这样的情况下,寇氏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几个人跟欧阳溯关系好,要不是信任欧阳溯,谁也不会跟着方隐年这个没名气没背景的穷小子干。 于是他们听说方隐年竟然把几个人用了吃奶的力气才谈好的容建项目,就这么拱手给了别人,就为了换个晚宴的机会,谁不咋舌,好几个人都动了要剔除方隐年的念头。 可听到方隐年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人惊诧讨论之际,下意识就看向欧阳溯。 方隐年权当没看见其他人的反应,站起身在投屏上投出寇氏集团的名字,以及简练的财务状况和法律状况。 一片质疑声中,方隐年手攥成拳,凑在嘴边轻咳了,嗓子里涌上一股血腥味,被他生生压下,淡淡的开始指着投屏讲。 会议结束,其他人走出会议室,欧阳溯坐在末尾,看着坐在位置上用钢笔在文件上动作的方隐年,微微皱眉。 “你这身体状况还能支撑五年不能?” 方隐年听到他这话反而笑了声:“死不了。” “祸害遗千年是吧?”欧阳溯笑。 “是啊。”方隐年淡淡。 “你昨晚见到她了?”欧阳溯紧紧盯着方隐年的表情,试探性的问。 方隐年没吭声,但这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圈子。 “既然好起来了,就别闹了,好好地过日子,反正容建那项目能让李老头容忍你个两三年的,你是不是之前就想好了,用寇氏这个计划跟李老头说过?”欧阳溯到了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 方隐年闷声咳嗽了一声,靠着椅背直起腰,轻微的点头。 “行吧,那就看着两三年你能还是不能利用寇氏做起来了。”欧阳溯看着他,微微眯起眼。 “你说过选你不会输,我就再赌你最后一次。” / 寇青被关了好久禁闭,甚至连高考分数都出来了,和她想的没什么大的差距,是可以冲一冲南华大学的程度,倒也算是没辜负她孤身一人的努力。 不过前段时间她脚底的伤还没好,她也不想出去,那段时间总是长久的站在窗前一遍遍的翻开那本诗集,她保管的很好,每次掀开都是小心翼翼,如今只有边角有很轻微的痕迹,淡的几乎看不见。 期间她还联系上了黄轩琳,黄轩琳在电话那头哭的喘不上气说:“你怎么就走的那么突然,你怎么就走的那么突然?” 寇青顿觉亏欠,于是软声和黄轩琳道歉:“对不起,其实是我亲爸把我带走了。我的手机也被他们管着,现在考完才给我。” “亲爸?你和方学长是异父同母啊?”黄轩琳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疑惑的问。 “不是。其实我和我哥没血缘关系,我这次是被我亲爸带去林市了。”寇青揪着床单边上的蕾丝耐心解释。 出乎意料的,黄轩琳没太惊讶,反而笑了:“我早就觉得你和方学长不是亲兄妹了,我可是有哥的人,哥妹再怎么个相处方式我还不晓得吗?而且我们俩在一起那长时间,那么多喜欢你的人你都没动心过,我还不隐隐感觉你的心思吗,喜欢是很难瞒住的好不好?!” “好吧。那我以前借给你的那些笔记呢,你还留着的吗?”寇青说。 “没有啊,之前你走后,一个下雨天,我们正晚自习呢,你哥淋着雨就来了,身上的大衣全都被淋湿了,给我们都吓一大跳,然后坐在你桌子前面,把你的全部书啊,还有笔记,都一本本的收拾起来,装进你书包里带走了。” “是这样啊。”寇青喃喃。 她之前走的时候,总觉得总有一天还会再回来,所以那些都保留在原地就可以了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原因是当时实在是t突然,她也实在是不及带走。 可是现在看来,对哥哥来说何其残忍? 她离开的那么突然,什么也没带走,他却一如既往的替她善后。 “反正当时看着情况挺不好的,最后在操场上还差点晕倒来着。”黄轩琳说起来还觉得有点心惊。 寇青没说话,鼻子有点酸。 “哎呀,我妈来找我了,等到时候我去林市找你出来玩哈!”黄轩琳说。 “好。”寇青低低应声。 窗外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她房间有的位置很好,楼下是一大片常被佣人定期修理草坪,和种在上面的松树。 她趴在床上,双脚翘起,看床上那本刚才翻开的诗集,窗外的细雨一丝丝的飘进来,跟松针一样的痕迹,细长的落在书页上,染上一种雨天的清新空气。 “当我爱你时, 风中的松树, 要以她们丝线般的叶子, 唱你的名字。” 她轻轻的读出声,手指划过上面的文字,似乎还留有哥哥的温度。 她想到在洛川的那个暴雪天。 叩叩— 敲门声响起。 她踮起脚尖下床打开门,看到严梅正站在门口,目光探究的朝着她身后看过去。 “什么事?”她淡淡的问,将门合起来的弧度关小,身体挡在门前问。 “听你爸说,你上次在宴会上和孙家那小子挺聊得来的?”严梅手里拿着杯咖啡问。 “没有聊得来。”寇青皱眉。 “那孩子的舅舅去世了,和你爸生意上也有往来,他去不了,今天我带你去,你收拾一下,把刘妈熨好的那年黑裙子穿上。”严梅说。 “我又不认识。”寇青皱眉,不是很想去。 “啧,你以为寇家的女儿是好当的?你爸还生着你的气,你就不能听话点?”严梅说。 “这事没商量啊,快点,林妈把裙子送上来。”严梅扶着栏杆转身冲下面的林妈说,没给寇青再次拒绝的机会。 寇青坐在房间,看着林妈敲门送来的一件剪裁很有质感的小黑裙。 有钱人很早就谋划过了墓地的选址,杨家算不上是李老那种体量,没有家族墓园,但也是在环境很好很出名的一处墓地。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 严梅从后面下来,司机下来给她撑着一把黑伞,手里握着珍珠小包,优雅的站在旁边。 寇青磨蹭着下车,看了一圈车内也没有伞,她明白是严梅的意思,于是手挡在头上下车。 她今天低低盘了丸子头,露出修长的脖颈,两只手伸着挡在头上,透过细密的雨看到严梅站在前面正和人交谈。 一大片人全都穿着黑色,站在细雨朦胧的幽绿中,神情肃穆。 她看着穿着的黑色小皮鞋正踏在水洼中,深吸一口气准备一鼓作气跑过去。 雨水在脚边被踩成烟花,寇青站在严梅身边,被雨淋的有点狼狈,感觉头顶的头发都湿了。 正听到和严梅说话的孙家人惊讶:“上次听说,你们家多了个厉害的干儿子,今天也是跟着你们一起来了?真是一表人才啊。” 寇青心不在焉没听孙家人说话,却跟着严梅转头和杨家人看过来的视线朝后看。 细雨朦胧,背景一片灰暗的雾蒙蒙的天空中与草地幽绿相接,墓地的灰阶梯前,她看到方隐年穿着身黑西装,打着一把很大的深蓝色雨伞,雨伞边的水珠顺着落下来,将他的面孔也变得模糊。 缓步走来,将雨伞遮挡在她头顶。 雨被隔断,笼罩在这一方雨伞下,她再度体会到了那种曾经熟悉的两个人相依的体温。 她的手臂贴着方隐年举起伞的手肘,西装的褶皱硌在她手臂,她近乎恍惚的看着方隐年靠近。 苔青 第100节 为什么,为什么,他每一次总能够这么及时的赶到她身边,在每一个她感到委屈,被雨淋湿的下雨天,总是为她撑伞? “孙夫人,第一次见。”方隐年很浅淡的笑着向孙夫人点头。 他长了张很有迷惑力的脸,女人无论年纪,下意识就对美的东西心生偏好,于是孙夫人索性带着几人往里走,到最后连严梅都没说话了,只顾着和方隐年说话。 两人在太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没有安全距离的状态,生理上的依赖感还在,寇青下意识的就靠近方隐年,胳膊轻轻挨着他的,下意识将身体的重量依偎着他。 下一秒寇青看着近在咫尺的方隐年握着雨伞手柄的手,青筋突出,只有皮薄薄一层裹着冷白的骨骼。她皱眉,他怎么就瘦成这样? 于是刚想伸出手,却被方隐年突然往左移动的一小步的撤离,差点摔倒。 方隐年打着伞扶住她伶仃的手腕,接着迅速松手。 寇青想说话,却插不进去她们说话的内容,于是只好看着围过来越来越多人,方隐年的伞圈着她,她被迫听着他们交流甚欢,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她抿唇。 觉得方隐年这次是彻底生了她的气。 时间到了,人差不多来齐了,所有人都聚集在墓碑前。 那么矮的一块墓碑,一个人的一辈子到头来也不够都是这么一块石碑,冰冷,坚硬的死物。 孙夫人被孙志明馋着在墓碑上放上一束百合花,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周围肃穆,寇青她们不算亲近,于是站的远,没人说话,严梅也没来,于是方隐年真的就这么一直给她打着伞。 她侧过头去看方隐年的侧脸,他确实是瘦了。寇青确定,看着他愈发锋利的下颌线和凸起的喉结,风吹起他额头的发,轻轻的擦过他的睫毛。 “你累不累,我来打。”寇青顿了顿,伸出手开口。 方隐年不说话,却躲开寇青的手。 “……”寇青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这样的环境中,她不好再说些私人的事情于是一直没说话。 一直到结束,方隐年也没和她说一句话,可是头顶的伞却一直稳稳的停留在她这边。 走到檐下,方隐年动作利索的收伞,孙志明从远处走过来找寇青,面色不太好的说:“我和你有点事情想说。” 寇青下意识看了眼方隐年,征求他的同意,方隐年却漾开笑意:“看我做什么?去有什么不可以?” 寇青对方隐年的反应半信半疑,可孙志明表情不太好,急切地看着她,于是她就点头,跟着孙志明往外走,从方隐年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明显看到方隐年远离她的那边肩膀布料深的像被雨水浸湿。 孙志明带着她进了墓园的休息室,里面没什么人,他表情急切,令寇青觉得有些怪异。 不过她其实也有别的心思,如果哥哥还在意她的话,他是不会看着她和孙志明离开而视而不见的。 所以她也想看看方隐年的反应。 “什么事?”寇青问。 孙志明转过身看她,从手机里举起来一张照片问:“你看过这张照片吗?” 寇青看着手机上的照片,记忆闪现,皱着眉开口:“我在晚山一中的照片,你怎么会有?” 照片上她端坐在课桌前,穿着蓝白校服,扎着低马尾,正咬着笔头看眼前的书。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其实上次我就想告诉你了,只是当时情绪有些激动,现在我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孙志明说。 “其实寇叔叔已经找过我了,我们两家已经商定了我们的婚约,所以既然不能改变,那么我索性诚实点告诉你,其实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 寇青皱着眉反问:“婚约?” “是啊,他们没有告诉你吗?”孙志明说。 “方隐年也知道的。”他补充。 寇青出门沿着檐下穿过人群,找到方隐年,他正和别人笑的很温润的交谈甚欢,寇青走到眼前,才看到那是一个很温婉的好看长发女生。 她压住心头涌起来的酸涩和情绪,低声仰着头问方隐年:“我和孙志明的事,你知道?” 方隐年笑容不减,看着寇青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看向对面的女人说:“你看,我妹妹也是这样,小孩子总是这样的。” 对面的女人笑的温柔,裸色美甲的手轻柔的捂住嘴边的笑意,和方隐年对视一笑。 雨声砸在檐上的声音清脆,像是什么在破裂,雾气涌上寇青的双眼,她看着方隐年和女人的笑意,已经处在中间的自己。 她们甚至都把她的话当作笑话,当作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她一点点的摇头,看着近在咫尺却如此陌生的方隐年。 明明昨天还在亲她,要她喊哥,现在却冷漠温和的像她们从未有过晚山的五年,像他们当真就不过是兄妹的关系而已,当真从来没有罪恶的过界。 她抿住唇,猛然冲进雨里。 严梅已经坐在车后座,看着临时的寇青穿过雨坐在副驾驶上,寇青转过身,眉毛上的雨水还在往下滴问严梅:“我和孙志明的婚约是不是真的?” “说什么婚约?”严梅皱眉,嫌弃的看着淋湿的寇青问。 “孙志明说的,我和他之间的婚约。”寇青一字一句,隐隐怒气。 “不过t是订婚。”严梅转着手腕的手链说。 “开车。” “订婚和结婚有什么区别吗?”寇青问。 “你们还太小,只能定婚。”严梅说。 “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为什么?”寇青皱眉,声调不自觉地提高。 “自古婚姻媒妁父母之言,更何况你不是很喜欢那个穷小子吗,他自诩是你亲哥,他都同意了,谁还会反对?”严梅说。 “我的婚礼,我不能做决定吗,你觉得这正常吗?” “正常,寇水,你要知道你在寇家。” 寇青回到家的时候,寇少秦已经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看着淋湿的寇青皱眉:“又捅了什么篓子?” 寇青没理他,大步上楼。 严梅将披肩和包递给林妈,步伐摇曳的坐在寇少秦身边说:“今天那穷小子也来了,给她打伞呢。” 寇少秦今天应该是心情不错,笑了笑摸着严梅的头发说:“那穷小子我还以为真对这个野丫头有点情谊呢,原来还不过是为钱,明事理。” “他真的主动找到你说这个事?”严梅还是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嗯。欧阳溯打电话来说的。”寇少秦说。 “这算是投名状?不过我觉得,这个姓方的,或许真有可为,你知道吗,今天在孙家的地方,那么些个狗眼看人的人,都能和他谈的不错。”严梅回忆起刚才的全程。 “能攀上李老东西的,你以为能多简单?”寇少秦说。 “所以,你现在的打算是?”严梅有点明白寇少秦的意思,却没点透。 寇少秦点了点头:“这种人不死就是个祸害,他想要寇水那野丫头,那就给他。先拉拢过来,以后再慢慢驯服。”寇少秦眯起眼睛,盘了盘手上的沉香串。 寇青晚上没下楼去吃饭,在后花园的侧门溜达着逗那只小金毛。 老宅的侧面平时只有佣人出入或者拿外卖会走,所以这边一般寇少秦和严梅都不会过来。 那只小金毛应该是林妈的女儿带来的,一逗就跳着脚吐着舌头又蹦又跳,寇青本来不算好的心情被它逗笑。 刚想站起身给它弄点吃的,就看到蹲着的自己在草地上的影子后面有着长长的一条阴影,笼罩着她的影子。 她后颈顿时一凉,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情急之下不敢轻举妄动,小金毛也跳着逃到另一边树下。 她看着那道影子缓慢的变短,然后凉意离她的脖颈越来越近,缓缓地转身。 就看到白天还温和疏离的说和她没关系的方隐年站在她身后,穿着件黑卫衣,带着黑色棒球帽,整个人几乎是隐入进黑暗中,无限逼近她的那张漂亮的像鬼魅一般的脸。 她惊吓之余想要尖叫,却被捂住嘴巴,然后感受到方隐年在她脖颈处轻柔的亲吻的触感。 寇青想要推开他的手,却被方隐年的力道压制着动弹不得,这种不平等和莫名其妙的亲热使她感觉屈辱。 她狠狠的咬上方隐年的手掌心,皮肉的触感令她牙酸。 方隐年察觉到她的咬痕,却是作为奖励的亲了亲她的耳畔。 他不动如山,几乎是抱着寇青,将她压在那颗白玉兰树下,动作使得白玉兰花坠下在草地里,依旧将吻一个个的印在她后颈,甚至拉下她宽松短袖的边,亲吻啃吮着她的肩膀,伸出手勾住她的纯白内衣带子。 声音低哑,再也不像白天的云淡风轻,带着压抑的呼吸声:“记得吗妹妹,你以前所有的内衣都是我洗的,我当时就想这么这么做了。” 寇青努力的挣扎,狠狠的踩在方隐年的脚上,方隐年发出一声闷哼,却仍然没放开反扣着她的手,只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 “你到底要做什么?”寇青眼眶含泪,侧过身看向方隐年。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做?你真的想要我和孙志明在一起吗?你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喜欢李云!你又为什么白天装作不认识我,夜晚又来这样羞辱我!”寇青咬紧嘴唇,忍住不让自己掉眼泪。 “哥哥,你不是这样的。” “我就是这样的。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卑鄙无耻,现在你应该看清我,看清我,然后恨我。”方隐年眼神渐暗,没带眼镜,附身在她耳畔轻声。 “你明知道我这样还是离开我了,你不是说过会和我一直在一起的吗?”方隐年低声说,咬在她脖颈,然后辗转着吮吸。 “我离开你是因为你骗了我!到底还要我说多少次?为什么你总能看到我的不对,却从来也不愿意想想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说过不再骗我的。可是你还是总是让我猜,总是让我想,猜你是什么意思,猜你是不是又和别人达成了什么关于我的共识,以前是,现在也是,关于我的事却都背着我,我可以自己做选择,我也需要自己做选择,而不是永远都被你蒙在鼓里团团转!” 寇青挣扎着转过身,眼眶是红的,气的浑身都在抖,背靠在树上,看着方隐年一字一句,头发也被蹭乱了。 方隐年冷冷看着她,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要我嫁给孙志明?”寇青强迫自己冷静,问出这句话。 她从不怀疑方隐年对自己的感情,在一起生活的这么多年来,她比任何人都能更深切的感受到他们俩之间真真切切的感情,所以她可以忍受方隐年因为她的离开而产生现在对她的这种行为。 就像过去的小别扭,他们俩之间大多数时间都是完全隔绝于外界的关系,不管怎么闹,别人是无法插手的,她们也是总会和好的。 可她绝对无法相信方隐年舍得把她推给其他人,因为这意味着,是彻彻底底地想要和她分离开。 方隐年看着她,刚想说话,旁边传来佣人的声音,方隐年于是没再说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迅速的打开侧门出去。 寇青转过身,用手背擦掉眼泪,听到林妈的问话:“没事吧小姐?” “没事。”寇青淡淡地说。 第83章 爱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 苔青 第101节 在林市的这些日子里,寇青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已经变得成熟了很多,她礼貌温和的笑,可以尽量体面的回应聚会的时候和那些大人交流。 尤其是举着气泡水在那样觥筹交错的环境中,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她从未想过的程度,体面礼貌,像一个合格的成年人。 可是一遇上方隐年,她就又变回那个晚山县里躺在哥哥怀里,容忍她肆意任性的小女孩。 爱可以滋生勇敢。 而宠爱可以滋生骄纵。 十八九的小姑娘到底还是有些莽撞和自己独特的小固执。寇青反反复复回想起方隐年那天晚上的话来,她越想越生气,于是在开学前的没多久,再次接到孙志明电话,约她出去吃饭的时候。 她怀揣着少女小小的报复心答应了孙志明。 孙志明是来寇家接她的,寇青跟着坐在副驾驶,她穿了件灰长袖,典型的hm风格,和纯白的短裙,披着长发,她头发不是很黑的类型,有点淡棕,在阳光下是温暖的暖棕色,刘海长长了点,在睫毛上方,被她梳着往旁边,有点斜刘海的模样,倒是一如既往的可爱。比不穿礼服的时候多了青春气息。 车里空调开的正合适,孙志明跟严梅简单的聊了几句,就坐上车,看了眼寇青,探过身子。 寇青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就听到孙志明说:“我帮你系一下安全带。” 寇青下意识的皱眉:“不用,我自己来。” 孙志明惺惺的收回手,做回座位上岔开话题问寇青:“你期待今天去哪里吗?” 寇青看着前面的街景淡淡地说:“哪里?” “一定是个让你印象深刻的地方。”孙志明笑了笑,他长相说不上帅哥,却也是正常人的长相,只是笑着的时候,眼褶堆积在一起,眯着眼莫名让人有种不适之感。 寇青拉着安全带没吭声。 孙志明开了一会在一家饭店停下,这家酒店是林市出了名的名流政客想要低调点聚餐的地方,寇青这些日子跟着寇少秦见了不少,没觉得有多特殊。 于是边取安全带边问:“这就是你说的印象深刻的地方?” “别着急,里面有惊喜。”孙志明笑,绕到另一边替寇青拉开车门。 里面的服务生认识孙志明,引着两人坐上电梯到了十九楼。 推开包厢的门,寇青顿时有一瞬间的静止,水晶吊灯下,里面坐着不少相熟的面孔。 身边孙志明的手已经搭在她的肩膀,笑着跟里面的人打招呼:“好久不见啊,老同学们。” 里面的人原本热络的气息突然看见两人静下来,互相对视着,都是晚山一中的学生,被孙志明拉到这么豪华的酒店本就有些笼络孙志明的心思在,可是,这孙志明揽着的人,晚山一中的人哪个不t认识? 那可是传奇一般的方隐年的妹妹,但凡是和她们是同届或者差了个两三年的,谁不知道方隐年看这个妹妹,像是看眼珠子似的,每天上学放学接送,后来更是直接在班级门口等人下课。 这么宝贝似的妹妹怎么可能和孙志明这么个烂人混在一起? 寇青下意识的拂开孙志明的手,轻微的皱眉刚想对孙志明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青青,我好想你啊呜呜呜。”黄轩琳扑进寇青怀里。 “我也好想你!”寇青笑着抱住黄轩琳,连刚想说出口骂孙志明的话都忘了,两人抱着晃来晃去。 “好了好了,先进去。”孙志明说。 寇青没吭声,依旧抱着黄轩琳笑的眉眼弯弯。 “你变了好多呀!你怎么越来越瘦了,比以前瘦了好多,不过你的衣服好漂亮。”黄轩琳拉着她的手看着她说。 “我瘦了吗?” “嗯,瘦了很多。” 寇青心上顿时涌上一种酸楚,连黄轩琳都能看出来她瘦了这么多,可是方隐年却是来见到她的这些时候,从来没有说过她瘦了。 “你跟他怎么回事啊?”黄轩琳死死皱着眉,很不满意的样子,拍了拍寇青的肩膀刚才被孙志明搭过的地方,眼神往正拿着酒杯在宴席间挨个说话的孙志明。 “没事,就一点小事。”寇青没多说,拉着黄轩琳坐下。 孙志明这次同学聚会拉来了不少人,有寇青班上的同学,也有他和方隐年那一届的同学。 出入过社会三年还是不太一样,寇青黄轩琳她们还是看着十分的学生气,倒是孙志明那堆朋友,已经是穿着带着饰品,言辞之间已经有些社会的圆滑。 寇青讨厌这种觥筹交错的场景,好不容易见到了黄轩琳,两人手拉着手,说的几乎停不下来。 “你哥呢?他也来了林市吧?”黄轩琳问。 “你怎么知道?”寇青说。 “这还用想吗,方学长连前程好大学都不要了,就是为了陪着你,怎么可能舍得让你离开他,让你们分居两地啊。”黄轩琳理所当然的说。 “……” 寇青没再说话,只是岔开话题,两人聊了聊黄轩琳这些日子的事。 到了这时候寇青才顿时觉得这才是她自己。 “你和方学长到底怎么了?”黄轩琳手里拿着筷子夹菜,还在寇青耳边低语。 “我也不太知道该怎么说,总有点复杂。但是现在他,是他,和其他人定了我和孙志明的婚约。”寇青顿了顿手说。 “啊?怎么可能,你哥可是连有个男的和你说话都不爽的人啊。”黄轩琳一脸不可置信。 “对了,你和咱们方大主席的漂亮妹妹,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一起来的?”席间有孙志明的同学高声笑着开腔。 孙志明挑了挑眉刚想开口却被寇青打断:“顺路。” 寇青本来就对孙志明这么贸然带着她一同来参加同学宴会,心情就不算好,如今身边是熟悉的高中朋友,令她松弛下来,又拿着黄轩琳的杯子喝了点葡萄酒。 于是她骨子里那种莽撞就由显露出来,几乎是脱口而出。 孙志明嘴听到她开口,转过头去看寇青,隔着几个人和她对视,寇青双手抱臂,冷淡的半抬眼靠在椅背上看着他。 孙志明来已经喝了不少酒,此刻看着寇青的动作,下意识就使得他联想起那个熟悉的,令他时常像是阴影一般映照在他头顶上的乌云一样的方隐年。 这样懒散的姿势,这样轻蔑的眼神。 他在方隐年身上同样感受过。 一瞬间寇青的脸和方隐年年少时候,轻蔑着在器械室里居高临下,在一众辱骂李云的话声中,在他被逼迫着说出侮辱李云的话后,轻飘飘的作为恶作剧主使者,嘴角挂着恶劣的笑意和轻蔑说:“是吗?那就好。” 的样子无限的分离又重合。 这一幕几乎成为了他高中时期以至于更久之后的噩梦,他是喜欢李云的,甚至在那之后,他再也没能喜欢过别人,可是在看着李云被方隐年事不关己的殷殷操控着成为那种狼狈模样,看着自己在他面前的言不由衷和被压制。 他咬牙于是告诉了李云当年的情书的事是方隐年做的,她甚至也只是偷换了他的演讲稿,仅此而已。 他想为李云报仇,已经想很久了,从李云离开晚山一中开始,可是方隐年太聪明也太冷淡,冷不丁的就能轻而易举洞察他的小动作。 于是他想了又想方隐年的弱点,却在看到寇青站在他们教室外,等着方隐年出来时候那种懵懂天真的漂亮模样,已经两人手腕处相同的红绳。 他想,他终于找到了能制衡方隐年的最好方法。 可惜他一直把这个妹妹看得太紧,紧到他没有什么机会能下手。好在,老天对他不薄,他回到林市,却再次遇见了,分散的,放弃了寇青的方隐年。 这次他的眼睛燃起火焰,酒精的作用使得他头脑眩晕,那张寇青稚嫩漂亮的脸逐渐变成方隐年的脸。 他站起身大步的拉着寇青往外走。 寇青的手被他拉着,黄轩琳下意识的站起身,拉住寇青的另一只手。 寇青安慰性的拍了拍黄轩琳的手背说:“没事,他们家和我们家认识。” 她认为孙志明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毕竟孙家和寇家不仅是在联姻,连商业上也有扯不断的练习,他孙志明再疯,也没有疯到不顾及孙家的程度。 黄轩琳手里握着手机,脸上担心:“有事给我响一下,我就在这里面过去。” “嗯放心吧。” 寇青说。 被孙志明拉着走出包厢,外面的走廊铺了厚厚的绒毯,黑白的中国水墨画,她今天穿的运动鞋,被孙志明拉着,她酒量太差,此刻还有点脑子懵懵皱眉:“松开手,你是不是有毛病?” “我有毛病?有毛病的到底是谁?你整天人前人后两种样子不精神分裂吗?”孙志明拉着寇青的手腕,将她推到前面的走廊墙上。 寇青像看神经病一样看这脸涨红,青筋暴起着吼出声的孙志明,狠狠踩在他的脚上骂:“我看精神分裂的是你。” 趁着孙志明吃痛松手立马拎着包,转身就往电梯跑。 孙志明缓了一下再追出来,寇青已经坐着电梯下楼了,寇青出了楼在檐下,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了。 拿出手机准备和黄轩琳说一声提前走了,却刚开口就听到身后孙志明的声音。 她皱起眉索性淋着雨跑到路边准备打车。 她匆忙一瞥间看到下着大雨的路边,有一辆停着打着远光灯的车,车灯昏黄,连前面的雨滴也染成金黄色,两束追光在湿润的地面折射出光柱,和对面酒吧的氛围灯混合下,有种奢靡的感觉。 孙志明追了出来,拉着寇青的手腕,淋着雨也要喊:“我们不是都订婚了吗?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呢?” 寇青被雨淋的有点睁不开眼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好吧。” 孙志明倒是有点像陷入了什么执念,这么大雨也没浇灭他上头的酒精,他扯着嗓子吼:“我就这么比不上他吗?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选他?” 寇青听的莫名其妙:“谁,你说谁?别说了,明天再说吧。” 于是她伸出手尝试拦车,却再次被孙志明拉着手拉下。 “有完没完了?”寇青真的有点恼怒,谁都是,这些男的全都是不会好好说话,动不动就拉着人的手腕,说莫名其妙的话,做莫名其妙的事情,哥哥也是,他也是。 她憋着气索性拿起拎着的包砸在孙志明身上,和方隐年这么阴晴不定的危险人物呆在一起这么久,别说孙志明了,就算是三个孙志明也没有一个方隐年吓人,她除了哥哥,还真的没有怕过别的人。 于是狠狠推着孙志明一把准备往前走,去前面拦车,电话铃声正好响起来,她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将小包背回肩膀,伸出手挡着头顶的雨水说:“喂?” “喂青青?你坐上回家的车了吗”是黄轩琳的声音。 “还没有呢,怎么啦。”寇青边说边往前跑。 “你没看到方学长吗?”黄轩琳奇怪的问。 方隐年?他怎么会在? 寇青刚想说话,转身扭头就看到身后孙志明又在暴雨中追了过来,而他身后那辆看不清什么牌子的车大灯依旧闪着,还在往前开,几乎快撞上孙志明。 她头发全被淋湿了,大雨和灯光照的她几乎睁不开眼。 然后听到电话里黄轩琳的声音说:“我刚才给方学长打电话,他说他就在附近,在楼下开着车等你啊。” 然后下一秒,寇青眯着眼看到那辆车看到孙志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在直直的往前开。 她下意识的边朝着孙志明跑过去,边大喊:“快让开!” 然后下一秒,她听到身后距离他们很近的那辆车发出尖锐的刹车声。 情急之下,寇青跑得快t踩到水洼,本就还没恢复好的脚踝又扭了一下,跌坐在车前的大雨中,狼狈不堪。孙志明不明所以还死死拉着跑过来寇青的手腕,寇青气急,看到两人差点被撞死就看着傻傻站着的孙志明喊:“你是不是有病?死还要拉上我?” 她看着孙志明那张差点被车撞,还没缓过神的脸,却在下一秒轰然倒地。 苔青 第102节 她坐在地面上,全身都湿透了,睁不开眼的看到一身西装的方隐年突然的出现冲着孙志明狠狠挥拳的模样。 孙志明不察,被方隐年一拳就撩到在地,暴雨,深夜,街边,方隐年以完全压制的姿态死死的揪着孙志明的衣领,一拳拳的下了死手,寇青听到却分不清是谁身体传来的沉闷的撞击和仿佛骨骼断裂般的清脆声。 她略一愣神,听到孙志明不受身体自觉的疼痛的呻吟声,忍着脚踝的痛站起身,想要去拉方隐年。 却被方隐年头也没回的挥开。 “方隐年!够了!会出人命的!”她扶着身后的车稳住步伐,看到孙志明满脸通红带着血迹的,眼睛都涣散那张脸和方隐年几乎是暴戾癫狂,明显失去了理智的神情。 方隐年穿着的西装纽扣在打斗中已经被拉扯掉,额前的发全都湿了,眉上的小痣鲜红,深蓝色的领带随着他的动作起伏。 “够了,方隐年!”她再度站起身,跑到孙志明那边,半跪在地上,挡在躺着的孙志明前面,伸手去拉方隐年的手臂。 “哥!” 她几乎是恳求的大喊。 方隐年正挥着拳的右手猛然顿住一秒,寇青看准时机,下意识仰身抱住方隐年。 好久没有见过方隐年这么失去理智的阴鸷模样,怕真的孙志明出了什么事,让他也被牵连。 她怕极了,浑身颤抖却还是仅仅的仰身抱住方隐年,两人都是湿透了,所以几乎是肌肤隔着轻薄的衣料紧紧的贴着。 她近乎哀求的,在他怀里又喊了一声:“哥哥,他不值得的。” 于是长久的沉默中,她感受到方隐年终于落在她手臂的冰凉体温。 她被方隐年拉着拥抱他的手臂拉开,于是她看到方隐年稍微冷静下来的表情,只是眼睛还是红的。 下一秒,她的肩膀上一沉,是哥哥的西装外套,方隐年强忍着怒气将西装外套披在寇青身上。 然后周身一轻,她被方隐年大掌环住她的膝窝,轻而易举的被抱起,她下意识的伸手搂住他的脖颈,隔着暴雨,看到他紧绷锋利的下颌线,和挺拔的鼻梁上不知道谁的鲜血,眼神明暗不辩。 这样的方隐年她虽然害怕,却涌上来无限的熟悉感来,像是又回到了晚山。 她眼神痴痴,伸手想去摸方隐年的眉毛,好让他不要皱眉。 然而下一秒方隐年就单手抱着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冷淡开口:“上车。” 她垂下眼,忍住情绪,拉了拉肩膀上哥哥的西装外套,乖乖的坐进车内。 车内的空调已经关了,她隔着挡风玻璃看到雨刮器一下下规律的刮去雨滴,前方地面被汽车的大灯照亮的地上,在雨中躺着的孙志明,脸上和头下一小片浓稠的血液。 她坐在车内用第三视角去看,那种恐慌才后知后觉的涌上来,她想下车去看孙志明有没有事,伸手去拉门,却发现门被方隐年锁上了。 她恐慌的转身去找方隐年的身影,然后看到方隐年从车后绕过来,周围有些路人看到孙志明已经逐渐的围过来。 方隐年拉开车门,坐进车内,寇青牙关哆嗦的问:“孙志明没事吧?” 方隐年没吭声,靠在椅背上,表情阴戾的侧头点上一根烟,丝毫看不出刚才癫狂失去理智的模样。 寇青咽了咽口水,声音提高:“我说孙志明他没事吧?” 方隐年左手拿开烟,冷淡的没看她:“怎么,心疼了?” 寇青简直是觉得这个世界为什么神经病就那么多,孙志明是个没脑子的神经病,哥哥是个聪明过头的神经病。 她大喊:“我心疼他做什么?这是犯罪!犯罪你懂吗?接下来怎么办?你要进公安局吗?” 面对情绪激动的寇青,于是方隐年终于舍得转过头来看她,伸出左手,他左手骨节处还沾着血迹,修长的两指夹下烟:“报过警了,别吵。” “我不吵,要不是我拦你,你要活活打死他吗?”寇青扭身瞪大眼问。 方隐年不再回答她,只是调高了车里空调的温度,从后座扔出一条没开封毛巾,扔在她腿上。 然后拉开车门,在后备箱拿出那把深蓝色的伞,一手撑着,叼着烟,再度站回到孙志明身边。 暴雨天本来路上没什么人的,此刻却看出了事故,所以周围的人也稀稀拉拉的,有几个打着伞的路人围上来,看着还撑着伞叼着烟,神态懒散的方隐年低声交谈。 寇青的浑身都是冷的,指尖拿着毛巾擦过脸颊的时候不小心碰到脸,冰凉的使她一颤。 她看到方隐年扔了烟在水中,打了一个电话,从容的模样。 好像总是这样,他把她推到身后,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然后大无畏的站在所有人前,任由人们对他的讽刺和议论。 而她只需要乖乖的顺从他的命令。 可是,她想。 她要的其实是站在他身边,哪怕什么都不说,陪着他就好。 / 方隐年扔了烟,按照轻重缓急的顺序报了警,然后联系了欧阳溯,让他联系下警局那边的人,最后还给寇少秦打了个电话。 “寇先生。我在外面应酬,碰到孙志明想要强迫寇水,事情我解决完送她回家。” 说话间他打着伞,接着雨帘状似不经意的看了眼车内。 寇少秦那边不在意寇青,但对于和孙志明闹起来这件事表示了十分的不认可。方隐年看懒得废话,索性挂断了电话。 其实,他从寇青跟着孙志明离开寇家,就已经跟在身后,他在车内抽着烟,看着寇青跟着孙志明上楼,然后下楼,接到黄轩琳的电话。 他冷淡的应下,说是顺路在路边等她,接她回家。 可他看着寇青被孙志明一次次的拉住,甚至接到了黄轩琳的电话,知道他在了,她甚至还不向他求助。 他在车内握着方向盘的手逐渐的收紧,他就想知道,到底要什么样的地步,她才会肯舍得向他求助。 于是他轻踩油门,却在看到寇青跑过来拉开孙志明的时候,怒火达到了顶峰。 好,寇青,你很好。 为了孙志明竟然就这么不考虑后果。 【作者有话说】 谢谢今天嘴一个、谁能不爱帅哥呢、liris、红酒窝、78907703、77450649宝宝们的灌溉~谢谢白骅、熙玖、十六tiam、曲别针宝宝(上学辛苦[抱抱])宝宝们的评论~ 六六宝宝的大地雷!![亲亲][彩虹屁][撒花] 第84章 天还有些凉意,寇青的头发在车里用毛巾擦干过了,所以干的差不多,身上披着方隐年的西装外套乖乖的坐在警局的长椅上。 方隐年说起来是犯了事的当事人,可是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个犯罪的人,此刻正靠着墙,头发还有点湿润垂在眉目之间,穿着白衬衫和蓝领带打电话。 修长手里下意识转着一只黑银的打火机,是都彭经典朗声系列,衬的他的手指颜色更是苍白。 寇青看了眼手机里一直在震的来电通知,全都是寇少秦打来的,还有发的短信,问是怎么一回事,在哪个警局。 她皱眉索性将手机关机。方隐年那边被警察喊进去问话,还有一个律师跟着他进去了隔间。 半响还没结束,倒是风风火火来了个男人,寇青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个男人穿着件西装,很匆忙的模样跟着身后的几个人进来问:“方隐年在哪?” 寇青刚想站起身,就看到那男人往四周散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然后顿了几秒,大步得朝她走过来。 “你是不是方隐年那个妹妹?” 欧阳溯凑的近,寇青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仰身子反问:“你是谁?” “我还能是谁?被你哥喊来的苦命人。”欧阳溯倒是好奇能把方隐年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传说中的妹妹到底是什么模样。 如今一见,头发小狗绒毛一样有点乱的披在胸前,身材整个快缩进那件宽大的西装外套里,只剩下纤细的白腿和小白鞋。 大大的漂亮桃花眼,像撒娇的猫儿,灵气的有点摄人,确实是有种琉璃一样天真烂漫的精怪气质。 他咋舌,怪不得。 方隐年遇上她,属于是不踏足红尘的邪修高僧碰上个勾人心魄的狗儿精。 结果浑身的精力和灵魂全都给了这个狗儿精吸了干净。 寇青一副漂亮灵动的模样,和方隐年那阴郁沉默的样子真是鲜明对比。 寇青看着他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个边,皱眉问:“t你怎么看出来的,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人。” “你身上这件外套,我给他置办的。”欧阳溯指了指她身上的西装外套说。 “好吧。”寇青说,下意识的动了动脚。 接着看了眼警局里的其他警察,小声的问:“孙志明怎么样了,我哥哥不会有事吧?” “孙志明没事,一小伤。你哥也没事,走个过场。说起来,我以为方隐年那都快瘦成骨头了还能打的动那一身肉膘的小子啊?”欧阳溯笑的。 “我要把这话转告给我哥。”寇青指着欧阳溯小声威胁。 “行,你转告给他吧。”欧阳溯笑的眼都快睁不开。 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方隐年会喜欢上这姑娘了。 方隐年和做笔录的警官出来了,寇青里面站起身跑到方隐年身边。 这应该是除了她十三岁那时候第一次和方隐年来警局之外的第二次。 虽然之前还在生方隐年的气。可是她还是下意识的站在他身边,跟那位警官强调:“是孙志明先对我动手的。” “我知道。没什么事就可以走了。”警察笑了笑,很和睦的模样。 方隐年没吭声率先大步走出警局,欧阳溯反应过来,跟着方隐年,两人站在门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寇青先一步上车,坐在车上看着欧阳溯皱眉和方隐年说话的表情。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追赶不上他的脚步呢?在初中的时候,她需要跨过整个校园才能看到他,总需要大步跑着才能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衣角。 等到高中,他却已经离开学校,去了大学,有了新的朋友和生活,她听不懂哥哥的同学说的什么专业性术语。而她还穿着校服跟在他穿西装的身影后,握着他牵小孩一样的伸出的一根手指。 好不容易快要上大学,哥哥却已经离开了大学,已经穿着得体的西装游刃有余的游走在官场商场。 她怎么就总是跟不上他。 两人说完话,欧阳溯隔着玻璃冲寇青点了下头,寇青冲他挥了挥手,手还没放下来,就听到方隐年重重关上车门的声音。 车内温度舒适,寇青看着绷着脸的方隐年手腕上的名表,下意识握住自己手腕处,被她隐藏在长袖的红绳。 她以前不喜欢方隐年沉默的时候,现在也不喜欢,方隐年沉默的时候,她总觉得他会在思考些很严重的问题。 于是她打破沉默问:“你要送我去哪?” “不回寇家还回哪?”方隐年淡淡。 苔青 第103节 寇青抿唇,方隐年已经有很久没这么和她说过话,除了刚认识的时间,之后都算得上是温柔的轻声。 “你既然今天伤孙志明成这样,又为什么要跟寇少秦他们说定下婚约?”寇青鼓足勇气,抬起脸看着方隐年问。 汽车急刹车。 寇青随着惯性下意识的往前一倾,却被方隐年下意识伸出的手臂拦住。 接着方隐年面无表情的收回手臂说:“我们是兄妹,作为兄长,为妹妹谋划合适的婚事,就是应该这样。” 寇青侧过头去看他,胸腔里的酸涩和痛楚潮水一样蔓延上来:“那以前呢。” “以前?你是寇水,我和你有什么以前?” 到了寇宅,方隐年率先打开车门下车,然后绕到了另一边拉开车门说:“下车。” “我不下。”寇青绷紧脸,语气硬邦邦。 方隐年不回答她,只把她横抱着从副驾驶起来往里面走。 寇少秦和严梅正在一楼踱步,此刻看到方隐年抱着寇青回来,忙着质问方隐年:“怎么回事啊,孙家那孩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你说清楚!” 方隐年抱着寇青放在沙发上说:“她膝盖受了伤,最近几天不好走路。” “我问你话你没听见啊?”寇少秦大骂。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严梅也跟着附和。 方隐年解开衬衫手腕处的纽扣,晃了晃手腕说:“我在电话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孙志明试图强迫寇水,被我拦下来了。” “真是蠢货!都已经快要订婚了!”寇少秦气的拍了拍桌子。 “本来就没人看得上着丫头,现在更是难办。”严梅说。 “我谁也不嫁!”寇青坐在沙发上说。 “婚姻的事都是父母的决定,你听也好不听也要听。”方隐年淡淡。 这下倒是严梅和寇少秦听到方隐年的话对视了一眼。 寇少秦说:“你不是当初舍不得你这哥吗?如今你这哥都这么说了,你还不听?” 寇青憋着气,不知道方隐年又要做什么事,于是索性起身拖着腿上楼。 她没开灯,在床上躺了会,困的直接睡着了又醒来,看到已经是凌晨三点,她本来想小眯一会的,结果直接睡了三个小时。 坐在床上没开灯,熟悉的黑暗令她感到些安稳。膝盖和脚踝的伤都有点痛,她看着膝盖处血肉模糊的一片,还有很小的沙砾在表面。 她叹口气,想要下楼去拿消毒的东西,刚起身往外走,就看到衣柜隐暗处的一双眼睛。 眼黑过重,诡异的几乎全是墨黑,没有人类眨眼的频率,非人一般的丝丝不动,眼神钉子似的一下子钉在她后骨。 她整个人的汗毛全都竖起来,屏住呼吸,下意识的尖叫,然后下一秒就被人握着嘴拉到衣柜后。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扑通跳的近乎疯狂,在这种猛然的恐慌感中,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拉开那人的手。 却在握住手腕的瞬间就明白了眼前人是谁。 手腕处被表带隐藏的凸起的伤痕还在。 于是她伸出手拉下方隐年的手,刚想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严梅的声音,带着不耐问:“大晚上的你吵什么?” 衣柜后很小的一块空间,两人的身体面对面紧紧贴着,寇青屏住呼吸听到严梅的话后,看着对面黑暗中眼神阴森森的,面色苍白的方隐年,冷漠的看着她。 忍了忍还是说:“我做噩梦了。” “做噩梦也声音小点。”严梅说完,听到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寇青的胸口几乎是紧贴着方隐年的,她咬着牙在黑暗里低声问:“你怎么在这里?你在那站了多久?” 说话间她闻到方隐年身上浓重的酒味,方隐年神情淡然,却伸出手轻轻的掐住她的脖颈,低声说:“从你开始打呼噜的那时候?” “你疯了是吗?”寇青不可置信。 “我疯了吗?”方隐年淡淡的,眼神却近乎黏腻的扫过寇青说话时候张合的嘴唇。 “你觉得有意思吗?白天装出一副和我不熟的样子,每到晚上就这么来折磨我?”寇青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吓得,胸口剧烈起伏。 方隐年不说话,捏着她脖颈的手指却缓缓滑到她剧烈起伏的胸口。 她回来就换了睡裙,此刻被他的手指一拉,单薄的肩带几乎要掉下来。 她忙一只手拉起肩带,捂住胸口,一只手踮着脚去捂方隐年的眼睛。 方隐年身上的酒味重的她皱了个眉低声说:“出去。” 方隐年倒是没为难她,顺着她的手跟着走了出来,然后拉下她捂着他眼睛的手心。 寇青心下一紧,还以为方隐年又要狠狠甩开她的手,却看到方隐年拉着她的手腕,低头。 月光洒在他的面上,那张阴鸷的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她,然后握着她的手心亲了亲。 “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一点长进。”方隐年亲完抬起头说。 寇青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方隐年这阴晴不定,神出鬼没的行为给逼疯了。 她甩开方隐的手,坐在床边说:“我是没有你有长进的,你快走吧。” “你就是为了那些人离开我?”方隐年半蹲下身,握住寇青的脚踝,看着她膝盖上还没处理的伤口,语气轻柔,却没有起伏。 “你瞧,她们把你照顾的多好。”方隐年轻柔的说着,却伸手摁在寇青膝盖的伤口处。 寇青痛的抓紧床单,死死忍着没出声,然后看到方隐年伸出沾染了她膝盖上鲜血的手指,放在唇上擦过。 他本就红的唇这下更是带着血色,苍白的面孔,带着血迹的唇,在月光下有种至死方休的美感。 “你折磨你自己还不够,非要也折磨我,让我也和你一样痛吗?”寇青站起身推开方隐年的肩膀,往门口去。 “你后悔吗?”方隐年还半跪在床边,眼神忽明忽暗,看着她问。 “我不后悔,我非这么做不可。”寇青几乎没有迟疑的开口。 “好。”方隐年站起身,没再说什么,只推开站在门前的寇青,出门。 寇青松了一口气,膝盖上针一样的疼痛传上来,她坐回床上,看到之前没看到的。 被摆在床尾的碘酒纱布和创可贴。 【作者有话说】 谢谢78907703、曲别针大王、红酒窝宝宝们的评论~ 西瓜厨宝宝的灌溉、六六宝宝和宅喵祈眠宝宝的大地雷![加一][加一] 往幸福的天涯飞奔 第85章 寇青到现在还记得高考查分数那天,她握着手机在阳台上蹲到凌晨十二点,阳台上没空调,她额头都在冒汗,一边攥紧手心,一边祈祷。 结果零点太多人进入网站,卡的死死查不出成绩,她反反复复的点刷新,却在下一秒被寇少秦打开房门,通知她,她的成绩已经被查到了。 倒是寇少秦那天没说什么,没鼓励也没讽刺她,只是没当回事的模样。于是寇青自然而言的也觉得,等报志愿的时候,寇少秦应该也不会参与。 结果她正翻着南开大学的报考专业代码往电脑上打的时候,就听到严梅在外面敲门,要找她有话说。 寇青隐隐有点不安,却还是开了门,站在门口,没让严梅进去。严梅靠在门边,近乎于下命令的语气:“南开还不错,专业就选金融,这是早就定好的。” 寇青皱眉,尽量让自己冷静的说:“我报什么和你们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对你从没有任何的期望,你们也不应该对我有任何意见。” 严梅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笑出声来:“你现在住在寇家你还记得吗?我们是你的家人,总是为你未来规划的。” “第一,你们从来不是我的家人。第二,我不需要你们为我的未来规划。”寇青冷淡的开口,逻辑清晰。 “那方隐年呢,你把他当家人,他现在可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你真是愚蠢又固执,但凡方隐年是我们寇家的孩子,还用得着你?”严梅说。 寇青不知道方隐年又做了些什么,才让她们现在都这么护着他,但她实在是厌烦揣测,接着没等严梅再说话就关上了门。 她觉得讽刺。 家人这个词是绝不可能和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她想。 她那天从晚山离开,确实只带走了那本诗集,可是还有一张很小的照片被她夹在里面。 窗外一片蒙蒙细雨,风铃被吹的发出清脆的像山间清泉的潺潺声。 她小心翼翼的从枕头下面拿出那本诗集,翻到那一页,夹着的那张小小的一寸照,泛黄的已经很褪色了,边缘是曲折的锯齿形。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军装很短的寸头,带着军帽,显得很英俊,正襟危坐的有些紧张,眼睛和寇青有些相似,非常深的双眼皮,在他脸上是英气的。 这是寇青唯一来得及在被寇少秦带走的时候留下的爷爷一张照片。 那年代照相实在是稀罕玩意,只有在登记户籍注册的时候,才能拥有一张自己的证件照。 于是他一生能留下,也不过薄薄的这么一张相片。 她仔细的凝视着照片上的脸庞,仿佛那把蒲扇扇在她后背的微风轻轻,从没离开过,她总觉得愧疚。愧疚那时候太不懂事,那时候总以为还有很多的时间,连爷爷说要听她唱一首歌的时间也不愿意停留。 她没心没肺的笑着跑出小院,然后看到深蓝的天空中,爷爷摇着蒲扇一声声喊她:“蔻蔻,早点回家。” 她重新回到林市后,经常从睡梦里哭着醒过来,枕套都是湿润的。 过去她曾认为是家的地方,如今竟无地可容的下她。 有时候是因为梦见了爷爷,有时候是因为梦到了方隐年。 她放下那枚照片,看着电脑上填报志愿的网页,突然就很想见到方隐年,想知道他怎么看她的选择。 她知道寇家是不可能一直留下她的,不过是严梅的儿子不知道怎么去世了,才想到她这个早就被抛弃的孩子来,如今也不过是为了她的婚事,用她的婚事来榨干她最后一丝的价值。 她明明都清楚,可是这些日子方隐年对她的态度,还是让她觉得被全世界抛弃。寇水,寇青,她甚至现在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谁,更分不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回望过去的时候偶尔也会觉得坎坷,好像她总是在离开熟悉依恋的地方和人群,然后不断的被命运推动着遇见不同的人,变成不同的自己。 她既是那个被抛弃在乡下,上树下河无忧无虑的蔻蔻,也是那个被强行打扮成为漂亮洋娃娃被人摆弄的寇水,甚至还是晚山那个莽撞却总被悉心照顾的,自己选择成为的,寇青。 她的脑袋痛起来,生出点无措和迷茫来。她是可以反抗严梅的安排,可之后呢,她又要像当年逃离去晚山一样,逃离去别的没有这些人的地方吗? 我到底想要什么? 我到底是谁? 她抱着玩偶侧躺着看到窗外的乌云,黑压压的一片,她其实从没忘记过,站在贫民窟被薄沉抓着手说:“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一切。” 苔青 第104节 她笃定的说要离开那里的模样,现在确实离开了,可是物是人非,她想抓住的东西,爱和勇气,怎么到头来全都丧失了? 她将头深深的埋入被子中。 / 林市starry,二十三层。 方隐年手腕轻微的晃着着手里的杯子。看着里面鲜红的液体,没喝。耳边的唱歌声温柔婉转,是不知道谁点来的陪唱。 女人穿着紧身连衣裙,大波浪,正拿着话筒唱首苦情歌,身后的大屏歌曲里的mv正演着深情戏码,女人被一个男人搂着却不自觉的眼神往旁边飘。 欧阳溯喝着酒,顺着女人目光瞥了眼坐在角落一角,连丝光都没照进去的地方里,方隐年靠在椅背,看着手中的红酒,明明这样一副懒散没兴趣的模样,还能吸引前面唱歌的女人不断往他那看。 “哎,昨天我跟你说的孙家那事不依不饶你听见了没?”欧阳溯拿起酒杯往方隐年身边坐下,扯着嗓子问。 “他想怎么样?”方隐年冷声问。 “他啊,野心还不小,这次怕是要讹住你了。”欧阳溯仰头喝下一口酒。 方隐年低声冷笑了下,很短促:“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本事这个东西,是天赋。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种天赋的。”欧阳溯看着方隐年,突然有点怅然。 “人家小姑娘那么乖,你不要折腾了。”欧阳溯回想起昨天令人印象深刻的小姑娘来。 方隐年冷飕飕瞥过来一眼:“你觉得是我折腾她?” “是她折磨死我。” 声音很轻,第二句欧阳溯没听清,往方隐年那边靠了靠扯着嗓子问:“什么?” 前边突然爆发一阵男人的起哄声,方隐年厌烦的抬眼,就看到唱歌的女人被男人拉着起哄要演后面mv里的场景。 身边有男人不屑:“这他吗偶像剧都是傻逼看的,现实中有不偷腥的男人吗?” “你信不信这男人上一秒跟这个女的说完我爱你,下一秒就去搂小姐?” 男人的话爆发出一阵笑声和碰杯声,方隐年靠在椅背上,点燃一根烟。 完成了今天让那个老板签完合同之后,这已经是今天晚上他吸的不知道第几根烟。 烟雾缭绕中,他拿着烟的手不自觉的发抖,胸闷的令他喉咙不适,他想,轮得到他折磨她吗? 遇到她之后,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那个始终是他。他看见她一秒,脑子里那根神经就扯着痛。 她永远不会知道。 他站在屋内是多么柔情的用目光一寸寸的看着她睡着的模样,就像她永远不会知道,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每一滴血液和血管都近乎沸腾的在他体内燃烧,神经痉挛的近乎疯狂。 他的血液和器官似乎都变成了她的,伤害她的时候,他是第一个痛的那个人。 他盯着手指间的猩红,伸手摸了摸脖颈处的被他用一根银项链穿起来挂在脖颈处,平日都在衬衫下死死隐藏着的吉他弦戒指。 “诶,你流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唱歌的女人蹲在他身边,手指着方隐年惊呼。 方隐年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抹过鼻子下的鲜血,然后起身去了洗手间。高端地方连洗手间都是奢华的,不知道喷了什么香水味道。 方隐年双手摁下大理石的洗手池两侧,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如既往的腾生起厌恶,忍住想伸手砸毁玻璃的手,摁了摁鼻梁。 “没事吧。”刚才的女人追着他走出包厢,朝他递出一张纸。 方隐年没接,拧眉,转身准备走。 却被女人伸着胳膊拦住,女人泪水涟涟:“方总,我觉得你是那堆人里最好的人,我不介意你有女朋友或者老婆,只求你让我跟着你就行,我不想……” “我是好人?”方隐年看着眼前的女人嗤笑反问。 “你来这里这么多次,每次都没和我们说过话,和他们不一样。”女人是真的从第一面开始就关注到方隐年了,毕竟有这么张脸,即使是什么也没有,也轻易的有人愿意飞蛾扑火。 “我知道你有一个忘不了的女人,可是,你不开启一段新感情,怎么走出来呢?我愿意……”女人急切地说,伸手想要来抓住方隐年的手腕。 “闭嘴。”方隐年不耐的打断。 他不愿与t女人多说,转身就回了包厢。 这一轮下来,一群人往楼下走,站在檐下,雨又下大了。 传来汽车轮胎驶过湿滑地面的声音,很难形容,有点像塑料袋的窸窸窣窣声。 他伸手扶了一下额,发现遇见寇青后他时常开始关心天气,尤其是雨天。 担心她有没有带伞, 担心她有没有淋湿。 一行人站在路边打车,准备去下个酒店,方隐年没什么表情的淋着雨,听到身边的人吃惊的大喊。 “今晚有台风预诶,17级呢。” “台风不算什么,主要是17级真的有点吓人了。” “说是一小时后抵达林市。” 一群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其实包厢里的氛围出来被雨一淋,散了个完全,都生出点不想再去的念头。 毕竟台风可不是闹着玩的,上一次的台风还是五年前,受伤五十三人,死亡一人。 于是欧阳溯打了个电话,点头哈腰的和那边的甲方谈完换个时间段就大手一挥的说:“那今天就到这吧,散了散了。” 于是转战去车库,方隐年拿着钥匙下了车库,刚坐上车,就接到严梅的电话。 他略一皱眉,很快的接起。 “寇水去你那边了吗?” “没有,怎么了?” 方隐年单手转着方向盘往外开。 车驶出车库。 雨滴一滴滴的砸在挡风玻璃上,方隐年不自觉加重了语气。 “好吧,寇水应该是失踪了。” 方隐年握紧手机反问:“失踪?” “对,从昨晚开始就没看见她人。” 方隐年捏紧方向盘,在混乱中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昨晚到现在已经快过了二十四小时。 “报警了吗?” “报警做什么,让全林市都知道我们寇家的丑事吗?” 方隐年不再跟她废话,果断挂断电话,仍在副驾驶,然后一脚油门,卡宴冲进雨帘。 欧阳溯喝了酒叫了一个男人开车,他坐在副驾驶,看到方隐年朝着相反的方向,时速很快的疾驰。 心猛猛一跳,下雨天,这样的时速绝对会出事的,他吩咐开车的司机:“跟上前面那辆卡宴。” 两车并行,欧阳溯摇下车窗大声喊:“方隐年,你疯了,开这么快,一会还有台风。” 方隐年没回答,加足马力,在汽车轰鸣声中拉开了距离。 欧阳溯低声暗骂一声,拿出手机拨打方隐年的手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真他妈是疯子。” 方隐年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在第二个红灯处,看着前方的长龙,狠狠的砸了一下方向盘。 他打电话给孙坚,孙坚那边传来嬉笑声问:“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没死吧?” “寇青,你见到了吗?”方隐年没和他废话,打断他问。 “寇青?没有啊,怎么了?”孙坚一听是寇青的事情,也严肃起来。 方隐年单手挂断电话,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寇青去过的地方不多,除了林市,就是晚山和林市乡下。 他敲着方向盘,几乎是有种呼之欲出的预感在告诉他,她在晚山。 天黑压压的一片,厚重的层层叠叠,近乎要整个笼络住世界,钢筋水泥的灰在雨下融化成一个世界前面大厦头顶鲜红的字母和前车的尾灯全都是鲜红的。 他升腾出不妙的预感。 不知道是前面还是后面的车辆,按着喇叭声,人类的焦躁和不安在自然灾害面前显得渺小和无助。 晚山距离林市680公里,需要七个小时,不算远,他会很快到的。 方隐年这么告诉自己,却还是单手扯开了领带,忍不住的焦躁,车上的广播电台在播报。 “中央气象局于今天发布台风蓝色预警,南海热带低压已经于今日晚上九点登陆林市,加强为今年的一号台风‘夜雨’。 预计‘夜雨’,将以每小时20-30的时速向北方偏移,强度缓慢加强中,台风途径林市周围县区,台风中心为晚山县,请各位提前做好撤离准备,不能保证安全的提前主动撤离。” 方隐年没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索性彻底扯开领带扔在副驾驶。 明明是雨天,他额头出了细细的汗,全身绷紧,手不停的抖,时速已经是最高的254,他还觉得不够。 所有的车辆都在返程,只有他一个人在往前,他逆着所有的车辆看不清车前的风景,他神经里的弦狠狠绷着。 杨坚再次打来电话:“喂,方隐年,我这会在洛川和晚山中间,我买了最早的车票去晚山找她。” 方隐年语气听不出心情:“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你是不是在开车去晚山?一会有台风,不是闹着玩的,你别闹了行不行?!寇青那么聪明,她不会有事的!”杨坚捏着手机几乎是吼出声的。 “这不是闹着玩的!方隐年!” 方隐年面无表情的挂掉电话。 四个小时后,他终于驶出林市,朝着晚山前进,雨下的太大,风也太大,到了晚山几乎路上已经没有车辆,周围一片平原和草地水洼。 有些树枝已经被刮断,被风吹着在路中央,天空已经是浓稠的黑,周边的树甚至被风的吹的连根拔起,雨有时大的连路都看不清。 这样的天气中,方隐年握着方向盘有种奔向世界末日的错觉。 可是,没了她才是世界末日。 他咬紧牙,一刻也不敢停歇,终于到了晚山,然后是那条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和地址。 晚山县柳泉路77号。 明明已经是白天,可是天还是黑压压的一片。方隐年坐在车内,仰头看着三楼那个房间散发出的暖黄灯光。 苔青 第105节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松开紧绷的神经,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很久没有再看过的监控。 监控中,暖黄昏暗的灯光中,寇青蹲坐在卧室的床旁边,抱着膝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身心都痉挛着疼痛。 他不愿再回到这个房子,从寇青离开之后,他仅仅只去过这个房子一次。 他孤身一人站在曾经觉得狭小的空间内,那些熟悉的每处细节,那些他刻意不去留意的细节,此刻像是潮水一样涌过来,门口鞋柜上一大一小的鞋子,卫生间立在一起的牙刷,阳台上被风吹的衣抉相依的尺码差距很大的衣服。 全都在无时无刻不在嘲讽他。 而时钟也永远停留在了被他摔坏的5.53分。 他摁掉手机,点燃了一根烟头烟雾萦绕间,这样熟悉的环境,再次回到这样的寇青,巷口被风吹的摇晃的一盏黄灯泡和一楼人家屋子里亮着的白黄交织在一起,车窗上的雨滴被染上颜色。 雨声不断,滴滴点点砸在车窗上。 他近乎颓废的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喉结明显,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吐出一口烟气,眼角不小心坠落一滴眼泪。 本不该这样的,她们本不该这样的。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连带着也痛的这么彻底? 可他就是恨。 恨她这么轻易的就丢下他。 恨她怎么能就不爱他。 可到了这时候,他反而生出怯懦。 一根烟后。 他终于拉开车门,上楼。 这么久不来,楼道一如既往的狭窄,破败,黑暗,他在三楼门前反反复复的踱步。 看到深蓝色的门上被贴上了不少的小广告,连猫眼也被堵住了。 他用脚翻开地毯的一角,看到里面的钥匙不见了,很浅的勾起嘴角,这么久了,她也还记得钥匙放在这里。 以前寇青总是丢三落四,什么东西都保存不下来,连钥匙都丢了好几次,最后他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让寇青彻底的记住钥匙放在地毯下。 他从口袋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内潮湿雨味明显,连带着灰尘的味道。他抬起眼看到客厅里被他砸掉的时钟又被挂了上去,也开始正常的转动。 房间里回荡着他的脚步声,打开卧室门,他看到熟悉的房间里,窗户失修,被狂风吹的发出古怪尖锐的鬼哭狼嚎声,带着旋风一下下的撞击声。 寇青依旧抱着膝盖蹲在床边,伸手捂住耳朵,应该是又哭了,眼睛通红湿润,仰起头看他。 “这是梦里吗?” 她小声喃喃。 “不是。”他手还放在门把手上。 “不可能,你就是梦。哥哥他恨透了我,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寇青眼里雾气不散,小声的摇头。 他终于忍不住,几乎是两步就迈过去,跪在地上将她拥在怀里,伸出手捂住她的耳朵:“不要用快流泪的眼睛说我恨你。” 寇青的脸挨着方隐年湿透的衬衫,昨天她困惑又无助,然后发现自己兜兜转转最眷恋的还是这里,于是她坐了最晚的那班大巴车回到了这里。 全都是她离开的模样,只是沙发和床全大家具,全都被塑料布罩了起来。 她没动那些塑料布,眼前却浮现起哥哥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处境,一点点的将她们的回忆封存起来,不愿让她们落下灰尘的模样,眼痛t的要命。 她回到这里是为了找回自己。 同样的暴雨天,同样的地点。 她被浑身湿透,狼狈疲惫的方隐年拥入怀里,她好想好想,就这么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和哥哥回到这里,没有复杂的林市关系,没有复杂的爱恨。 屋外楼下的电车警报声此起彼伏,窗帘被吹的杂乱,天空呈现一种诡异的介于橙红和血红之间的浓重色彩。 阳台上的树枝被折断,后面居民楼白墙变成幽暗的绿,连平日温暖的灯光颜色在这样的极端天气下变得诡谲。 突然一阵闪电闪过后雷声紧跟其后,轰隆的巨大声响,使得寇青浑身一震。 她挣扎着想要推开方隐年,却被方隐年抱的更紧。 她搞不懂自己,也搞不懂哥哥,明明口口声声说讨厌她,说她是寇水,只把她当妹妹,现在又算什么? 如果连他也把自己当作寇水的话。 那寇青到底是谁? 她终于控制不住的哭成声,哽咽着开口:“我到底是谁,哥哥,我到底应该是谁?” “如果你也说我是寇水,要抹掉我们在这里的五年的话,那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方隐年紧紧搂住她的手一顿,心脏重重的疼痛起来,一句句的重复:“你是寇青,你只是寇青,你只是我的寇青。” 亲爱的妹妹,对不起。我再次遇见你以后,常常斟酌,叫哪个名字才不能让你孤单,叫哪个名字才能让你觉得你如此真切的存在过,如此幸福的感受过。 所以我在宴会上打断你介绍自己的话,所以我从不承认你叫寇水,所以我从不在外人面前叫你寇水,可是我还是恨极了你关心别人,才会故意说出你是寇水。 可是你怎么会是寇水呢? 你明明是那个我亲手养大,穿衣吃饭,衣食住行,样样周全,用尽全部力气想要让你幸福,想要你像所有有着亲人有人照顾的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你是寇青,那个我全心全意爱着的寇青。” “你真的爱我吗?”寇青抬起朦胧的泪眼,疑惑的问。 “如果我不爱你,我不会费劲心思连自己的前程未来都搭进去,只想陪在你的身边;如果我不爱你,我不会离开你之后,日日夜夜失眠到天亮。” “如果我不爱你,我不会再次把我的全部全都换成一个在大庭广众下喊你妹妹的机会;如果我不爱你,我不会安排让人给孙志明提议开那个狗屁的同学聚会,彻底打消掉他们要你嫁给他的念头!” 方隐年说着站起身,将被他压在衬衫下的那枚吉他弦戒指掏出来。 “如果我不爱你,如果我真的可以不爱你,我就不会把这些破烂如珍似宝的留到现在。” “孙志明,孙志明的事你一开始就知道?”寇青仰着头看月光下方隐年扯着那枚戒指。 “他想要你从我身边抢走,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方隐年反问。 他动作大起来,手腕处被他死死藏着的红绳再度出现在深夜里。 寇青的眼睛像是被刺痛,理智回笼,她扶着床站起身:“可我们都不是那个只有你和我住在这里,谁也不在乎的寇青和方隐年了。” “我们现在在林市,林市里认识我们的人那么多,他们都知道了,我和你是兄妹!即便是认得兄妹,在林市这样的地方,也会被千夫所指着骂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寇青眼泪从脸庞落下。 “我知道。寇青我知道,我知道这样会有很多困难,可我知道仅仅是爱人关系,你没有安全感,你离不开兄妹关系这层令你依赖又安心的关系。” “承认吧,这些你想要的只有能给你。你的口是心非,你的忧虑和害怕也只有我才了解。”方隐年说着一步步靠近寇青,将她逼至床角。 寇青的后脚踝磕上床角,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原来哥哥什么都知道。 “是我不够好,给你的还不足够,让你还是执着于这层血缘关系,我知道这层关系会给之后的我们带来困难。 “可是这些你都不需要管,寇青,只要你说你爱我,只要你说你后悔离开我,我全都为你解决。”方隐年伸手,怜惜的触摸上寇青的脸颊,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滴。 寇青浑身颤抖,她在害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知道方隐年会为了她义无反顾。 可她就是害怕,害怕那些后果,害怕带着哥哥走上一条再也无法回头的歧路。 那么果决勇敢的她却下意识到别开脸:“我们是兄妹!” 方隐年听到她这么说反而笑起来:“寇青,是不是在林市的这些天太苦,苦的你开始自我欺骗?” “我没有。”寇青抬起来脸,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 “我爱你。” “可是我必须先找到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在这里再说一下~最近突发事件太多,刚考完试,又搬家,也生病了,所以后面会更新不稳定,宝宝们可以等正文完结了再来看,我爱你们[抱抱][摸头][求你了][好运莲莲][玫瑰][比心][红心][橙心][黄心][绿心][青心][蓝心][紫心] 妹妹经历太多了。从小到大,而且每段经历,生活的环境都非常的割裂,每个人对待她的方式都不一样,爷爷哥哥爱她,亲爸后妈恨她。 即使是爱,爷爷哥哥连爱她的方式也不一样,而且方隐年又是个神经病…… 妹妹其实也才十九岁,感到混沌和迷茫是肯定的。 肯定是需要时间长大的,之前哥哥和妹妹很快的相遇其实哥还是没很有钱的,但以他的性格,把妹从初中看到高中,每段重要节点都有他在,所以他不能忍受妹妹之后最重要的高考阶段没他,这就是为什么没有让她们直接在很多年之后相遇。 妹妹需要成长的时间,去经历,去感受。 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才能再谈爱。 第86章 这是第一次方隐年听到有人说爱他。 爱。 那一瞬间停电了,两人的脸在一瞬间很突然的暗下去,两人的争吵声也停了,窗外落雨的声音更大,狂风呼啸着拍在窗户上发出声响,他隐约听到她急促的喘气声。 他想问。 想问你爱我是为了安慰我吗?还是为了报答我?你真的爱我还是依赖我?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多吗?你说的找到你自己是要再次抛弃我吗? 可看着她的表情,那一瞬间他突然就说不出一句话。 黑暗中一切都虚幻又恍惚,而她眼睛片刻不移,坚定的望向他,明亮的不可思议。 他从来不觉得人的眼睛能漂亮到这种地步,他时常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觉得飘忽无依,像潮湿处生长的青苔,隐秘,幽深,必须要在极度阴冷的环境才能生存。 他安于这种现状,于是习惯雨天的潮湿和逼仄。可突然有一天,他的生命中闯入了一颗小树苗,这棵小树苗温暖脆弱,需要阳光才能存活。可他偏偏又最厌恶太阳,于是拉着她在暴雨中暴露,她小小两片稚嫩的叶子被风吹的左摇右摆,几乎要折断。 可就是这么脆弱的小树苗却还是努力的用自己的两片叶子遮挡住暴雨,告诉她保护下的青苔,不要怕,虽然我很小,但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她的生命力旺盛到连他这么一个想去死的人竟然被拉着走出雨天,容忍阳光空气这些注入进来,即使他被遏制了生长,可看着小树苗一天天的长大,他觉得值得。 这一刻,他突然就不再恨她。 那些这么久以来在心中翻涌的爱和恨,不甘和痛苦,因为她的一句爱,烟消云散。 人生依然如此艰难,他反问自己。 既然这么爱, 苔青 第106节 又为什么要让她如此痛苦呢? 他想,他再不愿看到她被逼到这种地步,于是他愿意放手,放手给她想要的一切。 方隐年沉默着看着她的眼睛,转身。 头一次选择心甘情愿的离开。 屋外大雨如注,台风停了。他合上那扇深蓝色的门,背靠在门上,冰凉的触感,空气里全是湿润的泥土味道。 他走到一楼,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那扇老旧泛黄的电箱,检查漏电短路情况,然后推上电闸。 灯亮了。 小树苗没有阳光是不能活的。 那一夜,他坐在车内,长久的保持一个姿势,望向三楼那扇温暖的玻璃窗。 他终于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爱她。 / 当天晚上寇青做了个梦,梦里她又被寇少秦严梅围在一起,变成了狰狞的怪物扯着嗓子喊她是在乱/伦,她吓得直接从窗户上跳了下去,却又被方隐年抱着问她为什么又逃开他。 于是她再次惊醒,手机的电也没冲上,她穿着丝绸吊带的睡衣赤脚下床喝了杯水,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手指还在轻微的抖,她靠着墙壁看到卧室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方隐年换t成了和客厅一样的苔青色,之前竟然没注意。她长久地看着窗帘发呆,又看到屋外路灯浅淡的昏黄,心有点安定下来。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 屋外的楼下一辆卡宴内,有个男人吸着烟看着楼上微微透出小夜灯颜色的窗户出神。 寇青在晚山住了半个月,期间直接把寇少秦和严梅拉进了黑名单,她必须按照自己的意愿报考,当然前提是怎么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一天阳光很好,她溜达着路过晚山一中,正巧看到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塑胶跑道上已经不再斑驳,是重新刷过的鲜艳颜色,夏天的烈日下,学生们穿着校服正在打篮球。 她低声嘟囔:“怎么我一走,学校就开始重新翻新?” 家里她的衣服都被方隐年保存的很好,她选了件白裙子穿着,看着还像没穿校服偷溜出来玩的高中生。 门外室里的保安看着她站在门口徘徊,摘了帽子喊:“同学,你是不是迟到了?” 等寇青转过身,保安看见她的脸,灵动漂亮的生机勃勃的一张脸。 才认出来笑:“是你啊丫头,你不是转学了吗?” 学校门卫见过太多人,每一年来来回回,每年都有十八岁的学生走进这扇门,然后离开。不免得有些麻木,大多数人他都记不得太清晰,唯独这个女生。他回忆,这些学生大多数都是同伴三三两两说笑着走出校门的,这是最常见的情况。可偏偏这女孩子有些不一样,从第一次正式穿着校服来到学校开始,她就是被人骑着自行车带进校园的。 所以从一开始就对她印象深刻,他还拦下来过,义正严辞的批评教育了一会,高中的阶段,男女之间接触一定要有个度,像共骑一辆车的情况简直是早恋的前兆! 他拦着两人,看着夜幕中昏黄路灯闪烁,熙熙攘攘的校门口,学生人来人往,看到前面的男生穿着高中部蓝白的校服,干净漂亮在黑夜中脸庞也凌厉,单脚支撑着那架破旧的黑自行车,面对他的批评教育没话没什么表情。 而他身后却探出来个脑袋,稚嫩可爱的一张脸,长发乖巧的披在肩膀,穿着初中部校服,怀里抱着两个书包跳下自行车,声音脆的像颗苹果:“他是我哥哥。” 他不怎么信,虽说这两人都是个顶个的漂亮小孩,可一个五官凌厉一个五官柔和,怎么看也不相像,于是还跟那男生的班主任通了电话才知道,原来真是兄妹。 一辆自行车,两个人,就这么度过了这三年。 其实也不是他故意留意,而是实在显眼。三年间,几乎每天雷打不动的,男生带着女生在黑夜里穿过熙熙攘攘的学生群,女生坐在单车后座,抱着两人的书包的场景太美好,也太令人印象深刻。 寇青笑笑,没想到门卫还记得她:“我回来看看。” “东西拉学校了吗?”门卫问。 寇青一顿,鬼使神差地点头:“嗯。” “那进去拿吧,早点出来。”门卫说。 于是本来只打算在外面看看的寇青就被放行,她走过熟悉的道路,红墙白瓦的教学楼,广场中心的喷泉还在往外喷水,香樟树长得像永远不会凋谢。 教学楼正在上课,没什么人在走廊,她放轻脚步,站在高三的教室外望着蓝色的班牌有点出神。 教室里有人发现她,寇青回过神,不想打扰上课,于是离开上楼去了音乐社,她其实在音乐社度过的时间很短,很短,可这里却是寄托着她理想的一个场所。 她走到音乐社外,看到里面有几人正围在一起说话,背对着她的那个男人穿着白蓝的花衬衫,身长腿长的,手里拿着一个相机正在说话。不像是在上课。于是她进了教室,说话的三人立刻转身向她看去。 寇青站在门口,看到那个穿衬衫的男人转过脸,一张蓬勃英俊的脸,头发还是棕色的,只是被拉直了,笑起来依旧感染人,连空气中都好像有橘子味道。 她愣了一秒:“程秋?” 空气中香樟味道扑面而来,寇青的长发被风吹着掠过下巴,痒痒的。 “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程秋笑,转过来看着她。 “是啊,真巧。”寇青和他对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几天。” “你转学走的很突然。” 两人一同站在走廊上,程秋手肘放在栏杆上侧脸看她,寇青手背在背后,目光落在下面的那颗很古老的香樟树。 “确实是。”寇青轻轻点头。 “当时我还想过是不是我的原因。”程秋爽朗的笑了笑。 “没有,怎么可能是你的原因,你很好。”寇青摇头。 “这是迟来的好人卡吗?”程秋笑。 “不,我是认真的。你是个好人,和你一起我总是很开心的。” “我们已经三年没有联系了吧。” “嗯,时间可真快。” “时间很快,可说来奇怪。刚才第一眼在教室门口见到你的时候,我眼前的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的场景。”风吹开程秋的头发,他声音带笑,像是在回忆。 “以前的事……”寇青看向他。 程秋摇了摇头:“以前都是小孩子,不懂事。自从你离开后,方学长他,能看出来很在乎你。” 寇青再次想到方隐年跳楼这件事的时候,呼吸还是一窒。 “他很爱你,我才明白,是不是有点晚。”程秋说。 寇青没说话,看着程秋的表情。 “和他在一起,你幸福吗?”程秋顿了很久,这句话问的很轻很轻。 寇青回想起昨晚台风夜,她不是存着赌气的心思或者是逃避的想法回到晚山的,只是,人在困惑迷茫的时候总是会想家的,这是人类的本能。而对她来说,她的家,她只能想到晚山,她没有想到方隐年会冒着那么大的台风和暴雨,全身淋湿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闻到风里飘来的桂花香气,说到他,她下意识的垂眸,连声音都变得很温暖:“我想,幸福这个词对我来说太过宽泛,我是个总能感到幸福的人。即使没有他,我也总能从这么艰难的生活里找到幸福,比如现在。” 她伸出手,掌心落下一片落叶:“我闻到了好闻的桂花味道感觉幸福:这棵树的一片叶轻飘飘的落在我掌心,就像是被选中也参与了她的生命,我也觉得幸福。” “我好像形容不出来他对我有多重要。只是,如果没有他,我在这么偌大的世界里就又开始孤立无援。我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还太小,小到连完整的世界观还没有形成,就已经切切实实的融入了彼此的生命,以至于,好像他真的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程秋身心一震颤,觉得灵魂都被一声钟鸣敲得恍惚。 他知道他们俩之间有感情,可他实在想不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重的用生命的一部分来形容,多少人的一辈子或许都不一定能拥有这样的生死相依的感情,他又想到,寇青转学后,在一中晕倒的方隐年和新闻上方隐年跳楼的白纸黑字。 这么重的话就这么被她轻飘飘的说出口。 程秋一时之间竟震撼哑然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所以你看,人怎么会不爱自己的一部分呢?” 寇青转过头来,轻笑。 她没说出口,她在林氏的时候,被迫学着一个人,被迫被冷落的时候,她会在脑子里偷偷的想,如果是哥哥,他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哥哥一定会冷漠的把她们都看成微不足道的尘埃,然后做自己的事,把每件事都做的完美。于是她就模仿着方隐年的模样学着去忽略那些难堪,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强大的不需要陪伴。在宴会上,她学着哥哥的模样举着酒杯努力温润礼貌地微笑应和。 她好像自从遇到他开始,从没有真正的有一天离开他。 她行事作风处处都有着他的影子。 她们两个像两棵大树,表面看着高矮枝叶各异,毫无关联,可只有她们两人知道在幽暗潮湿的湿地土壤之中,盘根错节的树根脉络早已深深相交缠绕,像血管一样密不可分。 “不说我了,你现在怎么样?”寇青笑了笑转头看他。 “报了我想去的传媒院校,分数够用,我也组建了个自己的乐队。”程秋快速地眨眼说。 “乐队?名字叫什么?”寇青笑起来,想起程秋以前跟着李云散哭说自己吉他被砸的样子。 “叫清风。”程秋没笑,语调沉稳的说。 “那你今天来是干什么的?”寇青问。 “来莅临指导一下小崽子们。” “叫人家小崽子,你不也才毕业吗?” 两人相视一笑。 下课铃声响起来,寇青和程秋靠在栏杆旁,看着学生们涌入吉他社,还都是高一的学生,带着些稚嫩和依旧天真烂漫的笑脸。 “走,进去看看?” “走。” 寇青跟着程秋走进吉他社,看到那两个乐队的成员已t经站在中心,一个已经拿着鼓槌坐在架子鼓前面,一个站在电钢琴前双手已经摁在琴键上。程秋从旁边拿起一把电吉他,挂在身上,顺手拨动了下弦,清亮的吉他声立马以来一阵躁动,下面坐着的学生开始欢呼。 寇青刚打算往下观众席走,却被程秋抓住手腕,他眼神和十四岁在岩山大学小礼堂要她上台去唱一首的表情一模一样,在乐器声和学生喧哗的起哄声中,他牢牢地握着她的手腕:“我从十三岁开始,就想组建自己的乐队,为了,为了能和你一起表演一次。” “如果不是你,我或许已经在国外读着我不喜欢的枯燥的计算机,你愿意当一次清风的主唱吗?” 寇青看着他的眼神笑:“我的荣幸。” 熟悉的音乐伴奏声响起,乐队的其他人站在她身后。寇青穿着白裙子再次握着话筒站在中心,心中的彭拜通过话筒在空气中穿化成音符跳动,教室外的阳光穿过玻璃窗,折射出五彩的光线,晃眼间,她这次眼前没有浮现起任何人的脸。 没有哥哥的脸或爷爷的脸。 她只看到她自己。 从下面那些仰着头满脸笑意,兴奋跟着音乐清唱的同学瞳孔里那个握着话筒闪闪发光的她自己。 / 夏末的天原本没那么冷,可刚挂过台风,冷空气猝不及防,气温骤降,寇青回家走在路边,闻到好闻的桂花香,在柏油地上落了一地,星星点点。 整个世界被暴风雨冲刷完,陈旧的小镇有了种焕然一新的湿润。 天空像一整片蓝湖,平静下来。 她穿的裙子太不抗风,冷的她打了个冷颤,摸了摸手臂的鸡皮疙瘩。 路边不少树枝被挂断,现在还停留在路边,街边的小店也都开始亮灯。 苔青 第107节 寇青终于觉得浑身都松懈下来,再不用像在林市那样伪装着掩饰自己,树枝在她脚下咯吱作响。 风越来越大,她冷的有点受不了,于是停下脚步在路边用力跺了两下脚,试图让浑身热起来,她低着头看着被自己蹦开的鞋带,蹲下身去系鞋带。 却在灯火阑珊的夜晚,火车轨道声规律轰隆,她看到桂花树下的晚风里,方隐年穿着件黑衬衫,带着银边眼镜,手臂上挂着一件格子外套,额头的发被吹起,露出眉骨和眉毛上的那枚红痣。 明明离他在初中的时候每天接她放学已经过很了很久,也分开了一段时间,他不再穿着校服,身体变得挺拔坚实,脸也变得凌冽成熟。可是他就站在那,她就像是一下子被拉回了小时候,只在学校门口等了他五分钟而已。 她耳边的刘海吹到她眼前,她看着方隐年一步步靠近,像无数次那样,将外套披在她肩膀,然后低下头从她手中接过松开的鞋带,修长苍白的手指利落的翻飞,手腕处的表盘闪烁,她的目光却全被他右手的红绳吸引,那条被他掩饰在衣袖下的那条朴素的纯红绳,此刻在他的手腕紧紧勒着,细细的鲜红,在黑暗中近乎像一条外显的血管。 两人都没说话。 方隐年动作熟练的打了个蝴蝶结,最后还顺了顺鞋带蝴蝶结的两边,使得两边翅膀力挺起来。 寇青站在风里,衬衫的温度笼罩全身,她再次闻到那种熟悉的肥皂味道。 方隐年缓缓地站在她面前转身,微微弯腰。 寇青抿住唇,明白是要背她的意思。 两人的吵架和好模式,相处近乎于一种亲情,那是一种双方都默认怎么吵架也不会分开的默契。像和家人吵架的时候,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道歉,只需要一个人递出和好的一句话,即使与先前发生的事都不相关,两人也会这样顺理成章的和好。 因为像家人一样确信彼此相爱,因为像家人一样确信会和好,因为像家人一样明白永远不会分开。 寇青还没想好怎么做,身体的下意识反应比她更快一步,她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伸手拉住他的肩膀,下一秒腿窝就被托住稳稳的抱起来。 因为身体的下意识,她两只手搂住方隐年的脖颈,再次听到他的心跳声。 晚风里野草清新味道明显,周边昏红的肉铺灯光和浅淡的暖黄灯光交织在一起,小孩子的笑闹声在天空中盘旋,周围熟悉的电线杆上贴满的小广告和电线分割成无数份的灰蓝天幕。 她像是一个漂泊迷路的人,跌跌撞撞,又累又疲惫,却终于跌进了一场温暖的梦乡。 熟悉的温度使她低声喃喃:“昨晚我做梦到你了。” “梦到我什么了?”方隐年声音微凉,带着下意识的温柔。 “梦到我逃到哪里都被你抓到。” “你害怕了吗?”方隐年声音微顿。 “梦里好像很害怕。” “那现实呢?” “现实不害怕,那你会我跑到哪里都要死死抓住我吗?” “如果你害怕,那我就不这么做。” 方隐年往上托了托寇青,步子走的很稳。 “那如果我要离开你去南华呢?” “我送你走。” 寇青感受到他时候,身体说话传来的嗡嗡声,震的她头皮发麻,没有人比她更知道方隐年是怎么样的性格,偏执到近乎无法抑制,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的。她还以为这次方隐年也会像以前一样的表面模棱两可的同意,背地里用各种手段阻止她。 她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空气里馒头的味道很重,不知道那家人正在做完饭,不断有灰烟从各家窗户里透出来。 “对不起。”方隐年低声。 “对不起什么?” “以前,现在。” 夜幕暗下去,星星和月亮出来了。 “南华不常下雨,你会喜欢的。”方隐年声音淡淡。 “其实我没那么讨厌下雨。”寇青揪着方隐年脑后的一缕发说。 “也没那么喜欢。” “确实,我比较喜欢晴天,可是和你一起,雨天也不错。”寇青喃喃。 “去个不下雨的地方吧。” “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我要住宿舍,我还没体验过住宿舍的感觉呢。”寇青连着说。 “好。我在那里买一套房子,等你放假我过去陪你。” “好!” 两人走着走到河边,寇青有点饿了,于是指着路边的那家过桥米线说:“我们在这吃了再回去吧。” 这家过桥米线店两人以前也吃过,在上学的时候偶尔会来这里吃饭,寇青坐在板凳上看着老板娘:“两晚鸡丝米线,都要辣椒。” “哎呀,你们俩,好久没来了。”老板娘正用抹布擦着桌上的污渍,听到寇青的声音抬头,惊喜的开口。 说完看了看对面的方隐年,穿着得体的黑衬衫和西装裤,手腕的表一看就价值不菲,这样的小伙子不知道会不会嫌弃她们这小店,于是忙递出一卷纸放在方隐年面前:“有纸哈。” 方隐年微微点了点头,从筷子筒里抽出来两根一次性的竹筷,打开一双,仔细的磨了磨筷子尖才递给寇青。 寇青接过筷子拍了拍她旁边的椅子:“哥哥,坐我旁边。” 方隐年在小事情上对寇青有种近乎于过分宠溺的顺从,于是坐在寇青身边的位置上。 饭上来的很快,寇青吃着又想起来严梅来:“她们联系你了吗,你才到这里来的?” 方隐年拿着纸巾擦了擦寇青嘴边的污渍说:“嗯,她们说你失踪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寇青眨眼。 “除了这里你还想跑去哪里,天涯海角吗?”方隐年看着她。 “行,下次去。”寇青笑。 两人一和好就像之前从没吵过架一样,寇青不自觉的就想惹他。 “没有下次。”方隐年没笑,声音异常冷,掐着她的脸转向自己。 “好好好,我知道了。”寇青拉下方隐年的手,将米线里的鸡丝夹起来,送到方隐年嘴边。 笑的眼睛眯起来,长大嘴巴说:“啊-” 方隐年面无表情,凌冽的有点阴戾的一张脸看着面前逗弄他笑的眼睛亮亮的寇青,没张开嘴。 “我还在生气呢,你就不能配合我吗?”寇青举着举着筷子,故意说。 “生气什么?” “台风天你就这么什么也不管不顾的开车来是吗,还有跳楼的事情,你就这么不爱护自己?”寇青本来是存着开玩笑,逗他的心思挑事的,可此刻想起来却还是一阵后怕,把自己说生气了。 重重的放下筷子,饭也不吃了,抱着臂皱眉看着方隐年。 空气凝固了一刻,方隐年看着寇青的表情,叹了气:“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你知不知道后果,如果……”寇青鼓着脸越说越生气。 下一秒脸就被人珍之重之的捧起,脸边全都是他掌心的温度,她瞪大眼,感受到轻的像是羽毛的一个吻落在她额头,然后是眼皮,她下意识的闭上眼,感到冰凉温柔的触感落在她的睫毛,像一场纯洁的雪花,又落在她的脸颊。 耳边传来他带着歉意的声音:“对不起,我以为你t不爱我。” 寇青没睁开眼,闭着眼她反而更能感受到他说话时的呼吸,还有他吻住她时候嘴唇的颤抖,好像全世界都剩下她们两人,她反手抱住方隐年,埋首在他胸膛也跟着道歉:“那我也对不起,我应该让你知道我爱你这件事。” 她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笑了笑,指着餐桌旁的一只纯白的,两只前爪正抱着骨头啃得耳朵一动一动的小狗说:“我爱你这件事,就像小狗爱骨头一样确信。” 两人是牵着手走出小饭馆的。 方隐年手冰凉,十指紧扣握着寇青的,他骨骼硬的很,寇青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骨节紧紧地扣着她的,紧的都有点发痛,但她没吭声,反握住他的。 走到死河旁边的桥上,华灯初上,寇青靠在栏杆上,风吹得她头发飞到眼前,她侧着头看方隐年说:“兜兜转转,我们还是走出了那场雨是不是?” 方隐年偏头看她,眼神沉的像是身后的河水,伸出手将她脸庞的发轻柔地抚开,别在她耳后,眼珠依然黑沉沉,却全是她的倒影。 他轻轻地叹息:“不知道我哪里给了你错觉,寇青,我从不在意那场雨,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和无辜。关于我的性格,方中之确实是有一些原因,但更多是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看到的那些阴暗面证明,我就是那样的人,我骨子里就是这样的。” “我不是因为什么情感创伤或者童年缺失而爱你。” 方隐年说着将她拥抱进怀里,下巴搁在她毛茸茸的发顶。 “我就只是没有任何选择的爱上了你。” 来往车辆喇叭声,人群的笑闹声,全都变成软绵绵的棉花糖,寇青脑袋被方隐年说的软乎乎的,觉得脚下踩着的根本不是地面,而是棉花糖。 她被拉着出方隐年的怀抱,然后他的温度就落在她的唇上。 柔软的轻蹭,像小动物安慰的方式。 夜风中,方隐年穿着件黑衬衫,清瘦的背微微弯下,被正吹来得风勾勒出衬衫下腰身的弧度,正在低头亲她,而她穿着他的蓝白格衬衫,长的盖住双手和膝盖,白裙飘逸,愣愣的站在桥边被方隐年亲的上半身微扬。 【作者有话说】 看到大家的催更和更新啦!前几天搬家考试生病一堆事挤在一起,刚安定下来!速速回归! 本来这里是安排强制爱的,可是写着写着,方隐年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爱,自己选择了这种温柔和尊重的爱,背离了我写定的大纲。 毕竟爱还是要以尊重为前提的,所以我也尊重了方隐年同志的纯爱珍爱决定! 生活太难了,小情侣甜甜的吧!(后面有[黄心][黄心] 曲别针宝宝、红酒窝宝宝、清洛、妮可、十六、42141161宝宝们的评论~ 78907703、西瓜厨宝宝们的灌溉! [星星眼][亲亲][彩虹屁][摸头][加一] —只在学校门口等了你五分种而已。源于网络。 第87章 南华大学是在最南端的南华市,气候适宜,几乎不怎么下雪,全年都是暖温的,冬天也不怎么穿羽绒服,一件大衣就可以御寒,寇青刚来的时候还有点不太习惯,晚山县太潮湿,南华几乎每天都是阳光,早上从宿舍出来上早八都能看到橙光的太阳一路迎着她们的目光升起,整个人都被太阳晒得软绵绵。 “咪咪。”寇青抱着书本走在梧桐树大道下面,挽着身边女生的胳膊,看到树丛旁边一只橘猫正躺在地上肚皮朝上的睡觉。 身边的女生烫着卷发,低低的扎在后脑,有种温柔的美:“这好像是隔壁科大的,不过睡成这样也太没有戒心了吧,不是说,猫科动物睡觉都很警觉的吗?” “嗯,可能是吃饱饭晕了吧。”寇青笑的蹲下身去摸大橘猫的肚子,她的毛被太阳晒得暖和,摸着舒服的很。 她从口袋掏出手机,点开wx,一只手放在橘猫的脑袋上,一只手拍下照片,发了过去。 苔青 第108节 “今天没有晚课,上完这节就可以撤了,对了,晚上社团说去权万路那家清吧玩,你去吗?”林韵问她。 “今天晚上,可以呀。”寇青爽快的点头。 两人抱着书穿过梧桐道,因为离教学楼距离远,一般会有接驳车,但碰上高峰期就不怎么好坐的,林韵是南华市的本地人,于是寇青和林韵骑着电动车往教学楼赶。 寇青不时的低头看手机上的信息,聊天框还停留在她发出去的那张橘猫的照片上。 一直到了教室,两人坐下来,寇青手机一震,看到上面弹出来消息框。 哥哥:【不要随便摸路边的猫。】 寇青撇了下嘴:【好冷漠。】 然后看到那头变成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过了十几秒才又发过来。 哥哥:【不要随便摸路边的猫,有细菌,会生病,宝宝。】 寇青笑的眯起眼,又看到方隐年紧接着发来的一张图片。 是在会议室里的桌子上,他低着头正在手机上打字,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和波点的领带,眉目被发遮挡着看不清表情,却能看清非常挺的鼻子弧度。 哥哥:【欧阳溯拍的。】 哥哥:【是不是去上视听课?】 在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方隐年就问寇青要过课表,寇青没怎么在意,转手就转发给他,然后小小的抱怨课好多,直到有一次寇青正上课收到方隐年的消息,要看看她的桌子。 她不明所以还是发了照片过去,桌上她的书,一根笔,还有平板。 结果刚发过去就收到视频来电,她没关静音,正上着课,她惊得脸瞬间变红挂掉视频,摁下静音,却被方隐年追着打过来视频电话,她尴尬的脸通红,打字给方隐年说,在上课,你要干嘛? 可方隐年不停,一味地只是打视频电话,没办法,寇青弯腰在桌下,整个人血液倒流,脸红的像石榴,偷偷摸摸的在桌下接了方隐年的视频电话,她带着耳机低声:“你是不是疯了哥,我正上课呢?” 对面方隐年应该是在公司,穿着白衬衣带着领带站在落地窗前,皱着眉带着质问的语气:“你这节是音乐通史,为什么发的是试听课的课本?” 寇青躲在桌子下面,气的几乎晕倒,咬牙切齿的回复:“我拿错书本了!” 说完怕方隐年还不信,索性动作幅度很小的将手机往桌子上伸出来,照了一圈阶梯教室。 方隐年才作罢。 寇青咬牙,早知道课表是被用来查岗的,她才不要把课表发给他! 收回回忆,她打字。 【对,老师还没来。】 哥哥:【让我看看你,宝宝。】 寇青打出一连串的省略号。 如果说有什么高频词语出现在他们俩的聊天框中的,那么就是这一句。 让我看看你,宝宝。 她试着搜过,聊天记录里足足有5205条一模一样的话! 简直是恐怖! 她叹口气,打开相机,对着自己自拍了一张发过去。 那边回的很快:【可爱。】 漆黑一片的头像,简洁的两个字,可爱。 “你男朋友又来查岗了?”寇青正看着这种诡异的萌点,就听到林韵凑过来问她。 她笑了笑点头。 “你男朋友不会是年下的弟弟类型吧,怎么这么粘人呀?”林韵看着寇青,她在学校是寇青的吃饭搭子,在宿舍也是头对头睡的好舍友,一直特别好奇寇青的男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毕竟这年头恋爱脑的男生很少,而且能被寇青这种大美女每次耐心地应付查岗的大帅哥应该更少吧。 更别说学校里这么多人,不只是音乐系,什么计算机系金融系,追寇青的男生实在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什么高调的,楼下弹吉他,低调的暗戳戳送奢侈品的都有,可就是没见过一个能和她说上两句话的,不管是多轰轰烈烈,第二天几乎又开始躲着寇青走,她一度怀疑是不是寇青私下拒绝了他们什么,结果问寇青,她甚至连那些人联系方式都没有,更别提私下拒绝了,这简直是个未解之谜,她觉得。 寇青笑的指着手机上方隐年的头像反问:“你看哪个弟弟类型的会用这种头像?” “也是,弟弟都喜欢用狗啊猫的头像,典型渣男。不过说起来,你俩是异地恋嘛,黏一点也情有可原。不过真挺幸福的,我见得多的都是,异地恋男生出轨的。”林韵感叹。 “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见见你男朋友啊?”说到八卦,身边寝室坐着的三个人一齐凑过来,对着寇青鬼哭狼嚎。 “快了快了。”寇青安抚。 在大学刚开学,寇青终于像一个普通的学生一样住进了宿舍,和同龄的女生有了更多的相处机会,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可能不太习惯住宿舍,结果碰到的女生都特别好,她几乎是没什么隔阂的顺利融入t进热热闹闹的女生宿舍,除了经常有点想方隐年。 方隐年担心她在南华睡不好,专门在开学前带着她去了jellycat店,买了邦尼兔企鹅小猪小狐狸几乎有十几个打包塞进她宿舍的小床里,她床上的窗帘还有八音盒兔子,什么琐碎的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和大东西,都是方隐年提前准备的,在送她上学那天,因为觉得男生进女生宿舍不太好,安排的女助理进去给寇青收拾的床铺。 两人几乎晚上都是挂着视频电话睡觉的,寇青怀里抱着那只她觉得很像方隐年的巴塞罗那熊,看着手机视频里,方隐年对着电脑打字开会的视角,看到他越来越瘦削锋利的下颌线,她总觉得心疼。 如今刚开学,今天九月三十号,寇青就又想见到方隐年,可她摸不准是不是公司很忙,她也想体贴他,于是没开口说过让他来找她的事情,只是自己盘算着准备坐飞机回林市给方隐年一个惊喜。 放学后,寇青怀里揣着视听课的书,和林韵几个人走在广场上,南华大学大得很,几乎有晚山一中三个那么大,什么游泳馆壁球馆什么都有,最称得上是宏伟的建筑应该就是广场,南华大学的广场是下沉式的,每一节阶梯下面都装着暖黄的氛围灯,身后是透出led灯光的图书馆,冷灰的建筑色,前面是一大片草坪,廊桥修的很长,近乎于像某市的金融中心,很现代化的美。 广场上偶尔会有音乐系的学生随机的灵感喷涌来弹钢琴,尤其是晚上。但今天没有人弹钢琴,倒是有人在唱九月底。 /可回忆那么清晰,那么透明/ /就算我再用力再用力都抹不去/ /你的呼吸你的背影/ 广场前面就是学校的大门,学校门口摆着几个闪光的白英字幕,welcometonanhuauniversity. 正是晚上七点,校园内的路灯已经亮起来,她们一行人商量着那家清吧有个很出名的作词家,写的歌很艺术,氛围也很好,寇青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手机里正划着看飞往林市的机票。 却听到身边的几个人突然声音放轻却声调很高的讨论:“好帅,是我们学校表演系的吗?” “看着不像,穿着也不像,气质成熟多了好吧,但真的好帅精致的漂亮,气质太好了,阴郁冷清的啊啊啊,完全是我的菜呜呜呜,我好想要联系方式。” “你还是算了吧,没看见人家开的豪车吗,而且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小众奢侈品牌的,更别说看着也很冷漠,估计是回避型人格,会冷暴力的那种,我还是比较喜欢犬系粘人的类型。”有女生条条有理的分析,说着还碰了碰寇青的手臂寻求认同。 寇青被她一碰,迷茫的抬起头说:“啊?” 却在刚说话的瞬间就看到停在校门口的一辆卡宴,方隐年穿着件廓形很好的灰大衣,里面白衬衣衣领笔挺系着黑领带,柔顺黑发垂在眉目之间,带着银边眼镜懒散的靠在车边,身后是蓝调时刻,铺天盖地梦幻的蓝,广场上正好唱到。 /是你 每当我想起你在这秋风里 在这九月底陪你走过四季/ 寇青鼻子立马就酸起来,她抱着书朝前跑,裙摆被风吹成漂亮的弧度,寇青还没跑到,方隐年就已经从车前起身,伸出双臂,寇青带着惯性像一片漂亮的花瓣撞进他怀里,垫着脚抱住他,方隐年下意识的弯下腰,两只手环抱住她,在原地晃了晃,半响又伸手安慰性的摸了摸她的发,笑:“想我了是不是,乖乖?” 寇青闷声在他怀里,不舍得撒手:“嗯。” 身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寇青撞进那个看着十分商务人士,十分冷漠的那个人怀里,而那个阴郁的人就这么环抱着寇青,一下子就笑的很温柔,还揉了揉头发,又低声安慰些什么。 林韵嘴巴现在还没合上,在她的想象中,寇青的男朋友实在应该是个比她还年纪小的,狗狗类型外貌的男生,性格估计还有点自卑,要不然怎么会那么粘人,整天查岗,连睡觉都要打着视频睡啊!可这么一看,眼前这男人,怎么看也不和弟弟,狗狗,粘人,自卑这几个词挂钩啊! 半响寇青才抬起头问方隐年:“你怎么来了?” “想你。”方隐年说的理所应当,俯下身亲了亲她额头。 直到林韵几人快走到她们旁边,寇青才想起来刚才是说好的去清吧的事情,她从方隐年怀里退出来,想往前走几步去找林韵说她估计去不了的事情,却被方隐年顺着手腕拉到手心,十指紧扣。 方隐年凑在她耳边低声:“我来了,陪陪我,嗯?” 他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寇青的几乎是瞬间就红了,可方隐年拉着她,用这样的语气,她被哄得迷迷糊糊,拍着方隐年的手背说:“好,我去跟她们说一声。” “我和你一起。”方隐年牵起来她的手走到林韵她们面前。 林韵一行人忍住尖叫的冲动,近距离看着方隐年,赞叹之心忍不住冲出喉咙,还是寇青先开口,拉着方隐年介绍:“这是我舍友和朋友。” “这是,我男朋友,方隐年。”寇青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用男朋友的称呼叫方隐年,有点不好意思,手心微微出汗,可方隐年拉着她手的力道坚定。 方隐年向前了一步对着林韵她们轻点头:“方隐年。谢谢各位对寇青的照顾,她莽撞惯了,小孩子性子。” “没有没有,我们都特别喜欢她,特别可爱。”林韵摆了摆手,觉得方隐年笑起来的时候,冷郁气质淡了些,有点温文尔雅。 “听说你们今天晚上要出去,那消费我付,算是答谢平时对她的照顾。”方隐年拉着寇青的手,微微笑意,在公司惯了,不自觉说话带着点不容置疑的上位者味道。 林韵几个学生有点顿住,不知道怎么拒绝,互相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再回头的时候就看到,方隐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寇青坐进去副驾驶,摇下窗户带着笑意的冲她们挥手。 “妈呀,这气势,绝对不是一般人,刚跟我说话的时候,我都紧张的不知道咋说话了。”之前那个猜测方隐年是回避型,冷战人格的女生摸了摸头发感叹。 “是啊,亏你还问寇青是不是犬系更好,幸好没让人家男朋友听见。” “不过,他们俩真的哥妹味好足啊,好配好配。” “这是真的,怪不得寇青看不上我们学校那些男的,简直天壤之别。” 这边感叹的激烈,寇青坐在副驾驶上还看着窗外的风景,手就又被方隐年牵住,她的注意力于是转移到方隐年身上来,看着单手开车的方隐年,侧脸棱角更加分明,苍白凌冽的脸被穿梭在车流中的车灯照的恍惚,前面汽车尾灯正好照在他眉眼之间,就显得过于阴郁危险,加上银边眼镜就更带着斯文的犯罪味道。 寇青伸手将他带着的银边眼镜取了下来。 “怎么,是不好看吗?”方隐年问。 将她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亲。 “你本来就不像好人,带上眼睛看着像那种斯文败类,会犯罪的那种,我不喜欢。”寇青手里拿着眼睛,满意的看着取下眼镜后,她最熟悉的那张脸。 “我是不是好人,你不是最清楚吗?”方隐年嘴角勾起弧度,侧过头看她一眼。 “你是好人啊。”寇青回答的脸不红心不跳。 “我就是很护短,觉得你好就是好。”寇青补充。 “好人是不是应该让你去和她们一起玩?”方隐年说。 “还好啦,主要是我和她们每天见呀,多的是机会,可我们现在是异地恋,我好久没见到你这张脸了。”寇青闲不下来,伸手去摸方隐年的侧脸。 说起来,寇青其实是个很资深的颜控,如果不是因为颜控,她可能也不会在第一次见面就被方隐年那张漂亮的像天使的脸蛊惑,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和他搞好关系。 而方隐年应该也是清楚这一点的。 “只是想我这张脸吗?”红绿灯处停下,方隐年单手解开安全带,凑到寇青面前,带着笑意亲上她的唇,明明笑意温柔,可力度却是重的,有种狂风骤雨的气势,湿润又晕眩,几乎要掠夺掉她体内的全部气息,寇青被亲的舌根发痛,身子往前伸着也不舒服,方隐年的手还扣在她后脑,不让她动弹。她被亲的喘不过来气,下意识的睁开眼,却看到眼前两人近乎相挨的睫毛下,方隐年一直睁着眼,那双平日沉默冷静的像潮水的眼睛,此刻紧紧注视着她,看着她的每个表情。 连她喘不过气微微皱眉的表情都被他看的彻底。 一阵羞怯涌上心头,她再度挣扎着想推开方隐年,想开口说话却被t他长驱直入的打断,车内发出令人脸红的水声,她看到方隐年那双带着强势和微微迷离的眸子。 变绿灯了。 绿等的光照在两人的面上,波浪一样,寇青的手又被他牵住,她也开始恍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他身上熟悉的清香味道和与她交缠的急迫。 后面传来喇叭声,寇青猛然惊醒,红着脸推开方隐年:“绿灯了。” 方隐年倒是不紧不慢的系上安全带,再次启动车,看着寇青红透的耳朵和鼻尖,红润润的嘴唇。 苔青 第109节 笑:“我的吻技有没有进步,乖乖?” “你好好开车!” 方隐年在南华大学附近买了处房产,这是第一次带寇青来看,小区环境好,再也不像曾经两人住在一起的那间狭窄逼仄又潮湿,连路灯也没有,荒草杂生的出租屋。 方隐年停完车,牵着寇青的手,坐电梯到了十七层的一户门口,两人站在门前,方隐年往后错了一步,站在寇青身后,他高体型大,几乎是整个环抱住寇青,寇青只到他下巴处,他弯腰伸出手,从后面拖住寇青手,大手托小手,将串钥匙放在她手心,在她耳边声音轻柔:“看看这礼物你喜不喜欢。” 寇青打开门,宽敞的房间,黑木调的地板上铺着中欧风格的地毯,很大的落地窗前飘摇的绿棉布纱窗帘,墙上的壁画也是中欧的,色彩丰富,是她说过喜欢的画家的作品,角落柳叶瓶的纯黑花瓶摆着几枝含苞的桂花。 她惊喜的转过头看着方隐年:“这都是你布置的对不对?” 除了方隐年,没有人知道这些都是她喜欢的。 “你以前说,希望家里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然后地上铺着你喜欢画家的地毯,花瓶里要放桂花。”方隐年笑了笑,从后面抱住她,两人就这么粘在一起,一步步往前看着说。 “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客厅要有苔绿色的薄纱窗帘。” 方隐年几乎是瞬间就说出口,寇青抿唇,明明这么幸福了,她怎么想哭。在晚山的那个家里,房间的天花板是总会渗水的,她需要贴一些海报才能遮挡住那些发黄掉皮的墙壁,而这里的天花板崭新漂亮,小小的泛着昏黄灯光的灯泡变成了漂亮的水晶吊灯,冰箱也变成了双开门的。 见寇青半天不说话,方隐年低下头看她,才看到她咬着唇有点想哭的表情。 他伸出手轻柔地摩挲她的唇,拉着让她面对他,微微弯腰,大衣脱掉了,手臂白衬衫的衣袖挽起,凸起青筋,双手放在膝盖上问:“哭什么乖乖,哪里不喜欢,我现在就改好不好。” 寇青摇头,眼泪珠子在眼眶要掉不掉:“我就是觉得,我就是觉得,太幸福了,幸福的有点不真实。” “这幸福是你和我应得的。我们这一路,分离,坎坷,漫长的考验,突发的困难,都没有放弃,没有谁比我们自己,更想在一起。 我许诺,只要你爱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将我们分开。”方隐年把她抱进怀里,语气温柔。 落地窗外万家灯火,车流川流不息。 只要你在,就是我的万家灯火。 【作者有话说】 还木有完结,但是快咯! 谢谢han一定会幸福的、曲别针大王、睡迷糊了、西瓜厨、宅喵祈眠宝宝们的评论~ 宅喵祈眠、六六、粥粥白米饭宝宝们的大地雷!还有降温、78907703、宅喵祈眠宝宝们的灌溉!~ 第88章 路边灯光葳蕤,晕成斑点,寇青穿着件杏色开衫下面是到脚踝的白长裙,走在前面拉着方隐年的手,两人在路上溜溜达达,走得很慢,方隐年落在寇青身后半步,看着晚风把她的发吹到后面,随着她走路的步伐波动,水波一样,心软的很。 其实可以直接开车到那家餐厅的,路不远,可寇青说要带方隐年看看南华市,说要当导游,于是他顺着她就准备走路过去。 “你看这家宠物店,上次我舍友就在这里买了一只特别特别可爱的小金毛。”寇青拉着方隐年的手,指着路边那家宠物店说。 “你想养狗吗?”方隐年垂着头看她,轻柔地问。 “你呢?”寇青两只手拉住他的胳膊,仰着头眨眼。 “我已经有了,就不养了。”方隐年笑。 “你是在说我!”寇青睁大眼。 “明明是因为你害怕猫。”她补充。 “胡说。”方隐年伸出手很轻的揉了下寇青的脑袋。 “你才胡说,你忘记上次你被李阿姨家的那只猫猫吓得。”寇青说到一半,突然想起那天。 “吓得怎么了,嗯?”方隐年不约而同的想到那天,小猫味道的初吻,于是笑着追问。 “吓得亲了亲你是不是?”见寇青红着脸不说话,方隐年捏着她的脸小幅度的晃了晃。 “哎呀,不说这了,那些照片呢你都放在哪里了?”寇青问他。 “我以为你都不要了,毕竟你走的时候那么潇洒,什么也没带走。”方隐年说到这声音淡淡。 寇青拉着方隐年的手撇嘴,觉得方隐年可能会把这件事说到九十岁。 于是拉着方隐年的手左右晃着撒娇:“那是因为我知道我只是短暂的离开啊,就像我只是出了一次远门,算是旅游,可我总回到晚山,回到你身边的,所以那些东西保持原状就好了呀。” 方隐年垂头看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手在她肩膀处摸了摸:“冷不冷?” 寇青两只手抱着他的腰说:“不冷。” 方隐年把大衣掀起来,裹着寇青,两人就这么连体婴一样的往前走。 方隐年定的是家很出名的西餐厅,走到门前,里面的人拉开门,寇青有点不太好意思想放下抱着方隐年的胳膊,却被方隐年紧着又往怀里抱了抱。 西餐厅人不多,在大厦的高层,能看到整个南华市的街景,和透着led内饰的周围大楼,里面整体是黑白色调,每一桌之间间距很大,上方都有一盏很华丽的水晶吊灯,光线不亮有种很低调奢靡的氛围。 方隐年拉开寇青的椅子,让她入座,脱下了自己的大衣,双手交叠在下巴,靠在红丝绒的椅背上,微微勾唇,看着拿出手机冲着屋里冲外面拍照的寇青。 “这里风景真的好好,你看那栋楼亮着灯的那一层是音乐厅,我们之前组织去表演过。”寇青指着外面,声音雀跃的对着方隐年说。 方隐年看着对着窗外和桌子上左拍右拍,叽叽喳喳说话的寇青,没忍住垂下头笑了下:“在南华,你很开心,是不是?” “是。我很开心。”寇青举起桌上的白葡萄酒杯对着方隐年,轻抬下巴。 声音缓慢坚定,示意碰杯。 方隐年支着额头,流露出宠溺的表情,伸手举起酒杯。 清脆的酒杯碰撞声。 寇青其实在南华过得远不如她说的如此这般的轻松,此前在晚山,她几乎没有系统性的学习过音乐或者精通过任何一门乐器,甚至连视听扒谱都不会,她唯一一直被称赞的是天赋。 可南华是什么样的学府?最不缺少的就是有天赋的人,并且往往有天赋的人更知道如何运用他们的天赋,以至于发挥到极致,尤其是这种高级学府,教师对学生都是大部分采取美式的教育思维,注重创新和发散,所以自律是对她们除了天赋以外最重要的部分。 可她从不觉得累。她越学越喜欢,搞不懂的曲式,她缠着老师问,管弦作品听辨不出来,她就带着耳机一遍一遍,一秒一秒的去磨,去扣。 她习惯了早上六点钟就起床去琴房练琴,虽然慢,可她从没后悔过,选择音乐,选择南华,是她以放弃和寇家联系而争斗来的,练琴的时候她总是哭着看手指尖一遍遍的磨破,流血。然后这样几遍之后才能长出茧子,就再也不会痛了。 中间她不愿意收方隐年的钱,于是开始像大学时候的方隐年一样去接一些零工,什么家教,艺考老师,各种兼职她都尝试过,她不觉得苦,反而这是她一直缺少的,没有体验过的。 她从来是个鲜活对一切都保持好奇的人,过去被方隐年保护的太紧,以至于她几乎没尝试过这些她觉得有意思有意义的事情,所以她用奖学金和这些钱,付了自己在学校的开支。 所以她面对方隐年问她开心不开心的问题。 她能骄傲的抬起头,以平等的姿态,和他碰杯。 告诉他,我不是那个永远需要在你羽翼下的孩子。 无论是小时候离家出走去到晚山,还是离开方隐年回到林市,亦或者是现在选择不被看好的专业。 或许还有,爱上方隐年。 这些在别人眼里荒诞,甚至是离经叛道的选择。 她却从来有勇气选择,也敢心甘情愿的承担后果,从不后悔。 菜刚上完,寇青就背过身,拿t出手机对准自己和方隐年。 她轻声喊:“哥哥。” 方隐年手里还拿着菜单,腰杆笔直又松弛的靠在椅背上,听到她的声音,于是抬头。 寇青满意的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动作一气呵成的发在朋友圈。 “快给我点赞。”寇青放下手机就开始催促方隐年。 “你发了什么?”方隐年放下菜单问。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寇青手支着下巴笑。 方隐年打开vx,果然看到最上面那条寇青刚发的照片。 照片上光影绰绰,不算亮的环境里,寇青在前面露出半张脸,黑长发柔顺披散在肩头,刘海几缕垂在眉上,桃花眼笑的弯弯,卧蚕饱满,漂亮的灵气。 后面隔着餐桌,方隐年穿着白衬衫打着黑领带,身后大片绚烂华丽的大厦灯光,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翻开的菜单,手上吉他弦戒指银光闪烁,正抬起眼看向镜头,苍白阴冷的一张脸,目光却柔软。 “拍的怎么样?” 寇青问。 “漂亮。” 他答。 然后保存了那张图片,也发了条朋友圈。 这是常年不发也不看朋友圈的方隐年发的第二条。 第一条是那年他在深夜偷拍的两人手腕红绳。 第二条同样是没文案发的这张照片。 晚饭后两人沿着路边回家,寇青摸着肚子说:“好撑。” 方隐年牵着走在马路牙子上的寇青,替她看着路回答:“下次不许这么吃。” 寇青点头,牵着方隐年的手感叹:“我怎么又感觉好幸福。” 她实在觉得散步是个很浪漫的事情,不用去着急做些什么事,也不用去担心些什么,只这样牵着手,慢慢悠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平淡的话,聊聊我今天看到了什么形状的云朵,聊聊你今天想我了几次,就很幸福。 于是她看着方隐年说:“前面的那棵桂花树好香,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然后手心的温度熨帖,听到他说:“好,这条路我们多走几遍。” / 回到家之后,两人都洗了个澡,方隐年换了一件黑衬衫,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开会,视频会议刚打开里面就穿出来欧阳溯的声音,大咧咧的喊:“啧啧,去接人了就是不一样,在公司你什么时候穿的这么孔雀开屏过?连胡茬都刮了。” 方隐年心情好懒得理他,微微挑眉等其他股东进入会议,倒是在卧室玩的寇青听见了,习惯性的不穿鞋哒哒哒跑到方隐年对面,眨着眼做口型:“专门为了见我打扮的?” 方隐年抬起眼看着洗完澡穿了件棉质睡裙的寇青,眼神微暗,不动声色的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示意。 寇青其实今天的钢琴谱还没扒完,但又好奇方隐年开会的内容,于是索性坐在离方隐年一米的沙发上抱着巴塞罗那熊看他。 方隐年很显然对这种距离不太满意,轻抬起手,手上那枚吉他弦戒指银光闪闪,目光直视着寇青,轻拍了拍他的大腿。 寇青脸一红,电脑里已经开始传来其他股东的声音说的是什么房地产的项目,欧阳溯正在主持大局,她又朝着方隐年那边移了移,差不多半米,下一秒就被方隐年抓住脚踝放在自己穿着西装裤的大腿上。 寇青没穿袜子,脚在地板上跑的有点凉,方隐年几乎是一手就握住她的脚,轻轻像对小孩子一样,拍了拍她脚底并不存在的灰尘,侧过脸压低声音:“又不穿拖鞋。” “我对于这次投标还是比较保持一个消极的态度,当然,主要还是看方总接下来的安排。” 苔青 第110节 “我不冷。”寇青小小声对着方隐年说。 “还说不冷,那下次经期肚子疼不要让我给你揉肚子。”方隐年淡淡,大手包着她的脚,试图让她的温度高起来。 “方总?” 方隐年和寇青虽然压低了声音说话,电脑里听不太清,但说出去半天的话却没人回应,连镜头里,从会议开始,就没能看见几次方隐年的正脸,就连现在都是侧脸出现在屏幕里,于是小心翼翼的又喊了声方总。 寇青怕打扰他开会,踢了下方隐年的腿,示意他好好开会。换来的却是方隐年顺着她脚踝逐渐往上轻轻揉捏她小腿的手,她脸通红,挣扎着起身。 一直到寇青站起身拉了拉睡裙,方隐年才转过头对着电脑应声:“这次项目欧阳负责,你们先讨论,会议记录纲要到时候传给我。” 于是开会总算进入正式流程,寇青还惦记着作业,明天就要提交了,今天晚上是必须要写完的,于是正趴在床上反反复复的听李斯特的死之舞扒谱子,没安静一会,就听到脚步声。 方隐年站在床边,手插在西装口袋里看着趴在穿上翘着脚咬着笔的寇青,俯身双臂按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圈进怀里,领带垂在床上,亲了亲她耳廓又亲了亲耳垂,蹭了蹭她刚吹干的头发。 寇青被他蹭的痒痒的,侧头偏开,方隐年却又追上来,不轻不重的掐着她的后颈亲。她觉得方隐年此刻很像一只大狗,一直追着闻她的味道,往外面沙发上看了眼,听到电脑里面还在开会,于是说:“会不是还没开完吗?” “不重要。”方隐年越亲越往下,已经亲到她脖颈,痒痒的,腾出空说了不重要三个字。 “我还要写作业。”寇青推开方隐年的头,指着作业义正言辞。 方隐年被推开索性仰面躺在床上,领口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已经被解开了,喉头滚动,看着寇青努力的样子说:“那你陪我开会。” “你怎么这么粘人啊,哥哥。”寇青笑的眯起眼,拿着手里的笔敲在方隐年下巴。 “陪陪我,乖乖。”方隐年抓住她拿笔的手腕,眼神盯着她,凑在嘴边亲了亲,额头的发被他撩起,露出那枚很惑人的红痣。 衬衫衬得他肩宽,解开的衬衫领口处露出锁骨,在卧室淡淡昏黄的灯光下,那张漂亮的阴郁的脸,此刻带着眼神带着刻意地意味,声调拖得长。 简直是漂亮的勾魂夺舍。 寇青看的有些入迷,不由自主的被方隐年拉着坐在沙发上,方隐年手里拿着她的本子和笔,放在自己膝盖上,拍了拍,一直到寇青算是趴在他大腿上写谱子,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是勾引!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勾引! 会议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结束的时候,还剩欧阳溯还在,看见其他人陆续推出会议室,欧阳溯简直是破口大骂:“老孔雀,什么叫全部我来负责?不是说好这个你决策吗,又推给我?” 听到会议结束,寇青直起身对着电脑里的欧阳溯找招呼:“哈喽。” 欧阳溯看起来疲惫的不像样,应该比上次她看见他老了十岁,胡子拉碴的穿着件黑长袖坐在那,光线还不好,几乎像是在监狱。 寇青打完招呼,就被方隐年从后面拉紧她睡衣的领口。 “不哈喽,我再也不会哈喽了。” 欧阳溯怨气满满。 “我就休一天,谁让你开会打扰我的。”方隐年搂住寇青靠在沙发背上,看着电脑里的欧阳溯慢悠悠,带着不满开腔。 “大爷啊,你休一天,这是什么关头你休息。”欧阳溯哀嚎。 “要是有下辈子,我绝对不选择那天相信你。”欧阳溯看着满不在意,春风得意的方隐年咬牙切齿的说。 “随便。”方隐年没什么表情,直接合上电脑。 “你今天来是推了很重要的事吗?这样不好。”寇青说。 “明明是他们不好,我好不容易见你一面,他们还要来打扰。”方隐年说着手托着寇青的腿窝,就把人抱在腿上,搂在怀里,埋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 “你在撒娇。”寇青发现方隐年几乎是把她当成个大型的安抚玩偶,只要是她在,就要抱。 “我撒娇有没有什么奖励?”方隐年抬起头,声调低,盯着寇青的嘴唇问。 寇青凑上去很快速的亲了下方隐年的脸颊。 “不够。”方隐年闷笑了一声。 寇青微微睁大眼,好玩的心态起来。 捧着方隐年的脸,啄木鸟一样,吧唧的从他额头亲到下巴。 “够不够?” “还是不够。”方隐年摇头。 寇青不服输,盯着方隐年看,然后试探性的顺着下巴往下,亲了亲喉结。 这一下,她很明显的感受到方隐年的身体一僵。 然后腰上被方隐年搂着的力道加重,几乎是掐着她的腰。 下一秒,她本来侧坐在方隐年怀里的姿势,就被方隐年抬起她的左腿,变成了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势。 两人身高差太多,即使是寇青坐在他腿上也才刚刚高出方隐年一点点。 气氛逐渐变得缱绻,从卧室穿来有很细微的她手机里的钢琴声。 方隐年拉起她的双手放在他脖颈后,让她搂着自己。 这样的姿势…… 寇青不自在的动了动,却被方隐年两只手钳住腰,奇怪,明明平时哥哥的手都是凉的,怎么此刻,她t觉得放在她腰上的手几乎是热的灼烧起来。 现在变成她在高位,低下头看着方隐年,她的长发垂在两人身侧,温暖清香,像一张羽毛编制的网。方隐年微微仰头,喉咙滚动,微微眯着眼,平日里冷静淡漠的脸上有一种近乎于虔诚的狂热。 “可以吗,乖乖?”他哑声。 寇青脸红的彻底,感觉到自己腰间环绕着的方隐年双手的温度,没说话,只是搂着方隐年的脖子,亲了下去。 换来的是更猛烈的亲吻,几乎有种世界末日的急切和渴望,睡裙领口大,有一圈蕾丝,随着动作摩挲在他手背。方隐年控制不住力道,下意识力气大,惹得寇青轻呼了一声痛。 方隐年安抚性的仰头亲了亲寇青的嘴巴,说话:“宝宝是水做的吗,嗯?” 一边一手摁在寇青腰后将她摁向自己,寇青缩在方隐年怀里,控制不住的轻哼,伸手想要捂住方隐年的嘴巴,好让他不要说出那些令人羞耻的话,却因为方隐年控制不住力道的动作,又抓紧他肩膀衬衫的布料。 “轻点。”寇青失了全身力气,连现在是在哪里都不知道,迷迷糊糊地蜷缩脚趾,下意识抱紧方隐年的脖颈。 “怎么轻?这样喜欢吗?宝宝。”方隐年垂头辗转,边亲边哑声。 寇青没回答,只伸手抓住方隐年的发。 方隐年顺着亲,轻咬她,动作没停,呼吸和力道完全乱了章法。 两人的呼吸和动作全都乱了,寇青的长发散落在方隐年脸上,谁也来不及拨开。 一直到方隐年的手摸到腿边,他手指才在蕾丝边缘硬生生顿住,他仰起脸,那张漂亮阴郁的脸全是红的,头发也被寇青抓乱了,微眯眸子,呼吸粗重:“不可以,宝宝。” 寇青双手还搂着他的脖子,没缓过来神,眼里有生理性的泪水问他:“怎么了?” “等你毕业。”方隐年伸出手,轻柔地摸了摸寇青嘴巴上的水润。 “这就够了。” 够我又一次的确信, 我的全部欲念都源于你。 这已经是今天晚上方隐年洗的第三次澡,寇青写完了谱子,缩在被窝里,睡裙有点皱了,她伸出手拉了拉褶皱,解锁开手机,就收到一连串的消息,有黄轩琳在她发的那条朋友圈一连发了二十几个鲜红感叹号的评论,最下面还有一条评论。 【哭哭哭,终于等到这一天!】 以及杨坚发的评论:【兄妹,一辈子,铁铁铁,大拇指。】 寇青笑的,明白杨坚还是不愿意接受。 还有薄沉的评论,很简洁的:【……】 消息更是回不过来,黄轩琳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激动地脸都红了,应该是在家里:“是不是,是不是正式在一起了!” 寇青抿着唇笑了笑。 “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寇青!我就知道!你知道吗,我从初中开始,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们俩会在一起,谁懂啊,我磕的cp兜兜转转还是在一起了,我哭了真的。”黄轩琳边说边疯狂锤着床头的玩偶,激动地手舞足蹈,就差起来跳个舞。 “初中,那时候你知道我们俩不是亲兄妹嘛?”寇青跟着她笑。 “不知道啊,但就是很好磕啊,那种磁场,绝了。你根本就不懂!”黄轩琳再度捶床。 两人聊了会,电话那头就传来黄轩琳舍友的声音:“琳琳,你捶床锤的宿管都来了。” “好吧,反正我们宿舍也要熄灯了,那明天聊。” “好。” 挂了电话,寇青看消息,就看到寝室群里林韵她们发来的,问她今天晚上怎么样,带着斜眼奸笑的狗狗表情。 已经都是成年人,其实在大学里这样的事见怪不怪,只是方隐年看起来像是没什么欲望的禁欲性选手,林韵她们才更好奇。 寇青笑了笑,打字:【那家清吧好玩吗?】 林韵:【?你竟然回我了,我以为你通宵都不会回我呢。】 寇青流汗:【哪有那么夸张。】 林韵那边发来了几张清吧的照片,她们几个人站在台上正在举着酒唱歌。 “在看什么?”方隐年洗完澡穿了件黑绸的睡衣,掀开被子问她。 “她们去的清吧照片。”寇青笑。 怎么看怎么觉得搞笑,方隐年快一米九的个子陪她睡在淡粉印着小狗小猫的床单上,盖着蕾丝花边的被子,还一脸淡定的进被窝揽住她。 “你知道吗,我朋友们说还以为你是回避型,会冷暴力的那种人。”寇青想起来就笑的不行,趴在方隐年身上,笑的一颤一颤。 “那你觉得我是吗?”方隐年伸手慢条斯理的顺她的长发。 “你刚开始就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对你多好呀,你还讨厌我。”寇青嘟嘴。 “把我扔在雨里自己回家,明明讨厌我还要装成很喜欢我的样子,让我变得像一个傻瓜。” “好,我错了,以后我百倍的补偿给你好不好。”方隐年拉长声调。 “其实也不用,那你对我的好早就超过最开始的那一丁点坏了。”寇青树懒一样四肢趴在方隐年身上说。 “明明是你冷暴力我。”方隐年揉了揉寇青的头,笑。 “我哪有?”寇青瞪眼坐起身。 “那你为什么抛弃我。”方隐年手里还拉着寇青的发丝,另一只手垫在脑后,头发没吹干,还是湿的,反问,到了这时候,还有点幽怨的味道。 寇青一听:“那是因为你的生活总是围着我转,你已经在高考的时候为我放弃一次前程了,你所有的未来都要为了我放弃吗?我不愿意。” “也不舍得。” 她声音低低的补充。 苔青 第111节 “如果当时我不离开晚山,现在可能我们还留在那个贫穷的小县城,你也永远学不会让我走,我也永远不会长大,没有这些可以和朋友们住宿舍这种体验。” 方隐年不愿意让她再说下去,伸出手抱住她轻声安慰:“现在就很好。” 两人就这么静静抱着,方隐年一下下的习惯性拍寇青的背哄她睡觉,在寇青的要求下,轻声给她唱宝贝哄睡。 说着说着,方隐年又想起来一件事于是问她:“你二十岁礼物想要什么?” 寇青有点困了,没睁眼回:“你送的都喜欢。” “我会送你一个难忘的礼物。” 他低声。 【作者有话说】 哎呀好喜欢写温情的小情侣日常。 就这么稳稳的幸福,舍不得…… 谢谢曲别针宝宝、宅喵祈眠、3223395宝宝们的灌溉~还有西瓜厨(今天先浅尝一下,等妹毕业我要狠狠做饭[狗头叼玫瑰][饭饭][裤子]) 六六宝宝的大地雷!爱你![加一][元宝][比心] 第89章 说是异地恋,但对寇青来说,其实和在家里没区别,毕竟只有周一到周五见不到,一放假,哪怕是只有两天的假期,方隐年都会坐飞机到南华陪她过周末。 南华所有好玩的地方两人都已经去过了,抛去方隐年的身份,两人就像一对很普通的大学情侣, 尤其是在每次逛完超市回家的时候,寇青大三结束的时候,方隐年也直接飞过去陪她过年。 有天晚上屋里开着空调,寇青光着脚趴在床上吃零食,就听到门开的声音,她没搭理继续在看手机。 一直到脚步声在卧室的实木地板上回响,寇青也没转头,手机里刷着视频,下一秒就被人一把捞着抱到怀里。 方隐年刚回来还穿着黑大衣没脱,带着外面的凉气,肩膀上还有点融化的雪花水渍。 “干嘛。”寇青看着他开口。 “以前还到门口接我,现在听到我回来不欢迎了是不是?”方隐年压低声音,额前的黑发被雪花有点打湿,凑到她面前,咬了下她的脸颊肉。 寇青被他抱着,又蹭又痒的,刚想开口,手肘就碰到刚才按暂停的手机屏幕。 视频的bgm传出来,方隐年被吸引几乎是一秒钟就看到了手机视频内容。 一个男生,长得挺帅,长发垂到眼睛,鼻子跟方隐年有点像,嘴巴叼着黑半袖下摆,露出大块腹肌和胸前的胸肌。 两人同时静了几秒,寇青后知后觉的想要伸出手捂住方隐年的眼睛,却已经被抛进软绵绵的被褥中。 “喜欢看腹肌,嗯?”方隐年将寇青扔在床上,眯起眼,居高临下的盯着寇青反问,然后伸手脱去大衣。 “别人的很好看吗?”方隐年冷声,接着伸手扯散领带,随手扔在床边。 “你男朋友没有吗?”方隐年说着接着伸手去解黑衬衫的纽扣,他身材好,胸肌即使是穿着黑衬衫也能看出来,更别说锁骨,隔着衬衫都能看到形状,可以说是锁骨撑衣的模特身材。 寇青看的目瞪口呆,一时之间忘了阻止方隐年,就这么躺在床上,看着方隐年说一句脱一件衣服。 一直到解开衬衫的中间的纽扣,露出来大片胸膛,寇青才反应过来,脸红的爆炸t,清咳了下解释:“不好看,就给我推送的,我随便看看。” “不好看,那好摸吗?”方隐年彻底解开衬衫纽扣,站在床边,拉着寇青的脚踝,将人拖着拉到自己腿边。 卧室寇青只开了盏昏黄的小灯,寇青的脚踝被方隐年一手握着,无法挣脱,看着方隐年的上半身眨眼。 方隐年是十分标准的薄肌身材,肩宽腰细,锁骨的形状也漂亮,观赏性质非常强,这是寇青在第一次见到他就明白的。 但不同于少年时期的清瘦,成年后他的身材明显厚了起来,八块腹肌的线条清晰可见,他又白,脸长的精致漂亮,额前发被他脱衣服的时候撩起来了,露出攻击性很强的眉眼。 故意眯起眼,用那种说不上来的眼神看她,看的寇青脸红心跳。 下一秒,方隐年就抓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坐起来,凑到她耳边轻声:“你摸摸看,宝宝。” 接着看到寇青的耳朵不出他意料的红起来,他轻笑,索性拉着她的手直接放在上面。 寇青的指尖接触到微凉的体温,手覆上去,腹肌感觉明显,她伸出手戳了戳,仰头对着方隐年说:“硬的。” 方隐年呼吸一窒,身体不受控制的捏住她的下巴,就凑上去亲她。 寇青被他亲的身体往后仰,腰后面被他托着倒也没太费力,只是亲的她舌根发痛,整个人眼神都有点迷离。 像一朵花的花茎一样,水滴顺着向下,从花苞流到地面的泥土里。 床边有一张长毛地毯,方隐年上半身还穿着衬衫,只是纽扣都解开了,他单手脱去银边眼镜,索性跪在地毯上,西装裤紧贴着身体,眼睛紧紧盯着寇青的脸。 声音有点哑:“宝宝很漂亮。” “我亲亲。” “哪里都漂亮,好想亲。” 他轻声说。 “乖宝宝,好宝宝。”方隐年一声声的哄,然后抬起脸,那张漂亮锋利的脸上全是潮红,头发很乱,唇上水渍明显。 “好宝宝,继续?” 方隐年啄了啄她嘴唇。 寇青的手被方隐年拉着环抱住他脖颈,恍恍惚惚连方隐年说的什么都没听清,就下意识的轻声:“嗯?” 方隐年闷声笑,伸手擦去寇青额头的汗珠,头发垂在寇青面上,反手抓住她的手,强势的与她十指紧握,牵着手摁在她头顶的床单上,动作强势,语气却软的要滴水:“放松,好宝宝。 “就这样,做的很好。” “很乖很棒。” 外面开始下雪,冰雹重重的一下下砸在花骨朵的花心,花瓣跟着风左摇右摆的晃动,脆弱的摇晃。 被狂风席卷的有点可怜。 方隐年全程死死的盯着她的脸看,几乎不眨眼,把她圈在怀里,刚开始寇青直哭,方隐年就抱着亲,动作却也不停,眼眶红的吓人。 最后还非让寇青睁眼看他,寇青全身力气全没了,双眼失神的被方隐年亲着,听到一遍遍方隐年在她耳边恳求:“叫哥哥,好不好。” 到了后面寇青缓过来劲儿,看着捏着她下巴,近乎于急切的方隐年,红着脸,声音碎的不成样子说不。 “乖宝宝。”他低声,一下下哄。 寇青眼眶红红窝在方隐年怀里。 过一会方隐年怀里抱着她,正在翻床头柜上那本诗集,侧脸看了眼寇青,低声笑她:“你怎么还在抖啊,妹妹。” 寇青瞪他,软绵绵的开口:“要喝水。” 方隐年于是下床去给她倒温水,凑到她嘴边一点点的喂她。 “不舒服。”寇青喝完又皱眉。 方隐年笑,又抱着人去卧室清理,再出来,寇青被方隐年裹着浴袍放在被窝里,将她的熊塞给她。 寇青又生气又没力气,于是背过身去不看他。 “我错了宝宝。”方隐年认错态度良好。 “别叫我宝宝!”寇青想到宝宝这个词就无法直视,于是伸出腿踢他,却被他抓着放在胸口。 “好,我说错了,乖乖。” “这个也不许叫!” / 寇青毕业那天阳光很好。 她穿着粉领的学士服站在人群中,熙熙攘攘,她依旧像以前学生时代一样,即使隔着人山人海还是第一眼就看到远处的方隐年。 他今天穿了件短袖的白衬衫,没打领带,下面也穿了牛仔裤和帆布鞋,很罕见的没穿西装,头发也柔软的像十八岁那年,穿着校服接寇青放学的模样。 寇青原本是雀跃的,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涌上来一股很浓重的难过。 她看着方隐年穿过人群,突然就觉得很难过,这种情绪来的异常汹涌,她几乎是瞬间就落了泪,她其实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方隐年不穿西装打领带,如今见到他穿白衬衫的样子,倒是很像几年前在晚山。 思绪翻涌的有点无法停下,她看着方隐年走进。 阳光光晕很大,她伸手抹去掉眼角的泪水,怀里就被塞进一大捧花,栀子花纯白的花瓣在阳光下近乎透明,香味是一种圆润清冷的前调,再之后是温暖的甜香。 “怎么又哭了?”方隐年伸出手轻柔地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带着笑意。 “你不是说来不了的吗?”寇青看着眼前的方隐年,白衬衫的光在阳光下刺眼,近距离看,他穿的这件更实在是很像晚山一中的校服,她越来越恍惚,依旧有点想哭。 “为了给你惊喜,你人生的每个阶段我都不会缺席。”方隐年微笑。 “你是不是故意穿这件衣服的?”寇青指着他的衣服问。 “上次你不是说我穿的跟你的同学比太成熟吗?”方隐年拉了下身上的白衬衫,又往周边看了看穿着学士服的一群大学男生笑。 “我开玩笑的。”寇青破涕而笑。 “现在进行到哪个环节啦?”看到她笑了,方隐年才揽过她的肩膀,拥着她往前走。 方隐年本来确实是这天来不了的,但刚开始寇青只是打电话问他,这天有没有什么事情,方隐年实话实说有事情,却在电话挂了之后才咂摸出不对劲,于是看了下南华大学往年的毕业时间,才从大堆的文件里抬起头,明白是寇青的毕业典礼。所以原本前一天在外地出差,还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红眼航班赶到南华大学,连轴转的一直没睡。 种满梧桐的大道中央,光晕投射在地上,有人慢悠悠的骑车路过,自行车吱呀呀的响,两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在大学里一起都变得慢节奏,穿过阳光的树梢光影斑驳,寇青怀里抱着栀子花,低下头去闻,耳边的头发就掉下来。 方隐年伸手将她的发抓住,又取下她头顶的学士帽:“热不热?” “有点。”正是盛夏,穿着又黑又长的学士服还有帽子,寇青发顶有点出汗。 方隐年帮她拿着学士帽给她扇风,伸手在她有点被学士帽压塌的发顶抓了抓。 其实方隐年对她的学校很熟悉,这四年以来,只要是寇青一放假,他就会来学校,陪她在学校操场上散步,去食堂吃饭,甚至有一次还去她的教室听了节课。 所以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任由时间溜走。 过了会,寇青手机接到消息,是班级群里导师发的,她看完就伸出手,拉着方隐年的手腕往前跑,长发在半空飘的很漂亮,带来一阵香气,发梢软软的蹭过他的脸庞,方隐年什么都没想,下意识的跟着寇青迈步,没问干什么,没问要去哪。 她的声音风铃一样从前面恍惚的飘过来,叮叮当当,敲得他心跳跟着她的步伐动。 “现在要去拍毕业照啦!” 拍毕业照是在学校图书馆前面的阶梯上,她们班级人不多,三十多个人站了四排,寇青站在第一排,身前就是院长和校长,方隐年站在不远的地方,抱着臂,笑意落不下去的看着在人群中左边说说话,右边说说话的寇青,一会动动帽子,又拉拉学士服的衣角,又对站在外边的他挥手。 说是学士服和学士帽象征着毕业,早已过了成年的十八岁,可方隐年凝神,看着寇青穿着学士服笑的眉眼弯弯的样子,还觉得不过还是十三岁那年跟在他身后,坐在他自行车后座,拉着他校服衣角,眨着漂亮大眼睛说哥哥,晚上我们晚点放学,你等我一会的模样。 苔青 第112节 于是他举起相机,次次的按下快门。 在他听到摄像师说三二一的时候,近乎同步的举起相机,拍下了寇青扔学士帽的全过程。 他垂着眼检查照片,肩膀却被人很轻的拍了拍,是个女生,脸上有汗珠,看着年纪很小,应该是刚入学,对着他连话都说不全,支支吾吾的:“同学你好,请问你是摄影专业的学生吗?” 他摇头:“不是。” 然后接着看照片,却听到那女生又说。 “可以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吗?” 这下方隐年有点诧异,下意识的皱眉:“不可以,我在拍我的女朋友。” “好吧。”女生说完就略带遗憾的顺着他的镜头往前看了眼,刚准备离t开。 就听到声音:“同学等一下。” 方隐年拿着相机刚转头,就看到站在他旁边,抱着双臂,微微仰头看着他笑的寇青,黄昏的光照在她面上,整张脸都是黄灿灿的。 “帮我们拍一张可以吗?”寇青笑,从方隐年手里拿过照相机递给女生。 “奥好好。”女生没想到搭讪遇上人家女朋友,尴尬的脸很红。 “你会拍吧。” “嗯我会。” 寇青问完,伸出手揽住方隐年的胳膊,侧着头挨着他的肩膀,仰头看着方隐年笑:“哥哥,你是不是忘记了一句话?” 大团的落日在两人身后,融金一样的绚烂。 “祝你毕业快乐,永远当小朋友。”方隐年低下头看她,笑的很温柔。 / 这应该是寇青第一次来方隐年在林市的房子,开门就是浓重的大团黑色调,偌大的客厅连电视桌子也没有,只有一张黑皮沙发,整个屋子找不出除了黑白以外的第二种色彩。 寇青看着皱眉,站在门口,方隐年看她不动,蹲下身单膝跪地去解她的鞋带,让她换上拖鞋。 寇青换上拖鞋就躺在沙发上不愿意动弹,毕业这天事情多,累的很。 方隐年坐在她旁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腿,帮她放松肌肉。 过了会,方隐年问她:“要不要去洗胶片?” 寇青睁开眼好奇:“你今天不是带的相机吗?” “胶片机也带了。”方隐年说着拉起寇青的手,沿着走廊往里面走,他在家里专门建了个洗胶片的暗室,寇青打开门,看到里面的仪器有点惊讶。 “这都是你准备的吗?” “嗯,为了洗照片。”方隐年开始准备,倒了显影液,看了下室温,又开始准备定影液。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拍照了?”寇青疑问。 “从你离开之后。”方隐年淡淡,动作利落的戴上手套去取底片。 人离开了,唯有影像得以聊以慰藉。 所以开始喜欢摄影,能让在想你的时候,隔着相片触摸到余温。 “好厉害。” 寇青感叹,看着方隐年熟练地动作。 灯关了,只余下暗室里暗红的灯光,方隐年的侧脸隐没在满室的鲜红里,神情专注。 寇青看不懂仪器的操作方法,只单单盯着方隐年看,看得有些入神。 “好了,等晾干了就可以了。”方隐年说,将照片挂在架子上。 “好多照片,你拍的都是什么?”寇青看着木绳子的架子上一连串的照片说。 “等洗出来了就给你看。”方隐年摘下手套,牵起寇青的手往外走。 “有已经洗好了的吗,我要看!”寇青仰脸看他。 方隐年顿了一瞬,还没想好要不要让寇青看到他拍的那些照片。 寇青看到他的表情就明白是有的意思,于是一扇扇的推开房间里的门。 q 方隐年不说话,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一边看,寇青一边说话:“怎么全都是黑色调,床墙都是黑色。” 终于,在最后一件卧室的时候,她站在门口愣住。 漆黑的卧室里,里面窗帘紧闭,没有一丝光亮,床上铺着的被子有些褶皱,很轻微睡过的痕迹,正对着床尾的白墙上,密密麻麻的红绳交缠,横跨着近乎于两米的墙壁,红绳几乎是鲜红的,在白墙映衬下浓重的像血色,上面挂满了一张张的照片,色彩各异,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紧密相挨,毫无缝隙。 唯一相同的是,上面都有同样的一张脸。 寇青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明明没有冷风,她却被冲击的浑身发毛,控制不住抖擞,她缓步上前,一张张的看那些照片,从十三岁开始到现在,全都是她。 她在笑,在哭,在瞪眼,在嘟嘴,在说话,在皱眉。 在出租屋里穿着校服拖着下巴对着作业发呆,在教室操场上跑步跑的气喘吁吁,在学校门口毕业的笑脸,坐在旋转木马上挥手,站在舞台上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握着话筒,冬季的大海边带着帽子围巾只漏出一双眼睛,高中毕业站在操场上流露出的一瞬间孤单,大学礼堂她弹钢琴,躺在被窝里抱着玩偶睡觉的侧脸…… 她手指颤抖,眼泪落下,指着那些高中毕业她穿着礼服的照片问:“高中毕业,你来了?” 那些照片角度刁钻,看得出拍摄者是站在不显眼的地方找角度拍的。 她伸手取下那些照片,翻过去,看到背后的字。 “毕业快乐,妹妹。”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毫无章法的将那些照片取下,翻过来去看上面的字,全都是,密密麻麻,那些他没能说出口的话,全都以一种无比赤诚和真挚的,令自己痛苦无比的方式暴露在她面前。 照片散落在地上,她索性蹲下身去,一张张的翻到照片的背面,仔仔细细的看,几乎要铺满整个地板,她从未如此深切的意识到,从小到大,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里,都有他的爱和温柔的注视。 一直到角落的桌前,她哭的有点站不起身,于是摁着桌子起身,却看到抽屉里露出的一角白色,她拉开抽屉,手腕却被方隐年抓住,他说:“没什么好看的。” “你放手。”寇青的眼睛已经肿了,她泪光莹莹,伸手拉开方隐年的手。 拉开抽屉,厚厚一沓诊断记录。 最上面的那张是诊断书。 林市人民医院,档案记录:方隐年。性别:男。 门诊/住院号:2384074 测试分析:重度抑郁。症状的严重程度是严重的痛苦和不可控的,患者忧郁,睡眠障碍,食欲锐减,兴趣消退,体重减轻,心悸,能力退减情况明显,伴随轻生的消极想法,并无法纾解。 下面一张张是在他的服药记录,各种繁杂的药片名称和心理医生的治疗日记。 寇青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颠倒,眼前一片白。 方隐年拿过她手里的纸张,将她拥进怀里一声声的说:“现在已经好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的。”寇青在他怀里哭的泣不成声,伸出手去锤他的胸口。 方隐年不说话,任由寇青打在他身上,只紧紧的拥着她,一下下安慰的摸她的头发:“都过去了。” 寇青泪眼朦胧,她从来不知道,在她离开的那些日子,方隐年是怎么在重度抑郁的精神状态下珍藏这些照片,又是怎么在照片背后写下那些字的。 她只觉得心里有种破闸的痛苦后知后觉的喷涌出来,带着令人刺痛的那些真相。 她哭累了,方隐年很轻的把她抱在床上,她侧躺在床上,蜷成一小团。 方隐年知道她用黑色的床品总觉得压抑,于是就站在床边,把准备好的粉床单换上,然后轻柔地披在她肩膀,按了按:“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黑暗里,寇青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眼圈红的吓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 寇青这年终于再次回到这间很破旧的房子,再回去的时候那里面杂草丛生,原本的院子已经看不到全貌,野草长得比房门的半截还要高,房屋的四角全是青苔,绿的发黑,还有不知名的植物顺着墙瓦往下长长垂着。 她记忆中干净整洁的家已经变成摇摇欲坠的土红墙,连门上的锁都在生锈,是那种很老式的锁,两扇门之间缝隙很大,不用仔细,随便就能看到里面的杂草,她从口袋掏出来的钥匙,插进锁孔,因为常年没有开过,有些费劲,方隐年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示意他来。 方隐年接过钥匙从锁口插进去,用力地转了几下,门开了。 吱呀呀的破旧声,地板已经看不清,长满了草,方隐年拉着寇青的手腕不让她摔倒,走在她前面,踩出一条小道来,草的清香味非常明显,寇青站在堂屋的门前,推开,扬起一阵灰尘,在空气里旋转,接着就是扑面而来的木头腐朽气息,混着泥土的味道,寇青被呛的一阵咳嗽,挥手往两边散开味道。 屋内能看出还是整洁的,没什么大件,只有一张桌子,木质的,还有三张板凳,围绕着桌子。地面上也长了青苔和杂草,棱窗透进来光线,寇青指着那张桌子对方隐年说:“以前我和爷爷就在这张桌子上吃饭。” “这三个板凳,我一个爷爷一个,剩下的一个是爷爷总期待着寇少秦会来,为他准备的。”寇青低声。 方隐年垂眸看着寇青的表情,伸手牵住她。 “我坐的这个板凳是最完整的,爷爷坐的那个前腿是断过一小截的。” “这个门槛,每次爷爷就坐在这里等我回家。” 寇青声音有点哽咽。 方隐年紧紧的牵着她的手,希望能给予她一些力量,如今站在这里,他几乎能想到当年小小的寇青是怎么样跟着爷爷住在这里,趴在桌子上吃饭,在厨房里往灶台里塞火柴,在卧室是怎样抱着被子酣然入睡的,又是怎么样和爷爷t相依为命却强行被寇少秦带走的。 当年小小的寇青是有着怎么样的勇气才能在得知爷爷去世的消息后,背着一个书包,就这么大无畏的放弃掉寇家的一切,孤身一人离家出走呢。 方隐年眼眶有点热,伸手揽过寇青的肩膀:“辛苦你了。” 寇青很缓慢地摇头,盯着这个地方深深的摇头,像是要把这个地方记录进脑海中:“你知道吗,这里曾经是很干净的,他那么爱干净的人……” 她忍了忍,也伸手抱住方隐年,她来到这里是不是为了再次让他来安慰自己的,她缓下情绪,深吸一口气,松开方隐年的怀抱,带着他去往后山的坟墓。 后山一大片全是野山和野地,绿草莹莹,寇青凭着记忆拉着方隐年的手往上爬,山头上一个个的小土包,寇青站在其中一个面前,指了指转向方隐年:“这就是我爷爷。” 方隐年沉默了一下,没想到寇家能做到这个地步,就这么把老人家的坟埋在这里。 “是不是很难相信?寇少秦就是这样的人,冷漠自私到极点,我回到寇家后问过他们爷爷埋在哪里,她们总是避而不谈,我还以为是不愿意告诉我,可后来通过我爷爷的好友,我才知道,原来他从没出过一分钱给他安顿,就这坟,还是他们老战友凑钱出来的。”山上风大,寇青站在土包面前,头发被吹得很乱,讲话的声音却很稳。 她蹲下身伸手去扯旁边的那些杂草和落叶,然后扑通一声跪下,狠狠磕下几个头,方隐年不说话,这一辈子没为其他人下过跪的方隐年,穿着西装的方隐年,没有丝毫犹豫的跟着寇青跪在地上,泥土沾上他西装裤子,他重之又重的磕头,缓慢地抬头。 听到身边的寇青说话,山顶没建筑,围着一圈树林,寇青的声音像是有回响一般,她额头的土都没擦,说的很慢,尽量的带着笑意:“爷爷,你总说我跟着您过苦日子,受罪,一次次的让寇少秦把我接走。我那时候年纪太小,不懂事,还没来得及跟您说,跟在您身边的日子是我最想留住的时光,我虽然成绩不好,可您教我做人,教我坦荡,教我自爱,教我果决,多亏了您,我总算长成现在这个还不错的样子。” “您也看到我身边的这个人了吧,是不是很帅,就比您年轻的时候差那么一丁点,您看到了会很满意的对吧。小时候您说我唱歌好,该站在舞台上唱歌,他就是那个陪在我身边,一步步帮我实现唱歌梦想的人。他会每次在我演出的时候站在下面为我记录,为我鼓掌,称赞我,陪伴我。” “今天来就是给您看看他,我总算没让您失望吧。” 方隐年听得出她说话间停顿的想哭的声音,明白她是不愿意在爷爷面前哭。 于是接过话,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寇青,伸手拉过她的手,大拇指安慰的摩挲她的手背,接着说:“我方隐年,这辈子算得上是无父无母,只有一个愿意珍之重之的妹妹。珍之她的身体,重之她的情义,生死相依。” 苔青 第113节 寇青眼泪在眼眶悬着,没掉下来,侧头与方隐年对视。 方隐年拉着她站起身,拍了拍她额头的土轻笑:“你应该早点带我来的。” “谁让你也不告诉我你生病的事情的。” 寇青也浅笑,故意说。 “我是在报复你哦。” “嗯,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方隐年笑。 山顶的风有些冷了,挂过她的耳廓,万籁俱寂,只有风吹得树枝的簌簌声。 “还记得我说要送你的礼物吗?” 方隐年低头看她。 “记得。”寇青眨眼。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方隐年将份不厚不薄的文件放在她手心。 寇青垂眼,翻开第一页,被风吹得页角翻起来,她用了些力气才摁住那份文件第二面。 她看着白纸黑字,缓缓读出声:“公司企业股权并购意向协议合同……” 甲方:方氏集团 乙方:寇氏集团 “你,收购了寇家?”寇青惊讶地抬眼,和方隐年对视。 方隐年很浅的笑,扬起眉。 带着少年时候的那种意气风发。 “我把属于你的寇家还给你。” 【作者有话说】 方隐年:嗯,会哄,不会停。 明天应该就正文完结啦[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谢谢红酒窝、han一定会幸福、78907703、秋愿、箪日宝宝(谢谢你[亲亲][亲亲][亲亲]),曲别针宝宝们的评论灌溉! 第90章 接到晚山一中邀请回校演讲邀请的那天,是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天,寇青牵着方隐年的手,走在那条两人在少年时期走过无数次的柏油路上,走过曾经破旧的自行车车链,细细碎碎轧过无数次的那些春夏秋冬。 站在重新修缮过得晚山一中大门口,两人挽着手抬头去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大字,方隐年的手遮挡在寇青眉眼上,为她挡住阳光,依旧是红砖白墙,熟悉的一如既往。 两人迈步进去,道路两侧的香樟树依旧长得茂,遮挡住一部分的天空,她听到回荡在校园里学生的读书声,喷泉还在喷水,寇青看着喷泉,流露出怀念的神情对方隐年说:“你还记得你在高考前被电视台采访的事吗?” 方隐年的发被阳光照成棕色,垂头看着她笑:“怎么不记得。” 寇青跑到喷泉前面,轻了两声,举着手握拳,模仿方隐年当时的表情,微微勾起唇笑:“你当时就是这么站在这里,对着摄像机说,学习秘诀啊,大概是有人告诉我,她想走出这里,我想证明我可以,好让她放心把命运托付在我手心。” 方隐年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口袋里歪着头看她闹,笑的眯起眼:“当时不知道是哪个小矮子,被人群挤得只剩下半个脑袋,顶着个青苹果的发夹。” 寇青瞪大眼,跑回他身边:“原来你那天看到我了。” “嗯。”方隐年笑了笑,牵起寇青的手。 “其实我就是说给你听的。” 寇青拉住他的手臂指控:“你好心机。” “嗯。”方隐年大大方方的承认,牵着她路过操场和教学楼。 正在高考前几天,已经有些提前保送的学生离校,所以站在栏杆上往下扔自己撕的书碎片,整个校园被阳光笼罩,红色的励志横幅高高在楼上贴着,白色的碎屑在半空中飞扬。 寇青被方隐年拉着往前走,感觉到头顶正好有一张纸片落在,她伸手将那张纸条拿下来,看到上面稚嫩的笔迹:“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家的小狗生小狗了,李老师今天说我考得不错,我换了新的洗发水你闻到了吗,你假期准备去哪里玩,我想和你说,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她看的笑出声,手上那张纸片突然变成了她当年在诗集扉页重之又重的写下:“今天天气很好,哥哥,和我多说说话吧。” 两张纸片的字迹重合,她笑的眼框酸酸的,回头去看。 仿佛看到当年穿着又脏又破长袖站在车站雨里的寇青笑着向她挥手。 方隐年察觉她的异常,回头问她:“怎么了?” 寇青伸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摇头:“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我勇敢的很好。” 礼堂里已经坐满了学生,寇青在幕后掀起帘子偷偷地看,深吸一口气,刚转身就撞进方隐年怀里,方隐年低声笑:"这就紧张了?" “看看我头发没乱吧。”寇青拉着他问。 “没有。”方隐年摸了下她的长发。 今天两人不约而同穿的都有点偏向成熟,收拾好后一起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听着上面校长和学生代表的发言,寇青看着熟悉的校徽和校训,有点感慨:“时间原来过得这么快。” 方隐年没吭声,侧脸看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台上的主持人也是晚山一中毕业的,现在已经是某电视台的播音员,此刻正情绪激昂的开口介绍晚山一中:“晚山一中,百年高校,始终源源不断地为我们晚山县的学子们提供着行为的榜样和灵魂的指导!在我校毕业的方隐年先生,高考那年是整个晚山县的庄状元,如今已经是知名企业家,更是白手起家的典范,堪称为我们晚山一中校训的践行者,接下来,我们有请到方先生来为大家演讲。” 台下掌声轰动。 方隐年坐在台下,站起身前握了下寇青的手,拉了下西服纽扣走上台去,从容淡定,他接过主持人的话筒,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变得清晰且恍惚,寇青坐在台下,时间突然开始倒流。 她好像变成穿着校服,一如既往仰望他的那个一八年的寇青,手里捏着校服的衣袖,看着站在高台上代表全校发言的学生会主席方隐年,心t里暗暗的不安着,揣测着,哥哥到底喜不喜欢我的那时候。 高台上,方隐年握着话筒,那张曾经凌冽阴郁的脸,气质已经变得温和克制,带着的银边眼睛更显的斯文淡然,他缓声开口:“我只想说一点。关于校训这件事,相信每个晚山一中的学生都清楚是什么。” “英才笃行,求真浩然。” 他扫视全场,最后眼神定在寇青身上。 “说起来惭愧,这十八个字我实在是不相符,倒是我的爱人,她才是真正的做到了笃行,求真,浩然的人。” “好了,我要说的话说完了。” 台下一片诧异的安静,谁也没想到方隐年站在台上只说了这一句话,但说到爱人,下面的学生顿时再次激动起来。 主持人示意寇青上台,她站起身,下面立刻传出有学生喊她姓名的声音。 她笑着走上台,长发柔顺,长裙飘飘,接过方隐年手里的话筒。 寇青站在主席台前,看到前面话筒上摆放的围绕着桌边的白玫瑰和其他花草,和方隐年对视一眼才开口,寇青笑的有点狡黠,弯起眉,对着话筒:“提前说,我是不知道方学长准备的演讲是一句夸我的话的,他不是我买来的托。” 下面气氛愉快,响起鼓掌声和笑声。 “在来之前,我想过要说些什么。我也和你们一样曾经坐在下面,看着上面的所谓成功人士侃侃而谈,那时候我想,真难啊,什么都难,高考好难,做选择好难,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好难。” 她眉眼弯弯:“高考是个需要做出很多选择的阶段,我总担心我做出错误的选择,从而影响一生,现在我才知道,无论什么选择都影响不了你的一生,而那些你害怕的,恐惧的,犹豫的,其实都不值一提。” “不要害怕结果,不要害怕开始,勇敢去做那些你害怕的事情,接着你就会发现自己其实有克服难关的能力,最后你就会爱上自己。爱上自己之后,那些你未经追寻的,可以被称作真理和幸福的东西就会来到你的身边。” 台下掌声雷动。 最后她握着话筒补充:“听到有同学叫我的名字,说明你们已经听过我的个人单曲了,那就在这里再宣传下我的首张音乐专辑吧,专辑的名称叫苔青。” 掌声,灯光,笑容,爱的目光。 她微笑着在这些中,目光落回到坐在第一排正为她鼓掌的方隐年。 / 两人在回家前还去晚山的家溜达了一圈,两人站在那道现在废弃的铁轨前,握紧彼此的手,铁轨身后大片黄昏的夕阳,照的她头发闪闪发光,整个人面目朦胧,气质温柔的像阳光。 “黄昏真美,我们回家吧。” “嗯,我们回家。” 两人驱车回到林市,正是下午六点半,方隐年刚进屋就脱下外套,挽起袖口问她:“今天晚上喝粥好不好?” 寇青伸手抱住方隐年的后背撒娇:“不要,我有点困了,你陪我睡觉吧。” 方隐年的腰被她抱着说:“我把粥熬上,等你睡醒喝。” “好。” 卧室里阳光充足,苔绿色的薄纱窗帘被吹得鼓起一边角,空气里南瓜粥甜味一丝丝的充盈在空间的每个角落,树影斑驳,照在地板上,微微摇晃。 灿烂的金黄的阳光中,连空气里的微尘都飘的缓慢,一切都变得温暖又平静。 方隐年靠在床头,寇青侧躺在他怀里,整个人几乎是被他抱着的,像小婴儿一样贴在他胸口,闭着眼睛睡觉。 他仔细的凝视寇青睡着的模样,伸出手轻轻的点着数她脸颊的雀斑。 “干嘛?”寇青没睁眼挥手开方隐年的手,小声嘟囔。 “你小时候的雀斑是十三颗,现在变成了十二颗。”方隐年眼神专注。 “这重要吗?”寇青睡得迷糊。 “重要。”方隐年点了点她鼻尖轻声。 “外面还在下雨吗?”她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不下了。” “雨过天晴了?” “嗯,雨过天晴了。” 寇青睁开眼,看到阳光洒在屋内的地板上,斑驳的微微摇晃,有片叶子的影落在方隐年脸上。 衬得他目光沉沉的温柔, 像她十三岁喜欢他的那年午后。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她感叹。 “我们还会有很多个这样的一天。”他轻声。 一阵微风吹来带着桂花的香气,吹开床头桌上诗集的扉页,应该是过了很久,书页已经开始泛黄,有两段话。 “今天是个好天气,哥哥,和我多说说话吧。寇青.2018.3.5。” “今天是个好天气,和我多说说话吧。 苔青 第114节 说说你的笨拙真心,你的人生际遇, 说说你的恐惧和悲伤。” 说说我是怎么成为你命运的一部分。 方隐年..3.15.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故事的开始是一个潮湿带着阴雨天雾气的有点消极的一句,青苔无根。 但结局是温暖平静,充满希望的。关于结局的这个画面我其实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了构思,我想这样的结局才配得上这一路的坎坷。 同样的,我没有选择用结婚当成最后的结尾是因为,她们俩人不需要这种仪式感的方式来证明爱,结婚不是结束也不是开始。只需要这样平凡的温馨的一天,就是爱的最好体现。 其实我在写的时候写的最顺手的部分就是两人之间温情相处的小细节,很生活化。我不喜欢写她们俩人的争吵,往往几个小时只能写出几百字,写了又删。我确实有私心,她们俩在相爱之后,遇到的所有困难都是外部的,甚至连分离也只仅仅分开了几个月,剩下的那些年,她们俩个都是彼此陪伴的。 当然,唯一肯定的不变的是,他们之间对对方的爱。 爱到其实很多次情节都在背离我的大纲。她们有了自主的思想,而我只是一个替她们把故事撰写下来的记录者。 从开文到现在,用了比我想象中更长的时间来完成,先说对不起,苔青这本书的开始就是在我很难熬的一段时间里开始的,我是在和她们一样困顿痛苦的夜里,一点一点敲下这些字的。 尤其到前段时间断更的期间,我面临非常多动荡的突发事件,每天处于现实和幻想之中的夹缝中,却还是怀着想要尽量创建一个脱离现实,平行世界里的,有让大家有同感,感受到完满幸福的故事。 期间也收到了不少恶评,说没有逻辑性不现实等等,我想,那就把她当成是本童话来看吧。 但收到最多的,出乎我意料的,是你们的评论和认可,还有剪辑的视频,帮我推文,这些我都看到了。每次我都能从中感觉安慰,所以都截图下来在自我怀疑的时候看,给我又能沉下心继续创作的动力, 其实你们给我的支持的意义远比你想象的更伟大。 是你们和我一起完成了这个作品。谢谢你们。 你们参与的不只是一本书,也是寇青和方隐年的人生,还有我的人生。 谢谢你们,看到了这本书,也看到了我。 通过文字,我也感受到了你们的爱和陪伴。 这是个收获的秋季,希望你也能感受到爱和温暖。 谢谢你,晚山的故事还在继续。 我们下本无尽海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