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英雄联盟》 【0001】访客 艾欧尼亚,纳沃利行省,疾风剑术道场。 深沉的夜色之中,星星点点的流光在月色下正隨著微风一起,縈绕著道场起舞——这是灵界溢出的灵能,是精神领域充盈的能量外泄到初生之土的体现。 自诺克萨斯入侵以来,也只有在这静謐的良夜之中,初生之土才能展现出一丝过去的温和。 朦朧的月色之下,有个狼狈的身形踉蹌而来,她有些茫然地打量著这座道场,迟疑了片刻之后,终於下定了决心、敲响了道场的大门。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长袍的老人打开了道场的大门,在见到了面前来人的相貌时,他平静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惊讶。 “我是素马。”这个將白髮梳拢得一丝不苟的老人面容平静,用並不熟练的诺克希语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我叫锐雯。”来人的银白色短髮在月色下熠熠生辉,“我曾经是为了帝国而来,但现在……我不想再战斗下去了。” 素马上下打量著面前的诺克萨斯女人。 锐雯身材高大、四肢修长而有力,看模样应该是个精锐的士兵。 只是此时此刻,她衣甲飘零,身上却並无血腥味,反而隱隱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苦涩怪味。 月色之下,一双眼睛殷红如血,却和他平日所见的那些凶神恶煞的诺克萨斯人截然不同,眼角却仿佛有泪痕划过;在她的身后,一柄大剑正被拖在地上,仿佛是犁一样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沟壑。 素马眨了眨眼睛,一股清风徐来,吹动了他的长袍下摆。 仿佛是得到了风中的信息一样,他轻轻点了点头,这才缓缓让开身形,让这个拖著大剑的诺克萨斯人进入了道场之中。 “如果想要脱离战爭的泥沼。”在前面引路的素马语气温和,仿佛是在教诲自家弟子,“那最好的时间是三年之前,其次是现在——初生之土不会拒绝那些迷途知返的人。” 锐雯恍若未闻。 她所有的信念都刚刚被粉碎,此时此刻,这个失去了所有战友的符文剑士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 在过去,她曾经为诺克萨斯而战,坚信著帝国事业的必要性,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帝国拋弃,成为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牺牲的诱饵。 那铺天盖地的毒气杀死了她所有的同伴,只有锐雯在符文大剑的庇护下得以倖免,可劫后余生並不会让她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庆幸,这一刻,她再看向这柄大剑的时候,心中只觉得噁心。 恍惚之间,锐雯已经跟隨著素马的脚步,来到了一间冥想室,素马引她在蒲团上坐下,拿起水壶就打算给她倒一杯茶。 “我不会投降,但我想要毁掉这柄剑。”锐雯突兀地开口,“风在听你的指令,你应该是这里的头领。” “艾欧尼亚没有头领,只有长老。”素马温和地笑了笑,手中茶壶壶嘴吐出的琥珀色水柱没有半点波动,“所以,你想要和过去彻底了断?” “没错。”锐雯点头,“我已经……不欠帝国的了。” “那就让我看看这把剑。”素马长老放下了手中的茶壶,“风告诉我,它很危险。” 当然危险。 锐雯已经不记得它曾经陪伴自己多久了——自从在那位苍白女士的手中接过了它之后,它就一直跟隨著锐雯,在达尔莫平原、在铁刺山脉、在乌泽里斯…… 这柄比鳶盾还要宽大厚重的大剑,和锐雯一起出生入死,为诺克萨斯立下了赫赫战功,正如符文剑士战团里的其他兄弟姐妹一样。 然而,就在半天之前,来自於友军的攻击杀死了锐雯所见范围內的一切。 她的所有兄弟姐妹都死在了毒气之中,那场如噩梦一般的地狱景象,彻底撕碎了锐雯所有的幻想。 过去的帝国在为她子民的生存而战。 但现在帝国正进行的,却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杀戮。 她背叛了自己的孩子们。 这也是为什么,她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帝国,希望素马长老毁掉这把剑——正如她所说的一样,她已经不欠帝国的了。 “这是一把好剑。”素马长老仔细端详著剑身上的符文和印记,“你確定要这么做吗?” “没错。”锐雯点头,没有丝毫迟疑,“我不会为帝国而战,也不可能为了別的国家而战——既然不再战斗,那就不需要这把剑了。” “诺克萨斯的附魔工艺很特殊,我也不能完全確认可以帮到你。”素马抬起头来,“不过……在这里有个人或许了解这种附魔。” 锐雯眉头微微蹙起,对素马长老的话感到有些意外。 艾欧尼亚还有人了解符文大剑的附魔技术? “在你之前,我刚刚见过了一个诺克萨斯人,虽然他自己並不认可这个身份。”素马长老温和地解释道,“他应该会有办法。” “不认可诺克萨斯人的身份?” “他不是士兵。”素马长老点头,“按照他的说法,他是一个实验品。” …………………… 虽然一个自称是实验品的诺克萨斯人很奇怪,但为了彻底和自己过去做个了断,锐雯还是答应了见一见这个人。 盏茶时分后,锐雯见到了这个“实验品”——素马將他带来之后,就离开了冥想室,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这是一个“看一眼就知道不是诺克萨斯人”的傢伙——虽然他有著在诺克萨斯常见的黑色头髮,但面孔却更接近於艾欧尼亚人的模样,仔细端详时,那略显粗糲的皮肤又会让她想起了自己在乌泽里斯服役时,当地恕瑞玛人的模样。 而无论是以哪里的审美作为標准,这都是一个相当英武的大个子。 最让锐雯在意的,是他那一双眼眸。 如紫罗兰一般深邃而危险,仿佛只要同他对视,就会被牢牢吸住、挣脱不得。 据锐雯所知,在诺克萨斯,湛蓝色的眼眸通常被视为魔法天赋超绝的体现,但这紫罗兰色的眼睛,她却过去从未见过,只是看了一眼,就让她脊背微微发凉。 “素马和我说了你的事情。”来人的口音像是个不朽堡垒的贵族,有著咏嘆调一般的微妙节奏感,“你想要毁掉这柄符文大剑。” “的確如此。”锐雯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扬起了眉头,“你又是谁?”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迪恩。”对方面露微笑,“是个倒霉的诺克萨斯实验品,才刚刚从监狱里逃出来没多久——从这个角度上说,我们同病相怜。” 锐雯对他套近乎的话並不感冒,脸上的戒备完全不加掩饰。 “看来你似乎並不信任我。”锐雯的反应似乎並未出乎迪恩的预料,他自然地坐在了锐雯对面的蒲团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不过没有关係,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毁掉这把剑就够了。” “你能做到么?” “当然可以。”迪恩笑眯眯地点头道,“而且乐意效劳。” “那么,代价是什么?”锐雯警惕地问道,“我又要付出什么?” “代价就是……这把剑本身。”迪恩给出了一个让锐雯有些无法理解的答案,“我可以毁掉它,但毁掉之后,没有任何碎片可以作为纪念品留给你。” “我不需要什么纪念品。”锐雯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粗糲的指尖和掌心摩擦在一起,“帝国已经给我留下了足够多的纪念。” “那就再好不过了。”迪恩露出了满意的表情,“那么,就是现在?” 锐雯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让开了一步的距离,並摆了个“请”的手势。 下一刻,锐雯见到了自己永生难忘的一幕: 面前这个自称是迪恩的傢伙拿起了自己的符文大剑,然后一口咬在了上面。 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般,大剑上符文的光辉亮起,並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与此同时,一道裂痕在剑身上迅速蔓延。 在锐雯的目瞪口呆之中,这柄符文大剑如饼乾一样碎裂开来,然后也如饼乾一般,被迪恩吃了个乾乾净净。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迪恩已经坐回到了蒲团上、捧著茶杯开始啜饮了——锐雯有些茫然地开口,但脱口而出的却是“吃得有点撑”。 巧的是,刚刚放下茶杯的迪恩也说出了同样的句子。 意识到了不对劲的锐雯当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而这一次,当她再看向迪恩的时候,则是仿佛听到了对方的心声。 “坏了!”x2 【0002】心声 “看来事情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片刻的尷尬的之后,迪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这柄剑和你的联繫……恐怕比预料的更深。” “什么意思。”锐雯转过头,避开了迪恩的目光,“为什么我在看向你的时候,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对於你而言,我现在就是那把剑。”迪恩解释道,“当然,只是暂时的——等我彻底消解了它的魔法,这种现象就会消失。” “你吃了它,所以它成为了你的一部分。”锐雯若有所悟,“我知道它的想法,所以也就知道了你的?” “这个理解没错。”迪恩点了点头,肯定道,“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果然还是不能乱吃东西……” “所以你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消解它的魔法?”锐雯完全无视了迪恩的后半段吐槽,“或者说,我现在立刻离开比较好?”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迪恩再次拿起了茶杯,“作为售后,我更建议你帮助我快点消解掉它的魔法。” “如何消解?”锐雯蹙起了眉头,“说清楚点,不要故弄玄虚。” “很简单,告诉我你之前如何使用它。”迪恩抿了一口热茶,沸腾的茶水对他而言仿佛只是温水一般,“暂时將我当成那把剑,同我跳一曲折翼之舞。” “你很了解我。”锐雯的表情变得危险了起来,“几乎没有人知道折翼之舞的名头。” 折翼之舞是锐雯为自己招式取的名头,由於稍显羞耻,她几乎没有跟別人提起过。 “也许吧。”迪恩不慌不忙,“如果这种了解让你感觉不適,我可以道歉。” “所以你到底怀有怎样的目的?”锐雯站起身来,从墙上拿下了一柄装饰用的长剑,“先是主动跳出来帮助我,然后又似乎很了解我。” “如果说目的,那大概有两个原因。”迪恩伸出了两支手指,在锐雯的面前晃了晃,“第一,我很饿,但艾欧尼亚的很多东西不能乱吃,会招致初生之土的厌恶——而你的那把剑能短暂地让我饱足。” “为了口腹之慾?” “第二,我封印了自己的部分记忆。”迪恩不置可否地继续道,“而没有被封印的部分记忆之中,有关於你的部分:你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就像是素马长老一样。” “这么说来,你的信任清单还真有点奇怪。” “我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迪恩露出了微笑,一双紫色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著锐雯,“既然你可以信任,我就要给予你帮助——你需要將那柄大剑处理掉,我就吃掉它,就这么简单。” 对於迪恩的话,锐雯本来是不怎么相信的。 但此时此刻,迪恩面上的微笑却让她忍不住想起了战团里的那些兄弟姐妹,他们就是这样信任著自己、在自己的带领下跋山涉水、为帝国而战……直至遭遇了背叛。 那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让她感觉无比亲切,甚至本能地希望靠近他、亲近他。 也许是相似的笑容让锐雯感同身受,也许是因为迪恩身上有了几分符文大剑的气息,也许是锐雯本就没有什么別的选择,她最终沉默著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质疑。 “不用太过担心,消解魔法並不困难。”眼见著锐雯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迪恩终於慢慢悠悠地继续开口,“只是考虑到那柄剑上的附魔水平不错,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当然,如果有你的帮助,这个时间会大幅度缩短。” “需要我把你当做一把剑,抡来抡去?”锐雯终於接受了事实,“我可以做得到,但你撑得住吗?” “呃,也不至於那么粗暴。”迪恩连忙摇了摇头,“和我战斗、不要下死手就行,我可以在战斗之中逐渐领悟一切。” “这真是奇怪的方法。”锐雯面上露出了几分疑惑,“不过……试试看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今天太晚了些。”眼见著锐雯並不反对,迪恩终於放下了茶杯,“等到明天的时候,我们再——” 话还没有说完,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从迪恩忽然闪烁的目光里,锐雯清晰的读出了“危险”的提醒。 来不及多想,她当即拔出了手中的长剑。 对用惯了巨剑的锐雯来说,这柄用来装饰的艾欧尼亚单刃剑並不趁手,可不管怎么说,手中有武器就好过了赤手空拳。 几乎就在她拔剑出鞘的瞬间,一道身影就已经从房间角落的阴影之中浮现了出来,与其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柄锋锐的匕首,化作一点寒芒,径直刺向了迪恩的胸口。 直指心臟。 来不及多加思考,锐雯当即挺剑直刺,迅速地拦住了这柄匕首。 隨著“錚”的一声脆响,剑刃和匕首撞出了一连串的火。 一击不中,那刺客当即抽身便退,仿佛是一道墨跡在纸上晕开一样,迅速地消失在阴影之中。 如果还有符文大剑在手,那锐雯自可以激发剑刃上的魔法,直接对阴影攻击;可现在手持一柄单刃剑,就算锐雯刺向了目標,结果却也只是刺中了一团阴影而已,並不能造成什么有效的杀伤。 这团阴影完全无视了锐雯的攻击,移形换位到了迪恩的身后,再次向他发动了攻击,等锐雯收剑上前,想要帮助迪恩防御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就在匕首即將刺中自己身体的时候,迪恩的嗓子里忽然传出了一声低沉的呼喝。 下一刻,一道淡绿色的光芒在他的体表浮现出来,仿佛是成为了一层护盾,短暂地防护在了迪恩的身前。 这一幕锐雯非常熟悉,正是自己使用符文大剑时最常用的招式,那柄大剑总能在她勇往直前的时候,予以最关键的庇护。 而现在,这种庇护却出现在了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其中微妙的失落和酸涩,甚至让锐雯有一瞬间的愣神。 迪恩一双眼睛死死地盯著阴影之中的刺客,並不知道锐雯在想什么。 在挡住了匕首的刺杀、眼见著刺客又想要遁入暗影逃离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挥出了拳头,一拳就捣在了影子上,烈烈拳风形成了一道衝击波,硬生生地直接將那个暗影之中的刺客给砸了出来。 这也是锐雯常用的招式,不过用大剑斩出衝击波和用拳头打出还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迪恩一拳命中,自己的拳峰处也鲜血淋漓。 当然,硬吃了这一拳的倒霉刺客更惨,他当场喷出了一口血,將自己的面罩完全染红,胸口更是被衝击波扫出了一道深可及骨的伤痕,如果不是有暗影庇护,恐怕这一拳已经足以要了他的命。 刺客面罩之上的双眼忿忿地看了一眼迪恩,又看了看锐雯,最终还是只得丟出了一枚烟雾弹,將自己隱匿了起来。 等烟雾散去之后,他的身形已然彻底消失不见了。 “这可不是诺克萨斯的刺客。”还剑入鞘,锐雯看向了迪恩,“倒像是艾欧尼亚人的风格。” “不出意外的话,是影流。”迪恩嘆了口气,“一个均衡教派分裂出来的组织,说是要採用诺克萨斯人的方式,对抗诺克萨斯。” “他们和你有什么关係?” “我是黑色玫瑰的实验品,黑色玫瑰一直想要把我抓回去。”迪恩相当坦率,“影流未必知道为什么黑色玫瑰想要抓我回去。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一定乐於阻止黑色玫瑰达成目的——而阻止黑色玫瑰把我抓回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干掉我。” “诺克萨斯想要把你抓回去,而艾欧尼亚人想要你当场死亡?” “所以说我们同病相怜。”迪恩点了点头,“你打算和帝国切割,那帝国必然想要把你抓回去;而作为一个诺克萨斯士兵,不知道多少艾欧尼亚人想要你的命。” “素马愿意帮助我。”锐雯眯起了眼睛,“並不是所有的艾欧尼亚人都满心仇恨。” “他也愿意帮助我,还请我喝茶。”迪恩摊开双手,“可实际上,无论是诺克萨斯还是艾欧尼亚,都並非只有一个声音。” 就在这时,冥想室的门被推开了,素马长老和一个高大的年轻人鱼贯而入。 素马长老还没有说话,在他身后那个梳著马尾的年轻人就先一步开口:“你们两个傢伙,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来到道场之中?” “別那么急躁,亚索。”当这个年轻人的手搭在了自己剑柄上时,素马终於慢慢悠悠地开口了,“动手的不是他们,而是黑暗之中的影子——你应该冷静下来,多听听风的声音。” 【0003】波澜 亚索没法冷静。 当他得知“有两个诺克萨斯人正在道场里”的时候,他几乎当场心臟骤停——实际上,几个小时之前,当迪恩来到道场的时候,亚索本应也在这的。 虽然自从战爭的规模越来越大,这间道场越来越多的弟子都被派出、投入到对抗侵略者的战爭之中,但亚索却是个例外,身负疾风剑术的他被专门留下,作为素马长老的保鏢保护道场。 只是年轻人往往都缺乏耐心,黄昏时分,风带来了诺克萨斯战鼓的声音,眼见道场无事,他终於按捺不住踏足战场的渴望,暂时离开了道场,向著山谷的方向而去。 然而,在那片山谷,等待亚索的却並非是一场战斗,而是一片人间地狱。 几百上千具尸体无声地散落在地上,其中有艾欧尼亚人,也有诺克萨斯人。 大地上瀰漫著可怕的腐臭,在毒气的作用下,似乎连风都停滯了下来。 亚索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他愣在原地,半晌之后才想起救助可能的倖存者——但很可惜,没有一个活口。 失魂落魄的亚索终於在后半夜悄悄回到了道场,结果却发现道场的大门正敞开著,他心下猛然一沉,连忙进来寻找素马长老。 当冷汗几乎要浸透他衣衫的时候,他终於发现了在天井赏月的素马长老。然后还不等开口询问,后面的冥想室內就传来了一阵打斗的声音,他这才护著素马长老一起,迅速赶到了现场。 於是他当场开口詰问,而素马长老则是平静地给予了回应,並向他介绍起了今天晚上的这两个不速之客。 “这是迪恩,是个被诺克萨斯人追捕的可怜孩子。”素马长老先是指了指迪恩,“他拥有著一些特殊的能力,被诺克萨斯人所覬覦,一路逃到这里。” 听素马长老这么说,亚索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如今艾欧尼亚正面对著诺克萨斯的入侵,所以迪恩既然是同样被诺克萨斯所迫害的人,那出现在这里、道场收留他也是应有之意。 “而这位则是锐雯。”素马长老指向了锐雯,“如你所见,是一个不愿意继续再为诺克萨斯战斗的……迷途知返之人。” 素马长老没有多说锐雯的身份。 但这种语焉不详本身就是一种表达。 於是,亚索的视线乾脆利落地掠过了迪恩,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起了面前的锐雯。 越是仔细打量,他眉头皱得就越紧。 亚索发现,这个女人的衣甲款式和自己在山谷之中见到的那些诺克萨斯人简直如出一辙! 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当即把手按在了剑柄上:“你之前是个诺克萨斯士兵!” 见此情况,锐雯也下意识地握住了剑柄。 “她听不懂艾欧尼亚语。”气氛走向尷尬之前,迪恩主动上前一步,將锐雯挡在身后,“她曾经是,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刚刚对她动手的是影流,对么?”亚索继续问道,“被影流锁定为目標的,都是诺克萨斯的大人物。” “影流的目標是我。”迪恩指了指自己拳头上的血跡,“除了诺克萨斯的大人物,对诺克萨斯有用的目標——哪怕是艾欧尼亚人——也会成为影流的猎物。” 亚索还想说些什么,但想起了师兄弟之间流传的一些传闻,他最终只是眯起了眼睛,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但心中却有自己的正义和坚持,既然知道了影流的风评,他自然不屑於嘴硬。 “而且,我们也不会在这待太久。”迪恩见他如此模样,便微笑著继续道,“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借宿而已;而锐雯女士则是为了和自己的过去做个了断,这些素马长老都已经认可,你不必太过紧张。”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那样最好。” 亚索不置可否,但终於还是后退一步,站在了自己师父的后面。 “所以你们要离开了?”素马长老面露疑惑,“如果刺杀你的真是影流,那如果你们离开道场,恐怕会更加危险。” “长老已经帮了我不少了。”迪恩摇了摇头,“至於危险什么的……说实话,我已经习惯危险了,相信我,和黑色玫瑰比起来,影流也算不上太危险。” “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黑色玫瑰是什么。”素马长老嘆了口气,“但你的路,你自己说的算。至於这位锐雯女士?” “一样自己说了算。” 说著,迪恩將刚刚亚索的疑问都转述给了锐雯。 锐雯並未思索太久,就乾脆利落地决定和他一起行动——反正都下定决心不再为帝国卖命,那和这个被帝国追捕的倒霉蛋一起行动,问题也就不大了。 而且迪恩还没有消解自己大剑的魔法,现在两个人这种能听到彼此心声的状態虽然有点彆扭,却能帮助她快速学习艾欧尼亚语,正该好好利用。 至於和迪恩一起行动会不会遇见什么危险…… 说实话,锐雯从来就没有担心过遇见危险——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战场下。 …………………… 一夜无话。 当锐雯第二天早晨在客房醒来、穿戴好衣服出门的时候,迪恩已经在为出发做准备了。 她换好了衣服、离开了房间之后,迪恩正在桌案前,仔细端详著一张地图。 “所以,目標是哪?”见此情况,锐雯忍不住凑上来瞧了瞧,“你打算去哪?” “这里。”迪恩头也不抬,伸手在地图上划过了一道折线,“先去均衡寺院,再去普玻。” “均衡寺院……普玻……”锐雯尝试著这两个地名的艾欧尼亚语发音,“去那里做什么?” “去均衡寺院是为了解决一下影流追击的问题。”迪恩再看了一眼地图,这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用力地点了点头,“而普玻则是纳沃利最大的瓦斯塔亚人聚居地——我得去那里打听一下忘忧园的消息。” “忘忧园?” “一个传说之中的记忆宫殿。”迪恩抬起头来,先是微笑著朝锐雯点了点头,隨后才开始小心地將地图捲起来,“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的,我封印了自己的部分记忆,现在我逃脱了黑色玫瑰的追捕,是时候把他们解封了。” “你没有给自己留下封印的钥匙么?”锐雯有些好奇,“对自己的记忆动手,这听起来实在是有些……让人不敢相信。” “没有钥匙,只有线索。”迪恩將地图卷好,收在了自己腰间的一个皮筒內,“都是为了安全考虑。” 锐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煮了粥。”迪恩收好了地图,主动招呼锐雯坐下,“你醒的正是时候——吃一点吧,吃饱了我们就出发。” 说话间,一碗粥就已经被递到了锐雯的面前,锐雯並不认识碗中穀物的具体种类,但喷香的味道却让她食指大动。 “虽然我有一点异食癖。”眼见著锐雯有点迟疑,迪恩笑眯眯地坐在了对面,“但相信我,在魔癮得到了满足的情况下,我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食家!” “美食家?”锐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不是说你是黑色玫瑰的……” “做实验品已经够苦了。”迪恩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粥,“所以有机会的话,总要给自己点甜头吧?” 锐雯闻言,將信將疑地拿起木勺,舀了一勺粥放入了口中——粥香馥郁,回味清甜,让她欲罢不能,迫不及待地舀了第二勺、第三勺。 这是她从未吃过的滋味,记忆里能和这碗粥一较高下的,也只有她小时候在特里威尔的国营农场时,秋收结束后才能吃到的丰收大餐。 淡淡的、希望的味道。 恍惚之间,锐雯风捲残云般吃净了碗中清粥,直至木勺磕在碗底,她才回过神来。 稍微有些尷尬的锐雯想要扯出个笑容来掩饰一二,结果却只能僵硬地抽动了一下面部肌肉——太久没有微笑的她,此时已经不怎么会笑了。 好在迪恩已经先一步吃光了碗中清粥,早就站起身来收拾最后的行囊了,並未看见这一幕,心中稍定的锐雯这才站起身来,拿起瓷碗木勺,快步跟在了迪恩的后面。 在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之后,迪恩轻声催促了一句: “最好今天就要赶到云谷潭,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嗯。”锐雯点了点头,“没问题的。” 【0004】同行 在告辞了素马长老之后,吃饱喝足的迪恩带著锐雯离开了这座山坳之內的、疾风剑派的道场。 行走在山烂漫之间,迪恩脚步轻快,而在他身后的锐雯则是本能地保持著警惕,像是一只警惕的离群雌兽。 “在路上正好可以顺便教你艾欧尼亚语。”迪恩背著行囊,乐呵呵地朝著锐雯招了招手,“如果你打算抽身帝国战爭之外,那学一点外语还是很有必要的。” 锐雯闻言,沉默地点了点头。 “所以接下来你可能要一直看著我的眼睛、了解我的想法了。”迪恩继续道,“我会一直说艾欧尼亚语,你通过和我的特殊联繫了解我所说的含义、然后和听到的艾欧尼亚语对照,应该能加快学习的速度。” “啊?” 锐雯完全没想到迪恩所说的“学艾欧尼亚语”居然是通过这种方法。 虽然听起来这种“对照法”还应该挺有效的,但一想到自己要事无巨细地窥探一个並不算熟悉的男人的心思,她还是觉得非常彆扭。 “所以你要儘可能加快学习进度。”迪恩並不打算给她反驳的机会,“只要学得够快,我们就可以提前训练、加快解析魔法的进度。” 锐雯思忖片刻,最终选择再次点头。 毕竟正如迪恩所说的,用这种方法学习艾欧尼亚语,速度和效果都远超常规,尤其是锐雯之前还听说过,艾欧尼亚语和其他的语言都不一样,如果从头开始学起,恐怕真的会耽误自己不少的功夫。 说做就做。 下定了决心的锐雯大大方方地主动开启了话题:“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学会艾欧尼亚语的么?” “我倒是乐意和你说。”迪恩嘆了口气,“但很可惜,这部分的记忆是被封印的,恐怕要找到忘忧园之后,我才能给出答案了。” “那你还记得什么呢?”锐雯盯著迪恩的双眼,“你看起来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可你的表现却……有点过於好说话了。” “每个人生下来的时候,都是一张白纸。” “生下来的时候,都是一张白纸?”锐雯眨了眨眼睛,“很奇怪的说法。” “一路顛沛流离中得到的小小感悟。”迪恩迈过了地上的一个小水坑,“从不朽堡垒到崴里,这一路上见到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不少人其实有著类似的底色,但却最终成为了不同的模样。” “你是从不朽堡垒逃出来的?”锐雯的关注点却与迪恩的讲述方向不同,“不朽堡垒现在应该戒备森严吧?” “那是当然,戒备森严。”迪恩点了点头,“听说是慎大师在不朽堡垒现身了——虽然他是为了维护两界的均衡,但在达克威尔的眼里,那却意味著一场不成功的刺杀。” “慎?”锐雯模仿著迪恩的发音,“听起来……像是一个人的名字。” “暮光之眼,慎。”迪恩点了点头,“的確是个名字,也是我们要去的均衡教派之地的首领。” “能在不朽堡垒现身,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维护两界平衡』是什么意思,但那应该是个强者。” “慎的强大毋容置疑,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总能保持自我克制。”说到了慎,迪恩的语气里有了几分尊敬,“如果不是慎的话,我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逃脱,他搅乱了不朽堡垒的防御,在死亡的威胁下,达克威尔和一般的懦夫也没有太大区別。” 察觉到了迪恩心中对达克威尔不加掩饰的鄙夷,以及对於慎的明显尊敬,锐雯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虽然已经决定不再为变质的诺克萨斯而战,但她还是本能地想要辩驳:“陛——达克威尔过去不是这样的;他曾经也是个勇敢的战士,在北境的风雪之中亲冒矢石。” “得了吧。”迪恩摆了摆手,“如果你说的是七年前的那场北境大战,我可以明確告诉你,达克威尔只是去做了一场秀。” “作秀?” “是啊,將北境几个军团的功勋,移接木到自己的身上。”迪恩撇了撇嘴,“不过那次他做得还算隱晦,只是从各个战团划出了几分功勋,拼接在一起而已,最后也只是为自己颁发了一枚帝国二级利刃勋章,没太过火。” 锐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当时我和他一起授勋。”她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他看起来不像是个那样的人。” “那我猜你当时应该在乌泽里斯服役?”迪恩挑了挑眉头,“和达克威尔一起接受授勋,却不知道他在北境乾的破事,恐怕也只有当时南方军团的被授勋者了。” 锐雯没有说话,默认了迪恩的判断。 “听说在授勋仪式上,达克威尔当时主动接过勋章,自己戴在了自己的胸口?”说到了那场授勋,迪恩明显颇为八卦,“还说……这是为了北境的牺牲者而接受授勋?” 锐雯点了点头。 “那可是真够讽刺的。”迪恩撇了撇嘴,“如果没有他试图扩大战爭规模的莽撞指挥,將全部的指挥权都下放到北方军团的诸多战团,那牺牲者才会少上至少三分之一。” “你对这些事情很清楚?”锐雯终於忍不住將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些恐怕都属於诺克萨斯的绝对机密了。” “虽然记忆被封印了大半,但根据我还记得的部分。”说到了这个话题,迪恩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確定,“我过去应该是个战爭石匠之类的特殊身份……至少在明面上是的,因为我没有被封印的记忆,很多都是这种隱秘的诺克萨斯信息。” “原来如此。” 锐雯没有多说,但心中却隱约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对於过去习惯了按照命令行事的锐雯来说,现在忽然离开了战团的环境、尝试著进行自己的思考时,总是不可避免地推己及人——在她看来,也许迪恩是和自己一样看到了帝国隱藏在表面光鲜下的腌臢,这才选择了离开,只不过被黑色玫瑰抓住,最终成为了可怜的阶下囚、实验品? 【0005】刺杀 迪恩是个很健谈的人。 再加上他知道不少诺克萨斯內部的八卦,所以一路走来,从早晨至中午,他的嘴巴完全都没有停过。 期间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在讲述著自己剩余记忆之中,关於诺克萨斯的八卦;而少部分的时间,他则是为锐雯解释一些艾欧尼亚基础语法的概念。 直至正午时分、太阳渐渐炽热起来,迪恩这才停下了脚步。 “需要休息一下?”锐雯看著四处张望的迪恩,开口询问道,“吃点东西?” “你不饿吗?”迪恩先是麻利地窜上了一棵路旁的大树,在树顶上手搭凉棚瞧了半天,这才跳下树来,回到了锐雯身边,“我是確认一下方向和我们所在的位置。” “我还好。”一上午的时间后,锐雯已经稍微开朗了一点,“一上午而已。” “对,你所在的战团曾经隶属於北境军团和南方军团。”迪恩点了点头,“无论是弗雷尔卓德的苔原,还是恕瑞玛的沙漠,自然环境都比这糟糕多了。” 锐雯没有接茬,只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不过这里是艾欧尼亚。”迪恩来到了刚刚登上的那棵树边上,招呼锐雯来自己这里,“没有必要强行军,一日三餐可不能错过。” “素马长老给我带了很多乾粮。”锐雯摘下了自己背后的包裹,“他称呼这种麵包为……满头?” “馒头。”迪恩纠正道,“味道不错,正好我准备了些醃菜。” 说著,他也拿出了自己的包裹,从中掏出了几个罐子。 见到了熟悉的罐子,锐雯只觉相当亲切——这些熟悉的玻璃罐子,是诺克萨斯战团最常见的补给之一,其中满满登登地装著各色醃菜,是帝国士兵补充盐分最常见的食物。 “这是我从崴里顺出来的。”迪恩打开了一罐醃菜,“不得不说,诺克萨斯这么多年,醃菜的水平始终没有太大的进步。” 锐雯下意识地点头。 “不过这应该也和领土扩张受阻有关。”迪恩將醃菜递给了锐雯,“没有新领土,就没有新物產,醃菜都没有新材料,嘖嘖嘖。” 听迪恩这么说,锐雯的表情看起来稍微有点迷茫。 从军这么多年,她经常吃这种灌装的帝国醃菜,却从来没有產生过和迪恩一样的念头。 “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锐雯毫无淑女形象地和迪恩一起靠在树下,大快朵颐著馒头和醃菜,“总觉得你的想法很像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如果诺克萨斯的大人物还能有我这些想法,那帝国也不会变成这副样子。”迪恩哼了一声,拿起水袋灌了一口,“现在不朽堡垒剩下的,都是一群虫豸了。” 虫豸的比喻稍微有些戳到了锐雯的笑点,让她忍不住抽动了几下嘴角。 然后,就在她咽下了口中食物、打算开口的时候,迪恩紫色的眼眸之中,终於再次亮起了危险的光芒。 有了昨天晚上並肩作战的经歷,锐雯这一回没有丝毫的迟疑,当机立断丟出了馒头、抡起了满是醃菜的罐子,狠狠地砸向了迪恩目光注视之处。 隨著“啪”的一声脆响,一个从阴影之中现身的刺客当即被砸了满脸,又酸又咸的醃菜汁在他的脸上纵横流淌,盐分浸入了被玻璃罐砸出的伤口,让他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剧痛之下,这个想要突袭、却反而被一罐子砸在头上的刺客甚至连遁入阴影都办不到,勉强爬起身时,已经被迪恩一把扯住,反关节扭在了身下。 不过,一个刺客的被擒並不意味著战斗的结束——恰恰相反,这只是一场刺杀的开始。 因为与此同时,五个相似打扮的刺客在阴影之中现出身形,而在不远处的道路上,更是出现了不少穿著长袍、提著草叉的身影。 “影流。”迪恩將身下的俘虏结结实实地绑成了粽子,並用自己的犀利起来的目光扫过了面前带著面罩的刺客,“果然阴魂不散。” “诺克萨斯人。”为首的影流刺客面罩上的一双眼睛无喜无悲,“受死吧。” 漆黑如墨的阴影开始蔓延,藉助著自己的影子,这个刺客迅速接近了迪恩,近距离向他掷出了数枚飞刀——或者叫手里剑也行。 迪恩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呼喝,一面屏障出现在了身前。 不过,相较於昨天的那个刺客,现在动手的这个傢伙似乎更强一些,这道屏障只是偏折了手里剑的飞行方向。 迪恩的身手也颇为灵活,在手里剑偏折之时,他果断伸手將其从半空之中摘下,然后果断回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可惜他投掷手里剑的技巧似乎不太精明,刺客只是微微一侧身子,就避开了投掷,而其他的刺客则是趁著这个机会,从四个方向围住了迪恩。 好在与此同时,锐雯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她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主动和迪恩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这柄“佩剑”说实话多多少少有点过於粗糙了,它实际上是一把並未打磨完全的剑胚,整个疾风剑派,也只有这种沉重的剑胚锐雯才用得比较顺手——她使惯了沉重的巨剑,疾风剑派锋锐轻灵的佩剑对她而言都不大顺手,反而是剑胚更加合適。 “突围,还是拿下?”做好了战斗准备之后,锐雯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拿主意。” “突围,但是要带上我们的俘虏。”迪恩踢了一脚地上被捆成了粽子的刺客,“抓紧时间,这些刺客恐怕还有援军。” “你刚刚就看见了?”严阵以待的锐雯有些意外,“见鬼,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就抓不到这个舌头了。”迪恩语气平静,甚至带著一种理所当然的自信,“看来你很少作为斥候战斗。” “这些傢伙都不是庸手。”锐雯语气严肃,“想要突围恐怕並不容易——” “巧了。”迪恩晃动了一下肩膀,主动出击,“我也不是。” 对面的刺客已经再次掷出了手里剑,锐雯虽然有些担忧迪恩的情况,但还是要挥舞著並不顺手的剑胚,全力应对面前的武器。 正在这时,她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宛若打铁一般的清脆声响。 “当——” 听起来不像是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所以挨揍的应该不是迪恩? 心下稍微放鬆了一点的锐雯纵身上前,手中剑胚以力破巧,迅速击退了面前的两个刺客。 趁著对方遁入阴影的短暂间隙,她这就打算带迪恩朝自己的方向突围。 然而,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却惊讶地看见迪恩的身高猛然涨大了一截——迪恩正挥舞著拳头,一拳砸在了一个刺客的脸上。 很难想像,这宛若打铁般的声音,居然是拳头和脸接触时发出的。 被一拳砸中的刺客晕头转向,明显遭受了重击,但在倒下之前,他还是竭尽全力挥舞著手中的短剑,划中了迪恩的胸口。 短剑的锋锐划破了迪恩身上的长袍,露出了一片赤红。 不过这赤红却並非是鲜血,而是一件看起来非常独特的……鎧甲。 【0006】影之泪 锐雯非常確定,当胸口长袍被划破的时候,她听见了迪恩心中悲悯的嘆息。 “对於影流的纠缠不清,我已经很克制了——毕竟我能从不朽堡垒的囹圄脱身,也多亏了影流所引起的混乱。”迪恩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缓缓地弯下了腰,“可你们这些傢伙,为什么就偏偏要追著我不放呢?” 没有刺客回应。 经过了刚刚的一番交手,他们已经认识到了迪恩和锐雯的难缠,不敢贸然出击,也不会搭话。此时此刻,刺客们只是绕著两人呈包围姿態、缓缓转圈,似乎想要阻拦二人离开。 “你们在等待纳沃利兄弟会的支援,对么?”迪恩继续道,“那些民兵,就是你们的支援。” 刺客们依旧不答,但从他们表情的变化来看,迪恩的判断应该是正確的。 “对付我们这样本来没有攻击性的危险敌人,你们却主动叫来了民兵,把他们置於无意义的危险之中。”迪恩嘆了口气,“早就听说影流的成员大多已经沦为了偏执的疯子,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说著,他转头向锐雯点了点头:“动手吧,速战速决,已经抓了舌头,其余的就不留活口了。” “你刚刚还说要突围为主呢。”锐雯虽然按照他的要求举剑出击,但显然没有忘了最开始迪恩隱瞒全盘计划这一茬,“现在却要赶尽杀绝?” “我很希望能和影流的人谈谈。”迪恩摇了摇头,“可惜,从这些傢伙的表现来看,他们不想和我谈——拖延下去的话,那些民兵来了,反倒麻烦。” 锐雯闻言,一面挥舞剑胚横扫,一面轻轻点头——她明白了迪恩的意思,再拖延下去,那就会把闻讯赶来的民兵也拖入战斗之中,这是迪恩不想见到的,也是锐雯不想见到的。 隨著剑胚挥舞、铁拳纷飞,呈包围姿態的刺客们很快就开始节节败退,虽然能够短暂地遁入阴影,但还是会被迪恩逮住饱以老拳,三招五式间,他们就有了几分溃不成军的意味。 这种情况下,为首的那个刺客终於仿佛下定了某些决心,忽然吹响了一声呼哨。听到了这声音,其他的三个刺客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拼著身受重伤乃至於命丧当场,也要向著迪恩和锐雯发起不要命的攻击。 只可惜这三个刺客虽然存了以命换伤的心思,但直至他们彻底倒下、没了声息,迪恩和锐雯也算得上毫髮无损。 习惯於潜伏在阴影之中的刺客,出现在正面的搏斗之中,还是有些太勉强了。 不过,也正是这三个刺客的疯狂,才为他们的领头者爭取了宝贵的时间。 那个头目从腰间的行囊之中,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瓶子,其中荡漾著浓稠如墨的诡异黑色液体。趁著属下拼命猛攻的机会,影流的小头目打开了盖子,將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於是,当迪恩和锐雯迅速解决了三个刺客、再抬头时见到的,已经不再是黑衣刺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扭曲的畸变怪物。 这个怪物还保持著不太容易辨认的人型状態,但本来健硕的血肉之躯却在喝下了那诡异的黑色液体之后,也变成了如那液体一般漆黑的半流体。 他张开的嘴巴仿佛是一道无底深渊,其中所发出的,既有痛苦的“嗬嗬”哀嚎,也有狂暴的“影之泪会吞噬你们”的叫囂。 不夸张地说,这种扭曲的怪物完全算得上是看一眼就掉san值的可怕梦魘! 好在无论迪恩还是锐雯,都是心智坚定之辈,面对如此怪物,锐雯挺剑而上,挥剑便斩。 沉重的剑胚在怪物的身上划过,留下了一道几乎將斩断的切口,但隨著那黑色浓稠液体的翻涌,伤口眨眼之间就恢復如初,抽刀断水水更流。 更骇人的是,虽然是锐雯的剑胚斩在了畸变怪物的身上,但在她收剑之时,却是剑胚表面发出了“嘶嘶”的声响、出现了细密的气泡。 这怪物躯体的黑色流质不仅能一定程度上无视物理攻击,还有著非常惊人的腐蚀性,能反过来腐蚀武器! 硬吃了这一击的怪物口中的哀嚎声音更大了,他本能地將目標转移到了锐雯的身上,迈开了脚步就向她扑了过来,举起了看起来像是拳头的部分,朝著锐雯的脑袋砸了下来。 锐雯自然不敢硬接这种诡异的攻击,当即选择了侧身闪避。 但让她始料不及的是,这畸变怪的拳头砸到了一半时,却突兀地消失在了半途之中。 不见了? 不,是转移了! 意识到了危险的锐雯毫不犹豫地翻转手腕,摆出了个背剑的姿態防御——在面对各种各样的偷袭时,她的这一招已经用得炉火纯青。 但是,她显然忘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此时此刻,自己手里拿的並不是最常用的那柄鳶盾一般的符文大剑,而是从疾风剑派的库存里勉强挑出的一支马马虎虎的剑胚。 剑胚並不足以如鳶盾一般,挡住来自於身后的攻击! 脑后风声响起之时,锐雯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不应该有的疏漏,今天似乎就要成为她的催命符!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迪恩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臂,一把扯住了畸变怪物的拳头。 当那黑色液体接触到了迪恩右手的时候,他体表的皮肤瞬间就变得又红又肿。 畸变怪物发出了一阵得意的笑声:“要的就是你,过来吧,和我一起成为影之泪的祭品吧!” 迪恩虽然在努力挣扎,但那漆黑的流质很快就將他包裹了起来,只留下了那个畸变怪物最后的遗言:“为了影流,为了艾欧尼亚!” 转回身来见到这一幕的锐雯当场红了眼睛。 平心而论,她和迪恩的关係算不得多么亲近,顶多是互相帮助的旅伴而已——但现在,这个旅伴却在掩护自己的时候,被那噁心的黑色液体吞噬掉了,她下意识地举起了剑胚,就想要打散这黑色的流质、將迪恩救出。 但就在这个时候,迪恩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了她的心底。 “放轻鬆,我没事。” 锐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见了那黑色的畸变怪物仿佛消化不良一般,开始了疯狂的蠕动——数息之后,黑色的液体开始消退、压缩,露出了其中被包裹著的迪恩和另一个影流刺客。 最终,那黑色的液体化为了一滴漆黑色的眼泪,被迪恩托在了掌心之中;而那个皮肤已经被灼烧得通红、仿佛熟了一样的刺客,则是被迪恩扛在了肩膀上,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机。 “快,锐雯,找一找他刚刚丟掉的封印瓶!”迪恩托著漆黑的影之泪,大声喊道,“我快要控制不住它了……影流的疯子真是什么都敢用!” 【0007】心之钢 来不及询问那滴漆黑的影之泪到底是什么玩意,锐雯第一时间低头开始寻找起了之前用以承载它的容器。 但很可惜,那个疯狂的影流刺客在吞掉它之前,已经彻底碾碎了封印瓶,锐雯只找到了一些残渣。 当锐雯抬起头时,这一滴漆黑如墨的液体,已经在迪恩的掌心里开始急速震颤了,似乎它下一秒就要挣脱开来、重新变成怪兽!紧急关头,只见迪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咬牙一闭眼,张开嘴巴直接就把它吞入了口中。 想起了之前那个影流刺客的惨状,锐雯心中大骇——不过她很快想起了迪恩像是吃饼乾一样吃掉自己大剑时候的模样。 果然,迪恩吞下了影之泪后,除了面容瞬间变得比吃了排泄物还难看之外,身体似乎並没有什么大碍,在锐雯惊奇的目光之中,他乾脆利落地丟掉了刺客的尸体,弯下腰、扶著膝盖就开始疯狂乾呕了起来。 “呕——” 很可惜,影之泪虽然难吃,却入口即化,迪恩什么都没吐出来。 “太特么噁心了!!!”痛苦不堪的迪恩直起了身子,“怎么会有这么噁心的味道,我发誓再把任何与暗影有关的玩意送进嘴里,我就是个煞笔!!!” 见他这副模样,锐雯紧张的神经忽然有点放鬆了,她的嘴角甚至微微抽动了两下,似乎有想笑的衝动。 “不许笑。”迪恩果断將嘲笑消灭在了萌芽之中,“带上那个舌头,我们快走!” “这些尸体呢?” “我来处理!” 当锐雯將那个被捆成了粽子的影流刺客扛起来的时候,迪恩已经处理好了地上的尸体——他只是伸手揉了揉,四具尸体就仿佛融化了一般,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快走。”迪恩朝著锐雯招呼了一声,“跟紧我!” 说完之后,他便窜入了密林之中。 而扛著俘虏的锐雯也果断跟上,一前一后和他一起,消失在了茫茫密林之中。 …………………… 当纳沃利兄弟会的民兵终於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现场时,他们见到的只有一片狼藉,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这些人四下搜索了一番,最终也没有什么发现,只能悻悻收队。 而在他们收队回村的时候,锐雯和迪恩已经遁入了密林之中、越过了一条小溪,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山坳之中。 在迪恩確定了没有追兵的情况下,锐雯这才將俘虏丟在了一棵树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著迪恩,“这些刺客就缠著你,就是因为黑色玫瑰要抓住你,他们不希望黑色玫瑰得逞?” “我最开始的確是这么认为的。”迪恩揉了揉太阳穴,“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事情也没有这么简单——所以我才要抓个舌头审一审。” 说著,他这才俯下身来,拿开了堵在俘虏嘴里的布团。 “快问快答,我给你个痛快,影流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別指望我背叛!”刺客相当硬气,“做个糊涂鬼去吧!” 迪恩闻言,轻轻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捏了捏他的肩膀——在暗影的腐蚀之下,刺客的肩膀整体塌陷了一截,口中更是发出了悽厉的哀嚎。 只是当迪恩停手时,他依旧咬著牙,哪怕疼得汗水滴滴滚下,却依旧什么都不说。 硬骨头,麻烦了。 迪恩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这些狂热的影流刺客也不知道是被暗影负能量影响了心志,还是真的认定了自己事业的正確性,突出一个不沟通、不交流、下死手,一个个如附骨之疽一般麻烦。 “看来他不会说了。”锐雯见状,只能摇了摇头,“给他个痛快吧,他应该死得像是个战士。” “不,他现在简直死得像是个白痴。”迪恩哼了一声,“我敢说,这傢伙绝对对我有某些误解——但问题是,据我所知,影流的领袖戒应该不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锐雯显然不知道“戒”是谁。 而树下的俘虏似乎也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真有意思。”一直用余光关注著这个刺客反应的迪恩,嘴角终於露出了一丝微笑,“小子,说说看,到底是谁指使你来的?” 刺客扭过脸去,沉默以对。 “肯定不是劫。”迪恩继续问道,“所以,你们並不是为了影流,对么?” “我们自然是为了影流。”这一回,刺客终於开口,“不要用劫的名头试图拉关係,那毫无意义。” “当然没有意义,因为你根本就不听他的。”迪恩笑道,“你连戒都不知道是谁,怎么可能是劫的属下呢?” 刺客第一次瞪大了眼睛。 “真有意思啊,不知道劫就是戒的影流刺客。”迪恩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起来这不是什么误会,而是有人想要我的命,顺便把锅甩给影流……和诺克萨斯人勾结的艾欧尼亚人真不少。” “我没有和诺克萨斯勾结!”刺客的额头绽起了青筋,“你这个外人根本不懂,劫不是影流的全部!” “哦,这倒是个有意思的结论。”迪恩笑眯眯地点头道,“影流的真正首领不是劫,很好,非常好。” 见他这副模样,这个刺客终於自知失言,再次闭口不语。 这一回,迪恩终於不再继续询问,而是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匕首,给了他一个痛快。 当他终於处理好了尸体、再次站起身来的时候,锐雯正有些疑惑地瞧著他。 “你得出了什么结论?”锐雯直接地问道,“那个什么影流的首领有变化,这件事和刺杀你有关?” “一方面是这样。”迪恩先是肯定了锐雯的说法,隨后又补充道,“另一方面,我也要確认一些事情——在我的信任清单上,劫应该是中立以上的位置,如果真是他在刺杀我,那我恐怕就要对这份名单多加思量、考虑是不是没有封印记忆时候的我,脑子有点不够清醒了。” “哦?”锐雯挑了挑眉头,“你倒是很自信。” “那涉及到我要不要同你分享一些隱秘。”迪恩嘆了口气,“比如说这个,心之钢。” 说著,他扯开了胸口被划开的长袍,露出了其中的赤红色鎧甲:“这是我在不朽堡垒得到的最大收穫,和你的那一把大剑一样,是诺克萨斯附魔的优秀作品。” “心之钢?”锐雯仔细端详著这件鎧甲,“红色的鎧甲,奇怪的名字。” “少见的血魔法附魔作品。”迪恩敲了敲鎧甲,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穿上了就成为身体的一部分——这应该算是我现在最大的秘密了。” “一件附魔的甲冑。”锐雯还是有些疑惑,“的確很珍贵,但应该算不上什么秘密吧?” “算,而且是非常重要的秘密。”迪恩点了点头,表情无比严肃,“我愿意和你分享,但我不敢肯定会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危险,所以你愿意听么?” 锐雯注视著他紫罗兰色的眼眸,心中闪过了不少念头,最终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0008】光辉岁月 在回答愿意的时候,锐雯没有一丁点的迟疑,这反而让迪恩稍微有些愣神。 “你可能不知道诺克萨斯的秘密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阴谋,杀戮,死亡,鲜血,甚至是背叛。”锐雯的双眼直视迪恩,眨也不眨,“我刚刚经歷过这样一场切肤之痛。” 锐雯的抢答让迪恩张口结舌,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正因如此,在阴谋丛生之地,信任才会如此宝贵。”锐雯继续道,“我曾经有一群可以相互託付身后的战友,但却因为背叛而失去了他们,现在我不想再失去一个了。” “……实际上,我刚刚出手是因为影之泪虽然危险,我却可以將其吞噬。” “在战场上,大部分同袍都是相信自己有能力,才会主动帮助掩护。”锐雯歪著头,嘴角微微勾动,“所有的捨身相护,都起源於此。” “好吧。”迪恩感受到了这份信任的沉重,“那就说回到心之钢上吧。” 锐雯轻轻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目前我的记忆大部分可能都被封印了起来。而残留下来的部分,则是要从一处隱秘的魔法监狱说起,那是一段暗无天日的岁月,我被羈押在监狱的最深处,没有时间的概念,飢饿始终折磨著我。” “那时候的我迫切地想要吃点什么,只是囚禁我的监狱用锁链將我束缚在了半空之中,我什么都接触不到。”迪恩四肢张开,“就像是这样,固定在半空之中。” 他的样子有点滑稽,自己都忍不住想乐,但锐雯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后来我越来越饿,越来越消瘦,终於能勉强佝僂一下身子,然后慢慢地歪过头,一点一点地啃到了手腕上的锁链。”迪恩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黑铁不好吃,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腥味。” “在我终於吃掉了所有的锁链、落回到了地面上的时候,一群全副武装的诺克萨斯士兵冲了进来,把我抓到了另外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他们用各种各样的问题询问我,问了很久——可能有十天甚至一个月,翻来覆去地问。” 听到这,锐雯的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他们是在確认我是否还记得从前。”迪恩嘆了口气,“我不记得了,所以通过了他们的检查。” “通过检查之后,我被送到了实验室,现在想来,应该是血魔法实验室,从实验人员的只言片语之中,我推断出黑色玫瑰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破產了,他们的实验目標逃脱了,但实验目的却没有达成,所以他们需要一个新的项目,以达到同一目標。” “在你之前也有人逃脱?” “她应该比我幸运一些。”迪恩咧了咧嘴,“听那些实验人员的意思,前项目的负责人用自己的女儿做了实验材料,对她的管理並不算严苛,结果那个小姑娘逃掉了,甚至还反过来杀死了她的母亲。”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如此的人伦惨剧,锐雯听了之后却相当平静——在诺克萨斯,这种“母慈女孝”其实相当稀鬆平常,而且锐雯本身是在国营农场长大,从小压根就没见过父母,她对此並不会有太深的触动。 “有了前车之鑑,他们对我的看护非常严苛。毕竟按照诺克萨斯的风格,几乎每一次的实验品逃脱,都意味著一场实验人员的血债血偿。”迪恩看锐雯没有太大反应,就继续讲述道,“在实验室中,我的实验內容其实很简单:吃。” 吃? “没错,吃。”迪恩耸了耸肩,“不是吃饭,而是吃各种各样的金属材料、魔法材料、附魔材料,然后再观察我的状態,看我能不能將其消解。” “……” “没有饭吃,但却又要吃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飢饿和鼓胀一起折磨著我,那滋味可相当不舒服。”说到这件事,迪恩终於忍不住嘆了口气,“而在他们发现我几乎什么都能吃,而且完全可以消解各种附魔效果之后,实验就进行到了下一步,啃鎧甲。” “一件鎧甲吃起来是非常痛苦的,那群实验人员从来不在意我的感受,明明我建议过很多次,鎧甲实验可以先搞个小號的样品来,他们非要弄一套全甲,逼著我吃乾净,然后再通过鞭打、劈砍、重击和穿刺来测试效果。” 听到这,锐雯终於皱起了眉头——虽然在她过去为帝国效力的时候,也在战场上沐浴过许多鲜血,但那和纯粹的折磨是两码事,现在单单听迪恩的讲述,她就已经感觉到了生理性的不適。 “大部分的时候,吃掉一件鎧甲所获得的加持都持续不了太久,只有那些附魔的鎧甲在完全消解之后,我才能获得它的部分能力。”迪恩继续讲述著自己的故事,“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那些实验人员收起了所有具备攻击性的东西,怕我吃掉之后拥有越狱的能力,虽然期间我也尝试了很多次,但始终没有机会,直到我接触到了心之钢。” “你没有吃掉它。” “它和其他鎧甲不同,不是吃起来感觉不同,而是它会给我一种亲切感。”迪恩努力地组织著语言,“就好像……我和它很熟悉一样,所以我假装吃不下,熬走了实验人员,然后趁著这个机会,把它穿在了身上。” 说到这,迪恩主动脱下了自己的长袍外套,露出了其中差不多和自己融为一体的鎧甲。 “它的防护效果不错,在我测试过的鎧甲之中也算是上乘,更妙的是,在穿上它之后,我发现它还拥有不错的攻击性。”迪恩拍了拍胸口,“不是这些棘刺,而是血魔法的攻击性。” “血魔法的……攻击性?” “应该是一个仪式类型的血魔法,大概就是在接触和酝酿一段时间后,能汲取目標的生命力来加强自身。”迪恩左顾右盼,似乎想要找个目標演示一下,只不过考虑到艾欧尼亚万灵,最终只能转而用语言描述,“很神奇的感觉,穿上之后就能感受到,一拳砸上去会有非常清脆的,duang的一声。” 【0009】虎口脱险 擬声词“duang”让锐雯莞尔,也逗笑了迪恩,在摇了摇头之后,他这才继续起了自己的讲述。 “由於缺乏正常的进食,我那段时候相当虚弱,像是个营养不良的病人一样,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而这件心之钢却能让我动用血魔法的力量,所以我很快就找到机会,收拾掉了那些主持实验的傢伙。” “只可惜有了前车之鑑的黑色玫瑰已经准备了预警机制,他们封锁了实验室,我逃不出去。那间实验室成了我的地盘,我在里头,黑色玫瑰的守卫在外头——他们进不来,我也出不去。” “直到影流在不朽堡垒引起了巨大的混乱。也许是一场刺杀,也许是一场掠夺,总之他们吸引了守卫的注意,我这才得以逃出生天。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影流最后却反过来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早知道会这样,我就往西边去自由民领地或者乾脆投奔德玛西亚了。” “然后你就来到了艾欧尼亚。”锐雯有些意外,“这里的港口……应该还是封锁的状態吧?” “只要给得足够多,封锁从来都不是问题。”迪恩露出了轻蔑地笑容,“现在艾欧尼亚的战局已经和斯维因的时候不一样啦,瞧瞧被诺克萨斯送到这的都是些什么人吧,不到十四岁的孩子、角斗场里的奴隶、罪犯的家属……嘖嘖嘖,完蛋。” 迪恩的话让锐雯陷入了沉默——她想起了自己的战团,自己的战友,他们都是好样的,但却在糜烂的战局里遭到了背叛,甚至成为了测试武器的牺牲者。 帝国……已经彻底腐朽了。 “我脑袋里没有被封印的部分不多。”迪恩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其中就有不少很有趣的评价,一张信任清单,我不知道自己如何得到这份清单,但至少从一路走来的经歷看,这份清单相当可靠。” “可靠就好。”锐雯也终於收回了思绪,“说这么多,要不要喝点水?” “实际上,我更想要吃点东西。”迪恩开始四处张望了起来,“可惜了准备的午餐,我们的下顿饭要到云谷潭才有得吃——还好我发现了一点好东西。” 好东西? 感受到了迪恩心中的惊喜,锐雯沿著他的视线向不远处的灌木丛看去,在藤蔓之间,她发现了一颗比人脑袋还大的绿色果实,它看起来沉甸甸的,將果蒂都拽得弯了下来。 “蜜果实,天选之赐!”迪恩兴奋地靠了过去,“我之前就闻到周围有活水的水汽,没想到不仅有溪流,还有蜜果实!” 一头扎进了灌木丛中,迪恩小心翼翼地摘下了这颗果实,回到了锐雯的身边之后,他先是露出了“你瞧好吧”的表情,隨后弯曲了自己的食指,轻轻地敲在了果实末端的果蒂处。 只听见“嘭”的一声,这颗巨大的果实一下子就炸裂开来,喷出了八九枚半透明的果实,由於迪恩早有准备,除了两枚飞得太高不知道落在哪里之外,其他的都被他揽在了怀里。 “尝尝看吧。”迪恩丟下了空壳,撑著长袍前襟来到了锐雯面前,“赶紧吃,时间长了它会凝固,到时候就比石头还硬了。” 锐雯將一枚果实拿在手里,仔细观察。只见半透明的果皮之內,充盈著看起来颇为浓稠的果汁,最中间则是一颗绿色的椭圆形种子,正在缓缓地旋转。 “里面看起来是液体,怎么吃?” “吸。”迪恩言简意賅地將果皮咬开了一个小口,用力一嘬,“就是这样——咳咳咳,太甜了,有点呛嗓子。” 锐雯点了点头,也学著他的样子,將果皮咬开、轻轻地一吸。 果然是蜜种子,果汁的味道的確甘甜如蜜! 不过,细细品咂之余,锐雯还咂出了几分麦芽香气,这让自小在国营农场长大的锐雯感觉十分亲切。 “还不错吧。”迪恩笑眯眯地同她说道,“有了这颗蜜果实,今天晚点到云谷潭也没关係,错过了晚饭也不至於饿肚子了。” “你看起来很了解艾欧尼亚的植物?”锐雯一面吮吸著果汁,一面有些好奇道,“你之前来过这里?” “也许吧,我虽然封印了很多记忆,但那些记忆所提炼的知识却並未失去。”迪恩拿起了第二颗果实,“具体如何,那要等我们到了忘忧园、让我解开了记忆的封印才知道。” “没问题的。”锐雯丟下了乾瘪的蜜果实,“我陪你一起去找那个园。” …………………… 每人三个蜜果实,迪恩和锐雯终於摆脱了午餐没吃好的烦恼。 在辨认了方向之后,两人很快离开了密林,再次走在了路上——期间还出了一个小小的插曲,在蜜果实即將吃完的时候,树上有个猴子窜了下来,朝著迪恩齜牙咧嘴、嘶嘶哈哈,而迪恩也一点都不惯著他,乾脆利落地嘶哈了回去,嚇得那个猴子最后夹著尾巴跑掉了。 锐雯很好奇地问他在和那个猴子说什么。 “那是蟒猴,一个很原始的瓦斯塔亚种族。”迪恩解释道,“它和我说那颗蜜果实是他盯著的,我说上面又没你的名字,他说不过我,只能跑了。” “所以你还会蟒猴的语言?” “是瓦斯塔亚语。”迪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种灵界语言,不是声音和文字,而是类似於我们现在的心声交流……你想学吗?” 眨了眨眼睛,锐雯想起了刚刚迪恩一本正经对著蟒猴挤眉弄眼、嘶嘶哈哈的样子,勉强压制住了脸上的笑意,沉默地摇了摇头。 艾欧尼亚语学一学挺好,但猴子的嘶嘶哈哈还是免了吧! 就这样,两人说说笑笑的回到了大路上,一面向著东北方向逶迤前行、翻山越岭,一面用双语聊天,让锐雯逐渐酝酿起了几分艾欧尼亚语的语感。 一路走来,直至月升日落,漫天繁星,迪恩和锐雯在翻过了一道山樑之后,终於见到了今天晚上的宿营地——云谷潭。 【0010】树上小屋 山坡之上,锐雯仔细打量著这方山谷,以及山谷之间的水潭。 夜色中的云谷潭宛如一块镶嵌在群山之间的墨玉,寒潭深邃、不起波澜。 周围群山环抱,参天巨木影影绰绰,枝椏间有萤光点点,似乎有很多流萤闪烁期间。 “这就是今天晚上的露营地?”她环顾四周,“你选的地方可不太好,周围连块平整的地方都没有,而且在湖边露宿也太潮湿了点吧?” “不,不是露宿。”迪恩笑眯眯地摇了摇手指,“这里有客栈,我们要去客栈投宿。” “客栈?”锐雯重复了一句这个词的艾欧尼亚语发音,看著迪恩的眼睛,“你是说,旅馆?” 迪恩点头。 可是锐雯左顾右盼,也没有在云谷潭周围看见任何一座建筑。 “不在下面。”眼见她一脸疑惑,迪恩终於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棵大树,“在那,树上。” 循著手指的方向,锐雯抬头看去,发现迪恩所说的正是那点点萤光之间。 “那里,有客栈?” “树屋,思獼猿们经营的客栈,住宿非常便宜,唯一的问题是位於树上,需要点时间爬树。”迪恩解释道,“从云谷潭开始,我们寻访均衡教派接下来的旅途都要在山野林间穿行,少不了和瓦斯塔亚人打交道的时候。” “思獼猿……”锐雯努力纠正著自己的发音,“听起来和猴子有关?” “的確是像猴子一样的瓦斯塔亚人,比之前我们遇见的那只蟒猴更接近人一点。”迪恩点了点头,“思獼猿认为生命便是一场在智慧之树上的攀援,他们相信自己死后会变成石头,回归土地,再重新开始生命的攀援。” “所以他们的村庄都在树上?” “没错。”迪恩点头,“走吧,但愿这间客栈还有空房间。” 事实证明,迪恩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 空房间不仅有,还很多。 前台的思獼猿看起来愁眉苦脸,在见到客人之后,他强打精神用稍微有点尖利的艾欧尼亚语,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了客栈的各种服务。 锐雯本来还想著趁机给自己做个听力训练,但这个思獼猿的语速实在是太快了,三个词之后她就听迷糊了,只能放弃听力训练,转而眨也不眨地看向了迪恩,靠著他的心声同声传译。 迪恩非常耐心地听这个思獼猿介绍了好一会,这才用瓦斯塔亚语慢慢悠悠地点了两间客房,另加两份宵夜、两份早餐。 听见了迪恩的瓦斯塔语,这个思獼猿明显热情了很多,甚至主动提出打个折,显然是將迪恩当做了自己人。 甚至他还压低了声音,对迪恩询问:“那个雌性人类的眼睛都长在你身上了,也许一间房也不错?” 迪恩不好向他解释心声交流的事情,只能摇了摇头,再摆摆手,坚持要两个房间。 却不想这反倒让思獼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看向迪恩的眼神里居然多了几分同情:“她的肌肉看起来的確很有力量,有时候这种雌性应付起来的確不太容易。” 迪恩倒是有心反驳,但却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只是拿了钥匙、不再多说。 考虑到这段对话有点尷尬,迪恩並未將其翻译出来,以至於在离开前台、去往房间的时候,锐雯相当好奇。 “一点小小的……交流。”迪恩模糊不清地解释道,“男人之间的话题而已。” 锐雯闻言挑了挑眉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作为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战士,锐雯所在战团內有男有女,她可不是什么羞涩的小女生。 有些事情哪怕自己未曾经歷,也一样能够明白。 …………………… 迪恩和锐雯的房间紧挨著。 房间很小,陈设也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而已。 所有的家具都是用木材和藤蔓製作而成的,连床上的臥具都是很简单的树叶上盖一层布。床头点著一盏灯,將整个木屋映得一片橙红,看起来非常温馨。 迪恩坐在椅子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隨后便拿出隨身携带的笔记本,打算记录一下今日的迪恩笔记。 才写下两行,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推开门门外是前台的那个思獼猿,他双手各托著一个小小的托盘,上面各有一杯热茶,以及几块糕点、几个水果。 “宵夜服务,先生。”思獼猿用瓦斯塔亚语说道,“两个人的都在这——那个雌性的也交给你吧。” 说著,他便將托盘都递到了迪恩的手里,留下了一句“祝你晚安”,便转身窜了下去。 这种情况下,迪恩也只能將自己桌上的笔记收起来,然后举著托盘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片刻之后,锐雯赤脚打开了房门,她看起来刚刚洗了把脸,银白色的短髮完全披散下来,发梢上还掛著水珠。 “宵夜?” “嗯。”迪恩將托盘递过去,“你之前喝过艾欧尼亚的灵茶么,如果没有的话少喝点——容易睡不著。” “快速入睡是战士的必备技能。”锐雯笑著摇了摇头,从迪恩的手中接过了托盘,“怎么,你经常喝?” “不知道,但我很熟悉这种茶水,很有可能——晚安。” “你也一样。”锐雯点了点头,隨后她迟疑了片刻,终於还是开口,“明天或许你需要帮我问问那只……思獼猿,周围有没有卖靴子的地方。” “你的靴子?” “坏了。”锐雯向著床边歪了歪头,“早就该换了,只是战团补给没跟上。” “在艾欧尼亚山间行走的时候,穿靴子可不是一个好选择。”迪恩摇了摇头,“而且你身上的服装最好也换一身……虽然没有鎧甲,但诺克萨斯制式的风格还是有点明显。” “换成艾欧尼亚人那样的宽袍大袖么?”锐雯有些犹豫,“我可適应不来,很容易耽误事。” “在艾欧尼亚田间劳作的人也要穿短褐的。”迪恩摇了摇头,“总之,交给我就好。” 锐雯眨了眨眼睛,就在她迟疑要不要说自己尺码的时候,迪恩已经再次说了一句“晚安”,並关上了房门。 “他知道我穿多大尺码的衣服么?”坐在了桌前的锐雯有些疑惑,“还是说,他打算明天去问问那只猴子?” 【0011】焕然一新 锐雯万万没想到,当她早早醒来、去隔壁敲门的时候,迪恩早就收拾好了一切,並將一整套衣服连同一双薄底靴子一起,全部交给了自己。 “试试看吧。”迪恩笑眯眯地示意锐雯回去穿上看看,“文武袖加上护臂的组合,你应该能穿得惯。” “你?”锐雯惊讶地看了看迪恩,又看了看手中的衣物,“我?” “放心,绝对没问题的。”迪恩显然明白她的疑惑,语气十分篤定,“我的眼睛就是尺!” 锐雯將信將疑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了好一会才將这一套衣服穿在了身上。 出乎意料的合身! 细腻而光滑的布料虽然紧紧地贴在身上,却非常透气、丝毫不积汗;收口文武袖的设计有著非常鲜明的艾欧尼亚风格设计感,却利落无比。 右臂上的护手虽然表面是布料,但本体实际上却是一块铁护臂,非常適合锐雯的战斗风格。 脚下的靴子鞋底很低,穿起来非常软,踩在地上感觉和赤足颇有几分相似,让锐雯忍不住想起自己在国营农场田间工作的时候。 最让她意外的是,整件衣服的尺码可以说是非常完美,多一分就多、少一分则少,迪恩真的知道她的尺寸! 明明平时都是自己盯著他比较多,除了初见之时,迪恩並没有仔细打量过自己啊? 唯一让锐雯有点不太好接受的是这一套衣服的配色——紫罗兰虽然是常见的女性服饰配色,但锐雯却很少穿著,她更多的时候都顶盔摜甲,就算是便装常服也通常要么白要么黑,素得厉害。 这一身紫罗兰色的衣服穿在身上,锐雯身上凌厉的战士气息明显消散了很多,反倒让她有点不太適应。 就在锐雯看著镜中人愣神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迪恩正举著托盘,站在门口。 在见到了她穿上这一身的模样时,迪恩放下了托盘,毫不吝惜自己的溢美之词。 “就是这样!”他一面鼓掌,一面乐呵呵地自夸,“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我的眼睛就是尺!” “你做的?”锐雯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在战团里也有不少兄弟姐妹能缝补衣服、修理甲冑,但完整地剪裁一件衣服……这也太夸张了。” “也没有那么夸张。”迪恩摇了摇头,“相信我,任何人在吃了上百件各色鎧甲衣袍之后,对於衣服的裁剪也会有那么点心得。” 锐雯一时哑然。 “我把它命名为灵魂莲华。”迪恩继续道,“怎么样,这种紫罗兰的配色,是不是温柔又亲切?” 看著迪恩面上邀功的表情,想到他和自己说过的、作为实验品的那段岁月,锐雯轻轻地摇了摇头。 “温柔和亲切没看出来,倒是自恋很明显。” “啊?” “没什么。”锐雯再次摇头,“我说……这套衣服很好,我很喜欢。” …………………… 换了衣衫的锐雯和迪恩吃过了早餐之后,又打包了些乾粮,在云谷潭灌了满满的两袋子清水,这才告別了这深谷寒潭、树屋旅社,继续向著东北方而去。 隨著两人继续前行,一路上的海拔越来越高,气温也渐渐转冷。 不过锐雯和迪恩都是身强体壮之人,些许寒意对他们来说完全无关痛痒——直至接近雪线,他们才在一处山间城镇处购置了些布料,由迪恩裁剪了两件长袍。 这一回锐雯全程围观了迪恩的裁剪过程,她目瞪口呆地看著迪恩排针布线、穿梭如飞,竟仿佛有八只手臂一般。 “你在裁剪、缝纫的时候,都不用眼睛看的吗?” “只要在黑暗之中待得够久,双手对於尺寸的把握就会绝对可靠——监狱就是我的道场。”迪恩放下了针线,“来试试看,真可惜这里没有紫罗兰色的丝绸……” “这种材料叫丝绸?”锐雯转过身去,任迪恩將衣服披在自己肩头,“它好像很贵?” “还行吧。”迪恩抖动了一下长袍,绕著锐雯转了一圈,“反正对我来说不算贵。” “你很有钱?”锐雯挑了挑眉头,“还是艾欧尼亚的钱?” “非常有钱。”迪恩点了点头,取回长袍,开始了最后的缝纫,“都是热情老乡赞助的。” “热情老乡赞助的?”锐雯眨了眨眼睛,有点不理解,“艾欧尼亚人送你的?” “我和他们换的。”迪恩解释道,“用诺克萨斯的金双头鹰。” “为什么他们会和你换金双头鹰?”锐雯疑惑道,“他们要离开艾欧尼亚?” “虽然纳沃利的一系列战役让不少艾欧尼亚人有了信心。”迪恩呵呵一笑,“但还是有很多艾欧尼亚人想要逃离——但你知道的,崴里被封锁了,而初生之土周围的洋流环境又比较复杂,想要离开並不简单。” “所以他们想要用艾欧尼亚的金幣换金双头鹰,然后向封锁崴里的军队行贿?” “就是如此。”迪恩点了点头,“我来艾欧尼亚的时候,崴里的事务官可真赚了个盆满钵盈。” “可你哪里有那么多的金双头鹰?” “顺手抢了一艘帝国的补给船。”迪恩语气平静,仿佛抢夺帝国补给船只是一件小事,“我本来还担心抢的物资不好变现,结果发现船上都是钱,没有什么物资。” “没有什么物资?”锐雯想起了自己战团来到艾欧尼亚之后的补给困难,忍不住竖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金幣运来就地採买,但还没来得及士兵就死光了……也算是吃空餉吧。”迪恩嘆了口气,“普雷希典之战后,斯维因完蛋了,帝国也对占领艾欧尼亚不抱信心了,这时候大家能赚一点是一点。” 锐雯哑然。 按照诺克萨斯的传统,战团的补给都是自己负责的,虽然士兵们的补给不是最好的,但一般都量大管饱。 可是在艾欧尼亚的战场上,补给却出现了困难,甚至有的战团乾脆被自己人从后面动了黑手…… 诺克萨斯帝国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一时之间,锐雯竟说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好笑还是愤怒。 “不要板著脸啦。”迪恩看出了她心情的复杂,伸出手来在她脸前晃了晃,“来,穿上长袍,准备出发吧,这里距离均衡教派寺院已经不算太远了,我们马上就要到第一站了——顺利的话,影流那些討厌的尾巴就再也不会来烦我们了!” 【0012】故人不再 在出发时,锐雯终於想起了一个自己之前一直都忽略的问题:“追杀你的是影流,为什么你要来均衡教派的寺院?” “因为影流曾经是均衡教派的一部分。”迪恩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均衡教派认为万物皆存在於平衡之中,但在战爭开始之后,不少人认为平衡解决不了问题,以暴制暴才是正途。” “所以他们另起炉灶?” “也许算是背叛?”迪恩摇了摇头,“双方算是敌对,但又有著某种默契,就算是均衡教派之中的人也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双方绝对藕断丝连,牵扯不清。” “你找到均衡教派的寺院,是希望他们做掮客,还是和事佬?” “都可以,只要解决掉麻烦的苍蝇。”迪恩点头道,“影流的那些疯子就像是沾了屎的拖把,杀伤力一般,但足够噁心人——如果能通过均衡教派解决问题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一个女士面前说这样的笑话实在是有点粗俗,但锐雯却一副非常能理解的样子:“如果均衡教派还搞不定呢?” “那就只能用一点更激进的手段了。”迪恩眯起了眼睛,“据我所知,在艾欧尼亚,影流得罪的势力可一点都不少。” 听迪恩这么说,显然他是心中有数、胸有成竹了。 锐雯於是点了点头,跟上了迪恩的脚步,不再多问。 …………………… 虽然坐落在群山环抱之间,但均衡寺院的规模还是相当惊人,院宇楼阁,亭台轩榭一应俱全。 在亲眼见到了这连绵不绝的建筑时,迪恩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听说的“均衡教派遭遇了背叛、刚刚重建起来”的消息到底是否真实。 一个重建的教派,真的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建立起一片占地面积恐怕有几百亩的庞大建筑群吗? 心中有些疑惑,但迪恩並未將其表现在脸上。 在来到了均衡寺院的门口时,他快步上前,主动地向守卫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是迪恩,前来拜访承泽先生。” “你来得有些晚了。”带著面罩的均衡守卫面露疑惑,朝著迪恩摇了摇头,“他的葬礼已经结束了。” 葬礼? 这个消息让迪恩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等等,你是说承泽先生已经去世了?” “你不是来参加葬礼的?”看见迪恩惊讶的模样,守卫也有些意外,“承泽先生在十天之前,牺牲在了一场维护均衡的战斗之中,葬礼是六天之前举办的。” “怎么会这样?”迪恩摇著头,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承泽的身手那么好……” “节哀。”守卫嘆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你和承泽先生的关係——但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参加他的唤灵头七,就在明天的晚上。” 迪恩闻言,稍微迟疑了片刻,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打扰了。” 计划出了一些意外。 迪恩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均衡教派的熟人居然就这样去世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眼见著迪恩的表情明显不对劲,锐雯在迪恩耳边低声询问道,“你在均衡教派內的那个朋友,已经不在了?” “是啊,牺牲了。”迪恩点了点头,“均衡教派的关係断了,恐怕我们要直接去普玻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要先参加他的唤灵头七。” “唤灵头七?” “艾欧尼亚的习俗……算是葬礼的一部分吧。”迪恩解释道,“葬礼之后的第七天,和死者的灵魂再见最后一面,斩断牵掛、寄託哀思。”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锐雯轻轻地点了点头,沉默了下来——显然,她想起了那些牺牲的兄弟姐妹。 “在均衡寺院等一天吧。”迪恩嘆了口气,“承泽是我在艾欧尼亚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还帮我摆脱了诺克萨斯刺客的追击,於情於理,我都要陪陪他。” 在守卫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客房暂时安顿下来。期间迪恩手写了一封悼文,按照均衡教派的习惯將其掛在了庭院之中的一棵灵柳上,隨风飘荡在承泽的画像上方。 画像之中,一个温和的男人一手扶著腰间短剑,一手掐著法诀,虽然他蒙著脸,但双眼之间却仿佛沾染著流溢的阳光。 沉默地在画像前佇立了良久,迪恩终於收拾好了心情,开始向均衡教派內的人打探起了承泽的死因。 据他所知,均衡教派是个非常克制的组织——这意味著他们甚至可能未必会为承泽报仇,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迪恩想要做点什么。 承泽的死因不是什么秘密。 他和大部分均衡教派的成员一样,都在为维护符文之地现界和灵界的平衡而奔走。半个月之前,他在纳沃利三岗村,发现了一群严重破坏当地两界平衡的诺克萨斯人,他们使用一种非常恶毒的气体,无差別地攻击著当地的抵抗军,並掘地三尺地搜刮所有財富和魔法物品,甚至连死者的坟墓都不放过。 均衡教派並不干涉国家之间的战爭,但这些诺克萨斯人的行为显然已经超出了国家战爭的范围,已经造成了严重的两界动盪,於是承泽当即同当地的纳沃利兄弟会一起,对这些诺克萨斯人进行了突袭。 突袭最开始非常顺利,承泽和纳沃利兄弟会捣毁了不少毒气,但诺克萨斯人在反应过来之后,当机立断地引爆了所有的剩余毒气,將前来突袭的纳沃利兄弟会成员连同营地內的守军一起,全都埋葬在了毒气之中。 危急时刻,承泽其实是可以遁入灵界、逃出生天的,但他担忧自己从现界穿梭到灵界的时候,毒气也会一起渗入、导致本就动盪的灵界更加糜烂,最终乾脆选择了留在现界、勇敢地接受死亡的结局。 对迪恩来说,这个故事多多少少有点耳熟,於是他便问均衡守卫,知不知道那些使用毒气的诺克萨斯人的身份。 “听说他们的头目叫做艾弥丝坦,但除此之外……我们对其一无所知。” 艾弥丝坦? 巧了,如果迪恩没记错的话,锐雯出事时,和她所在战团一起行动的、关键时刻直接引爆了毒气的那个“友军”战团,战团长的名字……也是艾弥丝坦。 【0013】新仇旧恨 艾弥丝坦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常用名,迪恩也没听说过诺克萨斯有两个重名的战团长,再考虑到在艾欧尼亚使用毒气的丧心病狂之辈数量有限,恐怕杀死承泽的,和毁掉锐雯所在战团的……就是同一个人。 还真是巧了,新仇旧恨居然在一个人的身上。 由於封印了自己的大部分记忆,迪恩在很多时候都保持著儘可能的克制,生怕和过去的故友发生什么衝突——哪怕是摆明了要自己性命的影流,他都只是被动防御,並未主动反击。 但现在,这个叫艾弥丝坦的婊子,却第一次引起了迪恩的杀意。 於公,艾弥丝坦屠戮平民、出卖友军、挖坟掘墓、使用毒气,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於私,艾弥丝坦既是锐雯的仇人,又是杀害承泽的凶手。 迪恩现在熟悉的人不多,但艾弥丝坦几乎全得罪了个遍,对这种傢伙,迪恩可不相信自己之前没有封印记忆的时候,会和她相处得来! 深呼吸了两次,勉强压下了心头翻滚的怒火,迪恩转身离开了庭院,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內——他改主意了,去普玻之前应该先去会会这个婊子,最好把她的脑袋拎著一起带去普玻,作为同瓦斯塔亚人交流的见面礼。 明天就是承泽的唤灵头七,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在明天晚上之前干掉艾弥丝坦! 思及此处,迪恩在桌上摊开了地图,开始仔细研究起了艾弥丝坦所在军团的行动轨跡。 从疾风剑派旁的山谷,到承泽牺牲的三岗村,艾弥丝坦的战团正在大摇大摆的向著纳沃利行省內部开进。 看她的方向,战团的目標应该是……普雷希典。 这个结论让迪恩忍不住皱眉。 当初斯维因亲率大军,却依旧在普雷希典之下折戟沉沙,艾弥丝坦现在麾下可没有那么多精锐,凭什么还敢大摇大摆地直奔普雷希典? 答案呼之欲出——链金毒气。 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迪恩凝视著面前的地图,心中渐渐酝酿起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拿起了笔,在地图上勾画了一阵,迪恩乾脆地收起了地图,转身离开了房间、敲响了锐雯的房门。 “怎么了?”开门的锐雯惊讶地看著双眼通红的迪恩,“你看起来不太对劲。” “心头有火。”迪恩稍微有些粗暴地挤进了锐雯的房间,將地图摊开在了桌上,“艾弥丝坦,你应该记得这个名字。” “当然。”听到了艾弥丝坦的名字,锐雯眼神一凝,“你为什么提到她?” “承泽就是因她而死。”迪恩指了指地图上自己標註的路线和日期,“而根据均衡教派的信息,她的战团正在向著普雷希典前进。” 锐雯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仔细端详片刻之后,当即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按照诺克萨斯的行军条例。”迪恩语气低沉,仿佛来自於九幽之下,“在敌占区的领地上,每日行军距离应小於五十哩,从疾风剑派到三岗村,他们几乎是全速前进。” “而如果战团保持全速、一直在走大路的话,他们应该在今天晚上抵达附近。”久经战阵的锐雯默默计算了一会,很快就明白了迪恩的意思,“现在下山的话,足以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我们都知道诺克萨斯的通行口令,我还知道黑色玫瑰的內部口令。”迪恩一拳砸在桌上,“现在出发趁著今晚的夜色,应该来得及——我要她的脑袋。” 听迪恩这么说,锐雯当即站起身来。 在遭遇了毒气袭击的时候,眼睁睁看著战团的兄弟姐妹死在毒气之中,她整个人都恍惚了,以至於清醒过来之后,想要再去寻找艾弥丝坦时,对方早就已经溜之大吉。 现在又逮到了艾弥丝坦的踪跡,她自然不会放过——正如迪恩要为承泽復仇一样,她也要为惨死在毒气之下的兄弟姐妹们復仇! 虽然在决心毁掉自己的大剑时,锐雯依旧抗拒著对帝国刀剑相向,但艾弥丝坦那个婊子却是个例外! “所以我们要怎么做?”锐雯看向了迪恩,“我很少作为哨兵行动,大多数时候都参与正面战场的突破战斗,对这种斩首行动並不熟悉,如果你有办法,我一切听你的。” “巧了。”迪恩哼了一声,“和诺克萨斯的暗影刺客团交手多了,这些偷偷摸摸的手段,我很熟悉。” …………………… 由於锐雯的符文大剑被迪恩吃了,她现在面对毒气的时候,也没有任何防护能力,所以迪恩计划两人分头行动。 在发现了艾弥丝坦战团的营地之后,锐雯儘可能引发混乱,最好掀起一场小规模的营啸,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就迅速撤离。 而迪恩则是负责暗中潜入营地之中,趁著混乱找到並干掉艾弥丝坦。 计划相当简单粗暴,但根据两人一致的判断,就是这种简单粗暴的计划才最好用——迪恩和锐雯都是从诺克萨斯逃出来的,对他们来说戒备森严的营垒充满了可乘之机。 锐雯换回了之前的打扮以掩人耳目,迪恩则是穿了一身黑、蒙上了脸。收拾停当之后,两人迅速离开了均衡寺院,向著通往普雷希典的大路而去。 考虑到按照行军速度估计营地位置虽有可靠性的,但误差也很大,两人下山之后约定好了匯合时间,就一东一西出发,开始搜寻起了战团经过的痕跡。 本以为想要找到艾弥丝坦的战团要些功夫,但迪恩万万没想到,仗著链金毒气有恃无恐的艾弥丝坦真的要求战团按照行军条例的上限速度开进,日行五十哩,直趋普雷希典。 迪恩沿著大路还没走上三哩呢,就远远瞧见了大军经过翻腾起的烟尘。 確认了是艾弥丝坦的战团之后,他当即转身前往匯合地,在树下闭目养神,等待匯合时间。 傍晚时分,在另一个方向没有任何发现的锐雯终於赶回了匯合地,见到了精神抖擞的迪恩,两相对照,不仅確认了艾弥丝坦战团的位置,还確定了这根本就是一支孤军。 胆大包天! 等匯合之后的两人赶上了战团大部队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夜色之下,艾弥丝坦战团已经在一座山坳內修好了临时的营垒、安顿了下来。 隨著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营地內的篝火开始一座接著一座地熄灭,最终只剩下了营门处的几点火光。 在一棵大树上的锐雯和迪恩盯著营地,耐心地等待著后半夜的到来——他们要等到士兵们睡得最熟的时候再动手。 然而,就在迪恩和锐雯养精蓄锐的时候,一阵喧譁打破了营地的平静。 夜色之中,黑雾开始在营地之內瀰漫,黑雾中有数个身形闪展腾挪,引发了严重的混乱。 发现了不对劲的迪恩和锐雯面面相覷。 刺杀这种事情……还有人抢跑的? 【0014】暗影之中的杀手 “看来艾弥丝坦的確人缘很烂,想要她死的不仅是我们。”眯起眼睛注视著山坳,迪恩拍了拍锐雯的肩膀,“这样一来,你的任务就轻鬆不少了。” “但你就麻烦了。”锐雯眉头紧锁,“虽然都想要艾弥丝坦死,但先动手的人必然会引起她的警惕,甚至让她直接逃跑——她很狡猾,不好逮。” “如果艾弥丝坦想跑,我反倒少费些功夫。”迪恩紫色的双眼发出了危险的光,“相信我,她绝对逃不掉。” 考虑到迪恩对於某些刺客手段的轻车熟路,锐雯乾脆地点了点头:“那我就按原计划掩护你?” “做好接应准备,等我的信號。”迪恩拉上了面罩,“这支战团说不定会狗急跳墙。” 下一刻,他转过身去,身形悄然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 与此同时,山坳的营地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 先一步动手的人表现相当专业,无论是暗杀哨位、烧毁輜重还是敲锣打鼓,都做得乾净利落,一番折腾下来,艾弥丝坦战团的士兵已经彻底懵了。 今夜月色朦朧,刚刚睡著的诺克萨斯士兵被从梦中惊醒,黑灯瞎火中只听耳边喊杀声阵阵,血腥味刺鼻,但睁眼看时,却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輜重营处燃烧著熊熊大火——他们不知道敌人在哪,也不知道敌人有多少,只知道有人在趁著夜晚对战团发动袭击。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不少基层军官试图组织士兵反击,但经验丰富的袭击者第一时间將目標对准了他们。 还没等这些军官组织起秩序,他们就被黑夜之中的利刃割断了喉管,委顿在地。 对於一支诺克萨斯战团而言,失去了基层军官就像是失去了骨架,醒来的士兵茫然失措,不知应该做什么,有的胡乱逃跑,有的乾脆挥舞武器攻击任何靠近自己的人,无论敌我。 而这种情况通常被叫做……营啸。 讽刺的是,正常情况下,有充足补给和严苛纪律的诺克萨斯战团很少出现营啸——偏偏这支战团由於后勤的严重贪腐和艾弥丝坦对於资金的挪用,口粮补给被维持在了不及格的水平,结果就是原本有夜战能力的战团,如今竟大面积出现了夜盲现象,直接导致了营啸的爆发。 目不视物的士兵们长时间处於精神紧张的状態,陷入了混乱之后更是充满了各种被害妄想,当血腥味开始蔓延之后,一场不辨敌我的自相残杀也开始在山坳之內上演。 当艾弥丝坦从睡梦之中惊醒、听见了战团人仰马翻的混乱后,她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当机立断叫上亲卫队就打算开溜。 此时此刻,她心中如明镜般清楚:战团完蛋了! 作为战团长官,手下战团的殞灭於她而言是个绝对沉重的损失,但实际上,在催促著战团出发的时候,艾弥丝坦就早早做好了预案。 对她来说,这次破釜沉舟式的“胜利进军”就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在斯维因完蛋之后的窗口期內,自己能不能抓住帝国最后一波攻势,在军队內捞取更多的资本。 无论是挪用补给款购置链金毒气,还是靠战场潜规则忽悠友军为自己护送毒气为自己提供掩护,都是艾弥丝坦豪赌的一部分——堂堂正正的战斗已经没有胜算,初生之土本身都在帮助艾欧尼亚人,只有不分敌我的毁灭,才能取得自己想要的战果! 赌贏了她將“靠著拼凑起来的小规模部队”,达成“斯维因都没能达成的战果”;赌输了的话,结果也不过是“为帝国尽忠竭力”,然后损失一支偏师战团而已。 出身诺克萨斯顶级家族的艾弥丝坦……完全赌得起。 目前为止,这场豪赌的结果算是不好不坏。 虽然战团应该是完蛋了,但至少艾弥丝坦又一次打通了去往普雷希典的道路;而且之前卖掉符文剑士战团的时候,她也收穫了不少战果,对帝国完全交待得过去。 甚至考虑到后续战局,战团的大部分士兵都不可能被证明死亡,她还能省下很大一笔抚恤。 失踪和死亡,诺克萨斯帝国的抚恤標准可是天差地別。 唯一可惜的是,狡猾的艾欧尼亚人选择了晚上偷袭,这时候就算原地释放毒气,也得不到多少收穫。 “启动最后方案。”深深地看了一眼夜色之中营地,艾弥丝坦在撤退之前,乾脆地下达了最后一条指令,“引爆所有毒气罐,让这些艾欧尼亚乡巴佬尝尝链金毒气的味道!” 两个亲卫给自己扣上了毒气面罩,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出几步,夜色之中就有黑影,两把飞鏢朝著他们飞袭而至,直指没有甲冑防护的咽喉。 两个护卫第一时间举起了武器防御。 但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飞鏢飞至半途之中时,竟短暂地变成了一抹影子,轻盈地穿过了他们举起的武器,隨后又恢復了实体,精准地洞穿了他们的喉咙,留下一个可怕的空洞。 “噗通。”x2 隨著尸体跌倒在地,刚刚转身离开了营帐的艾弥丝坦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一面大声呼喊、要求家族卫士前来支援;一面乾脆地向著人多的地方躲避而去。 来不及等护卫开路了,先避开这个艾欧尼亚刺客要紧! 来自於家族的贴身卫士都不是庸手,五个护卫之中,四个主动迎上了將自己包裹在一身漆黑之中的刺客,剩下的一个用身体掩护著艾弥丝坦,先行撤退。 “別想再进一步了!”四个护卫之中,唯一懂艾欧尼亚语的那个朝著刺客大喊道,“四对一,你输定了!” “呵呵呵,那可未必。”刺客面罩之下的传来一阵低沉而沙哑的笑声,用同样生涩的诺克萨斯语回应道,“现在……是四对四了。” 在护卫们惊愕的目光之中,这个诡异的刺客身形一闪,竟分出了三个宛若实体一般的影子,和本体一起拿起武器,向著自己飞袭而来! “尝尝影杀阵的滋味吧,诺克萨斯的杂碎!” 护卫还想回应,但却力有不逮。 再张开嘴的时候,他们只能发出漏气一般“嗬嗬”的声音——漆黑的暗影抹过了他们的脖颈,彻底带走了他们的生命。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听见了那个影子平静的计数:“三十一。” 【0015】黑色玫瑰的手段 艾弥丝坦在混乱之中发足狂奔。 虽然家族为她配备的护卫都是精英,但她却总觉得哪怕是四对一,他们也未必能拦得住那个诡异的刺客。跌跌撞撞地穿行在营帐之间,她死死地握住了自己胸前的一枚玫瑰胸针——还好,自己还有最后的手段。 果然,没等她来到营地的边缘,那个如附骨之疽般的黑影就已经追到了她的身后。 艾弥丝坦用余光看见了他的身形之后,终於狠狠地一推身边的家族护卫:“你的孩子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是,小姐!” 护卫深吸了一口气,终於停下了脚步,迎上了刺客。 和之前的四个人不同,这个护卫是个施法者,他用火焰引燃了自己的连枷,如疯魔般挥舞,居然短暂地拦住了阴影之中的刺客——刺客几次想要越过这个护卫,但却仿佛是被锁定了一般,无论怎么移形换影都绕不过去。 “別想了,艾欧尼亚人!”护卫高呼道,“和我一战,否则绝不可能通过!” 於是,刺客看了一眼逃窜的艾弥丝坦,遂了他的意。 火焰和暗影在黑夜之中碰撞,引发了一连串规模不大的细密爆炸,当爆炸结束的时候,艾弥丝坦最后一个可靠的家族护卫也怀著对孩子未来的期许,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的死亡给艾弥丝坦爭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趁著这个机会,她翻过了营寨的围栏和拒马,窜入了森林之中。 但很快地,黑影就衔尾而来,沿著倒伏的莎草找到了踉蹌的艾弥丝坦。 这一次他没有废话,迅速地將艾弥丝坦纳入到了影杀阵之中,隨著影之刃闪过,艾弥丝坦的身形一头栽倒。 刺客大步上前,揪住了艾弥丝坦的脑袋就想要將其割下,但正在这时,他却惊讶地发现,手中揪住的艾弥丝坦仿佛镜水月一般,眨眼之间就化为了一道青烟,消失在了夜风之中。 这个艾弥丝坦是假的?! 意识到了不妙的暗影刺客茫然四顾,却发现自己已经进入林中,周围早就没有了艾弥丝坦的痕跡。 …………………… 掌心里的胸针支离破碎。 沿著另一个方向已经到达了山坳出口的艾弥丝坦只觉一阵心痛——哪怕是在麾下战团覆灭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心疼过。 “艾欧尼亚刺客……我记住了。”她死死地咬紧了牙关,“黑色玫瑰会为我復仇,你们迟早会付出代价!” 说完之后,艾弥丝坦狠狠地一扬手,將胸针的碎屑撒得到处都是,隨即抬起头来,就要出山离开。 然而,还没等她迈开脚步,一个平静的声音就出现在了她的耳边。 “都这副模样了,还在放狠话么?”艾弥丝坦僵硬地转过头,正瞧见一双淡紫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黑色玫瑰就没有点新样?” “迪恩?!”艾弥丝坦在这一瞬间仿佛停止了呼吸,“真的是你!” “是我没错。”迪恩闻言,脸上终於露出了些笑意,“看起来……你认识我?” “当然了!”艾弥丝坦的目光开始变得热切,她一把扯下了自己的披风,露出了窈窕的身形,大踏步地向著迪恩奔来:“亲爱的,我以为你牺牲在了北境的战场上,家族一直希望我和米达尔达家族联姻,但我一直在等你——” 说话间,她已经死死地抓住了迪恩的胳膊,整个人都几乎缠在了迪恩的身上:“你为什么会在艾欧尼亚……亲爱的,我等你等得好苦。” “可是我不记得了。”迪恩面露迷茫,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同艾弥丝坦对视,“我的过去——我们之间的过去。” “但我记得。”艾弥丝坦用丰盈之处摩擦著迪恩的胳膊,“从贝西利科开始的一切,我都记得。” 隨后,艾弥丝坦就和迪恩讲述了一段“诺克萨斯旧贵族大小姐和战爭石匠之间的浪漫纠葛”。 故事大致是两人一见钟情,但碍於身份差异不能在一起,所以之前娇弱的艾弥丝坦毅然跨入权力场开始爭夺家族权力,而迪恩则是去了最危险的北境试图立下军功,结果却一去不返。 许久未见,艾弥丝坦被要求联姻,为了避免联姻,她毅然加入了糜烂的艾欧尼亚战局,既是为了爭取更多的权力,也是为了等待爱人归来。 “现在你终於回来了。”艾弥丝坦看著迪恩,眼神热情地仿佛要將他融化,“再也没有什么能將我们分开了!” 迪恩紫色的眼眸眼波微动,终於將她揽在了怀里——然后,就在艾弥丝坦的身躯渐渐放鬆下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捆住了。 不,不只是胳膊,而是整个人都被绳索捆住了。 “故事太俗套了。”迪恩拍了拍手,“虽然第一人称很有代入感,但我相信我的个人品味,绝对不可能和一个变態的婊子一见钟情。” 艾弥丝坦愣了一下,终於竖起了眉头:“迪恩!” “我在呢。” “你如果杀了我,就绝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过去!”她大喊道,“饶我一命,我会帮你找回失去的记忆!” “听起来是很公平的条件。”迪恩咂咂嘴,“可惜,我信不过你,也不想饶你一命。” “为什么?!为什么!!!”艾弥丝坦终於再也维持不住自己楚楚可怜的姿態,彻底歇斯底里,“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什么一直这样?明明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却依旧不愿意相信我,不愿意接受我?” “我说了。”迪恩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树丛,“我对变態的婊子不感兴趣。” 艾弥丝坦还想说些什么,但迪恩已经不耐烦地捡起了她主动脱下的长袍,將其一角撕下,塞进了她的嘴里。 当嘴巴都被堵住的时候,艾弥丝坦终於彻底冷静了下来,疯狂褪去,她的眼中只剩下了对生命的渴求。 她想要乞求,想要懺悔,想要求救,但却为时已晚。 片刻之后,锐雯的身形从林中浮现,迪恩將捆成了粽子的艾弥丝坦举了起来,朝她挥舞了两下。 “我说了她跑不掉吧——黑色玫瑰的那些鬼蜮……我门清!” 锐雯怔怔地看著被迪恩拎在手里、面色灰败的艾弥丝坦。 她先是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问,但最终还是沉默著迈步上前,来到了迪恩的身边。 肩並肩站定,锐雯拔出了腰间不甚锋利的剑胚,用右手握住了上半截剑柄。 “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