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我,贾环,抄书百倍奖励!》 第1章 天大寒 乾朝,大正三年,荣国府。 冬。 神都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 朝廷大臣都说这是瑞雪兆丰年。 但那些买不起炭的百姓死了多少,他们却是不说。 贾环嘴里哈出一口白雾,合了合眼睛,將自己眼睫毛上的冰化开。 “母亲,我……” 王夫人手捧暖炉,穿著海狸袄子,白了贾环一眼:“写。” 贾环哆哆嗦嗦的回应道:“是。” 伺候在王夫人旁边的彩云对王夫人道:“太太,天太冷了,罚三爷抄书又何必非得在外屋抄,冻坏了怎么办。” 王夫人转头盯著彩云道:“爷们就是这么让你们惯坏了的!我今天不教训他,让他长长记性,將来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祸来!” 彩云看著手指都伸不直的贾环,对著王夫人道:“三爷还小……” “这么小就已经如此毛躁,长大了,哪里还了得呢?我这也是为了他好!” 此话一出,眾丫鬟都收了声。 王夫人看了一眼贾环:“抄完了拿进来给我看。” 贾环应了一声:“是。” 王夫人和丫鬟们进了里屋。 里屋和外屋之间用厚厚的帘子挡著,通过那一点缝隙,能够看到里面暖黄色的光。 那是炭炉合著烛光混在一起泄露出来的光。 跟著,里屋响起了王夫人敲木鱼的声音。 贾环甚至不用翻书,凌冽的进堂风已经帮他翻开书页。 他压住书页,赶紧用笔蘸墨。 砚台上结了小小的一层冰霜。 贾环往自己的手上哈了两口气,这才算能写字,於是开始抄金刚经。 “如是我闻……” 他一边抄著,一边想起之前的事。 好不容易穿越,却穿越到红楼梦里那个庶子贾环的身上。 正因为是庶子,所以不受正房王夫人待见,父亲贾政也是个不管家事的。 他不过是打碎了一盏茶杯,就被王夫人罚雪天抄书。 王夫人亲生的贾宝玉,打碎百盏千盏,都没见被罚。 如此想著,贾环身上涌起一股火来。 借著这股火,他才算不那么冷。 北国的冬风夹杂著冰雪,冷的跟刀子似的。 抄写的经书里,须菩提还在跟佛祖请教,怎么能修成正果。 贾环抄著书,借著心中的火暗自讽道:“你佛的虔信女正在屋里打木鱼念经,她坐在暖和的炕上,屋子里灯火通明,有不下五个丫鬟服侍她。 我在外堂抄写经书,手只要摸到砚石就会冷得粘上去,只有一根摇摇欲坠的蜡烛照亮,周围陪伴我的是呼號的北风和凌冽的冰雪。 这也应做如是观吗?” 贾环的耳朵都快冻掉了,终於他抄完了最后一句。 【宿主抄写《金刚经》一遍,似有所悟,悟性+1】 贾环的眼睛忽然一亮。 终於! 他的金手指终於还是来了! 原来是抄书! 跟著,他看向那厚重的门帘。 “好,你不是让我抄吗?行!我天天来抄! 我非抄死你不可!抄的你求我不要抄!” 贾环连忙將桌子上的《金刚经》用黄綾包了,收进怀里,手里拿著自己抄完的《金刚经》,在帘子外面道:“母亲,我抄完了!” 打开帘子的是彩云:“三爷。” 贾环把抄上了《金刚经》的纸递给彩云:“彩云姐姐。” 彩云接过纸,转头看向炕上。 木鱼声这才停下。 “让他进来吧。” “是。” 彩云应了一声,对著贾环道:“三爷,快进来吧。” 贾环走了进去。 一股暖流从外由內的沁入进他的身体。 贾环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和手都因为这暖流而渐渐的热胀起来。 彩云把贾环抄写的经书交给了王夫人。 王夫人粗略看了一遍,隨手扔在小桌案上。 她没理会因为骤冷骤热而耳朵发红的贾环,而是对著彩云道:“去外屋赶紧把我的经书拿过来。” “是。” 贾环道:“不必了。” 王夫人皱著眉头看向了贾环。 贾环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还暖和的经书。 彩云急忙过来取,取完了,再交给王夫人。 彩云道:“三爷这是有心了,知道太太最心疼这些经书。” 王夫人將经书按在案上,没说话。 贾环也没说话。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听得冷风打窗的声音。 王夫人嘴唇哆嗦著,闭著眼睛,手上紧紧的抓著佛串。 念了有一会后,开口道:“环哥儿。” “誒。” “明天吃过饭,接著来抄书。” 贾环压低眼,看向王夫人。 彩霞也觉得不对了,她走上前劝道:“太太,三爷已经知错,都知道护著太太的经书了。就不必再来了吧。” “他抄了一遍就知道护著经书,多抄几遍就知道护著茶杯了,將来也免得毛躁。”王夫人慈眼看向贾环,口诵佛號:“算了,你自己定吧。” 这时的丫鬟都上来称讚王夫人,说她慈悲,有菩萨心肠。 王夫人压著笑。 彩云一边给王夫人捶背,一边给贾环使眼色。 贾环行了一礼:“孩儿告退。” 王夫人依旧闭著眼睛,看都不看。 贾环退步出了內屋,顶著风雪,向著自家的小院而去。 院子里积著厚雪,刚在王夫人家里靴子里没进雪,倒是回家的时候靴子进雪了。 院子里的婆子不见踪影,贾环自己揣著手进了房內。 听到有人进门的动静,躺在炕上的赵姨娘撇下手里的瓜子,快步出来。 “哎哟,我的儿,那个恶毒的母老虎,罚你在外屋抄了几个时辰?” 赵姨娘一把扯过贾环冻得通红的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看看这爪子,都快冻成醃萝卜了!” 她突然把贾环的手往自己怀里塞,隔著夹袄都能感受到那股子暖烘烘热气。 贾环被拽的一个踉蹌,撞到赵姨娘的怀里。 衣服上的薰香是去年赏的沉香,眾太太媳妇嫌弃味道呛,挑剩下的。 赵姨娘掐著贾环的手腕:“不过是打碎一个茶杯就这么罚你,就是老爷也不会这么罚!她家的宝玉就是金枝玉叶,我家的孩子就是雪地里捡来的?! 赶明儿我就去找老爷说道说道!” 这时,屋里传来声音:“娘,快算了吧。” 第2章 母女相似 探春放下手里纳的鞋垫,出来道:“娘要是再去老爷那闹,弟弟之后还是不討太太的好。这哪是帮他,这是害他。” “嘿!我说你个小崽子,不帮著你弟弟倒来劝起你娘来了,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贾环眼看俩人要吵起来,连忙道:“娘,姐姐,我靴子湿了,换衣服吧。” 赵姨娘这又赶紧忙活起来,拉著贾环坐下,招来丫鬟给他外面湿了的袄子和脚下靴子袜子脱了,带著他上炕。 又把他的袜子,靴子等放到炭炉旁边。 探春坐回床上,对著赵姨娘道:“娘先帮我把他鞋垫抽出来吧,我给他纳了个新的。” 赵姨娘白了一眼探春:“是,三小姐。” 一边给贾环抽鞋垫,一边嘟囔著:“奴才家里跑出来个小姐……” 探春气的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差点背过去。 缓了好一会,才继续给贾环纳鞋垫。 贾环在被窝里暖了一会,感觉不冷了,从被窝里出来,下了炕,搬了张椅子挨著炕坐著。 赵姨娘问道:“怎么下地了?外面冷!” 贾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已经暖和过来了,再捂给耳朵捂坏了,下地坐会。” “西屋的窗台上,娘给你冻的柿子和梨,你拿来吃。” 贾环摇了摇头。 “那娘给你嗑点瓜子瓤。” 贾环搓了搓手,对著赵姨娘道:“太太本来还想明天继续罚我抄书,但是彩云彩霞她们劝太太,太太让我自己定明天去不去。” 赵姨娘嗑破了瓜子,用手剥出瓤来,放到手绢上,对著贾环道:“去那儿討没趣!彩云彩霞是好的,改天找个由头赏她们点。” 贾环却道:“我要去。” 听到这话,赵姨娘摔下手里的瓜子皮,皱著眉头看向贾环,骂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贱货。和你姐姐一样上杆子往人前面凑合是吧! 你也不洗把脸照照镜子,看看谁愿意搭理你!” 贾环神色平静道:“太太那本《金刚经》是鳩摩罗什所译的底本,上有已经致仕的杨阁老和杭州慈航寺弘忍法师的批语,是绝世稀本。 今天虽说是罚抄,但看这经书,似有所悟,又不敢擅借回家。 明儿继续去抄书,一是去看书,二是安太太的心,三是——” 贾环看著已经有些发愣的赵姨娘微微一笑。 “三是给太太也上上眼药,在她跟前抄书,她总说不了什么了。” 赵姨娘嘴唇上沾著的瓜子皮掉在炕上。 她微微张著嘴巴,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自己儿子。 赵姨娘抓了抓自己的鬢角,抿了抿乾燥的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若是以往,贾环肯定蔫著不去。 但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开窍了? 不仅是她这样想,就连探春也放下了手中的针线,不解的看向贾环。 赵姨娘赶紧挪到炕沿,摸了摸贾环的额头。 有点烫,不知道是发烧了,还是突然进屋里发热的。 贾环笑道:“娘,你做什么?” “我以为你烧坏了。” “我没发烧。” “你知不知道,她是罚你啊,外面天这么冷,三九的天,罚你抄书啊!” “我朝开国的太师,宋大学士早年不也是三九的天抄书吗?况且他抄书还是借的,抄完要赶紧还回去。 我只是在外屋抄。且不说我不用赶紧还书,里屋也有太太和丫鬟,不会真给我抄出毛病的。” 赵姨娘愣著神,点著头:“好,好啊……” 她拿起案上的茶杯润了润乾燥的嘴。 用手绢捧著瓜子瓤,放在贾环的旁边。 “儿啊,吃,吃!” “是。” 贾环抓了一把瓜子瓤,放进嘴里吃起来。 赵姨娘愣神道:“我家这是要出大学士了,好,好啊。老天有眼,老天有眼,生了让我伺候的姑娘,就再送了我一个伺候我大学士。 可见福祸因果都是有数的,都是报应,都是报应……” 探春终於纳完了鞋底,听到这话,呛道:“怎么弟弟认罚就是大学士,我说了两句就是刁蛮的主子了?” 贾环赶紧拉著探春的手,往她手心里塞了一把瓜子瓤。 探春嘴角一边嚼著,一边对贾环道:“弟弟也是,別使这『借献佛』,我才不领呢!” 贾环笑著点头。 探春沿著炕边坐下来,把鞋垫给了贾环:“厚的,明天別忘了垫上,免得给脚冻坏了。” “多谢姐姐。” 赵姨娘没有骂回去,而是对著探春道:“老爷和老祖宗那可有什么好书,你看看能不能帮你弟弟借来几本。” “这时候又想起我来了?” “这不是帮帮你弟弟吗?” “我在老爷和老祖宗面前又说不上话,真要办这些事,还得找凤姐姐。” “那可算了吧,就她?大字识不得几个,连你要借什么书都不知道。” 探春和赵姨娘吵吵嚷嚷的,屋子里本来炭火和蜡烛不太足,但她俩这么一吵。 贾环反而从里到外的暖和起来。 夜逐渐深了,三人各自睡下,一夜无话。 三九天大雪,往日晨昏的请安该免得都免了。 婆子早晨把院子里的雪给清扫了一遍。 吃过了午饭,贾环垫上了鞋垫,披上了袄子,准备去找王夫人领罚。 赵姨娘捧著衣服匆匆赶来,对著贾环道:“这我托周瑞家的给你置办的披风,你披上。” 探春正给贾环系腰扣。 贾环对赵姨娘笑道:“不用了,娘,披风就不用了。” “怎么了?快披著吧,要不冷!” 贾环想了想,还是繫上了披风。 “走了,娘,姐姐。” “慢点,別摔了。” “是!” 雪下的小了些了,但风倒是更烈了。 贾环踏出家门,披风猎猎作响。 他不得不眯著眼睛,向著王夫人的院子里走去。 王夫人这天吃完了饭,准备午休。 彩云和彩霞服侍她躺下。 王夫人听见外面的风声这么大,笑道:“环哥儿看样子应该是不来了,做事没个恆心,唉,都是我太惯著他。” 彩云彩霞对视一眼,又上前恭维起来。 俩人看王夫人今天身子有些不爽利,也就没提每日午后持珠诵佛的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环给母亲请安!” 王夫人皱著眉头睁开眼睛。 第3章 不顺眼 王夫人將眠未眠,忽然听到这么一声,困意全消。 她压了压心头的火气,给彩云使了一个眼色。 彩云去开门,彩霞给王夫人扶起来。 彩云掀开帘子,让贾环进来。 贾环进来之后,行礼道:“孩儿给母亲请安。” 王夫人没好气的“嗯”了一声:“你来做什么?” “孩儿想了一夜,自觉母亲教训的是,因此还是前来领罚。” 贾环看了一眼时钟,又看了眼案子上扔在一边的手串,心思活络起来,道:“再一个,昨儿抄书的时候,看到杨阁老和弘忍法师的批註,若有所悟,想再阅经文,以解心中之惑。” 王夫人听到贾环这么说,心中更气。 知道贾环这是讽她所谓念经不过摆摆样子,不是虔心每日诵读。 可她偏又挑不出贾环的毛病来。 只得按著自己的腿,乾瞪眼看向贾环:“你……” “誒!”良久,她嘆了一口气。 “彩霞,去拿经书来,让环哥儿到外屋抄去。” 彩云道:“我去给三爷磨墨。” 王夫人厉声道:“回来!让他自己磨!” 彩云顿住了脚。 王夫人挪腿上炕,彩霞捧著经书和笔墨纸砚出来。 贾环接过东西,正要向外走。 王夫人道:“等等。” 贾环道:“母亲吩咐。” “既然是罚,又如何披披风?彩云,给他披风脱了。” “太太,今天风大……” “脱!” “是。” 彩云来到贾环的跟前:“三爷,得罪了。” 彩云脱了贾环的披风。 王夫人转过头去,没有看贾环,对著捧来披风的彩云摆了摆手。 贾环这才出去。 贾环刚出去,王夫人屋里就传来训斥的声音。 “少得罪不得罪的,都是一家人,再叫你们给挑唆生分了。” 转而又听到:“还披上狐裘里子的披风了……” 贾环坐在外屋,研好了墨。 天上灰云压顶,没有日光,地上的雪也灰濛濛的。 天地间唯有冷风朔雪而已。 而且,今天的风,又烈又利。 就是穿多厚的袄,也能顺著缝隙钻进去。 幸亏贾环脚下垫著厚鞋垫,外衣里还有几层马甲。 这才不那么冷。 贾环开始抄写起来。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宿主抄写《金刚经》两遍,似有所悟,体质+1】 贾环只觉得身体里一股暖流流过,他的身体似乎更有力了一些。 而且身上的冷,也消去了一些。 贾环本来冻僵的手指,也能活动开了。 一股玄妙的感觉自心中升起。 那是一种一往无前,能断一切苦难的力量。 但那感觉只存留了一小会,跟著便再也消失不见。 冷风依旧吹著,他的身体还是会渐渐的感觉到冷。 不过,却能坚持著再抄一遍。 【宿主抄写《金刚经》三遍,似有所悟,体质+1】 【宿主抄写《金刚经》四遍,似有所悟,写字速度+1】 到了这第四遍,贾环实在扛不住了。 过了午后,天只会越来越冷。 以他现在的体质,確实无法胜过此等天气。 他揣著经书,收拾好笔墨,拿著纸,在屋外道:“母亲,抄完了。” 依旧是彩云给他开的帘子。 王夫人见贾环进来:“经书呢?” 贾环从怀里掏出来。 彩霞接过经书和贾环抄写的经文,交给了王夫人。 王夫人仔细的收了经书,又看了看贾环抄的纸。 “抄了三遍?” “是。” “可见之前罚你的还是轻了,就这,她们还替你求情呢。” 贾环没说话。 王夫人道:“既然如此,抄写经书也算积攒功德,你以后每日都来吧,每日四篇,如何?” 这话说的就有些置气。 彩云和彩霞看著贾环,偷偷的给他使眼色,让他別答应。 只要贾环不答应,再服个软,这事就算过去。 但贾环却道:“好。” 王夫人转过头,看向贾环。 贾环的眼睛中无悲无喜,似乎还沉浸在经书的玄妙之中。 王夫人心里有些发毛,她愣神,跟著马上反应过来。 “好,好好好,咱们家倒也又出了个有福的,既然环哥儿愿意,以后就每日都来吧,上午两篇,下午两篇。” 贾环依旧道:“是。” 王夫人手端著茶杯,是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看著贾环,嘴唇气的哆嗦起来。 房间里陷入安静,只能听见时钟和风雪的声音。 就在这时,听的院子里有人嚷道:“宝二爷,您慢点,这大冬天的,再看不清路,摔了!” 彩云正往门走的时候,贾宝玉已经掀了帘子进来。 他头戴朱缨宝饰之帽,脸若中秋之月,披著大红狐尾领披风。 刚一进来,就对著王夫人道:“给母亲请安。” 王夫人一见他进来,喜笑顏开:“快,快起来。” 贾宝玉用手套捧著哥窑冰裂纹的瓶子,里面插著一枝梅。 他放好了瓶子,看向还垂立一旁的贾环,问道:“怎么了这是?” “你弟弟有些毛躁,罚他抄写经书。你们还不快伺候二爷脱衣?” 眾丫鬟答应道:“是。” 贾宝玉站在一旁,搓著手:“天是越来越冷了,但梅却是开得的越来越好看了。这不,给母亲摘了一枝。” “好好的,摘了它干嘛。” 王夫人一边说著,一边接过了梅瓶,轻轻的摆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宝玉脱了衣服,王夫人给他拉进怀里,好一阵抚摸摩挲。 最后才恋恋不捨的放了他,让他到炕上躺著。 贾宝玉跟王夫人说著拿梅做胭脂膏的事情。 王夫人笑著训道:“哪有往里加梅的……” 贾环如枯枝一般立了一会,王夫人好像才反应过来有这么个人似的:“你回去歇著吧。” 眾丫鬟围著宝玉。 只有彩云彩霞二人站在一旁,看著贾环。 王夫人皱眉道:“怎么还不走。” 贾环道:“我的披风。” 王夫人深吸一口气:“自己拿去。” 彩云给贾环示了方向。 贾环自己披上了披风,彩霞给贾环拉开帘子,贾环走了出去。 刚才院子里喊宝玉慢点的婆子丫鬟此时都躲回了房內。 贾环哈出一口白雾,决定也去后面的院子里给赵姨娘和探春摘两枝梅来。 他一人到了后园,园子里正有婆子在一旁照看。 他正要上前去折梅。 那婆子过来道:“三爷,仔细手冷!这是专留给宝二爷做胭脂膏子的!” 第4章 茶淡不如水 贾环的手已经落在那梅枝子上了。 这婆子伸手就去抓贾环的胳膊。 贾环斜眼看著她。 她虽然脸上掛著笑,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下来。 贾环跟著把自己的手收下来,不让她碰。 婆子看贾环收手,脸上的笑意更甚。 她对著贾环道:“三爷,不是婆子我不给您,实在是二爷有吩咐,说是一朵也不让动。 您何苦要这枝,临后街那还有几株梅,您要不去那折?” 她嘴角勾著,说著道歉的话。 听著以为是诚心诚意的,但是一看她那张脸,就知道这笑不怀好意。 贾环看著她道:“那就麻烦你去帮我折来吧。” 婆子连忙作揖:“我的好三爷,求您开开恩体谅体谅我。 这二爷吩咐的让我们守著梅,我走了,只怕有那不长眼的丫鬟过来折。 到时候二爷问起,我实在没法交代啊。” 贾环深吸了一口气,盯著婆子。 那婆子也直直的看了回来。 “合著我和那不长眼的丫鬟一样,都不能折了? 这地原是老祖宗吩咐种下的梅,怎么你二爷一句话,就成了他的了?” 婆子微微惊愕,未想到原来如冻猫子一样蔫著的三爷,怎么今日的嘴皮子这样的利索。 她微微思考,这全府上下,谁不知道这府里的东西,只要宝玉想要,那都是一句话的事。 要是真有那长得好看的丫鬟来折了梅,宝玉或许还无所谓。 可这三爷是丫鬟生的,要是让太太生的宝玉知道了闹起来,终究是她自己討不到好。 想著,她已经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作势要拜。 “好三爷,我知您也是太太那般菩萨心肠的人,就体谅体谅我吧。 等二爷做完了胭脂膏子,我就选那最艷的折一大枝送您院里……” 贾环冷声道:“你少使那流氓手段唬我,起来吧,我不折,只折枝不成吗?” “成!成!” 那婆子站起来,装腔作势的抹了抹自己的没流出来的眼泪。 天寒地冻的,贾环靴子里的脚也有些冷了。 看著这婆子嘴角翘起来就没压下去过,贾环的视线投向了梅。 傲骨嶙峋,暗香冷艷。 贾环仔细的看了看,手搭在一枝没的枝椏上。 “我折这个总行了吧。” 婆子看著枝椏,有些犹豫:“这……” “你看这枝椏落雪,苞早就冻上不会再开了,怎么,你非要我捡地上的枯枝?” 婆子算是领教到贾环嘴巴的厉害了。 北风呼啸,她也感觉到越发的冷。 她实在不想和贾环继续扯皮,於是赶紧点头。 贾环看著梅枝。 “咔吧” 將梅枝折了下来。 转身向著自己小院而去。 那婆子嘴里不断的念叨著:“请三爷恕罪……” 贾环手持梅枝,快步走回了小院。 刚到屋外,就听到赵姨娘的声音:“这帮狗日的……” 贾环对著屋里道:“娘,姐姐,我回来了!” 赵姨娘的声音停下,下了炕,赶快迎出来。 她看到贾环手里的梅枝先是一喜,跟著向下看去,落在贾环的手上。 连忙接过梅枝递给了探春,转而握住了贾环的手,放进自己的怀里。 “哦哟,我的儿,怎么还折了梅,不是嘱咐过你了嘛? 抄完了书赶紧回来,给手冻坏了怎么办?” 贾环咧著嘴笑,对著探春道:“姐姐,找个瓶子弄点水,给挨著窗户插上,这趣事一会给你们讲。” 探春看著无的梅枝,心中已料想了大概,答应了一声,连忙去安排了。 赵姨娘和丫鬟给贾环换了衣服,拉著他上炕。 遣散丫鬟后,贾环坐在炕上,开始跟赵姨娘和探春讲起这件事。 赵姨娘攥紧了手绢,咬著牙:“这帮婆子愈发的无法无天起来,连主子奴才都分不清了。” 探春看著赵姨娘,正要说话,又看向自己的弟弟,把话咽了下去。 贾环连忙笑著道:“要不说呢,我说我折没的枝总行了吧,那婆子便应了下来。 她见识短,又有雪覆著,哪里知道,哪些是枯枝,哪些是嫩枝。 我便折了嫩枝来,回到家用水培上,估计没多久便能开了。 虽得不到现成的,但得了些苞,也是好的。” 赵姨娘听了这话,乐的直拍手。 她赶紧搂过贾环,抱在自己的怀里:“我的好大儿,可难为你怎么想到的。 可见这读书还是有好处!” 一边搂著,一边剥些杏仁等坚果往贾环嘴里餵。 探春放下手里的针线,一双俊眼闪著光,欣喜的看著自己的弟弟。 贾环吃著坚果,边吃边道:“太太那边给了个定例,说是和早晚过去请安一样,早上请完了抄两篇,晌午请完了抄两篇。 一日四篇,风雨无阻。” 赵姨娘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僵硬,摩挲著贾环的头髮。 “唉,你这样的学习,说出去別人哪里知道是高门大院的子弟,都道是寒门的子弟呢。 不如改天娘跟老爷说声,求他给你送族学里去吧。” 探春听到这话道:“那族学里都是些不学无术的,弟弟过去恐怕跟著学坏。 如今就这样在太太跟前抄书,稳了心性,不也挺好的?” 赵姨娘指著探春:“你是想你弟弟在太太前卖个乖,方便你得她们的心意吧。” 探春听到这话,又是一股气上来。 正欲和赵姨娘骂架。 贾环插话道:“姐姐,刚才娘骂人狗日的,是骂谁呢?” 探春看向了赵姨娘,赵姨娘的脸立刻柔和下来,蹙著眉,求著探春。 探春道:“院子里的婆子偷懒,扫雪不勤,差点摔了人。” “原来是这样……” 探春和赵姨娘之间这才不吵。 冬天天黑的早,吃过了饭,眾人早早的睡下。 半夜,贾环听见里屋翻身的声音,揉著眼睛起了床。 想起回家后问探春的事情,似乎赵姨娘和探春有所隱瞒。 便精神起来,来到里屋探春的床前。 “姐姐,姐姐……” 探春翻身过来,看向贾环:“怎么了,弟弟。” “娘到底骂谁狗日的。” 探春安静了半天,对贾环道:“今年天冷,送的炭不太够用了,娘就跟他们吵了起来。 弟你別担心,我和娘都有月钱,攒下来托人买炭,足够了。 你就安心在太太跟前抄书学习就好。” 说罢,探春拉著贾环的手:“是不是冷醒了?姐这里还暖和。” 探春將贾环拉上床,给贾环盖上自己的被子。 没过一会,贾环耳边响起了探春悠长的呼吸声。 贾环却是怎么都睡不著。 他看著窗台上的梅枝,眼睛闪闪发亮。 这梅枝上,本来是应该有的。 那仓库里,本来是应该有炭的。 连奴才都因为一句话欺负主子。还有仓库的炭,估计也跟王夫人脱不了干係。 长此以往,这院里的眾人还不得给王夫人一家玩死? 贾环皱著眉头想著,窗外的冷风又吹了起来。 第5章 明心见性 窗外的北风呼號,其凶戾更甚恶鬼夜叉。 探春似乎有些害怕,跟著往前挪了挪,紧紧的抱著贾环。 贾环分析著自己的金手指。 既然抄书就有奖励,那么理应抄不同的书就有不同的奖励。 他一天四篇,金手指还会奖励抄写速度,只会抄的越来越快。 不到一个月,一百遍金刚经便会抄完。 如今境况,想改善院里的境况,不是科举就是军功。 自己的这个金手指,看这样子,还是科举好些。 拿定了主意,贾环这才恍惚睡下。 第二天,贾环依旧迎风冒雪,前去王夫人院里抄书。 【宿主抄写《金刚经》五遍,似有所悟,书法+1】 【宿主抄写《金刚经》六遍,似有所悟,魅力+1】 如此,虽然过了几日,却始终没有见到贾政的机会。 【宿主抄写《金刚经》五十遍,小有所成,获得魅力—英慧仪表!】 【英慧仪表:心因果相,相由心生。內蕴慧光,外得宝相。 莫道此子无殊色,他年莲绽般若光。】 贾环皱了皱眉,这奖励虽能改善他的魅力,但是却並无大用啊。 他摇了摇头,继续抄书。 又是一天。 恰逢这天贾政休沐,王夫人和贾政都在屋內。 贾环吃完饭,前来请安。 “环给母亲请安。” 丫鬟彩云给贾环掀开帘子,她对著贾环道:“进来吧三爷,老爷也在呢。” 贾环悄悄对著彩云点头,跟著进了屋內。 跪地行礼:“环给父亲请安,给母亲请安。” 贾政坐在桌旁,“嗯”了一声。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王夫人则是倚在靠背引枕上,斜了一眼贾环。 二人一时间都没叫贾环起身。 贾政抖了抖手上的纸,发出声音。 “你的字倒是写的愈发的端正了。” “多谢父亲。” 贾政压下了手里的纸张,柔和的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微微一笑。 贾政道:“你可知你母亲的良苦用心?” 贾环不语。 王夫人笑意更甚。 贾政看著不说话的贾环:“起来吧。” 贾环却不起来。 贾政微微皱眉。 王夫人厉声道:“老爷叫你起来!你没听见吗?怎么行事还这么粗心?” 贾环垂首道:“我有一事想求老爷首肯。” 王夫人道:“你有什么事求老爷就直说,跪著不起,是胁迫老爷,故意给老爷落下个恶名不是?” 贾环道:“孩儿绝无此意。” 贾政道:“你起来说话。” “是。” “说吧,什么事。” 王夫人盯著贾环。 赵姨娘院內的炭就是她嘱咐王熙凤扣下的。 要是贾环敢开口,她早就想好了法子倒打一耙。 贾环先是看了看王夫人。 他心里清楚,贾府大大小小的事,说是王熙凤管。 但是王熙凤做什么事都得先请一下王夫人的意思。 今年雪大,照例每院应该加炭。 既然少了,那就说明王夫人早有预谋。 贾环心中明镜清楚,偏不往王夫人的坑里跳。 他道:“父亲,孩儿因见《金刚经》內杨阁老和宏忍法师的批语,说句意和《孟子·公孙丑》篇互有应照。 所以想求父亲准许孩儿借书抄阅。” 贾政听到这话,五官顿时缓缓舒展开来。 摸著自己的鬍子,嘴角压不住的上翘。 连连点头,正欲答应的时候。 王夫人发话了。 “当初我嫁到府上,带著的几本杨阁老批註的书,连太爷见了都说要仔细翻阅,一本《中庸》翻了半年。 我知你用功心切,但也需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这样见了一本,就想看另外一本,岂不是样样通,样样松? 老爷是最恶读书急功近利的,你可知一本有一本的妙处,还是先抄好《金刚经》为好。” 贾政听到这话,又立刻收了笑,皱著眉,认真的点头道:“你母亲说的有道理。” 王夫人见贾政点头了,立刻吩咐道:“彩霞,去拿书来。彩云,准备笔墨。” “是。” 贾环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並不看著贾环。 她吩咐完之后,隔著桌子和贾政聊了起来。 什么“读书一步一个脚印……” “广而不精是为杂……” 贾环眼眉抖动。 这边彩霞捧著书道:“三爷,请。” 贾环接过了书。 別过头去,到外屋坐下抄书。 他想过书籍珍贵,什么人看什么书都有规矩。 他也想过王夫人可能会拦下。 但他没想到,王夫人的反应会这么强。 他低估了书籍在这时代背景下的重要程度。 如此想著,贾环抄了有一会。 正当贾环犹豫,抄著经文,想著如何搞来科举书抄写的时候。 贾政和王夫人作別,出了里屋。 他看著正在认真抄写的贾环,默默的走到他的旁边。 別的不说,贾环这一手字確实规矩、刚正。 虽然还很稚嫩,但已经有了一点韵味在里面。 贾政不住的点头。 贾环这才发现贾政站在他旁边看他抄书。 连忙放下笔,跪在地上:“父亲,孩儿不求杨阁老批註的书,哪怕看看没批註的《孟子》也好。” 贾政皱眉道:“你母亲刚教育过你不要急功近利,你这就忘了? 可见你心中还是毛躁,这经书虽不是正书,但最能培养心性。 你还是好好体悟吧。” 贾政嘴上这么说,腿却是不挪。 贾环见状,便央求道:“父亲,我若真是心中毛躁,又何苦这十几天每日风雨无阻前来抄书? 何不如回家抄写,找个小廝隨便代笔?” 贾政看著贾环不语,眼神闪动。 就在这时,彩云道:“老爷,前些日子下大雪,三爷依旧每日早晚前来请安抄书。 无论多大的雪,都没有休息的时候。” 彩霞跟著道:“老爷,三爷真是改性了,想看看书。” 贾政摇了摇头:“罢了——” 又是这时,王夫人推开门帘从里屋走出。 “怎么这么吵闹?別耽误了爷们学习。” 跟著她惊讶道:“老爷,您还在?”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贾环问道:“这是怎么了?” 彩霞连忙道:“三爷求老爷赏书看。” 王夫人给贾环拉了起来:“你何苦为难老爷,他还有事要忙,想看书只管找我,我又不是不给你看。” 贾政跟著道:“既然你有心,那我就允你到书房看书。” 王夫人听见贾政这么说,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王夫人整理著贾环的衣服,跟著道:“还不快谢谢老爷。 不过先说好,你早晚的请安可是免不了,免得你再毛躁,不然,就不让你看书了。” 贾环对著贾政道:“多谢父亲。” 心中想到:“这王夫人说的好听,早晚请安已经占用了大部分时间,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去抄书呢?” 而这边,贾政笑著转头离去。 走出几步,语气一转严厉道:“唉,得陇望蜀,得陇望蜀哇……” 第6章 书房奇书 自贾环闹完,王夫人首肯,贾政答应。 贾环便每天挤出一点时间去书房看书。 每天天不亮就去书房看书,看完了上午去抄写经文。 中午急匆匆回家吃了饭,再来请安抄写经文。 晚上就不吃了,赶紧到书房去看书。 直到戌时半刻前后才能回家。 这天晚上,他已经粗略的翻遍了书房里的书。 他哈了一口白雾。 书房里,没有火盆。 不是说书房里不能有火盆。 而是王夫人嘱咐说,恐怕贾环在书房里不小心。 因此不置备火盆。 贾环上下牙不断的碰在一起,打著哆嗦。 还差最后一柜。 黄梨柜上用硃砂写著杂项二字。 贾环颤抖著伸出手指,拉开柜门,小心翼翼的一本本翻看著。 都是些草药书,或者食谱之类的。 还有些谐言、誌异…… 贾环越看心越沉。 恐怕他真得去抄《孟子》了。 《孟子》全文三万五千字左右,《金刚经》全文五千字左右。 以他抄写的速度,一天两万字左右。 至少得一天多才能抄出来一本《孟子》。 他並不是觉得抄写《孟子》不好,只是怕得到的奖励於科举无益。 贾环摇了摇头,如果不是院內缺炭、折梅无, 他倒也愿意去抄些修行的经书,看看能否出个什么长生的法门。 但这样,只怕探春深夜仍觉被窝不暖,赵姨娘依旧被人鄙视。 想到这,外面的雪像是不耐烦似的,打在窗户上。 催促著贾环赶紧离开。 贾环正难过无奈之际,忽然翻到一本书。 只见书脊和封面写著“文枢映政” 翻开才见里面的副標题:“选优例文並圣文章句疏证录” 跟著下面有一行后写上去的墨文,一看就是贾政的书法。 “此书功用有余,立意不足。若做例文文集,则太短。若学提句辨析之术,则冗余。” 贾环顿时起了兴趣,看著手中薄薄的一本。 翻开看去。 里面的主要內容是歷代大儒能臣的文章,主要题材是时政和学习方法。 每一篇后面都有注释,指出哪里用的四书五经的什么典故,也附上了对应的四书五经的原文,还有的就是刨析作者为什么要这么写。 贾环笑了,这不就是他前世流行的那种作文书吗? 很薄的一本,收录几篇优秀例文,然后给你分析这文章哪里写得好。 稍微背一点,考试的时候就能用上。 他中考和高考前还买了不少来看。 只不过这他手里这本书的例文作者们可都不是一般人,基本上可以说没有一个是能正常退休颐养天年的。 就这本! 贾环激动的拿起手中的书。 贾政这个老学究觉得这书太功用,贾环就要这种功用的书! 人家这书思路很明確,就是指出来文章该怎么写。 而且也不厚。 正適合贾环来抄! 贾环將书偷偷藏在里衬,用腰带固定好。 跟著整理好书房,推开门走了出去。 有小廝在旁道:“三爷,可曾拿了什么书?” 贾环摇摇头。 小廝对著贾环道:“三爷,夫人命我每次检查搜身,我想这就免了吧。夜已深了,我们都通融通融。” 贾环道:“是极。” “那三爷先走吧,我灭蜡烛锁门,三爷明早还是一样的时间来?” “嗯。” “那我就还把钥匙放窗台用石头压著了。” “多谢。” 说罢,贾环抬腿离开,小廝则是打著哈欠进书房打扫桌凳,灭蜡烛,锁门等。 银月照雪,贾环踏著满地碎银回了家。 赵姨娘和探春分別从炕上和床上爬起来。 吩咐丫鬟伺候贾环更衣。 贾环换了衣服,赵姨娘对著贾环道:“晚上又没吃吧,给你留了些糕点,炕头的被子里还有几个煮的鸡蛋,都热乎的。我再给你冲一碗芝麻糊吃。” 贾环接过鸡蛋,確实还是温的。 他对著赵姨娘道:“娘,芝麻糊就算了,你快睡吧,我不饿。合著炉子上的热茶一起吃了就是了。” 赵姨娘確实睏乏,点了点头。 “娘,我晚上到里屋睡。” “嗯……” 赵姨娘答应著,便回到炕上的被窝里睡了下去。 贾环在炉子边拨开鸡蛋,就著热茶,糊涂的填了肚子。 然后走进里屋。 探春还没睡,点著灯,在床上缝袜子。 “姐,我之前托你买的纸买回来了吗?” 探春点了点头:“都在我柜子里了。” 贾环从里衬內將书掏了出来。 探春看到后,睁大了眼睛。 “你从父亲书房偷的?” 贾环听到这话,伸出手指在嘴前,示意探春噤声:“读书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我这是借!借一晚上,明早我就还回去了。” 探春看著自己的弟弟,忽然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赶紧下地,拿出笔墨纸砚来。 “我帮你一起抄。” 贾环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我抄书很快的。 你跟我一起抄,就一本书,反而耽误了我。 你要是困就先睡,不困就帮我盯著,別让丫鬟知道了。” 探春认真的看著贾环,连连点头:“你放心吧。” 探春给贾环置了一小桌,配一小凳,点了一根蜡烛。 贾环展开书,开始抄写起来。 直到蜡烛快要燃尽。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一遍,似有所悟,记忆力+1】 就是这个! 果然如贾环所料,抄写不同的书有不同的奖励。 那么,这个书,他抄对了! 贾环看了看时钟,已经差不多到了早晨,他该去书房看书了。 探春已经睡著,贾环收了书,將自己的抄写的《文枢映政》放进柜子。 跟著,他收拾好桌椅等,穿上衣服,冒著风雪,回到书房。 贾环拿出在石头底下压著的钥匙,开门,还了书。 跟著拿起《孟子》翻看起来。 果然,他能感觉到自己背诵文章的速度快了一些。 如此,他上午下午在王夫人前抄《金刚经》,晚上抄《文枢映政》,早晨看书。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两遍,似有所悟,灵性+1】 【宿主抄写《金刚经》六十三遍,似有所悟,体质+1】 ……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十遍,心有所感,获得过目不忘】 【过目不忘:强识万卷不过藏珠於櫝,躬行一字方为济世良方。】 …… 【宿主抄写《金刚经》七十遍,似有所悟,写字速度+1】 就这样过了几天,贾环正抄写经文,心中默背各种书籍的时候。 一位鸭蛋脸,高鼻樑的丫鬟穿著大袄,进了屋子。 “三爷,抄经书呢?” “鸳鸯姐姐。” 鸳鸯笑著应了一声,走进屋內。 没多久,王夫人並鸳鸯和几个屋內的丫鬟一起出来了。 王夫人看向贾环:“我去老祖宗那里,你好生抄写,等我回来。” 贾环答应一声:“是。” 他看向王夫人,见她手捻佛珠,平眉慈唇。 估计是又有什么新算计了。 第7章 弄巧成拙 王夫人手里紧紧的攥著手上的佛珠。 脚下的步伐踩在雪上,略显杂乱。 步伐匆匆的进了贾母的屋內。 她吸了一口气,脸色逐渐的平缓。 手里的佛珠也跟著开始慢慢的转动起来。 口中默念佛號,低眉垂眼,走了进去。 鸳鸯快走两步,到贾母跟前回道:“老祖宗,太太到了。” 贾母笑著点了点头。 她拍了拍怀里的宝玉:“还不快给你母亲请安。” 宝玉笑著起身:“给母亲请安。”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看见贾宝玉,王夫人脸上的慈悲带了几丝真意。 她微微点头,宝玉又回到贾母的怀里。 王夫人来到贾母前面行礼:“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微笑著:“起来吧,起来……” 跟著她示意了一个眼神,她的丫鬟珍珠便晓得她意思,捧著盒子出来。 贾母对著王夫人道:“金陵的甄家送了一串紫檀佛珠,说曾是苏眉州手里的物件,又被了凡法师开了光。 我想著你平日最是喜好这些东西,就送你罢。” 王夫人赶紧双手合十,连连拜谢。 珍珠將盒子递给了彩霞。 彩霞小心的收下。 王熙凤几步来到王夫人和贾母中间,对著贾母道: “老祖宗閒著没意思了,就用这名贵物件请太太来热闹。 我每日都来老祖宗这,怎么老祖宗什么都不给?” 贾母笑著道:“我每天不被你这破落户闹昏就不错了。 我还没找你要赔,你反而找我要上东西了?” 眾人齐声笑了起来。 不復刚才王夫人接受礼物时的沉闷。 王夫人跟著笑道:“这些日子雪下的大,因此疏忽请安,请老祖宗责罚。” 贾母道:“你少听那凤辣子的话。很久没见到这样大的雪了,这几天我赏雪也乐的清閒。” 王夫人又和贾母寒暄起来:衣服怎样,炭炉怎样,丫鬟伺候怎样。 眾人便渐渐的聊开出去。 贾母道:“最近怎么不见环哥儿?” 王夫人手里的佛珠忽然定住,不再流转。 她笑著道:“他前些日子毛毛躁躁的,我便让他抄《金刚经》。 谁知道他看见了经书的批註,非求著老爷要再看杨阁老的批註的《孟子》。 这几天早晚看书抄经,给他忙的不亦乐乎。” 贾母继续笑著,眼睛眯起来,看不清里面的光彩。 “你教的好啊,这些书是能修性的,让环哥儿收收性子挺好的。” 王夫人跟著道:“这哪里有什么用呢?只不过不让他胡闹罢了。 他才抄了几天书,就吵著求著又要看其他书。 读书没个定性,可见性子还是那样。 就说这几天去书房,也不过隨便翻了翻而已。” 贾母道:“那也別瞎跑乱疯好……” 王夫人眼看差不多了,將心中计策说了出来:“他现在正在我院里抄书,要不叫他来,老祖宗考考他,也好让他定定心。” 贾母更乐起来:“好啊,好。” 贾母看向珍珠:“珍珠,去把甄家送的那个玉佩拿来。” “誒。” 贾母又吩咐道:“鸳鸯,你再跑一趟,去喊环哥儿过来。” “是。” 彩云跟著道:“我和鸳鸯姐姐一起去。” 鸳鸯和彩云俩人一起出了院子。 鸳鸯问:“彩云,你跟著出来干嘛?” “太太哪里是要让三爷长脸?每日上午两篇《金刚经》,下午两篇《金刚经》,哪里还有时间去看书? 就算去看书,又能记下来多少?可三爷又是很用功的,自入冬以来,每日请安抄书不断。” 鸳鸯听到彩云说话,心中已明白怎么回事。 轻轻一笑:“这哪里算是什么事,不过老祖宗喜欢热闹而已。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贾环正抄书呢,鸳鸯进了院里。 贾环放下笔:“鸳鸯姐姐。” “三爷,老祖宗听说你每日看书抄经,要考考你呢。” 贾环放下笔。 他就知道,这王夫人不安好心。 正好。 贾环站起来,笑著道:“好啊,能討老祖宗欢心自然是好的。” 鸳鸯道:“那就走吧。” 路上,鸳鸯对著贾环道:“三爷,你告诉我,你到底记下来了哪些?” “《金刚经》八千字,《孟子》三万五千字,都还可以。” 鸳鸯深深的看了眼贾环,点了点头。 不多时,三人进来了。 贾环依次请安。 眾人都受了礼,让他起来。 就在贾环请安时,鸳鸯悄悄附在贾母耳边:“《金刚经》熟一些,《孟子》差一些。” 贾母微微点头。 贾母笑著看向贾环:“环哥儿,你母亲说你最近用功读书了。 但用功和用心却不同。我考考你,看看你是否用心。 你要是真用心了,这羊脂汉玉累金岁寒双友佩,我就送你。 要是不用心,就罚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老祖宗请。” 贾母接过珍珠递给她的《金刚经》,带上眼镜,看著经书:“大乘正宗分第三” 贾环双手合什接道:“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訶萨应如是降伏其心……” 贾母正要再翻,贾环却道:“老祖宗,整本我已完全能背诵。” 贾母也来了兴致:“那你就从头背下来我听听。” 鳩摩罗什法师译《金刚经》,贾环从头开始背诵:“如是我闻……” 没有磕绊,一气呵成,烂熟於心。 眾人看著贾环,胸中暗暗吃惊。 待到贾环背完了最后一分,便停下,不再背流通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英慧仪表】,开始发挥作用。 贾母摘了眼镜,看向贾环,只觉得贾环似乎变了个样子,端正、灵性,让人心生喜乐。 王夫人嘴唇微微的张开,看向贾环,眯著眼睛,几乎要掐断手里的佛珠。 她浑身的气血上涌,涨的脸红,又不好发作。 王熙凤美眸闪动,看向贾环,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小叔子似的。 迎春、惜春,並鸳鸯、彩云、彩霞等,都感到奇异。 只有探春看著贾环微微的点头。 还有宝玉,吃著削好的果子,对贾环感到有趣道:“环弟弟真奇了,我再来考考你。” “哥哥,请。” “梁惠王章句下·第四节。” “齐宣王见孟子於雪宫。王曰:『贤者亦有此乐乎?』孟子对曰……” 贾环依旧滚瓜烂熟的背了下来,越到后面,宝玉的脸色就越难看。 倒像是猪肝一样。 待到背完,贾环眼神穿过宝玉,看向了他后面的王夫人。 “哥哥,《孟子》我也全记下来了,你要听吗?” 第8章 佛心仁心 宝玉深知背书的困难,对著贾环道:“不算不算,从头背下来不算本事。 我隨意说五个字,你来接下面的。这样才算是背书。” 贾环淡然道:“哥哥请。” “君子所以异。” “君子所以异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佛存心,以礼存心。佛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恆爱之;敬人者,人恆敬之——” “停停停!哈哈哈哈!弟弟,背错啦!” 这一屋子的女眷,还有丫鬟、婆子等,认字的终究是少数。 听见宝玉笑著说贾环被错了,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都跟著附和的笑了起来。 贾环眨了眨眼:“哥哥,哪里被错了?” 宝玉用书点著贾环:“这《孟子》是儒家的书,哪里来的佛呢?是『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哪里来的『以佛存心』呢?” 眾人听到这话,都跟著一起笑了起来。 眾人笑得东倒西歪,堂內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就连王夫人也用手帕挡著嘴。 唯有两人。 一是探春,她没笑。 二是贾母,她笑得很勉强。 贾母跟眾人一起乐完后,赶紧对著宝玉道:“这是你弟弟之前给我背《金刚经》还没转过来呢,不算不算,快接著考吧。” 宝玉却不依不饶道:“这怎么不算呢?错了该罚,好了就该赏。” 听到宝玉这么说,王夫人满意的看著宝玉,不经意的点了点头。 贾母的脸色显然是不好了。 王熙凤眼尖,她虽然没怎么读书,但却会看贾母的脸色。 可她不识字,不知其中奥妙,不知道该怎么做。 贾环微微的俯身,降低姿態辩解道:“好哥哥,饶了我这一回吧。 无论存佛心,还是存仁心,不都是一样的吗? 要紧的是,无论佛心还是仁心,都敬人爱人。 如果不敬人爱人,无论佛心仁心,都是不存的。” 宝玉想了想,点头道:“是极是极,那我就再考你些別的。” “多谢哥哥了。” 眾人见他们兄友弟恭,都觉得有趣,痴痴笑笑的。 探春低下头去,不让別人看见压不下去的嘴角。 贾母微微睁开眼睛,深深的看向了王夫人。 只见王夫人手上的青筋的透皮而出,將佛珠攒成一团,紧紧的抓在手心里。 嘴唇抖动著,脸上涨红,深深的吸气,又快速的呼出。 她看了看贾环,跟著像是火烧到眼睛一般,赶紧闭上眼睛。 贾母再看向贾环。 这时宝玉正用其他书来考贾环,贾环依旧轻鬆对出。 惹得宝玉有些下不来台。 贾母暗自长嘆,唤了宝玉一声。 宝玉得了台阶,这才放下书,回到贾母怀里。 贾母向著贾环招了招手。 贾环来到贾母前面行礼:“老祖宗。” 贾母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们这么考你,你都对答如流,可见是用心了的。” 贾母对著身边丫鬟道:“珍珠。” “是。” 珍珠捧著盒子,来到了贾环的旁边。 “起来吧,这玉佩就给你了,以后好好读书,我还赏你,好不好啊。” 贾环看了眼玉佩,却没起身。 贾母看著不起身的贾环,笑著道:“看来我也老了,不知道你们现在稀罕什么物件儿了。 这礼物大概是不可环哥儿的心。” 王夫人手绢在空中挥动,声音尖厉:“老祖宗赐的礼物,还不快道谢接著?!” 贾环道:“环有今日,全因母亲费心督抄,每日四篇,风雨无阻。” 贾环语气诚恳,字字“孝心”。 “可总抄这《金刚经》也没个头。环今日斗胆『借献佛』。 求老祖宗把这佩赐给母亲,以求环之后可抄些除了《金刚经》之外的书。” 贾环说完,王夫人感觉自己从心头到鼻腔,都烧著一股火。 这下全堂都知道不对了,逐渐的安静下来。 甚至贾母都没第一时间回话,而是微蹙眉头,看著贾环。 唯独宝玉。 一边笑著,一边拍手,起身道:“好啊,好啊,环弟弟这么有灵性,又何苦抄些四书五经,佛文道藏之类的没意思的书。 我这有《诗韵》,弟弟先拿去抄写学习!” 鸳鸯见状,赶紧给他拉回来。 宝玉疑惑的看向左右,见周围的人都看著贾环不语,不明白髮生了什么。 贾母看著贾环,三息过后,才道:“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哪里懂什么书呢?不过就是牛嚼牡丹,图个热闹罢了! 环哥儿若真有心学问,可是献错人了,该去寻你父亲討教。 他那儿的好书,可比我这老婆子的玉佩金贵多了!” 说罢,贾母再次示意了一眼珍珠。 珍珠將玉佩放在一旁的桌上,去扶贾环。 “三爷。” 贾环见贾母没有个明確表示,將这事推给贾政,只得站起身来。 珍珠取了玉佩,贴身给贾环繫上。 这佩上打石青蚕丝攒心梅络,下悬同色石青穗子,不过其中穿编了一些金线。 走动起来,才能看见穗子里的反光。 一般人戴这玉佩,只怕被玉佩爭去了光彩。 但有著【英慧仪表】的贾环显然不在此列。 就连贾母也不住的连连点头:“去玩去吧,我给你放一天假。” 贾环看了一眼王夫人,见她別过头去,不看自己。 於是对著贾母拜谢:“谢老祖宗。” “快去快去吧。” 贾环离开了,眾人又都热闹的乐呵起来。 王夫人应付了几句,之后便早早请辞告退。 她一出了堂外,还没等出了院,转身就扇了彩云一巴掌。 “你个吃里爬外的!” 她正欲说下句,却见堂门后,贾母的丫鬟琥珀正看著。 她也意识到自己实在是气昏了头。 彩云见她拿自己撒气,又想到贾环刚说的“敬人者,人恆敬之。” 她捂著脸,看向王夫人:“太太,您何苦伤了自己的手?若是因为环哥儿,不罚他抄不就完了?” 王夫人匆匆的向著院外面走,一边走一边道:“你又懂什么,今日他敢『借献佛』,不就是想逃个罚? 他不想抄,我还非要让他抄!” 还有一句“我非要抄死他。” 她却碍於在贾母院里,忍了下去。 她回了院內,想了半天晚上吃饭如何和贾政说这事。 等了半天却不见其人。 於是派人去打听。 结果丫鬟回来报说:“老爷说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那他去哪了?” “去……” “说!” “去赵姨娘院里了。” 第9章 贾政!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妾! 且说贾环从贾母那里告退之后,便早早的回了家。 赵姨娘早就派人打听了怎么回事。 贾环回家之后又和她详细的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得赵姨娘身上软肉乱颤。 贾环跟赵姨娘稍微聊了几句便道:“娘,我去里屋看书了。”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还要看书啊。歇歇吧,陪娘摸会牌。” 贾环摇了摇头,將自己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娘还是和我的玉佩玩吧,我真得去学习了。” 赵姨娘抓过贾环,狠狠在怀里疼爱了一番才放他回里屋。 贾环拿出《文枢映政》,开始抄写起来。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十一遍,似有所悟,灵性+1】 …… 太阳西下,探春也在晚饭前回来了。 赵姨娘见探春回来,问她道:“你不在老祖宗那吃饭了?” “哼哼,今天老祖宗让我回来吃饭。” 赵姨娘懒得跟探春拌嘴。 她摩挲著手里的玉佩,怎么把玩都觉得不够。 探春回到里屋,见贾环正在抄书学习。 取了针线,来到床上,一声不吭,开始织袜子。 赵姨娘摆弄了半天,疑惑道:“环儿啊,这一般不都是岁寒三友吗?你这怎么只有松竹,少个梅?” 贾环在里屋回道:“不知道,老祖宗给的时候就说是岁寒双友。” 赵姨娘嘖嘖称奇:“奇了怪了。” 就这时,探春咳嗽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了玉佩。 “还有一友在这呢。” 探春走到炕边,將玉佩放在桌上。 赵姨娘吃惊的看著探春放在桌子上的玉佩。 和贾环的一样,都是石青络子,参金穗子,都是羊脂汉玉。 一样的形制,一个上面刻著松竹,一个上面刻著梅。 “嘿,这梅不就来了嘛!”赵姨娘比对著两个玉佩兴奋道,“你弟弟是过了老祖宗的考验得的,你呢?” “老祖宗说本来就是一对,又说我平时服侍太太服侍的好,就赏我了。” “我看你也是沾了你弟弟的光!” 探春只是笑,並没反驳。 “好!” 赵姨娘心情大好,正欲吩咐外面的丫鬟,让她们传饭。 院里忽有面生丫鬟走了进来。 “姨娘,还没吃饭呢吧,稍微等等吧。老爷要来,等著一起吃。今天我来传饭吧。” 赵姨娘听到这话赶紧下了炕,摸出些钱来塞给这丫鬟。 “老爷还有多长时间到?” “怎么也得半个时辰,姨娘要是饿了就先吃些糕点。” “好好,那就麻烦你了。” 这丫鬟摇了摇头。 送走了面生丫鬟,赵姨娘赶紧来到梳妆镜前,对著镜子打扮起来。 又吩咐自家丫鬟拿出自己的衣服。 探春也放下自己手里的活,对著镜子梳整起来。 赵姨娘又命丫鬟婆子,扫地、扫炕、整理家具。 唯有贾环,一动不动,抄书依旧。 赵姨娘一边换衣服,一边对著婆子道:“快,再添些炭。” 贾环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不必了,只整理家具,扫净地面和炕就好。 其余物件平时如何摆就如何摆,炭也一样,平日烧多少,今天照旧。” 赵姨娘急切道:“万一冻著你父亲了怎么办?恶了你父亲,之后再不来了。 別听你们三爷的,快去多取些柴烧炕,再往炭炉加炭。” “合该让他知道,院里情况究竟如何。他要是冷了,到时候再加也不迟。” 赵姨娘听到贾环的话,琢磨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好,那就听你们三爷的,不用忙活了。” 待丫鬟走后,贾环接著道:“姐姐该织袜子继续织,母亲该玩玉佩继续玩。 平时怎样,就怎样。父亲最喜赤诚,又何必虚张声势?” “他以后都不来了可怎么办?” 贾环坚定的声音从里屋传来:“还有我呢。” 听到贾环这么说,赵姨娘的心里像是忽然落了地似的。 她的紧张顿时放鬆了下来。 探春想了想,確实是这个道理,又跟著拿出袜子到里屋织起来。 赵姨娘见他们姐弟二人都不搭理自己,也回到炕上把玩玉佩、摸牌取乐。 没过多久,贾政带著刚才的丫鬟踏进了小院。 丫鬟先一步进了屋子,见赵姨娘三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心中暗自嘆息,白瞎她一番提前来告知的心思。 丫鬟道:“老爷来了。” 赵姨娘和探春都下炕,到外屋去见贾政。 贾环也放下笔,来到外屋道:“给父亲请安。” 贾政“嗯”了一声,在赵姨娘和丫鬟的服侍下脱了衣服,进了屋內。 他对著隨行的丫鬟道:“传饭吧。” “是。” 一边说著,他一边进了里屋。 只见炕上的小桌上,摆著一对玉佩,和一副牌。 里屋置著一张桌,点著蜡,墨还没干。 隱约还能看见探春正在织的袜子。 赵姨娘紧张的看著贾政,贾政微微的点头,对著眾人道:“快收拾收拾,一会吃饭了。” 他转头又对贾环道:“你也收拾收拾。” “是。” 眾人收拾好了,菜也传了过来。 探春在地上的小桌旁边吃饭,贾政和贾环在炕上的炕桌旁吃,赵姨娘服侍一旁。 贾政將菜各自吃了一口后,对著赵姨娘道:“不用折腾了,你过来一起。” 又吩咐丫鬟道:“给环哥儿烫一杯热酒。” “是。” 贾环挪了些位置,赵姨娘坐在炕沿。 父子俩相对而坐。 贾政对贾环道:“母亲说你颇有灵性,想抄写別的书,让我来考校考校你。 我不是才说过你,不可『得陇望蜀』,怎么今日在母亲面前又失了分寸?” 贾环道:“父亲,那《金刚经》原文和批註我已经完全背诵下来,就连《孟子》原文也完全背诵下来。 又何必每日四篇《金刚经》?抄些別的书也好啊。而且我又不是不抄《金刚经》了。” 贾政看了一眼贾环。 这时丫鬟已经把温好的酒拿了过来。 贾政没答应,但也没斥责,而是举起了酒杯。 贾环赶紧跟著举起酒杯。 父子二人什么都没说,干喝了一口酒。 贾环品了品,他杯子里不是烈酒,而是米酒。 度数不高,甜甜的,估计里面还泡了水果。 也是,他这个年纪,贾政不会给他喝烈酒。 贾政严肃道:“大言不惭,一会我考考你。” 贾环看向贾政,发现他脸红红的,正努力板著脸。 第10章 深夜考校 四人吃完了饭,漱口洗手。 探春看向了贾环。 贾环微微点头,探春便走进了里屋去做活。 而赵姨娘忙前忙后,为父子俩人添茶。 贾政坐在桌子的对面:“论语·微子篇。” “微子去之……” “中庸·二十四。”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周书·召誥。” “成王在丰……” “文公六年” “六年春,葬许僖公……” 时钟滴滴答答,夜已经深了。 赵姨娘站的腿有些酸了,向著墙边靠了靠。 贾政趁著贾环还在背诵,对她道:“你累了?到炕里歇著罢,茶水有丫鬟呢。”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赵姨娘抿了抿嘴,没想到贾政会这么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连忙应下,上了炕,在里面臥下。 贾政继续考校著贾环。 “革。” “革,水火相息……” “姤。” “姤,遇也……” “象传呢?” “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誥四方……” “孔子閒居。” “孔子閒居,子夏侍……” 贾政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眨了眨眼,对著丫鬟道:“去取我书来。” “是。” 贾政又继续考著。 贾环正背著:“故曰,故曰……” 贾政见贾环磕绊,总算找到机会了,对他道:“怎么没带你射过箭,就不会《射礼》了?” “父亲,我要解手……” “去去去!” 贾环赶紧下地去上厕所,茶水喝的有点多。 等他回来的时候,贾政手里已经拿著书。 “来,我继续考你。” 这次贾政考的就更深一步了,不仅是原句,更要他提句分析。 有些贾环能说出来,还有一些能根据自己看到的批註说出来。 但还有些,他就说不出来了。 他心里也没底。 毕竟他的能力是过目不忘,又不是让他当场成为儒道大家。 所以到底通没通过考校,他心里也没底。 里屋的探春已经睡下,就连赵姨娘也躺在炕上,打著微鼾。 贾政拿著书的手颤抖著。 他僵硬的扭转著自己的头,看向了窗台,窗台的陶瓶里插著一枝没有的梅。 只有一些苞才露出来。 他又看向地上,炭炉烧的並不旺。 一阵风打在窗户上,似乎要灭了炭炉的热似的。 他看著自己手上的书,虽被烛台照亮,但那些字却在跳动著。 不对,不是字在跳动,是他的手在颤抖著。 跟著,他再度看向对面的贾环。 烛光映照了贾环的脸。 贾环的脸已经逐渐开始长开,不復小时候的丑陋。 眉宇之间很是英气,鼻挺唇满,脸周正,眼有神。 他的贾环长大了,长大的有点超出他的预想。 “你……” 贾政半晌说不出话来。 贾环心下一横,下到地上,跪求贾政道:“父亲,孩儿是真的用了心在读书的。 孩儿求父亲准许孩儿参加科举。” 贾政盯著贾环:“你在老祖宗面前闹也是为了这个?” 贾环只是將头抵在地上,一言不发。 贾政看著贾环,瞳孔颤抖著。 他眼眶逐渐的湿润,嘴唇已经微微张开。 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皱紧了眉头,摇了摇头。 半晌,贾政对著贾环道:“我去问问你母亲。看看能不能捐个国子监监生。” “若是不可,请准孩儿参加二月的县试。” 贾政没有说可或不可,只是冷声道:“起来吧。” 他站起身来,看向时钟。 已经过了丑时。 他对著贾环道:“赶紧睡吧。” 说罢,他竟像逃一般,离开了屋子。 只留下一句自问:“这真是我的孩子?” 不知怎么,赵姨娘就在这时翻了个身。 贾环见贾政离开,收拾残局,铺好被子,叫醒母亲让她进被子里睡。 贾政快步的走向了院外,也不管婆子丫鬟能不能跟上。 他一边走一边捶胸。 將自己的胸捶的闷响。 为什么偏偏是贾环呢? 他只觉得自己胸中盪著一股浊气。 正想著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王夫人的院子。 王夫人院里的丫鬟听见声音,点亮了夜灯。 王夫人也听到声音起夜。 眾人伺候贾政脱了衣服。 王夫人对贾政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老太太要我考校贾环,忘记了时间。” “那环儿怎么样?” “好,很好,非常好。” 贾政已经上了床,和王夫人躺在一起。 眾人灭了灯,俩人躺在床上说著话。 “那我明天叫他抄他想抄的吧。” “嗯……”贾政答应了一声。 沉默了良久。 贾政道:“我想给环儿捐个国子监监生。” 贾政此话一出,心中砰砰直跳。 等了半天,王夫人才回了一句:“那也好。” 贾政微微的点头,心中石头落地。 这才踏实睡觉。 正欲进入梦乡的时候。 王夫人的话,清清楚楚的传进他的耳朵。 “前些日子家兄派人问我,让我问你能不能打听下。 说是九省都点检何大人上了摺子,何大人点的下一任统制有说法了没。” 贾政瞬间惊醒,睁开眼睛。 他的胸膛起伏了几下下,跟著道:“我知道了。” “嗯,睡觉吧。” 王夫人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贾政紧紧的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也慢慢的睡著了。 等到天亮。 贾政自己掏钱,拿了一百两银子,以炭钱的名义悄悄送进了赵姨娘的院子里。 跟著,王夫人吩咐,让贾环不用非得早晚请安。 每日抄写四篇,只要是正经书就好。 抄完了打发人送来,或者他自己送来也好。 赵姨娘知道了这个消息,欢天喜地的接过银子,不断跟丫鬟保证说自己肯定不会说出去这钱的来源。 还嘱咐丫鬟,让她跟贾政说经常过来。 当然,也少不了给丫鬟塞点。 赵姨娘收了银子,美滋滋的进了屋,对著贾环道:“娘就知道听你的准没错。 想吃什么,娘打发人去买! 正好,你不用去她跟前了,就在娘跟前陪著娘!” 贾环和探春互相对视一眼。 探春正要说,贾环却摇了摇头。 贾环按下了赵姨娘捧著的银两,对她道:“娘,你听我说。” 赵姨娘看见这姐弟俩都神色不善,微微惊讶。 於是坐在炕上,听贾环给她说。 “娘,昨晚你们睡著的时候,我求父亲让我参加科举。” 赵姨娘眼睛亮起来,正要再夸贾环。 贾环连忙道:“父亲跟我说,他去问问太太能不能给我捐一个国子监监生。” 赵姨娘看著炕上的钱,心中逐渐冷了起来。 “然后呢?” 第11章 千军万马独木桥 “然后父亲和太太今天就送钱,还免了我早晚请安抄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赵姨娘想通其中的关窍,泼赖骂道:“这个狗日的,你怎么就不是他的崽子了? 自己孩子有出息,还得看那死贱人的脸色?” 她骂了一会,解了气,跟著问道:“环儿,这有没有国子监监生有啥区別啊?” 贾环道:“有了国子监监生可以直接考乡试,乡试过了就是举人。没有监生的话,就得考童试。” 探春接著道:“童试又分县试、府试、院试,前两场每年都考,后一场三年两考。童试过了的就是秀才。 可哪有那么多秀才,这童试虽称为童试,白髮老人去考也是常事。” 赵姨娘听了之后,呆坐在炕上。 愣了一会后,突然將装著银子的箱子一挥手碰倒在地上。 白的银子洒了满地,她的眼眶跟著红起来。 她不管不顾的倒在炕上,一边哭,一边捶著炕。 嘴里骂道:“我儿啊,你怎么生在了这么个家,都是娘不好,都是娘的错。 娘就不该给你带到这个家来。要是在別人家里,哪里还用的著受这样的委屈?” 贾环赶紧上前,搂著赵姨娘,安慰她道:“没事,母亲。没事的。 捐个监生还得等空缺,一年时间下不来都是常事。 孩儿一定能考下来。 眼下二月就有县试,恰好去年乡试,今年童试的三试齐全。 搞不好六月份您就能看见我成秀才了呢。” 赵姨娘哭了一会,缓缓的稳定下来了。 她抽泣著,用手帕抹著眼泪:“我的孩,都是娘没能耐。才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娘,別说了……” 贾环也有些动容,轻轻的拍著赵姨娘的后背。 赵姨娘不许丫鬟们去捡地上散落的银子。 哭完了,她自己把地上的银子一个个捡起来,查好了,放在箱子里。 她哭的有些累,匆匆的吃过了晚饭便已经休息。 只剩探春和贾环在里屋聊天。 探春对贾环道:“弟弟,你真的觉得自己行吗? 咱们的籍是算在顺天府大兴县的。 去年县试说是两千人录了不到两百人。 府试整个顺天府一千多人,就录了三百多人。” 贾环惊讶於探春身在后院,却能知道去年的科举情况。 反而有趣道:“姐姐怎么知道的?” 探春有些靦腆的笑:“我想你就是要去考试,所以派人打听了下。” 贾环想了想。 要是没有金手指的话,他是万万不敢去尝试科举这条道路的。 那些凭藉著自身努力和天赋考上进士的,尤其是状元、榜眼、探,这三个名次的。 无一不是天生读书做官的料。 那是绝对的人中之龙。 这种人哪怕就是不做官,不科举,脑袋也不会差。 说实话,如果没有金手指的话。 贾环觉得,打进辅和殿比考进辅和殿的概率大。 不过他有金手指,那他就敢比量比量了。 贾环垂下眼神,看著抄写一半的《文枢映政》,这就是他的底气。 他点了点头:“试试嘛,试试总不会错的。” 探春轻鬆笑道:“也好,也算是长见识了。弟弟要是中了秀才,可就和太爷一样了。” 贾环思索了一下,探春嘴里的太爷,应该正是负责贾家私塾教育的贾代儒。 贾环没有再多说,而是越发快速的抄写起来。 他在赌,赌这本《文枢映政》確实有有助於他科举的奖励。 探春见他闷头抄书学习,没过多久,沉沉睡去。 日出日落,大雪渐止,几天过去。 因为免了早晚的请安,贾政又允许他抄写別的书。 因此贾环只要每天抄写四篇给王夫人送去即可。 其余时间,他都是在抄书和看书中度过。 【宿主抄写《金刚经》九十四遍,似有所悟,体质+1】 …… 【宿主抄写《金刚经》百遍!其意自现!获得金刚不坏!】 【金刚不坏:佛说金刚者,非抵万劫於外。肉加刀兵,骨入毒秽,脏存病邪,身墮阿鼻,未绝灵台本心,即见菩提生华,如如不取於相。是谓,金刚不坏。】 这天,贾环正好將《金刚经》抄写了一百遍,获得了奖励金刚不坏。 他忽然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內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的感官,似乎都比之前要更清晰了些。 正因为生命力和感官种种的加持,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也比之前转的快了些。 他唤出了系统。 他现在一共有三个奖励。 【奖励:英慧仪表、过目不忘、金刚不坏。】 分別是他在抄写《金刚经》第五十遍、一百遍,和抄写《文枢映政》第十遍获得的。 贾环想到,如果《文枢映政》在第五十遍也能给奖励的话。 那基本可以確定,每本书第五十遍都是有固定奖励的。 县试已经近了,他来不及把《文枢映政》抄写一百遍。 只求能在县试开始前抄到五十遍。 於是他接下来的几天都闭门不出,除了看书,就是快速抄写《文枢映政》。 而且只抄这一本。 如此紧赶慢赶,时间便到了一月初。 这天,有小廝跑回了院子,跟贾环道:“给三爷请安,大兴县县衙的县试告示贴出来了。正场时间定的是下个月初十。” 贾环拿出一两银子,给了这认识字的小廝。 小廝乐呵著离开了。 贾环拿出来了早就准备好的银子和礼物。 之前也和宫中打好了招呼,束脩早就备好。 他將自己的穿戴打扮整齐。 准备去族內的学堂见贾代儒。 贾环要参加的县试,需要填写廩保互结亲供单。 这个单子,需要两位廩生(也就是秀才)在单子上签字做保。 这俩人一个叫认保,一个叫派保。 派保是官府出的人,贾环不用管。 认保,则是需要他自己找一个廩生来签字。 而族內符合这个条件的,就是贾代儒。 贾环想著一会的措辞,想著如何请求贾代儒隨自己到县衙礼房领单,隨后到县学签字交单。 贾环想好了措辞,已经隨著院內小廝到了贾代儒家院门口。 贾环正欲敲门,门已经打开。 是贾瑞,贾代儒的孙子。 贾环有些愣住的看著贾瑞。 “给瑞哥哥请安。” “是环弟啊,好长时间不见了,这是?” “我想来拜访下太爷,问他的好。” 贾瑞看了眼后面的礼物和银子,对著贾环道:“太爷不在,出门访友去了。” “那,太爷何时能回来?” “怎么也得一个多月吧。现在族学都是我在代课。环弟还有別的事吗?” 贾环摇了摇头。 贾瑞关上门:“那我先走了。” “哥哥慢走。” 贾环站在原地,看著紧闭的大门。 他不用想,都知道贾代儒是被谁支走的。 第12章 明白人 且说那日自从贾环在贾母的房里出尽了风头。 王熙凤的心里就嘖嘖称奇。 她晚上回到房里,便和丈夫贾璉说了这件事。 “你这环弟弟今天可真是露了相。我管著家里这么多年,如今才算真的知道读书的好。” “怎么著呢?” “这读了书,就是骂人也是有说道的。那些丫鬟婆子听不懂,只在那笑。那些听懂的,只怕比听到了泼赖骂街心里还堵。 你没看见太太的脸色,真是比猪肝的顏色还差。 哎呀,你说,这环哥儿,竟然是赵姨娘院子里的。这不是灰堆里蹦火星吗?” 贾璉想了想,对著王熙凤道:“都是借了老爷的光,我听父亲说,老爷小时候读书也是灵的。” “那不对啊,宝玉,探春,都不像是读书的种子。” “你忘了珠哥了?” 听到这,王熙凤嘆了一口气:“唉,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的这么早呢。” 贾璉对著王熙凤道:“他们那一房的事,你少管吧。別去参和。” 王熙凤答应了下来。 心里却是別有想法。 又过了几日,她虽然忙活著家里的事情,却始终惦记著贾环。 然而贾环每日院子书房两点一线,不是抄书学习就是书房看书。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王熙凤少有遇见的时候。 如此,又是一天。 王熙凤正在家中小憩,王夫人的丫鬟过来请她。 她连忙站起身来:“太太可是有什么吩咐?” “不知道,只是吩咐我来叫奶奶过去呢。” 王熙凤想了想,在隨身丫鬟平儿的伺候下,穿戴整齐。 向著王夫人院里走去。 到了院里,王夫人如何和王熙凤寒暄且不用多说。 后给了王熙凤一封信,说是让她拿著信去找族学的先生贾代儒。 跟著说让她预备好盘缠等,方便贾代儒去用。 她一一应了下来。 却始终留了个心眼。 於是这事她便派了一个信得过、办事妥帖的小廝和平儿去办。 待到平儿回来復命,王熙凤便一一询问起来。 “太爷回什么了?” “太爷什么都没回。只说知道了。” “我让你留心太爷表现,怎么样?” “太爷当即看了信,很是气恼,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一边骂一边摇头回屋。” “你可曾听到那不好听的话?” “说什么『女子小人难养』之类的。” 王熙凤微微的点头,心下暗暗记下这件事。 她知道这事和贾环脱不了干係,却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只得暂时按下,更加留心贾环这边。 甚至每日多往赵姨娘这边走走。 恰逢这天正走著呢,见贾环一脸凝重的回来了。 王熙凤见到他,招呼道:“三爷,走这么急,著急做什么大事啊?怎么还毛毛躁躁的?仔细太太再罚你。” 贾环见是王熙凤连忙换了脸色,恭敬道:“给嫂子请安。” “你我姐弟,哪里还来这套?”说罢,王熙凤看了眼贾环后面,隨行丫鬟正捧著银子和礼物:“这是到哪吃了闭门羹了?” 贾环道:“刚去了族学拜访太爷请安,未曾想他云游去了,於是只得改日再访。” 贾环脑袋机灵一转,奉承道:“我正愁这些粗夯物件没个造化,可巧撞见嫂子在这儿,倒叫我恍然了! 方才过门时,就恍惚听后门值院的下人嘀咕,说这院里最灵的,除了老祖宗屋里的观音像,就是璉二奶奶座下。 好姐姐,你说我这礼物该往哪供?” 王熙凤用手帕掩著嘴哈哈直乐,用手指点了一下贾环的脑门:“好猴儿!连自家的下人的编排上了? 他们恨不得吃了我肉喝了我血,不暗自骂我就不错,哪里有这种话? 罢了,我就收下,给大姐儿求个平安符,省的你哥哥又骂我和家里人生分了。” “是极,是极。” 贾环示意丫鬟,丫鬟拿著礼物交给了王熙凤的丫鬟。 见王熙凤收了礼物,贾环笑著和王熙凤聊了几句,跟著匆匆赶回院去。 王熙凤仔细的盯著贾环。 这贾环人前还和王熙凤一副笑脸,没走几步神色又凝重起来。 王熙凤知道有事,赶紧加快几步。 从小院院门绕到后面的门廊。 她速度快,到了后面门廊,已经能听见赵姨娘屋子里,贾环和赵姨娘母子二人的谈话。 “又是这贱人!太爷多少年没出过家了,怎么今年就这么巧,就这个时候出去访友? 而且一访就是一个多月,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正好是县试报名的时间!” “如今之计,只得拿些钱,去县学里打听门路……” “你父亲呢,他养的那些门生清客,用不上?” “父亲惯养清名,用父亲的清客来保,父亲不会做的。何况这事不也是父亲默许的吗?” “我就纳了闷了!这帮人天天求爷爷告奶奶的希望子孙有出息,怎么真有出息了,一个个又想的法儿的阻挠!” “我去县学打听打听吧,实在不行,官府还会再派保的。” “凤辣子呢?找你璉二嫂子不行吗?你不是说你刚把礼搭了进去?” “这事本是太太不愿意,现在去求凤姐姐。她和太太同出一家,岂不是让她为难? 那些礼哪里入的了凤姐姐的眼,说穿了,人家收那都是不嫌弃咱们。 这点小事就去麻烦她,实在是杀鸡焉用牛刀。” 王熙凤在屋外听到他们母子二人的谈话,嘴角翘的压不下去。 別提她有多受用了。 她心头一热,跟著就咳嗽了两声。 母子二人赶紧收了声。 王熙凤在屋外道:“环兄弟,什么鸡刀牛刀的?是不是背后编排我呢?” 因为天气还冷,后门封著。 贾环赶紧出门,小跑著绕过院子,来到后面。 对著王熙凤行礼,正要道歉。 王熙凤却拉著贾环偷偷道:“你安心学就是了,不就是找个廩生作保吗,多大的事,至於这么费心? 那廩生和一起作保的童生你也不用担心了,我都给你安排好,哪天你要去报名了,到院子里知会一声,我派个小廝一起去一趟县学不就好了? 但有一点,你嘴巴可得牢。” 贾环看著王熙凤,心中惊喜,琢磨了一下。 “什么作保?” 王熙凤点了一下贾环的脑门,笑著走了。 第13章 不差事 贾环见王熙凤虽不语,但又点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寻思了一番,终究觉得还是应该想个法子给王熙凤院里送些银子。 於是回到了屋里,琢磨起来这件事。 赵姨娘担心的问道:“你璉二嫂子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以为我编排她。说开了就好了。” 赵姨娘担忧道:“唉。你说这可怎么办……” 贾环想了想,问道:“娘,父亲送你的银子能不能拿出来一些,换两张银票。” “换多少两的啊?” “两张十两足够了。” “会不会少了点。” 贾环有些无奈的笑:“那些廩生一年领的俸禄也就十二两,给多少是多啊。” 赵姨娘点了点头:“也是,我明儿就安排人去换。” 贾环这边拿定了主意,便回去抄写了。 等著第二天,他没遣人帮他往王夫人院子里送抄写的作业。 而是自己去王夫人院子送。 王夫人急匆匆的老祖宗那里回来,正忙著呢。 也不搭理贾环,隨手命丫鬟收了贾环的文章。 贾环对著王夫人道:“孩儿想著,那些经文放著也是放著。既然沾了母亲的光,何不往各个院子里送去一份。 好让各个院子都知道母亲教导有方,也算他们的福气,能领悟佛法。” 王夫人道:“我哪里教得了你,就算送去又有什么用。你要送就自己去送吧。省的在我这里占地方。 快拿走罢!” 因为还有事情赶著王夫人,她也没细想。 只道是贾环想显摆,便觉得他孩子心性,没个深沉。 贾环忙命丫鬟收了一箱他手抄的《金刚经》,让其跟著一起抬回了院子。 贾环吩咐丫鬟们按照寧、荣两府各人清点出来对应的抄经。 跟著又找赵姨娘要来了两张银票。 等一切妥当,吩咐丫鬟们道:“都给各位爷爷奶奶送去,这个第一百遍的给老祖宗。咱家院离璉哥哥院近,那里我去。 要是主子不在,就给丫鬟僕人,让他们收著,就说太太命我抄经给他们祈福,高低是个心意,不会拒的。” 丫鬟们都点了头。 於是各自出发去送佛经。 贾环也到了王熙凤院里。 此时王熙凤和贾璉夫妻俩都不在。 只有王熙凤的贴身丫鬟平儿在。 平儿迎了出来:“三爷,这是做什么?” “太太之前命我抄经祈福,如今整抄了一百遍,便给府上各人送去一份。 虽是鄙陋物件,但只求能增福添德。” 平儿无奈的摇了摇头,笑著接过了贾环手里的抄纸。 贾环连忙道:“这是给璉哥哥的。” 平儿眉毛微微抬起。 她盯著贾环,只见贾环慢吞吞的从怀里掐著拿出另外一封抄纸。 “这是给嫂子的,还请平儿姐姐交到嫂子手里。” 平儿正要去接,贾环却转了一下腕,让他掐著的这封纸的同一边露在外面。 平儿学著贾环的样子掐过纸,知道里面內有乾坤。 微微的点头:“三爷放心,我一定亲自交给奶奶。” 跟著她又问了一句:“府上各人都有?” “都有。” 平儿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好,三爷慢走。” 贾环这才放心的走了回去。 眾人平日里收的礼物都是名贵物件,哪里稀罕这个。 不过既然是王夫人让贾环抄的,收下了做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 这种小礼物,各家还是有气量收下的。 眾人也没多想。 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当个事。 王熙凤的院子里,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自贾环走后,没有多久,王熙凤便风风火火的回来。 平儿趁著贾璉不在,便將王熙凤拉进里屋。 从袖子里掏出来抄经。 王熙凤疑惑问道:“做什么,又惹什么麻烦了?” “三爷將自己手抄的《金刚经》给各人都送了。” “我知道,隔壁的尤大奶奶都有呢。” “这是奶奶的。” 王熙凤眯了眯眼睛,接过了抄经。 打开纸封,掏出抄经,再打开纸。 里面是两张十两的银票。 王熙凤看著银票,顿感有趣的笑了一声。 跟著將那两张银票赏给了平儿。 “给你了。他这点钱,谁稀罕呢。” 平儿看著手中的两张银票,琢磨了一下:“奶奶不稀罕,那把那抄经也赏我吧。” “小骚蹄子,你三爷才多大,你就惦记上了?” “那奶奶留著做什么?” “嘿,真是愈发的有胆子了,连主子的都敢打趣,仔细你的舌头。” 王熙凤虽然是这么说,却小心的將抄纸装进纸封里,叠好,放进自己柜子里。 “跟二爷说了吗?” “还没呢,三爷让我单交给你,我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因此趁二爷不在给了你。” “一会二爷回来,你把这事说一声,別说银票的事。你二爷估计也就打发了,不会细问的。” “嗯。” 王熙凤坐回炕上,美眸闪动。 “我怎么就没看出来环哥儿还有这一手呢?” “三爷这是长大懂事了。” “唉,可惜,可惜啊,偏偏是赵姨娘肚子里出来的。” 平儿问道:“那王夫人就不能抱过去?” 王熙凤皱了皱眉头,琢磨了一下这事。 跟著感觉还是不太靠谱,摇了摇头:“不太可能了。” 王熙凤伸出手,看著自己用凤仙染的指甲,歪著头道:“你璉二爷说的还真对,他们房的事,真得少参和。” 平儿看著王熙凤的样子,別过头偷偷的笑。 二人打闹了一会,贾璉回了家。 平儿得了空,对贾璉道:“三爷送来了手抄的《金刚经》,说是给各家祈福赠德。” 贾璉想都没想:“你帮我收著就行。” 王熙凤得得意的看了一眼平儿。 平儿也给王熙凤递了一个眼神。 主僕二人心有灵犀。 之后几天,王熙凤便私下遣人找了靠得住的廩生,又找了四个名声好的童生。 几人一听贾府的名號,又乐得便宜,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因此全都答应下来,等著王熙凤安排人一起领单报到。 恰好这天,王夫人派人来叫。 她正要去王夫人院子,贾环又到了。 王熙凤便匆匆安排人带著贾环去领单子报到。 而她则是向著王夫人院里走去。 她心里默默的盘算著到底什么事。 进了屋內,只看见王夫人在翻著帐本。 “这可奇了。”王熙凤心中感到好笑:“她是最烦这些算帐的,怎么今天改了性了?” 第14章 王熙凤的无间道 王夫人见凤姐进来了。 她对著王熙凤直接道:“下个月宫里有礼,这个月要提前预备上。 而且今年大雪,看架势还可能再下,庄子的钱要拖一拖。 一来二去,先停了一月的例银。那些外面办事的丫鬟僕人不用停。 这些太太姨娘並其院里的公子小姐,都有些积蓄,就往后拖拖。 还有就是二月初要送礼入宫,家里的马不够用,到时候还得从庄子里拉些马来。 公子小姐出行的话,就派人上外面僱车吧。 这样挨到二月底,事情都了了,庄子也送了钱过来,再结一月的钱。 要是事情多,帐房算的慢,那就三月初发两个月的例银。” 王熙凤想了想:“那两个月出行的钱宫里出?” 王夫人摇了摇头:“他们自己出,三月发的时候,人人发一笔固定的赏银。 他们僱车又没个凭证,宫里的钱本就少,不能这么报。 就固定下来赏银,多出门则亏,少出门则赚,横竖一个月呢。 本来就不怎么出门,额外得了一笔钱,也能少些话。” 王熙凤点了点头:“明白了。” 她的看著王夫人,见王夫人眼神躲闪。 王夫人悄悄看向了一旁林之孝家的。 王熙凤心想,王夫人经常是连每月何时发例银都不关心。 如此周全紧密的安排不像是王夫人的安排。 倒像是林之孝家的安排。 但是一般如果庄子里供不上钱,林之孝家的都会来找自己。 王熙凤用自己的小金库顶一下就过去了。 何必往后推呢? 王熙凤想著刚刚跑出去的贾环,忽然福至心灵。 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 她嘴角微微勾著笑:“那我先从赵姨娘院开始停了?” 王夫人道:“对,就先停她的!” 林之孝家的看了一眼王夫人。 王熙凤已经全然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 她心中微微哀嘆:“三爷,不是姐姐不帮你。只是姐姐也得看太太的脸色啊。” 王熙凤还是认得清大小王的。 见王夫人態度坚决,王熙凤心神便定了下来。 她道:“我明白了,太太就放心吧。” 王夫人见王熙凤机灵,而且俩人本来就是一家,心中更放下心了。 只觉得王熙凤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跟自己站在了一起。 於是微微笑道:“具体怎么做,你和林之孝家的去商量吧。” “好。” 说罢,王夫人拿出佛珠,又摆上木鱼,开始诵佛念经。 王熙凤和林之孝家的出来了。 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又无奈又可笑的意味。 只得相视一笑。 俩人拿著帐本,到了帐房,仔细商量起来。 什么宫里送礼,什么需要马车。 不过就是又不给银子,也不备马车,让贾环自己去考试罢了。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不就是想给人下绊子? 只是二人心中都明白,却绝对不能说出来。 俩人也不是第一天在一起办事了,心里清楚,很快也就商议妥当。 ----------------- 其说贾环在王熙凤手下的带领下,到县学一点功夫都不费,就填写完了保单。 那县衙礼房的侍官和门房,看见贾环分別在父亲、祖父、曾祖上写上贾政、贾代善、贾源的名字。 一个个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公,公子,令尊是工部贾大人?” “正是。” “快给公子上茶!” 门房连忙安排人请贾环进內院,陪同坐下喝茶。 那侍官不多时赶紧进来。 贾环起身行礼。 侍官让道:“世侄,不必如此,我等和贾大人都是故交,苦於案牘,少了拜访,还请公子替我等问好。” 贾环客套道:“家父也时常念叨,只怕耽误各位大人公务。” 侍官连忙道:“公子请。” “大人请。” 侍官见贾环礼节完毕,人情通达,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涩之感。 他脑子转了一转,便推测出这贾环应该是庶出的。 几人一番客套之后,侍官试探道:“谁人不知贾府玉枝宝树,子弟皆是人中龙凤。世侄若取功名,何苦从这县试开始? 以世侄才气,入国子监岂非易如反掌?从监生直考乡试不好么?” 贾环没有立刻回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他有些为难,院內的事情,是不能拿到外面去说的。 他又得解释,又得维护贾府的面子。 心思流转,脑子里已经想好了怎么说。 缓缓的放下茶杯:“家父教训,寒门取仕,自然从头开始。童试尚且不过,监生又有何用?” “贾府家风果然名不虚传,我等佩服。” 侍官身后的门房们也跟著点头。 又閒聊几句后,贾环见差不多了,起身拜別道:“家中尚有事情,环在此別过。” 眾人也知道考试避嫌的道理,一个个起身道:“世侄慢走。一定要好好准备。” 贾环点了点头,走出了县学。 刚出县学,他一头汗已经流了出来,默默的去想著刚刚那侍官的盘问。 他確实对的滴水不漏。 回想完,和小廝一起上了马车,往贾府而去。 他心想,这神都之下的一个县衙礼房侍官,待人接物都如此润物无声。 还真是不能小覷这些久浸官场之人。 他定了定心神,回了贾府,別过小廝,回到自家的院里。 赵姨娘一见他就赶紧迎了出来:“我的儿,事情办得怎么样?” 贾环道:“单子已经交上去了,二月十號辰时过半准时点名查身,在那之前到就好了。这是资票,可千万不能丟了。 娘放心,保人和互结的童生都是老实人。现在只要一心学习就好了。” 赵姨娘上前一步紧紧的抱著贾环。 好像要给他抱进身体里才算解气:“好啊,好啊,我的儿也会办事了!而且办得这样漂亮!” 贾环在赵姨娘怀里艰难道:“娘,我还得学习呢。” 赵姨娘紧紧的搂著:“歇一阵又怎么了,哪里差这一时半刻的。” 贾环无奈的笑了笑。 赵姨娘好好的疼了一阵,才放开贾环。 贾环坐回了里屋。 他的困难这才正式开始。 他其实就是在赌。 既然《文枢映政》十遍给的能力是过目不忘。 那么五十遍也应该是有助於科举的。 他在赌这个奖励的能力就是能帮助他通过童试的。 贾环不知饥饱,忘记昼夜,不论冷热。 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抄书和读书中。 他的抄写次数,也隨著一天天过去而增加著。 就这天!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五十遍!小有所成,获得奖励八股精通。】 【八股精通: 破承起束不过架骨搭梁,代圣立言终是风起帆张。 揣摩考官实为叩问心房,穷思策问须渡人间沧桑。 八股作舟可载青云直上,莫將浮名错认桃源故乡。 若摘文曲当照山河万里,勿献朱门落笔百姓稻粱。】 贾环心有所悟,感觉这次的考试,应该是稳了。 就这时,他听到院里赵姨娘吵嚷的声音:“你说什么?” 第15章 无人在意 整个院子都能听见赵姨娘在的声音:“那什么时候发?” “不知道。” “你说什么?能不能大点声!” “姨娘,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 “你个丧气的,半天放不出屁来,滚吧滚吧!” 赵姨娘將人赶了出去。 之后气冲冲的回家了。 贾环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娘?” “上个月的月例往后推了,估计得等到三月才能一起发出来。” 贾环皱眉。 赵姨娘见他放下笔,安慰他道:“你放心,娘还有老爷给的炭钱,肯定能支持你考完的。 哦,还有个事,说是要给宫里送礼,马全拿去用了。想出行的话就得去僱车。 前面的街上雇不到,得去长乐街雇,你放心,到时候娘早点喊你起来,肯定不缺车的。” “嗯。没事,娘,不是有打更的嘛?怎么都起来了。” 赵姨娘听到贾环的安慰,心中稍宽。 她看著贾环,见里屋一张小桌上点著一根残蜡。 贾环周围堆满了抄写书的纸张。 由於里屋没有多少地方,这些纸张占用了不少空间。 探春到柜子里取东西都得小心谨慎的下脚。 赵姨娘忽然心里一酸。 她看著贾环良久,眼眶微红。 纵然有千万委屈,也忍在了心头不说。 只对贾环抱歉:“娘又打扰你学习了,你好好学吧,娘到炕上歇著。” “嗯。” 贾环继续投入在在学习中。 他准备测试一下自己的能力。 【八股精通】 他所参加的县试一共有五场,分为正场一场和覆试四场。 每场考试考一天,每场中间休息一天,且基本上休息这一天就会出个圆榜。 圆榜中间的就是通过的人。 圆榜外围的则是没通过的,就不用参加后续的考试了。 考完五场,最后会出一个长方形的正榜,上面的就是通过考试的人。 第一名叫做案首。 所有的这五场考试,最重要的就是第一场的正场。 而正场中最重要的考试科目就是根据四书中的题材做八股文。 其余的科目还有作诗默写等,但没有八股文重要。 好的八股文章,不仅要求结构、立意、贴题等,甚至声韵、实用、书法等都有要求。 可以说,如果做的一篇好的八股文章,所谓的作诗和默写,基本不成问题。 贾环隨意从四书中摘了一句,然后开始作文。 他拿起笔,忽然感到心中灵思泉涌。 跟著开始下笔,越是下笔,越是觉得痛快。 彷佛这文章根本不是自己写成,而是天作之文,他不过就是誊抄罢了。 那种落笔惊鬼神的畅快感,让他浑身慢慢的燥热起来。 在这还泛著寒的冬春交际,冒出了不少的汗。 一气呵成,一字不改。 贾环拿起纸,看著自己写的八股文。 就像前世那些学霸考完试就知道自己考的怎么样一样。 他也体会到了学霸的这种感觉。 看来这八股精通,不仅让他下笔如神,更让他对八股有了自己的审阅標准。 在他看来,这篇文章很是精彩,绝对是上流水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 他的脑子里又涌出了新的灵感,他有把握,只要把脑子里的写下来,绝对比眼前这篇还好。 他摇了摇头,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纸。 不再去继续作文。 既然已经验证了效果,那就够了。 应付童试完全足够,他现在的任务是赶紧去抄写《文枢映政》。 好得到百遍的奖励来应付之后的考试。 他唰唰的写著,隨著抄写次数的变多,他抄写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很快便投入到了边抄写边领悟的专注之中。 外屋炕上的赵姨娘,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就连平时最爱的嗑瓜子也不去嗑了。 生怕发出的声音打扰到了贾环。 閒来无事,在炕上干躺著,想著为贾环做些什么事。 又怕耽误了他。 就这样,她的思绪飘到了最近的这些事情上。 从贾政发炭钱打发她,再到王夫人不发例银和马为难。 心中苦楚,眼睛含酸。 但是,又不敢大声的哭出来。 她很怕自己耽误贾环学习。 连抽泣都被强压下去,如同尸体一样躺在床上。 任由眼泪涌出,然后赶紧用手帕抹去。 她因平躺著,哭的头昏脑胀。 实在受不了了,披著衣服,踏上鞋,向著外面走去。 到院里的灶房,坐在灶坑前。 这才一边看著火,一边默默的流眼泪。 没过多久,就听见探春回来的声音。 应该是有丫鬟跟探春说了。 探春便进了灶房来,看著赵姨娘呆坐在灶坑前,她心里也是有些不好受。 探春道:“娘,你到这来做什么?” “娘怕扰了你弟弟学习,自己总想事情,就在这安静待会。” “娘倒是吃不得亏的,就是难受也得找个暖和地方呆著。” 探春笑著说出这话,赵姨娘却没像之前那样和她骂起来。 只见赵姨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睛只盯著火不去看探春:“唉,是娘没本事。 生了你们俩,让你们跟著娘吃苦了。这高门大院的,福没享到,倒是受了不少的欺负。” “娘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和弟弟如何,不关娘的事。” 赵姨娘心中稍宽,但依旧不回话。 探春皱眉,接著问道:“娘可是听见別人说什么了?” “我去后街安排人给环儿买纸,听到他们说环儿不过是假用功。 还说那县试最厉害的时候4000人就录100人。 他们说娘是故意安排环儿闹事,环儿就是真的去考,也考不上。 还说等著看环儿落榜。” 探春气的叉著腰,扶了一会腰后,气著骂道:“谁说的?” “我哪知道,我要去看的时候,他们远远的看见我,全都跑了。” “一群奴才还敢嚼主子的舌根,大字不识几个,倒是打趣起识字念书的了。” “你说,万一环儿考不上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那就再考!那也比天天没事玩乐好!学一天有一天的道理,读书又不是为了那点功名。” 赵姨娘听到探春的话,眼泪也不流了,只是点头。 “环儿是有才的,是娘想多了。” “好了娘,快吃饭吧,饿了。” “嗯。” 如此,过了几天,终於到了二月九號晚上。 也就是县试的前一天晚上。 第16章 寒热 二月九日这天晚上,贾环对《文枢映政》的抄写次数停留在70整。 他上午抄完之后,便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他隨便摘了几个句子作八股文章。 又默写了一遍《圣諭广训》。 【宿主抄写《圣諭广训》三遍!略有所悟,感知力+1。】 將圣諭广训对照一遍,发现一字不差之后。 他放下了笔。 他不能一直绷著去考场。 他自认为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该有的能力,该背的书,该有的理解。 在这有限的时间內,他已经做到了极致。 从现在开始到考试的这段时间里,再如何努力也没用了。 所以他选择休息。 一是调整自己身体的状態,从紧张中缓解,避免发挥失常。 二是调节自己的心態,別让自己过分紧张。 严肃活泼,正是如此。 当他放下笔的时候。 正是下午四点,也就是申时过半。 贾环从里屋里走了出来。 他周围的堆著的纸张,已经跟他差不多高。 探春见他起身,心下惊奇,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 “弟弟,你这是做什么?” “去院里走走,该学的都差不多了。” “快披上马甲和披风。” 听到探春的话,赵姨娘也从炕上连忙起来。 安排丫鬟给贾环披上外套和披风。 贾环因为【金刚不坏】的原因,虽然感觉到冷,但是却不会因为冷而难受。 就连冷颤也不打。 赵姨娘也披上了衣服,跟著贾环一起出门,坐在廊下。 此时的天空十分灰沉。 漫天的乌云遮蔽了天空,不见天日。 这雪下的不是很好,这都二月初了,还有雪,下的太晚,容易冻坏新苗。 贾环坐在廊下,看著院子里一点点的落著雪。 赵姨娘则是將炭炉放在俩人中间。 赵姨娘看著贾环,眼神闪动。 最近贾环越长越英气了。 不愧是她的孩子。 赵姨娘掰著手指算著:“考篮已经给你备好了,五更天末一打锣,就喊你起来,然后去外面的长乐街僱车。 早点走,不然县衙那里堵车走不开。考一天,然后再回来。” “娘就放心吧,应该会考过的。” “今天早点睡吧。” “不急,睡得早中间起夜反而不好,好久没玩牌了,和姐姐一起摸会牌吧。” “好啊!” 赵姨娘开心的笑著,和贾环一起回了屋。 三人一起坐在炕上玩了一会,吃过饭后又玩了一阵。 直到晚上九点,贾环才沉沉睡下。 雪下了一夜,大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环儿!醒醒!醒醒!” 赵姨娘一脸焦急的喊醒了贾环。 贾环揉著眼睛起来了。 里屋的探春也跟著起来。 “怎么了娘?” “娘没听见五更末的打更,现在是卯时过半了!” 贾环看了一眼时钟。 县试的时间定的是早上八点,他本来应该五点起来,但现在是六点了。 贾环跟著又看了眼外面,只见外面还在下雪,雪已经下到了脚踝高。 探春立刻清醒,吸了口气,怒道:“娘是没听见,还是他们没打?” 赵姨娘焦急道:“我,我也不知道……” 她无比的委屈,眼中含泪,手足无措。 贾环看了眼赵姨娘道:“没事,赶紧穿衣服吧。” 贾环说话的语气很是平静,似乎这事在他看来不重要似的。 听到他说话,赵姨娘这才冷静下来。 贾环对著探春道:“姐姐,考篮,资票。” 探春点了点头,赶紧给他准备上。 今天出门要穿的衣服前一天晚上贾环早就备好了。 简单洗漱,利索穿上衣服,拎著考篮。 贾环就出去了。 赵姨娘和探春非要送他。 贾环道:“已经来不及了,不必了,我跑的快,赶紧去长乐街吧。 下了一夜的大雪,恐怕长乐街也没车了。” 母女二人只能目送贾环小跑著离开。 赵姨娘恶狠狠骂道:“他妈的,这帮狗日的往宫里送礼,连个小廝也不给配! 他们怎么就那么能掐会算,料到今天会下雪?还是连老天爷都帮他们?” 探春挖了一眼赵姨娘:“您快少说两句吧,给弟弟积点口德。” 贾环戴帽披风,迎风冒雪,匆匆出了贾府。 没有小廝,没有马车,这是早就定好的。 但他自己都没听到打更的敲锣。 那大概不是赵姨娘的错,而是打更的真没敲。 贾环眯了眯眼睛,他能感受到风烈如刀,霜打雪劈,让他睁不开眼睛来。 但是还好,他有系统。 【金刚不坏】 他的生命力,根本就是无穷无尽。 生命力不断的从他的体內涌出,让他即使面对风霜,也能不断的奔跑。 就算身体发热,浑身冒热气,腿酸肺涨,只要他想跑,他就不会疲惫。 不一会,他就跑到了长乐街。 他不焦急,因为他知道,焦急了也没用。 只有冷静下来,才是效率最高的选择。 他来到了长乐街租车的地方,租商见到贾环到来,揣著手出来迎接。 “公子,可是来租车去县衙的?” 风忽然刮起来,俩人说话都得大声些:“是!” “来晚了!早就租没了!公子来的太晚了!別说我家,整个长乐街都租没了! 公子还是赶紧步行吧!” 贾环紧紧的皱著眉头。 他没有犹豫。 因为时间根本由不得他犹豫。 他也顾不上什么大户人家的体面了。 放开双腿,奔跑起来。 他的披风猎猎作响,帽檐捲起。 雪只拍打在他身上,跟著被风带著吹向两旁。 少有雪能落在他身上。 贾环跑著,那速度在城內,尤其还是下雪,跟马车也差不多了。 他一路跑到了县衙。 还没到呢,就见远远的一辆辆马车正排著。 有的是雇的车,有的是家里的。 他形单影只,一个人拎著考篮,缓缓的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见眾考生此时还聚集在县衙外面议论纷纷。 还没人出来点名。 他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下。 於是一边缓步走著,一边整理起自己的衣帽来。 周围的人见他年纪小,衣服好,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却又没有僕人跟著。 於是议论纷纷。 贾环向前走著,只见眾考生虽然都穿著布衣,但一看做工就大有不同。 他的衣服还算好的。 而那些马车,隨著他渐渐的走进,也变得越来越好。 甚至还有双马的马车。 有考生正在马车里烤著火,披著披风。 也有鬚髮皆白的老人,穿著打补丁的衣服,在风雪中发抖。 贾环长嘆了一口气,向著人群中走去。 他的体温正炙热著,因此再大的风寒,也难以打垮他。 第17章 我心如铁 贾环继续向著深处走去,过了停马车的地方,就是眾考生围聚的县衙门口。 这里的人大多是步行过来的。 衣服相较在马车堆中间的考生差了一些。 基本没有胖的人,都很瘦,將自己裹得鼓鼓的。 贾环正是穿过了那些坐马车的人,进入到了他们之中。 当然,也有那懂行有门路的生意人。 在县衙的两边摆开摊子,卖些包子,热茶,燉下水之类的。 贾环平息了自己的呼吸,体温很快冷下来。 他感到腹中飢饿,於是到旁边的摊位去买两个包子吃。 那摊位上写著:“李记包子,吃了包中。” “这位公子!一看您就能高中,吃了我的包子的,没有不中的!常来啊!” “嗯。” 贾环无奈的笑了笑,付了钱,买了两个包子吃起来。 这包子里面是素馅放了一些油,肉是没有的。 不过能抵腹中飢饿罢了。 没过多久,县衙大门打开。 礼房侍官出来,门房道:“肃静!” 眾人安静下来。 礼房抖落出一张章示,念起来。 他声音不大,还带著些怒气,大概是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干活,心中不平。 贾环仔细听了一下,大概就是说为了给皇上挑选人才,开了这个考试,以及考试的注意事项,跟著又照例讚美了一波皇上。 最后他交给门房,由门房下去贴到告示栏上。 这边又有门房开始点名。 贾环稍微等了一会,就到了他。 他走上台阶,看向侍官,发现侍官虽然神色威严,但还是微微的向他点了点头。 进去之后,交了资票。 门房搜身、检查考篮,確认无误后,告诉了他的考桌,又给了他和资票对应的號票,让他按號进去找位置。 贾环一个號一个號的查过去,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那是一个在考堂较里侧的位置,门和窗的风都吹不到他。 而且不远处就是炉子。 贾环將资票和號票给监考的门房看了。 这才得以坐下。 贾环看著前面,有个青年的位置是靠窗的。 此时那人正瑟瑟发抖,恐怕研墨都不好弄。 又看向门那边,有一老者,身上的衣服还打著补丁,正闭目养神。 贾环不由得感嘆起来,这贾府的名號还真有些用。 不过也多亏了王熙凤疼他。 不然估计他也和那些人一样要受些苦。 贾环坐在凳子上。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进来。 有的人进来之后就开始默背《圣諭广训》 有的人进来之后则是不断的向四处打量著。 有老有少,倒也热闹。 等待天已进入上午,一声钟响,又跟著伴隨了眾多鐸声。 考试正式开始。 监考先是跟眾人说明了考场的规矩。 之后便发下了试卷。 一共三张,一大两小。 大的是四书的八股文章,俩小的是默写部分《圣諭广记》和按要求作诗。 贾环一看四书的题目,心里已经有了数。 並不算太难。 但他还是选择了先默写,再作诗,最后八股。 他研好了墨。 一边默写《圣諭广记》 一边开始发动【八股精通】 由於他之前经常一边抄书一边心里想事。 所以现在他完全可以做到一边默写圣諭广记,一边构思八股文。 一个个灵感闪过,一篇比一篇好的文章涌现。 而且,贾环还能因为这个能力,能透过题目去揣测出题者的心思。 不断的否定,然后再构思。 直到他將诗作完。 他的诗其实不算好诗,只是因为八股精通,做的中规中矩。 但作诗也不是这考试的重点。 这考试的重点,就是这篇八股文。 贾环正要下笔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周围。 有挠头的,有干眨眼的,还有搓脸的。 当然,少有下笔开写的。 现在想来,他是因为有了系统,所以觉得不算太难。 但是如果是一般人,可能连书都很难读到,那就会比较难了。 贾环看了眼考场的时钟。 时间还早。 下午四点准时交卷。 就算提前答完了也不能离开考场。 於是贾环也不著急去下笔了。 他不断的构思著,不断的构思著。 时间很快来到了下午的一点。 此时已经陆续有人开始下笔写八股。 贾环则是最后构思了一遍,又將每个字都在心中默写了一遍。 確认这篇文章,无论结构、实用、解题、美感、书法,甚至相当关键的是否能对上出题人的心思,都全部做到极致之后。 他开始下笔。 依旧是一气呵成,一字不改。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到了下午的三点。 监考提示道:“还有半个时辰。” 贾环却已经写完了。 他手握八股精通,对於八股文自然是有审阅能力的。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写的很好。 於是放下了笔,收了砚台,免得出现意外墨渍染到试卷上。 他开始闭目养神。 心中却很是兴奋。 果然,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这东西一旦用到对应的地方上,实在太有用。 於是他又想起了原著里的林黛玉,又想起了薛宝釵。 如果去抄药方,或者经济类书籍的话…… 贾环有些心猿意马,不过他初次考试,有这种心理倒也正常。 雪已经不再下了,太阳虽然露出来,但天气依旧很冷,不见雪化。 就在这奇怪的天气中,钟声响起,跟著是鐸声。 监考严厉道:“停笔!” 有人面流大汗,依旧动笔,只见那监考走到他桌前:“停笔,否则算你作弊。” 那人迅速停笔,跟著,眼眶便红润起来。 考生哭笑,不敢真的出声。 门房们走了进来。 冷著脸开始收卷,全然不顾眾人或哭或笑。 待收完卷后,这才允许眾人离开。 刚出考场,还没出县衙,就听见有人放声大哭。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当然,也有脸上带著窃喜的,笑呵呵,跳著脚,从贾环身旁经过。 贾环没有什么表情,心里也没有什么波动。 他心里有对八股文的审阅標准,所以知道自己答得怎样。 他踏出县衙。 阳光照射雪面,满地得碎银黄金,照的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此时县衙外面已经有许多的车,吆喝著,等著这些人搭车。 贾环找了一辆,向著贾府而去。 他等著明天看县衙贴出来的圆榜。 第18章 罗衣 曾经神都的徐阁老,作为次辅补首辅病假,入阁全天当值的时候,都没有从大门走。 而是匆匆从他家后门出去,不叫这事声张出去。 贾环连童生还不是,当然不从寧荣街回家。 早上从角门出去是因为来不及。 现在一切妥当,他自然是从后街走后门。 从后街入了后门,拎著考篮。 有小廝见到他了,就笑著上前:“三爷,考的怎样?” 贾环却没给他们笑脸。 一脸平静,眼神锐利,挖了他们一眼。 一言不发,向著赵姨娘的院子里走去。 那些小廝被贾环挖了一眼也不恼,远远的掛著笑,看热闹一样望著贾环离去。 知道贾环回家,早有丫鬟去告诉了赵姨娘。 出来迎接之人,只有赵姨娘、探春二人而已。 俩人远远的看见贾环神色平静,眼神锐利。 心中稍沉。 按说这去参加考试,搁在正常人家应该是天大的事情。 而贾府却恰恰相反。 不说贾政要坐班的。 至少贾母等也应该派人来问候一下。 但什么都没有,就连厨房做饭的忌讳也没有。 眾人大概只道贾环是去玩闹了,没想他能考上。 贾环自然知道这些事。 所以才端著脸。 无论赵姨娘和探春在外面问什么,他都紧闭嘴唇,不说。 赵姨娘见贾环神色不好,也不多问了,不想给贾环添加压力。 只是自己黯然神伤。 探春也有意不去提考试的事情。 直到三人进了屋子,贾环道:“过了。” 赵姨娘的眼神闪动:“什么?我的儿,你说什么?” 探春道:“真的?弟弟,你怎么能知道自己过了?!” “这次的四书文不太难,之前在《文枢映政》里看到过类似的,这次正好考了,都能用上。” 赵姨娘连呼吸都急促了:“真的?环儿?你这么有把握?” 探春连忙问道:“弟弟,你有几成把握?” 贾环想了一下,保守的答道:“九成。我有九成把握。 这次县试一共三千四百二十三人,明天就能放正场圆榜。 一般圆榜放出来之后能剩下五百人左右,明天看圆榜就知道了。” 赵姨娘赶紧搂住贾环:“好啊,我的儿,这么看来,你那些书都不白读,好啊,好! 我这就叫厨房晚上多做些好菜!” 探春眼光闪动,看著贾环,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贾环道:“不用了娘,后面还有四场覆试,按照以往惯例,最终大概能录300人左右。 覆试也会下去不少人,既然府里的人都不当个事,也是好事。 且不用声张,等过了考试再说。” 赵姨娘身躯微微的僵硬,跟著更加紧密的抱著贾环。 “好啊,环儿越来越长大了,有深沉了。娘都听你的。” 贾环微微的点头,闭上了眼睛。 探春听到贾环这么说,心中悸动,只觉得自己的弟弟越发的了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热的,她的脸逐渐的飞红。 小院里就这样没有声张,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过了一晚。 到了第二天,还是贾环亲自到县衙去看圆榜。 果然,淘汰的人太多,一张圆榜都放不下。 贾环很快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的名字就在首榜中间。 贾环微微的点了头,正欲走的时候,有位看著像富家公子的人拦下了贾环。 “可是环公子?” 贾环看著这人,二十出头,马脸鹰鼻,衣服倒都是好衣服。 “正是,敢请阁下贵姓?” “哪里谈的上贵呢,我姓钱,叫钱谬。家父也在工部供职,做个整理帐案的活计,因此见过贾大人。 当初公子来县学填单,我便留意了一下。家父知道后,特地叮嘱我,要我好好跟公子请安。 请贾公子勿怪。” 贾环连忙还礼道:“钱公子。” 二人分別行礼之后,钱谬对著贾环道:“不知贾公子可否赏脸,你我同乘马车,顺道回家,一路上也好做个伴。” “那就多谢钱公子了。” “哈哈,好,贾公子爽利,当真有荣国公遗风!请。” “请。” 贾环隨著钱谬上了马车。 钱谬吩咐他家车夫向著贾府而去。 贾环琢磨著钱谬的话,想著既然钱谬从县学报名的时候就关注他了。 怎么这个时候才打招呼? 钱谬直爽道:“敢问贾公子,知道那圆榜居中位置是何意?” 贾环摇了摇头。 钱谬露出笑容:“贾公子应该是第一次参加县试吧。” 贾环点了点头。 钱谬道:“这县试我已经考了十年,一般来说,正场过后的首榜居中,就是正场成绩最优者。 虽说每场考试之间的圆榜都因为卷宗封名而无法排名,但其实还是会故意留意一下。 尤其是正场,基本上每年正场圆榜居中者,都是这年的县案首。 提前给贾公子贺喜了。” 贾环笑著看向钱谬,原来是来攀附的。 贾环道:“侥倖而已,还有四场覆试,最终能否通过尚未可知,县案首就更是从来没想过。 环,只求通过而已。” 钱谬也笑著看向贾环:“正是啊,正是。虽说是童试,可哪里有那么好考呢?今年三千人,估计只能取不到三百人吧。” 贾环有过目不忘,当然记得钱谬的名字,也在圆榜里边,不在周围:“钱公子勿虑,你正场都过了,之后的覆试一定不成问题。” 钱谬看著贾环,震惊道:“谬尝闻有天生过目不忘者,一直以为是谣传。如今见到了贾公子,才知真有生而知之者。 贾公子博文强识,居然连这么多圆榜都能记下,谬佩服。” “不过小道尔。钱公子玉汝於成,坚心韧性,才著实令环佩服。” 在二人互相奉承中,车已经到了贾府的寧荣街。 门口的小廝见这马车不是雇的车,作料与寻常人家不同,於是纷纷紧张起来,下了台阶,准备迎接。 谁知道下来的却是贾环。 车里传来声音:“贾公子慢走。” “钱公子慢走。” 二人道別之后,贾环转身,看向了愣在原地的小廝们。 这些小廝也缓过来了。 別管贾环过没过考试,这考场结交的朋友也不一般啊。 他们正暗自心中纠结难受之际,贾环默默的嘆息了一口气:“去告诉一声赵姨娘,就说我回来了。” “是!” 眾人见贾环给了个台阶,愿意使唤他们,赶紧去办了。 贾环则是向著院內走去。 天渐渐暗,又有要下雪的跡象。 第19章 我自有一番道理 贾环向著后院走去,眾小廝知道他是去看圆榜。 又见他结交了朋友,有马车送回。 心中大概都知晓了情况。 於是有丫鬟跟赵姨娘通报的时候一併说了出来。 赵姨娘听到消息,心中高兴,赏了这丫鬟不少钱。 丫鬟之后又把钱分了一些给站在门口的小廝。 赵姨娘听到丫鬟的消息后便匆匆离开了小院,出来等著。 没一会就看见贾环悠哉的向著小院这里走来。 赵姨娘赶紧迎上来,吩咐丫鬟给贾环打伞,自己又给贾环披上披风。 她对贾环责怪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慢?让娘在雪里好等!” 她虽然嗔怪,但是脚步却放缓,和贾环一样的悠哉向著小院而去。 贾环解释道:“工部钱家的公子,让我顺道坐了他家的马车,一起聊了一会。” 赵姨娘听到这话,嘴角翘起。 眼睛虽不往后面的丫鬟身上看,但是眼神却是早就留意在她们的身上。 她心想:“瞧瞧!这就是我的儿子,就是考不上又如何?那也能交到各部官员公子作朋友!” 赵姨娘紧跟著问:“他怎么会拉你坐他家马车?” “我跟他都过了圆榜,后续都能参加覆试。他考了十多年的县试,过正场的次数想来应该不多。” “原来是这样……” 赵姨娘面色平静,对著贾环道:“再接再厉。” 贾环有些惊讶。 要是平时的赵姨娘,恨不得告诉整个神都,自己的儿子过了正场。 今天这是怎么了。 贾环看向了赵姨娘,却见她连眉角的皱纹都弯了出来。 虽然已经竭力绷著了,但还是露出来了她的一点白牙。 看来赵姨娘也开始知道深沉。 她这种平静,哪怕装出来的,反而更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见赵姨娘这么说,跟著的丫鬟都有些压低了头,不敢去看赵姨娘。 贾环心中暗自无奈的笑。 隨著赵姨娘回到了院里。 赵姨娘一进了屋子,立刻破了功,脸上的笑立刻如般绽放开来。 眉毛要飞到天上去,拉著贾环的手:“快,跟娘说说,那钱公子到底是谁,都跟你说什么了?” “钱大人跟父亲同在工部,从七品,负责帐案,钱大人之前叮嘱过钱公子。 今日看榜的时候,我的名字在首榜中间,因此钱公子多有留意,就搭上话了。” “原来是这样,环儿,你可一定要大方些,多跟他们来往。” “放心,娘,我心里有数。” “好孩子……” 赵姨娘將贾环抱在自己的怀里。 她一边抱著贾环,眼睛却看向了里屋,只见探春在床上躺著,已经眯上觉了。 她心里暗自骂了一声。 赵姨娘放开贾环,让贾环在炕上休息,她则是在院內散步起来。 贾环稍微看了一会书,小院要传饭。 他收拾好,正欲去喊探春。 赵姨娘进来白了一眼探春:“不知道在哪玩又玩累了,让她睡吧,给她留一口就是了。” 贾环跟赵姨娘吃完了饭,將剩下的饭菜给探春在火炉上坐了一碗。 然后俩人又继续休息放鬆。 过了一会,探春才悠悠的醒来。 赵姨娘对她道:“你弟弟给你在炉子上留的饭菜,快吃了吧。” 探春睡眼惺忪,並不多说,搬个小墩,坐到火炉旁边吃了起来。 贾环疑惑问道:“姐姐今天去哪玩了,怎么睡得这么早?” “我早点睡下,晚上就不用睡了,等到了五更好喊你。” 贾环听到这话,当即一愣。 心中微微泛酸。 看著坐在火炉旁边的探春,只觉得自己如果不考下来这县试。 实在是对不起姐姐和娘的照顾。 探春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似的,匆匆吃完了饭,漱口洗手。 “你不用太担心,等你考完了试,再请我吃饭给我补回来吧。我也不在这院里吃饭受气了,我到老祖宗那吃去。” 赵姨娘手绢一甩:“去去去!我以为你改了性子呢,原来还是惦记著你弟弟的几个钱,我们这小院哪里容得下你这大佛?” “哼,改明儿,我去求太太,入了京城的女学,我也去考个功名去。” “快去吧。” 赵姨娘已经是连看一眼探春都不想看了。 探春来到炕上对著贾环道:“那打更的不会打锣的,我喊你吧。” “那就多谢姐姐了。” “我看著这天的雪还是越下越大,我今晚给你马甲里塞些。 本来是有丝绒和狐腋的,又怕给你穿了,不仅惹得太太不快,又教你交不上朋友。” “姐姐虽然足不出户,倒真算人情练达了。” “本来就是,那些与你同考的,难免有寒门出身却才华惊人的,要是因为你穿的衣服轻厚,就让你和他们隔阂,那倒是我的错了。” 贾环却摆了摆手:“县试而已,姐姐勿虑。” “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贾环点了点头。 时间差不多了,贾环打了个哈欠,安心睡去。 探春则是一个人在里屋,为贾环补著马甲。 她点一盏烛火幽微,只怕扰到贾环深眠,动作小心翼翼,绝不发出一点声音。 大雪落下,倒是没有风。 探春,听了一夜雪落的声音。 到了五更末,时钟的指针指向了五点。 探春拿著马甲,走到外屋,轻轻的晃起了贾环。 “弟弟,弟弟,该起来了。” 贾环被探春摇醒,赵姨娘也跟著醒来,母女二人伺候好贾环洗漱穿衣后。 又检查了一遍没有落下的东西,贾环出了门。 虽然没有风,但雪下的依旧很大,足到了小腿的一半。 贾环穿著靴子,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作响。 一步步踩到了长乐街,贾环发现车子已经没有几辆。 剩下的几个,都有小廝在为自家公子爭夺。 贾环呼出白气,正欲去为自己的马车爭一番时。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给贾公子请安。” “钱兄。” 贾环压下心头惊喜,转身行礼。 “贾兄可否屈尊枉架?陪陪我,我们一路也好继续沿著昨天的话聊聊。” 贾环看了一眼大雪下正撕扯的小廝。 又看了看钱谬。 还是选择了上车。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贾兄请。” “钱兄请。” 二人上了车,车內很安静,只能听见火炉里炭缓慢燃烧的声音。 钱谬看著贾环,他们嘮了很多,但钱谬只字不提贾环一人来僱车的事情。 贾环心里默默的记下。 不多时,二人到了县衙门口。 第20章 覆试 这次的覆试第一场,和正场的流程一样。 三千多人来考,到了第一场覆试,就只剩下了五百多人。 此时的县衙大门和之前相比,实在门可罗雀。 开始点名之后,贾环和钱谬二人暂时分开,先后进了考场。 贾环进入考场后,他的座位仍然是挨著暖炉,不挨冻、不受风的地方。 相比之下,钱谬的就稍差一些。 覆试第一场没有了默写,只有四书文和作诗。 贾环还是一样的策略,不著急下笔。 先利用能力將四书文构想到极致之后,才开始下笔。 如此,第一场覆试结束。 贾环乘著钱谬的车回了家,回到家后也不声张。 覆试一共四场,每场之间都有一天休息。 如此,就到了第三场考试之后的休息日。 贾环正在县衙门口看圆榜。 他依旧是首榜居中。 跟著,他看到了钱谬的名字,在圆榜的外围。 那就意味著,钱谬没通过县试。 贾环简单看了一下所有的圆榜,心中盘算了一下。 一开始是三千多人进来考试,现在大概只剩下的二百五十人左右。 而且还没算第四场能淘汰多少人。 这只是科举最基础的县试。 贾环紧紧的抿著嘴唇,心中有些感慨。 他甚至不敢向外去看,只怕看见钱谬。 谁知道,他的背后传来了声音:“贾兄。” 贾环僵硬的转头,这几天他早上都坐的钱谬的顺风车,如今最后一场考试在即,他过了,钱谬没过。 贾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钱谬。 只能有些尷尬的对著钱谬行礼:“钱兄。” “恭喜贾兄了。看来钱某还是学艺不精。” “钱兄不必气馁,不过运气稍差一些,以钱兄气度,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钱谬的眼睛看著有些暗淡。 他微微的摇了摇头:“贾兄,一起?” 贾环想了一下,此时若是拒绝,未免有势利之嫌。 於是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钱谬见贾环不拒绝,反而释然一笑。 他拉著贾环上了车。 “明日贾兄还要最后一试,这酒就不拉著你喝了。” 钱谬这么说著,从座椅下面掏出来了一壶酒,应该是他藏了很久的。 “这次正场过了,我本来觉得能过县试的。如今看来,只怕过了县试,府试我也过不了。 贾兄,我知你绝非池中之物,在你考完后,能否隨便摘一句,单为我做一篇文章。 好让我知晓,我到底差在哪里?” 贾环安慰他道:“钱兄,你只差运气而已,何必呢。” “贾兄,明日我还是到长乐街等你,只求你一篇文章。” 贾环见钱谬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於是点了点头:“好。等我考完一定立刻送到钱兄府上。” 钱谬喝了口酒,笑了笑,跟著就很少说话了。 都是贾环在说,他来应付两句。 到了贾府后门,贾环下了车,和钱谬作別。 他心想,这钱谬因为势利来攀附他,但是钱谬淘汰了之后,又愿意再出车送他去参加考试。 真说不清这人到底是重情义还是重势利。 贾环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最后这场考试的晚上没有下雪,探春又熬了一夜。 贾环起来后,果然在长乐街见到了钱谬。 他笑盈盈的看著贾环,不见之前的颓废。 贾环神色平静的上了车,钱谬一路上跟他开了些玩笑。 什么“苟富贵,勿相忘”之类的。 等车子停在县衙大门的那一刻,贾环下了车。 且不说別的,单是钱谬没有因为嫉妒就拖延他时间这点,就已经不错了。 贾环郑重的向钱谬行礼。 钱谬赶紧给他拉起来。 “贾兄,你这是做什么?” “钱兄,你虽屡试不中,但胸怀宽广,心高气远。我不过是读了几本书,一心求名利的蠹虫罢了。 以钱兄心气,自然不在意此等小事。钱兄勿虑,等我考完我就回去整理作文,后天我就送到钱兄家中!” 说罢,贾环毅然转身离去。 钱谬看著贾环,笑著微微的摇头。 他上了马车,感慨道:“真不曾想,这样草包的贾家居然能出这样的人。” 车夫道:“贾家连车都不给贾公子配,真不明白怎么想的。” “他们高门大户,也有高门大户的算计呀。” “少爷,那我们是走还是等?” “走吧,贾兄弟是个要强的人,留在这等他反而恶了他,让他觉得我諂媚。走就好。” 二百五十多人点名进了考场。 这是最后一场了。 只考一项,那就是策论。 本来策论和八股文是分开考的两种文章,但是最近几朝,策论也开始要求八股文的格式。 虽然格式要求没有八股文那样严格,却也纳入了考官审阅的標准之一。 策论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考试项目。 想要写出好的策论,需要对民生和国情有细致独到的理解。 而想要对民生和国情有一定理解,那就需要做官。 而想要做官,就得考策论。 因此,便形成了一个矛盾的闭环:为了做官需要考策论,为了写好策论需要做官。 正是由於存在这样的情况,所以很多策论写的好最终能进入殿试的考生,其家中背景都有人做官。 耳濡目染下,他们才能写好策论。 朝廷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想听听不一样的声音。 可一个政策的制定,哪里是一篇策论就能解决的? 正是因为以上种种,策论的考试最终达成了一个潜规则。 那就是考官不会过度在意考生策论的內容,只看行文是否流畅,思路是否明晰。 其实就是贾环前世很熟悉的:言之有理,逻辑清晰即可。 只要不写太过激进的內容,言之有理,逻辑清晰,行文流畅优美。 那就很好了。 何况这还只是县试。 於是贾环对著题目开始思考。 这次的题目是一个很经典的问题。 神都作为乾朝首都,人越来越多,神都城有些容不下这么多人。 面对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 贾环利用八股精通的能力,构思了几篇文章,然后再度拆分整合。 最后在心里全部默写一遍,確认无误之后。 他开始下笔。 一气呵成,一字不改。 隨著一声钟声,伴隨著眾多鐸声。 本年的县试,终於结束。 考场里剩下的这二百五十多考生,彼此相互看了看。 他们脸上看不到喜悦,也看不到悲伤。 从三千多人,到只剩下他们二百五十多人,之后还要再淘汰几十人。 他们的脸上,只有解脱。 而贾环依旧神色平静,待收了卷子,走出县衙。 他有信心,会过的。 他现在想做的,除了给钱谬作文,就是回家继续抄写《文枢映政》。 第21章 案首! 贾环慢悠悠的走出了县衙,夕阳普照在大地上,泛著金色的光芒。 晚风息息的吹过,混杂著泥土的气息。 看向旁边的柳树,这阵风是东风。 是东风,说明春天到了,即將开始昼长夜短。 贾环环视了一圈,却不见钱谬的身影。 他心中明了,这钱谬是个有骨气的。 於是暗自记下了这件事,准备一回家就给钱谬作文。 贾环雇了一辆车,將帘子搭在两旁,让风能吹进车內。 贾环闭了一会眼睛,又睁开,默默的念叨:“好风凭藉力,送我上青云……” 回想这场县试,没有小廝,没有马车,甚至停了例银。 要不是贾政给了100两炭钱,要不是王熙凤照顾他,要不是钱谬帮助,要不是探春熬夜,要不是赵姨娘关心,他今天不会这样平安到家。 他將这些都默默的记在心里。 车子不多时到了贾府。 眾小廝这次连忙下来给贾环开门。 贾环左右看了一眼,神色平静,也不说话。 他不理会眾小廝,向著院內走去。 见贾环回来,自然有人去通报赵姨娘。 赵姨娘依旧早早的出来迎接贾环。 “我的儿,终於考完了,快歇著吧。” 贾环点了点头,跟著赵姨娘向著小院走去。 “姐姐呢?” “她又去老祖宗那了,晚上不回来吃。” 贾环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赵姨娘此时一门心思都在贾环的身上,也就不在乎探春了。 赵姨娘拉著贾环进了屋內,换好衣服,遣散了丫鬟。 赵姨娘这才急切的问道:“考的怎么样?” “策问的题目也是老生常谈了,之前在父亲的书房里看《陈朝大詔》时看到过。 因此写的还行,我自己觉得还是能过的。” 赵姨娘眼睛都亮起来了,抓著贾环的手:“真的?” 贾环笑著看向赵姨娘,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 赵姨娘把贾环搂在怀里,不知道怎么喜欢好了。 抱著贾环的身子,用她的额头蹭著贾环的头和身子。 “哈哈哈,哈哈,娘,好痒!” 过了一阵,赵姨娘才放开了贾环。 她的笑將脸上的皮肤紧紧绷住,可看起来却那么自然。 贾环对著赵姨娘道:“娘,还是一样,榜没出来的时候,別告诉院里的人。” 赵姨娘答应了下来。 跟著,她想到了什么,笑容逐渐僵硬,眼眶湿润起来。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眼泪,她怎么擦都擦不干。 总有眼泪从眼眶中流出。 她的眼泪,被穿过窗户的阳光照射著,散发著橙黄色的光辉。 如同琥珀。 贾环连忙掏出自己的手帕,帮她抹眼泪。 母子二人一起,才把赵姨娘的眼泪抹乾净。 贾环安慰的笑道:“娘怎么还哭了?” “娘就是觉得你不容易。” 贾环摇了摇头:“这才哪到哪?跟著四月还有府试,六月还有院试。 难道每场娘都要跟著哭一场不可?” 赵姨娘听到贾环的话,破涕为笑,抽了抽鼻子,止住了眼泪。 贾环连忙转移话题:“那钱公子第三场覆试没过。他虽然没过,但还是送我去了第四场的覆试。 他想让我给他写一篇四书文,说是想学习一下。我想著多给他写一些,后天派人给他送过去。” 赵姨娘连忙点头道:“这也是应该的,就是娘不知道,用不用送些银子礼物之类的?” 贾环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娘,还清了礼,反而显得生分了,就先欠著人情吧,他心里也好受一些。” 赵姨娘想了想,也跟著点了点头。 贾环这才回到里屋去作文。 他想了几篇很好的四书文,一一写在纸上。 写到晚上戌时,探春回来睡著,他才停下了笔。 他写字速度快,这些时间里,已经作完了五篇。 第二天又写了一些,同时置办了礼盒。 第三天的时候,將文章放好,差人送去了钱谬的家里。 小廝则是带回来了一瓶酒。 “这是钱公子给三爷的还礼,说是提前给三爷道喜。” 贾环收下了酒,晚上自己打开尝了尝,確实好酒。 此间事了,他之后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抄写《文枢映政》。 依旧是每日送四篇给王夫人。 如此又过了三天,也就是从最后一场覆试的五天后,到了县衙放榜的时候。 贾府往宫里送礼也很神奇的恰好送完了。 因此贾环能乘车前往,还有小廝陪同。 到了县衙门口,很是热闹。 除了来领县试结票的考生,还有一部分人是来看热闹的。 县试考完之后,放出的榜並非圆榜,而是长方形正榜。 除了第一位標註了县案首之外,其余所有人不排名次。 那小廝是贾环精心选的,是个听话人。 因此这小廝听了贾环的安排,只和车夫在车旁边等著。 贾环来到县衙大门前,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县案首就是他。 他用力攥了攥自己的衣角,手里掂量著资票,来到了县衙的大门。 门房看见了他,赶紧让出身位:“贾公子,到里面取结票。” 贾环对著两人行礼:“多谢。” 俩人连忙恭敬回道:“哪里哪里。” 贾环走了进去。 发放县试结票的是上次见到的礼房侍官。 他见到贾环走了过来,立马换了一副笑脸。 “贾公子真乃人中龙凤,我就知道贾公子一定能行!” 周围的门房跟著应承了几句。 贾环却不敢和他们多说几句,他怕搭上话,就要请侍官门房吃饭。 贾政给的炭钱,到底还是给赵姨娘的。 不是他的钱。 囊中羞涩,贾环只能稍微拱手,开门见山道:“大人,这是我的资票,请查验。” 那侍官见贾环不搭话,反而温和的笑著,利索的拿出贾环的县试结票。 “贾公子再接再厉,希望贾公子府试、院试也能案首,先拿个小三元!” “托大人的福,环先告退。” 侍官並门房们都行礼送別了他。 贾环小心的装好县试结票,走出了大门,向著自家的马车走去。 只听得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那就是案首吗?” “贾府的贾环?看著倒是俊,有点太年轻了吧。” “英雄出少年啊。” 贾环上了马车,小廝眼巴巴的看著贾环。 贾环笑道:“我不说,你还能憋死不成?你怎么比我还关心我的成绩?” “三爷,我跟您这么长时间了,您沉的住气我佩服。但是三爷有所不知,平日里不少下人编排您和姨娘。 我没少跟他们爭论。您倒是不在乎这成绩,我很需要这成绩跟他们斗一斗。” 贾环笑著拿出县试结票,上面写著他的信息,標註了名次,还盖著官府大印:“我是案首。” 小廝的腰板立刻挺的笔直:“真的?!” 贾环点了点头,小廝欢天喜地的给贾环开了门,让贾环上车。 “別去和他们斗去,知道么?” 小廝一个他全都懂的眼神:“三爷,您就放心吧!” 贾环摇了摇头,上了车。 而另外一边,贾府內,贾母忽然问道:“三丫头,你弟弟不是说要看书来著吗? 好像县试是在二月吧,他没去试试?” 此话一出,王熙凤,王夫人,邢夫人,李紈等屋內女眷都相互看了一眼。 王夫人正欲说话,探春却连忙恭顺的回答道:“回老祖宗,弟弟他去考试了,今天出榜,不知道过没过呢。” 贾母惊奇道:“环哥儿前几场都过了?” 她转头看向王夫人等:“你们怎么也不告诉老婆子我一声?” 第22章 宠辱不惊 王夫人听到贾母这么问,她著急应付,没有去想探春抢话的事情。 脑子转了起来:“不过是一场县试而已,算不得什么。他才看了几天书,横竖也就是去玩玩。” 贾母眯著眼睛,深深的看向了王夫人。 “哦,是这样。” 眾人又是一阵沉默。 没人说话,半晌,贾母才闭著眼睛问道:“环哥儿呢?今天放榜,成绩怎么样,也该回来了吧?” 哪里有人知道贾环成绩怎么样。 贾母的眉头微微皱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缓缓的呼出。 她苍老的脸,疲惫的勾起一个微笑。 眼神流转,只见眾人都支支吾吾。 看向王夫人,王夫人闭著眼睛,手里捻著佛珠,心中默念佛號。 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掛起的样子。 贾母道:“倒是我糊涂了,这几天送礼忙忘了这事。鸳鸯。” “誒。” “你去一趟环哥儿的院子,给他叫过来。不在就等等。” “是。” 鸳鸯答应后出去了。 有了贾母的圆场,眾人这才继续閒聊起来。 鸳鸯还没走进赵姨娘的小院,只见门口的丫鬟们三两並排坐在一起。 这些丫鬟欢天喜地的查著彼此怀里的银子和钱。 鸳鸯看到她们,笑著道:“什么事乐成这样?” “鸳鸯姐姐?!姐姐来的正好!” “什么正好?” “三爷中了案首,赵姨娘正发钱呢!姐姐也快去沾沾喜气!” 鸳鸯进了院子,只见赵姨娘站在院子中间扬著自己的手绢。 一旁的丫鬟对著她说著好话,她哈哈直乐。 笑到高兴处,就赏人些铜钱。 鸳鸯上前道:“赵姨娘好哇,什么事这么高兴?” 赵姨娘见到鸳鸯来,心里高兴,嘴都乐得合不上,抓了一把银子,塞给鸳鸯。 “好鸳鸯,环哥儿中了个县试案首,我想著大家一起高乐高乐!” 鸳鸯收了钱:“那我也沾沾三爷的文气!” 听到鸳鸯这么说,赵姨娘更加高兴。 鸳鸯奉承了几句后,问道:“怎么不见三爷一起出来高兴?” “他在里屋呢。”赵姨娘正要吩咐丫鬟去喊贾环。 鸳鸯打断道:“我去就好。老祖宗想起来这事,想见见他呢。” 赵姨娘听到这话,更乐的不可开交。 鸳鸯拉开门,“吱呀”一声。 跟著去掀开那厚重的门帘,因为门帘总打在门框上,因此边缘上打了不少补丁。 进去之后是正堂,没有什么摆设。 后门锁死了,用剩布盖了缝隙。 鸳鸯听见屋里没有声音,便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內。 炭炉里还是残炭,窗台上的破瓶子里梅有些萎,炕上散落了一炕赵姨娘嗑剩下瓜子皮。 里屋到处堆著有著工整墨跡的纸张,每摞都有贾环高。 院子里丫鬟的奉承声音和赵姨娘爽朗的笑声穿透窗户传来。 贾环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坐在椅子上,借著窗户的光伏桌抄书。 鸳鸯感觉自己的心都跟著颤动了一下。 阳光打在贾环抄书的纸上,反射著比黄金还耀眼的光芒。 那些光拜倒在贾环的笔下,映照出他俊美而专注的脸。 鸳鸯咬了咬嘴唇,咽了一口津液。 脸颊似乎被阳光照的有些红,俏生生、轻飘飘的叫了一声:“三爷?” 贾环放下了笔,看向了鸳鸯:“鸳鸯姐姐。” 鸳鸯往前踱了几步来到贾环旁边,微微蹲下,凑近了贾环,恭敬道:“老祖宗知道今天放榜,想知道三爷考的怎么样。 三爷还是跟我一起去见下老祖宗,我们一起乐一乐。” 贾环点头道:“好,那我这就收拾。” “不用收拾了,赶紧走吧,这些叫丫鬟收拾。” “好。” 鸳鸯主动上来帮贾环穿好衣服,跟赵姨娘打了招呼,带著贾环向著贾母房內走去。 “三爷不是过了吗?怎么还抄书呢?” “四月还有府试。县试结票有时限,还是趁热打铁为好。” “那也该休息休息,劳逸结合。” 贾环顿了一下。 心想这话应该是鸳鸯的真心话。 毕竟她经歷过贾珠死去这件事。 贾珠作为贾政长子,擅长读书,但是死的很早,只留下李紈贾兰母子俩。 她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害怕贾环读书太多,耗了心血,和贾珠一样。 可她不知道,贾环有【金刚不坏】。 贾环因此道:“多谢姐姐关爱。” 鸳鸯见贾环神情认真,语气诚恳,越发觉得贾环可爱,轻轻笑了笑。 进了贾母院內,眾丫鬟问她贾环情况。 “就让三爷自己说吧。” 说罢,她摆脱眾丫鬟,和贾环一起进了屋內。 贾母见俩人进屋,看向了鸳鸯,鸳鸯笑著点了点。 贾环进屋恭敬道:“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笑道:“好,好……” 贾环再移步到王夫人面前:“给太太请安。” 王夫人闭著眼睛,默诵佛號,不看他,只微微点头。 贾环跟著一一请安后,贾母对著他道:“好了好了,哪来那么多礼!环哥儿,我们都等不及了!快说说吧,成绩如何?” “托老祖宗的福,侥倖中了案首。” 贾母听到这话,睁大了眼睛,眼神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 她直勾勾的盯著贾环,嘴角慢慢的咧开。 跟著,如同当初雪夜的贾政一般,她高兴的神情缓缓的僵硬。 然后慢慢的控制住了她自己。 她眨了眨眼,笑道:“来,给环哥儿每月的例钱加三两!” “谢老祖宗。” “誒,別著急谢!这只是你过了考试该得的,既然中了案首,那就再加二两!” 贾母笑著对眾人道:“老婆子我今天也借著孙子的文气逞逞能,咱们就先定下这个例子: 凡是过了考试的,例银加三两,要是榜首,追加二两!” 眾人一片欢声喜气,纷纷对贾母和王夫人道喜。 一时间,贾母屋里像是忽然飞进来一千只鸟一样热闹。 其中声音最夺人的那只正是王熙凤,她喜气洋洋的笑著,起身,甩著手绢向前走著。 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故意的,她往前走的时候,手绢正打在恭立堂前的贾环的侧脸上。 贾母笑著看向她:“怎么了,凤辣子,老婆子我又怎么了?” “老祖宗,我得说说你,这可是你的不对了。” “哦?我怎么不对了?” 第23章 软肋 王熙凤摆著手指算道: “这考到状元一共才几场考试,就算六场全都通过且都中了榜首。那也才每月例银三十两。 到时候,都当上状元郎了! 老祖宗真打的一手好算盘,用三十两就能买下状元郎的人情!” 贾母笑著道:“好你个凤辣子!我好不容易想算计算计,都叫你给说出来!” 眾人跟著哈哈乐起来,笑得东倒西歪,彼此扶著肩膀,或自己弯腰捂著肚子。 只有王夫人,唯有王夫人。 笑得別提多僵硬了。 王夫人陪著笑,眼睛却实在忍不住的看向贾环。 只见贾环眼神恭敬的望向王夫人。 王夫人不怕贾环挑衅她,就怕贾环得了便宜还卖乖。 当即她就觉得身上一股火衝到牙根一样烧起来。 烧的她的牙跟著又酸又疼。 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陪著笑。 於是她的眼睛赶紧转回来,只在贾环的身上停顿剎那。 王熙凤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贾母却没有听王熙凤建议的意思。 既然不听,那就说明贾环的月例还是只涨了五两。 当然实际上不止五两,贾府发例银是有规矩的,发放例银的同时还会跟著发一样价值的吊钱用作日用。 比如贾环的例银是七两的话,到时还会发价值七两的吊钱,所以实际所得是十四两。 吊钱只是作为零钱日常使用,所以有时候其实发不上七两 贾母给贾环涨了五两例银,再加上贾环本来的二两,贾环现在的例银正是七两。 王夫人等长辈的月例也才二十两。 按照贾母的这个涨法,只要过了乡试,连中四元,或者取了进士,基本上就能达到二十两。 贾环心中算明白了这个帐,心中当即震惊。 他看向了贾母,只见贾母侧躺著,一边看著王熙凤一边笑,一副慈祥老人的形象。 別看她银髮满头,但是却还是十分精明的。 贾母的意思是,贾府子弟,不管庶嫡,只要连中四元,或者取了进士,便破例允其享各房老爷太太的体面。 她这一手,先是改了制,鼓励了子弟努力读书。 跟著又安抚了贾环,给贾环指出了一条道,那就是想要在王夫人手下出头,那么只要取了功名就好,她认。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其次,调和了王夫人,规则立在这,不想被超了去,除了使绊子,督促让宝玉去读书是更好的选择。 王夫人的院子里,王夫人二十两加宝玉二两,一共二十二两。 赵姨娘的院子里,赵姨娘二两加探春二两再加贾环七两,一共十一两。 只要贾环再过了府试和院试,且都是榜首的话,基本上赵姨娘院子就跟王夫人院子一个地位了。 好手段! 谁也別不服气,规矩就在这,大家拿例银说话。 当然,实际情况肯定有很多出入,尤其是在之后,就像王熙凤说的,要是真中了状元,那在贾府就值三十两? 开玩笑?皇帝的状元在贾府就值三十两?不要命了? 但目前来看,这个规矩挺好的,能起到一石三鸟的效果。 贾环看著贾母,她浑浊的眼睛藏在笑成一条缝的眼皮后,正伸出手笨拙的打著王熙凤。 她真糊涂了? 贾母在贾环进来前甚至不知道贾环过没过县试! 她是早就想好了?还是突然想到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贾环和王夫人之间的事? 还是她就是突然高兴,为了赏贾环定了这么一个规矩? 贾环想不明白,他只是站的更恭敬些,越发的不敢小瞧別人。 贾母对著贾环招了招手。 贾环赶紧过去,贾母摸著贾环的手臂,打趣道:“这可真奇了,人家都说咱家是粗碗端乾饭,你怎么要自己端新饭碗了?” 贾母搂著贾环,让他坐在自己的旁边,摩挲著他的后脑。 “环哥儿,之后也好好学著、好好考著。” “都是太太教的好。” “这我是知道的。你还小,將来大了就好了。” “老祖宗,怎么个好法?” “就能出去娶媳妇了。” 贾环若有所思,想著“出去”这两个字,正琢磨的时候。 这些鶯鶯燕燕又说起贾环娶媳妇的事情,互相打趣著。 贾母笑著看向贾环,不断的摸著他的后脑,安抚著他。 王夫人听到贾母的话,手里的佛珠又转了起来。 贾母对著贾环道:“你晚上留我这吃吧,池州那边用原江水送来一批鱖鱼,运河路上都是用桃餵的。 你祖父最爱吃这个,陪老婆子我一起吃吧。” 贾环哪里敢辞,只能连连感谢。 眾丫鬟此时互相调侃著,说什么给谁送进贾环的房里做媳妇。 眾人正调笑著呢。 “要给弟弟娶媳妇了?” 贾宝玉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一双大眼睛忽闪著看向周围。 他看见了坐在贾母旁边的贾环,有些闹不清情况。 贾环正要从贾母座上下来,热闹中不知是谁按住了他。 宝玉连忙给眾人请安,请完安,还好奇呢:“弟弟要娶谁?” 贾母道:“快去换衣服吧,你弟弟闷声做了件大事!” 宝玉只当有趣,赶紧进去换了衣服。 贾环想了想:“老祖宗,我去椅子上坐吧。” “誒,今天你是文曲星,哪有让文曲星坐地上的道理。” 过了一阵,宝玉换好了衣服,匆匆的出来了。 见贾环坐在贾母旁边,没了他的位置,却也不去椅子上坐著。 就在贾母跟前,跟眾人打听著。 贾母对他道:“你弟弟中了县试的案首。” 贾宝玉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高兴,而是皱紧眉头,看向贾环。 贾环也看著他。 看了一会后,贾宝玉摇著脑袋,在房里急速的踱步起来。 他走的快,镶著通灵宝玉的金环发出“叮噹”的响声。 他一边走,一边嘟囔著:“不好,不好……” 眾人见他有些疯痴,贾母的丫鬟琥珀赶紧拉住了他:“二爷,三爷中了县案首哪里不好呢?” 听到此言,王夫人看向了琥珀,当初偷偷观望她打彩云的就是这个丫鬟。 只见宝玉道:“我弟弟是聪慧的。这样蕙心兰质的人,怎么非要往那污浊的臭泥场里凑呢? 弟弟,你怎么不喜欢《诗韵》和《诗集》呢?不如来我房里,你我一起学诗,不也很好吗?” 王夫人听到宝玉的痴话,微微皱眉。 贾环暗道坏了,他的【英慧仪表】发挥作用,而宝玉,恰好是个顏控! 宝玉跟著道:“环弟弟,要不你晚上留我房里,我们一起研究诗?困了就直接在我床上睡,没事的。” “?” 第24章 冥顽不灵 王夫人赶紧制止了宝玉:“你弟弟哪里需要学诗呢?” 宝玉相当费解,他呆立原地,不知怎的,总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 跟著一股委屈涌上了心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出来。 贾母赶忙安慰道:“好好好!就让你弟弟晚上陪著你,好不好?” 宝玉不管不顾,抽泣起来,大有越演越烈的势头。 无论谁安慰都不好。 乃至最后他近乎大哭起来,眼看著哭的昏天暗地、不知所以。 他指著贾环道:“弟弟……弟弟,呜呜,我的好弟弟,他们都是要害你的!弟弟,他们都是坏人!你快跑啊……” 他哭到没有力气,乾脆坐在地上。 丫鬟婆子去搀扶都扶不起来。 眾人见他哭的不太正常,像是中邪了一样,都上前焦急的安抚他。 还有去找婆子的,去找算命先生的,去请大夫的…… 王夫人早就不管手里佛珠,下了地,半跪在地上去搀扶宝玉。 眾人一时间围著宝玉,却忘记了贾环的存在。 贾环倒也乐的眾人不管他,他斜靠著倚在贾母座旁的扶手,眼神平静的看向了宝玉。 王夫人正在地上搂著宝玉吩咐丫鬟找人的时候,和贾环对上了眼神。 那是一种她说不上来的眼神。 她从小在王家长大,见到的人当然不少。 但贾环此时的姿態,她確实从未在人身上见过。 只见贾环並不紧张,而是略显放鬆的斜靠著。 眉头微蹙,但脸和唇都不绷著,眼睛平和的望向她。 又不焦急,也不窃喜。 就像一个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的哀嘆出去之后的状態。 王夫人没在人脸上见过这神情,但是却在铁槛寺见过,是一尊菩萨像。 那是当年鲜卑汉化之时,北朝的皇帝请空盈大师雕的一百单八菩萨像中的一尊。 鲜卑人雕像不拘於礼法,更生动鲜活些。 后来因为和铁槛寺其他菩萨像的宝相差的太多,便移到了金陵单独供奉。 贾环的神態,就和王夫人曾见到那尊菩萨像很像。 不是悲伤,也不是喜悦,而是哀嘆。 王夫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贾环这样看她,心中顿生说不出的委屈来。 跟著这股委屈遇到牙根里烧著的火,便化作满口的唾液。 心动情生,带著她满口的唾液变成难言的愤懣,填满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眼睛涨红,眼泪终於夺眶而出,但她却不抹去,而是死死的盯著贾环。 贾环默默起身,他確实没想到宝玉会来这么一出。 他靠近宝玉,宝玉哭的眼睛肿的睁不开,却还是勉强看见了贾环。 他牵起贾环的手,嗓子因为哭泣变得沙哑:“弟弟……” 贾环道:“古人云,黄河清则圣人出。可黄河什么时候清过? 长江水清,黄河水浊,长江养育了一方百姓,黄河也养育了一方百姓。 哥哥,岂可因清浊之分也偏废?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哥哥,如何偏执一端?” 宝玉嘴唇颤抖,似乎更是委屈,只道:“你不懂……” 虽是这么说,但眼看著已经好了一些了。 眾丫鬟这才发现能抬的动宝玉,於是搀扶起了他。 宝玉说话已经说不清楚,眼皮睁不开,看著是哭累了想睡。 贾母等人和搀扶的丫鬟一起,把他送到贾母寢屋旁的房间。 因为贾母宠爱,平时他就在这里睡。 贾环自有分寸,因此没有隨眾人向著贾母寢屋里去,而是留在了大堂。 他环视一眼,刚刚热闹的堂室现在突然安静下来。 只有探春,还在堂內。 “姐姐不去看看情况?” “他平日里还少发疯了?不是什么大事,总得有人留著照看这边。” “姐姐这是防贼呢。” 此时贾环已从贾母座位上下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探春来到贾环旁边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捡著贾环的茶杯喝了一口。 “县试刚过就欺负姐姐,要是让你中了秀才,我可怎么办?” 周围无人,姐弟二人相互打趣著笑了起来。 俩人互相聊了一阵,好一会才隱约听见院里的声音。 “多谢李太医,我们还以为是小儿惊悸之症。” “老太君何足称谢,本来这次回京应当上门拜访,只是南广水瘟,又云平洲节度使家公子有求,因此时常耽搁。 还请老太君勿怪才是……” 贾环和探春听到院子里的声音,都收了笑,不再言语。 探春起身,走到贾母座位后面,悄然站定。 贾环则是闭目养神,稳坐座位。 没多久,声音渐近,贾环听到她们重新进入堂內,起身迎接。 以贾母为首的眾人看到贾环和探春没有隨著她们一起出去,心中自有一番瞭然。 王熙凤扶著贾母坐下,安抚著贾母。 而王夫人则是不见了人影,应该是在陪宝玉。 贾母和王熙凤等人说了一会话之后,招来了贾环。 她拉著贾环的手,眼神殷切:“想当初你祖父和寧府先太爷,从小一起长大,先太爷说了上句,你祖父就知道下句。 你和宝玉也是一样了,刚刚我们都说什么都没用,倒是你,三言两语就安抚好他。 我看你比我们都好使,我们也是抓瞎折腾,你以后常来跟你哥哥亲近亲近,就算为老婆子我尽孝心了。” 贾环见贾母这话说的並不像之前那样八面玲瓏,虽然糙了些,但想必真是被宝玉嚇到而说出的真心话。 贾环不断的答应,说些“应该的”之类的话。 贾母之前答应的晚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留著贾环到屋后去坐著閒聊,让他晚上吃完了鱖鱼再走。 晚上传了饭菜,確实是好饭好菜。 但因为宝玉的事情,贾母精神不振。总是掛著宝玉,所以也没吃的那么开心。 眾人喝了几杯,乐呵乐呵也就过去了。 贾母这才先放贾环离开,又留了探春等姐妹服侍一会。 晚上,待眾人散去,鸳鸯、珍珠、琥珀等丫鬟服侍贾母睡下。 贾母自己躺在床上,眼睛却不肯闭上,似乎是在想著什么事情。 鸳鸯看见了:“老祖宗,您这一天也够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想吧,好好睡著。” 贾母转头,看向鸳鸯,问道:“赵姨娘家院里情况如何?” 鸳鸯忽然被提问,吸了一口气,心中顿了一下。 第25章 郑伯克段於鄢 鸳鸯想起当时贾环在房里抄书的情景,心中一酸,下意识的就想为贾环说两句好话。 但跟著,她又忍住了。 她的主子始终是贾母。 有什么就说什么,不隱瞒才好。 她诚实的把自己白天去找贾环一路上看到的事情跟贾母讲了出来。 “赵姨娘给下面的丫鬟赏钱,她哪里来的钱?” “不知道。” “你进屋里的时候,环哥儿还在抄书学习呢?” 鸳鸯点了点头:“嗯。我后来还问三爷了,三爷说接下来还有府试,不想懈怠。” 贾母很是痛苦的闭上眼睛,別过头去。 鸳鸯见状,也识趣的去熄了蜡。 屋內昏暗下来,贾母不知是否真的睡下,但她旁边房间的贾宝玉倒是睡得很沉。 宝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很早,脑子里还迴荡著贾环跟他说的清浊之辩。 他將精编的《诗韵》和《诗集》拿了出来。 一个人偷偷跑到后院,找了个亭子坐下。 看著院子里假山上的雪融化,露出嶙峋的岩石,他又拿出了《大学》和《中庸》。 他两相对照著,翻阅起来。 他看这诗歌心里就轻鬆,看到古文说教就感到噁心。 甚至於真的摸著自己胸膛乾呕。 对照著看了半天,他也想不出来贾环所说的清浊之辩的解法。 只是觉得世上还是只有这诗为妙,其余都显尽浊钝之气。 他放下《大学》和《中庸》。 心中所感未解,移步假山之中。 借著园林美景,想要作诗言志。 他这一走不要紧,可就是后边贾政也来到后院。 贾政今天休沐,想著去后院逛逛,远远的就看到了贾宝玉在亭子里看书。 他感到好奇,按下了周围的小廝。 待宝玉走后,见亭子里遗留下来了东西,於是好奇走了过去。 他一到亭子,就看见石桌上留下两本书,正是《大学》和《中庸》。 他心中有些疑惑,又感到有些生气。 虽说大户人家,但也应该爱惜书籍,如此遗落,实在不对。 他仔细小心的收了书,令小廝拿好。 一转身,却见宝玉登上假山,目光远眺,手里握著《诗韵》和《诗集》。 贾政有些发愣的看著宝玉,不知道宝玉这是要干什么。 而宝玉,显然也没看到贾政。 宝玉一时有感,念道:“金饵空垂鹤独棲,玉枝怯倚鶯群啼。寧枕松涛餐白露,耻披紫蟒踏丹墀……” 宝玉正念叨著,觉得首联做的不太好,望著景色琢磨的时候。 贾政脸色红如猪皮,气的乱颤,伸出手指著宝玉大声道:“逆子,你给我滚下来!” 跟著又猛然转头,对著小廝道:“取棍棒来!” “老爷,二爷他——” “取棍棒来!取棍棒来!” 眾小廝赶紧跑了,有的去取,有的则是去通告王夫人和贾母。 贾宝玉听到贾政的声音,当即双腿一颤,又生不出胆子跑。 只能唯唯诺诺的凑到了贾政的跟前。 贾政怒道:“是你把两本圣贤书留在这的?” “是……” 贾政恨的咬牙切齿,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诗韵》和《诗集》:“你放著圣贤书不读,非去钻研旁门左道? 你作的甚么诗?流传出去,我只怕你还当什么好诗! 我无非就是拉下老脸,落个教子无方的名声罢了。你弟弟呢? 要不是小廝告诉,我都不知道你弟弟中了县案首。我尚未赏他,你倒先作上诗了? 我们有此家业不过是靠著祖辈兄弟情坚和圣上不吝恩典,你怎如此忘本? 有那不义的心思和功夫,何以放著圣贤书不读,去作那矫情的风雅呢?!” 贾政自己说著说著,越来越激动,以至於也落下眼泪来。 “你自己说!我该不该教训你!” 宝玉哪里见过贾政这等盛怒,赶紧跪下磕头,口称“知错了”。 贾政等了半天,也不见棍棒送来。 於是自己折了一根粗枝,將宝玉按下在亭子的长椅子上,对著宝玉屁股打了起来。 宝玉昨天才哭过,今天就又受打,哪里能受得了。 前五下哭天撼地,到第六下,就是连声音也微弱下来。 而贾政还不撒手。 就这时,贾母王夫人等一併小廝丫鬟到了。 见到贾宝玉满头大汗闭著眼睛,贾母连忙上前挡在宝玉前面。 “你何苦又打他?这大早上闹得什么事?” “他放著圣贤书不读,非要去作什么诗,传出去了我名声无所谓,倒教別人看府上的笑话!” “他哪里懂这些世故呢?又哪有人把小孩子家的诗当个事?” 贾政气的上嘴唇不受控制的向上翻著。 贾母也不语,就看著他。 贾政无奈的把手里的树枝扔在地上,重重的长出一口气,跪在地上:“孩儿不孝……” 贾母理都不理贾政,转身对著王夫人道:“別哭了,赶紧找人抬回去。” 又转头对著王熙凤道:“凤丫头,你办事妥帖,去再请李太医来一趟。” “是。” 眾女眷这才把宝玉抬回去,只剩下贾母和贾政在凉亭里。 贾母对著贾政道:“老婆子我碍眼,带著宝玉回金陵是不是就得了你意了?” 贾政连忙称不敢。 贾母这才让他起来,然后离开。 贾母焦急的回到屋內,李太医已经诊治完毕。 他见贾母回来,对著贾母行礼。 贾母赶紧拉住他:“难为你过来……” 李太医却摇了摇头:“公子受了些皮外伤,没有动及筋骨,不打紧,休息几天便能自愈。 我这有一方外敷的药,好的能快些。但就是敷上了伤口灼热难耐,是军营里的猛方。 老太君自视裁用即可。” 贾母赶紧命人招待太医,送些银两和礼物。 送走了太医,贾母来到床前。 此时的王夫人眼神空洞,坐在床前的绣墩上。 王夫人一手握著宝玉的手,一手摩挲佛珠,嘴里念叨著祈福的佛经。 头髮有些散乱,面色如同蜡纸。 贾母安抚道:“有我看著他呢,你先回去歇歇吧。李太医也说了,没事儿,放心吧。都好好歇著吧。” 王夫人木訥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恍惚的走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了屋內。 只是一回去,王夫人就呆坐在炕上,靠在一旁。 她的眼睛放空,很少眨动。 眾丫鬟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这时,王夫人手里的佛珠,被她活生生掐断。 绳子破裂,佛珠落了一地。 眾丫鬟连忙去捡。 王夫人却道:“大惊小怪的,哪有不断的绳子,一共二十八颗,別漏了。彩霞。” “誒。” “你去跟老爷说声,就说环哥儿总在后院书房看书也不是个事,问他给环哥儿调前面书房怎么样。” “好嘞。” 王夫人看著逐渐远去的彩霞背影,平静的脸上,嘴角不受控制的翘了翘。 第26章 给脚油门 贾政自从被贾母数落完之后,从后院出来,绕过了粉油大影壁,没有去荣禧堂的耳房,而是去了书房。 他怕回耳房途中又见到老太太。 贾政一个人在书房独坐,这书房再往南就是他哥哥贾赦的院子。 但是,他的书房和贾赦的院子並不直接连,而是有高墙相隔开。 倒也有小门,只是始终和府上其他人的院子相连所不同。 贾政一手搭在桌子上,透过窗户看向贾赦院子里和他书房之间的高墙:“唉——” 他嘆了口气,微微的摇著头。 一时间千头万绪都涌起来。 他和贾赦、贾环和宝玉、该怎么赏贾环…… 正为这些事烦心的时候,彩霞到了。 彩霞对著贾政行礼:“老爷。” 贾政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神,继续看著高墙:“什么事。” “太太说总让环哥儿在內院书房看书也不是个事,想请老爷的意思,给环哥调到前院的书房怎么样。” 贾政听到这话,轻轻的摸了摸鬍子。 前院一共两个大书房,西边的是他的,已经划分出来一部分给宝玉了,剩下的平时他和清客们还要用。 东边的是贾赦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贾赦並不看书,所以只是空放著。 贾赦书房里的书没有贾政书房里的书多,甚至没有贾政后院內书房的书多。 但是作为长子,贾赦书房里的书要精贵许多。 像之前王夫人说的一批杨阁老批註的四书等,都是放在贾赦书房保管。 王夫人所说的前院的书房,就是说的贾赦的书房。 而派彩霞来问,就是想让贾政去贾赦那问问,行不行。 贾政看著高墙的眼睛发起光来。 “你去回夫人吧,这事我知道了。” “是。” 彩霞行礼离开。 贾政舒了一口气,將贾环迁到前院的书房確实妙。 有贾政出面求贾赦,算是给贾环的奖赏,同时又能鼓励贾环继续努力。 而且也把贾环和宝玉能隔开些。 想到这,贾政心中大宽,起身向著贾赦的院子走去。 贾政本来以为贾赦还会像之前那样,用病推脱,由小廝代为传话。 谁知这次贾赦居然將贾政请进了內堂。 贾赦穿著缎袍常服,已经给贾政泡好了茶。 贾政连忙作揖行礼:“哥哥。” “弟弟快来,前些日子刚送来的武夷岩茶,香著呢。” 贾政听到贾赦的邀请,嘴角轻快翘起,脚步加快了几分,赶紧上前落座。 他先是细细的品了一口茶,跟著讚不绝口起来。 二人閒聊一会,贾赦问道:“二弟,你说要给环哥儿请个书房,什么意思?” 贾政便把贾环求书到去参加考试的事情讲了出来。 贾赦听到了,捧著茶杯,哈哈大笑。 笑声爽朗,直衝云霄。 他想要喝手里的这盅茶,但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甚至不得不把茶放下,先笑,笑够了再喝。 他捂著自己的肚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贾赦一个不小心被呛到了,不受控制的咳嗽著。 越咳嗽越厉害,甚至贾政都害怕的站起来。 贾赦连连摆手,等咳嗽完了,他这口气也算顺过来。 笑,也止住。 “哥哥,没事吧?” “没事没事。嗯—— 这环哥儿还真是厉害,好哇,我赏他,就让他去吧,好好读书。” “我替环哥儿谢谢哥哥了。” “誒,这算什么事呢?想看就去看唄,平时也没人……” 俩人又聊了一阵,这才分別开来。 待贾政走后,贾赦乐呵呵对著小廝吩咐道:“取十两银子送给环哥儿,让他收著。” “三爷上次送了手抄的《金刚经》来,就借著这个由头来赏?” “好!就这么办!” ----------------- 自从贾环从贾母那里回来,第二天便继续在家抄书。 晚上还是听赵姨娘回来给他讲,说宝玉在后院作诗被贾政痛打。 赵姨娘本来还想让贾环去看看贾宝玉,在贾母面前混个脸熟。 贾环却摇了摇头。 贾母说是那么说,但是这一切基础还是建立在他考试通过的前提下。 孰轻孰重,贾环心中有数。 探春也是跟贾环一样的意思。 如此便到了第二天,先是有小廝告知,说贾政安排贾环可以去前院贾赦的书房读书抄书学习。 又有小廝过来,將贾赦赏的钱送了过来。 赵姨娘和贾环一起收下了钱。 那小廝对赵姨娘道:“老爷有几句话要我单独跟三爷嘱咐,不知三爷能不能移步?” 贾环和赵姨娘对视一眼,贾环点了点头,跟著小廝到了院里的僻静地方。 那小廝对贾环道:“老爷说了,让三爷好好读书。三爷將来有功名了,院子里的人情难免磕绊。 三爷若是感到心烦,耽误了读书,不用客气,书房和老爷院里都是能躲著的地方。 有老爷在,琐事也能少些,不必生分。” 贾环听到这话,心中微微惊讶。 他感到有些意思,和煦的笑著,对小廝道:“环拜谢大老爷的好意。” 小廝侧身避过贾环,恭敬侍立,表示自己收到贾环对贾赦的感谢,然后才告退离开。 贾环送走了小廝,向著屋內走去。 赵姨娘正在门后等著呢,贾环一进去,赵姨娘便拉住贾环:“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贾环笑道:“大老爷嘱咐我,说將来考了功名,难免人情往来耽误读书,那书房有他名字罩著,可以进去躲一躲。 实在不行,去他院里也行,叫我別生分了。” “嘿!”赵姨娘稀奇道:“这大老爷说是不著调的人,这么看来,倒比老爷看的清楚些呢!” 贾环对赵姨娘道:“娘还是少说这话哇。” 赵姨娘笑道:“你放心,娘有分寸。” “那我就去前院书房了。” “好。” 贾环收拾完毕,走出家门。 过了迎门,穿过前厅,就到了贾赦的书房。 书房的门锁著,台阶上有一小廝,抱著膝盖,低著头。 贾环脚步渐近,小廝却仍不知,依旧低头沉思。 “咳咳” 贾环咳了两声,这小廝才如梦惊醒一般抬起头来。 “三爷!” 他叫了一声,赶紧起身。 又因为在台阶上,一个没站稳,就要摔下去。 贾环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扶住了他。 却能感觉到他的手臂肌肉紧张著。 贾环疑惑的看向了小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27章 东南,木火相交,不宜置书房 贾环抓著小廝,扶住了他。 这小廝却不敢和贾环对视。 只是赶紧低下头,弯下腰:“给三爷请安。” “我是来看书的。” “是,以后三爷书房用具需要什么,吩咐我就好。” 贾环见小廝不敢抬眼看他,疑惑问道:“你是太太院里的?” “是二奶奶给我派的活计,每日就在这里整理书房,服侍三爷。” 贾环想了一下:二奶奶,这是王熙凤派来的。 “什么名字?” “哪里有名字呢?平日里都唤我栓柱,三爷若是也这么叫,那就是我的福气了。” “好栓柱,书房里可备有笔墨?” “炭盆,帘,躺椅,笔墨纸砚,都备齐了,三爷还有什么要的只管吩咐。” “嗯。” 贾环推开书房的大门,走了进去。 桌椅书柜等齐备,桌上还有焚香,笔架等…… 虽然久不来人,但看窗台旁临窑青瓶里插著的掸子,就知道常有人维护。 如今贾环到来,可算为这雅致书房,加了一笔生气。 栓柱给贾环上了茶之后,悄悄的退去。 只剩下贾环在书房里看书。 这贾赦的书房,除了基础的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外,剩下的书,都是些珍贵罕见的书。 张天师亲批的《道德经》,除了寻常批註,甚至还有修行的法门和画符详解。 李药王《百草金方》的手稿,上面有些失传了药方和行针之术。 《太上外丹广记》、《经世书》、《经纬志》…… 炼丹的,教人做生意的,甚至记录地理的…… 都是贾政所不喜的杂学,但又都是各门类顶尖的好书。 贾环每日除了抄写《文枢映政》,便又开始看起这些书来,想著去找找接下来要抄的书。 如此,贾环每天两点一线,不是在家里,就是在书房。 而外面的栓柱,却一天天的愁眉不展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贾环已经將全书房的书都看了一遍。 时间是三月初,春风正盛的时候。 贾环这天正算计著,大概刚到三月中旬,就能抄写百遍了。 到时候看看奖励,再决定之后抄写什么书。 他还想知道,过了百遍之后,再抄是否有奖励。 贾环进到书房开始抄写,赶赶进度。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七十二遍,似有所悟,灵性+1】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七十三遍,似有所悟,书法+1】 …… 猛抄一阵,贾环抄的手酸了,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下。 听见书房后面的扫地的声音。 他来到窗户这边,向外面看去。 贾赦书房在前院东侧边,马厩在前院东侧角。 书房和马厩挨著,中间相隔並不很远,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马厩。 原来刚刚声音是有僕人在扫马厩前面的草。 这边扫,那边还有人跟著往地上泼水压下灰尘。 而栓柱,一个人坐在马厩旁边的木篱上,低著头。 失魂落魄,心不在焉。 贾环见他每日服侍自己都很妥帖,却总是愁眉不展,就拉开窗户,將他唤了过来。 栓柱儿连忙跑了过来。 “三爷,您吩咐。” “怎么天天一副丧气样,想什么呢?” “回三爷的话,没想什么。碍了您的眼,我下次不敢了。” “什么不敢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嘛。” 栓柱支支吾吾的,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贾环看向他,笑了笑,然后坐在椅子上愜意歇著。 他对著紧张的栓柱讲了个笑话: “我刚看书上有个故事,说有个坏书生,要每日赶驴一百里,驴苦不堪言。 有一天,这驴到了悬崖的边上,便停了下来,书生怒斥它,用鞭子抽它。 驴问书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驴吗?』 书生疑惑:『为,为啥?』 『我拉著你才是驴!今天和你分了家,我离了户,就是马了!』 说完便撂蹄子给书生甩下悬崖。” 栓柱听完,哈哈大笑,不復刚才低落的模样。 贾环见栓柱心情好些了,他自己也歇够了,就摆了摆手,示意栓柱出去。 栓柱对著贾环郑重行礼道:“多谢三爷教我识字!” “你倒机灵,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栓柱恭敬的退出了书房。 他来到书房的墙下,这里贾环看不到他,他却能听见贾环的使唤。 他的笑脸渐渐消失,神情变得更加阴沉,双手环抱膝盖,紧紧的抓著腿上的肉。 栓柱將脸全部埋进了怀里。 又是一天晚上,贾环抄完了书,离开了书房。 栓柱將书房收拾妥当后,锁了门。 他到王熙凤那交了差之后,没有回住处,而是过了迎门,在院里的一角廊下等著。 不多时,一个丫鬟匆匆过来。 “太太说了,明天就办吧。” “我,我不想办了,好姐姐,你跟太太说声吧,这事我办不了。” “你少来,钱你也拿了,田你也收了,临了你不上了。好,且不说你这条命都在太太手里。 你怎么也应该为了牢里的老母和未过门的媳妇想想吧!” “我,我……” “再说了,哪用你担著?你一个小廝倒还觉得自己行了,就是担事情,也轮不到你! 把该做的都利索做了,答应你的自然有你的!” 此时有打更的经过,也不等栓柱再说,丫鬟已经走了。 栓柱见丫鬟远去,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转身,面对贾环院子的方向。 他跪在地上,猛磕了三个响头。 漆黑的夜里,东风温暖而清新。 他磕完了头,斜靠在廊下,手指在地上比划。 “驴” 留在家的是驴,离了户就成了马。 第二天,贾环依旧早早的来到了书房抄写、看书。 中午回去吃完饭、请完安,贾环再度回来。 他中午一般会休息一下,在躺椅上憩一会。 但今天不知道熏得什么香,他打了个哈欠。 外面阳光明媚,春风送爽。 马儿愜意的鸣叫,混著后院扫草洒水的声音。 让贾环眼前渐渐黑下去。 门外,栓柱看著手里的钥匙。 锁,已经掛上了,但是,要不要用钥匙锁上? 栓柱儿的手颤抖著。 他正欲放弃,却见那马厩洒水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洒到了书房这。 俩人隔空对望著。 栓柱额头冒出了些汗。 他突然想了个办法,假装把钥匙伸进锁里,实则根本没插进去。 跟著,他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洒水的僕人身前。 “你都洒水了,我还怎么点?” “马厩那洒的是水,书房这洒的是油。你锁好了?” “当然。” “真的?我去看看,锁不好可是要罚的!” “哼,你去吧。”说罢,他拿出个火摺子,直接就延著油把书房点著。 火焰点燃了油,“腾”的升起。 栓柱拔腿就跑。 那僕人见火已经烧起,栓柱也跑了,哪里还有看锁的心思,紧紧跟著栓柱一起跑掉。 火焰熊熊燃烧著,神奇的是,这偌大的正院,居然没人来救火,也没人喊叫。 哦,还是有的。 马厩里的马,嘶鸣了几声。 第28章 金刚不坏(三连更新) 灼热的风一阵阵的扑在贾环的身上,刺鼻的味道传进鼻腔。 他猛然睁开眼睛,视线所及的屋里已经因为灼热而扭曲。 吸了一口气:“咳咳,咳咳咳!” 失火了! 他伏下身子,周围的火越烧越烈,上面的横樑往下掉火星。 贾环咳嗽完,没有慌张。 他知道,慌张也没用,还会白白浪费体力。 这种时候,越是冷静,越有效率。 他抬头看了眼,大门这边的横樑还没烧起来。 他来到门前,正向外推,却没推开。 贾环紧紧的皱起眉头。 他晃了晃门,依旧打不开。 贾环的眼神沉了下来。 刚开春没几天,窗户还是封著的。 这火势在府里算是不小,但此时他却连呼喊的人都听不到。 再说了,他刚睡了一会,如果外面真有人的话,火早就灭於未盛了! 此时叫喊是错的,他的每一丝体力都无比的宝贵。 贾环撞了撞门,仔细的听见了锁打在木门上的声音。 事已至此,他只有一条道可走。 撞门! “砰!” “砰!” “砰!” 他將自己全部身体撞了出去,整个左臂因为撞击而发热发麻。 【金刚不坏】 但只要他想,他的生命力就仿佛无穷无尽的涌出来。 他的左臂和肩头已经已经开始肿胀、紫的发亮,乃至反射火光。 但却毫不耽误他运动手臂。 “砰!” 又是一下。 贾环自己都没料想到这下能撞开书房门。 一个巨力使出去,因为没有承接的门,他整个人顺著著巨力倒飞出去。 贾环摔下了台阶,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转过身,只见书房外面的火势比內里大的多! 熊熊的火光犹如一棵参天大树,倒映进贾环的瞳孔。 风助火势,发出如凶兽咆哮一般的声音。 那火焰尖如轻纱妖冶飘舞,所到之处,一切都化为灰烬。 “走水了!”贾环大喊,“走水了!” 然而,贾环正起身准备向著內院而去喊叫的时候。 却突然发现不对劲。 书房和马厩挨著,怎么书房著火了,马厩的火却不大? 他心中疑惑,靠了过去,却见地上洒的水还没干呢! 这书房和马厩之间的地上用水隔著,而且马厩里面也早就洒上了压灰水,当然烧不起来火! 这下全都说的通了,全都说的通了! 贾环灵光闪过,如遭雷击。 这栓柱哪里是王熙凤的人,分明是王夫人的人! 还有那些扫草洒水的小廝,都是! 可偏偏此时人都不见了。 俩人要是没了,这不是死无对证吗? 火焰炙烤著贾环,风火怒號,动摇人的心神。 而贾环的心神更坚,他的眼神越发的深沉。 他眯著眼睛,眼皮抖了抖,看著书房內的火。 找人是来不及了。 他没死,王夫人再要害他,也不过拿书房损失做文章。 贾环当机立断,脱了衣服,衝进了书房內。 他先要救的书,是大部头的书。 主要是前朝史书,其次是类书,广记等。 他衝进火场,熟悉的找到了书,搬出来,到正院安全的地方放好。 然后大喊一声:“走水了!” 跟著再度衝进书房。 书房棚顶的侧梁隨著火烧轰然倒下。 將那临窑的青瓶子砸个粉碎。 但贾环却一点也不心疼,因为没有砸到书柜。 几个来回后,大部头的书基本已经完完整整的搬出来。 “走水了!” 贾环再度衝进去,去找自己印象里字数较多的书。 一些誌异、小说、谐言等。 他感到自己的肺就像铁匠铺子的破风箱,“赫叱赫叱”的喘著。 灼热的气正从內部搅动他的肺。 【金刚不坏】 他还能维持呼吸,再度衝进书房。 火焰腾空,直衝天际。 哪怕站在后街也能看见这火苗。 贾环再度搬书出来,放在安全的地方。 这时,不知道从哪来的眾多僕人和小廝。 扛著沙袋、水龙等救火用具到了。 他们就像早就知道有一场火一样。 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水缸,不知道怎么就將水龙接到了水井,不知道从哪备了那么多沙袋。 用沙將书房和马厩隔开,僕人们纷纷拿水灭火。 “这里是书房里的书!赶紧搬去安全地方。” 贾环吩咐好了僕人,来到缸前,舀了几瓢水,给自己从头顶浇下。 他一身浸了水,身体冷却下来,又再度衝进书房里去救书。 眾人连忙叫道:“三爷!別去!快回来!” 贾环跑了三个来回,將字数多的书都拿出来之后,火势也已浇灭了许多。 这书房建的时候考虑到了失火的可能,因此木料外涂的蜡和漆都是不易燃的。 可刚才的大火看的也是真切,莫非有人泼了油? 贾环来不及细想,正要往里面再冲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腿。 贾环回头,只见这人满头银髮、一身破衣有些发臭。 虽然是老人,但是力气奇大。 贾环惊奇道:“焦大?” 焦大死死抱住贾环:“三爷,横樑是没怎么烧,外面的柱子和房檐都烧断了!那横樑要往下掉的!” 焦大正说著呢。 书房內的横樑因为相连的柱子烧去了一部分,轰然掉落。 激起满屋的火星。 横樑砸烂了书柜,那些火星飞到书上,满屋子开始燃烧起来。 外面的火已经灭的差不多了,眾人这又赶紧进去灭里面的火。 贾环转过头,看向了焦大:“你放手吧,我不进去了。拿水这么浇灭,书是救不出来了。” 焦大见贾环胸膛不再鼓胀著,微微陷下去,明显是將心里一口气放出去。 这才鬆开手。 贾环一屁股坐在地上,歪著头,看向燃烧的书房。 焦大起身道:“幸亏大奶奶打发我们过来看看火势,这才能拦下三爷。 这帮泥腿子一遇到事就跟小鸡崽似的乱忙,眼看横樑要塌了也不拦著三爷,真当那几本书比人命还贵了?” 焦大一边说著,一边衝著远处的僕人唾起来。 贾环只是摇头道:“这火不是我放的。” 焦大听到贾环这么说,停了骂,脸色不好看,同情道:“三爷这书读的好不安生。” 贾环却对他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別说话。 焦大作为老僕,在寧国府不受待见。 如今被打发来看看情况,还犯老毛病,在荣国府还没个轻重的嚼舌头。 贾环只怕没他好果子吃。 焦大却继续道:“他们不敢说,我倒是要为三爷说的,这单书房烧著马厩没怎么烧,书房外面烧的厉害里面没怎么烧。 一看就是外面早就有人洒好了水,火到不了马厩,跟著才放心在书房外面洒油点著的,我要是没猜错,三爷还差点被锁进去吧。” 焦大一边说著,一边偷偷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把锁。 贾环看去,正是书房门锁。 真不愧是老僕,见识还是多、心思还是细。 焦大献上门锁,贾环坐在地上接了过来。 焦大道:“知道三爷护著我的意思,我这张嘴我自己知道,待会我就走,肯定不多说。 只是提醒三爷一句。 按理说这锁应该是锁死的,但是我捡著的时候却没有锁上,这锁环也没断,估计就是虚搭著而已。 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要害三爷。” 第29章 阳谋 贾母院內的后堂,有丫鬟跑了过来。 “回老祖宗,前院书房走水,已经救下去了。” 贾母听闻后,赶紧派人到火神前去上香。 她走出大门,遥遥望去,只见东南书房有烟尘升起,但不见明火,心中稍宽。 跟著,王夫人道:“糟了,最近几日环哥儿都在那看书!” 贾母忽然睁大眼睛,握著桃木杖的手跟著颤了颤,丫鬟们赶快上来扶著她。 她声音颤抖,焦急道:“快去!派人去问问,环哥儿怎么样了!” 一眾丫鬟们又忙起来,向著前院而去。 不多时,丫鬟竟然把贾环给带回来了! 只见贾环披头散髮,没穿外衣,只有里面素色的衬衣。 宽大的袖子也遮不住肿胀的左臂,灰头土脸,像是从灶坑里爬出来的奶猫。 贾母赶紧上前,手哆嗦著,抚摸贾环的脸庞。 跟著眼泪便流了出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贾环道:“托老祖宗的福,环没什么大碍。” 王夫人叫丫鬟取来个对襟的青綾衫,亲自上前给贾环披上。 她双手按在贾环的肩头:“可怜我的儿,也不小心些火烛,怎么就遇上走水了?” 贾环心中冷笑,他话还没讲,王夫人倒先给他扣了个“不小心”的帽子。 既然如此,贾环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回母亲的话,我中午请安后进书房,想著小憩一会。再醒来的时候,屋內已经有烟。 想要逃出书房,门却被人在外面用锁掛上。好不容易撞开了门,到正院再回头看书房,一看就能看出来书房外早就走水了。 书房虽走水,但马厩却没走水。 真是奇了,怎么就书房走水,还单独从外面走的。 更奇的是,环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僕人小廝来。” 贾环压著气,將这段话讲了出来。 王夫人窘迫道:“都是这些下人平日里太不小心!” 贾环听到此话,怒极反笑,说话也粗硬起来: “母亲勿要怪罪他们,也不知是何人,虽掛上了锁,却没锁死。他既然敢放火烧屋,何不锁死门? 须知这杀人放火都是一起的,偏偏还只是掛著锁!可见这人就是去做盗也是做不成的,不过就是连盗也看不起的蠢盗罢了!” 说罢,贾环从袖子里掏出来焦大给的门锁。 贾环一把手抓过王夫人的手腕,给她嚇了一跳,浑身紧张的哆嗦了一下。 王夫人连手里的佛珠都嚇得掉在了手腕上。 贾环虽然灰头土脸,反而衬著他的眼睛更加的明亮。 王夫人咽了口唾沫,双腿打颤,有些发软,脸向著贾环,却不去看他。 贾环把手里的门锁重重的拍在王夫人的手里。 手上拍去,眼睛却始终紧紧的盯著王夫人。 贾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光是听著感到他心中怒火。 “母亲,这就是门锁,您可一定要为孩儿做主啊。” 说罢,贾环也不撒手,狠狠的握了一阵王夫人手腕,才鬆开手。 眼看著王夫人额头上已经泌出一层光亮的汗膜。 她收下了门锁,慌张点头道:“环哥儿放心吧,母亲肯定为你做主。” 贾母看著俩人。 分別拉起他们的手:“快进去坐著歇会吧。” 贾母又对环哥儿说:“你这有惊无险也是好事,俗语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一把火是专门烧旺你的文气的。” “那就承老祖宗吉言了。” 贾环和王夫人俩人分別被贾母拉进了堂內。 王夫人在侧边坐下。 贾母將自己的丫鬟都叫了出来,令她们给贾环领到里屋去换衣服擦脸等。 过了一阵,贾环这才穿上贾母给他的衣服,收拾整齐。 王夫人坐在侧位,趁著贾环换衣服这功夫,也缓了过来。 她根本没必要紧张的,贾环虽然知道是她害贾环,却没有证据。 王夫人想了想她的安排,她自认没什么问题。 只要浑水摸鱼,过去这阵子,之后就都好说。 如此想著她便將门锁放在了身旁的桌上,用手压著。 贾环走了出来。 王夫人柔声道:“环哥儿累了吧,之后几天好生歇著吧,交给我,我一定趁早查出来。 书房也不用担心,这几天定能修好。” 而贾母此时和稀泥道:“只要没事就好,怎么说也不过就是一时疏忽。” 王夫人跟著哀嘆:“只可惜了那些书。” 见贾母给事情定了性,王夫人又顺著说了下去。 其余眾女眷纷纷跟著哀嘆起来。 邢夫人、李紈…… 都说怎么查最后不过是疏忽而已,府里哪有人敢故意纵火。 王熙凤听见这话,虽一言不发,却放鬆下来。 跟著,她也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知道自己被王夫人当枪使了,很是失望的看向王夫人。 眾人又纷纷聊起来那些烧毁了的书。 哪些书是当年王夫人的嫁妆,哪些书是当年贾代善疼贾敏求来的书,哪些书是当年怎样一番奇遇所得。 嘰嘰喳喳,反正不提这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环看著眾女眷互相应和著,嘆息著,忽然觉得这贾府没落了也不是没有道理。 一个个揣著明白,装著糊涂。 只有这样,才能维持那徒有其表的体面,这一大家子才能再將就几年。 贾环忽然又想起贾母跟他说的“出去娶媳妇”了。 眾人嘰嘰喳喳半天,见贾环一直不语。 以为已经翻了篇,便声势更大些,甚至有笑声传来。 好像刚刚没失火一样。 倒也正常,想要盖过一个话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创造一个话题。 她们越是嘆息这些书,贾环所说的疑点就越会盖过去。 否则真闹到报官,让县衙派人来查谁纵火? 你总不能真查吧,万一查出来点什么怎么办? 贾环低头坐在贾母的旁边,听著笑声,正欲起身。 袖子忽然被人拉了拉,贾环抬头看去,是探春。 探春凝重看著贾环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 贾环明白探春的意思:眾人心里都清楚,王夫人的脸已经搁不住了,此时各让一步,换將来的安生。 贾环冷眼看了一圈周围的女眷,心中觉得好笑。 王夫人要做什么,他早有预料。 他还有招。 他站起身来,来到王夫人面前。 第30章 小卒过河顶大车 “母亲勿虑。” 此话一出,整个堂內顿时安静下来。 眾人眼眸齐刷刷落在贾环身上,大气不敢喘。 王熙凤眼睛落在贾母身上,正欲缓解气氛的时候,她的一个丫鬟匆匆进来,附在她的耳边说了些话。 王熙凤秀眉微蹙,拉著丫鬟到了一边。 不多时王熙凤一个人回来了,神情漠然,也不作声,只和眾人一起望向王夫人。 贾环神色平淡,对王夫人道:“书房之书环已救出来大半,剩下的,环已全部背了下来。 环给默抄出来,补上剩余之书,以母亲看来如何?” 眾人倒吸一口气,一是被贾环的强识所震惊,二是贾环说出这话,便给她们的话题又顶了回去。 这下贾环原本说的疑点就又露出来了。 此时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说什么。 王夫人本来见到贾环走到自己面前就暗道不好。 如今听到贾环这么说,更是如坐针毡。 之前贾环背书的事情还歷歷在目,既然贾环把书的事解决了,於情於理,她都不得不真的去查。 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到底是谁干的,更可怕的是,刚才贾环一番话,眾人心里也都清楚了是谁干的。 她抿了抿嘴,要是去查吧,这事就得光明正大的亮出来,一亮出来,她也保不准那些小廝的嘴就那么严。 要是不查吧,那不就是默认了吗,更加重了她的怀疑。 王夫人感觉自己就像被掛在日头底下烤著,贾环就是那毒辣的太阳,逼得她去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 佛珠不听使唤的抖动著,眼见她的嘴唇都有些乾涸起皮,其声若蚊:“好,好……” “那么母亲——” 贾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眾丫鬟的尖叫声。 眾人注意力立刻被外面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透过窗户,隱约能看到二三丫鬟一边尖叫著,一边拉著什么人。 那人身形,小廝模样。 他发出如兽的低吼,挣脱著那些拉著他的丫鬟,见距离差不多了,便大声叫道:“火是我放的,我敢做敢当! 倒是你!你个黑心善妒的娼妇在里面躲著,盘算自己的骨肉,算的什么能耐?! 怎么敢做不敢当?当时指使我的时候那么厉害,这时候倒装死了?还不如我这个奴才吗? 畜生都知道护著崽子,你倒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我只恨没一把火把你这畜生府给全点了! 要杀要刮隨你的便!那些钱和田我也不要了,媳妇老娘任你折腾去,只是我知道,做人要讲义气! 你就谋害算计去吧,我就在地狱十八层等你!” 贾环的眼睛缓缓的睁大,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了外面。 他不过是这几十天来,每次见到栓柱心情不好,给他讲些谐言野史,顺带教他认些字而已。 贾环嘴唇微微的张开,眉头皱起,他再一次低估了读书在这个时代的分量,也再一次因为这个时代的人而感到吃惊。 贾环收了话,咬紧嘴唇,感觉到一股气血上涌而来,他得保下栓柱。 於是乾脆道:“母亲不用查了,环刚刚也是嚇到了,想来应该是不小心,环只求將剩下的书默抄来求母亲和老祖宗宽恕。” 王夫人听到如此暴烈的粗话,整个人如同木雕一样,一动不动的呆坐椅子上。 她眼神空洞,整个人似乎完全麻木了一般,嘴里只不断的重复著:“好,都好——” 王夫人话还没说完,却被王熙凤打断。 王熙凤甩著胳膊开门出去,叉著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样的疯子也能放进来?! 任他进了后院,在这发疯?” “二奶奶恕罪,二奶奶恕罪啊,他说是来送的,前院丫鬟走去找婆子,他就不要命的往里冲,我们一边喊,一边拉,哪里能拉住他呢!” 栓柱见大门开著,知道自己声音更能传进去,扯著命的怒道:“还有你那叫雀儿的丫鬟!雀儿!雀儿!怎么这时候不出来了?!” 王熙凤斥道:“这里哪有主子的丫鬟叫雀儿的?” 跟著又转头对著周围的丫鬟道:“还愣著干什么,不去找婆子小廝来?!” 栓柱听到这话,眼泪跟著流出来:“你倒是好算计,姓王的,原来你这丫鬟的名都是假的。 丫鬟的名儿是假的,都是假的!我也是假的!” 此时栓柱一边哭一边笑:“哈哈,我倒是真长了见识,原来还真有你这样的毒妇。 你活该丈夫不亲、儿子没寿!你活该啊! 须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报应却是真的!我等著你! 我不收你,天也要收你!” 此时贾环听栓柱的声音骤变,明显不对,衝出门外。 他跑到栓柱身前,扶住他,只见栓柱脸色苍白如盐,满身的大汗。 眼睛全红,不见一丝眼白,双颊枯黄,额头泛黑。 “栓柱儿,栓柱,你挺一挺,我有法子救你,我有法子救你!” 谁知那栓柱儿却是连看都不看贾环一眼,只是看著天。 “娘,孩儿是堂堂正正去的……” 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这时粗使婆子也到了。 贾环死死抱著栓柱,不肯放手。 王熙凤来到贾环的身后,点了下他的后脑。 贾环转过头去,王熙凤却不看贾环,而是对著眾丫鬟婆子道:“还不快给扔出去,免得死人的煞气衝撞了三爷!” 贾环正欲对著王熙凤道“只是昏迷”。 王熙凤拉著贾环的手偷偷在他后背拧了一下。 贾环也回过味来了。 这栓柱怎么就力气这么大,隨便闯了进来?这堂前的门怎么就一直开著没关? 贾环再一次看向了王熙凤,王熙凤眉头虽然皱著,但是看向贾环的眼神,却是得意的。 她眼睛眯著,真像那战场上用兵诡诈的將军。 好一招顺势而为。 贾环回想过来,这是王熙凤刚才出去的安排,跟著又琢磨清楚,留著栓柱这个人证在,王熙凤手里也握了一张对付王夫人的牌。 想到这,明白栓柱不会有事,这才放下心来。 王熙凤的手搂著贾环肩膀,赶紧带著他回了堂內。 贾环看向王夫人,此时她双手放在腿上,背佝著,低著头,看著自己的鞋尖。 头髮因为汗水而结,干了后又蓬起来,倒有几根不规整的弯出来。 狼狈不堪,如落水的丧家犬。 贾环暗自心想,骂王夫人她本人倒是其次,骂她活该儿子没寿也是真刺激到她了。 贾母见眾人都不说话,缓缓开口。 第31章 日薄西山 贾母道:“大太太。” 邢夫人连忙道:“誒。” “你督著把书房建起来,从公里拿钱。” “老祖宗哪里的话,这书房理应我也——” 贾母摆摆手,转而道:“环哥儿。” “老祖宗。” “你帮大太太把书默抄出来,我给你在前院找地单列个书房。” 邢夫人连忙道:“老祖宗,你不让我出钱,我领了。不如再建的时候就从老书房那划出来块给环哥儿吧。” “那你回去问问大老爷的意思。” “是。” 贾母又紧跟著道:“彩云,彩霞。” “老祖宗。” “你们太太累了,回去歇著吧,之后的请安都免了。” “是。” 俩人给王夫人扶起来:“走吧,太太。” 这俩人一左一右,几乎是架著王夫人离开的。 王夫人走远,贾母又对眾人道:“我也累了,今天事多,好在最后还平安。都回去吧。” 贾环冷眼瞧了一眼贾母,一言不发,转头便去跟著王熙凤一起出门。 他得去找栓柱。 贾母对著贾环道:“环哥儿,你过来。” 她一边说著,一边和搀扶她的鸳鸯向著堂后的屋子走去。 贾环听到贾母的吩咐,心中一沉。 王熙凤知道贾环的心思,对他道:“人我给你留著,你先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太阳渐渐西沉,金色的光辉洒在房顶上,如同给荣国府镀上了一层薄金。 可荣国府修的太高、太阔,高墙长檐投下深邃的影子。 贾母在丫鬟的搀扶下,带著贾环,穿过这些光影,来到了她的屋內。 贾母对著丫鬟吩咐道:“鸳鸯留著吧,你们去找宝玉,让他去看看太太,晚点再唤他回来。” “是。” 眾丫鬟离去了,贾母带著贾环进了里屋,她的寢室。 鸳鸯恭敬问道:“老祖宗,今天还点灯吗?” 贾母道:“点吧点吧,不过走了点水,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 鸳鸯默默的点亮了灯,不发出一点声音,跟著又到房间外的门旁坐下。如果不刻意去在意她,她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贾母对著贾环招了招手,等贾环过来,给贾环按下,让贾环坐在在她的床上:“环哥儿看书是学到真东西了,阳谋使的好。” 贾环不知道贾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被说穿,却没回话。 眼神平静,眉头微皱的看著贾母,静等她的下文。 贾母见贾环不语,非但没生气,还笑著给他置办上靠枕,让他靠在床边,舒服躺著。 贾母笑呵呵的看著他:“你刚是不还打算离了府上,到外头去住著?” 贾环刚才確实想过这事,点了点头。 贾母见贾环没否认,反而点头,她笑得更慈祥了一些。 “你倒是心诚的。”她微微頷首,自说自话:“倒也是,要是心不诚也用不好这阳谋了。” 她拉著贾环的手,认真道: “这事二太太做的太过了,她这是一时黑了心,什么下贱手段都用。只是咱们这家,和寻常家里不一样。 要是寻常家,家里人互相闹了事,实在忍不了,大可一走了之。无非就是换个人嫁、换个地种而已。 但咱们这家却不一样,你看看家里哪还有几个手上有茧的。咱们这种家,就算你肯出去做些寻常人家的活,又哪有人敢要你呢? 你出去了,三丫头我能放我屋里照看著,赵姨娘怎么办,二老爷又怎么办? 你不过是出去了,又不是像吕真人那样一人飞升、鸡犬升天。 再说了,真要那样就好了,老婆子我也沾沾你的福。” 贾母见贾环不说话,安抚道: “之后除非什么要紧事,我都不会再见二太太,直到她改了性,我再见她。 我也会跟二老爷说明白这件事。 你放心,我不见她,却会盯著她,她不会再做这些黑心事。 你那东边的院子我让人收拾出来,你和赵姨娘搬过去,连著原来的小院打通,宽敞些。 院子大了,还缺丫鬟。我这会子贴身的珍珠很好,你收著,方便打理院子。 每月我再往你院子里加二两例银,从二太太例银里扣。 我这也给二丫头、三丫头还有东边府里四丫头备个小院,她们在我这,我照看著好些。到时候三丫头想哪里住都隨她意。 如果二太太又犯了糊涂,一时蒙了心,你来找我,我给你公道,別找她。” 一边说著,贾母一边晃了晃手,嘴角撇下,似乎不太认可自己的儿媳妇。 她接著对贾环玩笑道:“等你取了功名,要娶媳妇,自然是要走的。只怕到时候你想留,老婆子我还不肯呢! 不过现在就暂且將就住著,安心念书。” 贾环看向贾母,贾母的眼神闪动,是在问贾环的意思。 见贾环还不决定。 贾母继续道:“环哥儿,你是有灵性的。 你仔细想想,就算离了籍,难道她就能放过你了?到时候恐怕你內外都不安寧。 你留在府上,有我压著,院內的事烦心的少点。院外的事,虽然老婆子我是后院的人管不上,但至少府上还有个名,二老爷也当差,你好办事。 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贾母已经把话说的很透了。 也许她是为了给王夫人收拾烂摊子,也许她是为了维持府上的体面,也许,她真的是为了贾环好。 又或者,都有。 然而贾环却平静道:“我离了籍,无牵无掛倒也乾净,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贾母听到贾环驳了她的话,长嘆一口气,拉著他的手:“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 祖孙二人在床上相对而坐,残阳如血打在贾环身上,贾母则是佝僂著,低著头看著贾环的手。 一时间二人都没说话,心中各有心思。 贾环明白贾母和稀泥,也知道她的难处。 但要是因为贾母对他好,就要他原谅王夫人。 对不起,办不到。 天底下的事,坏就坏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贾环心中自有一笔利索的帐。 贾母对他好,那是贾母的事,將来他要还。 王夫人害他,那是王夫人的事,將来,不,明天他就要报! “咱们一报还一报。” 贾环心中暗自想清楚,眯了眯眼睛,正欲对贾母说清楚。 贾母却先开了口:“你这是下定心思了。” “正是。” “好,你们翅膀都硬了,老婆子我也管不了你们。环哥儿,老婆子还有一句话。” “老祖宗说吧。” “你要报答二太太,在府里也比在外头方便些。” 听到这话,贾环对著贾母道:“多谢老祖宗。” 贾母勉强笑了笑。 她吩咐鸳鸯找人给贾环送了回去。 又安排人帮贾环收拾院子,给贾环送丫鬟等…… 送走了贾环,贾母再派人去唤宝玉回来。 一时间各丫鬟都有吩咐去忙,贾母得空在房內。 她看著灯火,眼睛闪烁著。 自己念道:“也好,不受待见也好,传出去让人知道了,也算乾净,就是可惜,要是宝玉就更好了……怪我……” 贾母想了一阵后,將鸳鸯唤了进来,跟鸳鸯嘱咐一些话。 鸳鸯道:“老祖宗放心吧,这不算什么大事。” “今天的事够多了,先歇著吧,你明早再去做,做的乾净些。” “是。” 第32章 报应从此始 贾环出了贾母的院子,没有回自己的院子。 让那些搬家的丫鬟先回去捎个平安,转头朝后面王熙凤的院子而去。 才出院,转过影壁,就听见有人喊他:“三爷!” 贾环顿住脚步,转头看去。 是平儿。 太阳已落下,天地间呈现出一种灰濛濛的蓝,仿佛一场噩梦似的。 平儿看著回过头的贾环,不知怎么,心里下意识的有些畏惧。 转念想了想,才撑出来一个笑:“三爷,奶奶让我告诉你,后街杨二胡同的破柴房,里面还有个屋子,栓柱在那儿呢。 还说让三爷不用担心,栓柱的媳妇、娘,奶奶会处理好。” 贾环微微点头:“替我多谢嫂子。” 说罢,便和平儿分开,也不寒暄,直接向著后街而去。 门前眾小廝这次见了他,一个个赶紧从台阶上起身站好,目不斜视,不敢去看他。 今天的事早就传开了,他们现在都知道贾环不好惹。 贾环踏出门去,他们既不拦著,也不问。 出了后门,来到后街,贾环到了杨二胡同,找到了那破柴房,进去之后,果然有个小屋。 他敲了敲门,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啊。” “贾环。” “三爷!” 门忽然被栓柱打开,栓柱一脸惊喜:“三爷!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贾环看著栓柱,见他唇脸皆红,眼睛有神,哪里还有半点之前要死的模样。 贾环笑著道:“你倒是金蝉脱壳了,这下从驴变成马了。” 栓柱给贾环请了进来:“三爷,这里虽然脏了点,您请將就坐,我也不敢给您倒茶,只怕这里的茶脏了您的嘴。” 贾环起身,一把接过茶壶,先给栓柱倒了一碗,再给自己倒了一碗。 栓柱见此,赶紧站起来接过茶碗。 “三爷,这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你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栓柱痛快喝了口茶,放下茶碗,一五一十都讲了出来。 “我知道三爷没死,但始终心中不舒服,打听到您在老祖宗院里,我就强闯了去。 当时有人拦著我,不多时又有个丫鬟出来,吩咐我,给了我两副药,让我吃了药再往里闯。 我问她是谁的人,她说想帮您、想活命,就听她的。 跟著后来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他们给我扔出来后,我就吃了第二副药,如今也全好了。” 栓柱说罢,摇了摇头:“三爷,我也回过味来了。 要我说,您也別在府里当驴了。功名也有了,由头也有了,一走了之,多好!” “可二太太还在里面。” 栓柱摆了摆手:“三爷,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府院里的水太深,见好就撤吧,三爷。” “不走了。” “不走?这二太太就这么重要?” “她不重要,没有她,很重要。” 烛火幽微。 贾环举出拳头,栓柱不明所以的看向了贾环。 “雪天罚抄——” 贾环伸出一根手指。 “县试扣车——” 贾环伸出第二根手指。 “火烧书房。” 贾环伸出第三根手指。 “其他的小事我都不管了,这三件,我要一个个的还回来。” 那烛火在贾环眼中烧灼,他的三根手指像上的香一样笔直立著:“她弄了三件事,我活下来了。 就是不知道,我弄三件事,她能不能活下来。 或者,活著还不如死了。” “三爷……” 贾环看著栓柱:“你的药就很好,还有么?” 栓柱赶紧从內兜里掏出来药纸:“三爷,都怪我,都给吃了,只剩下药纸了。” 贾环没有收下药纸,点了点头。 栓柱收了药纸,一咬牙,对著贾环道:“三爷!我也看不惯那毒妇! 我今天就送佛送到西了,您告诉我,要我做什么!” 贾环神色平静,对著栓柱道:“不要你做什么,你就把今天的事情,如实传出去就好。” “三爷,可外面的人嘴里没个把门的,万一传岔了……” “不怕传岔,闹得沸沸扬扬的,哪怕传的都不像样子了,也没事,只要越多的人知道就越好。” “这,三爷,就传话就行了?” 贾环认真的盯著栓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外面把这事传的越大,我越安全。 你要是有本事让皇上都知道这件事,我就彻底安全了。” 栓柱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缓过神来,郑重的点了点头:“放心吧三爷,我这几天就各个县去走走。” “你也要小心,別被有心人查出来。” “明白。” 贾环起身,栓柱跟著给他送了出来。 “三爷,您在里头多保重。” “你也是,好好活著,別再寻死了。” 夜已渐深,贾环从胡同里走出来,来到后门。 眾小廝见到他来,赶紧给他把门打开:“三爷请。” 有人安排提灯丫鬟等,送贾环进院里。 贾环回了院,门前的丫鬟才各自散去。 贾环一回到院子,赵姨娘就带著自家院里的丫鬟迎了出来。 她哭著对贾环道:“我的儿啊,怎么就这么的命苦?偏偏遇上了这种事?” 贾环安慰她道:“娘,我这不是没事吗?” 赵姨娘正欲接著哭,贾环的认真声音冷硬传来:“娘放心,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赵姨娘听到这话,不知怎么,心头像被人捏了一把似的,吃惊中,把眼泪也咽了回去。 “走吧,娘,我们回去说。” 赵姨娘很是乖巧:“誒” 跟著贾环一起回了屋內。 屋里的一些摆设等物件已经提前往东大院搬去了。 这是贾环、探春、赵姨娘三人在这小屋里的最后一晚。 丫鬟服侍贾环脱了衣服,贾环坐在椅子上,待丫鬟离去。 对赵姨娘道:“娘,没什么事,就是走水了。” “那怎么给咱们赏了这么多,老祖宗的珍珠都赏给你了?” “安抚我唄,我是个读书种子,他们怕我受惊了,就赏了。” “那就好。娘寧愿不要这些赏,以后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那娘以后就別太张扬,要不让人看见了,心里总是多想,我也得不著清净。” 听到贾环这么说,赵姨娘没有生气,而是点点头:“好,娘都听你的。” “娘,我还要默抄书房的书。” 贾环给探春使了个眼色,探春又上前跟赵姨娘拌嘴打趣起来。 贾环想著栓柱的药,心中已有打算。 於是坐下,找来纸,默抄起来。 …… 【宿主抄写《百草金方》一遍,似有所悟,药理+1】 …… 贾环的脑子里忽然多了些对药物的理解。 当然,是药三分毒,也明白了哪些药同吃起来会害了身子。 只是这些药理都是些比较肤浅的药理,类似螃蟹跟西瓜同吃容易腹泻,藜芦与人参同吃容易头晕呕吐等。 这正是贾环想要的。 他看了眼窗台上瓶里梅枝。 早就尽落,却仍在努力生长。 贾环继续埋头抄书。 第33章 搬家 第二天,一个小道消息忽然在后街流传。 人们都说昨天荣国府的大火,是府里的夫人谋害庶子烧的。 一时间这看起来没由头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大家平日也没什么娱乐,最是喜欢这些小道消息。 从大兴县往外传,没到一天,甚至到通州码头。 码头的漕工都说,荣国府的环三爷被母亲用妖术所害,被天雷地火活困死在了书房。 还有的说贾环是天魔星下凡,荣国府容不下,她母亲就烧了他。 各种样,变得法的流传。 有乞丐开始在路上唱起了这件事的莲落。 “各位父老听我言,说最近,神都出了一件惊奇事。 荣国府,一把火,原来不是不小心。 这里面,说道多,竟是毒妇害大儿……” ----------------- 贾环早上起来,《百草金方》的抄写次数已经来到了十二次。 东大院早已经收拾了出来,將来再和这个院打通,格外宽敞。 贾环没睡多长时间,正感觉有些困,听到外屋有声音。 他打个哈欠,走到外屋。 见到赵姨娘正拉著珍珠的手笑著。 这位珍珠,容长脸面,细挑身材,一派柔媚姣俏的气质。 见贾环出来,她赶紧站起来:“三爷。” 贾环点了点头。 她开始熟练的服侍贾环收拾头髮、擦脸、穿衣,仿佛做了无数遍。 “你本姓?” “回三爷的话,是。” “那好,我以后叫你袭人吧,顺口些。” “叫什么都是我的福气。” 袭人柔顺体贴道。 贾环看向赵姨娘:“娘,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我特地给你留了一间房当作书房。以后可再也不用跟你姐姐挤在一起。” “多谢娘。” 贾环在袭人服侍下穿好衣服,眾人开始搬家。 赵姨娘给好的那间房留给了贾环作书房。 贾环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很快书房已经布置完毕。 他来到院里,想著帮下忙,赵姨娘见他出来,对他道:“你出来干什么,书房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 “那你就学去吧,这里不用你操心,我都能办好。” 贾环听到这话,唤出了正在书房打扫的袭人。 “娘,袭人是老祖宗那里来的,置办东西都熟悉,你给她些活。” 赵姨娘看向袭人,有些不好意思:“这……” 贾环看了眼袭人,袭人会意,上前道:“姨娘交给我吧,能帮得上我就儘量帮。” 赵姨娘这才应下。 贾环正欲回去,却见鸳鸯从外经过,向著院內看。 贾环感到有趣,对她挥挥手。 她见自己偷窥被发现了,笑著来到贾环身前。 “给三爷请安。” “鸳鸯姐姐,怎么今早到东边了?” 鸳鸯笑著道:“刚从二老爷那回来。” “父亲知道了?” “嗯。” “他怎样?” “很不好,非常不好。” “然后呢。” “然后我就按老祖宗意思,去找了老祖宗,老祖宗去了二老爷院里,这会二人正私下说话。” “原来是这样。”贾环对鸳鸯道:“我先回屋抄书了,鸳鸯姐姐坐会再走吧。” 鸳鸯点了点头:“三爷您忙。” 见贾环回屋,鸳鸯给赵姨娘请安。 一时间,鸳鸯和袭人俩人你一言我一语,逗得赵姨娘哈哈直乐。 贾环回去抄了几遍书,有邢夫人家的丫鬟过来给他报信。 “大太太说,《百草金方》收到了,让三爷不用著急。 书房还没盖起来呢,就算等著盖起来再抄也来得及的。耽误了府试就不好了。” “你替我多谢大太太。” 丫鬟行礼,表示自己已经记住,离开了东大院。 那丫鬟离开之后,默默的念叨:“三爷也挺好的啊,二太太害她做什么呢?” 又过了两天,贾环正在书房抄书。 【宿主抄写《百草金方》四十九遍,似有所悟,药理+1】 【宿主抄写《百草金方》五十遍,小有所成,获得奖励:吸风饮露。】 【吸风饮露: 吸风当循斗柄所指,饮露须合山向所藏。 人身亦有一方天地,长生无非顺势而养。 病起难求救命良方,老来多嘆生死无常。 少怪世罕悬壶妙手,多省箸下早覆阴阳。】 贾环只觉得脑子里忽然多了很多庞杂的知识。 天有时节,地有方位,人有情慾、五臟…… 想要活得长一点,得养生,而养生,则需要调理身体,注意自己所吃的东西。 让自己的身体,在对应的时间、方位、情慾等,吃下对应的东西,如此顺应天地与自身进食,胜过吃千万药方。 这奖励就是能让贾环知道,在对应的时间、地点,吃什么能长寿不得病。 確实是很温润的养生之道,但贾环此时要的却不是它养生的部分。 既然对应的时间,地点,有应该吃的东西,那么反过来,也有不该吃的。 吃应该吃的能长寿,吃不该吃的,就折寿。 真巧,这府里就有个该折寿的。 贾环脑子里想著:神都的位置、荣国府的结构、王夫人住在东北方位、春末夏初、最近天气都很晴、王夫人心神不安,总是悲伤…… 她最好吃点苍耳、五味子…… 她最不应该吃的:茯苓糕。 贾环立刻走出书房:“来人!” 有丫鬟过来,贾环取了几两银子,给那丫鬟:“去,到药房抓些茯苓来,要滇姚洲的茯苓,那里的茯苓劲大。 买完了,直接拿到糯酥坊去做些茯苓糕,哦对了——” 贾环又想了一下:“这茯苓糕里,再加些佛手和桂。 我想想,一天吃三个,先做30个来!记得嘱咐糯酥坊,叫他们多放茯苓,你也多买点茯苓! 去吧去吧,剩下的,都是赏你的。” 出去跑腿还有钱拿,这丫鬟乐坏了,赶紧领了差事,出门办事去了。 贾环看著窗台瓶里的梅,把那梅取了出来,擦了擦,掐去根须,放到阳光下晒乾。 丫鬟不过半天,就提著茯苓糕回来了。 “回三爷,咱们这茯苓糕跟人家不一样,糯酥坊卖不出去,做多少就都拿回来了,一共三十二块。” 贾环接过茯苓糕:“没事,多了不要紧,少了就不好了,放了多少茯苓?” “正常一屉十六块,里面是一两茯苓粉,我让给放五两。” “五两?!那能蒸出来啊?” “它今天蒸不出来也得蒸出来!” “好好好,乾的好。” “谢三爷。”丫鬟告退。 贾环取来梅,贴在这包茯苓糕上,又找来了人。 “把这包茯苓糕献给二太太,就说,是我给她的孝心。” 第34章 那很香了 王夫人看著未打开的包装的茯苓糕,有些意动。 前些日子有丫鬟送来了茯苓糕,说的是:“三爷给太太的孝心。” 近些日子又送来了加了草乌马蹄糕,依旧是“孝心”。 天气渐热,这次送来的是生奶酪,还是“孝心”。 她一直没动,就放在那,不吃,也不扔。 不吃,是因为端著架子,心里彆扭。 不扔,是因为她不是听不见外面的人在说什么。 她本来以为外头那些风言风语能过去。 但是却没想到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再加上贾政这几天都没来过。 她的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慌乱。 由丫鬟给她披上衣服,她缓缓的向后院走去。 没走几步,就听到有婆子嘀咕。 她缓了步子,隱去声音,小心听著。 “我看那事多半是真的。” “怎么说?” “她要是心里没鬼?如何不吃三爷送来的东西?” “三爷也是真孝顺啊,都这样了,还给太太孝敬吃的呢。” “现在想来,当初太太早就不待见三爷了。只是如今还端著架子,真是活该。” “谁说不是呢。我要是三爷,还孝敬吃的?给姨娘也不给她!她也太不知轻重了。” “没有好歹,亏她还念佛呢……” 王夫人咬著牙,转身就走,她回到院里。 眾丫鬟不知道她今天发的什么疯,一个个都低著头,不去搭理她。 生怕惹上她。 她快步迈进屋內,吩咐丫鬟解开茯苓糕、马蹄糕等的绳子,又拿来小匙。 她吃了两个茯苓糕,又吃了一个马蹄糕。 跟著把那些生奶酪都吃了。 以后每天她都固定吃点贾环送来的点心。 因为这是贾环的“孝心”。 听送点心的丫鬟说,贾环担心厨房总给她做斋饭素菜,吃不好饭,特意送的。 贾环这是为了她好。 她得吃。 只是吃了一周后,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无端的心悸。 感觉胸口像是针扎的一样痛。 手指和脚尖都冰凉。 她捂著胸口大喘了一口气,才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出了一夜的汗。 汗水浸满被褥。 些钱请来医生,医生把过脉也只是道“气血不调”。 开了些养身子的方子。 那医生正写方子的时候,王夫人道:“金釧,你去拿些我最近吃的点心给大夫看看。” “是。” 金釧捧著点心到了。 王夫人对著医生道:“您看看,以我的症状,吃这些会不会有问题?” “茯苓糕?马蹄糕?” 大夫拿起一个端详了一下。 “敢请夫人,让我吃一个尝下。” “金釧,让大夫都尝尝。” “是。” 这位大夫拿起各种点心来吃了吃,琢磨半天,又拿针试了试。 “没问题。” “那要是再加上生奶酪呢?” “也没问题,茯苓性温养神,马蹄清热,生滋脾,和夫人的惊悸之症没关係。 多吃些羊奶还能安神,夫人可以多吃。” 听医生这么说。 再加上,平时她还会把这些点心赏给下面的丫鬟吃一些,丫鬟们吃著也没事。 她就没再疑心。 送走了医生,这边贾环又送来点心了。 山茶酿丹参馅的龙鬚酥。 她挑开绳子,拿起来吃了一个。 又是几天,她的惊悸之症渐消,但是却来了个很不寻常的月事。 出的血太多了。 这几天送的,是紫苏桃仁馅的蕎面饃。 那几天送的,是海藻荷叶饼。 又是一天,她觉得浑身发热。 一开始以为是天气转暖,就没太在意。 直到回屋內,刚坐在床上,就眼前一黑,倒了过去。 她开始做梦,梦见黑乎乎的一片,她前面走著一个人。 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好不容易追上了,她把手搭在前面那人的肩上。 那人转过头:“母亲。” 她瞬间哭出来:“珠儿!” 然而贾珠神情冷淡,眼神呆滯:“母亲,我好冷啊。” 她赶忙上前抱住贾珠:“不冷,不冷啊,珠儿,娘抱著你,不冷的。” “母亲,我好难受。” 贾珠伸出舌头,上面是一个个溃烂的穿孔。 擼起袖子,手臂上是一道道细密的刀疤。 他又拉开衣襟,胸口是一片烧焦的皮肤。 王夫人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嚎啕大哭道:“儿啊!” 贾珠却抓住了她,逼问道:“娘,別人都有功德护著,怎么就我没有呢?” “娘,我的功德哪去了?” “娘,我的功德哪去了?” “娘,我的功德哪去了?” “娘……” 贾珠说著,一掌推开王夫人。 王夫人落进水里,然后猛然惊醒。 醒来后,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发麻,看东西模糊。 耳朵嗡嗡的响,慢慢挣扎著起身后,听到有丫鬟在她跟前焦急喊著。 “太太!太太!” “母亲!” 她眨眨眼,这才看清围在床前的宝玉和丫鬟们。 王夫人动了动,感觉自己身上扎著针。 问道:“这是怎么了?” 宝玉焦急道:“娘都快睡了一天一夜了!怎么喊都喊不醒!” “我,睡了一天一夜?” 王夫人疑惑,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脸上湿噠噠的。 宝玉给她擦乾:“娘一直哭,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眾人见王夫人醒来,连忙把太医让进来。 又施了几针后,太医把王夫人身上的针收了。 他摇了摇头对眾人道:“气血亏空,我开个方子吧。” 宝玉道:“就气血亏空?” 那太医道:“老夫查了很多遍了,只是气血亏空,没有別的症状。” “那又怎么会睡一天一夜呢?” “老夫不知。老夫行医这么多年,这种情况也是罕见。 脉象,症状,都是正常,只是气血亏空,却喊不起来。 公子要是还不放心,或者太太还有症状,只能去问神佛了。” 那太医留下方子,便告別而去。 宝玉仍然不饶那太医,跟著他到了外边:“这到底怎么回事呢?太医,我给您作揖!求求您,指点指点吧!” 太医赶紧拉住宝玉,他抿了抿嘴。 “公子孝心可鑑,实在难得,既然如此,也莫怪老夫口下无情。 如此怪症,老夫倒也见过几例,都是诊察无状,但的確身体有异。 再仔细察,只有气血亏空。 虽然表露之徵各异,但之后都无一例外,暴毙而亡。 老夫所见到的几例,少的三个月,多的不出五年,都是暴卒。 依老夫见闻,这不是症,是兆。 太太的大限近了,这就是预兆,所以老夫才说,这是神佛治的病。 公子,请回吧。” 宝玉拉著太医:“您救救她!除了您还有谁能救她呢?” “老夫无能为力。何况老夫也没见过几例,情况不一定真如老夫所说。 李太医倒是见过此类情况后又好转的。公子若有心,等李太医回京后问问吧。” 太医快步远去,宝玉呆立院中。 只剩下王夫人一个人如石雕般靠在床边。 “珠儿,我的珠儿……是娘对不住你……” 她的身体又跟之前一样渐渐的缓过来了。 只是这次,倒是有一样,一直没消去。 她手冷,特別冷,怎么烤火,哈气,搓,都没用。 哪怕带上手套,也还是冷。 冷的她手指僵硬,难以屈伸。 这症状,直到半夜才有所缓解。 第35章 神都风波 这几天內,关於荣国府一场大火的流言,传的越来越广。 不仅没有消去的意思,反而传的越来越激烈。 以至於这天贾环收到了钱谬送来的一封信。 信里问贾环情况如何,是不是真是如此。 贾环想了想,觉得钱谬还算可靠。 於是给钱穆回了一封信。 贾环儘量不带个人见解,保持客观的写下了这件事。 同时也感谢了钱谬的关心。 贾环的態度就是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说现实情况,但摆出的所有真相都指向了传闻是真的。 之后便將信送了出去。 这天早上,就有荣国府的小廝敲开了钱谬家的门。 小廝把信交给了钱谬。 钱谬的家不大,如今是他父母带著三个僕人外加一个车夫在院里。 钱谬拿著信进了书房,书桌上还摆著贾环送他的文章。 他自己抄写了几遍,抄写的上面还用硃笔详细的做的勾画和批註。 他拆开信,读完了內容。 眯了眯眼睛。 贾环虽然没明说是王夫人害他。 但是钱谬能读懂。 他看过不少书,自然懂得各种笔法。 贾环说书房著火,跟著又说他母亲现在在房里独居,天天吃斋念佛,很少跟家人在一起。 再加上流言。 钱穆要是再不懂,那也不用参加县试了。 钱穆想了想,也確实,这种事情贾环如何好直接说? 如今一个个情况摆出来,让钱谬自己判断,反而比直接承认高明许多。 钱谬收下了信,暗自想到,四月府试不远,上次贾环连个马车都没有,这次问问他帮他安排马车吧。 很有钱谬的行事风格。 既是同情帮助,也是人情来往。 於是他又写了一封信,说家里四月份有车不用,到时候接送贾环去参加府试沾沾文气。 一封信写罢,把信装好,派人送了出去。 他这边刚遣走僕人,已经有一辆双马的马车停在了他家门口。 车夫停下了车,和车前的僕人一起,撩开帘子,站在马车门两侧,来扶里面的人。 这可是个“大人物。” 马车颤颤巍巍的,连前面的马也因为重量而嘶鸣了两声。 从帘子里走出来一个胖子。 大胖子。 脑袋像个倭瓜,身子也像个倭瓜,而他的腿因为庞大的身躯,看起来就像两个墩子一般。 钱谬赶紧上前,和人一起去搀扶他:“赵公子。” 这位赵公子,虽然胖,但是行事派头一看就是大家出来的。 他只是微微扶了一下钱谬的手,然后下了车。 他一下车,前面两匹马如释重负。 跟著,赵公子拿出扇子,打开,给自己微微扇起风来。 “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赵公子很是熟悉的向著院內而去:“怎么没事就不能看看你?” “当然能,能!请!” 钱谬將赵艺请进了书房,又吩咐僕人给上清茶和水果。 赵艺端正坐下:“我知道你县试又没过,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赵艺环视了一圈:“看你状態,感觉像是要越战越勇,我就放心了。” “承蒙赵公子抬爱了。” “誒。” 赵艺伸出手,摆了摆,表示算不得什么事。 这赵艺也有功名在身,是个秀才,只是一直乡试不过。 钱谬是童试一直不过。 二人之前还一起考过,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结为朋友。 同是考不过的人,二人这就聊起来了科举,跟著又说到了今年的县试。 钱谬得意道:“今年县试的县案首,是我朋友,我认识的。” “你认识?” “就是贾府的人,贾家的贾环。” “嘿,这还真奇了。” 钱谬道:“你別不信,我这次没过,托他给我作了几篇文章,你看看就知道了,写的极好!” 赵艺饶有趣味的接过了这些文章。 几篇读罢,拍案叫绝:“好!是真好啊,大才啊!他们家里居然还能出个这样的人呢? 不像国公府里出来的,倒像是寒门县学里出来的!” 钱谬苦笑道:“还不如寒门呢。” 赵艺又感到很有意思,问道:“此话怎讲?” “最近神都里传的贾府的流言你知道吧。” “知道,我以为是无稽之谈,谁知道这几天传的越来越厉害了。” 钱谬把刚刚贾环写给他的信拿了出来:“我跟你怎么说都没用,你自己看吧。” 赵艺接过信,一开始还觉得有趣,越看,脸上的脸色就越难看。 钱谬在一旁道:“实不相瞒,这位贾公子,县试一共五场考试,居然连马车都没有。 我因为载他考试,这才和他搭上。” 赵艺读完了信,神情严肃,若有所思。 他把信还给了钱谬,跟著又看了看贾环的文章。 刚刚书房里的热闹不復,赵艺的手点著贾环的文章,另外一只手给自己扇著风。 钱谬接著道:“我也就是当个奇闻跟你说,可见这些大家里,也有我们见不到的艰难。” 赵艺眯著眼睛:“我得跟我父亲说说。” 钱谬摆摆手:“还是別给赵大人添堵了,虽说是府尹,但是这终究是荣国府里边的事情。” 赵艺道:“他正好监著这次的府试。” “不避嫌吗?” “原来的学政请了病假,横竖也只是府试,谁也不愿意接这个活,就让我父亲顶上了。” “倒也是……” 赵艺点著头,虽然是认可的钱谬的话,但是却在想著其他事情。 “原来这些大家里还有这种人……” “可不是,甚至能闹到这种份上,可见这大家大户的院子都水深啊。” 赵艺忽然合上扇子,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这贾环,能有这本事,根本就是被逼无奈嘛。” 钱谬附和道:“確实如此…… 赵艺对著钱谬道:“你抄的那些文章能给我一份吗?” “你要做什么?” “我拿回去,给我父亲看看。” “这,不好吧。” “你抄的,又不是贾环原稿,哪里不好。” 钱谬想了想:“好,这也算帮环兄弟一把了。” 赵艺赶紧笑著道:“別胡说,我父亲这次可是很严格的,绝不允许徇私舞弊!” 钱谬笑著把抄写的稿子给了赵艺。 二人又聊了一阵,赵艺拿著稿子上了回家的马车。 第36章 府尹的策问 赵公子拿著文章回了赵家大院。 刚进门就问:“父亲呢?” “老爷在后院亭子里乘凉。” 赵艺喘著气来到了凉亭。 “父亲!” “给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这么急急忙忙的,稳下说。” 赵艺缓了几口气,坐了下来:“父亲不是权掌府试学政吗?怎么没去坐班?” “好小子,到打趣起你老子来了。学政交由了礼房的王大人和副监学陈大人。 我也乐得几天清閒,怎么,你不想我休息?” “不敢不敢,父亲,你给我留的会试的策问,我想到解法了!” “会试的策问?我什么时候给你留的?” “父亲忘了?前些日子留在我书房的。问题是:『今有开国勛贵及累朝显族,沐皇恩而渐生骄矜,恃旧功而不恤国事。 观其行止,譬如参天古木,根深叶茂却蠹虫丛生。 今问:何以彰天家怀柔之德,兼驱望族子弟振先人忠义;何以因势利导,化腐朽为神奇,使望族大家,再为朝廷肱骨,而不沦膏肓之疾?』” 赵府尹笑著道:“你倒是记得清楚,那是前些日子內阁的申大人讲学,出宫时申大人和我无意谈起,我便记下,当个议题,后续也好和申大人搭话。” 赵府尹笑著看向赵艺:“既然你说你找到了办法,你说说看吧。” 赵艺道:“旧时分封诸王,有封王之乱,后来行了推恩策才好。 推恩策之要,在於使本强干弱枝的封国,化为多枝並生。 强弱枝,则自削主干。 如今望族大家尾大不掉,天家自然可以强弱枝。” 赵府尹笑著点了点头,显然对於自己大胖儿子的这个回答很满意,然后接著道:“不对。” “如何不对啊父亲。” “望族大家尾大不掉,在於其恩宠隆盛,强弱枝则再加恩宠,岂不火上浇油? 旧时推恩可行,是因为封地固定。望族大家的恩宠,哪有个头?” 赵艺得意笑道:“这就是父亲的不对了。” “哦?” 赵艺把贾环的文章拿了出来,又把从钱谬那里听到的贾环的故事再讲了一遍。 “父亲,且说这个贾环,若是他得了恩宠,是会和贾家共享呢?还是借著这份恩宠反攻呢?” 赵府尹的脸色已经慢慢认真下来:“可是你怎么保证每门每族都有这种事呢?” “很简单,只要一道政令,凡望族大家传袭爵位等,都需上报官府,上报同时还需上报亲缘子弟。 官府可驳回申报,望族大家若要传袭,则需再上报。 若始终未上报成,则根据亲缘子弟均分银俸,但爵位暂收於官府。” 赵府尹摸著鬍子,若有所思。 他眯著眼睛想了半天,没有再问赵艺的想法,也没反驳他说的话。 只是轻飘飘的道了一句:“胡闹,你先过乡试再说吧。” 赵艺討了个没趣,灰溜溜道:“我去娘那吃饭了。”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多去外面走走,免得这么胖!” 赵艺赶紧走了。 赵艺一走,这边赵府尹唤来了管家:“帮我给贾家贾大人下个帖,我要去他府上拜访。” “是。” 第二天,赵府尹就得了回帖。 赵府尹准备好了礼物,坐著马车,上门拜访。 贾政得到帖子后,早就紧张准备妥帖。 他就站在前院,等著赵朴前来。 不多时,有小廝来报说看见赵朴的车了。 贾环赶紧出门去迎接。 二人一阵寒暄后,贾政给赵朴迎进了前厅。 又说了一会话,赵朴才对著贾政道:“贾大人有所不知,本来这次的府试轮到许大人担学政了,但是他身体实在不好。 我这才得兼了本次府试的学政。 虽兼学政,但因避嫌,都是礼房和副监学在办。 令郎中得县案首,保至院试,府试不过过场。 我心中掛念,实在欲睹风采。 这次只见其人,不观其字。 不知可否方便一见?” 其实科举考试,考生考试前后拜访主考官认老师是很常见的事情。 按理来说,应该是贾环去认主考官,不过是贾府的地位给贾环架起来了,他这才不好去找主考官。 但这次,主考官都找上门了,而且话都说到了这种份上。 贾政笑道:“赵大人言重了,本该犬子登门拜访,只是他懈怠,我也疏於管教,还请赵大人恕罪才是。” 赵朴摆了摆手。 贾政接著道:“如今犬子正在前院小书房,离这里不远,我这就吩咐人去找他。” 赵朴笑著道:“既然是在前院,而且离这不远,我们也不要麻烦他来回跑了。 我们这就去看看吧。” 赵朴一边说著,一边已经起身。 贾政连忙隨同起身:“此乃政与犬子之荣幸。” 於是贾政引著赵朴向著书房走去。 在贾赦的书房没建起来前,贾政把自己的书房隔出来了一小部分给贾环用。 如今正是带著赵朴向著那小书房而去。 赵朴走著,见前院东侧有一正在重建的书房,心想传闻不假。 二人来到小书房门前。 贾政在门外道:“环哥儿,神都赵府尹来见你了,还不快出来拜见?” 只听一阵脚步声,小书房门打开。 “环拜见赵大人,给赵大人请安。” 赵朴赶紧拉起来贾环:“打扰你学习了。不过你拜见的也不冤,本次府试由我主考。 我知你案首保送院试,府试不过过场,恐无一面之缘。因此想著来见见你的大才。” 贾环连忙行礼,贾政也说些谦虚的话。 只是贾政一边说著,一边嘴角努力的向下压。 他故作镇定的摸著鬍子,但摸的又迅速又用力,好像要把鬍子揪下来几根。 赵朴嘴上说些关心的话,心思却留意在书房。 只见书房里连个史书柜子都没有,只有一张竹藤书架。 四方桌上摆著书和纸,竹笔搁在砚上,墨还润著。 全屋没有什么摆件。 他又看向贾环,贾环身上没有金锁玉佩等饰物,衣服穿的是质常服,手指握笔处有茧。 手,袖子,胸口处,都有不易察觉的墨渍。 赵朴已经心里有数,他带著意味深长的笑容看著贾环:“果然才华横溢!” 他拍著贾环肩膀道:“待考完试,我有礼物送上!” 贾政听到这话,胸膛都跟著鼓起几分。 然后皱著眉头,语气严肃:“还不快多谢大人?!” “多谢大人。” 赵朴赶紧道:“快回去继续学吧。” 贾环这才回屋去学。 “公子蕙心兰质,有东南竹箭气象。” “哪里,不过是蠢读书罢了。” 贾政压著笑,绷著脸道。 赵朴微微頷首,二人又聊了一会,赵朴便告辞了。 贾政心情大好,將赵朴送的礼物,外加他自己的一些银子,一起送到了赵姨娘院里。 他摸著鬍子,暗自得意,向著后堂而去。 却见宝玉正急匆匆在远处走过。 “站住!” 第37章 心病 宝玉愣愣的站住。 他转身,给贾政请安:“父亲……” 贾政严肃道:“怎么这样急匆匆的?毛毛躁躁!” 宝玉不语,只是低头。 贾政看了眼宝玉,移开眼神:“这么急,做什么去?” “到铁槛寺去给母亲佛珠开了光,正要送过去。” 贾政眉头皱起:“怎么又开光?” “这几天母亲身体有异,太医来检查也只说气血亏空。 那些方子不管用,我私下问了太医,太医说若再身体有异,则需去问神佛。” 贾政摇了摇头,长嘆一口气。 “问神佛何用?”他唉声嘆气,看宝玉如稻穗一般低著头,摸著鬍子:“你母亲情况如何了?” “经常一觉睡去,醒不过来,睡著的时候发汗流泪,醒来也很恍惚。 看著瘦了很多。” “唉——带我一起去看看吧。” “是。” 贾政隨著宝玉一起来到了王夫人的院子,早有丫鬟知会了王夫人。 王夫人穿戴整齐,由金釧搀著,出来迎接贾政。 贾政看到,王夫人手上带著手套,脸色苍白,眼袋极重。 “给老爷请安。” “夫人起来吧。” 一家三口这才进了屋子里。 宝玉把开过光的佛珠交给了王夫人,王夫人手持佛珠,搂著宝玉,神情落寞。 “老爷今天怎么得空休息了?” “赵府尹前日下来帖子。他顶补府试学政,又避嫌不得亲监,素闻环哥儿的文章,恐一场府试下来不得见,就来提前来看看环哥儿其人。” 王夫人听到这话,摩挲著宝玉的手停了下来。 “宝玉,你先去老祖宗那吧。” 宝玉本来就不喜欢和贾政待在一起,应了一声,离开了。 宝玉走后,眾丫鬟也不在,唯有王夫人和贾政二人留在了房中。 王夫人勉强起身:“老爷。” 贾政別过头去,不去看王夫人病態。 王夫人来到贾政身前,跪了下来。 “你!” 贾政惊呼,看著跪著的王夫人,一时间心头火气又撒不出来,只能甩手。 王夫人一边流泪,一边对著贾政道:“老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和宝玉无关。 老祖宗疼他,他也有灵性,只是总是孩子心性而已。 我那些嫁妆,拿出来置办些礼物,拜託老爷给宝玉捐个国子监监生吧。 若是如此,就算死去,也没有掛念了。 我命贱身轻,不足老爷惦记。但宝玉,终究是老爷的骨肉。” 贾政冷声道:“我贾家的子弟,何须用王家的嫁妆来捐监生。你也不要说什么死去活来的话,只怕你去了,他舅舅还会照顾他。” 王夫人听到这话,垂著头,更感到心中悲凉。 “家兄早已和我没有来往,如今城內都知我犯下弥天大错,家兄更不会在意我。 老爷,你我夫妻一场,就当是为了宝玉,给他捐个监生吧。 这样我也能安心离去了。” 贾政起身,眼神留意了一下王夫人衰弱的神態,却冷漠道:“我丟不起脸。捐不捐你们母子自己打算,我不会隨著同去。” 说罢,他快步离开屋內。 王夫人重重的拜谢道:“多谢老爷。” 贾政虽然不去捐监生,但也没拒绝,只是让王夫人和宝玉自己打算。 这已经超出王夫人的预料了。 她缓缓的起身,擦了擦眼泪。 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这才唤来了丫鬟。 “去找周瑞家的,让她帮我置办些物件,要给宝玉捐个监生。 湖笔和淞江笔各二十支,曹家本家的墨锭五十锭,涇县的宣纸,庆州的端砚,其余古董文宝等…… 钱从我的嫁妆里拿。” “是。” 又找来丫鬟,吩咐道:“扶我去大奶奶处看看,多备些礼物。” “是。” 王夫人在丫鬟搀扶下,向著李紈的院子走去。 李紈的小院里,李紈拿著团扇,支著脑袋,给正在写字的贾兰扇风。 这时有丫鬟来报,说王夫人到了。 她赶紧收拾,带著贾兰出门迎接。 “给太太请安。” 王夫人点了点头。 贾兰看著王夫人,叫了一声奶奶。 王夫人苦笑著摸了摸他的头。 王夫人道:“平日里总少了照顾,实在不该。” 李紈却摇头道:“太太已经很照顾了,我和兰儿都念著太太的好。” 王夫人和李紈进了里屋。 二人寒暄一阵后,王夫人才把自己来的目的说出来。 “祭酒昔年在国子监时,最重子弟读书。如今宝玉顽劣,我想能否让宝玉向他请教请教。” “宝兄弟有意,家父一定扫榻以待。只是家父年事已高,恐怕难以长久讲学。” 王夫人道:“当然不愿劳累祭酒,若是恩荫入了国子监,能得祭酒高徒指点一二,也是好的。” 李紈听到王夫人这么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顿了一下。 她看著王夫人,见王夫人眼神哀求。 心思流转,已有打算。 道:“我这就给家父写封信。” 王夫人道:“这如何麻烦你,还是我来吧。” 李紈的手被王夫人按下,也不好推脱,只得应下。 王夫人拉著李紈的手,又说了很多感激的话。 给李紈留了不少礼物,这才离去。 待王夫人走后,贾兰疑惑的问道:“娘,二叔还要姥爷教书吗?能不能让姥爷教教我呢?” 李紈拉著过他的手:“这种话以后可不许说了!知道没有?!” “知道了……” 李紈赶紧写了一封信,將今天的事情说明白,给她父亲李守中送去。 有了李紈的一封信,李守中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不多日,又有王子腾一封信送到了李守中院內。 李守中早有预料,筹备好了,便去跟现任的国子监祭酒华大人打了招呼。 华大人点了头,李守中这才一一回復。 对李紈,他让她遵守妇节,照顾贾兰,並表示事情已经妥帖,不用她再操心。 对於王子腾王夫人这边,他说自己年事已高,致仕已久,久离官场,人微言轻,华大人乃是看在贾家和王家面子上同意了这件事。 如此,王夫人终於將捐国子监监生的门路打通。 门路已通,之后便是送礼物给华祭酒。 到时候拿著华祭酒的荐信,再找户部交银子。 贾家又有恩荫,不必像其他人那样交了银子还得等著。 可以说,只待送礼物换来了华祭酒的荐信,宝玉就已经踏进国子监。 这天晚上,王夫人唤来宝玉,苦口婆心的跟宝玉说了这件事。 宝玉又不开心的闹了一阵,最后才因为担心她的病勉强答应下来。 到了第二天,宝玉依旧闷闷不乐。 恍惚中,来到了贾环的东大院。 第38章 偷梁换柱 宝玉见贾环今天没有去前院读书学习,而是正在院內休息。 他本就想找个人倾诉烦恼,又想起贾母的话,就走了进去。 二人当即在院內谈起了这件事情。 “我並不愿意去国子监读书,哪怕只是掛著个名,也总觉得不好。” 宝玉唉声嘆气,无奈的样子倒跟贾政有些类似。 他眼睛怔怔的看著地面,摇著头:“总觉得连这监生的名號,也脏了诗词。 掛著这样的名,作出来的诗、填出来的词,无论多清丽,都因为我这浊名给污了。 可母亲身体又总不见好,一会子久睡,一会子又说胃里翻江倒海,我怕我再不答应,加重了她的病情。” 贾环抿嘴,看向自己刚准备给王夫人送去的甘草酥饼,没说话。 这些天天气越来越热,王夫人房间在东偏北。 天时走流火,地位居艮,有土德,偏加凶雷,她最近又急著去给宝玉办事,內牵足厥阴肝经,胃有虚火,外加飞星入宫…… 【吸风饮露】 她最不应该吃:芍药。 看来得把甘草酥饼换成芍药芝麻饃了。 想罢,他看向宝玉,却见宝玉还在唉声嘆气著。 “我实在不想掛著这个浊名,却也不想母亲担心。唉——” 宝玉又长长的嘆了一声。 贾环看著宝玉:“哥哥可是要亲自去送?” “母亲说都打点好了,差人去送即可。但嘱咐我送之前去周瑞家的那清点一眼,说出去也算是我准备的礼。 可我既不想做那什么监生,就是去看又有什么用? 若那华大人是旧朝韩巨擎一般的大家,別说临送前清点礼物了,我愿意自己背著那三箱子礼到他门前。 可这华大人名声在外,我是真的连管都不想管。” 贾环计上心头,喝了口茶,然后安稳放下,心中已有打算。 贾环不动声色:“母亲也是为了哥哥好。” 宝玉听到贾环这话,心中更加苦恼,连连哀嘆。 贾环见宝玉甚至起身,在院里负手踱步,心中暗自对宝玉的这种“洁癖”撇嘴。 贾环能理解,但是却不认同。 水至清则无鱼。 贾环见宝玉情绪差不多了,劝慰道:“既然哥哥不想,到时候便隨便打发一个小廝去清点礼物吧。” 宝玉听到贾环的话,愁眉不展,嘴上却道:“是极,是极……” “送礼捐监生这些事哥哥都没有亲为,也算是没沾上污名。” “正是啊……我就说弟弟是聪慧的,懂我心思……” 宝玉停下脚步,转身对著贾环,神色稍宽。 “就这么办吧。” 贾环又和宝玉聊了两句,宝玉便离去了。 待宝玉走后,贾环將甘草酥饼给眾人分下去,又拜託人去买些芍药芝麻饃。 跟著他转头去后院找周瑞家的。 见到贾环前来,周瑞家的连忙出来相迎。 她本是王夫人的陪房,如今王夫人式微,她也不怎么受待见。 贾环料想她正苦恼,一番寒暄后。 贾环对著她道:“周大娘,上次给太爷准备了些礼物,没送成。如今太爷云游回来,我家里也有些攒下来的礼物,想著正好送给太爷。” 周瑞家的应和著,笑著称讚贾环尊师重道云云,心里却不知贾环卖的什么药。 贾环转而道:“如今母亲深居简出,只怕她將来真的遁入空门。 凤姐姐本来每天就忙,家里大小事务没有不管的,又要顾及母亲,我不敢叨扰她。 赵姨娘又不知送礼的礼节。我听凤姐姐说,只有周大娘最明白这些事情。因此来请周大娘。 我礼物倒是有了,就是没外面的箱子,不知道该用什么箱子?” 周瑞家的听闻贾环的一番话,脸上的假笑顿时凝固。 半晌都回不上话。 而贾环也不急,静静的等著,给她消化的时间。 周瑞家眼神放空。 王夫人失势,將来真的能到贾环说的遁入空门的程度吗? 很大概率是的。 假如真是这样,王熙凤没了掣肘,掌权將更彻底。 如此看来,这王夫人和王熙凤虽然都姓王,却不见得真就如一家人那般亲密。 將来王夫人遁入空门,她这个王夫人陪房又该何去何从呢? 跟著一起遁入空门? 算了吧,她可有丈夫有孩子的,还想过些好日子。 再说贾环,他和王夫人的仇是避不开的。 而王熙凤当然也不愿意王夫人限制她,因此,贾环和王熙凤俩人,一个为仇,一个为利,都拧成一伙了。 现在这情况,她是赌一把王夫人东山再起呢,还是趁著这个机会投个投名状呢? 周瑞家的试探道:“这箱子採用都需二奶奶过目。三爷还是挑个空去二奶奶那里问吧。” 贾环笑道:“这可奇了,我就是从凤姐姐院里来的,凤姐姐去伺候老祖宗,走的急,让我来问周大娘,周大娘这又让我去找凤姐姐。” 周瑞家的笑道:“原来是刚从二奶奶院里过来,是我不对了,没听明白三爷的话。三爷恕罪。” 贾环摆摆手。 周瑞家的深吸一口气,已经做了决定。 “三爷,我这倒有几个现成的箱子。本是给国子监的教授、学政送礼用的,如今正好给三爷装送太爷的礼物。” “我看看。” 周瑞家的吩咐人,把箱子都摆出来,全都是雅致的小箱子,装些笔墨文宝正好。 而且外观、形制都差不多,很难看出来。 贾环指著单独列出去的三个箱子道:“那些箱子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送给国子监的礼物。” 贾环知道,这就是宝玉说的那三个箱子了。 看著这些都一样的箱子,贾环道:“我也拿三个箱子吧,等装好了送周大娘院里放著,到时候遣人来取,送给太爷就是了。” 周瑞家的连连点头,和贾环挑了三个几乎跟宝玉那三个一模一样的箱子。 贾环带著三个箱子走了。 回到院里,他跟赵姨娘说了一下,得到赵姨娘的支持后。 他往这三个箱子里装了满满的银子。 不是银票,不是礼物,而是各种银子、满满的银子。 跟著又把这装著银子的箱子送回了周瑞家的院里。 六个一模一样的箱子摆在库里,三个是笔墨文宝,三个是银子。 周瑞家的还故意把贾环的放在了显眼处,她也没贴箱纸,就这么干放著。 又一天,宝玉打发人到周瑞家的院里清点礼物,顺带送礼。 第39章 赶马车 那小廝来到周瑞家的院里,跟周瑞家的说了一声:“周大娘,宝二爷让我来清点给国子监的礼物,跟著送出去。” 周瑞家的对小廝道:“这会子二奶奶那边急用人,箱子就在仓库里,你去拿就好。” “是。” 小廝进入仓库,仓库本就昏暗,他也没左右细看,见到正面放著三个做工精致的箱子,就以为是宝玉的箱子。 宝玉只吩咐他清点,又没说里面都是什么东西。 小廝还特意小心的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满满的都是银子。 想著如此多的银子,那大概就真是了。 收好了三个箱子,跟著唤来人,將三个箱子搬到了后街。 后街的车夫和僕人收了箱子,贴好封条,载著三箱银子去了华大人的大院。 那小廝离去后不久,周瑞家的便回来了。 她回到仓库,找到角落里的箱子,拿出来,摆在正面。 盯著这箱子看了好一会。 她走出了门,慢悠悠的走著,一直到王夫人小院前,这才急匆匆的往里进。 她一边走,一边悄悄打量,院里不见丫鬟和婆子,不復往日的人气。 屋子外面服侍的一眾丫鬟,也不见彩云和彩霞。 金釧见到周瑞家的过来,连忙起身:“周大娘,什么事?” “快!快去告诉太太!我有要事!” “好!”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金釧急匆匆跑进屋內,很快出来將周瑞家的请了进来。 周瑞家的进了屋內,见王夫人戴著手套,却脸色飞红。 那脸色如婴儿一般红,但与这红相对的,是苍白的嘴唇和泛黑的眼袋。 而且王夫人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两只眼睛竟然无法同视,一只眼睛看向周瑞家的,另外一只眼睛则略微斜视。 “太太,大事不好了。” “快说!什么事!” “给宝二爷准备的礼物,拿错了!” “怎么会拿错了?我不是叫他亲自去清点吗?” “啊?来的是宝二爷院里的小廝啊。” 王夫人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周围丫鬟赶紧上前去扶著王夫人。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如此,心中暗自觉得自己投名状交对了。 她解释道:“前些日子环三爷要给太爷送礼物,说差些箱子,二奶奶吩咐我把剩下的黄梨箱子给三爷用。 我这就给三爷用了,想著近日太太的礼物就要往外送,且二爷亲自来清点,我就把礼物放在了仓库正面,把三爷的箱子放在了角落。 谁知道二爷派了个小廝来,我刚又被二奶奶唤去,那小廝倒把三爷的礼物拿走了……” 王夫人紧紧的闭上眼睛,头昏脑胀。 什么二爷二奶的,她不想捋顺这些。 现在要紧的是把那些送错的礼物追回来。 王夫人对著周瑞家的怒呵道:“够了!” 周瑞家的赶紧闭了嘴。 “那些事都不要紧,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把那马车追回来!” 王夫人对著周围的丫鬟道:“快!赶紧找人,安排马车去追!去追回来!” 跟著,她又艰难的站起来,对著周瑞家的道:“扶我去你院里等著,走吧。” 眾人见王夫人都动了,就算有怠慢的心思,也在她面前装的很紧急。 一时间眾人都散开,分別去找马车找人。 周瑞家的扶著王夫人急匆匆到了她院子里,这时已经有丫鬟带著人往这边跑。 又有马车在后门等著。 王夫人吩咐丫鬟和小廝,跟他们说明了去华院的几条路,分別给他们安排好追马车的路线,不让他们在同一条路追。 催促他们赶紧出发,眾小廝僕人这才急匆匆的跑出去。 王夫人又找丫鬟去问贾环,准备的什么礼物。 跟著,便焦急的在周瑞家的屋里踱步。 周瑞家的和周围的丫鬟大气不敢喘。 王夫人在屋內踱步,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急切的心跳声。 她其实早该心里有数的,宝玉不可靠,马车估计也追不上了。 她安排的马车速度固然快,难道送礼物的马车速度就慢吗? 她闭上眼睛,又想起这几天总做的梦,贾珠就在她前面走,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如今那送礼的马车就在前面,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她正心焦的时候,又有小廝喘著回来报,说今天杨寧街有集会,马车不好过。 王夫人听到这话,深吸了一口气,怒道:“那就跑去追!集会拦下你们,难道不拦下前面的车吗?!” 这小廝心中愤懣,心想人家的车走的早,哪里遇到集会。 却忍著不发,只赶紧招呼人跑出去。 事已至此,王夫人终於知道,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只能指望贾环送给太爷的礼物好些。 她一直以来都不想贾环好。 但是现在,她却无比的希望贾环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去问贾环的丫鬟急匆匆回来。 贾环確实是好孩子。 “三爷说,和太爷都是自家人,只怕送些別的太爷用不上,因此只准备了银子。” 真实诚啊贾环,真好。 確实,贾代儒怎么都算贾家的家里人,老爷子一把年纪,送些笔什么的,只怕老爷子也用不上。 倒不如送银子,最实在,老爷子自己拿钱补贴生活,想怎么就怎么。 俗名都是贾环担著,方便都是贾代儒得著。 確实好。 但是要是送外人,就有待考量了。 如果得了祭酒荐信送户部是没问题的,可要是送国子监祭酒就非常不好。 国子监祭酒差的是钱吗? 何况华祭酒名声在外,都传他不如前几任祭酒清廉。 这时候给人送银子,是得多不长眼? 王夫人当即瘫在椅子上。 双眼渐渐的无神,浑身冒出很多汗来,急促而轻微的喘息著。 逐渐失去浑身力气,就连支著脑袋的力气也没了,脑袋微微的歪向一边。 而这尚不是最磨人的。 最磨人的是,那些前去追人的小廝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还得等。 哪怕那些小廝现在就回来告诉她,追不回来了,或者前去送礼的人现在就回来告诉她,礼已经送过去了。 都算给她一个痛快的。 可偏偏迟迟等不到消息。 她只能这么继续心如刀绞的等待下去,等待那个结果逐渐逼近。 时间缓缓的流逝,明明是三月的天气,王夫人却觉得浑身发冷。 就像在雪天,天未全亮的早晨,一个人顶风冒雪的行走那么冷。 唯一能让她感到不那么冷的,只有心头的焦急,心火与体寒交杂下,她脆弱的精神正在被压力一点点蚕食著。 不知过了多久,终於有小廝回来了。 第40章 我一分也不敢动 王夫人赶紧强撑身子起来:“怎么样了?!” “回,回夫人,我腿快,是先跑回来的。没追上。 前面送的礼物被退了回来,华大人还给夫人写了一封信。” 小廝赶紧从怀里把信拿出来。 王夫人接过信。 “贾府王氏启” 王夫人忽然有了些不好的想法,颤抖著,將信打开,取出信纸,只见上面的字笔力遒劲,字字露锋。 “老夫问贾府王氏好。 老夫自任祭酒以来,眾人因老夫行伍经歷,常言老夫粗俗,又言老夫贪淫,眾人言无误,老夫时常以此自省。 老夫本粗野村夫而已,贵公子渊清玉絜,有怀铅提槧之闻,兼驥子龙文之资。老夫实在不敢卖弄。 国子监清贵之地,老夫粗鄙之人,自身尚不被教授及学生待见,如何帮上贵公子的忙?又如何送老夫这些礼来? 贾夫人之礼,老夫已暂还,一分未动。 贾夫人稍安勿虑,老夫深知夫人爱子心切,必將竭力为贾公子谋监生之位,多则几年,少则半载,到时候再给这笔钱也不迟。 对不对?” 落款是:“粗野村夫毕冲。” 王夫人看完后,两眼一黑。 虚弱道:“把那三个箱子搬来。” 小廝又赶紧把箱子搬来,摆在她前面。 一个箱子的封条已经打开,另外两个还没打开。 她叫人把封条给撕了,抬到她的桌子上。 她被丫鬟搀著,歪著头,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箱子。 银子的光照亮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映照出王夫人那红到病態的脸。 她眼前一黑,倒了过去。 眾人赶紧扶著她,晃著她。 晃了一会,她才醒来。 她苦涩的晃了晃脑袋,传闻毕冲贪財粗俗,是因为他早年的行伍经歷。 可即使有这样的“污点”,他还能作上国子监祭酒,可见他在文化、教育等方面绝对是下了大功夫的,甚至比前几任祭酒的功夫都更深。 这么看来,那些说他贪財粗俗的传言,大概只是谣传。 很可能是一些同朝和他不对付的官员散出去的。 面对这样的人,哪怕拿著自己作的诗词文章去找,也不至於把送进去的诗词退回来。 而现在他非但把礼物退了回来,还写了封通篇白话的讽信。 国子监祭酒重清名,毕冲更重。 送白的钱,什么意思? 確实捐监生需要送礼,那也没有这么送的。 王夫人感觉自己脑子里如同浆糊一般,什么责怪宝玉,去找贾环之类的,通通都想不到。 她只是觉得累。 身体累,心也累。 太疲惫了,疲惫到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去想。 她现在只想回自己的小院里去,到床上躺一会。 於是她起身。 周瑞家的赶紧跪在地上道歉:“请太太责罚。” 王夫人根本生不出力气来理她,如同草人一般,痴痴呆呆的,被人搀著而去。 周瑞家的眯著眼睛,抬头看向远去的王夫人,长舒一口气,嘴角微微勾起。 她看著王夫人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王夫人被丫鬟们搀扶著,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她疑惑的问道:“为什么天地在倾倒啊。” 眾丫鬟吃力道:“是太太您在倒啊。” “原来如此……” 眾丫鬟好不容易给王夫人抬进了屋里,王夫人倒在床上。 “告诉厨房,別做素菜斋饭了,我想吃八宝烧鹅。” 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这八宝烧鹅是个什么东西。 有胆子大的问道:“夫人,八宝烧鹅是什么?我们见识短,没听过。” “哎呀,真笨!就是八宝烧鹅啊,绥安街的永顺坊做的八宝烧鹅。” 眾丫鬟更疑惑了,神都哪里有绥安街,更没有叫永顺坊的店。 倒有个早年跟著王夫人的老嬤嬤,来到床前哭著道:“太太,金陵的绥安街隨著那年王府扩建早没了,永顺坊的王大厨虽进了王府,但也去了十几年了。 王大厨的这个手艺没传下来,再没人会做八宝烧鹅了。” 王夫人像个小女孩似的扭过头去:“我不管,我就要吃,你们想办法!” 她虽扭过头去,手却一直任由嬤嬤拉著。 那嬤嬤道:“太太,这里是神都,是贾府,不是金陵啊。” 王夫人听了这话,转过身子,整个人平躺在床上:“原来是神都,原来是贾府……” 就这时,外面有贾环院里的丫鬟到了。 金釧等出去迎接。 “三爷孝敬给太太的芍药芝麻饃。” 金釧道:“麻烦三爷费心了。” 金釧送走了贾环院里的丫鬟,提著点心进了屋。 王夫人指著见金釧进来:“那是什么。” “是三爷送来的芍药芝麻饃。” “三爷是谁?” 眾人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惊惧,不敢出声。 还是那嬤嬤,拉著王夫人的手:“回太太的话,三爷是您儿子呀,环哥儿您忘了吗?” 王夫人想了想,不知道有没有想起来。 但她缓缓的起身,坐在床边,对金釧招了招手:“给我吃两个。” 金釧赶紧用盘子装好,端到王夫人面前。 金釧捧著茶,嬤嬤侍奉。 王夫人吃著。 一边吃著,她一边悄悄的对身边的俩人道:“偷偷告诉你俩,那个环哥儿不是我生的,他不是我儿子。 但是,吃这个。” 王夫人晃了晃手里的饃:“吃这个,我就能见到我儿子了。那是我真正的儿子。” 金釧和嬤嬤对视一眼,嬤嬤摇了摇头,示意金釧没事。 金釧和嬤嬤二人都如常服侍。 王夫人吃完,用金釧的茶水漱了口。 然后躺下:“我睡一觉,你们不要打扰我,去帮我弄来八宝烧鹅,我醒了要吃。” 然后摆了摆手,遣散丫鬟,睡了过去。 眾丫鬟退出房间,不敢打扰王夫人。 等出了屋外,纷纷谈论起来。 有说去请医生的,有说去找厨房的,还有的说去找老祖宗的。 一时间谁也拿不定个主意。 不知何时,有人把彩云彩霞带了过来。 彩霞对著金釧道:“太太要吃八宝烧鹅,你就吩咐人出去买就是了,管他什么七宝八宝,有一只总比没有强。 再说了,太太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事大,想歇歇也正常,不用请医生,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金釧按照彩霞的事情安排妥当,眾人各自去忙活。 而贾环此时正从前院书房抄书回来,还没到院门口,只见宝玉在院门等著他。 第41章 我早走了 贾环见到宝玉在他院门口徘徊,心中感到有意思。 “弟弟!” 宝玉一看到贾环,脸上就明亮起来,开开心心的。 跟著,又想到了什么,压下了笑。 “哥哥,院里坐。” “好。” 贾环请宝玉进了院子,二人就在书房前面的石凳前坐下。 贾环又吩咐丫鬟等上茶。 宝玉压抑著兴奋道:“弟弟,不知怎的,给祭酒送的礼物送错了。听周大娘说,怎么也得再等个半年呢。” 贾环看著兴奋的宝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哥哥,只是暂时进不去国子监了而已,將来还得早做打算。” 宝玉想了想,点头道:“也是,我也正愁將来怎么办。” 二人聊了一阵,又赵姨娘遣丫鬟出来问贾环府试的事情。 宝玉一听,顿时没了兴趣,匆匆离开。 贾环送走了宝玉,和丫鬟一起进入赵姨娘屋內。 “我儿,你马车保人都备好了吗?” 贾环点头道:“前些日子钱公子给我写了一封信,说是他家里马车四月不用,我就点头答应下来,將来再给他写些文章,还些礼物就是。 保人也妥当了,上次赵府尹过来之后,父亲就已经安排好了保人。” “那就好,那就好,娘再去安排厨房,可千万別吃坏了肚子。” 贾环安慰赵姨娘:“娘,我既是县案首,已经保送院试了,府试不过走个过场,不会淘汰,不必这么紧张。” “那可说不好,万一那贱人又算计你呢?” 贾环摇了摇头,肯定道:“不会了,已经不会了。” 赵姨娘看著贾环如此肯定,心中虽然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 贾环参加考试,她事事小心,不敢让贾环心气不顺。 到了晚上,眾人吃完了饭,探春从贾母处回来。 说起今天在贾母处听到的事情。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听母亲院里的丫鬟说,太太因为送错礼的事,有些恍惚,吵著要吃以前在金陵吃过八宝烧鹅。精神已经不大好。” 赵姨娘听了这事,恶狠狠的將手里的瓜子皮扔下,嘴里道:“那也是她活该!早该有此报应。” 探春却看著贾环:“环弟弟,你觉得呢?” 贾环看向探春,见她认真盯著自己,想了想道:“我也想尝尝那八宝烧鹅到底什么味道。” 赵姨娘笑道:“想吃烧鹅了,明儿娘托人去给你买。” 探春听到贾环这么回答,默不作声。 娘仨和袭人一起又聊了一会。 晚上各自睡下。 如今赵姨娘睡正臥,正臥再往里的里屋,比正臥宽敞些,做了隔断,划为两屋,分別给贾环和探春。 贾环这屋又用屏风等隔出袭人睡觉的床,还在贾环这屋开一门,方便袭人服侍。 房子大了,怎么睡都比之前的小院宽敞。 贾环刚躺下,探春却来到他的屋里。 贾环赶紧起身:“姐姐。” 探春搬来一个绣墩,坐在贾环的床前,微微皱眉,认真的看著他:“弟弟,母亲如今这样子,是不是你做的?” 贾环听探春略带质问的语气,反而轻轻一笑:“是我做的如何,不是我做的又如何?” 探春对贾环道:“弟弟,好男儿志在四方,胸中有大度量,母亲再下去就不中用了,对你名声、科举也不好。还是前途要紧啊。” 听到这话,贾环默默的低著头,心里想著探春的话,正在考虑。 探春见贾环不回话,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抿了抿嘴,无奈的摇了摇头。 “到底怎样你才算罢休呢?” 贾环抬头,看向探春,探春只以为是贾环害的王夫人,却不知此时就算他不再送点心。 王夫人的病症也难有减轻。 【少怪世罕悬壶妙手,多省箸下早覆阴阳。】 吃差了身子,想补回来,也只有吃。 可除了贾环,哪有能经天纬地的算计吃食的医生呢? 就算有,他怎么就天天为王夫人安排饮食? 看著探春愁眉不展,贾环还是决定先试探一下:“姐姐,你怎么就打定主意是我做的?” 探春见贾环还不肯听她的,劝道:“母亲自从做完那亏心事之后,身体早就遭了报应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宝兄弟要捐监生的事,所以才送点心安她的心? 就是为了之后趁著她病,在这件事上火上浇油?” 探春苦口婆心道:“弟弟,暂时停停吧。不为了別的,也为了自己的名声。 我跟你同吃同住,提前想到了这件事,你要是再做,保不准院外的人就知道了。 你要是非得做,听姐姐的话,等府试过了再说。” 贾环从探春话里意识到,换礼物这事或许有人怀疑,但送点心这事没人怀疑。 最近又找不到其他机会,於是贾环道: “我听姐姐的话,先专心备考。 只是她火烧书房这件事,我將来必还。只不过到时候她到底如何,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探春拉著贾环的手:“弟弟,你尚有功名在身,將来还有大好前程。不至於跟她鱼死网破。 如今府试在即,你好好学习准备考试,比什么都好。” 贾环点了头,等著府试之后再找机会把火烧书房这件事还回去。 探春见他答应,眉头舒展,眼眶却红了起来。 她用手绢抹著眼泪,哀泣道:“我知道弟弟不容易。但我每日往老祖宗跟前凑,是否轻鬆,弟弟也是知道的。 母亲再怎么样,终究占著『母亲』两个字。 这两个字像山压在咱们姐俩身上,都不容易,只熬过考试这阵,底气更足,你再要如何办事,来找姐姐,姐姐帮你一起办就是了!” 说罢,探春伏倒在贾环床上,痛哭起来。 贾环看著大哭的探春,心想自己和王夫人早就不对付,可探春却颇得王夫人喜爱。 贾环和王夫人剑拔弩张,探春夹在中间,反而两头不討好。 她从小就被王夫人照看著,得的都是王夫人贾母的宠爱。 也难为她每天往贾母跟前跑,费著心思保护贾环,不知心里藏了多少委屈。 贾环动容,轻轻的拍著探春的背。 听到里屋的动静,袭人赶紧起来,就见到探春正哭著,跟著又有赵姨娘,並探春和赵姨娘的丫鬟过来。 贾环答说没什么事,赶走了她们,单独留下袭人在屋里照顾。 探春哭完了,知道贾环给眾人劝了出去。 她心高气傲,不愿別人知道她心事,感激的看了贾环一眼。 擦乾了眼泪,对著贾环嘱咐道:“弟弟,一定要以科举为主。” 贾环保证道:“放心,我晓得。” 探春这才回她屋里去睡。 只剩下贾环和袭人俩在屋里收拾残局。 袭人把绣墩放好,也不多嘴,只是对贾环道:“纸都已经装好了,三爷明天拿著去书房就好。” 贾环点点头,袭人熄了灯,陪坐在贾环床旁,等贾环睡著了,她再轻手轻脚回去睡。 贾环抄写《百草金方》已经浪费了一些时日。 府试在即,他得抓紧抄写《文枢映政》。 早上起来,探春已经离去。 贾环吃过早饭,拿过袭人给预备好的纸,跟贾政请了安,到他小书房坐下。 开始抄书。 第42章 文心雕龙 这几天贾环忙著抄书准备考试,也就没再往王夫人院里送点心。 王夫人院里的丫鬟大多跟她离心离德,也没在意。 虽然没了点心,王夫人仍然每日频繁睡觉,每次又睡不长,多是睡到一半惊惧醒来。 偶尔犯些糊涂,要些早年金陵的玩意儿,若是能弄到,她就安分些,若是弄不到,她就闹小性子。 每次犯糊涂耍性子,由那位王府跟来的老嬤嬤哄一会,她也就神智清明了。 可有的时候,哪怕神智清明,她仍然愿意去做梦,或者揣著明白装糊涂的耍性子。 一时间眾人也分不清她到底明白糊涂,只道她病情更重。 眾丫鬟一商量,觉得贾环送点心的时候,她还安分点,没了点心,她反而闹人。 眾人得了这么个结论,后面金釧派人来贾环这里问了两回点心,都被袭人以备考打发走了。 这才作罢。 又一天,贾环正在书房里抄书。 ……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百遍!其意自现!获得文心雕龙!】 【文心雕龙:至道无文,至文无道。】 贾环忽然感觉脑子里“轰”的一下,多了一些十分奇怪、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知识。 他感觉到自己隨时能进入到一种玄妙的创作状態中。 他想实验实验这个能力,於是自己找了一篇过往的策问,当作考题。 跟著他便进入到那种玄妙的创作状態里,开始针对策问做出回答。 和过往利用【八股精通】想一篇,然后再否定再想不同。 这次,他只要拿起笔,就知道该怎么写,而且心里篤定,没有更好的写法。 就像画画,画一匹马,他知道怎么画马头最好看,后续马身马尾就算画的再难看,这马头也是好看的。 当然如果全画完的话,一定是惊世骇俗的好画。 只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疯狂的流失。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就像填不满的深渊一般源源不断的消耗著自己的体力。 哪怕有【金刚不坏】提供不竭的生命力,让他能继续写下去,但精神上的衰弱和心里的疲惫依旧难以消除。 大概一个时辰,贾环终於写好了这篇策问。 他擦了擦汗。 通篇读下来,只有一个词能形容。 完美。 在贾环看来,这文章无比完美,在这个策问题目上,可以说是孤篇压全乾。 贾环心中兴奋,退出了那种创作状態。 他看著手里的文章,越看越觉得欣喜。 他的眼白开始布满血丝,他一遍遍的读著自己的文章,手颤抖,脸涨红。 他看著自己写的文章,脑子热,身体却冷,下意识激动的打起摆子来。 看了有一会,他才恋恋不捨的將文章放下。 跟著他想到,既然这能力这么好,自己这篇策问已经无敌了。 何不就趁热打铁,再作几篇,当作给钱谬的谢礼。 於是他准备进入【文心雕龙】的状態,找些其他策问给钱谬写。 而就在进入这状態的瞬间,他猛地意识到,他自己刚刚做的那篇並不好。 贾环十分疑惑拿起来那篇文章,涂改起来。 涂改了大概半个时辰,他这才满意,然后退出了创作状態。 他再看涂改完的文章,没有刚刚那种激动的感觉。 贾环眯著眼睛,盯向手里的策问。 他回忆著钱谬和他接触的表现,想到如果能把这篇改过的文章给钱谬,钱谬一定和自己刚刚的表现相同。 贾环大概明白了这能力的用法,於是开始想像自己就是在考场,给当年的主考官作答。 刚下笔,体力就像黄河东到海一样流失。 贾环赶紧收了能力。 缓了一会后,他拿出来同年的考题,都是这个主考官出的。 反向推测了一下这位主考官的性格和意图等。 再次下笔的时候,体力流失就好了很多。 到此,贾环已经琢磨的差不多了。 他还差最后一个验证。 他起身,来到了贾政的书房,敲开了门。 给他开门的是贾政养的清客。 眾清客们围上来:“三爷,不在隔壁学习,怎么来这里了?” 贾政摘下眼镜,看著贾环:“你来做什么?” 贾环道:“回父亲,回各位世兄,环想著考试临近,自己给自己出题,总是偏向自己,实在算不上考校。 於是想来劳烦父亲和各位世兄,帮环出些题来答。” 贾政立刻皱眉道:“胡闹!你各位世兄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哪里顾得上你!” 那些清客却连忙笑著说好话:“三爷有心,我们自然愿意。” “是啊,是啊,三爷好学啊。” 眾人拉著贾环坐下,给他预备好纸墨。 这边贾政身体不动,不阻止他们,嘴上却道:“你们这样,只怕他更骄纵。” 眾人都回说无妨。 独单聘仁没和其他清客凑在一起给贾环出题,而是在贾政旁边。 这群乐呵的清客背著贾环偷偷的商量出来了一篇五经文。 詹光转过身,对著贾环写完了题目,眾人便坐在贾环身边开始看他作答。 贾环查了查,一起给他出题的有四人。 贾环开始进入【文心雕龙】,刚一下笔,他体力流失的速度,大致就是给钱谬改文章时候的四倍。 他强撑著,又使了【八股精通】。 这下,那种疲惫瞬间缓解了大半,再加上【金刚不坏】,他的体力才算维持在一个可控的流失中。 饶是这样,他也写了一个时辰多。 写到最后的时候,他確实还能写,只是脑子疲惫到经常觉得眼前的字看著陌生。 跟著眼角余光的背景也总是莫名其妙的乱动。 他退出了【文心雕龙】。 若是在考场,他可以等体力恢復恢復再继续写,但既然是在家,周围清客还等著。 贾环便把剩下的部分用【八股精通】填了。 他放下笔,长舒一口气:“各位世兄,环写好了。” 那四人早就迫不及待,一把拿起来就看,像是遇到了如似玉的姑娘似的,贪婪的读起来。 贾环默默的观察这四个人,只见这四个人,不仅脸涨红,就连脖子都跟著扩了几圈,一边读著,一边下意识的拉领子。 再往下看,只见四人的衣摆微微的颤抖。 和他当时读自己那篇策问时候的状態一模一样。 过了一会,贾环又见四人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詹光对贾环道:“三爷前面写的极好,就算是状元来了,也不如三爷。就是这后面,好是好,却不如前面惊艷,大有虎头蛇尾之感。” 听到詹光这么说,单聘仁起身,拿过卷子来看。 第43章 王对王 贾环料想,单聘仁的表现,应该和自己第二次看策问时一样。 那时候他作文,是为钱谬而作,所以自己看来的时候,只觉得是好文章,却没那么好。 果然,单聘仁完全没有詹光等人的表现,只是微微点头:“三爷写的好,童试没问题的。” 听到单聘仁的话,詹光等人立刻急起来:“你好好看看呢?这等文章岂不惊世骇俗,对付童试岂不杀鸡用牛刀?” 贾环见他们吵起来,心中满意:“原来这就是【文心雕龙】,只要我知道要写给谁看,知道的越清晰,看的人越少,写起来就越轻鬆,而且写出来的一定受这些人喜欢。 確实是『至文』,因人而异,写出他们最想看的文章,我这才是真『魅魔文』。” 贾环愜意靠著,看著眾清客互相吵闹,贾政也跟著过来凑热闹。 贾环突然想起来,歷史上还真有这么一种只为一个“人”写的文章。 青词。 这词为天上的神仙而做,某位道士皇帝最喜欢这东西。 贾环感到好奇,进入【文心雕龙】,他想试试真的为天上的神仙写青词会怎么样。 他提起笔,笔尖刚落到纸上,眼前立马一黑,昏倒过去。 眾人听见贾环倒地声,哪里还爭吵,赶紧上来:“三爷!三爷!” 贾政是冲的最快的,焦急的扶著贾环,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叫太医来!叫太医来!” 贾政扶著贾环,却能感觉到他的鼻息,跟著摸了摸贾环的脉,也正常跳著。 他甚至能看到贾环眼皮的微微颤抖,心下才没那么慌张。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而眾人所不见的,桌面那张纸,竟然被贾环手里落下的笔滚出来类似字符一样的痕跡,看著像是符籙。 眾人还没怎么忙活,贾环已经艰难的睁开眼睛。 贾政看著贾环:“环哥儿,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贾环感受到【金刚不坏】正在源源不断的给他提供生命力。 他才强撑著虚弱,发自內心的回了一句:“累。” 看著虚弱的贾环,贾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著嘴唇,闭上眼睛。 周围的丫鬟和清客都在瞎忙,他也跟著心情急躁。 贾政皱著眉头,看向自己平日贴心的僕人:“去找太医了吗?” “回老爷的话,已经安排好了。” 贾政深吸了一口气,也没理眾清客,吩咐诸位小廝,到后院仓库找来夏天的竹榻。 跟著和僕人一起把贾环放在竹榻上,吩咐他们给贾环抬赵姨娘院里。 贾政起身,饶是他,此时心里的气也没理顺。 眾清客见他正平復心中气,赶紧上来说两句好话。 贾政只是淡淡道:“今天的事,诸公见丑了。” “老爷还是赶紧看看三爷情况吧。” “对对,三爷要紧。” 贾政点了点头。 快步离开书房,向著赵姨娘院里而去。 等他进屋的时候,太医正在为贾环诊治,赵姨娘在一旁哭的昏天暗地。 太医摸著贾环的脉,揪著自己鬍子。 心想:“嘿!这贾府的人都奇了嘿!” 前些日子他听同僚说贾府的王夫人有奇症,一番诊断,只有气血亏空,但是要么昏迷多梦,要么月事不正。 可眼前的这位爷,他来的时候看著確实是虚弱的样子,现在一摸脉,四平八稳。 怎么贾府就流行有外症没內因吗? 太医百思不得其解,鬍子差点给揪下来。 这边贾政已经到了。 太医只得摇了摇头,站起来。 眾人隨即来到堂外,剩下的丫鬟等扶著贾环进里屋。 赵姨娘焦急问道:“太医,这到底是怎么了?” 太医奇怪道:“公子的虚弱之症我是亲眼看到的,確实是失神心焦的症状。 只是这脉象,四平八稳,毫无一点虚浮。我还有家传的摸骨的手艺,公子的身子骨也是极健壮的,没有病灶。” 贾政道:“急火攻心?” 太医道:“要是心火亢盛或肝火上炎,心、肝二经必循行於舌、面、眼,公子面相,哪有半点肿胀上红之症? 数、洪、弦、滑四脉也一点没有。” 贾政忽然想起来贾珠的症状,问道:“会不会是过分劳神?” 太医吸了口气,想了想:“公子这个岁数,哪里有事需要劳神呢?那劳神之症都是人过壮年,因外事而神衰。” 太医看著贾政,带著安抚贾政的微笑:“难道公子小小年纪,倒像高官大员一般,每日处理案牘直到深夜,白天也不得休息,持神如绷弦?” 贾政面色一黑。 赵姨娘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太医的笑容渐渐僵硬。 太医见此,赶紧找来纸笔,给贾政赵姨娘写了一方。 “这是安神补脑的方子,我减了些猛药,睡前给公子喝一剂,先服七天。” 赵姨娘和贾政等赶紧感谢太医,又塞给他不少银子。 太医推脱道:“这药方作用如何尚且不论,因事而起之症,需因事而解。让公子多玩乐玩乐,心畅神怡,病症自解。” 太医说什么也没收钱,离开贾府。 贾政连忙安排人去拿著方子煎药。 跟著他和赵姨娘进了屋內。 贾环双眼无神,呆呆的看著天板。 他回味当时的感觉,就好像整个人的生命力瞬间被抽走一般。 身体已经瘫痪倒下,五感全部消失。 他却始终不想死。 正是因为这个念头,【金刚不坏】才护著他慢慢的恢復过来。 等再睁眼时,看见的就是贾政。 贾环发现,如果说【文心雕龙】是“魅魔文”的话,这【金刚不坏】根本就是“不死”。 贾环正胡思乱想,贾政已经进来了。 他眼眶微红,坐在床前,按著贾环被子的一角:“环哥儿,感觉如何?” “父亲,我感觉好多了,没什么事。” 贾政摇头嘆气道:“一切以身体要紧。” “我知道的,父亲,我真没什么事。” “你这几天在后院好好休息吧,府试成绩没什么紧要。” 贾环见贾政背后的赵姨娘一直抹眼泪。 点了点头。 跟著贾政又凑近了贾环,贾环心中有些疑惑。 却见贾政双頜用力,低声道:“你告诉父亲,你这病,是不是你母亲害的?” 贾环睁大了双眼。 第44章 再中案首 贾环看著贾政,微微皱眉,脑子急速的分析著。 他代入了贾政的视角,发现贾政还真差不多该问出来这句话了。 贾环在王夫人处求书,王夫人阻挠;贾政给贾环求监生,王夫人还不同意;贾环过了县试,王夫人就烧书房。 最可气的是,烧完书房,王夫人就有些疯病。 真当贾政的工部是白混的,没见过官员装病躲事? 在贾政眼里,王夫人要是退回后院老老实实的也就算了,装病给谁看呢。 现在宝玉捐监生没成,没几天贾环就昏倒了。 贾政就真是泥捏的,他也有三分火气。 怎么?贾环不姓贾?还是贾环进不了宗祠? 贾环看著贾政,明白过来贾政是真动了怒了。 贾环能看见贾政的双颊都紧张得用力,而贾政仍然压抑著声音,柔和道:“没事的,环哥儿,你跟父亲说,父亲不告诉別人。” 贾环哪里是不敢说,他在想该说什么。 他环视一圈,正巧见到探春担忧的看著他。 这不就巧了吗,同样的都是床前,同样都是私话。 贾环故作虚弱,看的贾政一阵心疼,他对贾政火上浇油道:“父亲,好男儿志在四方,胸中有大度量。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母亲病的厉害,这时候再激她……” 贾环摇了摇头。 跟著道:“这样对我科举、名声都不好,前途要紧。” 贾环看到贾政艰难的点了点头,脖子上的筋透皮而显。 贾环又道:“父亲,这事得暂时按下,不为了別的,也为了贾府的名声。 我知父亲关心我,提前想到了这件事,可要是真闹大了,保不准院外的人就知道了。 非要有个说法的话,等孩儿府试过了再说。” 贾政双手握拳,憋著一口气,低著头,艰难的点了点头。 探春在一旁看著贾政和贾环,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好像似曾相识似的。 贾政严厉的睁开眼睛,眼神落在自己的手上,乾咳嗽了两声。 隨后他才柔和的抬眼,安抚贾环道:“横竖府试就是过场,不急,不急……” “嗯。” 贾政微微点头,起身。 赵姨娘等人想送,贾政道:“好好照顾环哥儿。不用送了。” 他胸膛鼓涨著,离开了。 自贾政走后,时间到了四月中旬。 王夫人疯症未减,眾人都不过问。 贾政不声张,连宝玉都很少见,每日就和清客一起。 贾环外有钱穆资助、府尹赏识,內有探春、赵姨娘帮他。 这天,府试放了榜。 贾环正被贾母安排坐在她的榻旁。 有【文心雕龙】和【八股精通】,贾环心里有数。 只见丫鬟欢天喜地的跑回来。 “回老祖宗,回各位太太、奶奶。三爷又中了案首!” 贾母堂前瞬间热闹起来。 贾母连连道了好几个“好”字。 贾政、王夫人等都不在,她们就都向著贾母贺喜,说她得了个文曲星的孙儿。 乐的老太太合不拢嘴。 贾母对著王熙凤招手,王熙凤笑著来到贾母面前。 贾母道:“就按我之前说的,给环哥月银再加五两!” 现在贾环的月银,来到了十二两。 贾母又开心的给过来报喜的丫鬟赏了钱。 底下的一眾太太奶奶们,跟著各自有赏赐。 邢夫人笑的似乎比贾母还开心些。 倒是李紈,笑得勉强。 眾人欢天喜地,一时间谁说什么都有些听不清。 王熙凤对著贾母道:“环兄弟府试也是案首,这样岁试便保送了。 环兄弟已是半个秀才了! 我看老祖宗不如提前把过了岁试的赏一起赏了!” 贾母抓著贾环的手不放,却看著王熙凤打趣道:“好你个凤辣子,老婆子我等著岁试的时候跟我这宝贝疙瘩再乐一次呢,这时候就赏了,之后可怎么办?” 眾人听见这话,笑得更厉害。 贾母又吩咐人,给探春和赵姨娘赏赐,又把这消息告诉了贾政等人。 不多时,就有他们院里的小廝过来。 东府珍大爷送来南海玉佩一对! 大老爷送来银子100两! 二老爷送来玉溪笔五支! 璉二爷送来和田玉鐲一对! 贾环一一接下了礼物。 贾母见贾璉派来的小廝,没带过来礼物,疑惑问道:“璉哥儿的礼物呢?” 王熙凤笑著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一对玉鐲:“在这儿呢!” 王熙凤把玉鐲给了袭人,让袭人给贾环带上。 她伸出手指,点向贾璉院子方向,道:“璉二爷早就知道自己兄弟能拿案首,因此早就让我备上了!” 眾人见此,又大笑起来。 王熙凤问贾母:“老祖宗,我们都给环兄弟准备了礼物,您准备给他赏点什么?” 贾母故作吃惊道:“怎么,加月银还算不够啊。” “那怎么能够。” 贾母笑著对贾环道:“他们赏的都是玉啊、钱啊,没什么意思。我前些日子看中了一个丫鬟,我赏你个丫鬟!” 贾环道谢,眾人再笑,打趣著,说老祖宗哪里是赏丫鬟,分明是赏姨娘。 贾环跟著眾人乐呵了一阵,晚上和探春一起留在贾母这里吃了饭。 这次贾母没惦记宝玉,眾人吃的还挺开心。 吃完了,和之前一样,贾母多留了探春一会,贾环先回院里了。 路上,贾环问向袭人:“袭人,你知不知道老祖宗赏我的丫鬟是谁?” 袭人摇了摇头:“不知道。” 贾环回了院子,只见自己的母亲带著一位丫鬟一起出来接他。 这位丫鬟水蛇腰,削肩膀,不是晴雯又是谁呢? 赵姨娘先让袭人和晴雯回了里屋,吩咐袭人给晴雯收拾好东西。 然后才拉著贾环一起进屋。 “娘记得你上次跟娘的说的话,这次娘除了赏了过来报信的丫鬟,其余人都没赏。” “他们没说娘?” “有你在,他们哪有胆子说?” 看著赵姨娘得意的样子,贾环心中好笑。 他跟赵姨娘聊了一会,晚上探春回来后又一起乐一阵。 第二天,袭人带著晴雯把贾环收到的礼物整理好。 院里再度回到了平常。 贾环每日去书房把烧了的书房的书默抄下来,外加准备院试。 探春去贾母跟前。 赵姨娘和袭人晴雯在院里忙活。 …… 【宿主抄写《道德经》一遍,似有所悟,福德+1】 【宿主抄写《太上外丹广记》一遍,似有所悟,悟性+1】 【宿主抄写《经世书》一遍,似有所悟,+1000两白银】 【宿主抄写《经纬志》一遍,似有所悟,+1地图(山西代山矿场)】 …… 贾环这天正默抄书籍呢,有小廝来找他:“三爷,老爷找您。” “什么事?” “说是和院试有关。” 第45章 借刀杀人 贾环心中疑惑,不知道贾政有什么事找他。 他来到贾政的书房。 此时贾政的书房里已经没了清客,贾政一人支著脑袋坐在椅子上。 贾环发现贾政瘦了。 脸上也多了几道皱纹,像是恆山上沧桑的沟壑。 他的神情不自然,没有以前文质彬彬的轻鬆。 总觉得他在紧绷著。 他见到贾环,话还没说,先悠长的呼吸。 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呼吸是发出声音的。 贾环来到贾政面前,请了安。 贾政给贾环赐了座。 贾政对贾环开门见山:“这次院试的学政是去年乡试的考官。周循礼,周大人。 周大人曾是父亲给王府请的先生,早年教你舅舅王子腾。 周大人向来严明清廉,尽忠职守,他为国选材,你这次好好写。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按照正常学政巡迴,四年后的会试大概是他主持。 別正场过了就懈怠,覆试也跟著写篇好的给周大人看。” 贾环听贾政的话,明白了其中意思。 周大人在官场有清名,但早年和贾府关係匪浅,让贾环好好展示展示,到时候万一会试,也好通融些。 贾环点头应下。 贾政跟著道:“这位周大人,最重文章立意。你若是按照圣人言作答,他就喜欢。 你要是想法偏激,哪怕你写的天乱坠,他也不喜。 答题的时候,居中守正,知道么?” “我晓得。” “其次就是字了,用馆阁体,写慢点,別出锋……” 贾政一边说著,一边站起来在书房內踱步,努力回忆著周循礼的喜好。 贾环一一的记下,方便之后用【文心雕龙】。 贾政嘱咐的差不多了,最后对著贾环道:“別又得了案首就骄纵起来。” 本来他还想再叮嘱几句,却想起当初贾环的病,於是压下了往日的性子,对著贾环体贴道:“没事,量力而行,以你的才华,已经绰绰有余了。” 贾环倒是没想到这点。 他对著贾政行礼,隨后回了书房。 他有【八股精通】和【文心雕龙】。 哪怕让他直接殿试,都不成问题。 贾环现在所在意的已经不是这个了,科举的功名只是手到擒来。 他决定继续在书房里默抄烧毁的书籍。 一是给配合邢夫人重建书房,二是他要广撒网,看看这些书都给什么奖励。 比如那山西代山的矿场地图就不错,此时代山还未开发,將来他开个矿场,一辈子也不必愁吃喝了。 又几天过去了,这几天神都当中,周循礼做学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他去年主持乡试,考的人数多,他的题难度大。 惹得眾学子怨声载道。 当然,过了的人自然说他考试严明清廉。 可终究还是考不上的多。 甚至有人敲他家的大门,或者到礼部举报等,都有。 这次又是周循礼主持考试。 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乾脆贴出告示一张,告诉所有人。 他这次依旧要加大难度。 又因之前有考生仗著家世举报他、贿赂他等。 他还直接在告示上写出,他根本不在乎,他就是因为这些人加大难度的。 周循礼强硬的態度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神都的舆论场里,周循礼主持院试这件事逐渐盖过贾府的丑闻。 所有这次参加院试的学子都开始慌张起来。 除了贾环。 贾环此时正坐在前院的马厩。 这里曾经是栓柱常坐著的地。 栓柱一般就坐在这里,低著头,阴影遮盖住他的眼睛。 让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也就是在这里,栓柱能隨时听到贾环的吩咐,又不至於打扰到贾环。 贾环一般给他叫去后,教他识两个字,给他讲些谐言野史,跟著,他又再度回到这里呆坐。 贾环闭上了眼睛,身后的马偶尔嘶鸣一声,附近还有马粪的味道。 他睁开眼睛,夕阳如火,照射在书房的残垣断壁上。 书房的废料已经收拾乾净,新料堆积在废墟中间。 已经看不出烧灼的痕跡了。 只有夕阳如火,提醒著贾环,这里曾经有一场大火。 贾环对著这片废墟长嘆一声。 他起身,转过头。 抱住马头,將自己的额头抵在马的头上。 沉思良久,贾环解开了拴著马的绳子,打开了柵栏。 他对著马道:“走哇。” 那马鸣了一声,却不动弹。 贾环对著马肚子踢了两脚,那马儿虽踏了踏蹄子,依旧不动。 “好哇,你不走,我可走了。” 贾环心中已下定决心,离开马厩。 贾环回到后院,往荣禧堂走去。 正巧贾政从耳房出来,一脸担忧的样子。 “环哥儿,我正到处找你,周大人贴出了告示,说是要出难题,你得多准备准备啊。 若是评了个附学生员,到时候还得再考,可就得不偿失了。” 贾环看著贾政,见他面色並不如以前清爽,眼袋重了一些。 贾环知道他因为王夫人的事心力憔悴,只是因为贾环的话忍著不发而已。 贾环觉得差不多了。 身体的苦,王夫人吃了,追不上时间的苦,王夫人也吃了。 还有这最后的苦。 呼救无门的苦。 贾环对著心焦的贾政道: “父亲放心,孩儿对院试有把握。 只是孩儿有一事不明,周大人明明是舅舅的老师,又是学政,单纯加大难度就可了。 何必放出告示呢?” 贾环见贾政愣了一下。 跟著贾政开始吸气,带著声音的那种。 而且他一直吸,吸的时间长到可怕。 贾政的胸膛眼看著如鸡一般涨起来。 他的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贾环能看到他的两颊,如筛一般微微抖动。 贾政压抑著,强忍心气,对贾环道:“我儿,你回院去,让你娘收拾收拾院里的东西,准备搬家。” “父亲……” 贾政对著贾环道:“快去,去吧。咱们搬个好地方,去吧。” 这时,前院里有个小廝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焦急道:“老爷,前院的马跑了一只,跑到外面怎么追都追不上。” “滚!!!!” 贾政如虎啸山林咆哮了一声,嚇得那小廝当场跪在地上。 贾政看著跪在地上的小廝,冷声道:“带环哥儿回院里去。” 说罢,他向著王夫人院子里走去。 贾环望向远去的贾政,如此,他的三板斧已经劈完。 他心里的这笔帐,到底算是清了。 至於王夫人如何,那就是王夫人的造化。 贾环给那小廝扶起来:“走吧。” 第46章 再见王夫人 贾政急匆匆衝进了王夫人的屋里。 王夫人抬眼看向贾政。 贾政驱散了周围的丫鬟和婆子。 王夫人愣愣的看著贾政。 她用手从蓝琉璃盒子里抓出来一块波斯猫眼飴。 外面是透亮硬壳果,里面是小玫瑰瓣和荔枝蜜,对著灯看,就像猫的眼睛。 她小时候很喜欢吃。 她伸出手,把手里的果递给贾政,示意让他吃。 贾政一挥手打掉了她的手。 那夹心落在地上,碎裂,露出里面的蜜水。 这一巴掌,也打醒了王夫人。 王夫人看著贾政,正欲起身行礼。 贾政怒斥道:“你为什么要让王子腾逼著周大人增加院试难度?!” 王夫人从来没见过贾政这么愤怒的时候。 贾政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著,眼白布满血丝,盯著王夫人,像是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她一样。 王夫人睁大了眼睛,疑惑的看著贾政。 什么王子腾,什么周大人,她什么都不清楚啊。 她看到贾政气的拿起高桌上的瓶,砸在地上。 跟著贾政挥动手臂,將桌面上东西全扫在地上。 仿汝窑的小瓷瓶,五彩的小钵,前些日子采来的杏,一股脑落在地上。 发出巨响。 贾政眼红道:“你好好想想,这都是你的孩子,將来有出息了,念著的都是你的好! 再说了,將来你我没了,到底是这些孩子给咱们找个长眠的地方。 不为了別的,就为了百年之后,你何以至此啊?!!” 说著,贾政也哭了出来,气的捶打著自己的胸。 他一边捶打自己的胸,一边发出类似驴叫一般的哀嚎。 又因为捶胸,所以这声音听著断断续续的。 听到这动静,眾丫鬟婆子赶紧进来拉著贾政。 王夫人看著贾政捶胸泄气,吃力站起身来。 她用手抓著贾政。 贾政的力气巨大,这么多人拦都拦不住,她就这样隨著贾政的手臂乱晃。 王夫人此时也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 但是她没有去辩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而且,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也实在是太累了。 王夫人虽然身子隨贾政捶胸乱晃,但语气却很平静。 “你休了我吧。” 贾政听到这话,哭的更加厉害,他对王夫人撒气道: “我休了你,我也不留在这了。这本就是哥哥的府,我早该分家的。 偏我住正院,哥哥住偏院,要不是哥哥豁达,早兄弟鬩墙了。 我居正院,你就害自己的庶子,家里规矩败坏,都是由我起头,这些事,都是报应!” 王夫人听到这话,再也说不出话来,只默默的流眼泪。 没多时,贾母焦急的赶来了。 见到这情景,又听到贾政说的气话,一时间也是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熙凤此时连忙上前去拉开二人。 就这贾政还不肯罢休呢。 直到贾母拿著龙头拐敲他,他才停手。 且说另外一边,贾环回到了院子里,將贾政的话跟赵姨娘说了。 赵姨娘虽不理解,倒也听话。 她知道自己见识短,如今贾环已经半步秀才,见识是比她广的。 贾环点头说她可以收拾,她就收拾。 袭人跟著谁就忠於谁,如今贾环有可能搬家,她也跟著收拾。 晴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收拾东西,想看看到底搬哪去。 眾人在院子里收拾了好一阵。 鸳鸯来到了院子里,赶紧让眾人停下。 然后对著贾环道:“三爷,老祖宗找你。” 贾环点了点头,跟著鸳鸯离开。 自鸳鸯走后,便有丫鬟把王夫人和贾政吵架的事情告诉了赵姨娘院里。 路上,贾环见方向不对,问道: “不去老太太院里吗?” 鸳鸯道:“去荣禧堂。” 贾环隨著鸳鸯进了荣禧堂。 一进门,正对著的,就是一脸无奈的贾母。 贾母旁边,则是闭目养神的贾珍。 贾母身后两侧,是东安郡王给题的对联:“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再两侧,一边是贾政和贾赦坐在楠木交椅上,一边是王夫人和邢夫人与兄弟二人相对而坐。 贾璉站在贾政背后。 王熙凤和李紈站在王夫人背后。 此时见贾环前来,眾人的眼神全都落在了贾环的身上。 就连王夫人也不例外。 王夫人看向贾环。 想从贾环的脸上看到一点异常:计谋成功的得逞、进入荣禧堂被人盯著的胆怯、或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諂媚。 都没有。 贾环的脸上没什么悲喜,硬要说的话,就是哀嘆。 就跟之前王夫人在贾母院里,宝玉哭昏,她抬头望见贾环的神情一样。 王夫人看到贾环这神情的瞬间,心中便再也没有任何异样心思了。 身体的疲惫、对宝玉的失望、贾政对她的冤枉,各种事情加在一起,她彻彻底底的服了气。 看著贾环平静的神情,她甚至怀疑,这些事情在贾环那里,是不是都不算要紧事情? 毕竟贾环的科举一点没耽误。 贾环进了荣禧堂正当中。 贾母撑出来一个笑,贾珍事不关己高高掛起,贾政盯著王夫人,王夫人盯著贾环。 王熙凤美眸闪亮,李紈面色平静。 只有贾赦和邢夫人俩口子,对著贾环微微的点了点头。 贾环向眾人一一请安。 贾母对著贾环开门见山道:“你父亲要休了你母亲,我给拦下了。 咱们家在金陵供奉著几座寺庙,让你母亲去金陵礼佛。你觉得如何?” “此事该问宝哥哥。” “你宝哥哥同意了。” 贾环根本就没看见宝玉,是贾母让宝玉“同意”了。 眾人都不敢说话。 贾母招手,拉过了贾环,让贾环和她同坐一榻。 “环哥儿,你说,你父亲到底是该休你母亲,还是该让你母亲回去礼佛?” 眾人的眼神齐齐的盯著贾环。 贾母摩挲著贾环,让他放鬆。 贾环要是说该休,贾母自有一套跟王家的交代。 要是回去礼佛,也就遂了贾母心思。 贾母摩挲著贾环,就是这个意思,让贾环决定王夫人的结果,但是此后两方的事就了了。 贾环看了看贾政,见他眼神藏凶,又转头看了看王夫人,见王夫人已听天由命。 贾环心中抓住了重点,谁在这里不重要,谁不在这里最重要:“我只听宝哥哥的,宝哥哥说如何,那就如何。” 王夫人听到这话,眼泪夺眶而出。 她双手合十,对著贾环低头行礼。 贾环能感受到,这是王夫人这辈子最虔诚的佛礼。 第47章 吕后旧事 贾母听到贾环这么说,心中也鬆了一口气。 贾政、贾赦等,都欣慰的看著贾环。 贾母当著所有人的面,对著贾环道:“要是他们都跟你一样,我也就少操心了。” 说罢,贾母让鸳鸯带著贾环回去。 她嘱咐鸳鸯道:“让赵姨娘別收拾东西了。” “是。” 回罢,鸳鸯和贾环离开荣禧堂。 贾母对著王夫人道:“王家的,你走吧。” 王夫人起身行礼。 贾母又对身后的琥珀道:“去让宝玉送送他母亲。” “是。” 王夫人对著贾母重重的磕头行礼,这才在丫鬟的服侍下离开。 等著王夫人离开,贾母对著王熙凤道:“家里事还是你管著,有不明白的,去问大太太。” “是。” 贾母又对贾政道:“宝玉就留在我院里陪我吧。” “是。” “你还住荣禧堂。” 贾政没说话,却只能点头。 贾母又道:“二太太院子空著也是空著,收拾收拾,给宝玉环哥儿兄弟俩没事去住,就像我给姑娘们修的院子似的。” 眾人连忙称是。 贾母又看向李紈,对她道:“你那院子太小了,宝玉环哥儿不好住那么大的院子,你让兰哥儿也没事常去。” 李紈虽不想,却也点头称是。 如此,贾母终於安排完毕。 如今掌钱的,是贾赦这一房。 而贾赦仍居偏院。 原来王夫人的院子,分给了贾政的儿孙们。 贾赦、王熙凤、邢夫人、贾璉这一房的,因为掌权,自然欣喜。 而贾政,则是赶出去了惹事的王夫人,又能安心教导儿孙,心中略感欣慰。 而且王夫人回金陵礼佛,和贾府再无瓜葛,说出去,贾府的面子也掛的住。 贾母终於是把这些事情处理完毕。 至於贾珍,荣国府的事情,关他寧国府什么事,他只听贾母和贾敬的就好。 贾母借著烛灯看著满堂的人。 见他们神情各异,一副故意端著的样子,哀嘆道:“造孽啊。” 说罢,疲惫的离去。 眾人也各自告別散去。 ----------------- 王夫人的院里,各人正收拾东西。 她搂著宝玉,不知道將来何时才能再搂著他。 王夫人长嘆一声,对著宝玉苦口婆心道:“你知不知道,你是没有功名的。 现在老祖宗宠你,眾人才捧著你,可老祖宗终究有不能周全你一辈子的日子。 爵位是你璉哥的。而家產,就算老祖宗不把这荣府留给你璉哥,也轮不到你。还有你兰侄子呢。” 贾宝玉听到王夫人跟他说这些,完全的呆住了。 王夫人看见宝玉那迟钝的神情,眼泪流的更多。 她几乎泣不成声:“你难道还指望你璉哥或者兰侄子留著你在府里吗?到时候是要分家的,你能分到什么呢? 我的儿,咱们娘俩,到时候该去哪呢?有什么著落呢?” 王夫人说到这,已经是泣不成声。 她的委屈,从之前的堂前一直憋到现在,终於有了发泄的口子。 她终於不再呆滯、麻木,转而鲜活的悲伤。 她双手捂著脸,以泪洗面。 “你道娘都是为了谁?娘都是为了谁?! 要是你珠大哥还活著,娘哪里需要浪费这些心神,盘算这些事情? 你就当为了娘好,去考个功名好不好,將来也算有了著落,別再天天混在丫鬟里,吟诗作对,惹你父亲生气了。” 宝玉连忙上前给王夫人擦拭眼泪,他自己也感到为难,眼睛里掉出来几滴眼泪。 王夫人哭诉:“我也想家里和和气气的,可我的珠儿怎么就走的这样早…… 娘以后都不能再见老太太了,都不能再回来的,娘以后就在佛前庙里,出不去的。 娘现在还经常能梦到珠儿,他怪娘当初逼他太紧,又说在下面没功德护著他,天天受折磨。” 王夫人抓著手里的佛珠,抬起来给宝玉看:“怎么念了这么多佛,还是能梦到你珠大哥呢…… 娘要是没有你,早就下去陪你珠大哥了,娘就是掛著你,怕你將来连口饭都没有。 你怎么不懂呢……” 贾宝玉听到这些话,脑子里乱的跟浆糊似的。 他本来就喜清厌浊,王夫人说的这些事,那是名利场中的名利场,算计中的算计。 他听不听得懂两说,只觉得一阵阵的恍惚、噁心。 但这又是亲娘的委屈,他忍著头昏脑胀,一边掉眼泪一边道:“娘,我也很想珠大哥……” 王夫人听到贾宝玉这话,又见到他一张圆脸憋得涨红。 心中暗自心疼,只觉得宝玉还小,跟他说了这么多他也不懂,徒增宝玉伤心。 跟著,她又责怪起来自己,怎么偏偏就嘴贱,非要把这些脏的臭的陈芝麻烂穀子拿出来给宝玉掰扯。 她心情稍缓,谁知宝玉反而哭的越来越厉害:“娘,等到了將来,咱们就都遁入空门,到时候什么都没了,娘也不用为我操心了,这样才好!” 王夫人捏著宝玉的脸:“又说胡话!快收回去!” “娘,您別伤心了,过两天我就去金陵看娘……” 王夫人看著宝玉因为难受而纠结的脸,收了眼泪,抿著嘴:“好了,娘不伤心。 是娘做的不好,是娘做错了。” “娘只是哭,哪里又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娘知道你的意思,娘说的错不是这个错,只要你好好读书……” 说罢,王夫人已不再言语,她的眼神看向了窗外,看向了贾环的院子。 荣国府的事情,唯富与贵而已。 富,就是府院,田庄等家產;贵,则是爵位。 爵位传嫡长,这是有定数的。 而家產,就说不好了,因为贾母和贾代善在贾政这辈人把富贵分开相传。 把富留给了贾政,把贵留给了贾赦。 富的传承,由此没了定数。 而贾府的后人,又没有能挣来富贵的。 所以所有人,王夫人、李紈、王熙凤等都只能拼命的想办法获得富的继承权。 甚至不惜排除竞爭者。 王夫人心里明白,贾环和她所面对的问题,是一样的。 只是捫心自问,假如她是贾环,她却做不到贾环那般得胜后还如此平静。 甚至於哀嘆这大家子的未来。 她想起来贾环进入荣禧堂时的表情,她明白,这一大家的將来,大概就落在贾环肩上了。 王夫人准备让宝玉回贾母那了,在宝玉临走前,她放下佛珠,对著宝玉正经道: “好好跟你环兄弟相处。不日他得中秀才,替娘喝一杯庆功酒。” 第48章 暗流涌动(大章) 大正四年,夏,神都府尹赵朴升任礼部右侍郎。 贾母长女贾敏去世。 王家王子腾升任九省统制。 贾政升任户部郎中,权知浙淮司。 此时,贾母堂內,眾人正安抚著惴惴不安的贾母。 王熙凤对著贾母道:“我听老爷说,以环哥儿才能,通过院试不难。 况且环哥儿,还是府试案首,院试本就保送,老祖宗这时候还担心起来了?” 贾母声音都有些打颤,对著王熙凤道:“你懂什么,这次院试的学政周大人早年就被你太爷骂老学究。 他主考的考试,哪有什么定数,一旦有对不上他意思的,什么保送,什么案首,统统不录!” 跟著,贾母又左右看去,问道:“我那宝贝疙瘩哪去了?” 眾人知道,贾母管贾环叫宝贝疙瘩,管贾宝玉叫玉儿。 眾人见贾母慌张样子,纷纷笑著道:“您那宝贝疙瘩正睡懒觉呢。” 贾母无奈道:“得亏他沉得住气。他爹一早就派人出去守榜去了,我也早早的就起来。 倒不像他去考了院试,而像是我们去考了院试。” 眾人听到这话,跟著都笑起来。 说什么“环哥儿这是成竹在胸。”“三爷自有分寸。” 跟著王熙凤问道:“那我去喊他?” 贾母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他好不容易有个孩子样,多睡一会也无妨。就让他睡吧,他也累了。” 王熙凤道:“还是老祖宗疼他。” 贾母对著眾人道:“我这个宝贝疙瘩,哪里都好,就是不太愿意与人来往。 考试前,那些童生来找他出门相聚,他就不去。 考试之后,各家早早的送来了礼物,他连见都不见。真是为难凤丫头了,你说他不出来,这礼收不收? 他考个试,不仅让我们心焦,还辛苦了凤丫头!” 王熙凤连忙道:“这样我也算沾光了,我出点辛苦,也算是半步秀才了!” 说罢,眾人又乐呵起来。 就连李紈也连连应和贾母,说贾环確实该多出去走走,和亲戚来往来往。 就这时,有丫鬟欢天喜地的跑进来了。 “报!回老祖宗,榜出来了!” 贾母赶紧焦急催促道:“快说!” “三爷成绩为优等生员,未得案首,却中廩膳生员!” 贾母的堂前,鶯鶯燕燕的声音炸在堂內。 琥珀连忙上前给那通报丫鬟赏钱。 跟著贾母又吩咐鸳鸯,让她別告诉贾环成绩,去带贾环过来。 贾母想亲自把这消息告诉贾环。 这边眾人正欢天喜地呢,王熙凤忽然对著贾母道:“老祖宗,你既然觉得环兄弟懒,不如趁此逗逗他。” “哦,你说,怎么个逗法?” 王熙凤对著眾人道:“一会咱们就都装作难受的样子,老祖宗就骗环兄弟说他落榜了,如何?” 贾母连连点头道:“好,好!那你们可都要装好了!別漏了馅!” 王熙凤跟著道:“谁露馅了,就罚,罚一两银子,到时候给环哥儿作赏!” 眾人都同意了这件事,又派丫鬟去暗中盯著鸳鸯和贾环。 好上报他们走到哪了。 东大院里,贾环正看著手里的信。 之前他把系统给的1000两银子拿出来了800两,给了栓柱。 同时也告诉了他代山的情况,让他看看能不能用那800两,在当地打通官府,开一座矿场。 自然,贾环在栓柱临走前,跟他签了分红契。 贾环许他借著贾政户部和贾环科举的名声,他也就因此打通了当地的官府。 栓柱和官府、大户等商量好了分红,一一签好了契。 因为当地人並不知道代山有矿,又贾环常和栓柱联繫,在加上栓柱行事也利索,所以栓柱给大户留的分红少,给官府留的分红稍多。 剩下的大头,都是栓柱和贾环的。 如今贾环手里的正是栓柱的回信。 栓柱表示一切已经妥当,正在招矿工,又附上了帐本。 嗯,那800两本金还够。 贾环回了一封信,嘱託了一些代山的地形,告诉他往哪个方向有矿。 差人寄出去后,鸳鸯到了。 袭人和晴雯见到鸳鸯到了,一个去找赵姨娘,一个去找贾环。 过了一会,赵姨娘和贾环都出来了。 鸳鸯对著贾环道:“三爷,老祖宗找你呢。” 贾环点点头,他刚睡醒没多久,还没穿戴整齐。 他回屋去穿戴,赵姨娘心中大致清楚什么事,笑著看向贾环。 她知道贾母的心思,没有多说。 袭人、晴雯、鸳鸯,並王夫人走后分到他院子里的彩云、彩霞。 五人一起服侍贾环穿戴整齐。 隨后贾环带著袭人,隨鸳鸯向著贾母院里而去。 贾环听见自他走后,院里传来了赵姨娘和晴雯的爽朗笑声。 他微微笑道:“老祖宗找我什么事?” 鸳鸯打了个迷:“三爷去了就知道了。” 贾环隨著鸳鸯进了贾母院里,眼尖的见到有丫鬟跑进了贾母屋內。 隨后又和鸳鸯进了正堂。 鸳鸯一进正堂,见眾人都严肃起来,心下奇怪,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她神色平淡,对著贾母道:“老祖宗,三爷到了。” 贾母应下,鸳鸯站到后面去。 至於袭人,她只能从后门进。 贾环见眾女眷都盯著他,一个个神情难过,默不作声。 他上前,对著贾母等人一一请安。 贾母应了下来。 然后长嘆一声:“环哥儿,这事她们说不得,还得老婆子我来说。” “老祖宗请讲。” “环哥儿,你落榜了。” 眾人的眼睛齐齐盯著贾环。 而贾环却神色依旧,淡淡道:“哦。” “环哥儿,不难过吗?” “环学艺不精,怨不得別人,来年再战就是。只是未能让老祖宗、大太太、诸位嫂嫂姐姐高乐,心中有愧。” “我知你念书用功,甘心吗?” 贾环摇了摇头:“不甘心,但一次童试何止百万人,最后也就能录万人。 白髮童生环也是见过,因此並不气馁。” 贾母拍手笑道:“好好好!” 跟著周围的人都笑起来,贾环看著,也跟著附和的笑起来。 王熙凤站起身,对著贾环道:“可给我憋坏了,环兄弟,老祖宗逗你呢。你是优等生员,虽然未得案首,却中了廩膳生员呢!” 眾人欢快的笑起来。 贾母赶紧给贾环揽到自己怀里,让贾环和她同坐。 眾人一边给贾环道喜,一边又对王熙凤道:“说好了谁藏不住就罚,二奶奶该罚!” 王熙凤道:“今儿环兄弟中了秀才,虽然没中案首,但是我每月给他拿一两银子加在例银上。” 眾人笑得更厉害。 邢夫人去安排晚饭,王熙凤烘托氛围。 贾母搂著贾环,问贾环喜欢什么,要赏他。 贾环谦虚了几句,要了个玉佩。 贾母吩咐人去找玉佩。 贾母对著贾环道:“环哥儿,你虽成了秀才,但老婆子还是要说道说道你。 不能总在家闷著,得多出去走动走动。 將来免不了和人来往,你比老婆子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以后多出门走走,拜访朋友,亲戚往来,要是缺钱了就跟老婆子说。 老婆子给你拿。” 贾环应付答应下来。 眾女眷听到贾母这么说,也都跟著劝道:“环兄弟还是多出去走走。” “三哥哥得跟人往来啊。” “环哥儿总闷在书房还是不好。” …… 贾环都一一的应付下来。 王熙凤见气氛有些偏,连忙道:“怎么老爷们的礼物还没送来?” 贾母乐道:“上次璉哥儿的礼物就提早藏在你这,怎么,这次的礼物这么难藏?” 王熙凤故作被发现的尷尬状:“不是,这次璉二爷说要自己准备呢。” 眾人知道她撒谎,又都笑起来。 贾母对著王熙凤道:“你看,这不来了吗?” 来的是贾政院里的丫鬟。 贾环看她脸色,却是不对。 贾母问道:“二老爷给了什么礼物?” 丫鬟汗都流下来了:“回老祖宗的话,不是礼物。前院来了几位锦衣卫进来盘查,二老爷正在前院招待。” 贾母堂前瞬间安静。 贾母吸了一口气,略有惊疑道:“他们来做什么?” “回老祖宗,听他们说,这次院试有舞弊案,因此来找三爷。” 眾人先是一惊,然后看向担忧的看向贾环。 贾母反应最快:“我刚还劝我这宝贝疙瘩多出去走走,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跟谁作弊?” 贾环身正不怕影子斜,他確实没作弊。 於是微微一笑,安抚道:“老祖宗勿虑,出门来往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第49章 虚惊一场 贾环不等贾母等人更多叮嘱,已经向著前院大厅而去。 贾母连忙吩咐几个见过世面的婆子跟上去。 贾环在前面走,刚刚来通报的丫鬟就在后面跟。 她哪里见过那些锦衣卫,总觉得锦衣卫到家那就是天塌了的事。 脚步都虚浮了不少。 贾环问道:“几位大人过来了,有没有喝茶?” 丫鬟战战兢兢道:“有,有的,就是我给上的茶。” “嗯,几位大人是在大厅外面站著,还是坐在大厅末席,还是就在主座旁边?” “坐在老爷旁边。” 贾环心中基本上已经放心。 跟著又问:“几位大人是穿的单色常服,还是穿的飞鱼服?” “飞鱼服。” 贾环笑著安慰丫鬟道:“没什么事,大概就是问些事情。只是科举本应由礼部学政负责,再不济还有刑部和都察院。 多大的事能轮到这几位大人出场?” 谈话间,贾环已经到了。 贾环给了那丫鬟一个放心的表情,让丫鬟先走到遮壁旁,不出声,示意前厅眾人,有人倒了。 跟著贾环出来,行礼道:“给父亲请安。” 贾政催促:“还不快见过各位大人。” 贾环转过身:“拜见各位大人。” 领头的那位锦衣卫起身,去扶贾环。 贾环能感觉到,这锦衣卫力气大的嚇人。 贾环起身。 见这锦衣卫一张国字脸,晒得黝黑。 再往下看,虎背蜂腰螳螂腿,给飞鱼服撑的极好看。 “嗯!”锦衣卫拍了拍贾环,贾环的肩膀生疼。 “令公子果然一表人才。” “谢大人。” 那锦衣卫再度坐下。 他身旁的二人一个盯著贾环,一个拿出笔和本速记起来。 锦衣卫笑著看向贾环:“公子不必紧张,案情我们已经和贾大人说了。 公子在六月初五这天,没有去燕京楼吧?” 贾环眯了眯眼睛,疑惑道:“我有些记不清日子了,我记得院试前,有同考生来拜访,找我出去喝酒。” “公子好好想想。” “应该就是六月初五,我记得他们来找完我没几天,就初十院试了。” “嗯。” 锦衣卫站起身来,越过贾环,面向贾政。 贾政见锦衣卫站起来,他也赶紧站起来。 锦衣卫对著贾政恭敬道:“唐突拜访,请贾大人见谅。” “不敢不敢。” “公子应是和本案没牵连,只是烦请贾大人从后院选几个能证明公子当日在家的僕人,我们也好交差。 大人放心,绝不在镇抚司过夜,不到半日就会送回。” 贾政问贾环:“当日能证明你没出门都有谁?” “我院里的王婆子,跟著我的小廝李鸣儿,还有——” 锦衣卫打断道:“这就够了。” 贾政当即叫人来去把那二人叫过来。 跟著锦衣卫將记录的本子拿出来,递给贾环:“请公子过目,若无问题,请画押。” 贾环看了一遍,確实如实记录。 画了押。 又婆子和小廝出来后跟著锦衣卫离开贾府。 贾政和贾环送走了三位锦衣卫。 父子二人往后院而去,贾政道:“本来想赏你一端王右军用过的砚,却没成想出了这事。 你跟老祖宗说一声,暂时別摆宴、也別收礼了,禳过此灾,之后再补。” 贾环点头应下。 贾政回了他的院里,贾环则是去了贾母堂前。 此时眾人还没散去,她们见贾环平安回来,一个个都鬆了一口气。 贾环解释道:“那三位大人,挨著父亲坐的,又穿的飞鱼服,也喝了茶,料想没什么事情。 问话我如实答了,又画了押,他们带走了王婆子和李鸣儿,说是交差,不出半日就还回来。 父亲说,暂时別摆宴收礼,止庆禳灾。” 贾母连连点头:“是这么回事,是这么回事……” 跟著她对堂下眾人道:“先都各自去忙吧,我留环哥儿晚上在我这吃。” 跟著,她吩咐丫鬟,让她们告诉老爷们別送礼。 又让探春回赵姨娘院里知会一声。 贾环跟著贾母回到了后屋。 换了衣服,贾母搂著他坐下。 贾母祖孙二人嘮起閒话。 “最近那个升任礼部侍郎的赵大人,听说之前是府尹,是不是就是之前来看过你的那个……” “我想把你姐姐从扬州接回来……” “东府的敬大爷前几天捎信问我,说他有个故交在工部,女儿还未嫁,问你的情况。 我让他给留著了……” 是的,隔壁寧国府贾蓉的妻子不姓秦。 贾环接著贾母的话问道:“可是秦业秦大人?” “你怎么知道的?” “父亲跟我说过。” “原来如此。”贾母眼神放远,想了一会才道。 “东府的敬大爷,虽说修道吧,又干上月老的活。他该是知道你的功名,却又找了个养生堂抱养的给你作媳妇……” 贾母眉头慢慢的皱起来了,她微微的晃著头,琢磨不透贾敬到底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等著你去看看东府的敬大爷吧,当面说会好些。” “是。” 祖孙二人看时间差不多,正要摆饭。 琥珀进来了。 “回老祖宗,回三爷,王婆子和李鸣儿回来了。锦衣卫也把案子破了。” 贾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琥珀带著笑道:“原来有人买通了礼房。那礼房知道三爷的本事,给三爷卷名换了。 谁知学政周大人因为和咱们家有故交,又知道三爷的本事。虽封著卷名,却一眼就认出三爷的卷子,反而故意没点案首避嫌。 如此,那人了大价钱,只买了个增广生员,一气之下,就报了官。 结果越查越大,除了这一案,还扯出其他不少,不过都和三爷无关。 按理说,三爷该是案首,但卷名已明,不好再判。 周大人和礼部商议后,这次院试三爷第一,但不按案首算。” 贾母听明白过来了:“那人私下托人和环哥换了卷子,想买个案首,没成。 他本来有廩膳生员的本事,却买了个增广生员。” “正是。” 贾母颇感好笑,微微摇头:“这叫什么事呢?老老实实答不就好了?” 贾环道:“可能周大人的威名太响了。” “唉,那个老学究。” 贾母无奈嘆道。 贾环听闻此事,也觉好笑。 他在贾母院里吃了饭。 府上又乐呵了几日。 这天,贾环正欲拜访贾敬。 却有官差给贾环送来了信。 这信封鎏金龙纹印,中间空出来的空白上写著:“神都贾环亲启。” 贾环打开,倒出来里面的纸。 那纸折著。 正面盖著三个大印,两个小印。 其一:“礼部之印”,外加手书职衔“礼部侍郎臣赵朴”並其官印。 其二:“国子监印”,外加手书职衔“国子监祭酒臣毕冲”並其官印。 其三:“敕命之宝” 第50章 贾敬贾敬,家家皆净 贾环眯了眯眼睛。 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用“敕命之宝”。 皇帝。 其他人,就连太上皇也用不得。 这信封点名了,让他启。 贾环便展开这信,读了起来。 信里的大致內容是,如今乾朝吏治不好,皇帝又求贤若渴云云。 因此,礼部找了全国的適龄秀才,又从中千挑万选一批人,给他们寄了这封信。 希望他们收到信之后,能到国子监深造,国子监將为这批人特增堂额。 信上写明了报到的时间,七月十五。 还说,到时候皇帝会亲临国子监,见一见这些礼部从全国各地千挑万选的青年才俊们。 然后又歌功颂德了几段,最后说除了特別情况都得到场,皇帝对这些才俊另有安排,听完安排后去留隨意。 信里虽没有皇帝亲諭字句。 但是信纸正面却有“敕命之宝”。 谁敢不去? 今天官差能把信送到你手里,將来就有锦衣卫能把镣銬送到你手里。 当然,能收到这信,说明收信人得到了皇帝、礼部、国子监的认可。 而且听这意思,似乎还是好的安排。 皇恩浩荡,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哪里拒绝呢? 贾环把信装好,来到贾母院里。 “哎呦,我的宝贝疙瘩,今天怎么没去书房,来老婆子我这了?” “老祖宗,刚有官差送来了信,说是要亲手交付。我已经看完了,您看看。” 贾母接过信,看著信封的纹样,眨了眨眼。 然后取出信纸。 一篇读罢,老泪纵横。 放下信,来到地上,对著皇宫方向三拜九叩。 如此,还不罢休。 长跪不起,眼泪满眶。 贾环看著贾母的状態明显不太对了,赶紧叫丫鬟过来给老太太搀了起来。 贾母双臂被丫鬟架著,她流著眼泪,坐回榻上。 光是抹眼泪的手绢就换了好几个。 她拿著手绢的手,颤颤巍巍的:“快!去找人把这信裱起来!拿到荣禧堂,让大老爷和二老爷都看看!” 跟著,她拉起贾环的手,大哭道:“天恩浩荡啊!陛下隆恩啊!” 贾环看见她的样子,並不悲伤,反而像是喜极而泣。 贾母用力的拍著贾环的手:“你要好好用功,记著陛下的恩典,一辈子也不许忘了,知道么?” 贾环点头,跟著安抚贾母。 贾环问道:“我本打算今日去玄真观看看敬太爷,那还去吗?” 贾母听到这话,眼泪瞬间收了一些。 她连忙给丫鬟喊回来:“別裱了,先装好,让环哥儿拿著去找他敬太爷去。” 贾环收好信。 贾母又安排马车等,临走前,她眼眶还红润著,嘱咐道:“你就把这信给你敬太爷看,他什么都懂的。” 贾环应下。 坐上了车,一路向著贾敬清修的玄真观而去。 到了观门,递上名帖,不多时,便有道童前来为他引路。 到后院侧房,道童敲开门,引贾环进屋,后又退出,关上门。 独留贾环贾敬於屋內。 贾环打量了一下屋內。 屋內少有装饰,唯一炕,一桌,一椅,一席。 但都打扫的一尘不染。 炕平,席整,桌椅正。 贾敬手掐子午诀,在炕上五心朝天打坐。 听到动静,他先是诵完了经文,才睁开眼睛。 手上诀散了,腿向前伸出,作地仙坐。 “给太爷请安。” “福生无量天尊。” 贾环道:“前些日子老祖宗说太爷给我说了一门亲事,我想著还是当面来说好些。 今天又得到了一封信,老祖宗让我务必交给太爷看看。” 贾环递上信。 贾敬收了信,打开看起来。 贾环发现,贾敬神色没有贾母那样波澜。 相反,很平静。 贾敬看完了信,装好,还给了贾环,良久不语。 贾环也不知该说什么。 贾敬又打量了贾环一会,最后忽然嘆了口气:“环哥儿,陪我出去走走。” “是。” 贾敬穿上道鞋,也没说什么,走出去了。 贾环关上门,跟在他身后。 贾敬带著贾环从后院往后殿绕,又从后殿沿著小道往前殿走。 玄真观清幽之地,香客本来就不多,此时更少。 各道士或值殿,或屋內清修,都不在外。 一时间,这玄真观,只有贾敬和贾环二人閒走。 山上天气易变,此时起了一些雾,將山翠溶在观內。 鸟鸣悠远传来,让人忘记这里到底是人间还是仙境。 贾敬走了一阵,才对著贾环道:“进士好考。” 这头一句话,就让贾环不知道该怎么接。 贾敬是考上进士了,觉得进士好考。 殊不知在外人看来,哪怕进士也是万中无一。 跟著,贾敬又道:“活著不易。” 贾环听到这两句,心想:这贾敬就没想让自己搭话。 “我知道你给王氏赶到了金陵去。又考上了秀才。你是有能耐的。 可这天下之大,有能耐的又岂止你一个。 哪怕你入了阁,前面尚有首辅次辅,后面还有六部的尚书、侍郎,各地的布政使、节度使…… 一人之力,难抵眾人之力。” 贾敬忽然停住脚步,望著朦朧的远山,神情恍惚。 “纵使你位列三台,依附非人,终陷万劫之渊” 说罢,他转头看向了贾环。 神情依旧平淡,如雾中隱山。 贾环连忙行礼:“请太爷指教。” 贾敬看著贾环,微微頷首。 犹豫良久,最后才下决定。 一边摇头,一边自嘲长嘆:“罢了。但求此番择人,不復往咎。” “那秦业的养女,我让秦业留著,你有空去拜访一下秦业。 那秦氏,你將来无妻则娶,有妻则纳,你答应我护其周全,我就指教。” 贾环连忙应下。 云雾渐散,青峰乍显。 贾敬指著贾环放信的里兜,眼神闪动,仿若当年进士风采:“此番选拔,陛下欲养心腹私臣。 然,我朝自有国情。 尔当忠於陛下其位,而不忠陛下其人。 此为真忠也。” 话已说尽,贾敬不再愿意多说。 贾环听的有点云里雾里,但也明白了贾敬的意思。 这封信是皇帝养近臣的,但是最好谁当皇帝就忠於谁,而不是忠於某个人。 多读书,少站队。 贾环从这贾敬这领了指教,心中记下,却留了个心眼。 他猜贾敬应该是经歷过什么事站错队过。 贾敬见此,知道贾环听进去了他的话,满意的笑了。 贾环行礼道谢。 贾敬道:“说什么谢呢,將来我有去的那天,你给我找个好地埋了,不至於葬在荒山野岭就好。 非但我如此,老祖宗也是如此。我们百年之后的地方,都得指望著你。” 贾环又和贾敬聊了一阵,贾敬以要清修,打发了贾环。 临別前,贾敬对著贾环道:“进了国子监,无论什么安排都留在那,別离开。 好好用功,对你大有裨益。” 贾环这才坐车回了荣国府。 將贾敬的话一一给贾母说了。 贾母只是对贾环嘱咐,让他多听贾敬的话,又命人把信裱起来。 眾人自是欢天喜地了几天。 其间贾环给秦业送过帖子,秦业却在青州办外差,给贾环回信说等回来之后一定见一面。 这天,七月十五。 正是贾环去国子监报到的日子。 也是林黛玉抵达神都的日子。 第51章 一报还一报 七月十五,寅时,天还没亮。 贾环在床上紧闭著眼睛,浑身流汗。 显然,魘著了。 梦中,书房里浓烟滚滚,一切都在燃烧著。 他拼了命的撞门。 他的左臂已经撞的血肉模糊,甚至传来了肉烧焦的味道。 “栓柱!栓柱!” 贾环呼喊著,却没人来应和。 浓烟越压越低,他开始咳嗽起来。 火焰將周围的一切燃烧殆尽,横樑等不断倒塌。 【金刚不坏】 炙热的烟尘灼烧著贾环的每一寸皮肤。 他想活,生命力不断的涌出,让他死不了。 可偏偏,这些疼痛无法免去。 贾环最后一撞,撞开了书房。 身后的书房轰然倒塌,掀起一阵热风。 前院里一个人都没有。 除了坐在正当中石凳上的宝玉。 宝玉像是没看到贾环背后的书房似的。 他支著脑袋,招呼贾环道:“环弟弟……” 贾环鬼使神差的走到宝玉旁边的石凳坐了下来。 宝玉对贾环道:“我不想去国子监读书,可又害怕母亲担心,弟弟有没有什么办法?” 贾环看著宝玉的眼神,浑身的汗忽然冒出。 他这才意识到是梦,挣扎著想醒来。 最后,只能隱约听到。 “谢谢你,环弟弟,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去国子监读书了!” 贾环猛然惊醒,身旁是探春,探春后面是袭人和晴雯,再后面则是赵姨娘。 贾环剧烈的喘了几口气,才感觉到自己身上湿漉漉的。 掀开被子,整个被子和褥子都被他的汗水所浸湿。 晴雯捧上茶碗,袭人手里拎著茶壶,探春则是把手巾里的汗拧到盆里。 赵姨娘关心道:“我儿,又做噩梦了?这几个月,这是第几次了。” 探春迎合道:“越发的频了,六月共两次,这方七月中,已经两次了。” 贾环大口的喝了三大海碗的茶水,这才消了渴。 贾环声音略微沙哑:“几时了。” “刚卯时,弟弟要不再睡会?” 贾环摇了摇头:“不了。” 说罢,他翻身起床,袭人安排丫鬟去换被褥。 探春和赵姨娘对视一眼,赵姨娘回屋躺下。 探春则是跟上了贾环。 另有晴雯在廊下候著服侍。 院里,贾环坐在石凳上,看著远处发呆。 探春则是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 正如当初贾环和宝玉。 贾环此时出的汗已经不多,不必用手巾,用手帕就可拂去。 “做的什么噩梦?” 贾环答道:“不是噩梦,只是梦到之前的事情而已。” 探春给贾环擦完了汗,紧了紧自己身上披著的大衣。 “今日去国子监的事情要紧。弟弟是知道『往者不可諫,来者犹可追』的。” 贾环的眼睛始终盯著远方:“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哪能因为一句过去了就了事呢?” “是母亲的事?” 贾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的事早清了。宝哥哥的事。” 探春拉著贾环的手,安抚道:“谁都有一根筋的时候。刀架脖子上,做什么事都不奇怪。” 此时,阳光穿透了神都的云层。 那金光如同擎天金梁一般架起天地。 贾环伸出一根手指,犹如那晨光一般。 “我和二太太有一个要走,这个没得说。 但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过去他们对我好、对我坏,我一报还一报。 现在我做错了,有了亏欠,跟宝哥哥也不过一报还一报就是了。” 探春赶紧上来握住贾环的手:“弟弟哪里做错了,又亏欠了什么,可不许再说。” 探春秀眉微蹙:“好好用功。没人觉得你错。” “我心里自有一本帐。”贾环站起身来:“该收拾收拾,准备去国子监了。” 晴雯等丫鬟服侍完贾环更衣。 贾环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天已大亮。 贾环又去贾母、贾政前请安。 请安完毕,回贾母处吃饭。 吃饭的时候宝玉不在,说是早早的出门玩去了。 贾母对著贾环自是一顿嘱咐。 “能回来就回来,见见你林姐姐。 咱们这神都籍的应该不用坐內班,坐外班每日回家住就行。” “遇到人了多问问,別惹事,宫里的那些太监,他们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准没错。” 贾环都一一的应下来。 贾母又吩咐人,把荣禧堂裱著的信再取来。 这才没裱多长时间,又给拆了,拿著给贾环做凭证。 “他们还问我用不用给你拿书什么的。我想这不是笑话吗? 不过就是报个到,那些从偏远地方来的,今天才能到的,怎么还得背一路书吗? 你就先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母吩咐鸳鸯送送贾环。 送上了车,待贾环离去,她又赶紧回贾母处,准备迎接林黛玉。 贾环坐车一路向著国子监而去。 在国子监街前的门楼,贾环的车就已经停下。 有鑾仪卫早早在国子监街侍立,更有宫中太监忙里忙外。 贾环下了车,拿出了童试后给的生员结票,和那封没裱多长时间又再取出来的信。 太监核对无误后,笑眯眯道:“劳烦贾公子步行入监。” 贾环便打发了车,让其附近等著。 贾环穿过国子监街,监前大门,早有助教等候。 再次核对后,由助教引领,贾环踏进了国子监的大门。 刚进大门,就见圣人像立在其中。 移步向內,东西分別为书房崇文阁和碑林。 再进,东侧率性、诚心、修道三堂,西侧崇志、正义、广业三堂。 再进,则是辟雍大殿,大殿后是祭酒办公的敬一亭、监舍、饌堂等。 助教给贾环领到监舍,对他道:“这就是你的监舍,一室两人。一会注意听钟声,钟声响起,就去辟雍。” 贾环点头,助教匆匆离去。 贾环推门而入,不曾想已有同捨生在內。 只见这人,身材矮小,皮肤黝黑,鼻樑挺拔,眉毛浓粗。 见贾环进来,他只从床上起身,却不下地。 贾环行礼道:“在下神都贾环。” 那人微微拱手:“在下蜀中陈詡。” 他微微斜眼:“你是神都人?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一个人住一室了。” 听到这话,贾环心中感慨,贾母还是有见识的。 第52章 皇蛊(上一章已修改) “陈兄为何这么说?” 陈詡道:“我三天前就到了,这次陛下选的秀才,虽然各自都分了监舍。 但假若是神都人士,便不必坐內班,坐外班每日回家住也可。” “陈兄为何就假定我一定会坐外班呢?” 陈詡道:“你衣著不凡,年纪轻,却已是秀才,脸净齿白,必是神都的富贵人家的子弟。 这样的监舍,你想住得,只怕家人不许吧。” 贾环坐在陈詡对面床上,看著陈詡再度躺下看书,心里觉得这陈詡是个妙人。 但陈詡只看书,並不与贾环搭话。 因此贾环也就在床上等著钟声响起。 等了一会后,钟声响起。 贾环起身:“陈兄不去吗?” “我看完这篇再去。” 贾环先出了门,向著辟雍大殿而去。 此时辟雍殿內,已经布好了小墩。 看著样子是让监生们自己找地方坐。 贾环听到钟声就来,但来的还是有些晚了。 前面已有多人坐在了前排的小墩。 贾环见还有一个空位,就过去坐了下去。 他刚坐下,旁边有人道:“这有人了。” 贾环转头看去,见此人身形高大,脸上有不耐烦的意思。 贾环问道:“不是隨意坐吗?” 那人说话又带著一股怒气:“这有人了。” 贾环微微皱眉,起身,到后面去坐。 不多时,便见一个身材略胖的人走到那空座前坐下。 贾环还看到,刚刚拦著他的人立刻换了一脸殷勤的笑。 贾环眯了眯眼睛。 此时辟雍殿內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维持了一阵不再增长之后。 隨著阵阵鐸声,有太监在眾监生面前拉起了珠帘。 珠帘后,又有太监安排书案,龙椅等。 眾人立刻噤声。 隨著辟雍殿前传来的乐曲,鑾仪卫从后门依次进入,拱卫皇座。 待一切布置完毕,乐队演奏的乐曲再变,辟雍大门缓缓关上。 跟著,国子监祭酒领衔,从后门而入,列在帘前。 又有其余六部官员、翰林学士从对侧后门而入,列在帘前。 乐曲再变。 有太监提前进入。 隨著乐曲停止。 “陛下驾到!” 眾人整齐跪下行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听著像是青年的声音从帘后传来:“都起来吧。” “谢陛下!” 大臣站立,学子赐墩。 恩宠可见一斑。 有太监请来国子监祭酒毕冲讲学。 毕衝来到帘前,开始说些程序话。 先赞圣恩,后勉学子,次介绍大臣…… 贾环的眼睛紧紧的盯著毕冲。 他欠宝玉的国子监监生,將来就得从毕冲这里还。 贾环一边听著毕冲介绍,一边心里琢磨著如何能和毕冲搭上线。 若是能凭自己搭上毕冲,还了宝玉监生,岂不了却心事? 毕冲言罢,退回列中。 太监则继续主持这场讲学。 接下来的这个环节,可以说是一眾监生们最期待的,那就是皇帝亲口来讲给他们的安排。 皇帝也免不了说一些场面话,场面话后,眾人竖起耳朵: “朕遍览史册,未见有不遗贤才之世,更知英雄多出少年 然求贤於野,终不如养贤於未发。 尔等皆璞玉浑金,今既入彀中,自当精雕细琢。 即日起,国子监特辟储英堂,尔等皆录为恩监生,月俸较常例倍之。 讲学规制有三异: 一则內阁学士、翰林侍讲、九卿堂官並各省督抚、各洲节度使等,轮值授讲。授讲后当堂讲师出题,设为旬考。 二则月考文章直呈朕前,朕当硃批亲览 三则免尔等循常积分旧例。 国子监旧例,月考积分,优者一分,中者半分,劣者无分。 凡积八分则升一级,至三级率性堂才可歷事。 尔等凡修至二级诚心、修道堂者,即可外放观政。 六部九卿、盐漕河关,乃至边镇军幕,凭尔所选。朕当赐手諭,著有司以『特习吏』待之。 然, 月课黜落末等者去; 授讲旬考未过者去; 观政无状者去, 凡去者,终身不可再入国子监,十年不可乡试。 尔等今日答覆,谨虑去留吧。” 皇帝话讲完,辟雍殿內鸦雀无声。 眾人惊讶於皇帝的安排之余,也思量起来。 这批恩监生,受到的教育大概比皇子还好。 但同时,代价也是巨大的,一旦月考在末尾、旬考不过、或者歷事后被查出来不认真, 那就永远別想再进国子监,乡试也得再等十年。 旬考不过和歷事被查都不算什么难题。 关键是月考在末尾。 国子监每月都有月考,也就意味著,这批恩监生,不管文章写的多好,只要没有別人好,每月就会固定淘汰掉人。 当下,已经有人开始意动了。 何必冒著这么大的风险呢?就普通的国子监监生不好吗? 或者乾脆退出,自己科举不也行吗? 贾环却不这么想。 他被歷事这点深深吸引了,国子监积八分则升一级,这样,八个月后,他就升到了二级。 而二级,他就可以选人歷事。 这不就和毕冲搭上了吗! 而且,按照这种教育方式, 这批恩监生一旦考中进士,那根本就是如贾敬所说的绝对心腹近臣。 將来前途不可限量! 再加上各种教育、人脉资源,一举多得。 有著【八股精通】和【文心雕龙】,贾环是不会退出的。 珠帘背后的皇帝虽看不清面色,但能隱约感觉到他微微勾起的微笑。 皇帝离去,眾人拜谢送行。 这批恩监生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要退出。 眾人先回了监舍,后续有助教一室一室的去统计。 皇帝给眾人考虑的时间,就到今天截至。 贾环回了监舍,却发现陈詡已经回来了。 他躺在床上,看到贾环回来,也不吱声,打了个哈欠。 “陈兄这是不打算走了。” “没人打算走,这里的人在当地都算是年轻有为。 不知天高地厚,自然愿意尝试。” “陈兄不是吗?” 陈詡没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 贾环见陈詡少言寡语,也不多说,在监舍等了起来。 不多时,就听门外脚步声,有助教进来。 “嗯,陈詡,已经登记完毕了,你走吗?” “不走。” “嗯,这是,贾环。你走吗?” “不走。” “不走的话,也好。你是神都人,可以坐外班,坐吗?” 陈詡看向贾环。 贾环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登记上了,这是课表和礼册,你看下。 我们三天后正式上课。 你坐外班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 说罢,助教已经离去,去往下一室。 贾环收好课表和礼册,抬起头,却见陈詡在歪著头打量自己。 二人虽同处一室,但理论上,也是竞爭对手。 “陈兄怎么不看书了?” 第53章 林黛玉进贾府 陈詡看著贾环,淡淡的笑道:“我只是在想,自己何时被淘汰。” 跟著,陈詡又道:“你好像也不怕被淘汰?” “也?陈兄这么自信?” “不不不,只是我本来就无意科举,考上了固然不错。十年无法乡试,我也乐的清閒。” 贾环略感有趣,问道:“陈兄,你这可有意思了。” 然而,陈詡却不愿意再多说了。 他拿起书,再度看起来,不理贾环。 任由贾环如何问他,他顶多都是淡淡的“嗯”一声。 贾环又问了几遍,搞得陈詡有些不耐烦了,他陪笑道:“你还是先回家吧,时候不早了,將来有的是机会告诉你。 到时候也请你告诉我,你为何不怕。” 贾环玩笑道:“不怕就是不怕。” 说罢,大步离开了监舍,向著监外而去。 出了监,好找自己马车,这才回了贾府。 贾环的车刚到后门,就有小廝上前迎接,也有丫鬟跑去贾母院里通告。 那些小廝围著贾环,嘰嘰喳喳的对他道:“老祖宗在院里等你呢!” “三爷给我们讲讲,国子监如何。” 贾环不语,只是微微摇头,伸出手,笑著用手指点了点他们。 眾小廝见贾环非但不说,反而用手点他们。 一个个声调也都逐渐降低,一边嘟囔,一边不好意思的挠头。 贾环摇了摇头,迈进贾府门內,將小廝留在门外。 內有贾母早派来候著的丫鬟迎上来。 “三爷,林姑娘已经到了,老祖宗正在院里等三爷。” 贾环微微应下,隨著丫鬟一起走进了贾母院內。 贾环没来得及回自己院里,手上还拿著助教发的礼册和课表。 贾环刚进院里,就听见贾母屋內传来丫鬟声音:“三爷回来了!” “三爷回来了!” 又有屋內的丫鬟出来迎接贾环,迎接他入屋。 贾环刚进去,就见贾母怀里搂著一个可人儿。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 贾母拍著林黛玉的肩,指著贾环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书魔』了。” 说罢,贾母微微仰头,笑的慈祥。 贾母怀里的林黛玉悄悄的打量起来。 却见无论邢夫人,还是王熙凤,甚至探春三姐妹等,一时间眼神都放在贾环身上。 跟著,她才將眼神落在贾环身上。 只见贾环身姿端正挺拔,眉眼极为英气。 就是眉头总是无意微皱。 贾环先是来到贾母跟前:“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点了点头:“还不给太太请安。” 贾环一一请了安。 贾母催促道:“礼册和课表放我这,去换衣服吧。” 贾环去內侧屋换衣服。 贾母將贾环带回来的礼册和课表拿在手里,一边看著,一边对林黛玉道:“你有所不知,他一早就出门去国子监报导了。 前些日子陛下同礼部、国子监,给各地秀才寄信一封,说是七月十五国子监报到,陛下亲临讲学,另有安排。 我们一个个心里也急著呢,不知是何安排。” 正说著,贾环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贾母对著贾环道:“快来见过你林姐姐。” 贾环来到林黛玉前,行礼:“见过林姐姐。” 黛玉同样起身还礼。 贾母看著二人,笑呵呵的,说了些让贾环多照顾林黛玉之类的嘱咐。 她揽过林黛玉,催促道:“环哥儿,陛下有何圣諭?” 贾环喝了口茶水,对著堂中眾人將皇帝的安排讲了出来。 说罢,眾人脸上的笑容都已渐渐消失。 转而神情凝重。 贾母拍著林黛玉的手渐渐的停下。 眾人识字理事的不多,眼神便放在贾母身上。 贾母看著贾环问:“今日就要答覆?” “正是。” 就连林黛玉,也不由得多看了贾环两眼。 她父亲林如海探出身,她自然读过书。 明白其中利害。 如同皇子、甚至远超皇子的培养规格,跟著的,则是极为残酷的淘汰机制,可以说逢考必黜。 而且,一旦被淘汰,代价也是巨大的,十年无科举,终身不入监。 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何况恩监生一个个都正值人生中最好的年纪。 贾母看著贾环,长嘆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正欲张口,又把话咽了下去。 却见贾环微微一笑:“老祖宗勿虑。” 贾母眼神闪动,看向了贾环。 眾人的眼睛都逐渐睁大,盯著贾环。 贾环道:“我已同意录入储英堂,留为此次恩监生。” 此话一出,別说屋里的人了,院里的鸟都不叫。 林黛玉美眸闪动,望向贾环的眼神有些异样。 贾环见眾人都不说话,气氛凝重,喝了口茶,轻笑道: “老祖宗不是常嘱咐环『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老祖宗勿虑,环只要逢考则过,不就行了?” 贾母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我的宝贝疙瘩哟,哪里是你说的那么容易? 你不知那科场同战场一般,你这储英堂比战场还凶险百倍,难为你怎么就答应下来了!” 贾环淡然道:“已经录完了,我坐外班,每日还可回家来住。三天后开始上课。” 贾母的眼泪跟著就往外掉。 她骂道:“一群造孽的,哪有自己躲在家里,让小辈上外头赌前程的道理?” 贾环见贾母旁边的林黛玉明显呆住了,赶紧起身:“老祖宗怎么还哭了,这是好事啊。今天林姐姐也回家来,这是双喜临门的日子。” 贾环正要往贾母身前安慰,肩膀被人结实的拍了拍。 王熙凤给了贾环一个放心的背影,抢在贾环之前,来到贾母旁边。 三言两语便哄得贾母转哭为笑。 王熙凤给贾环递了一个眼神,贾环这才上前。 贾母又搂著贾环,安慰道:“你就是黜落了,也是好样的。咱们不怕,等他十年又何妨。” 王熙凤打趣道:“要不说还是老祖宗谨慎,未论胜,先论败!” 眾人这才笑起来,贾母也乐个不停。 贾环正陪笑,却发觉有打量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找过看去,只见林黛玉在贾母另一侧好奇的打量著贾环。 林黛玉见自己的偷视被发现了,也不慌乱,对贾环微微点头。 贾环也微微还以点头。 王熙凤眼尖,瞥见了这一幕,嘴角咧的更开些。 就这时,有丫鬟来道:“宝二爷到了。” 第54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宝玉还没进屋,声音已经传来。 “环弟弟回来了吗?” 贾环听到宝玉这略带殷切的语气,嘴角微微抽动。 跟著,宝玉进来,来到堂前,看到林黛玉和贾环一左一右,分坐在贾母左右。 他脚步停下,微微愣住。 贾环看著宝玉,神情艰涩。 原来这宝玉本就爱美,贾环又有【英慧仪表】,宝玉自是喜爱。 再加上贾母给他们兄弟单独设了一个院,宝玉便经常找贾环到院里玩乐。 贾环总是找理由拒绝,反而激起宝玉的性子,却越发的鍥而不捨了。 如今贾母身侧添了个林黛玉,宝玉只觉得一屋內两块夜明珠,照的他目眩神迷。 恍惚中,他升起了比较心,两相对比,只觉得还是贾环更胜一筹。 等他再看向林黛玉的时候,却见林黛玉眼神总是悄悄往贾环身上送。 於是宝玉简单请安后,衣服都不换,快步来到贾环身边,微微移步侧身,挡著林黛玉看向贾环的视线。 “我白天好找弟弟,弟弟怎么去国子监了?那样的地方待不得,我最近得了一本棋谱,我们就在院里下棋不好么?” 贾环脸色一黑,应付道: “哥哥,陛下圣諭,不敢不从。” 宝玉又往贾环身边靠了靠。 他先是瞥了眼林黛玉,然后挺了挺胸,转头对贾环道:“那弟弟坐的是內班还是外班。” “外班。” “那就好那就好。” 贾母笑著看著兄弟俩,对著身旁的丫鬟道:“还不带他去换衣服。” 宝玉换好衣服出来,贾母给宝玉介绍林黛玉。 跟著,宝玉在贾环身旁坐下。 贾母安排道:“宝玉和环哥儿的院子,就空出来吧。给玉儿和探春姐妹们住,也好做个伴。我这院还是小了,那个院子能宽敞些。” 贾母见黛玉身边也没个遂心的,就如探春等例,赏赐了嬤嬤丫鬟。 跟著,贾母开始吩咐人搬东西。 宝玉没跟黛玉搭话,倒是和贾环问东问西。 贾环一直没怎么理宝玉,只是应付。 贾母吩咐的差不多了,对著贾环道:“你顺道,也熟悉那院子,带著你林姐姐去看看吧。” 贾环早坐不住,赶紧起身,免得继续受孽,和林黛玉等人一起向贾母等人辞行。 正辞行呢,宝玉见眾人要走,就把脖子前掛著的通灵宝玉给卸下来。 “什么劳什子玉,弟弟没有,妹妹没有,谁都没有,独我自己有,算的什么好东西!” 他手臂一挥,跟著就往地上摔。 眾人知道他又发了疯,正哄闹著。 林黛玉站在一旁,手里的手绢点在嘴上,一脸的惶恐。 只见贾环神速弯腰伸手,如迅雷一般,没等那通灵宝玉落地,已经稳稳的接在掌心。 眾人没料想到贾环身手这么敏捷,一个个声音逐渐减弱。 外面的光照在贾环脸上,投下来一片阴影。 贾环慢慢起身,將通灵宝玉递给了宝玉的丫鬟。 那丫鬟去给宝玉带上。 宝玉见贾环像是心有灵犀似的,能接住他的玉,又是贾环亲自送给丫鬟的。 他也就没再闹,乖乖的让丫鬟给戴上了玉。 贾环像是没发生这件事似的,继续告辞,和林黛玉、探春三姐妹匆匆离开了贾母屋內。 贾环心里恶寒,感慨道:孽障啊。 他眉头皱的厉害,正微微摇头的时候,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 回过头,是探春。 “老祖宗让你给林姑娘介绍介绍,你倒好,怎么一言不发,就闷头走?” 贾环看著林黛玉,赔礼道:“是环疏忽了。” 林黛玉摇了摇头:“一定是环弟弟今日去国子监报导累了。” 贾环神色稍缓,脚步放缓,给林黛玉介绍道:“林姐姐在这大可自在一些。宝哥哥只是有时犯浑,没有別的意思。” 林黛玉温婉的点头道:“我晓得。” 贾环移步一一介绍。 哪里是贾政书房,哪里是贾赦院子,最后,则是曾经王夫人的院子。 贾环道:“这本是母亲的院子。” 林黛玉见贾环没了下文,问道:“二太太人呢?” “她在金陵礼佛,不会再回来了。” 林黛玉眨了眨眼,见贾环已经先行一步,没有多问,跟著探春等人进入了院內。 院里已经有婆子陆续搬东西。 贾环给她们一一介绍,正房、耳房、侧厢房等。 等到贾环介绍完,对林黛玉等道:“我和宝哥哥一般不在这过夜,也不知道哪里舒服,各位姐姐自己选吧。” 探春拉著林黛玉的手,向著里屋走去,一边走,一边打发贾环: “好了好了,没你的事了,我们要选屋子嘍。” 贾环默默告辞。 林黛玉虽被探春拉著,却总是回头,看著贾环离去。 贾环回到院子里,又和赵姨娘说了一回今日的事。 赵姨娘直拉著贾环的手哭。 “娘只当这是好事,没想到这么难,早知道,又何必为难你去科举呢?” 贾环安慰赵姨娘道:“娘就放心吧,孩儿没问题的。” 赵姨娘摸著贾环的脸:“娘没见识,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咱又不知道人家的出身,遇到事了先让他三分,专心学习就是。” 贾环一一的答应下来。 赵姨娘这样还不算放心。 三天很快过去,这天早上,贾环去国子监上早课。 別了赵姨娘,又和贾母等人请了安。 这才离开贾府到国子监。 马车停下,贾环进入。 国子监只有初一和十五休息,其余时间都上课。 上课分早晚,早课国子监祭酒亲讲,凡无假者都需到场。 讲完后,由博士、助教等辅助学习。 中午吃饭。 晚课则类似自习。 然后吃饭休沐。 贾环一路向著辟雍而去。 他来的早些,毕冲还没到,陆续有监生赶来。 他正到殿前,却听见殿侧传来声音。 “陈詡,我草你妈! 你他妈一个偏房出身,凭什么也能录恩监啊?! 不过也好,可算让你落我手里了!” 贾环听闻声音,赶紧过去,只见陈詡正被一群人围著,中间,有跟他长相三分相似的略胖之人正拎著陈詡衣领。 贾环还看到当时不让他坐前排的高大之人。 那人对贾环道:“嘿,奇了怪了,怎么总是你个不长眼的。没见到没人往这凑吗?” 第55章 第一课 贾环看著那大个子和和黑胖子,表情逐渐僵硬。 而陈詡,则是一脸平静的样子,仿佛被人提著的不是他。 贾环细看了一眼,这些人也没大庭广眾之下就动手。 倒是能看到陈詡的脸上有人啐的唾沫。 贾环拱了拱手:“各位同窗,环无意打扰。” 跟著转身就要走。 那黑胖子呵道:“站住!” 贾环停下脚步。 黑胖子对贾环道:“在下蜀中陈先,敢问阁下姓名。” “神都贾环。” “贾兄,来,啐他一口。” “谁?” 陈先拎了拎陈詡的衣领:“他。” 贾环眼神移动,落在陈詡身上。 “陈先兄,你有所不知,我虽坐外班,但和陈詡兄乃是同窗。” 陈先將手里的陈詡扔给大个子。 “你不来啐是吧。”陈先慢慢过来道:“那我们就只能啐你了。” 贾环神情平静,等著陈先慢慢靠近。 跟著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转身,对著辟雍大门方向道:“监丞好。” 陈先听到监丞两个字,並没有拔腿就跑。 而是盯著贾环,看了一会。 贾环见陈先不跑,心中虽疑,面色却不动,依旧对著正门方向。 起身道:“哦,几位同学在这打闹。”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陈先这才转身向著辟雍后门小跑而去。 其余人等,见陈先跑掉,便扔下陈詡,跟著跑走。 陈詡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脸上毫无波澜,並不在意刚刚发生的事情。 反而衣服上的污渍好像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一边走,一边用手帕抹去脸上唾沫。 他走到贾环身前,没出殿侧巷子,对贾环拱手道:“多谢。” 贾环摇了摇头,示意不是什么大事。 陈詡走出小巷,外面果然没有什么监丞。 只不过是贾环当著眾人面演戏罢了。 看著神色平静的陈詡,贾环心中有诸多疑惑。 二人向著辟雍殿走去,陈詡故意和贾环拉开些距离,不断的换新手帕擦脸。 看来是早有预备。 此时各堂学子纷纷涌入。 陈先他们也绕了个大圈,从另一侧过来。 看到贾环和陈詡神色平静,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 贾环对著陈先微微頷首,然后问陈詡道:“他刚说你是远房?” “他是我表哥。” 陈詡似乎不愿意多说这些事,只是应付一句。 贾环皱了皱眉:“他认识监丞?” 陈詡长嘆一声:“不知道。应该吧。” “他怎么就敢啐你?不怕被罚?” “他那性子,你自己也有体会。 刚刚他让你啐我,你不啐,他就要啐你了。 而且我也不知他到底认不认识监丞,那地方又少有人去。” 陈詡神色平静。 贾环终於看出来陈詡这份平静神色的异样,陈詡的眼皮是耷著的,仿佛入定一般,外界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而且,他还在擦脸,明明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可擦的了。 他还是不断的擦,擦到脸有些泛红。 “他就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性子。” 说罢,陈詡已不愿再多说。 贾环心中疑惑,和陈詡一起找书案坐下。 二人相邻。 坐了一段时间后,隨著一阵钟声,辟雍殿內安静下来。 监丞开始维持纪律。 贾环发现辟雍殿內,除了本朝人士,还有些其他顏色皮肤的留学生。 还有学生虽然坐姿勉强维持,但眼睛几乎快要闭上了。 可见这国子监里也不是所有监生都努力学习。 富贵人家的子弟,过来混日子的也不少。 而那些身姿挺拔,聚精会神的。 大概就是储英堂的了。 学问还没多少,神气倒是先有了三分。 有一阵鐸声,眾人屏息凝神。 毕竟是储英堂第一次早课,祭酒还是得来的。 毕衝到了。 他穿著一身青色麻直裰,戴著方巾,腰带看著贵气些,是绸缎的。 腰掛朴玉环,脚踏玄色锦布平头履。 这一身穿著,倒是比一般的学生还寒磣些。 而且,这毕冲早年行伍出身,离开军旅,仍未放下弓马。 肩膀、后背的肌肉,给那直裰撑起来,看著相当彆扭。 毕冲后面恭候的司业,虽然职级上不如毕冲,穿著的却好很多。 浑身绸缎直裰,素银腰带,一支独山竹节子冈牌,正刻捲轴,背刻《中庸》。 这看著才像朝廷的清贵文官。 毕冲,倒像地里的老农披了一层文人的衣服。 这毕冲站定,由监丞起头,带领眾人向毕冲行礼。 毕冲再还礼。 毕冲再请司业。 司业先將之前的课程做个总结。 然后毕冲开讲。 毕冲讲课,且不论讲的如何,嗓门极大。 整个辟雍都能听见他讲课的声音。 当然,他也不讲多。 国子监祭酒没那么多时间耗在早课上,只讲一小段。 待其讲完,先对眾人行礼,又监丞领眾人还礼。 这就结束了。 毕冲匆匆离开。 等到他走,国子监六堂监生各自去各自堂內,有博士、助教等辅助自学。 贾环这才明白,原来早课真正的学问都是在之后的六堂,不在辟雍。 可是,他们储英堂可没有专门的房屋,也没设博士讲学。 贾环看著起身离开的人群,有些手足无措。 不仅是他有些困惑,其余恩监生都是如此。 这时监丞道:“储英堂监生留辟雍!” 眾人再度回到书案前坐下。 然而始终不见教他们的博士,只有些助教和学正、学录等。 议论纷纷,乃至哄闹起来。 贾环正欲和陈詡搭话,陈詡却拉了拉他的衣袖。 贾环一愣,顺著陈詡递给他的顏色看去。 只见留下的学录正在奋笔疾书,记录著。 原来他们的课早就开始了。 而其余人等迟迟不见博士到来,议论声音已经越来越大。 乃至有人起身,向辟雍殿外走去。 “没有博士,这还学什么?” “圣諭的轮值授讲呢?” “我们去找监丞问问!” “我还是去其他学堂旁听吧。” “我回监舍嘍!” 看到有些人走出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心动。 渐渐的,这些恩监生们越来越躁动,越来越坐不住。 开始陆续的向外离开。 贾环稳坐泰山,陈詡则是支著脑袋,打了个哈欠。 就这时,二人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惊讶:“申阁老?!” 听见这声,眾人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一老者鬚髮皆白,穿著朴素常服,可那张长脸悬胆鼻,实在是好认。 这些恩监生里不乏有见识的,打眼一瞧,的確是內阁首辅申汝庸。 申阁老进来第一句:“关上门,外面不许进,里面不许出。” 眾助教没有不听他的,甚至有学生离门近的起身几步过去帮忙关门。 申阁老走到刚刚毕冲讲学的书案后坐下。 眾人整齐稽首行拜礼。 跟著申阁老起身还礼。 后有人给他上茶。 申阁老喝了口茶,自嘲道:“老夫残躯蠢行,报国之心日切,而带病之身日衰。 夙夜担忧,恐此身误国。 幸得陛下恩宠,方得奉旨讲学。 尔等不必拘礼,自便即可。” 他放下茶杯,见这些学生还是有些端著,笑道:“尔等隨意坐吧,不必端著。 旬考的事情也不用担心,尔等隨便答。 那些走了的人老夫之后找人记下,挑几个品行不端的黜落即可。” 跟著,申阁老又道:“老夫学艺不精,常被人言『寡学术』,就不在尔等面前卖弄了。 今日畅所欲言,尔等有何想问的,老夫竭力去答。” 就这时,贾环看到有个人举起手来。 “阁老为何不开门,让外面的监生进来?” 陈詡听到这话,悄声骂了一句:“蠢材。” 贾环则是看的清清楚楚,申阁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56章 以事教人 “何方人士,什么名字。” “回阁老,淞江人士,於既白。” “恩……好一个既白啊。我问你,刚刚监丞有没有告知尔等留在辟雍。” 於既白点了点头。 “既然告知了,为何不留。” “因为照常理,应该有人来安排课程,可刚刚非寻常情况,因此有人离去。” “既非寻常情况,为何不依监丞言。” “那阁老也不应关门。” “为何?” “因为依常理,讲授不关门。” 申阁老没说话。 於既白拱手道:“申阁老用心良苦,是想教吾等用心一也,吾等受教。然,如此教学,岂非不公? 那些已经出去的监生,若知是阁老来教,阁老只肖一句,他们必定躬行。” 眾人像看傻子一样看著於既白。 申阁老摸著鬍子,微微笑道:“好啊,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那这样吧,我把门打开,我也不黜落外面那些人了。 但是,你要被黜落。 你去开吧。” 於既白拱手站立,不动了。 申阁老微微一笑,喝了口茶,转头问道:“还谁有想问的?” 眾人自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一个个举起手问了起来。 贾环趁著眾人热闹提问,打量著於既白。 却发现他虽然被申阁老晾在一旁,如竹竿一般孤零零立著。 他的脸上却没有出现任何窘迫,反而满是专注。 他在仔细的听著申阁老和这群监生的问答。 贾环嘖嘖称奇。 陈詡白了於既白一眼:“蠢货。” 然后对著贾环道:“他在等,等过一会阁老脸色好的时候,再去把门打开。” “你怎么知道的?” “他就在我们监舍隔壁住,来的早,我知道他的为人。” 贾环环视了一圈,没见到陈先,微微笑道:“你怕他给陈先放进来?” 陈詡挑眉:“我怕他?我只不过觉得他蠢而已。他就是给外面的放进来,也没人记得他的好。 十年之后,谁又记得谁呢? 何况我也不怕陈先。” “那他何不现在就放?” “他也不傻,怕折了申阁老面子而已。自以为是。” 贾环看向於既白,发现他依旧在侧耳倾听申阁老的解答。 这时,一向不愿意多嘴的陈詡举起手。 陈詡见申阁老伸出手点他,站起身,行礼,介绍。 然后道:“我听说,国家的强盛,不以臣民的才华所易。 君臣民,皆需以法而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下从上,卑从尊,以法而行,则天下治。 然,总有人以情枉法,该当如何?” 说罢,再度行礼。 申阁老笑著按了按手,陈詡坐下。 申阁老没著急回答,而是看向了於既白。 於既白拱拱手:“阁老,学生请答。” 申阁老点点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於既白转过身:“这位仁兄所言差矣。情理尚且不容,法理如何呢……” 陈詡:“一派胡言!你此番言论,正是取乱枉法之论……” 他们二人辩驳的激烈。 贾环左右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申阁老。 发现申阁老正笑著摸鬍子,欣赏的看著二人。 贾环觉得不太对劲。 这场讲授从一开始就不太对劲。 申阁老迟到,关门不让人进来,跟著是二人当堂辩论…… 贾环回过味来了。 这位申阁老,大概从来就没有想靠著旬考来考察他们。 他是要看这些人当堂的表现来考验。 眾人只知道他嘴里那句自谦的“寡学术”。 却忘了后面跟著的“擅吏事”。 於既白和陈詡吵的激烈,申阁老不时点评。 到最后,也没闹出个结果来,於是申阁老暂时给二人拉开,用此题来问下面的眾监生。 这时,举手的人明显不多了。 哪怕只要回答,申阁老都会回应,不会让人下不来台。 就这样,也少有人举手。 贾环想了想,举起手,管他好说坏说,先留个眼缘再说。 申阁老点了贾环。 贾环起身拱手行礼,先是和其他学生一样介绍自己。 然后解道:“法情之辩,譬如治水。专法则不通,专情则不治。 凡有案,以法入,以情出……” 申阁老听完贾环的话,示意贾环坐下。 然后道:“善。” 只一字,眾人皆惊异,看向贾环。 之前申阁老给眾人递台阶,往往跟著学生的回答后说出去一大堆。 但这次,他对贾环,只有一个字。 善。 眾人眼神炙热,盯著贾环。 这绝非阁老敷衍,而是已经好到不必阁老多言。 申阁老第一次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什么,没写多,大概就是两个字。 然后交给旁人收好。 写完后,他道:“我旬考便考策问吧,题为法情之辩。尔等好好备考。” 於既白正欲说话。 申阁老道:“於既白。” “学生在。” “不黜落你了,也不黜落他们了,你去开门吧。” 於既白微微一愣,眉头皱著眨眨眼,跟著才想明白,原来他的心思申阁老全部知晓。 他对申阁老恭敬行礼,跟著才去打开大门。 於既白和助教一起打开大门的时候,只见外面早已经齐刷刷跪了一地的恩监生。 门外眾人见到大门打开,纷纷磕头谢罪。 於既白微微摇头,回到座位。 申阁老起身,眾助教学正等上前,或搀扶,或相隨。 申阁老走到辟雍门口,看著从门前一直跪到阶下的监生。 正和他来的时候一样,什么也没说,走了。 眾人行礼拜送。 辟雍內的学生仍觉得意犹未尽,对於法情,总觉得好像有点灵光,想说点什么却又抓不住似的。 而辟雍外的学生虽连讲了什么都不知道,但今后至少知道“听话”两个字怎么写。 深入浅出,循循善诱。 寡学术,擅吏事,不外如此。 此时正好钟声响起,早课结束。 学正朗声道:“课毕。” 眾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散去。 贾环收拾好笔墨,正欲起身,却见於既白走来。 “贾兄。” “於兄。” “贾兄大才。” 贾环摇了摇头:“不过侥倖。” 而这边,於既白的眼睛已经盯上了陈詡。 “陈兄。” “於既白。” “陈兄,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多法家学问。” 陈詡拱拱手:“无可奉告。” 说罢,抬腿就往外走。 贾环跟於既白告辞,也向外而去。 他刚出去,却见门外眾人拦著辟雍內的学生。 一个个求爷爷告奶奶的,想知道到底申阁老讲了什么。 “申阁老什么都没讲。” “什么都没讲?” “也不能这么说,或者说,什么都讲了。” “什么都讲了?兄台?你莫不是在消遣我? 我知道,你们无非就是想让我们这群人黜落罢了。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何故消遣我们?” 门外眾人被“我们”这一词给激起来了,贾环眼见不对,於是加紧脚步准备离去。 未曾想,陈先领著一群人,带著笑拦在贾环前面。 而他背后的大个子,正搂著陈詡。 贾环看了看拦著的眾人,又看了看陈詡,摇头苦笑:“你到底跟你哥结了什么仇?” 陈先用手肘懟了懟陈詡:“你自己跟贾兄说!” 陈詡神色依旧平淡,而且贾环注意到,他的眼皮又开始耷著了。 “没什么,就是骗他在家里藏了一套盔甲。” “?” 第57章 阴 贾环看著如同死鱼一般的陈詡,真是被整笑了。 “詡兄,你这不活该吗?” 陈詡没吱声,低著脑袋,一言不发。 陈先见贾环態度一变,凑上前来:“贾兄弟,我们刚刚也是想去问问监丞到底怎么回事——” 贾环伸出手。 陈先一愣。 不是拒绝,而是无需多言。 贾环对著陈先道:“刚刚申阁老以事教人,前几次都是隨意提问,算不上什么正经回答。 之后申阁老借著法理和情理之辩,设了策问。你表弟认为行事必以法,於兄认为行事需合情……” 贾环讲完,陈先眾人连忙拱手点头:“谢贾兄。” 跟著那大个子放了陈詡。 陈先对著陈詡道:“要不是贾兄,绝饶不了你。” 陈詡没说话。 贾环看著陈先,微微劝道:“陈兄这几日多准备准备才好。” “贾兄说的是。” 眾人对著贾环又是一番感激。 这时,有人见陈先他们得了题目准备离开,於是“呼啦啦”围上来,想要再从贾环这里问。 陈詡在一旁低声道:“你不该告诉他的。你看,麻烦来了。” 那些围上来的人心里其实知错,正因为心里尷尬没底,所以表现得夸张些。 仿佛这样就能盖过去似的。 一个个涨红了脸,对著贾环道:“能不能说一下啊!” “对啊,別藏著掖著了!” “就这么希望我们黜落吗?小心將来有你黜落的时候!” 贾环看向眾人,正欲张嘴。 谁知陈先大喝道:“我知道!” “陈兄!申阁老到底讲了什么啊?” “对啊,陈兄,你说说,到底讲了什么!” “陈兄仗义!” 陈先张嘴就开始瞎说。 他背后的大个子给贾环示意,让贾环和陈詡別不长眼神赶紧走。 他们刚走,就听到那些学子对著陈先质疑道:“申阁老能讲这些?” 贾环和陈詡离开人群,向著监舍而去。 “你不该跟他说的,大庭广眾之下,他不敢动手脚。” “不是你说的不知道他跟监丞有没有关係吗?” 陈詡想了想,乾脆道:“我不想欠人人情。” 贾环看著陈詡,摇了摇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骗你哥,我就当你还了人情。” “恩……” 陈詡应了一声。 他和贾环回到监舍,陈詡找出胰皂,里面加了不知道什么香料,有奇香。 他换了衣服,將手帕全丟进盆里,然后拿著胰皂,往水井旁走去。 贾环一路跟著他。 他一边清洗手帕,一边对著贾环平静道: “我之前不懂事,跟你一样,在陈先家,以为对陈先好,他就会对我好。 但他对你好,却不想你比他好。 我读书好些,有一日他就给我扔厕坑里了。” 陈詡的手帕正在水里泡著。 他另打了水,不断的洗著脸。 “你活下来了。” “我挺过来了。我叫了一阵,没什么用,於是故意闭嘴,让他以为我死了。 他慌张离开,跟著我才逃出来。 厕坑和江边泥地一样,越挣扎陷得越深,冷静下来才好脱困。” “你没告官?” “偏房,人家让我读书就不错了,还告什么官。” 贾环看著还在洗脸的陈詡,眯了眯眼睛。 陈詡又开始一言不发了。 他不想说话的时候,贾环问他什么他都不说。 直到晚课结束,陈詡好像都还沉浸在过去中,无法自拔。 隨著一声钟鸣,储英殿眾人从辟雍里出来。 太阳逐渐西沉。 陈詡沉默著,向著食堂走去。 贾环则是出监,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他有事要问贾母。 回了府,早就有丫鬟等著他,引他到贾母处去。 他进了贾母屋內。 此时贾母正搂著林黛玉。 嘴角翘起,好像能往下滴蜜似的。 林黛玉也微微笑著:“姐妹们都很好,也很习惯……” 见贾环回来,林黛玉眼睛微转,蜻蜓点水一般的在贾环身上点了一下。 跟著便若无其事似的,只看著贾母、邢夫人等。 贾环上来给眾人一一请安,又换了衣服。 贾母关切道:“环哥儿,这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都挺好的。就是有事想跟老祖宗打听。” “你说。” “蜀中可有陈姓的大员?家资门第跟咱们家相近的?” “老婆子我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有巴蜀节度使兼西南六省都点检,陈奉,陈点检。” “他后辈里可有叫陈先的?” 贾母眯了眯眼睛:“应该是有的,陈点检的嫡孙好像就是这个名。老婆子我也记得不太清,怎么了环哥儿?” “遇见了陈家的子弟,叫陈先和陈詡的。” “那大概就是了。” 贾母微微的点头,看贾母表现,陈家和贾家虽都武功出身,却应该不是一派的。 不然贾母也不会记不清楚。 贾环想著陈先背景,恐怕陈先真在国子监有些人脉。 正皱著眉头出神,却有人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贾环缓过来,是林黛玉。 “环弟弟想什么这么出神?老祖宗问你话呢?” 贾环看向贾母。 贾母对他道:“你看你,眉头都要锁一起了。想什么呢。” 贾环左右看看,眾人都笑著看向他。 心中推测不好明说,於是把今日申阁老讲学一事讲了出来。 贾母道:“好啊,能见识到就已经不易了,你答的还合阁老的心意。真真是好样儿的。” 贾环谦虚道:“只是侥倖。” 堂內眾人平日只听过、没见过阁老,觉得能见一次就很了不起,隨著贾母一起夸讚起来。 贾环抬眼,见林黛玉轻笑著躲在贾母身旁。 她不和其他人一般上来夸讚贾环。 而是眼睛像会说话似的,对贾环挑了挑眉,疑问贾环心里到底想的什么。 贾环移开视线,不去和她对视。 她却更好奇了。 如是过了几天。 这几天因为陈先,没有人来打扰贾环。 申阁老设的卷子也下来了。 贾环本就有思路,对申阁老也有了解。 再加上【文心雕龙】。 自然通过。 贾环站在布告栏前,他的名字正在榜首。 后续,也有陈先及其跟班的名字。 再往后,则是黜落之人的名单。 申阁老还是留手了,饶是陈先放迷雾弹,也只黜落了十人。 贾环正看榜呢,陈先拱手来到。 “多谢贾兄帮忙。” “哪里。” “先向来恩怨分明,月考在即,贾兄,我们別处请教?” 贾环看向陈先,见他低头,藏著表情,姿態恭敬。 第58章 恩將仇报 这几日都没有旬讲,而是六堂博士分別代课。 眾恩监生好不容易度过了旬考,跟著月考马上就到。 一个个叫苦不叠。 这边看完榜根本来不及庆幸,就要去准备五天后的月考。 他们的月考一定会黜落一部分人,所以考试內容和寻常监生不同。 如果能提前知道各博士的出题风格,以及谁审卷的话,复习起来会轻鬆很多。 此时看陈先的样子,就是这个意思。 贾环点头答应,想知道陈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贾兄果然爽快,这边请。” 陈先带著贾环来到辟雍后面的一处廊下。 他拉著贾环坐下,先是左右看看。 然后示意周围的人围上来,遮挡二人。 贾环笑道:“陈兄做什么,这么隱秘?” 陈先用手遮著嘴,偷偷的对著贾环道:“不瞒贾兄,我搞到这次月考的方向了。” 贾环歪头,看著陈先。 陈先道:“贾兄,我打听了一下,原来这月考正是六位博士轮流出题,再由祭酒审阅。 说是祭酒一人出题,实则有规律可循。 顺序正是从一级到三级的六堂。 崇志、正义、广业、修道、诚信、率性。 我问其他六堂监生,上一次出题的是修道堂博士。” 贾环抬眉:“那咱们这次,就该是诚信了?” 陈先摇了摇头:“按理来说是这样,要是每次月考都换博士出题,那就该是率性。” 这时候周围人议论道:“率性是最有可能的。” 陈先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於是要来了率性堂沈博士的歷次月考题目。贾兄收著。” 贾环收了题目。 陈先接著道:“沈博士出题最常论『义』。 虽然陛下说月考卷子直呈圣案,但我想恐怕博士助教等还得过一遍,或者择优而呈。 国子监月考,审阅和出题一样,实际是轮换,一般沈博士出题,正该广业堂审阅。 我打听了下,他们审阅,最喜华文,贾兄可多引些《诗经》……” 陈先最后劝道:“贾兄小心些总是没错的,我就打听到这些了,还请贾兄勿要声张。” 贾环起身微微行礼:“多谢。” 贾环看著陈先,想到陈詡说的:“他对你好,却不想你比他好。” 心中已经大致有数。 想来是因为贾环告诉了陈先旬考题目,又说了见解,虽让陈先过了考试,却也让陈先心生攀嫉。 联繫昨天贾母说的,陈先家背景不凡,想来在国子监应该是有人脉的。 陈先提前得知了些消息,特地过来给贾环放烟雾弹。 信,肯定考不好,不信,恐怕陈先真假掺著说,反而落了下乘。 距离月考只有五天,若是一般人来,无论信与不信,恐怕真就被他勾的心神不寧。 贾环正身、拱手,笑道: “劳烦陈兄多虑了。 环想著无非六堂博士出题,又陛下、六堂博士审阅罢了。” 陈先听到这话,忽然皱紧眉头,眼神凌厉,不可置信的盯著贾环。 贾环见他表现,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对的。 陈先声音略微惊异,质问道:“你当如何?” “很简单,环把六堂博士出题並偏好一併复习不就是了?” 陈先声音拔高,叫道:“那陛下呢?” 贾环恭敬沉稳道:“奉之以诚。” 陈先睁大了眼睛,像是看奇珍异兽似的看著贾环。 他的脚步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 陈先伸出手指,紧皱眉头,好像被惹急了的飞蝇一般: “只有五天了!就算你一天复习一位博士文风!你也还漏一个!就算你看题目看的快,你也根本不够时间看例文的! 而且,六位博士风格相异,你五天內就能找到折中应对之法?!” 陈先说的激烈,衣袖被震得直响。 贾环平静对道:“既受陛下隆恩,环当竭力一试。” 陈先见贾环神情真挚,不似作假,脸上表情由惊转恐。 后退的脚步逐渐变成转身,下意识的不用脚尖对著贾环。 彷佛在他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就从来没见过这种人似的。 贾环友善道:“环多谢陈兄好意。” 陈先挥袖转身,明显声音夹著气愤道:“贾兄多做准备吧,我们下个月见!” “下月见。” 说罢,陈先带著跟班浩浩荡荡离开了。 贾环见陈先离去,回了监舍。 监舍里,陈詡正躺在床上看书。 见贾环回来,他也就哼哼一声。 贾环逐渐摸清了陈詡性子,也不恼他。 自顾自坐在床上,翻看陈先给的题目,和陈詡聊了起来。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就说到了这件事上。 待贾环讲完,陈詡忽然放下书,坐了起来。 贾环见此异状,问道:“怎么了?” “你姓贾?神都人?一门两国公的贾家?” “你不是不喜欢欠人情?” “你告诉我,我只要能帮你我都帮。” “我想要六堂博士歷年出的题目和他们的审阅偏好,还有陛下的偏好。” “这个好办,各监舍都在『押宝』呢,我给你挨个收集就好了。” “我是荣国府的。” “我听说过有名叫宝玉的,没听过你。” “我跟宝玉哥哥同父,我是庶出。” 听到这话,陈詡的眉头忽然往眼角下压,他一直耷著的眼皮猛然抬起。 瞳孔收缩,像是蛇一般穿透贾环盯著远方。 跟著,他慢慢的缓和下来,將视线落在贾环身上。 “你的宝玉哥哥,待你如何?” 贾环想了想:“还行。” 陈詡沉默了一阵。 贾环正欲继续看题目。 “那嫡母对你如何呢?” 贾环放下题目,见到的是陈詡平静的脸。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將阴影打在陈詡的脸前,就像帷幕。 “母亲不在神都,在金陵礼佛。” “哦。” “你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等著月考完了,初一放假,你能不能给我带些好吃的来,酱肉烤鸭,都行。 食堂清汤寡水,嘴里没味。” 贾环见陈詡一反常態主动欠人人情,心中虽疑,但想到又不是什么难办事情,就答应了下来:“好。” 陈詡见贾环答应,这就出去帮贾环弄题目、例文等去了。 这几天贾环就用题目,例文等增加自己对六堂博士的理解。 为【文心雕龙】做准备。 同时这几天贾环上早课的时候总能听见课前和课后有人聊天。 “你听说了吗?这次出题的是崇志堂蒋博士呢,阅卷的是广业堂的苏博士。” “啊,快说说,蒋博士都喜欢出什么题,苏博士喜欢什么文章?” …… “怎么又说出题的是率性堂的沈博士了?” “是不是有人知道了考题故布疑阵啊?” …… “这月考也太不公平了吧,这下还怎么复习啊?” “我们去找学正吧,实在不行就去找监丞!” …… “说什么保证公平,我看都是一伙的!” “就是,欺软怕硬,都是陛下钦点的恩监生,怎么到他们这就不一视同仁?” “真该让陛下给他们全抓起来……” “算了算了,抓紧备考吧……” …… 贾环每次听到都观察学录一下。 只见那学录每次都奋笔疾书。 再看向陈詡,只见他一脸平静。 就这样,在漫天的谣言和群情的激愤中,月考开始了。 第59章 月考 考场內,学堂博士端坐其上,有助教在下巡考。 这次考的是四书文,论“乐之者智”。 贾环开始进入【文心雕龙】的状態。 才写完破题,正欲写承题,视野角落里看见助教走过。 贾环收了【文心雕龙】,恢復恢復体力。 同时也將自己放在桌边的砚台,往里收了收。 这位助教看似正常巡逻,实则每次故意多次走到贾环案旁。 见贾环收了砚台,助教又不动声色的走向陈先案旁。 贾环看到这助教用身子挡著,在陈先案旁停了一下。 看不清助教的小动作。 等助教离开,陈先便偷偷摸摸的看著另外一只袖子,然后赶紧提笔。 摇了摇头,贾环再次进入【文心雕龙】。 正写承题,却见那助教又走到他旁边停下了。 助教咳嗽一声,脚尖不断的点地。 看似监考,实则捣乱。 贾环抬头看去,正迎上助教居高临下的目光。 那助教看著贾环,唉声嘆气的摇了摇头,离开了。 贾环只觉得实在好笑。 他环视其他恩监生。 一个个面露难色,举笔不定。 往往纠结良久,挠挠头,才肯落笔写一句。 更有甚者,汗已经流了出来。 其实题目不难,贾环相信要是寻常考试,他们肯定能答得挺好。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为难。 只是压力实在太大了。 十年无科举,终身不入监的压力,让他们的发挥开始出现失常。 要是没有文心雕龙,或许贾环真就被这助教所慑。 但有【八股精通】和【文心雕龙】,还有这五天的准备。 贾环提笔,开始快速作文。 只是每次助教来的时候,他都会小心,免得助教碰到书案让他写错字等。 贾环防守的很好,助教走了几趟,没找到什么机会。 等到助教再过来,贾环已经写完了。 拂去额头细密的汗珠,贾环收笔,撤砚。 助教的脚步再度停下,贾环抬头看去。 他不动声色的咂咂嘴,瞥了贾环一眼。 然后又向著陈先那边而去。 国子监月考和科举一样,不允许提前交卷。 写完了,坐那等著就是。 贾环坐著无趣,看向周围。 眾人落笔艰难,倒是陈詡和於既白二人看著没什么压力,神色相对轻鬆。 就在助教在陈先书案旁徘徊的时候,考场內进来了一位面白无须的公公。 补服朝带,看著朴素,实则通身衣服无一处褶皱。 腰带上只掛了一样东西,贾环看不太清,只见是硃笔勾字的金牌。 坐在监考位的蒋博士赶紧起身,俩人到考场门前,离眾考生远些谈话。 此时眾人都专注在卷子上,唯有贾环,已经写完,侧耳听著二人对话。 “戴公公。” “咱家奉了陛下的圣諭,特带著礼部的大人们过来看看。” “这……不知陛下何意?” “陛下担心这第一次月考有舞弊,特地派了咱家和礼部的大人们来。蒋博士不必担心,要是有作弊的,外面还有镇抚司的大人们,当场带走。” 戴权,戴权背后的礼部,礼部后面的锦衣卫,哪个都不是蒋博士能惹得起的。 赶紧请人进来。 戴权恭敬让出身子:“三位大人,有劳了。” 进来三位礼部官员。 蒋博士对著巡考的助教招手,让他们快点过来。 戴权对著眾监生道:“陛下圣諭,恐月考有舞弊之嫌,著礼部监考,镇抚司监督批阅。” 说罢,他对著眾学子安抚道:“各位秀才,快答吧。” 经过这么一件事,眾人虽然还有压力,但是至少心里不会因为之前的谣言感到彆扭了。 忙著低头答题。 贾环再看向陈先,他开始在礼部官员的巡考下抓耳挠腮起来。 又看向陈詡,只见陈詡泰然自若。 贾环想起陈詡问他的问题。 心想皇帝应该是想扶持勛贵望族的弱枝,来为皇帝所用。 陈詡想到这点,於是闹大事情,求皇帝派人来监考,藉此刷掉陈先。 贾环顺著想到,既然皇帝有这样的意思,还把陈先放进来,將来类似的事应该还不少。 这样一层层筛选,最后出来的监生,恐怕除了皇帝,其他党社派系都得给得罪一遍。 天恩难测啊…… 贾环垂眼沉思,已有礼部官员停在贾环旁边。 他见贾环已经答完了卷子,心中好奇,默默看了起来。 贾环抬头,只见这位礼部官员摸著鬍鬚,对著贾环轻笑点头。 贾环会心一笑。 不多时钟声响起,开始收卷。 眾人一个个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大口大口的喘著气。 无论如何,终究还是考完了。 出考场的时候,脚步看著虚浮,脸上却是有神的。 考场不够用,明天是六堂监生月考,再连著初一放假。 能放两天。 陈詡並不多言,匆匆向著监舍方向而去。 而那陈先,早已不见踪影,不知去哪了。 贾环隨著眾人走出考场,万顷阳光洒下来。 周围哄闹著,少有谈论考试的。 都说著等初一了出监去哪逛吃。 明媚的阳光打在学子的身上,激发出一种特別的味道。 也许是眾学子考试出了一些汗,这味道有些酸涩。 贾环向著国子监监外而去,早有贾府的马车在外等候。 只听得,贾家的车夫跟其他车夫吹嘘道: “那是!要不是院试有舞弊案,我家三爷怎么著也算连中个小三元了! 这国子监的月考,对於我家三爷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车夫伸出手,虚空一抓:“不过手到擒来!” 眾人见他背后贾环已经过来了,纷纷笑道:“你看看你背后!” 车夫转头,脸上的得意立刻变成恭敬,弯腰道:“三爷。” 然后赶紧动身扶贾环上车。 贾环一边往车上走,一边笑骂道:“我倒成了你跟人吹嘘的谈资了。” 车夫也不语,就憨憨笑了笑。 “回府吧。” “是。” “下次別这样张扬了。” “是。” 车夫韁绳一甩,马车向著贾府而去。 贾府內,王熙凤在贾母堂內怨道:“这些日子忙,忘去打听,只记得是今天月考,倒是忘问什么时候考完了。” 贾母怀里的林黛玉道:“他这时候该到家了。” 王熙凤愣了一下,嘴上道:“还是林妹妹记性好。” 眼睛却和贾母对上,俩人相视一笑。 第60章 我朋友姓王 王熙凤手绢一甩:“可怜我这弟弟,在国子监被学正、监丞惦记著,回了家呢又有老祖宗、姐妹兄弟惦记著。 好不容易放个假,竟然一点空閒都捞不到。” 林黛玉眼睛眨了眨,看著王熙凤,歪了下头:“他哪个姓的姐姐惦记他了?贾姐姐,王姐姐?” 王熙凤看著林黛玉,笑道:“他林姐姐,好一张利嘴。” 说罢,和林黛玉撕闹起来。 二人正嬉闹,却听有丫鬟来报:“三爷回来了!” 贾母一边吩咐人去接,一边又吩咐人准备传菜。 待贾环进来,换好衣服出来,已经有热乎饭菜候著。 贾母见贾环吃完了一碗,仍意犹未尽似的。 连忙叫人又去给贾环添了饭。 吃过饭后,漱完了口。 贾母笑著对贾环道:“你这是要长身体了。国子监食堂我有所耳闻,专门便宜了外面的小摊酒楼。 不如我让人每天给你带个食盒你拿著吧。” 贾环摇了摇头:“中午那顿打发了就好,等著晚上到老祖宗这吃好的。” “也是。”贾母跟著就问道:“月考如何?” “没什么问题,能过。” 贾母等人这才乐了起来。 又说今天天气好,带著王熙凤、黛玉、贾环等去后面的园逛。 眾人隨著贾母齐到后园。 贾母走的慢,就对他们说:“我走的慢,你们先去吧。” 探春第一个应下来:“好!” 说罢,拉起林黛玉的手,往远处凉亭走去。 迎春和惜春就跟在二人后面。 贾母又对著贾环道:“你也去吧。” “是。” 贾环五人往西走,最后是坐在了假山旁的凉亭。 贾母他们则是走走停停,最后坐在了东边的廊下。 贾环就坐在凉亭里,看探春领著三人捉迷藏。 而那边,则是支起了桌子,又叫来了东府的尤大奶奶和蓉哥儿媳妇,一起玩牌。 “环兄弟。” “叔叔。” 贾环听见背后的声音,赶紧起身。 王熙凤秀眉扬起,对贾环道:“东府的尤大奶奶和蓉哥媳妇来看你来了。” 贾环连忙还礼:“该环请安才是。” 这边尤氏还没张口,王熙凤却已经道:“尤大奶奶关心你的身体,想告诉你,要记得劳逸结合。” “多谢嫂子关心,环侥倖,状態尚可,应该能过。” 贾环话说出来,倒让王熙凤腰板直了直。 王熙凤又对贾环道:“你们在这玩,我们去陪老祖宗打会牌。” “嗯。” 王熙凤像一只斗贏了的公鸡,带著尤氏和蓉哥媳妇走了。 贾环坐下,林黛玉擦著汗坐在了她旁边。 她用团扇轻轻的扇著风,一股香气从她的发梢传来。 “王姐姐最得意你了。” 贾环听得耳朵微酸,回道:“嫂子性子直率些。” 俩人正嘮著,探春把剩下的迎春和惜春一起给抓了出来。 探春一手拉一个,惜春道:“三姐姐太厉害了,不玩了不玩了。” “那你说,玩什么?” “歇会吧,先歇会。” “好。” 这凉亭內石桌只配有四石凳。 林黛玉点了点贾环:“还不给你姐姐妹妹让个位置?” 贾环起身,靠著凉亭围栏而坐。 林黛玉她们四人坐著石凳,探春正好坐在贾环刚坐的位置上。 不多时,就有丫鬟过来上茶、递扇,供他们歇息。 贾环看著四姐妹说说笑笑,却想到底是林黛玉。 从他回来到刚刚閒聊,她一句国子监的事情都没提。 四女嘰嘰喳喳,也不知聊了什么,忽然凑近,互相悄声起来。 林黛玉一边说著,一边还悄悄的將眼神往贾环这边使。 待眾人商议完毕,林黛玉来到贾环旁边,对她道:“我们要填词玩,你来不来。” 贾环摇了摇手:“不来,累了。” 探春道:“就知道你会推辞,什么限制都没有,隨意填词,《浣溪沙》!” 贾环还是拒绝道:“你们玩,我看你们玩。” 林黛玉拉著贾环的手,给他拉起来:“那多没意思!这样,探春、迎春、惜春她们三个作一首,你作一首,我作一首。 到时候我们一起比比,要是输了就请点心。” “我直接请你们吃不好么?” “快来吧。” 林黛玉吩咐丫鬟去取笔墨纸砚。 林黛玉道:“你是秀才,你让让我们。你写的词,要同时有日月。” “不是说隨意填词吗?” “你让让嘛。” 贾环还真想起来一首:“没別的要求了?” “没了。” “好。” 贾环半坐半椅,斜靠著围栏,愜意看向她们互相笑闹。 这边林黛玉和探春等人围挡著石桌,不让贾环看见她们写的词。 嘰嘰喳喳的填词。 她们你一句我一语的,彼此在对方的纸上勾勾写写。 贾环看著林黛玉眼里的笑意,很是感慨。 想到她原来的结局,探之女贾府哭毙,还是为了贾宝玉,贾环心中不免哀嘆。 都说林黛玉敏感,可她独自一人在贾府,又能让她怎么办呢? 且不说她性子的事,贾环最玩味的,就是原本林如海作为巡盐御史,手里钱绝不少。 林如海死后那么多的钱,最后到哪里了? 林如海可就这一个女儿,再无子女,怎么感觉林黛玉不太知道林如海给她留了多少钱呢? 想到林黛玉的命运,又跟自己想到词有些契合,心中有感之下,贾环便写了下来。 林黛玉停笔了,三春也停笔了。 林黛玉笑著对贾环道:“你把你的拿过来盖好,然后我们一起翻!” “好。” 贾环拿著写好的词过去盖好。 跟著探春一声令下,五人一起翻看。 中间林黛玉写的是: 《浣溪沙》 “桂影扶疏过碧梧,风缠玉腕索诗无?笑他石畔蠹鱼枯。 眉锁千山愁墨少,笔耕万顷忘庭芜。 可留半目覷乎?” 那边三春写的是: 《浣溪沙》 “亭角泄光溅露珠,柳鶯振翅彩霞出。阿谁埋首蛀书窟? 牌语穿廊引鹤瞩,茶烟绕指证禪枯。 呜呼:硕鼠竟食书!” 这边贾环写的是: 《浣溪沙》 “山寺微茫背夕曛,鸟飞不到半山昏。上方孤磬定行云。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覷红尘。 可怜身是眼中人。” 贾环看著林黛玉的词,心中有些意动。 又看了看探春她们的词,笑了,就知道她们没安好心,借著词打趣他呢。 而林黛玉,则看这贾环的词有些入迷。 贾环道:“我一王姓朋友作的,正好符合要求,我就拿来一用。” 贾环看著林黛玉,却发现,她显然不信这套说辞。 她再度看向贾环,眼神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第61章 接二连三 “偶开天眼覷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林黛玉嘴里轻声咀嚼著这两句。 她能想到那情景:清冷苍白的月亮上,她睁开眼睛,得以俯瞰红尘全貌。 只是在那熙熙攘攘中,也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这种脱离红尘的清醒,如何不算一种哀嘆呢。 而好就好在,这首词不是她自己作的。 而是贾环做的。 她移过视线,在这孤独的月亮上,还有一个身影正跟她一同哀嘆。 这何尝不是一种解法、一种慰藉。 想像中的身影正在和眼前的贾环慢慢重合。 词中人是眼前人。 林黛玉心中颤抖:贾环懂她。 探春的声音从她耳畔传来:“怎么了?快评评,谁做的好啊!” 林黛玉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对著贾环道:“你自己说,你该不该请我们点心?” 贾环应下:“好好好,我请你们就是。你们想吃什么?” 探春拍手笑了起来,拉著惜春和迎春,掰著手指头数要吃的点心。 贾环一一的记下,又看向林黛玉:“林姐姐想吃什么?” 林黛玉隨意说了几个便宜的。 贾环摇了摇头:“这些点心都好弄,不了几个钱,你一个人就作了一首词,应该是比她们的点心贵一些才好。” 林黛玉道:“你哪里有钱呢?” “恩监生月例翻倍,我府里月银也多,姐姐不用担心。横竖就这一回,下次我不玩就好了。” 林黛玉下意识的伸出手里的扇子想拦著贾环,伸到半空却又停下。 她侧过头,脸色微红:“你要买就买吧。” “林姐姐想吃什么?” “你看著买吧。” 贾环找来丫鬟,给了钱,吩咐了几样点心,除了探春这边的,又弄了些给贾母那边送去。 眾人又玩闹一会,没什么意思,就去贾母那里看牌。 没多久,丫鬟把点心送过来了。 贾环吩咐装好盘,一一给眾人吃了。 贾环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提前告辞。 从后园出来,往东大院走,正从荣禧堂后绕一下。 他刚过拐角,就有小廝赶紧起身拦住:“三爷!” 贾环看著小廝眼熟,便问道:“什么事?” “工部的秦业秦大人回来了,给您回了一帖。” “知道了。” 贾环收了信,回到了东大院。 院里,袭人和晴雯二人正陪著赵姨娘玩牌。 她们不仅玩,还赌一些小钱。 见到贾环回来,纷纷放下手里的牌,出来接他。 贾环看著里屋小桌旁散落一炕的钱,又看了看袭人和晴雯。 二人眼神躲闪,不去看贾环。 换好了衣服,贾环对著二人道:“你们先去忙吧,我和娘单独说两句。” 二人如蒙大赦:“是。” 赵姨娘疑惑的看著贾环,拉著他上了炕。 “我儿,考的怎么样?” “状態尚可,应该能过。” 赵姨娘频频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哇。” 贾环看著散落一炕的钱幣,对赵姨娘道:“娘,以后玩牌就玩牌,別赌钱了。” “娘就是跟她们乐呵乐呵。” “我知道,玩牌隨便玩,最后玩完了贏的请输的就是。要是每局都算计著钱,这不好。” 赵姨娘听著贾环的话,看著有些委屈,点了点头,然后自己去把钱收著。 贾环连忙道:“我来吧,娘。” 一边说著,一边把刚刚小廝给的帖子拿出来。 看到帖子,赵姨娘眼前一亮。 “这是东府的太老爷给你说的那个媳妇?” “八字还没一撇呢。明天去拜访拜访秦老爷子。” 赵姨娘嘴角微微勾起:“你也得早考虑成家了。” 贾环道:“时候还早,等考完了再说。” 听到这话,赵姨娘偷笑,不復刚才的委屈。 贾环见此,接著道:“我没跟袭人她们说,我想著这些事还是得娘把关。” 贾环把收好的钱都给了赵姨娘。 “你是她俩的主子,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不用管娘。”赵姨娘美滋滋的,嘴都合不拢,把这些钱分出来。 “这是袭人的,这是晴雯的,等著你拿著给她们。” “好。” “那你明天去?” “嗯。” 赵姨娘对著贾环一一嘱咐起来。 贾环深知赵姨娘的心思,她就是从丫鬟做到姨娘的。 看著袭人晴雯,她心里最是知道丫鬟的这些门道。 这两个丫鬟又一个赛一个的秀气,她只怕贾环有了丫鬟忘了娘。 这才总是拉著袭人晴雯,把贾环的丫鬟当她的用。 贾环顺著赵姨娘的话,都答应下来,时不时再反问她些。 她脸上越发的有光,心里也越发的宽了。 乃至最后,拍了拍贾环:“你赶紧去把这些钱还给袭人和晴雯吧。” “我一会来找娘吃饭。” “那我等你,你想吃什么,我叫人预备上。” “前些日子拿鸡蓉打清汤的狮子头挺好,想再吃了。” “嗯,我这就告诉厨房。” 贾环离了赵姨娘屋內,向里屋走去。 此时袭人和晴雯把侧门打开,坐在门外的耳房廊下。 有穿堂风过,二人就在下面乘凉。 见到贾环过来,纷纷起身:“三爷。” 贾环拉著她俩坐下,安抚道:“我跟娘说了,將来她不再拉著你们赌钱。” 跟著掏出来给袭人和晴雯的钱。 袭人:“三爷自己留著吧。” 晴雯看了袭人一眼,一把抓回自己的钱。 贾环把袭人的那份塞给了她:“收著吧,以后別赌钱就是了。” 二人都答应下来。 如此,吃过晚饭,到了晚上。 贾环累了一周,正欲早些睡下,临睡前,袭人捧著一盒东西进来了。 贾环转头望了一眼:“那是什么?” “林姑娘派丫鬟送来的点心。” 晴雯跟著道:“还说什么,这点心叫,半目和,和……” 袭人补充道:“词中身。” “对!是这么个名字!” 【吸风饮露】 “明日给她送去些椰蓉豆沙糕。” 晴雯眼睛微转:“咱们也得给起个名吧。” 她最是跳脱,来到床前,推了推贾环的肩:“好三爷,您给想一个嘛,我拎著出去也有气派。” 贾环头朝里面,被晃了晃,心思微动:“养生主。” “养生主?那是什么?怎么写?” 贾环摆了摆手,正欲沉眠,这边晴雯跪在地上,手里捧著纸:“求三爷赐墨~” 贾环转头,见晴雯笑意盈盈,眼神明亮的看著他。 又给他递上来笔。 贾环接过笔,在她手里的纸上写了“养生主”三个字。 “去睡吧,明早还要准备拜访去秦家的礼物。” 第62章 隔屏望人 贾环本来就累,临睡前被晴雯扰了一下,睡得很是迷糊。 心里一边惦记著去秦家带的礼物,一边又想著林黛玉写的词。 恍惚间没觉得睡多长时间就已经醒来。 此时外面的天已然亮起。 贾环觉得胯下湿漉漉一片,翻开被子,唤来袭人服侍换了睡裤。 袭人悄悄的给贾环的被子、褥子抱了出去。 她怀里抱著,低眉垂眼,心思却灵动起来。 等再抱著新的被褥回来,望向贾环的眼神已经大有不同。 此时贾环正系腰带,袭人贴了上来,服侍贾环穿衣服。 二人穿了有一阵衣服。 袭人才满脸红著,边捋鬢髮,边匆匆走出贾环屋內。 去按照贾环的吩咐,准备礼物和马车。 待贾环贾府请完安,带著礼物去往秦家。 秦业住的院子位置很好,但看大门,却不像个有钱的人家。 敲门给僕人递上帖子,僕人连忙给贾环迎进去。 这还只是头一次见面,没有上来就直入后院见人女儿的。 贾环在堂前坐等,喝了一口秦业家的茶。 嗯,也是一般的茶。 不多时,秦业已经从堂后门来到堂前。 二人寒暄了几句。 本来就没什么交往,更別提什么共同话题了。 秦业说青州差事,贾环说国子监读书。 各人说各的就是。 只不过,每次贾环觉得话题已尽,正欲结束的时候。 秦业都跟著再问几句,没天硬聊。 贾环心中起疑,环视一圈,果然见那角落的窗外,有一只眼睛。 见贾环看了过来,那眼睛立刻消失。 绕过前堂往后院而去。 “怎么样?” “回小姐,那贾少爷很英俊!” “我问的是人怎么样!” “这个,贾少爷谈吐气度也是有的,感觉他很有一套。” “唉。” 秦可卿点了一下自己这丫鬟的脑袋。 跟著她悄悄的绕过前堂,来到那窗子角落。 二人在墙根听著里面的对话。 只听贾环跟秦业道:“陛下天恩,环没齿难忘。只是如此看来,环武勛出身,难为同学、助教等所容。” 秦业摸著摸鬍子:“陛下选贤以才,自然是好的。只是文官子弟党社派系坚固。 別说他们,就是老夫也有排外的毛病。唉,都是身不由己啊。 老夫见识浅薄,却想这偌大国子监必有明断之人。 公子欲报陛下知遇之恩,恐怕得找对人才是。” 秦可卿听到贾环言谈,不似寻常庶出。 又想到秦业的介绍,心下好奇,就顺著窗户缝隙看了一眼。 確实俊。 此时秦业和贾环嘮到了贾敬的身上。 “伯父嘱託,环必当全力而为。伯父常设隱言,环虽不明,听话就是,將来定护秦家周全。” 秦业听闻此言,连连摆手:“我都一把年纪了,什么周不周全,哪有什么不周全的事呢? 你伯父不过又言重而已。我那儿子,虽不出息,混口饭吃总还是饿不死的。” “秦大人折煞晚辈了。” 秦业起身道:“我一会还有事,就不留公子。” 贾环连忙起身:“是环叨扰。” 秦业送贾环往堂外走,刚到院內。 后院传来了琴声。 “小女练琴,贾公子勿怪,慢走。” “秦大人,环告辞。” 贾环走出秦家大门。 看来在贾敬的面子之外,秦业和秦可卿对他都挺满意。 上了马车,一路又採买了酱肉烤鸭等。 回贾府简单吃过问好,贾环赶回国子监。 他將酱肉烤鸭等吃食藏在书包和衣服里。 偷偷的带进了监舍。 推开监舍大门,里面竟然有俩人。 一个是陈詡,一个是於既白。 贾环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陈詡解释道:“他过来蹭饭的。” 於既白脸上带著笑意:“我也不白吃贾兄的啊。” 贾环也不在乎,展开书包,拉开衣襟,把里面藏著的吃食拿出来。 二人眼睛放光,如狼似虎的接过。 於既白展开油纸,掰下来一个鸭腿啃得满嘴流油。 一边啃,一边抽抽鼻子,故作感动道:“朝廷的賑灾粮下来了哇!” 陈詡也咧著嘴,往里塞吃的。 贾环搬了个椅子,看著二人狼吞虎咽。 等著吃差不多了,陈詡对於既白说:“你快跟贾兄说吧。” “嗯。咱们储英堂,新定了个制度,说是选人当助教。” 贾环点了点头。 “听著挺好是吧,我早打听了,这之前也弄过,根本就是明升实降。 你知道国子监很少有贡监生吧,得了举人,自然都是想再进一步,少有来国子监的。 就算有举人奔著那些月例来了,这些博士和助教心里也嫉恨,凭什么大家都是举人出身,我就得帮你考进士。 於是就想了这么个招,给人选成助教,让其天天在崇文阁里备课。光看书也没人教,那还考什么。 等科举无望,再给放出来。” 陈詡一边嚼著烧鸡,一边补充道:“国子监也有冷宫。” “明早就选,你猜现在大家都想选谁?” 贾环看著俩人:“我?” 於既白点了点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俩想了个办法,只要明早——” “等下,你是说,这个助教,不用上早课?天天在崇文阁里备课就行?” “对。” “这个备课,有什么要求吗?” “其实没什么要求,基本上就是抄抄书,写写注释,主要还是不想让你和外面有来往。 你只能学,无法习,还怎么考试。” “那可不见得。” 陈詡和於既白手里吃饭的动作停下,俩人互相对视一眼。 陈詡放下手里的熏猪蹄:“你明不明白,这是有人要害你。” “监考咱们月考的那个助教?” “有他一个。你都知道了?” “他好像跟陈先有点关係,怎么回事?” “那个助教的老师是咱们的司业李大人,我家和李大人有些来往,毕冲祭酒又要出去巡考几个月。” “怎么就不是你俩进崇文阁呢?” 於既白笑道:“月考的所有卷子里,唯独你的卷子被陛下勾批了。” 贾环听到这话也笑了:“怎么,被陛下勾批还是我的错了。” 陈詡望向贾环:“你武勛出身,人家自然不容你。” “你不也是?” “我家早投诚了,不然这司业如何与我家有往来。” “投诚?” 第63章 小朝堂 “你不知道,南方多清流吗?” “略有耳闻。” “以出身地域结党,自太上皇禪让以来愈发壮大,自詡清流,行党爭之实。” “这么说,你家和咱们司业算清流?” 陈詡点了点头。 贾环琢磨了一下:“南方多清流,那北方就多浊流了?” “北方文官多依附武勛,在清流眼里,可不就是浊流吗?” “那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算什么?” 陈詡看了看於既白:“这你得问咱们的淞江名门於公子了。” 於既白抹了抹鼻子:“族学都不容我,可不敢名门。” 跟著他对贾环道:“算近臣。” 陈詡补充道:“孤臣。” 於既白听到这话无奈的笑了笑。 贾环琢磨出味道来了,合著这国子监根本就是个小朝堂。 他想起贾敬的话,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清流是旧太子党吗?” 於既白道:“旧太子党是清流,旧太子党式微,但是清流趁著禪让这段时间逐渐做大。” 贾环听著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逐渐琢磨起来。 北方浊流背后是武勛,武勛再背后是太上皇。 南方清流本身就有权,天然和新皇帝坐不到一起。 上有太上皇制约,下有清流做大牵制。 合著皇帝也没人可用。 皇帝想要用人,除了对抗清流,清算武勛,还得培养近臣。 把陈詡嘴里“孤臣”前面的“孤”去掉,形成“皇党”。 贾环至此心里已经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对著陈詡和於既白拱手道:“要是每日都不必上早课,只是在崇文阁抄抄书,环无所谓。” 於既白激动的站起身来,紧皱眉头,担心道: “这……这怎么能行?你不能只听陛下安排的巡讲啊,这早课同样重要!” 陈詡则是端坐床上,眯著眼睛盯向远方,跟著附和:“你这样很难过月考……” 贾环心中想的是,既然他是准皇党,那么去做什么事皇帝应该都会支持,至少默许。 山西代山那边的矿场运作的很好,他进崇文阁抄书,一则可以避祸,二则可以看看能不能再抄出些產业来。 贾环对著二人道:“这不是还有你们吗?我以后每月初一十五放假给你们带好吃的,你们平日里把早课讲的给我说一遍不就好了?” “这……” 陈詡有些犹豫。 於既白倒是痛快:“行,既然贾兄这么自信,我当然无不可。” 陈詡摇了摇头:“你要是想避祸,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贾环眼神坚定,嘴角微翘,既是自信,也是安抚俩人:“放心吧。” 於既白看著贾环,眼光闪动,乾脆坐下,掰下来半个烤鸭架,大口吃起来。 第二天,果不其然,司业亲自到场,又由眾人举手,將贾环选为了助教。 贾环都没坐上半个早课,就被打发出辟雍。 他收拾好笔墨,用布包著文具,起身,行礼。 贾环和司业之间隔了百余名学生,那司业虽看著贾环微微点头,眼里却绝没有贾环。 司业见过很多有才华的学子,也见过更多陨落的天才。 任你有通天之能,站错了队,终究泯然眾人。 他始终相信,经歷旧太子事还能越发壮大的清流,才是正確的选择。 他也衷心期望著,贾环能明白这个道理。 就像他年轻时一样。 贾环转身离去,踏出辟雍。 辟雍殿巨大的阴影遮盖住了他的身影。 东西六堂传来各自的早课声音,那些声音如风一般绝不在贾环周身停留半刻。 一道道学堂投下的阴影,像是一座座监牢。 比远处碑林更萧索的,是贾环形单影只的背影。 渐渐的贾环消失在视野中。 司业退去,眾人继续早课。 於既白和陈詡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悲哀。 於是只得更专心听讲起来,好在日后给贾环讲授。 贾环推开崇文阁的大门,大门应该是很久没人保养,发出“吱呀”的声音。 崇文阁里灰尘不少,能通过窗子照射进来的阳光看见灰尘飞舞。 贾环深吸了一口气。 一股书本的腐气钻进鼻腔。 搞不好,將来的三年,他都要在这和这种气味度过了。 也挺好。 他正欲找个地方坐下,书架间,缓缓走来一位老者。 “老夫是国子监典籍,不知,你有何事?” 贾环行礼:“学生被同学选为助教,特来备课。” 老者抓了抓已经有些乾枯的白鬍子,拉长了音:“哦,原来是这样。四书五经在那边。” “我能否先隨意看看。” “请便吧。” 贾环逛了一圈,只见除了四书五经部的,其余大把书籍,都是稀本,但都蒙了灰。 倒是工巧部的书,看著没怎么落灰。 想来应该是典籍最近在看。 贾环找来了上次的《经世书》,准备先抄写这个。 其次是上次没抄到百遍的《百草金方》。 晚课前,用【文心雕龙】写一篇备课大纲。 他展开《经世书》,抄了起来。 【宿主抄写《经世书》两遍,似有所悟,+1口才。】 【宿主抄写《经世书》三遍,似有所悟,+1抄写速度。】 …… 贾环沉浸抄书,正抄完两遍,却见典籍提著食盒站在他的旁边。 他起身问好。 典籍对他道:“我见你抄书抄的认真,给你带了饭,你且吃著。” “多谢。” 贾环收拾好桌面,让出位置,在桌面吃起来。 那典籍一边看著贾环抄的书,一边点头:“这书有意思,以工经世?” “就是有兴趣。” “那很好啊。我之前看过一些经济部的书,我觉得挺有道理的。我朝农田虽然歷年税收逐渐减少,但其实还是太多了。 那些冶铁,纺织等作坊都找不到人,只能由工部或户部征农夫。 仔细核算,实际產出其实还是作坊多。你说能不能放一些冶铁、製盐的权给各部。 横竖各部大臣都兼田地,不如以作坊收纳无地农户,產出的还能多些……” 贾环听到这话,差点噎著,硬是努力把这口饭咽了下去。 跟著这典籍又看贾环准备抄的《百草金方》。 “这书好是好,就是有些方子根本是海上方,用途且不论,很多原料都找不到。” “您怎么知道的?” “药理部的书我都翻遍了,我是没看到过。” 贾环放下筷子,惊奇的看向这位典籍。 觉得被赶到这崇文阁来,听不到博士讲课,好像也不是坏事。 第64章 从九品 等到贾环吃完饭,洗好了食盒。 这位典籍便不再多语,拿著食盒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书。 典籍低著头,佝僂著背,看来上班的时候他並不愿多说。 贾环见他刚刚不过隨意聊天,这会去忙他自己的。 於是各自忙各自的,继续抄写下去。 【宿主抄写《百草金方》五十二遍,似有所悟,药理+1】 【宿主抄写《百草金方》五十三遍,似有所悟,诊病+1】 …… 等到下午放学,他便交上一篇备课大纲。 跟著离开国子监。 再早上来上学的时候,眾人都在辟雍殿处,贾环的书案虽空著,却没有人提起他。 六堂及辟雍的热闹和他无关。 只有崇文阁的典籍陪著他。 此时早课还未开始,典籍泡了一大壶茶,给贾环也倒了一杯。 “老夫最近看书,却觉得学监还是太少了。书院虽多,却都是朝中退休大臣自负盈亏。 要是朝廷出钱,各省、洲广设学监就好了。” “朝廷哪里需要那么多官员呢?” “除了官员,也可以做些別的。”典籍点了点最近看的书:“做工匠,不是那种需要做活的工匠。 他们专门负责改进工具、农具。” 贾环发现这典籍好像什么都知道点:“是这样的道理……” 典籍笑了笑:“凡有改进,必有產出。养工匠要几个钱?改好了,那都是税啊。” 贾环越发的觉得这位典籍不同凡响起来。 隨著早课的一声钟响,这位典籍再度不语,去继续看起书来。 贾环则是去抄书。 …… 【宿主抄写《经世书》六遍,似有所悟,+1000两白银。】 【宿主抄写《经世书》七遍,似有所悟,+1商智。】 …… 如此过了几天,贾环渐渐的和典籍熟络。 又是一天,早课还未开始,辟雍殿內却已经热闹起来。 这次巡讲之人是已经致仕的杨阁老。 杨阁老素有才华,深受这些学生的喜爱。 此时眾学生正围聚在他面前,和他热烈探討著。 只是陈詡和於既白二人觉得不对劲。 於既白起身向外走去,却被学正拦下:“做什么去?早课马上要开始了。” “我去喊贾环。” “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你回去坐著吧。” 於既白看著这人,微微皱眉,他正要发作,陈詡却在后面跟著要往外走。 学正皱了皱眉:“做什么去!” 陈詡点著脚:“如厕。” “快去快去!” 陈詡快步出辟雍,又绕了个弯,急忙向崇文阁跑去。 他也顾不上敲门了,直接推开大门。 “贾环!” 陈詡一声大喊,打断了贾环和典籍之间的聊天。 那典籍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陈詡:“过来找你的,我先去看书了。” 贾环从书架间走出:“什么事?不是早课吗?你怎么来了?” “杨阁老巡讲来了,有人来告诉你吗?” 贾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件事。” “我就知道。我借著如厕这件事出来的,我们走吧,一会前后进去。” 贾环点头,跟著陈詡走出崇文阁。 关上大门,陈詡先行离去。 贾环则是等了一会才慢慢往辟雍而去。 此时,杨阁老已经在辟雍內开始准备讲学了。 门外,学正见到贾环前来,拦住了他。 “学生贾环,前来听讲。” 那学正瞥了贾环一眼:“我刚派人去崇文阁找你,你人不在,去哪了?” “我一直在崇文阁。” “不可能。你等杨阁老那边中间暂歇的时候再进吧。此时已经开讲了,再进不好。” 贾环看著学正,气的笑了出来。 “陛下钦赐巡讲,我要进去听的。” “这不合礼制。” “你为学正,我为助教,你我同级。” 贾环这就大步往里进,谁知那学正居然上手去拉著贾环。 他抓著贾环手臂,皱著眉头:“谁让你进去的?” 贾环一甩手臂,將那学正手臂甩开。 不再去管那学正,快步往辟雍里走去。 那学正紧跟著贾环,他到门口的时候,贾环已经到书案前了。 贾环本以为到书案前,这学正就不会再跟来。 然而学正却当著杨阁老的等人的面进到贾环书案这里拉扯他。 贾环低著头纹丝不动,学正不断的拉著他。 就在这时,杨阁老停下讲课,看向这边:“什么事?” 学正连忙作揖:“回阁老的话,他迟到了,合该殿外听讲。” 杨阁老摆了摆手。 学正再去拉贾环:“走吧。” 此时杨阁老也不再讲课,眾学生一起回头,盯著贾环。 学正接著道:“別耽误阁老和同学时间。” 贾环起身,行礼,和学正一起再度回到了门外。 学正给贾环拉出来后,对他道:“下次不许迟到,再迟到,监丞就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了。” 贾环背靠辟雍门,原地坐在阶上,没有理会学正。 耳朵留意著杨阁老在里面的讲课。 过了一阵后,学正见贾环不理他,专心听里面杨阁老讲课。 便想离开。 这时,贾环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做什么?” “姓名。” “他们都认识我,你自己问不就好了。” 那学正挣脱了几下,却没挣脱开。 跟著反而怒道:“我可不怕闹到监丞那去!鬆手!” “姓名?” “郑全!怎么了!你自己迟到了还有理了?!” 贾环趁著郑全挣脱的时候鬆开了手,他突然失力,倒在地上。 这一倒,他先是一惊,跟著便觉得受辱,激起怒气来。 也就在这时,辟雍里杨阁老暂歇,学生们又围了上去。 他正欲起身,贾环却压下身子,盯著他:“郑助教,已经暂歇了,我可以进去了吧。” 贾环也不等郑全回答,进了辟雍內。 他刚进去,陈詡就默默跟了上来:“怪我,下次我早点喊你。” 贾环长嘆一口气,对著陈詡点了点头。 跟著,再次坐到书案前。 这才算把杨阁老剩下的那一半巡讲给听完。 他们刚下课,后门外,司业似乎早有等候,走了进来。 和杨阁老开始寒暄。 二人笑声不断。 贾环则是扭头,不和其他学生一起围聚在前,转身去了崇文阁。 …… 【宿主抄写《经世书》十遍,心有所感,+1作坊。】 第65章 神奇小作坊 作坊? 贾环心感奇特,仔细查看一下,发现这作坊可在现实选一个地方建成。 建成后投入原料可以產生对应產品。 当然,还是有技术限制的,比如按照目前的炼碱工艺,產出並不高。 他知道侯氏炼碱法,只是这个工艺对配套的器械还是有要求的。 他得一步一步来,正好他有个煤矿,贾环便想著先弄出来焦炭。 之后的事情看看后续抄书再说。 贾环把作坊选在了自己矿场的不远处,看了一下,虽然是土法炼焦,但是预计成焦率也有50%。 这作坊的建成全部合理合法,不会引人怀疑,他的系统里也多了这作坊的相关文契。 贾环看著50%的成焦率心里默默感慨:土法炼焦?仙法炼焦! 选好了位置,贾环给栓柱写了一封信,让他把挑一些好的烟煤往作坊送去,之后再拿著作坊產出的焦煤去找门路卖。 同时又给栓柱寄了抄书得的1000两银子,让他卖焦炭的时候上下打点。 还额外叮嘱了他,让他南北的生意都做一做,別只盯著北方。 贾环將这些办好,便全身心的投入到每日的抄书中。 …… 【宿主抄写《经世书》五十遍,小有所成,+3作坊】 …… 【宿主抄写《经世书》百遍,其意自现!+1经世坊】 【经世坊:巧琢经年方格物,灵犀一点可通神。此间不纳逍遥客,唯有经世肝胆心。】 贾环查看起来,这经世坊能增加贾环名下產业的產出,而且,经世坊还有概率能让贾环的作坊提升对应工艺。 贾环看著这经世坊,和手里的三个作坊,心思活络。 现在炼钢,差的东西很多,其中一项就是碱。 有了碱,往后还可以制玻璃、做香皂等。 虽然侯氏制碱法的要求高,但是还有另外一个制碱法可以在目前的条件下尝试一下:索尔维制碱法。 索尔维制碱法比不上侯氏制碱法,但是好在对器械要求不高,现在的条件如果能尝试出来,制出来的碱也比现在草木灰强太多了。 贾环仔细琢磨如何分配这三个作坊的生產流程。 他自己知道索尔维制碱法,加上经世坊辅助,摸索工艺的速度很快。 这样不久就能產出纯度不低的碱,绝对能大卖。 而炼钢,则有些麻烦,得先炼铁,看看能不能用经世坊的概率工艺升级,得到炭铁配比等一套工艺,升级成炼钢。 那就两个制碱作坊,一个炼铁作坊,应该能在山西先搞出来一套產业。 贾环没有当即决断,而是给栓柱写了信,仔细的跟他说明了情况和想法。让他在当地打听下,看看可行性,尤其是尝试炼铁。 虽然有文契,但要是后续再引出来事就不好了。 没几天,栓柱便回了信。 说是制碱没问题,炼铁只是作坊规模的话也没问题。原料的话,凭著现在的產出,完全能够支持去买。不用担心。 於是贾环当即把作坊確定下来,又在山西的四个作坊旁建造了经世坊。 这样,炼铁坊不算產出,只做实验看看能不能升级成炼钢,其余三坊,一坊土法制焦煤,两坊索尔维制碱。 建好后,贾环再次把抄书得来的大部分钱给了栓柱,让他做生意的时候南北兼顾。 再就是注意保护工艺,寧愿往外把银子全撒了,也保护好工艺配方。 该给上面的钱,一分也別少。要是有机会,直接把钱往神都的宫里送,送给內廷不冤,直达內帑更好。 最后就是做生意的对象了,贵精不贵多。 栓柱都一一明白应下。 如此,时间已经过了几个月。 中间几次旬考月考,贾环都无碍通过。 和典籍也越来越熟。 同时,晋炭和晋碱,名声大噪。 这日,贾环交完了备课大纲,出了国子监。 贾家的车夫这次没有跟其他车夫吹嘘,而是老老实实的在车上等候。 贾环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见车帘拉开,露出贾政的脸。 “父亲。” “你先上来。” 贾环登上了车,贾政皱著眉头,看著贾环,深深的嘆了一口气。 “今日陛下召见,赏了我些珍宝礼物,已经送到家里了。” 贾环听到这话,心中一沉,问道:“是父亲办事得力,可喜可贺。” “是你大姐姐乖巧,你又努力,陛下连著共赏,只是这礼物实在过分贵重,你有什么眉目吗?” 贾环吸了一口气,想了想。 既然皇帝没跟贾政明说晋碱和晋炭的事,他也没有跟贾政说明的必要。 於是顺著贾政的性子道:“这几次月考陛下给环的卷子勾批了,想来是这个原因。” 贾政身子微微向后靠去,摸了摸鬍鬚,脸色逐渐舒展开,对著贾环道:“原来是这样,之后也应努力,勿要懈怠。” 贾环一一应了下来。 贾政跟著对贾环道:“后日你们去东城郊学射艺,家里的玉扳指你拿去用。” 贾环道谢。 跟著贾政话风一转,他有些不好意思道:“金陵薛家家里出了些事,想著去投奔你舅舅,你舅舅让他们留在神都。 前些日子你舅舅给我写了封信,我就答应了下来。” 贾政面向贾环,眼睛却不看著他,咽了口唾沫。 绷紧后背,正襟危坐,补充道:“他们不会久居的。” 虽然嘴上严肃,但他眼神还是试探的落在了贾环身上。 贾环点了点头:“全凭父亲安排。” “嗯……”贾政这才摸著鬍鬚,放鬆一些。 父子二人,相对无言,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只听得马车的声音,逐渐向著贾府而去。 马车到了门前,父子二人下车,进门。 前院里,贾政对贾环道:“我在前院书房留一会,你去后院吧,老祖宗早就等著你了,一会我把扳指送去。” “是。” 贾环向著后院而去,临仪门前,微微回头,正瞧见贾政满脸堆著笑,一一收下书房內清客的奉承。 贾政压不住笑,却故意摇头。 “都是陛下开恩……” 贾环进到贾母堂前,换了衣服。 刚坐下,鸳鸯给端来了一碗银耳绿豆汤。 他喝下一口,却听王熙凤对他道:“环兄弟,你给林姑娘又是『养生主』又是『萍末风』的。 能不能给我弄一个来,不要別的,就要『填肚子』就好了。” 听到这话,眾人都笑起来。 林黛玉对王熙凤道:“他送的这些虚文填不饱肚子。二嫂子山珍海味流水似的过,哪里在意这些。合该送些实实在在的『孔方兄』才是。” 俩人疯闹起来,却有丫鬟默默来到贾母身侧,耳语了一下。 贾母点了点头。 不多时,这丫鬟便托著盘子过来。 盘子上盖著红布,红布上一木盒。 贾母对贾环招了招手。 贾母取了木盒,將里面的玉扳指拿出来,亲自给贾环戴上。 “想当初,国公爷就把这扳指给了你爷爷,你爷爷又给了你父亲,如今你要去学射艺了,我就给你戴著。” “我们武功起家,你要好好学射,知道么。” 眾人看著贾环手上的扳指,神情微动。 贾环点头应下:“环明白。” 第66章 做生意不寒磣 一天后,神都东郊,储英堂的眾人,看著眼前浓眉大眼国字脸的中年人,无不升起一股敬重的心思。 胡贞,江直总理军务大臣,兼领浙、闽二地盐、漕、织督办,加兵部尚书衔。 正二品,实权。 那边刚在东南打完倭寇,这边就赶紧回到神都。 为了教储英堂恩监生射礼。 这位虽然没明確站队,但是出身却是江南,恩师也是赣州人。 因此国子监司业此时正满脸堆著殷切和胡尚书相谈。 “胡尚书没收些弟子?” 胡贞微笑:“家里的儿子不爭气,带出来的將领还差些火候。” 他摇了摇头:“倒是李大人,有没有再收些学生,把衣钵传下去?” 李司业这时候赶忙给后面的郑全拉出来:“这是我新收的弟子,现在正在国子监做学正。” 郑全諂媚给胡贞问好。 胡贞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果然一表人才,將来前途不可限量,我都有些羡慕李大人了!” 李司业连忙退让:“哪里,胡尚书才是辛劳体国。” 二人又閒谈几句,这时,郑全道:“老师,胡尚书,快开始了,咱们移步礼台吧?” 胡贞道:“我听说神都贾家的子弟,有叫贾环的,也是恩监生?我能否见见?” 李司业愣了一下,连忙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郑全,去给贾公子喊来。” 郑全瞬间渗出来一脑门的汗。 李司业心里也没底,此时却赶紧转身,怒斥道:“贾公子呢?” 郑全的脸煞白,拱手,声音颤抖:“学生忘记叫了。应该,还在崇文阁……” 李司业转过头,僵硬笑著,正准备把这事糊弄过去:“胡尚书,快开始了,不如我派人——” “你为什么忘记叫了。” 胡贞指了指远处的恩监生:“这都有数的,你为什么忘记叫了。” 胡贞久在军中,带著一股说一不二的气场。 郑全嚇的哆哆嗦嗦,半天没说话来。 直到李司业也急得有些冒汗,转过头大声质问道:“胡尚书问你话呢!” “贾,贾环他是助教,在崇文阁备课,就忘记叫了。” 胡贞盯了一眼郑全和李司业,转身就走。 李司业连忙跟上,郑全则是嚇得瘫坐在地上。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胡贞是怎么和贾环搭上的。 胡贞和贾家,一点关係都没有啊。 胡贞骑马,一路从东郊快马往国子监赶。 李司业不熟骑马,愣是没赶上。 胡贞一路闯进国子监,眾人见他腰牌,哪里敢拦。 他推开崇文阁大门。 “吱呀——” “我听他们说北边的金国也有煤矿……” 典籍和贾环听到开门声,向著门口看去。 见是胡贞。 俩人连忙出来拜见。 胡贞免了二人的礼,拉著贾环出来。 “你可是贾环?” “回胡大人,学生正是贾环。” “我赶的急,没曾想他们忘记喊你来学射礼。” “射礼不是下午吗?” “我巡讲教射礼,提到了上午。” 贾环忙道:“何劳胡大人亲自前来。环实难受恩。” 胡贞牵来马:“会骑吧。” “会。” 二人上马,胡贞对著贾环道:“你受的起这恩。” 贾环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胡贞对他道:“我都不知那晋碱巨商马栓后面的主子就姓贾。更难相信他的主子还只是个监生。” 马栓,栓柱在外头的姓名,根据当时贾环给他讲的那个故事起的。 贾环心中讚嘆,好个栓柱,倒把生意做到胡贞这里了。 胡贞对著贾环拱手:“我虽不明白工理,但你那晋碱和晋炭实在是好,我督著的织造局、军工坊都讚不绝口。 便宜还好用。他们卖出去的钱多,我们的军费就多,打仗自然就肯卖力气。 我替东南將士谢过。” 贾环听胡贞真诚,大方收下感谢:“能帮到胡尚书就好。” 胡贞听闻大笑:“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后来有机会在杭州遇到了马员外,我一番保证不会外传,他才告诉了我。 还请贾公子勿怪。” 贾环摇了摇头。 俩人骑著马,一路聊,一路出了城。 城外路边,李司业正骑著马等候。 胡贞对著李司业道:“李大人,我给你的学生喊来了。我承陛下厚恩,前来巡讲,恐怕缺哪个都不行。” 李司业连忙低头,心虚道:“正是如此。” 三人一路骑到城郊,此时郑全正弯腰垂立在马场门旁。 胡贞勒马,慢了下来:“李大人,收弟子,还是寧缺毋滥些好。” 李司业的头像是被风吹的枝条,不断点头应和:“正是,正是……” 郑全听到这话,心已凉透。 再度抬头,看著胡贞和贾环骑马入场,满脸都是崩溃。 他真想不到胡贞和贾家是如何搭上的。 但有一点,无论胡贞和贾环如何搭上的,他都完了,全完了…… 李司业先下马,拉著失神的郑全去安排学生。 而胡贞则是把贾环留在礼台上说话。 “我不知道是你安排的,还是马员外自己想的,但是以祥瑞之名往宫里送礼,总是好的。 没有陛下,做生意终归是难些。” “谢胡尚书指点。” 胡贞见贾环领悟的快,满意的点了点头,放贾环回去。 贾环回到礼台下,一进入人群,陈詡和於既白便靠了过来:“我俩都要急坏了,谁知道胡大人也搞申阁老那一套。 原来是去找你了啊。 快说,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 贾环摇了摇头:“胡大人公正而已。” 听到这话,三人彼此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了正惶惶不可终日的郑全。 陈詡冷道:“他该老实了。” 於既白摇了摇头:“只怕之后都见不到嘍!” 跟著,胡贞开始在礼台上演练,演练完毕,再让学生们开始练习。 他站在台上指导。 贾环射箭意外的射的不错,可以说非常有天赋。 无论步射还是骑射,都很准。 周围的恩监生临下课也还在苦苦射箭,贾环却被胡贞召上了礼台。 “到底是寧国公的后人。可谓神射了。” “胡尚书见丑。” “本来想把我的扳指赠你,但看你这已有更好的,那就不在荣国公的宝物前献丑了。” 贾环看向手中的玉扳指,拱手道谢。 胡尚书对贾环直率道:“其他地方我不管,你那晋碱和晋炭,在浙、闽二地,能否只卖我督著的眾局。” 贾环道:“本来就是贵精不贵多的路子,我这就告诉栓柱,让他只与胡尚书来往。” 胡贞点了点头:“等抗倭结束,之后就不必了。” “环明白。” 胡贞拍了拍贾环的肩头,越发的满意。 然而贾环並不起身。 胡贞微微一笑:“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环明年即可歷事,不知可否投在胡大人麾下。” “哈哈哈哈哈哈!”胡贞大笑,隨后对著贾环道:“我给你推荐个更好的人选!” “谁?” “你们的国子监祭酒,毕冲。” 第67章 允文允武 “当年要不是申阁老点將,我还只是个进士出身,在卞梁县做知县呢。 当然做知县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东南对於我来讲,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胡贞指了指自己,又点了点贾环。 “你看,科举出来的照样能做武官,还做到了二品。 將来的武官,会有越来越多的会读书的。” 胡贞搂过贾环,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里闪著光,亲昵道:“我不过寒门出身,尚有此作为。 你出身比我好的多,將来前途不可限量。 我忙於战事,难以分神教你。可毕祭酒不一样。 他行伍出身,又任国子监祭酒,必定能好好培养你。 陛下育才,要的不是死读书的才,让毕冲带著你去京营,找他旧相识歷练歷练你,大有好处。” 贾环明白是胡贞在给自己划道,琢磨了一下:“陛下手里少武將?” 胡贞没有直接回答贾环,而是拍了下他的后脑:“北有金人虎视眈眈,南有倭寇犯乱不息。將来少不了功劳。” 贾环对著胡贞郑重道:“多谢胡尚书!” “好好考著,別被黜落了。” 贾环应下,离开了礼台。 他刚下去,便见李司业当著他的面,將郑全踹到他的跟前。 “你这猪油蒙了心的,还不给贾助教赔罪!” 郑全跪在地上,对著贾环“砰砰”磕头。 礼台下是沙地,郑全的额头磕得头破血流。 沙子又顺著血粘在伤口上,那伤口的皮已经破了,小石砾嵌在里面的肉里。 郑全脸上的血已经流到下巴,他只顾磕头,以为贾环已经走了,抬起头,却看见贾环並未离去。 只见贾环俯视著他,一如当时在辟雍外。 他浑身一哆嗦:“贾助教恕罪!贾助教恕罪……” 贾环看了看继续磕头的郑全,又看了眼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司业。 李司业强作镇定,回望著贾环。 他其实也弄不明白胡贞和贾环之间的关係。 他知道贾环的出身,也了解胡贞,只是看刚刚胡贞和贾环勾肩搭背,绝不是刚认识。 李司业微微俯身,頷首,对著贾环道:“郑全有错在先,我亦失察,还是请贾助教定夺吧。” “郑学正,磕到你自己觉得无罪吧。” 说罢,贾环不理二人,大步跟上了远处马场门口的学生们。 李司业深深的看了一眼郑全,不理睬他,迎著下来的胡贞,攀谈起来。 临西下的太阳是最毒的,郑全独留马场,对著空气连连磕头。 贾环来到马场门口,周围的学生早就见到刚刚礼台的情况。 此时见到贾环走近,纷纷围了上来,行礼,口称:“贾助教。” 陈詡在远处默默的看了贾环一眼,俩人隔空相望,陈詡对著贾环微微点头,转身瀟洒离去。 倒是於既白,端著手过来打趣:“贾助教,之后多多担待啊!” 贾环对著他摆了摆手。 俩人笑著离去。 且说这日又是一月月考。 贾环答完了卷子,便回到崇文阁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他和典籍早就熟络起来,又想到之前胡贞的叮嘱。 於是顺口问了句:“来年就可歷事了,你说我该选谁呢?” “看你想做什么。” 典籍摸了摸乾枯到捲曲的鬍子。 “你很有才华,我虽然只是一个典籍,但是见过的学子还是很多的。你在所有我见过的学子中算是出类拔萃的。 如果你想入阁的话,申阁老就可以;如果將来想一方大员,选胡尚书;要是想先养望,那就杨阁老。” 这几个月来,俩人已经很熟,典籍一点一点给的贾环仔细分析著。 但贾环却依旧沉默不语。 典籍见贾环似有心事,问道:“怎么?都不满意?” 贾环抿了抿嘴,转头,认真的看向典籍: “假如,我要开府呢?” 典籍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你要再开国公府?在寧荣两府之外?” 贾环点头。 典籍眯了眯眼睛,良久,才慢慢道:“北方的武勛你不依靠,南方的清流你也不投靠。 你作为陛下近臣,还想再开国公府?” “正是。” 典籍被贾环弄笑了。 “我实心实意。” 典籍只当贾环说笑,嘴上笑容不减:“好,我也实心实意回答你。现在这个时候,你想再开国公府,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灭国。” 贾环提起了兴趣,看向典籍:“你详细说说。” “东面的倭国,北面的金,这两个国家连年犯边,你给他们其中一个灭了,再加上你陛下近臣的身份,陛下为了压制南北两党,大概能给你再封个国公府。” 贾环恭敬请教道:“我该怎么做?” 典籍摇了摇头:“唉,现在的武將很少有武勛出身的,大多是內阁点人,文官出身。 其次就是行伍资歷,胡尚书早年也是一方豪侠,军中有名。 所以你若真想立此伟业,你至少得有进士出身,能入內阁的眼,又要有军中的资源,將来军中也好打理。” “我要开府——假如我就奔著开府去做。”贾环为典籍捧上茶:“我歷事该投谁?” 典籍接过贾环的茶,品了一口:“国子监祭酒,毕冲。” 听到典籍和胡贞给了一样的回答,贾环微微皱眉。 “为何?” 典籍看了眼贾环,贾环的周围都是书籍和在半空中飞舞的灰尘,再无其他。 “毕祭酒和你一样,都是近臣。之前曾任殿前指挥副使,军中有人。现在又是国子监祭酒。 投他,近臣、武將、文官,这三样才能一样不落。” 贾环点了点头,心中记下。 典籍跟著补充道:“我劝你还是別想著再开府了。分家不好么?” 贾环此时已经收拾好东西:“终究受制於人。” 典籍劝道:“就算你在毕祭酒手下出来了,真有灭国的机会,如何轮到你。” “之前胡尚书也荐我去毕祭酒下面歷事。” 典籍笑道:“他那是想让毕祭酒帮他带人,他最后截胡。” 贾环也轻鬆笑著回应:“这不就算已经有点机会了么?” 典籍扬了扬手:“你还是快去放假吧,別想了。” 贾环对著典籍恭敬行礼,之后收拾好东西,出门而去。 第68章 前倨而后恭 自从东郊学射之后,贾环再未见过郑全身影。 周围的同学,对贾环的態度也越发的微妙起来。 从崇文阁到监门,这一路上,本该没什么人,毕竟贾环崇文阁收拾东西耽误了一些时间,赶不上出监的人群才是。 谁知隨著他逐渐往监门走,周围的人反而越来越多起来。 这些人装作不经意从贾环身边经过,便问候一句:“贾助教。” 贾环不认识他们,又不能不回应,只点点头。 跟著他们脸上就像有莫大荣幸似的,脚步都轻快不少。 贾环一路应付人群,被簇拥著,出了监门外。 他走向自家马车附近。 却见贾家车夫不再和周围车夫吹捧了,而是搭著脚,坐靠在马车上。 底下围了一群车夫,嘰嘰喳喳的说著什么。 贾环靠近,只听得: “贾公子这次肯定也能过吧!” “那还用说!我看这月考根本拦不住贾公子,贾公子將来肯定是要中状元的!” 贾家的车夫听著他们的话,微微点头。 见到贾家车夫点头,这些人的语气又更热烈起来。 “什么状元!你还忘了解元、会元!贾公子是要连中三元的!” “对对对!我该死!” 眾人看到贾环过来,都收了声,正欲问好,贾家车夫却眯著眼睛道:“说啊,怎么不接著说了。” 眾人赶紧道:“贾公子。” “给贾公子请安。” 贾家车夫从车上下来,过来扶著贾环。 贾环只是看了周围车夫一眼,周围车夫便识趣的离开。 贾环用手指点了点贾家车夫:“我让你收敛些,勿要张扬,你倒好,把自己吹嘘的功夫都省了。” 这车夫依旧憨憨的笑,挠了挠头:“都是他们自己要说的。” 贾环当即就给了他一脚。 这一脚不深,不过玩笑力道。 车夫受了这一脚,也不恼,捂著屁股,反而高兴起来,脸上像开了。 他扶贾环上车,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消,咧著嘴,驾车向著贾府而去。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贾府內,荣禧堂里。 贾母的对著贾政长嘆了一口气。 “我叫你去问问环哥儿歷事的事情,你看看你找的这些人,哪有能靠得住的。” 贾赦看著低头的贾政,心里明白,贾政哪里能找到什么人,不过是借著这事跟同僚吹嘘一番就是了。 他摸著鬍子微笑补充道:“弟弟这是关心则乱。” 贾母抬起眉毛,眼睛落在贾赦身上。 贾赦立刻收了笑。 贾母只得搂过林黛玉:“这事还得难为你父亲帮帮环哥儿了。” “我帮著环弟给父亲写封信。” 贾母的手对著堂下的眾人乱指:“看看,看看!还没有我这孙女体贴!” 就这时,堂侧一丫鬟默默来到贾政身后,悄声说了话。 贾政点了点头。 贾母看著贾政,不悦道:“怎么了?” “回母亲的话,薛家的姨太太过来拜访。” 贾母长呼出一口气,撑著笑,招来了王熙凤。 “凤辣子。” “老祖宗。” “难为你跟著太太去接一下,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著了。” “老祖宗哪里话,这合该是我做的。” 贾母又对著怀里的黛玉道:“你等等环哥儿回来,然后再带著环哥儿去迎人吧。” 林黛玉应下。 贾母这才遣散贾政、贾赦等,由鸳鸯扶著回去休息。 林黛玉早就记著贾环月考回到家的时间,带著丫鬟紫鹃向著后门匆匆而去。 等她到后门的时候,却听见门口僕人互相吹嘘。 “今儿得了三爷一脚,別提多舒坦了。” “你真是比畜牲还贱,马被抽了都知道叫两声,你被三爷踢一脚反而笑了。” “哼,你们想得著这一脚还得不到呢!別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盯著服侍三爷的活计……” 林黛玉听到这话,拿起手绢,微微的笑起来。 再往前走,见到贾环从周瑞家的院里出来。 她放缓脚步,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左看看路边的,右看看远处的景。 等著贾环过来问好,她才惊讶道:“呀,这不是三爷吗?什么时候这么威风,连得著您的罚也是荣幸了?” 贾环尷尬的笑了笑:“车夫他们乱说,行事张扬,我就教训了一下。” 林黛玉对著贾环嗔道:“管下人横竖有太太和凤姐姐,你参和什么。小心最后落不到你的好。” 贾环笑著点点头。 跟著他开门见山道:“我想给林姑父写封信。” 林黛玉挑了挑眉,没跟贾环说贾母让她帮贾环的事:“你要写就写,跟我说做什么。” “姑父探出身,恐怕有顶撞之处,想请你帮帮我。” 林黛玉本来嘴里还有千言万语,想跟贾环再玩闹一会。 可看著贾环诚恳,一时间一个也说不出来。 只得对他道:“那就回院里吧。” 二人回到院里,紫鹃准备好笔墨,贾环拿起笔,准备开写:“我想和林姑父请教下来年历事。” 林黛玉对著贾环道:“有什么就写什么,话说清楚,儘量简明。其余的,不用拘束。” 贾环下笔,他知道林如海也是近臣,也许问问林如海会有不一样的回答。 当然,贾环没说想另开府的事情,要是说出来,未免有点惊悚。 一篇写罢,贾环交与林黛玉:“你看看,如何?” 林黛玉通篇读罢,看了一会,然后把信纸按下。 对贾环道:“还行,就是字不太行。” “我的字还不太行?” 林黛玉又指著信道:“而且父亲不喜欢这类遣词,我教你再写一封。” “好。” 林黛玉起身,手里拿著贾环的原稿,走到他身旁。 贾环提笔,林黛玉告诉一句他写一句。 林黛玉说完一句,贾环手里的笔却迟迟未动。 太近了,贾环又一次能闻到上次在后院凉亭闻到的香味。 “怎么了?” 贾环摇了摇头:“没什么。” 贾环继续写。 正写著时,林黛玉道:“停。” 贾环停笔,林黛玉在一旁指点道:“『我』字写的小一些。” “是。” “哎呀,不对。” 她推了推贾环,贾环让出位置,贾环站在一旁,她坐在贾环的位置上,拿著还有余温的笔,替贾环把信写完。 “好了,这样就好了。” “多谢林姐姐。” 林黛玉正想再跟贾环聊聊,这边却有丫鬟过来。 “太太吩咐林姑娘和三爷去门前迎一迎薛家姨太太和薛姑娘。” 黛玉把笔放下,对著贾环吃味道:“走吧。去见见这位薛姐姐。” 第69章 薛宝釵进贾府 “林姑父房子朝向如何?” “坐北朝南。” “他居住在西北?” “后院东南房间。你问这些做什么?” 【吸风饮露】 “等著我一併寄过去一些梨坨干吧。” “你这东西在扬州倒算是稀罕物了。” 贾环一路和林黛玉聊著,走至门前。 此时薛姨妈等人还没到,王熙凤和邢夫人早已安排好人在这里等著了。 王熙凤见到贾环到来,神色更加张扬,眉毛要飞到天上去。 她站在前面,贾环和林黛玉则並肩站在后面檐下。 此时眾人只窃窃私语,张望著等待薛姨妈等人到来。 林黛玉不知从哪掏出来几粒瓜子,一颗颗放在嘴里抿吃打发时间。 贾环看著林黛玉,林黛玉又看了看贾环。 此时前面有丫鬟过来报,眾人都收拾神情站定。 贾环的手向后背过去,林黛玉心头灵犀的悄悄给贾环手里也塞了几颗瓜子。 贾环偷著往嘴里放了一颗,是拿香料炒制过的,很香。 贾环再看向林黛玉,林黛玉微微一笑,別过眼去。 前边,丫鬟通报过后,薛姨妈带著薛宝釵进了院內。 薛姨妈早年丧偶,虽然守寡,却不像李紈那样形容枯槁,一片灰冷之意。 反而珠圆玉润,体態丰厚,脸颊微胖,逢人先有三分笑。 看著十分慈善。 顺著望向背后,一位清丽少女,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上著比肩褂,披著红罗绒边小披风,一身綾裙,腰系绸缎鹅黄素色细带。 顺著腰间往下看,却见那綾裙被撑出几道横褶来,倒是又一轮饱满“中秋之月”,小磨盘一般,实在稀罕。 可见隨了她母亲,肌肤盈润。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薛宝釵藏拙,低眉顺眼,罕言寡语。 院里这么多人,她一个都不对视。 直到王熙凤拉著薛姨妈进去,眾人让出位置。 她一双杏眼才巧合一般的对上了贾环的视线。 贾环打量薛宝釵,感慨她行事谨慎。 正感嘆著,却发现薛宝釵投来视线,薛宝釵眉毛微挑,如杨柳般把两池秋水点到贾环身上。 她不知有意无意,对著贾环微微頷首,便转回视线,跟著薛姨妈来到邢夫人前。 此时贾环手里的瓜子已经吃完了,他再度將手背到背后,想著向林黛玉再討几个来。 林黛玉眼睛看著薛姨妈方向,手偷偷找到了贾环的手。 贾环摸了摸,试探一番,没有瓜子。 那边林黛玉也正好確认了贾环手的位置,在贾环掌心掐了一把,然后才鬆开。 林黛玉没使多大力气,贾环略微吃痛,悄悄看了一下的自己的手。 林黛玉掐出来的痕跡,正像一颗瓜子。 二人再度相视一笑。 王熙凤领著,薛姨妈和宝釵跟眾人一一的打了招呼。 之后邢夫人又拉著薛姨妈进了屋子,由王熙凤陪著,三人嘮了不少时间。 其中便问到贾母情况。 王熙凤道:“老祖宗最近身体不適,都在院里歇著。” 薛姨妈略有所感,隨后三人又聊了一阵。 中间贾政派人来说,请王熙凤把梨香园收拾出来,给薛姨妈留著住下。 薛姨妈几次请辞,王熙凤却说什么也不让走,赶忙吩咐人將东北梨香院打扫出来,留给薛姨妈住。 薛姨妈未曾见到贾母,只有贾政派人吩咐,便推辞说自己暂住。 於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那一边,薛姨妈將这事跟薛蟠说了,薛蟠心中本就惧怕贾政管束,又听薛姨妈连贾母也没见到。 一时间就觉得留在贾府不自在,和薛姨妈商量后,他自挑了一个离荣国府近的宅子去住。 薛姨妈宠溺薛蟠,也就任由他去了。 將薛姨妈安顿好,眾人各自散去,贾环和林黛玉去把信寄出。 等贾环再回到院里,天已渐黑。 贾环正换了一身衣服,准备抄书。 却听见有人敲门。 起身到院里,吩咐人打开门,居然是薛宝釵。 薛宝釵手里拎著礼盒:“环弟弟,叨饶了。” “宝姐姐,快请进。” 贾环將薛宝釵引至正堂,吩咐丫鬟上茶。 赵姨娘只出来招呼一下,跟著便回到屋內。 薛宝釵暗自观察了一下,她看贾环身后的丫鬟,很是不俗。 再看这东大院,不像庶出的院子。 她不动声色的將礼物放在桌上:“母亲知道弟弟在国子监读书辛苦,特地嘱咐我给弟弟带了些平日能用得上的笔墨。” 贾环让袭人收下 “劳烦姨妈和姐姐费心了。姐姐还习惯?” “习惯,刚刚老祖宗说身体爽利些了,招我到院里……” 贾环和薛宝釵聊了一阵,原来她刚刚已经按照贾母吩咐,一一拜访过宝玉、黛玉等人,最后提著礼物来到贾环这。 贾环发现薛宝釵眼睛总是打量著院里,尤其是他的书房。 贾环乾脆道:“姐姐若是有兴趣,不如去书房逛逛?” “好。” 薛宝釵又到贾环书房坐下。 不多时,有个眉心带著胭脂记的丫鬟过来。 “我找我家姑娘。” 晴雯逗她道:“你家姑娘是谁?” “薛姑娘。” “她和三爷在书房呢,你来找她做什么?” “我来找她回去!” 晴雯见香菱憨厚可爱,心情大好,带著她去书房找了贾环和薛宝釵。 进去后,香菱道:“给三爷请安。” 贾环和薛宝釵已聊了好半天,他都不知道薛宝釵怎么有那么多话可说。 於是趁机对薛宝釵道:“看样子是来找宝姐姐回去的。” 薛宝釵恋恋不捨的:“那我先走了。” 贾环和晴雯一起给薛宝釵送了出去。 从东大院往梨香园的路上,薛宝釵问香菱道:“你看环兄弟如何?” 香菱听到这话,有些呆住:“三爷,人挺好。” “也是,你也没接触过,我要是给你送环兄弟院里,你可愿意?” 香菱:“我听姑娘的。” 薛宝釵点了点头,回到梨香园,將香菱留在外屋,到里屋找到薛姨妈说起私话来。 “怎么样?是你姨舅?还是老祖宗?有没有可能搭上个门路?” 薛宝釵摇了摇头:“姨舅公务本来就多,听说还养清客,应该不是。老祖宗有些糊涂,也不像。 我看,这晋碱和晋炭,倒像是出自环弟弟手里。” “这生意你不是不知道,前面看是泼天的大买卖,往后看那是——” 薛姨妈没说话,指了指天,意思是背后还有皇帝的身影。 “你环弟弟在国子监读书,哪有时间弄这些生意?” “他书的看的不少,而且杂,府里面他最正派,我想该是他。” 薛宝釵见薛姨妈还是不信:“到时候看看他院里就知道了,如果他外面生意那么大,总少不了进项的。” 第70章 没钱万万不行 且说又是一日,王熙凤吃过午饭,正在屋里休息。 席下跪了一排丫鬟嬤嬤,一个个的跟她稟报家务。 哪里的庄子又送来了什么,谁家又从公中多支出去多少钱,最近该置办什么东西了…… 王熙凤往往一段话不必听全,心中就已有主意。 吩咐下去后,也不容其他丫鬟嬤嬤再置喙,直接去办就是。 虽然强势,但事情没有办出错的。 “二奶奶,最近有人给三爷送礼。” 王熙凤微微睁开眼皮:“什么人?” “不认识,只说是依附三爷下优免田额的田庄。过来献一点心意。” 成为秀才后可免一定亩数的田赋,將来若中进士则更多。 因此就有人盯著那些成绩好的秀才,早早的投了田產,独给他们分红,也好过上税。 王熙凤自然是知道这个事情的:“送东大院就好。” “是。” 王熙凤琢磨一下,心血来潮:“等下。” “是。” “先放我院里吧。” “是。” 贾府的男人们在外得的俸禄,还有官职功名荫出来的钱產,都算他们自己的私钱。 只是从贾政到贾璉,没有一个说是正经靠著功名赚钱。 王熙凤一时来了兴趣,便想看看,这功名在外,到底值多少钱。 不多时,那嬤嬤叫了两个人抬著个不大的箱子进来。 王熙凤看俩人抬箱子那吃力的样子,心中更奇:“就这么大?” “回二奶奶,就这么大,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倒是挺沉。” “送礼的还说什么了?” 嬤嬤回忆了一下,恍然道:“哦,送礼的说了,说是最近行情好,暂时赚了一些,就提前送来让三爷顺顺心。 等到过年还有大礼送来。” 王熙凤点了点头,让嬤嬤放好箱子,遣散了她们。 她唤来平儿,此时周围无人,她对平儿没什么遮掩:“我想看看环兄弟功名在外头到底值几个钱。” “奶奶这是不想放利钱了?想跟三爷搭伙收田庄分红?” “去去去,什么搭伙,你去和你三爷搭伙去吧,赶明儿我就给你送东大院去!” 平儿笑道:“奶奶一句话,三爷哪里敢不从?” 王熙凤白了一眼平儿,不理会她。 既然平儿还能跟她打趣,说明平儿心里也觉得打开礼看一下无妨。 横竖是人家提前送的顺心礼,连封条都没打,一些往来而已。 王熙凤打开箱子。 她愣在原地,平儿也愣了。 箱子里,还是个箱子。 王熙凤见此,摇头笑了起来。 平儿也跟著乐:“別是做箱子的人家送的吧。” 王熙凤去取里面的小箱子,一时间,竟然没提动。 “哎呦,还挺沉的。” 平儿连忙上前,和王熙凤一起把小箱子抬到桌上。 俩人刚把小箱子放好,平儿回到地上,去打量大箱子,跟著惊叫道:“奶奶!这,这……” 王熙凤见平儿话都不利索,赶忙过去看。 只见这压箱底的,竟然是金条和银条。 那金条银条整齐列好,压在箱底。 平儿咽了一口唾沫,看向桌上的小箱子:“奶奶,这,这压箱底的是金银条啊,这真是顺心的礼物?” 王熙凤骂了一句:“没见识。” 实则她自己心里也没底起来,用金银条压箱底,那这上面的小箱子得是啥啊? 王熙凤心一横,走在桌前。 平儿紧盯著那小箱子。 王熙凤小心的把小箱子的两个扣解开。 她刚解开,只听“砰”一声。 小箱子的盖子被顶开,里面压著的纸往外弹出。 给王熙凤嚇了一跳,她向后撤一步,那弹出来的纸顺著惯性弹出箱子外,落得满桌都是。 王熙凤上前,捡起那些纸。 竟然都是百两银票! 有新的,有旧的,有的平整,有的皱起,但毫无例外,每张都是百两! 王熙凤看著散落满桌的百两银票,呆立当场! 这里少说也得有万两!再加上压箱底的金银条。 又何止万两! 自从嫁到贾府,她有多长时间没见到过这么多的钱在眼前了? 到底是大家出来的人,王熙凤连忙对著平儿道:“关门,先把银票都收拾起来。” 平儿看著满桌的钱,眼睛都直了,连忙听王熙凤的关上了门。 二人收拾好之后,还翻找了各处角落,生怕落了一张银票。 主僕二人將银票摞高,之后翻过箱盖,一人压著,一人给扣上,这才算完。 平儿惊讶道:“这,这是什么礼?” 王熙凤琢磨著:“什么顺心礼,怕不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说法。” “三爷在外头做什么了?” 王熙凤摇了摇头,她原本心里估摸著这里头的东西最多也就千两,哪里有这么多。 王熙凤看著平儿:“今日之事,你我谁都不能说出去,知道么?” 平儿连忙点头。 王熙凤对著平儿道:“你亲自去一趟,把这礼物送到赵姨娘处。 就说等环兄弟回来亲启,要是赵姨娘答应了,你就在那等著。 要是赵姨娘说不用,之前的礼物她都开过,你就回来告诉我。” 平儿连忙点头,找来人抬著箱子向东大院里而去。 跟赵姨娘说明一番,赵姨娘答应下来,让平儿留在东大院里等贾环回来。 袭人和晴雯帮著把箱子抬到贾环住下的里屋,之后便和平儿一起,在屋外的廊下坐著閒聊。 没一阵,薛宝釵敲开了东大院的门。 晴雯:“宝姑娘。” 袭人:“宝姑娘找谁?” 薛宝釵见平儿在这,按下心中疑问:“我来找姨娘聊聊。” 袭人带著宝釵进了堂內,又找来赵姨娘。 之后赵姨娘便遣走了袭人,独留宝釵和赵姨娘说话。 宝釵向来会说话,三言两语给赵姨娘哄得直乐。 她趁机问道:“平儿来做什么?” 赵姨娘道:“说是有人给环哥儿送礼物,二奶奶接过,她给送来,等著环哥儿晚上回来亲自打开。” “姨娘知道里面是什么么?” “我哪里知道?我没见识,他的东西,我要是再给碰坏了,耽误了事可不好。” 薛宝釵心下已有推测。 又聊了几句,和平儿等打过招呼,便回梨香园了。 一回去,她就找到薛姨妈道:“给香菱送环兄弟身边吧。” 她想著守在廊下的袭人、晴雯、彩霞、彩云等人,杏眼流转。 “这样才好知道到底送来什么。” 上架感言 大家其实也能看出来,白色之熊,不过蠢拙之人。 有的时候看到差评,睡不著觉,心里头也有火气。仔细想想,还是白色之熊积累不多,努力不够,笔力不足。 感谢各位看到这的读者,也要感谢我的编辑,再就是无论是否在我身边支持我的人。 还有曹公,给百年后的白色之熊赏了口饭吃。 白色之熊在此给各位磕头了:“砰!砰!砰!” 天资愚笨,能有此不料之成绩,全蒙各位抬爱。 十更 第71章 后院之事 第71章 后院之事 晚上贾环回了家,送走平儿。 隨后將箱子打开,无奈笑笑,连夜给栓柱回了一封信。 嘱咐他一些事,叫他好好做生意,上下多打点,也盯著些其余炼铁作坊,看看有没有好的工艺。 之后便將箱子放好,又拿出些银票,给探春、赵姨娘分了些。 再取出银子,分给彩云彩霞,再后是袭人晴雯。 贾环只说是外人投他名下的田產,具体没说多少钱。 眾人得了钱,自是一番欢天喜地。 第二天,贾环又装了些钱,连並国子监近日的讲课大纲和优选例文,一併送到钱谬的家里。 接看是准备各色礼物,送到秦业家里。 东西送出去十几天后。 院里却来人了。 是平儿。 “平儿姐姐,快请进。” 平儿和贾环寒暄一阵后:“三爷,二奶奶想问问你,名下的田產还有没有余出来的亩额,二奶奶认识几户大家,地產极好,想著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找三爷来一—” 平儿还未说完,外面薛姨妈带著薛宝釵到了。 二人给薛姨妈迎进来。 平儿暂时收了这事,静候一旁。 贾环安排袭人等上茶,薛姨妈笑道:“环哥儿,我身边有个叫香菱的丫鬟,很是贴心。 也该有个丫鬟做些粗活服侍袭人她们,不如你收著一一薛姨妈还未说完,外面林黛玉带著紫鹃又到了。 眾人再给林黛玉迎进来。 一时间,贾环的东大院里,鶯鶯燕燕,好不热闹。 薛姨妈坐在一旁,让出位置,给林黛玉按在坐上。 “好闺女,我没什么事,你坐著说。” 林黛玉摇头道:“姨妈有所不知,他才是真没事,就是没事才找事来,这不我给他送信来了?” 林黛玉从掏出信,交给袭人,袭人又递给贾环。 林黛玉道:“父亲的回信。” 见贾环收了信,林黛玉站起来:“信也到了,下次可別使唤我了。” 贾环连忙起身,又让袭人拿些礼物点心出来给黛玉。 【吸风饮露】 “前日买得枣泥南瓜饼,给林姐姐拿著” 林黛玉看著贾环忙活的样子,微微笑了笑,对贾环点了点头。 看来林如海的信应该是实心实意回的,贾环也点点头,意思自己一定认真去读。 “好了,我走了。” 林黛玉正欲走,却被薛姨妈拦下:“我的闺女,这么急著回去做什么,我跟环哥儿说两句话就走。 到时候咱们一起顺路,岂不好?” 林黛玉想了想,正是这个理,应了下来,和薛宝釵一起到院里说话。 薛姨妈见黛玉离去,对著贾环道: “环哥儿,收著吧。你有所不知,你哥哥因为香菱惹上了案子,我们这才避到神都。 我从你哥哥把她买回来就一直留在身边,生怕你哥哥再惹出什么事。 如今案子已结,再留著,就怕你哥哥又犯浑。放你这,我才心安。” 贾环应下,薛姨妈喜笑顏开,出去和林黛玉说话去了。 跟著平儿上前。 贾环道:“只剩三亩了。” 平儿连忙道:“三亩也好,都是良田,人也都是老实的。奉银我们二八分?我们二, 三爷八。” 贾环摆摆手:“环不要也可,凤姐姐操劳,合该替她分忧。” “那就二八!” 平儿定下,对著贾环道:“等几天还得请三爷的生员结票。” 贾环应了下来,平儿从堂內走出。 薛姨妈见平儿和贾环出来,眼睛眨了眨。 眾人皆知道贾环平日好清净,也不多留,一起离去。 贾环將她们送至门口,直到三人走远,这才关了院门。 隨著贾环院门关闭,一路说说笑笑的眾人,声音逐渐消去。 薛姨妈不再关切问话。 薛姨妈不问,平儿也不多嘴。 林黛玉则是只拉著薛宝釵,悄声说些女儿事。 薛宝釵见薛姨妈不再问话,跟著对林黛玉的话也只是应付。 平儿是最早来贾环院里的,她看著不语的薛姨妈和微微含笑的林黛玉。 心中自有一番算计。 她没隨著薛姨妈她们走,等到半路便告辞离去了。 薛姨妈看著远去的平儿,脸上不动声色,心中想法却未停过。 果然贾环不简单,不然为何这王熙凤都要派平儿过来呢? 又看了看林黛玉,心中庆幸听了薛宝釵的话,早早的將香菱送到东大院。 林黛玉笑呵呵的,拉著薛宝釵:“姐姐晚上来跟我们一起住,和三妹妹一起还能玩乐玩乐。” 薛宝釵柔声拒绝了。 林黛玉看了眼薛姨妈,见薛姨妈依旧不语,只是柔和笑笑,也就没再多留宝釵, 和二人告別,向著院內走去。 林黛玉想著薛宝釵背后的薛姨妈,不由得想到已经去世的贾敏,心中自是一番感伤。 “若是母亲还在就好了。” 另外一边,薛宝釵想著林黛玉亲手给贾环交的林如海的信,不由得又想到离世的父亲,心中自是一阵感慨。 “若是父亲还在就好了。” 二人心中各自感慨。 贾环在院內打开了林如海给他写的信。 林如海先是说自己公务缠身,实难抽身。 又称讚了一番前去给贾环他们巡讲的大臣们。 最后他给贾环推荐的人选,正是国子监祭酒,毕冲。 原来这毕冲早年不过殿前军中的小旗,在陛下做亲王的时候,分到了陛下的府里。 陛下见他整日浑不吝吃喝打仗,便劝他读书。 只是一句无心之语,他却听了进去,陛下再遇到他跟他閒聊时,毕冲已大不似往昔。 由此,毕冲一路升到殿前指挥副使,后又调任国子监祭酒。 信最后还跟贾环交代到,梨坨干吃的很好,邀请贾环有时间去扬州逛逛。 至此,无论是胡尚书,还是崇文阁典籍,还是林如海,三人都劝贾环选毕冲。 贾环听劝,心中拿定了主意,等著来年升二级储英堂,可以歷事,就提出申请。 如是,寒来暑往。 过年的时候栓柱又送来不少礼,除去人情往来,贾环一一给院里的人也赏了。 连著香菱也得了不少。 薛姨妈和宝釵借著和香菱的旧谊,知道了香菱手里的钱。 便大致推测出那晋碱和晋炭背后,估计就是贾环了。 王熙凤则是渐渐的把利钱开始慢慢收回,想著將来多往贾环这边靠靠。 贾环自从林如海回信之后,便经常和林如海通信。 二人越发熟络,贾环得知,林如海的身体最近越发的不好。 也就是这段时间,他终於把《百草金方》抄到了一百遍。 【宿主抄写《百草金方》百遍,其意自现,获得奖励大还丹!】 【大还丹:一天一灵丹,阎王远离我。別问从哪来,搓搓身上窝。借出三日寿,压债不嫌多。且行且珍惜,这药省著嗑! 贾环搓了搓自己的咯哎窝,果然搓出来一球丹药来。 不过这大还丹一天只能搓出来一个,而且只能续命三日。 他暂时不需要这个,想了想,乾脆多搓几枚寄给林如海,就说是少林寺保命神丹。 让他身体实在不行的时候延寿三日。 第72章 歷事前夕 第72章 歷事前夕 八轮月考已过,凭藉著【文心雕龙】,贾环每轮月考都是优。 按照国子监规矩,优得一分,积八分则可升级, 若是寻常,则升六堂中的,诚心、修道二堂。 但储英堂独设在六堂之外,因此,便只在学生前面加个二级以作区分。 贾环升到二级之后,毕冲便把这些二级生都组织起来。 给他们叫到一起统一写信,毕竟是要给皇帝写信求圣諭,因此没人敢马虎。 毕冲一个个的问了起来他们的志愿,然后再一个个的告诉学生们该怎么写。 陈翊投的申阁老,於既白则是选了翰林院的张学士。 选杨阁老的多,选胡尚书的少。 毕冲一一的教过,最后轮到贾环。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毕冲坐在贾环面前,清了清嗓子。 “贾助教,你欲请在何处歷事?” 贾环看著毕冲,认真道:“我要请在祭酒处歷事。” 陈翊和於既白听到这话,眉头皱了皱,停下笔。 他们有些不解的看向贾环。 毕冲没有可或不可,只道:“是典籍告诉你的?” 贾环点了点头。 毕冲道:“他要是能管住嘴巴,也不至於一辈子都是典籍了。” 跟著毕冲正襟危坐起来。 他身材壮实,如此跪坐,浑身筋肉似要透衣而出。 他知道贾环想要什么。 就像贾环知道他有什么一样。 无非就是文官传承和军中人脉。 文官这边,他並不担心贾环,他看过贾环的文章。 只是这军中人脉,却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毕冲声音雄浑,这位给王夫人写讽信的主认真起来相当嚇人: “我很严格。 你若投他处歷事,保你將来官运亨通,若是不然,至少也能得个观政优异。 但我带人,以军中规制要求,如有不合必去之。” 贾环道:“请毕祭酒赐教。” 毕冲点了点头,跟贾环道:“十五假过后,除了巡讲,你不必备课,也不必早课,来后院清心楼找我。卵时即到。” 贾环点头。 毕冲点著信,对贾环道:“你只在此处落名即可,不必写信,我亲自跟陛下说明。” “是。” 贾环在毕冲手指点著的地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毕冲收了信纸:“贾环。” “学生在。” “跟你家人说好,是你亲自要在我这歷事的。要是有何闪失找来,谁的情我都不领。” “学生明白。” 毕冲頜首合眼,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句:“不要迟到。” “是。” 贾环心跳的剧烈,他不怕毕冲练他,只怕毕冲不练他! 现在不是乱世,想有一番作为,必须能文能武。 贾环起身,离开闢雍。 向著崇文阁而去。 推开大门,典籍正摆弄著贾环送他的金镶玉夜光小酒樽。 听有人进来,他赶紧收起来。 一看是贾环,脸色立马缓合:“毕祭酒同意了?” 贾环点了点头。 典籍对贾环道:“那就好,那就好啊。他说一不二,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明白。” “那军中的资源,想要掌握,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军中的人,权斗少些,多看实效。你只要能打贏他们,自然服你。” 贾环想著刚刚毕冲的话,心中已有推敲。 “文章我不忧,但是假若祭酒考我军事,我就不行了。 我不知军事,看什么书能入门? , 典籍听了贾环的话,哈哈大笑:“你想早做准备?” 贾环不解典籍为何发笑,点了点头。 典籍见贾环疑惑,解释道:“你若真想提前预习,我劝你弃了这个念头。 你岂不知,刻板少变,照书打仗,是兵家大忌。” “那我总该看些书吧。” 典籍想了想:“只看一本足矣。” “什么?” “《孙子兵法》。” 贾环点头应下,向內走去抄书。 【宿主抄写《孙子兵法》一遍,似有所悟,指挥+1】 这几日他唯一抽空做的事就是和陈翊以及於既白等作別。 剩下的时间,他都在抄书。 【宿主抄写《孙子兵法》五十遍,小有所成,获得能力一一养兵。】 【养兵:聚我魔下,战力日强。离营旬日,崩朽如常。认我旗號,即得此效。叛我旗门,復归凡响。】 得到这个能力,贾环心中稍宽。 有这样的能力,带兵打仗不说,养兵练兵倒是足够了。 想来毕冲训练他,也无非就是带著他去沙场练练兵,排排阵。 两军对垒打不过,他可以靠著这个能力养兵啊。 一天打不过,用能力养几天天,等著都给养成精兵,怎么也能打过了。 贾环有了底气,等到十五日的假过后,第二天早早的起来。 入了国子监,提前在清心楼前等候。 清晨泛起的浓雾,带著深深的水气,打湿了贾环的衣裳。 平日里这个时候会有一些恩监生早早起来晨读。 但是此时眾人都去歷事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露水很重,压在贾环的身上,將湿气渗透进他的关节里。 一种別样的寒冷。 贾环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生命力源源不断的涌出,体內的血液逐渐炙热。 隨著初升的太阳一起,將浑身的湿重渐渐蒸散。 阳光刺破晨雾,毕衝出来了。 毕冲也不多语,只一个字:“走。” 贾环记著典籍的话,毕冲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贾环跟著毕冲从后门走出,外门有一辆马拉板车, 毕冲也不顾及什么祭酒的脸面,坐在车上对著贾环就一句:“走。” 贾环不知道往哪里走,於是就顺著道往东走。 贾环在前面走,毕冲在后面驾车跟。 此时神都的街上才有三两人群,贾环已经走到东大门了。 “停。” 说罢,毕衝下车,去跟守门的卫士说了什么,侧门打开,毕冲回来:“走。” 贾环顺著道一直走。 贾环心里始终记著典籍的话,不多语,就这么顺著道走。 路上,毕冲还坐在板车上,不时拿一些问题来考校贾环。 问他如何看待海商、让他背《尚书》,中间还打断考他释意—— 贾环嘴上答问,脚上不停,也不知走了多久,日上三竿,远处看著有一水库。 毕冲在板车上吃过了饼子,喝完了水,听见贾环的肚子叫了一声。 依旧是:“走。” 太阳过了响午,最是毒辣,贾环实在口渴难耐,路过道边小溪的时候,顺手捧了几捧水喝下。 反正靠著【金刚不坏】他脚步也没停。 毕冲没说什么。 贾环一直走到水库尽头,腹中的飢饿感还是有的。 毕冲终於道:“停。” 贾环擦了擦汗,长舒一口气。 这么走,飢饿口渴另说,就是精神上的疲劳也逐渐加重。 要不是【金刚不坏】,只怕他早就顶不住。 “是不是有点受不住了?” 贾环点了点头。 毕冲肯定道:“你做的很好。比我想像中的好。” 贾环听到夸奖,笑了笑。 毕冲接著道:“这里是昌霍水库,距离神都100里。记住这个距离。” 贾环有些疑惑:“怎么了。” 毕冲把饼和水还有肉乾递给贾环:“將来你带兵行军,这个距离基本就是土兵受不住的极限。” 贾环手里拿著饼和肉乾还有水壶,愣在原地。 毕冲对贾环道:“再怎么教你,也不如你亲自走一趟。你一路上什么感觉,你的土兵就是什么感觉。” 贾环眯了眯眼晴:“敌人的士兵也是同样的感觉。” “很好。等你吃完了饭,我们就回去,我再考你几篇策问。” “走回去?” “不仅走回去,明天依旧卯时。” 第73章 成长 第73章 成长 贾环未曾想,自己抄《孙子兵法》得的能力,在毕冲这暂时没用上。 最好用的,反而是【金刚不坏】。 骑马,骑整整一天,骑的大腿生疼。 射箭,射整整一天,射到胳膊都无法打直。 摔,摔整整一天,摔得浑身都是淤青。 中间策问文章等,也是一点没落下,要是有答的不好的,还得加练。 但好在他有【金刚不坏】。 白天受了伤,能用【金刚不坏】顶住,晚上回家,就再用【金刚不坏】修復。 第二天卯时继续。 隨看锻炼,贾环的身体极速的成长起来。 之前他到昌霍水库一走走大半天,现在他能一路小跑著,跑到昌霍水库,短暂休息, 还能在国子监下课前跑回来。 中间毕冲除了考他科举,还会教他筹算。 他自己骑马能行多少里,跟著便能算出行军马吃多少,人吃多少,射箭射程多少,一般能射几轮等等都在贾环的训练中慢慢习得。 他也愈发的壮实、高大了。 且说这日,贾母院里,这已经是贾环吃的第五碗饭。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贾母看著意犹未尽的贾环,吩咐丫鬟:“去再给环哥儿盛一碗来,吩咐厨房再上些菜。” “是。” 丫鬟过来,收走贾环的碗。 那丫鬟看到,贾环拿著筷子的手指,上面全是拉弦磨出来的老茧。 手腕厚实粗壮,满手都是不知名的伤。 丫鬟接过碗,看著光是坐著就已到她胸高的贾环,心想手犹如此,身上恐怕更伤的厉害。 赶紧拿著碗盛饭去了。 贾母关切道:“我托人在金陵买的跌打油到了,一会我给你抹上。” “多谢老祖宗。”贾环的声音有些沙哑,训练时喊的。 不多时,丫鬟已经盛饭过来,另有丫鬟跟著上新菜。 贾环再闷头吃起来。 眾人早已吃罢,只有王熙凤坐在桌旁,不时给贾环添菜。 其余人撤到堂前。 路上,邢夫人关切道:“环哥已经吃了六碗了,是不是先歇会,免得积食?” 贾母摇头道:“你不知道,国公爷在的时候,比这更厉害呢,別说五碗,就是十碗也吃得。 那军中的人,一个个谁管你什么出身,只看本事。吃饭多,力气大,人家就服你。 没本事,管你是谁。” 邢夫人接著道:“环哥將来也是考进士,何苦呢?” 贾母摇了摇头,脸色如树皮,嘆道:“唉,咱们妇道人家不懂外面的事情。 既然他姑父荐的毕冲,我想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姑父总不至於害他。” 邢夫人跟著道:“要不,去问问毕祭酒?” 贾母横过眼晴,严厉道:“这就是害了环哥儿了。人家有分寸,咱们插什么嘴。” 邢夫人见贾母训斥,知道贾母也因为贾环这事心中苦恼,闭嘴不再多语。 这边的餐桌上,王熙凤给贾环添了一块方肉,道:“我去问了城西的隋家,他家的贫田想兑出去。之前卫家的良田只入了三亩,还有一些。 不如隋家的划出去,再让卫家的划进来。这样,卫家的二十亩良田,都交分红了,赚的总比隋家的那点贫地多。 之后这卫家的田我们一九分。” 贾环吃好了,放下碗,对著王熙凤道:“卫家二十亩良田的分红,嫂子全拿著吧。” “这怎么行?你璉二哥绝不肯。” “哥哥嫂子平日里对环多有照顾,环不差这二十亩,將来中了举人,还多著呢。 姐姐打理的好,到时候再和姐姐分钱。” 王熙凤看著喝茶的贾环,凤眼闪动。 她本就是痛快的性子,听贾环把二十亩良田说让就让,心中微颤,在她眼里,好爷们正该如此。 她的眼睛顺著贾环的脸往下落,直到那有些隆起,撑起衣服的肩膀。 王熙凤脸色一红,赶紧起身,为了藏起自己心里的异动,用手指点了一下贾环的脑袋:“小大人,还在你姐姐面前装蒜。” 贾环放下茶碗,微微笑了下,对王熙凤道:“我吃好了,先去老祖宗那上药了。” “快去吧。” 贾环回到堂前。 眾人见他过来,邢夫人先请辞,跟著贾母带著他往里屋而去。 屋內,鸳鸯拿出买的跌打油。 贾母对著贾环道:“你就脱了衣服坐这吧。” 贾环將衣服脱下。 浑身的淤、肿、、疤,横著的,竖著的,斜著的,一个堆落一个,一个交错一个。 鸳鸯已经算是后院里见识广的丫鬟了,看见贾环满身的伤,也是手哆哆嗦嗦,不敢上前。 淤青跟玉似的,肿胀莹润的像是盘了一层包浆。 结和疤痕,像是凶戾的鬼眼和乾涸的嘴巴。 触目惊心。 贾环转头,见鸳鸯手抖,笑道:“我来吧,鸳鸯姐姐。” 贾环取过鸳鸯手里的油,往自己手上倒起来,给自己前身抹上。 后背他便隨意拍了些。 贾母长嘆一声,从贾环手里接过药,给贾环后背够的不到的地方抹起来, 老太太咬著嘴唇,语气总带著些埋怨:“你这是何苦呢?你这是何苦呢” 贾环不想说话,他清楚,其实贾母心里什么都知道。 等贾母给他上完药,身前的药也差不多干了,他打了个哈欠。 “老祖宗,我去趴一会。” 贾母收了药,吩咐鸳鸯给席收拾出来。 贾环趴在席上,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他身上的伤,因为【金刚不坏】而修復著,在修復的同时,他的身体也正不断的成长,便得越来越结实、有力。 贾母和鸳鸯收了跌打油,又打开窗子放药味,忙活完,见贾环已经睡了。 贾母来到贾环身后,看那些伤口已经有癒合的趋势。 还以为是她弄来的药管用,便吩咐丫鬟后续多买一些。 她这边刚忙活完,林黛玉悄悄的进到贾母的院里。 贾母出门接她,林黛玉见贾母出来:“老祖宗怎么出来了?” “你环弟弟在里面睡著了,才上完药” 林黛玉道:“我去看看。 贾母想了想,带著林黛玉进了屋內。 此时贾环正趴在席上呼呼大睡。 林黛玉看到贾环满背的伤,眉头感起,拿起手帕挡住了脸。 林黛玉微微挪动著脚步,眼睛盯著贾环,眼眶里似有水雾。 她指尖颤抖,轻轻的点在伤口上。 粗糙的触感,蛰疼她的手,让她不由得落下眼泪来。 贾母赶忙上前,拉著她到外屋坐著歇息。 第74章 对阵 第74章 对阵 贾母对林黛玉道:“好丫头,別哭了。” 她搂著林黛玉,不断的拍打著她的肩头。 林黛玉在贾母的怀里,这才逐渐的安分下来。 贾母对著林黛玉道:“你们现在见识少,国公爷还在的时候,內衬的甲嵌在肉里面, 又有血黏著,脱不下来,只能往下撕。 一撕连著一大片血肉,那才叫疼呢。 环哥儿现在这些,算不得什么。” 林黛玉抹了抹眼泪,虽然贾母这么说,她仍旧心疼贾环,只是眼泪缓和不少。 贾母安抚了好一会林黛玉,林黛玉才离去。 贾环自从趴在贾母的席上,一觉睡到第二天天蒙蒙亮。 为了能在卯时抵达国子监,他已经养成了生物钟。 无论身体情况如何,到时间都能醒来。 他起来,鸳鸯听到动静,也跟著起来,服侍他换衣服。 贾环活动活动身体,有【金刚不坏】,身体已完全恢復,他扭转关节,发出“啪” 响声。 鸳鸯將腰带给贾环系好。 她现在看贾环得微微抬头。 贾环穿戴整齐,坐上马车,向著国子监而去。 不到卵时,他已抵达国子监清心楼。 稍微等候,毕冲便在正卯时钟声响起时出现。 毕冲看著和之前相比已经健壮许多的贾环,微微点头:“今天不练你了,我们去京营,南军校场。” 贾环跟著毕冲一路骑马来到南军校场。 这里正是神都眾多校场的一座。 此时眾士兵正在校场操练,喊声震天。 校场一侧置有高台。 见毕衝到来,老早就在门前等候的將军迎了上来。 俩人一阵寒暄。 “这就是我带的学生,贾环。” “果然一表人才。” 毕冲对著贾环道:“给彭將军问好。” “彭將军好。” 彭將军看著贾环,眼中好奇,拍了拍贾环的肩膀。 借著拍的功夫,捏了捏他。 贾环趁此暗自用力,肌肉迎合彭將军的力。 彭將军笑道:“不错,真不错!这边请!” 彭將军带著毕冲和贾环上了高台。 “军中没什么好吃的,就是肉多,毕祭酒请。” “彭將军请。” 二人在高台坐下,贾环站立一旁。 校场眾兵卒操练完便去吃饭,不多时,校场中间,已经再集结了两批人。 一批人在贾环这边高台下面,另外一批人在对面。 两批人手持木刀木枪、或圆头箭等,刀刃枪尖箭头擦的白土子。 两侧各有鼓手和锣手。 两批人人数差不多,各自一百人左右。 两边列好。 贾环这边下面的结的方阵,那边结的一个箭头阵。 不多时,战鼓闷闷响起,大风吹起旌旗。 “杀!” 箭头阵先动先冲。 而那方阵听到鼓声,不进反退。 中间並前排几十人举盾,等著箭头阵衝进来。 隨著方阵第一排土兵接阵,鼓声越发密集。 方阵士兵且战且退。 眼看被逼到校场边缘,方阵这边鼓声一变。 原来那箭头阵已冲太远,陷阵太深,此时方阵两侧土兵自始自纵都未接敌。 以逸待劳,左右进攻,將箭头阵尾端绞杀。 虽是木製兵器,打在身上也是疼痛。 前面还有锣手,仔细查著士兵身上白土子,若是多了,便敲锣点名,跟著被点名士兵便下场。 战到后续,什么敲锣,人人都打红了眼,非得等到打的身体受不了再退出。 方阵变圆阵,箭头阵被包围,乱作一团。 贾环这边的方阵胜。 鸣金,收兵,眾人停下。 贾环向著下面望去,却见下面还有指挥台,原来方阵这边有人指挥,而箭头阵那边却没有。 不多时,指挥台指挥上来高台:“彭將军,幸不辱命!” “做的好!晚上给带上你的人,给你们另开一灶,开开荤!” “是!” 贾环看看这么一场操练,心中早有些激动。 毕冲对著贾环道:“给你五天时间,你在校场准备准备,五天后,我让这位罗指挥跟你对阵。” 毕冲转头又对著彭將军道:“麻烦彭將军帮我这弟子选选人,別到时候连一百个人都不到。” 彭將军点头笑道:“放心。贾公子让我做什么,我听著就是。” 毕冲对著彭將军也笑了下。 俩人会心一笑,毕冲对贾环安抚道:“你就留在校场,选出来自己的百名士兵,五天后和罗指挥的百名士兵对阵吧。” 毕冲离开,只留下贾环和彭將军。 彭將军看著贾环,一言不发。 贾环心中琢磨了一下:“彭將军,你觉得哪些士兵会听我的?能让他们到校场这里吗?” 彭將军不语。 贾环这才明白,看来毕冲和彭將军都不会给自己任何建议。 他转而道:“彭將军,给我找来两百士兵,只要二十小旗,每小旗算上小旗十人。 不要总旗和百户,一会你告诉他们,让他们听我指挥。” 彭將军明白贾环意思,应道:“是。” 小旗是军队里最基础的单位,一小旗十人,长官就称为小旗。 五个小旗称为总棋,两个总旗则是百户。 贾环这里没有要总旗和百户,只要了二十小旗。 不多时,彭將军在校场集结了两百人,彭將军对著他们道:“这位是贾指挥,从今天开始,你们听贾指挥的!” 说罢,彭將军再不多语。 贾环看著下面的两百人,忽然想到,既然【养兵】可以让投入自己魔下的士兵战力变强。 那么反过来,那些无法变强的,不就是没投入自己魔下的士兵了? 贾环眼睛扫过他们。 他们见贾环面容俊朗,不似军中之人,心中有些懈怠。 但是又是彭將军亲自下的命令,让他们听贾环的,便都压下。 贾环先让小旗出来,【过目不忘】,一一的认下他们的脸。 原本一小旗手下该有十人,二十小旗,应是二百二十人。 贾环只要二百人,彭將军便每小旗去一人,这样每小旗算上小旗正好十人。 跟著,贾环开始训练他们。 就是前世最简单的训练,立正、稍息等等。 他们很多人,是连站立,和稍息都做不好的。 贾环藉此机会,也能看出来哪些人是懈怠的,那些人是服从的。 贾环先是把懈怠之人单独拎出来,让其在外面站著,跟著把他的小旗叫出来陪著。 贾环跟著便是训练他们左右转,一道道重复的命令下来,越来越多的人被拎出来。 大约有三十人时,按照贾环之前经验,这时候也该歇了。 贾环命暂歇,眾人鬆了一口气。 就这时,贾环对著身后受罚的人道:“你们不许歇。” 跟著,他又一一叫出来刚刚表现好的三人,再叫出来他们的小旗。 对著这六人,贾环自掏腰包,真金白银的士兵一两、小旗二两放进他们手里。 眾人看著这六人手里的钱,眼晴都直了。 贾环对著眾人道:“五日后,我只要百人!从命优者赏,从命劣者去!凡卒有赏罚, 小旗倍赏罚!” 说罢,贾环转身去阴凉处休息。 各士兵和小旗互相看看。 “小旗,咱要不趁现在赶紧练练吧?” “你们偷练是吧?弟兄们,列队!” 第75章 校场五日 第75章 校场五日 这日下午,这二百人已经初步有了些纪律。 至少站有个站样。 该歇了。 贾环选了二十个不听话的,將他们赶出去,跟著又找来三个听话的士卒和其小旗,赏了钱。 这才解散。 那些被淘汰的二十个,有的想找贾环求情,有的则是背地里骂贾环。 但贾环无一例外的態度坚决。 此时眾人都围了上来,想跟贾环多说些话,留个眼缘。 偏有那心怀不轨之人,起鬨道:“贾指挥跟咱们比划比划!” 眾人也激起来兴趣:“对啊,贾指挥,比划比划!玩一会嘛!” 说著就有人擼袖子,想跟贾环摔两下。 他们语气是开玩笑,看贾环乐子的也不在少数。 贾环却笑著摆手:“跟你们比量不了,这样吧,我给你们展示个绝活。” “绝活好啊。” “绝活也行!” 贾环问道:“从这里到对面校场边缘,我看有一百步?” “回贾指挥,差不多了。” “肯定都超过一百步了!” 贾环又问道:“你们这里有十力弓?” 眾人听到这问题,都兴奋起来,一力足有十斤,平日能拉十力弓就是强弓手了,贾环张嘴就问干力,他们自然热情。 “不仅有十力,还有十二力!” 贾环笑著对他们道:“那就帮我去拿个十二力弓来,再拿几支箭,开刃的。” “好!” 跟著,贾环抄起一旁的红缨枪,看了看,这红缨在枪头用带缠掛著。 贾环將红缨枪隨手递给眼前的士兵:“拿著,往前走百步,查著点啊,別走多了。 走完了,插在地上,插结实点。” 又对周围士兵道:“你们都督著点。” 眾人在那查起来:“一!二————“ 那土兵故意把步子迈大,大步走了一百步。 “一百!” 这时,士兵取来了十二力的弓,还带来了箭。 贾环对周围人道:“去给他喊回来。” 又有人去把插枪那人喊回来。 贾环拿起箭,对著眾人道:“我先试试弓。” 十二力的弓相当难开,贾环试弓,並不拉满,只是微微拉起,射了几支箭出去。 几支箭实验完,他心里对这弓箭已经大致有数了。 贾环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呼出去,再度提气。 张弓搭箭,拉弓,拉满弓。 眾人见贾环拉十二力弓。 一个个都屏息凝神。 “嗖!” 弓如霹雳,弦如闪电,箭似骏马,划破长空。 眾人的眼晴紧紧的盯著空中的箭,划过一个弧线,落在百步外的枪头。 射落红缨。 “贾指挥威武!!!” “贾指挥神射!!!” 眾人一个个眼晴都激动的要凸出来,伸著双手,不断蹦跳著。 贾环能感觉到,有很多士兵看他的眼神已经明显不一样。 贾环交还了弓,又吩咐他们把箭收好。 他们收下,其余人在贾环站著的地方用木刀等在地上画了標记。 说是留著纪念。 贾环无奈笑笑,对他们道:“明日继续!” “是!” 第二天,贾环一过来,这一百八十人已经站定, 贾环再次唤来小旗,一一的问过情况,再让其回到阵中。 贾环拿出十八两白银,来到台上,排好,让他们都能看见。 “规矩你们知道,我只要一百人,银子就在台上,从命优者赏!” 贾环话不用说完,底下的人跟著就喊道:“从命劣者去!” 贾环看著剩下的这一百八十人,心里这才觉得能打了。 把昨天的复习一边,基本上都可以了。 贾环上午练齐步走。 这里有很多人连左右的分不清,贾环就先教小旗,再让小旗想办法教会自己的人。 士兵虽然分不清左右,但经过这样的训练,脑子里慢慢刻下了一个概念,那就是假如不知道该干什么,小旗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 贾环没有隨其他指挥一起去吃饭,而是留在校场,跟隨他们一起去吃大灶。 一人两个饼,一份什么都加了点的羹,没有肉,就上面飘点油腥。 这还是神都南军的大营。 这都算很不错的兵了。 他们见到贾环前来,很是惊讶,纷纷打起招呼来。 “贾指挥?” “贾指挥!” 贾环打了饭,和他们一起到棚伙下面蹲下吃饭。 跟他们吹牛,閒聊。 “罗指挥擅长什么阵?” “矣,我知道,罗指挥没事就爱结个方阵!打谁都是方阵,人送外號罗方呆!” “哈哈哈——” 到了下午,贾环则是让小旗单独出来,每小旗单独训练。 练完,再度淘汰二十人,赏六人。 第三天,贾环依旧放好银子。 今天,他要带著他们跑步。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做什么事听小旗的,所以也懂齐步跑的道理。 贾环其余的什么也不做,就带著他们跑步。 在这里,就能看出来【养兵】的效果了。 很多兵都惊讶於自己能跟贾环跑下来。 而反过来,贾环看到那些撑不住了,就知道,那些基本就是到现在还不认自己的。 依旧同吃同练,直到第五天中午贾环跟他们一起吃完饭。 贾环便把最后的二十人淘汰,到了下午,只留下了一百人。 这一百人根据这几天的【养兵】看来,都是认贾环的。 贾环吃完了饭,十个小旗不约而同的围在贾环身边。 贾环对他们道:“这五天过去,你们应该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长进了吧。” “是,我现在管下面的人很是好管,而且我们也有耐性了,越来越能跑。” “贾指挥,光能跑,这有用吗?” 贾环道:“能跑,就说明体力好。俩人互砍,你体力好,你就总能多砍一刀,对不对?” “对。” “可我们,没有军阵啊,单凭体力,恐怕无法破阵。” 贾环頜首道:“五天確实无阵可练,这没办法,所以我们只能取巧。” “怎么做?” “很简单,明日对阵的是罗指挥,他不是最会结方阵吗?我们也结方阵。咱们都结方阵,但我们体力好,他们体力差。” 小旗们恍然大悟:“这样就必胜!” 下午,贾环操练他们,排好方阵,只给了两种鼓。 第一种,保持方阵,可以慢慢收缩,可以砍附近的敌人,但是必须保持方阵。 第二种,什么方阵?跟看小旗冲! 第76章 军中无戏言 第76章 军中无戏言 贾环站在指挥台,看著对面的罗指挥,心中微微感慨, 如果是乱世,当然可以凭藉战场廝杀崛起。 但在这样一个没什么乱子的时代,武將是要读书的。 至少识字,甚至会做两个诗。 同时,还要有军事能力。 乃至於就像胡贞胡尚书那样,乾脆就是进士出身,这样阁里有人才好办事。 贾环摇了摇头,將念想清理出去。 好在现在军中还没有文官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大家还是看实力的。 只要贏,人家就认! 贾环举旗,罗指挥也举旗。 战鼓响起。 “战!” 双方列阵,罗指挥看著对面的阵型,傻眼了。 他用的都是我的招啊! 两方僵持,竟然彼此对峙了很久。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而贾环这边,之前的训练便起了效果,他们经常一站站半个时辰。 后来有的人被罚站能站一天。 对峙? 我能站一整天! 最后,罗指挥看自己指挥的士兵譁然,实在是忍不住了,下达了进攻的指令。 这边,贾环手下的士兵,面对结阵而来罗指挥士兵,也都不怕。 横竖前面有小旗顶看,他们怕什么。 小旗们在前面支撑著,隨著罗指挥那边鼓点的激烈。 贾环的方阵也开始收缩。 直到罗指挥这边的士兵,出现了一点散乱。 可能是有的士兵下意识的开始结圆阵开始包围,有的则是还在硬顶。 锣声响起,到底是罗指挥那边的人下的多。 在上方的贾环,一直在等,等待这个对方散乱的时机。 贾环挥舞旗帜,鼓声变化。 贾环这边的眾人心里一直著一口气呢。 总是结阵挨打,不知什么时候能还手。 此时鼓声变化,一个个立刻红了眼。 “杀!” 只是眾人冲的时候,始终记著一点。 那就是这五天训练下来,让他们下意识记著的一点。 做什么事都盯著小旗。 小旗在哪,他们就在哪,小旗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贾环手下的兵,虽然看著散,但是不乱。 分为十股,在局部以多打少。 而且有【养兵】,战斗力相当强悍。 不一会,便鸣金收兵。 贾环大获全胜。 之前被淘汰的士兵涌上校场,眾人一起欢呼起来:“必胜!必胜!必胜!” 贾环抬起头,看向看台。 毕冲对他招了招手。 贾环向著看台而去。 毕冲对贾环道:“五日后,你和彭將军对阵,百人对百人。” 彭將军对著贾环挑畔道:“你要是贏了我,我把南军神机营给你掌管。” “军中无戏言?” “军中无戏言!” 贾环这边下去操练士兵了。 彭將军和毕冲相视一笑。 罗指挥上来:“贾指挥,我技不如人,罗某佩服。” 这位罗指挥在军中是千户,贾环拱手道:“罗千户,言重了,环还有诸多想请教的罗指挥见贾环客气,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交谈起来。 贾环想著,现在自己手下的这一百人,最是熟悉方阵,而罗指挥也熟悉方阵。 他乾脆就以不变应万变,再加上【养兵】,把方阵练出来。 怎么也能和彭將军打打了。 当然,他也没忘了抄书。 【宿主抄写《孙子兵法》六十六遍,似有所悟,筹算+1】 【宿主抄写《孙子兵法》七十一遍,似有所悟,组织+1】 终於,五日后,迎来了和彭將军的对阵。 贾环这里结了方阵,彭將军也是方阵。 只不过彭將军这边前排全是大盾,后面则是长枪和刀穿插大盾中间。 再往后,全是弓弩。 鼓还没打,弩已经全上好了,弓也已经拉开。 鼓声一响,漫天遍野的箭射过来。 贾环练忙换鼓,要眾人散开,然后又命其衝锋。 但只要有箭落下,跟看的就有锣声响起。 弓只射了两轮,跟著后面是用弩射弩箭。 等著到阵前,已经没多少人,连阵都冲不进去,只得鸣金。 贾环看著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士兵,怒气冲冲的走上看台。 彭將军已经上来,和毕冲笑看吃肉喝酒。 贾环问道:“士兵所持武器不是有定数的吗?彭將军哪里来的那么多弓弩?” 彭將军笑道:“是有定数的,不过那是你有定数,我是殿前指挥副使,我能弄到弓弩,怎么不行呢?” 贾环看著毕冲的眼晴,看了半天,不公平这三个字终究是咽了下去。 毕冲道:“五日后,你—” 贾环打断道:“我定个时间,还是彭將军,他一百人,我一百人,我要是输了,毕祭酒判我歷事无状即可。” “军中无戏言。” “军中无戏言。” “那你说什么时候?” “今天时间不早了,我之后再告诉彭將军。” 彭將军和毕冲二人都点了头。 贾环出了校场,立刻去找陈翊,他在申阁老下歷事,面子颇大。 跟著,贾环和他去了钦天监。 最近是雨季,贾环问了钦天监,什么时候下大雨。 钦天监说是四天后下午。 第二天,贾环便找彭將军定了三天后下午对阵。 彭將军笑著答应了。 这三天,贾环练的就是分散逼近,集中衝锋。 到了三天后的下午,天已经渐渐阴。 鼓声响起。 贾环这边的人背靠墙壁,缩成一团,举起盾牌,任由彭將军射击。 渐渐的,天上开始下雨了,雨越下越大。 鸣金手望向彭將军,彭將军对著鸣金手摇了摇头,鼓声依旧。 这雨最后大到开始看不清人了。 贾环举旗,那边鼓手没看见,贾环赶紧跑过去,亲自擂鼓。 眾人听见鼓声变化,开始分散逼近。 彭將军这边,雨幕中,连鼓声都听不大清楚,更別提人了,只能模模糊糊的放箭。 就算是放出的箭,因为雨水,也根本射不准。 最后,贾环手里鼓声一变。 眾人开始集中衝锋彭將军侧翼,终於將其冲溃。 鸣金,收兵。 眾人放下武器,纷纷开始躲雨。 而贾环则是上了看台。 这看台上有盖,能遮雨。 彭將军眼里都是欣赏:“好小子,兵阴阳?兵权谋?厉害啊!” 贾环知道军中之人性格直率,连忙推辞道:“不敢。” 就这时,毕冲对著贾环道:“下一次,你十人,彭將军百人。” 彭將军听到这话也愣住了,转头对著毕冲道:“毕祭酒,这,这不好吧。” 毕冲对著贾环继续道:“只许短兵相接。贏不了,歷事无状。” 他又对著彭將军道:“你要是不尽力,我向陛下参你一本。” 雨滴打在贾环脸上,他看著毕冲,心中屈。 十人打百人,这不就是诚心让他输吗? 毕冲看著贾环,微笑道:“有什么怨气,说说看。” 贾环沉声道:“彭將军军队,只可用刀剑等短兵,其余如长枪盾牌等,不可用。 另外,我这十人中,至少允许一人拿弩。十日后对阵。” 彭將军见贾环认真,连忙道:“贾公子,不可啊!” 毕冲道:“准了。记住,军中无戏言。” 毕冲话毕,贾环和他对望,都不言语。 彭將军看看雨中的贾环,眼神微微变化。 他站起身来,爱才心起,拍著贾环的肩膀:“贾公子,若是因为这事离开国子监,来我南军,保你千户。” 第77章 男儿本色 第77章 男儿本色 【宿主抄写《孙子兵法》百遍,其义自显!获得奖励一知兵!】 【知兵:目及之外,我亦知兵;近则详知,远则略知;兵无常势,不可不知;非求诡变,唯求全胜。】 贾环在崇文阁里发动能力。 脑子瞬间多出来一种感知。 南军校场距离崇文阁约有三十里。 贾环能明確知道彭將军带的百名士兵和他带的百名土兵,他们所处的方位,还有数量。 贾环心中激动,立刻出了国子监,向著北面而去,离的越来越远,到了百里左右,数量就渐渐的开始模糊了,知能大概知道百人左右而已。 再往南军校场靠近,到了差不多10里距离,他心中甚至能自然而然的推算出这两队伍按照现在的消耗,粮草还能撑几天,能行军多远等。 贾环看看远处的南军校场,无奈的笑了笑。 这能力要是真上了沙场,那確实有广阔天地。 但是,现在的情况也是这能力的限制,彭將军的人就是比自己的多,贾环就算知道位置、粮草、土兵数量等,在无可避战的情况下,能发挥的不多。 贾环还得另想他法。 当然,他心中已有想法。 来到校场,他唤来了他的十个小旗。 眾小旗看著贾环,以十击百,他们心里也没底。 贾环从这十人里面挑出来一个稳重的,作为队长, 跟著,他去叫人拿出来了之前准备好的狼、鏜鈀和大盾。 “我教你们的阵法,唤做鸳鸯阵,是一位戚姓將军所创的。” “戚將军?” 几位小旗互相看看,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 贾环道:“你们记住他就是。我来教你们鸳鸯阵。” 贾环让队长在前持掛旗长枪,两侧依次是,刀盾兵,狼手,长枪手,鏜鈀手,九人结成个瓜子状的阵,將弩刀手护在里面。 贾环自己改了下,將原来的鸳鸯阵改成了十人。 贾环自己取来刀,对著这十人道:“你们结阵,我做敌人,给你们演示如何制敌。” 贾环一点一点的把鸳鸯阵餵给了这十人。 十天后,校场內。 贾环看了看天,晴天。 又看了看对面的指挥台,是一身戎装,神情严肃的彭將军。 看样子,彭將军绝不手软。 再看旁边,有搭起来的看台,上面坐著南北军千户,还有指挥使等。 甚至五城兵马司、南北镇抚司都有人来观摩。 贾环看著周围,越看越心惊,这几天专心练兵,没想到吸引了这么多的人。 他对很多看官並不熟悉,有的甚至一看都是文官。 再看对面看台,早就搭上华盖,看样子,亲王的规制。 军中的名望,能不能打响,就看这一下了。 贏了,毕冲的军队人脉,甚至毕冲没有的军中人脉,基本都能收一波。 输了,十年无科举,终身不入监。 贾环在找熟悉的身影。 “我在这。” 毕冲从贾环后面走来。 “听说你练了个特殊的阵法?” 贾环点了点头。 毕冲看了看对面的百人,又看了看下面形单影只的十人,问贾环:“后悔了吗?” 贾环道:“开始吧。” 贾环和彭將军举旗。 战鼓响起。 彭將军手下的士兵果然只有刀剑。 但是,他也是做了功课的。 鸳鸯阵,以盾阻挡正面敌人,狼、鏜鈀控制侧翼,长矛和刀收割。 这里最难处理的就是侧面的狼、鏜鈀等对刀剑的牵制。 彭將军的策略是,儘量想办法,让狼脱手。 狼其实就是带枝权带刺的长竹,如果能拖慢狼,甚至用刀砍去狼枝权等,他就可以靠著人数优势取胜。 这边校场,已经有刀手不顾死活往狼上跳,压住的同时,用刀去砍。 狼手连忙和鏜鈀手配合,將人刺下去。 儘管如此,几波下来,贾环能看到,狼手的手也是微微颤抖。 就这时,远处忽然飘来大片的乌云。 一阵阵雨来到。 雨滴打湿竹子,更难把持。 持续不断的攻势下,实在难以支撑,一根狼脱手了。 此时的彭將军手下,还有五十人左右。 鸳鸯少了一只,那就结不成阵。 十位小旗靠著【养兵】的加持和几日训练的经验,且战且退,苦苦支撑。 一时间虽没下场,但眼看要败。 彭建军手下精兵也聪明,只围不打。 雨滴打湿了贾环的全身。 他看著校场內已经逐渐露出颓势的十位小旗,生不出一点怪罪的心思。 雨,打湿校场。 失败已成定局,国子监之路,到此为止。 贾环想:也许自己的封府梦,该醒了。 的確,周围人都建议他投毕冲,但最后的决定权始终在他手上。 军队的人脉已经拿了一些了,至少入彭將军眼了。 十年无科举,也好,说不定十年后是陈翊或者於既白做他的主考官。 当然,山西还有產业,带著探春赵姨娘秦可卿等去作一方富家翁也不错。 他將来还有很多年,还可以从长计议。 再多抄抄书,总有办法的。 只是无论哪个,都总是不太对味。 他的名字始终落在贾府祠堂的族谱里,无法单开一页,更別提单开一本了。 贾府烂的无药可救,他就是想逃,这艘破船也总是要牵个绳子在他身上,就像婴儿的脐带。 看来他另造新船的计划,暂时失败了。 就这样吧。 贾环正欲去抓认输的旗。 毕冲一脚给贾环从指挥台端到了校场內。 狂风怒雨,电闪雷鸣。 贾环趴在地上。 微微抬头,却见那十个小旗都看著他。 他们嘴里呼出热气,雨水顺著他们脸上的沟纹流淌。 贾环看的无比真切。 之前同吃同练,经常閒聊。 牛二是想攒钱娶媳妇,寧旺是为了赡养家里老母·.— 此时贾环和他们同在校场,贾环不再俯视他们。 他们不再是一个个士兵或者数字,而是真实的人。 他们尚且战斗,贾环就要放弃吗? 贾环对著队长道:“牛二,把你的枪给我。” 牛二退到盾牌后边,把枪扔在了贾环面前。 贾环的眼前闪过无数张面孔,王夫人、贾母、陈先、郑全、毕冲— 他单手横抓长枪,缓缓的起身。 校场內,南北两军千户、南北镇抚司百户、五城兵马总旗看台上的文官武將们, 眼睛盯著校场里逐渐起身的身影。 彭將军顶风冒雨,注视著贾环。 华盖中,投来隱约的视线。 “贾指挥.” “贾环—.—” 枪身举过头顶,枪旗猎猎作响。 雨水,沙砾,血液,从枪身缓缓而下。 天地为之一肃。 贾环盯著那五十人,盯的他们不寒而慄。 转枪,双手持枪。 贾环的眼睛里闪著枪芒。 战,战,战,战,战,战,战战!战!战!战!战!战!战! “战!!!” 长枪的银光如龙、如闪电一般窜出折翼鸳鸯阵! 不用贾环指挥,也没有什么命令。 眾人紧跟在贾环身后:“杀!!!” 贾环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刀剑砍在自己身上。 敲锣的没点他的名,他就一直战斗下去。 第78章 兵形势 第78章 兵形势 “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乡,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 没人知道士气是个什么东西。 也没人知道这东西到底能发挥什么作用。 兵形势,基本上就是在弄这种东西。 除非兵仙,否则想要成为真正的名將,都需要兵形势。 此时的贾环,手里的长枪早就劈断后不知所踪。 他赤手空拳在敌阵中,拿拳头夺刀,然后再去砍人。 直到给木刀砍裂,再把刀把扔出去,砸晕了人,再抢武器。 他就像一股旋风卷进了敌阵。 当然,彭將军的精兵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根本就不留手,刀剑拳脚,就往贾环身上招呼。 【金刚不坏】 贾环疼的牙咧嘴,但是就是有生命力能支撑他继续战斗下去。 手臂上被断刀木刺扎?拔出来,过一会总能结他的束髮不知何时被人扯掉,他只得咬著自己的头髮,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发出闷闷的吼叫。 到了后来,他手里拿著刀,周围的士兵居然一个都不敢上前,只敢围著他。 贾环趁机移动到刚刚掉落狼的地方,捡起狼,挥动起来。 贾环一直战斗到雨停下,校场內,只剩下了一位彭將军的士兵。 贾环这边,除了他,还有四人。 贾环走到场边,抓了一把白土子。 那士兵见贾环过来已经不敢动了。 贾环用手在他身前抹了一道, 锣声响起,最后一人退场。 鸣金,收兵,贾环胜。 雨过天晴,贾环手持长枪,站立校场,不远处,就是他之前练兵百步穿杨的標记处。 “贾指挥万胜!” “贾指挥万胜!” 校场內呼喊声震天。 贾环环视周围,只见看台上文官武將们,没有因为下雨而离开校场,反而留下看完了这场对阵。 他们有的欢呼,有的点头,有的则是肃立当场,若有所思。 但毫无例外,肯定记住了这个十人破百人的贾指挥。 贾环將手中长枪插进校场,转去清洗身体去了。 看台眾人也渐渐散去。 校场的彭將军营帐前,他宰了两只羊。 臟器骨头等熬汤搞劳土兵,剩下的肉则是支个火堆烤著吃。 此时贾环已经洗好,走了过来。 眾人见他过来,纷纷道:“到底是贾家的儿郎,真是好样的。” “贾公子,来日中了进士,可要多提携提携我们啊!” 彭將军笑呵呵的站起身来,对著贾环道:“快过来,一起吃,一起喝!” 贾环端著酒樽过去了。 此时眾人涌了上来,纷纷过来给贾环敬酒。 一开始还是“贾公子”,到后来就成了“贾指挥”,再到后面,喝至尽兴,人人嘴里吆喝的都是“三爷”。 “三爷那鸳鸯阵,真真不错,能不能来我北军给各营练练啊,我给三爷留个千户!” “滚滚滚,谁稀罕你那光杆千户!”彭將军红著脸,拍著贾环的肩膀,眯著眼睛道:“三爷,別的咱都不说了!你那一百人,我给你留著!” 听到这,贾环手中酒樽酒面荡漾。 他这是,在南军有自己的兵了? 虽然上面还有彭將军,但是这已经很好了! “我北军给三爷汗血宝马一匹!来人!现在就去给我牵到贾府去!” “草!像是谁没有一样?我南军也有,来人!给我那匹大宛马牵到贾府去!” 贾环只当他们喝醉,陪看多喝了几杯。 酒过三巡,眾人基本全部喝趴下。 贾环打了个酒隔,出去小解,回来的时候,看到毕冲在营前。 “贾环。” “先生。” 毕冲听到这话,微微的笑了笑。 他拿出一张表:“这是我之后给陛下写的陈状表,你歷事足够了,剩下的时间,专心准备乡试吧。” 他把陈状表揣进怀里,再拿出另外一封信,拍在贾环的胸口。 “咳一” 这一下拍的很重,给贾环肺里气拍出来一点。 毕冲神情严肃,眼神如剑刺向贾环,手里拿著信,连续的捶著贾环胸口。 “慈一不一掌一兵。” 最后一下,像是教训贾环似的,把信按在贾环胸口。 贾环拿起信,发现是毕冲写的荐信,推荐贾宝玉进国子监的。 当然不是恩监生,只是寻常监生。 贾环收下了荐信,去到营帐前,眾人早就喝的烂醉如泥。 贾环一一告別,离开了南军校场。 雨过天晴,他的脑子里总是还在想著被毕冲端下指挥台的那刻。 闭著眼睛想了一会,隨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一路骑马到了贾府的门前。 此时,各军中指挥、千户等送来的马將贾府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贾政也就是小的时候见过家里来这么多军中之人,这才算勉强应付。 贾赦更別提了,乾脆就看不见人。 后院的女眷哪里能到前面来接洽。 一时间,门前忙的热火朝天,给贾政忙得额头都渗出了一些汗珠。 本就是就是各將军互相竞爭送礼,军中之人又多少骄横些。 这边的小廝刚接待,那边就叫道:“怎么?北军的兄弟就这么急?一点没有规矩?” “谁在说话?” 你一言,我一语,贾政在中间越劝越忙。 眼看都要打起来了。 “你们,干什么呢?离了校场,军规都没有了!” 眾人看见贾环骑马赶到,也放下爭吵,赶紧上前。 “贾公子!” “贾指挥!” “马我收下了。多谢各位。请回吧。” 那送马来的士兵互相看看,却还较劲,只不过忍著不发而已。 贾环皱了皱眉头,琢磨过来,原来是他们不打起来不好交差。 於是贾环立於马上,南北军各逮了俩人道:“南军的规矩,私自斗殴者,二十大板, 凡离校而犯,再加十板!我这里没有板子,只有马鞭,你可认法。” “认!” “至於你,北军的,自己回去一” “北军规矩,我请贾指挥三十马鞭!” “好!” 贾环扬起鞭子就要抽。 贾政赶紧上来拉著贾环:“环哥儿!不可啊,军中自有定夺,你怎可私自用罚?” 贾环一阵无语。 拉著马绳,盪开贾政。 贾政一愣,正欲再上前,贾环的鞭子已经抽下。 鞭子的末端抽开衣服,里面却没有伤痕,只能听见抽鞭的响声而已。 那人只听见响声,却没觉得疼痛,转头看看,见贾环神情严肃。 跟著又是一鞭,抽在身上却是鞭子中间打在身上,末端打在地上。 雷声大,雨点小。 那人赶紧哀嚎起来:“啊啊啊!!!” 一人赏了三十鞭,抽烂衣服。 俩人被人扶著,纷纷谢道:“多谢贾指挥(公子)!” 贾环转头,只见贾府大门前的丫鬟僕人等微微张著嘴巴,看向贾环。 这脾气,这魄力,这连抽六十下的力道, 国公爷显灵了? 第79章 鸳鸯阵换御赐环 第79章 鸳鸯阵换御赐环 贾环见那些僕人看著他,微微愣住,俱是不说话,皱眉道:“看著做什么,过来给马牵进马!” 他们如梦方醒,赶紧过来,去牵马。 “这两匹好好照顾,都是大宛马。” 说罢,贾环给牵马的僕人隨手赏了一两银子。 “多谢国公——多谢三爷!” 贾政又忙跑到贾环身边。 贾环下了马:“父亲。” “环哥儿,你这做的太过了!” 贾环下了马,自有僕人上前去牵马。 贾环对著贾政道:“父亲,你有所不知,我若是不抽打他们,他们回去绝不好交差。 我又没用多大力,不过做做样子而已。” 贾政皱眉道:“这,这也轮不到你啊。这差事再重要,能有多重要。你不过演武取胜而已,这样做,只怕留下恶名。” 贾环听到贾政这话,已不想再多费口舌。 正当时,门口已有公公驾到。 僕人飞奔似的跑来通气。 贾政往外而去,贾环跟著过去。 原是戴权。 贾政恭敬行礼道:“戴总管。” 戴权看了贾政一眼:“贾大人,有陛下圣諭。准备下吧。” 贾政虽心中急切,但压下疑问,连忙去准备:“是。” 贾环正欲跟著贾政离去,戴权立刻掛上笑脸:“贾公子留步。” 贾政转头对著贾环道:“你留在这伺候戴总管。” 贾环留下。 贾环又偷偷叫人去他院里取银票来,隨后上前问戴权安。 戴权笑道:“咱家一切都好,就是苦了贾公子,歷事辛劳了这么多天。陛下都是看在眼里的,也说了毕祭酒一通。” 贾环想起看台上亲王规制的华盖,又想起结束后毕冲没去跟大家一起烤肉喝酒。 心中推测,那华盖下的可能是皇帝! 贾环连忙推辞道:“唯报圣恩而已。” 戴权点道:“贾公子忠心可鑑,將来的富贵少不了你的。” 贾环点头:“只愿不负圣恩。” 戴权笑了笑,然后悄悄凑近了贾环,私下道:“贾公子,那送到徽州的晋碱能不能压些价来? 咱家也没什么掛念,就是老母和侄子在徽州。” 贾环想了想:“可是隆贵商行?” “正是。” “徽州线是湖广袁家商队在走,不如我让袁家把徽州线让出来,这样隆贵商行自已走商,价格自然低下来。” 戴权眼晴闪亮:“咱家在此谢过贾公子了!” 这时去取银票的丫鬟也到了。贾环收下,偷偷按在戴权手里。 贾环道:“何足言谢,倒是环要谢过总管,照拂生意。” 戴权看向贾环的眼神越发的满意,对著贾环悄声道:“这次乡试的主考官正是毕祭酒,贾公子平日多留意。” 贾环笑著点了点头。 就这时,贾政已经准备好,贾府眾人穿戴整齐,在仪门后等著。 贾政对著戴权道:“戴总管请。” 戴总管对著贾环道:“贾公子请。” 贾政皱眉,看向贾环,贾环先迈了进去。 且说仪门后,贾母、贾赦,並一些丫鬟站定,林黛玉、薛宝釵等,好奇凑热闹,悄悄躲在屋子后面,听看外面的声音。 戴总管进来,贾政贾环依次按位站好。 戴总管道:“陛下圣諭:『贾家恩监生贾环,歷事优异,创阵有功,特赐玉环一件! 望尔不负朕望!再接再厉。』 贾公子,出来领赏吧。” 贾环出来,有小太监奉上玉环。 洁玉无暇,戴总管亲自取下,给贾环戴起来。 他一边戴一边道:“贾公子,这玉环可是陛下圣諭,又咱家亲自去督著刻的字,刻的是“御赐环』三个字。 贾公子是聪明人,之后好好努力吧。” 戴权给贾环戴完。 贾环行礼:“环,拜谢陛下!” 戴权给贾环拉起来:“记得咱家跟你说的,只要忠心,將来少不了你的富贵。” “环谨记。” 贾政看著戴总管亲自给贾环佩戴玉环,又琢磨了一下“御赐环”三个字。 心中终於明白贾环多大的功劳,也明白过来刚刚门前眾人的差事有多重要了。 贾政还愣在原地,贾母已经派人去送戴权回宫。 贾母见他愣著,赶紧催促了他一番,让他去送人。 他这才如梦方醒,去前院送人。 等到送走了戴权,贾母赶紧道:“好孙儿!快过来,让老太太我瞧瞧!” 贾环来到贾母身边。 贾赦面带微笑的看著他。 贾母轻轻捧起那玉环,上面果然有“御赐环”三个字。 她放下手,眉开眼笑,激动到伸出手去摸贾环。 只是刚去摸,就透过贾环衣服缝隙看到痕。 贾母笑容僵在脸上,拉起他的手,往荣禧堂后院走。 “不是说演武排阵吗?这伤是怎么来的?” 贾环道:“突然下大雨,阵法被破。毕祭酒给我端下了指挥台,我自己也上了阵,这才算贏。” 贾母听到这话,眉头紧紧的皱起。 从校场指挥台端下去,然后还上前拼杀? 还是十人打百人? 贾母眼泪都要出来了:“伤的重不重?” 贾环摇头道:“算不得什么伤,不值当老祖宗担心。” “你脱下我看看。” “这里,不好吧。” “怕什么!”贾母转头看了一圈:“我们都是看著你长大的!亏你还是校场来的, 呢什么!快让我看看。” 贾环从校场回来一直没来得及换衣服,这时候脱了衣服,浑身就没好的地方。 尤其后背,虽在校场里已经简单处理,但还是有一些木刺扎在肉里,此时已经肿起来。 贾母一边哭一边骂:“哪就要小辈出去这么卖命的?!” 此时贾政才从前院送完人回来。 贾母对著贾政和贾赦道:“看看!都看看!这才叫出去闯荡!都记住嘍!” 贾政和贾赦低著头,一言不发,不敢说话。 贾母的手颤颤巍巍的:“你这后背扎的木刺得拿针挑出来,老婆子我老了,眼手抖,唉。 这精细活请太医还不如自家手巧的姑娘呢,实在没法,先去我院里吧。” 贾环道:“没什么事,老祖宗,等两天肿起来,刺也露出来,那时候才好挑。” “先去我院里,我给你把那跌打药上了。” 贾环点了点头:“好。” 贾母带著贾环走了,贾政等低著头,却是別一番心思。 承平日久,总是容易忘记功名背后多少困苦辛劳。 什么贾府,不过贾姓兄弟俩两个人把剩下三四代的苦提前吃了而已。 自贾母带贾环走后,林黛玉是第一个跟过去的。 薛宝釵见林黛玉过去,她也跟看过去。 第80章 挑木刺情愫暗生 第80章 挑木刺情愫暗生 贾母带著贾环回到屋內,薛宝釵和林黛玉跟在后面。 二人正想进去。 后面贾政却跟著来了。 二人问好,贾政只微微点头,隨后进屋。 二人对视一眼,跟在贾政后面进了屋子。 等二人再进了屋子,在屋外隨琥珀等丫鬟坐下,只听里屋贾政请道:“母亲,我去给环哥儿请个太医吧。” 贾母正欲回应,宝玉却从另外一边过来。 宝玉人还没进屋,声音却先到:“弟弟回来了?” 刚踏进屋里,他眼睛往贾环身上一扫,跟著便愣在原地贾政见宝玉反应和他一样,见著伤了愣在原地,心中更加恼悔,因斥道:“还不快过来,给老祖宗请安?” 他声音大了些。 贾母有些不悦。 宝玉缓缓移动脚步,眼睛却不放在贾环身上。 他不敢看。 他给贾母请安,又唯唯诺诺的给贾政请了安。 贾政对他道:“怎么不去问问你弟弟的好?” 宝玉不说话了。 贾政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正欲下手。 贾母打断道:“你们爷俩爱哪去哪去,別在这耽误事。我也不用你找太医,这细活为难他们,我自己慢慢给环哥儿挑了就是。” 贾政和宝玉听到这话,脸涨的通红,呆立原地。 此时贾环趴在椅子上,头低著,正等药油变干。 他从衣服里掏出毕冲的荐信。 也就没起身:“父亲。” “环哥儿。” 贾政来到贾环这边,七分关切三分不解的看著贾环手里的信。 贾母则是扭过头去,神色不善。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父亲拿去。” 贾政接过信,看了下,居然是毕冲给宝玉的荐信! 他再看贾环,贾环没有说话,贾政只当他疼的厉害,说不出话。 只见贾环摆了摆手。 “为父不是此意。” “我知父亲心意,更知自己身体,父亲放心就是。” 贾政拿著信,后退三步,提著宝玉出去了。 贾母对於这件事,一句话都不问,只是吩咐道:“鸳鸯,去取灯和针来。” “是。” 天已渐黑,贾母烧针的手颤颤巍巍的。 “唉,环哥儿,老婆子我真是太老了。” “老祖宗的福寿还长著呢。” “哼,哼哼——“” 贾母自嘲的笑了笑。 她摸著贾环背后的伤,正欲下针,却听外面有脚步声。 她放下针看过去,是琥珀后面跟著薛宝釵和林黛玉。 这二人,一个脸上掛著微笑,一个眼眶藏著微红。 薛宝釵打趣道:“老祖宗,您这手都不稳了,还是我来吧。” 贾母笑道:“你们哪会这个,去去去。” “我待环弟弟就跟亲弟弟一样,这点事合该我这当姐姐的做,我想著无非就是跟那 挑线”一样的活。 再加上老祖宗教,保证环弟弟明儿就好!” 薛宝釵此时像是变了个人,嘴里蹦出许多话来。 她嘴上说的轻鬆,脸上却看著僵硬,眼睛也总在贾环和贾母两处跳跃。 贾母看著薛宝釵,眼神柔和,想起她当初看到贾代善伤口的时候,心里也是莫名害怕。 贾母再看向林黛玉,林黛玉的眼晴,一直落在贾环身上,没哎声。 贾母微笑:“好啊,好,有你们帮老婆子,环哥儿也能少遭罪了。” 贾环跟看道:“多谢宝姐姐,林姐姐。” 贾母给二人演示了一遍,林黛玉和薛宝釵二人一点就通。 只是都是没见过伤的姑娘,第一次看见,终究是有点不好下手。 贾环对著二人玩笑道:“就当是给我刺青了,下手吧。” 薛宝釵笑道:“好哇,那我可不客气了,在你后背刺个牡丹出来。” 林黛玉则是坐在贾环旁边,去挑贾环手臂上的木刺。 她柔声道:“下次可不许了,知道么? 贾环嘆道:“林姐姐放心吧,再有下次我也不去了。歷事已经结束,该准备乡试了。” 林黛玉轻柔的“恩”了一声。 贾环只觉得前臂上有手指冰凉划过,后背则是一种温软触感。 没想到薛宝釵手指上也挺有肉。 贾母关切道:“环哥儿,你怎么样?” “薛姐姐力道重点,林姐姐力道轻点,都挺舒服。” 贾母笑道:“我问你感觉如何,你倒好,把你两个姐姐当丫鬟给你按摩使了?” 林黛玉故意在贾环手臂那刺的深了些。 薛宝釵则是缓和下来。 贾环笑了笑,二人依旧都小心翼翼。 每针下去,都有血流涌出,还得一旁的鸳鸯等拿乾净的布过来擦拭。 贾母知道,若是一般常人,用针去挑,身上的肉必定颤抖。 可贾环浑身肉都一抖不抖,贾母暗自感慨贾环能忍。 又问道:“环哥儿,疼不疼,拿点酒来?” 贾环摇了摇头:“不疼。” 贾环打了个哈欠,趴在椅子上,闭上眼晴,暂且歇会。 他隱约感觉,后背的手怎么不太老实,没事就在他肩膀后背等位置或按或揉呢? 他也不知多久,只听贾母喊他起来, 贾环睁开眼晴,见到一旁桌上的碟子里,了一层细碎木刺,上面都沾著血。 鸳鸯在一旁烧水,旁边的水盆里布还沾著血。 贾环看向一旁,薛宝釵拉著林黛玉在一边说话。 贾母对他道:“穿上衣服回去吧,多亏你这两个姐姐。要是老婆子我,估计得挑一宿。” 贾环穿上衣服,对著林黛玉和薛宝釵道:“多谢林姐姐,宝姐姐。” 她俩人手拉著手,看了一眼贾环,轻声笑道:“我们商量了,將来还得让你请回来才是。” “合该如此。” 贾母遣丫鬟嬤嬤送三人回去。 薛宝釵先回了梨香园。 只剩下贾环和林黛玉,前面有提灯嬤,后面紫鹃等跟著。 路上黛玉对他笑道:“你可要为难死宝姐姐了。” “怎么呢?” “你院里收了礼,人家给你送丫鬟,你受了伤,人家就过来给你治伤,你將来还要考举人,考进土,你说人家还要送你什么呢?” 林黛玉不给贾环回答的机会: “唉,送来送去,恐怕只能连人带家都送你了。” 她微微的压低下巴,挑起眉毛,面向贾环,眼睛略微向上,用眼神试探著贾环。 贾环道:“林姐姐带我玩,我就给林姐姐送词,林姐姐给我治伤,我就请林姐姐吃饭,將来林姐姐还要帮我考进士一—” 贾环突然停下。 林黛玉好奇道:“你当如何?” “我就把宝姐姐送给林姐姐。” 林黛玉娇嗔道:“呸!谁稀罕帮你考进士!你个嘴大不著边的,赶明儿我就告诉你宝姐姐去!” 她点了点贾环的胳膊上的伤口,转身快步离开了。 只是没走几步,脸上转而窃喜微笑。 贾环则是回到院內。 【金刚不坏】,伤口逐渐癒合。他又试了试【知兵】,彭將军不是喝醉了说胡话,他这能感觉到南军校场的那一百人。 贾环院里,晴雯正取笑著袭人:“嘻嘻,三爷每次回来,你都进去服侍沐浴,时间越来越长,真不知你们在里面做什么。 三爷一会回来,不知这次你们要洗几个时辰!” 袭人倒没反驳晴雯,反而脸色一红:“你要想知道,我带著你去———” 袭人:“嘿嘿————”“ 就这时,贾环回到了院里,和赵姨娘等交代一番后,换了衣服,吩咐嬤嬤烧好水,准备去洗澡。 想到黛玉的身姿,贾环道:“晴雯,你来伺候著吧。” 晴雯脸一红:“啊,我吗?” 袭人跟著笑道:“三爷,晴雯不想去,还是我来吧。” 贾环无所谓:“那行。” 说罢,正欲转身而去,晴雯急道:“三爷,我才没有,都是袭人乱说!” 她白了眼带著笑的袭人。 贾环:“没事,不用勉强,那我叫彩云。” 袭人拍了拍晴雯的细腰。 晴雯赶紧先贾环一步而去:“我先去给三爷备著了。” 第81章 一家人各有心思 第81章 一家人各有心思 晴雯服侍好贾环洗澡,夜已经深。 贾环累了一天,换了衣服,不多时已经沉沉睡下。 实在疲惫,甚至微微打鼾。 袭人披著锦罗披肩,听见鼾声后,起身绕过屏风和架子,向著贾环屋里而去。 她双手紧著披肩,听不见脚步声,来到床前。 却见贾环深睡,把被子都全部踢开,浑身伤口发红。 她过去捡起被子,给贾环掖好,又用查了一下枕边的御赐环。 最后才把桌上蜡烛吹灭,摸著黑回到她的床上。 她刚至床前,却见晴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她的被窝。 她苦笑一声,动作轻缓,摸上了床。 晴雯悄声道:“呸,你平时看著乖顺,像个球似的绵软,怎么背地里这种事你也伺候三爷?” 袭人赶紧捂住了晴雯的嘴。 耳朵竖起,仔细听著隔壁鼾声。 鼾声依旧。 袭人等了一会,听著鼾声越来越规律,知道贾环已经睡熟,这才鬆开手。 晴雯问道:“你从哪学的这些“绝活”?” 袭人听见这话,脸上已经臊的通红,不过屋里黑,谁都没看见。 这要是被晴雯看见了,肯定又是一阵嘲笑。 她对晴雯道:“你也给三爷做了?” “哼,你能做的,我就做不得?要不是三爷说,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袭人只笑笑。 “咱们做丫鬟的,跟著哪个主子就忠心哪个主子才对。” 晴雯的手在袭人身上不老实起来:“那你说说,大太太要往三爷院里送人,你怎么不跟三爷说,只跟赵姨娘说?” “好妹妹,別挠了,打扰了三爷睡觉。” 晴雯收了手。 袭人道:“二太太回不来了,彩云彩霞进了咱们的院子。大太太和二奶奶管家,这俩人正较劲呢。不过碍著三爷面子才没在三爷面前露出来。 要是收了大太太的丫鬟,二奶奶又不高兴了。收了二奶奶的丫鬟,大太太又不高兴了。 还是顺著三爷喜欢清净的性子来,两边都不掺合才好。” 晴雯道:“你呀,看著什么都不懂,心眼比针眼还细呢。就像那『里藏针”。 袭人叮嘱道:“咱们以后也是,能不参合就不参合,让三爷在外头少惦记院里的事情才是。” “你不说我也知道。” 袭人笑了笑。 晴雯道:“你觉得就你聪明?” 袭人没说话。 晴雯戳了戳袭人:“哑巴了?” 袭人安抚她:“你是最聪明的。” 晴雯往袭人这边靠了靠:“这还差不多。” 袭人楼著晴雯,久久无法睡下。 晴雯问道:“你说,三爷能考上吗?我听他们说,这乡试可是极难,一万个人里有一个能考上就不错了,咱家三爷,考不上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刚就给你说了,跟著哪个主子就忠心哪个主子才是。” “哼,好话都让你说了。你也不想想,你现在能不要大太太的丫鬟,不过仗著三爷是秀才,又在国子监而已。 將来三爷若是屡试不第,你现在两边不参合,將来就是两边得罪。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袭人想了半天,对著晴雯道:“我明天跟三爷说吧。” “恩—” 二人隨意嶗著,逐渐睡著。 另外的院里,仍有人聊至深夜。 平儿:“我听他们说,是戴总管亲自给三爷带上的玉环呢,喷喷。” 王熙凤:“小浪蹄子,你二爷不在你就惦记三爷,我真留不住你了。” “奶奶不也没睡?想谁呢?” “我是在想你二爷,说什么办事晚上不回来,我明儿要是在他身上闻到一点胭脂味非得告诉老祖宗去。” 平儿笑了笑:“奶奶管的太严了。別说外面的下人防您像防贼,就是二爷跟您也得端著,不敢造次。” 王熙凤摇头嘆道:“我这是送走美猴王,迎来孙行者。 这大太太看著面善耳顺,实则还不如二太太呢。 二太太至少不闻不问,这大太太,凡是跟她院子沾边的,一项项都得细细过问。 那是能贪则贪,面上还得过得去。喉。” 王熙凤长嘆一声:“你二爷不像环兄弟那般在外赚功名就算了,还跟我玩这套把戏, 喉。 他还以为我不知道,每次回来你看他那得意样儿。” 王熙凤接连自顾自嘆气。 平儿倒是没回话。 王熙凤继续道:“你没看到,环兄弟满身的伤。他那御赐环,都是拿命搏出来的。 我哪里见过这种伤,只听老祖宗讲过,说国公爷之前满身“掛彩”,今日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要我说,总管给戴环算不得什么威风,更別提你二爷的那点得意。 环兄弟这一身的伤,那才是真威风!” 平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提醒道:“奶奶,这话可別叫二爷听了去。” “什么叫別让他听了去,我说的,可有一句假话? 那是他弟弟,他自己愿意多想就多想去,还怨上別人长个嘴巴不成? 咱们问心无愧,这就得了唄。” 平儿听王熙凤情绪激动,赶忙道:“奶奶,三爷乡试,咱们用不用提前备著些礼。” “恩,也不著急。我听別人说,这乡试也不好考,提前备著,別给冲了。到时候再说吧。” “是” 一夜过去,各院似乎都没怎么睡好。 唯有贾环美美睡了一夜。 早上起来,因【金刚不坏】,身体已经大好,活动活动,各关节都活动开了,再无“ 啪”响声。 他转身回到院里,袭人和晴雯已经醒来,给他贴身穿好衣服。 二人对视一眼。 袭人道:“三爷,大太太昨儿说要给院里送来个丫鬟一一“咱们院里丫鬟够多了,跟她说不用了,就说我说的。” 袭人有些呆滯,眨了眨眼睛,她看到对面的晴雯,正偷偷的笑。 贾环看见晴雯偷笑,问道:“怎么了?” 晴雯道:“三爷,我们都怕你再要丫鬟,给我俩忘了呢。” 贾环笑了笑:“衣服穿旧贴身,弓箭用老顺手。你们服侍的好,我捨不得忘。” 袭人听到这话,低下头去,看不清神采,只是手上服侍的越发利索,晴雯也是如此。 贾环低头看著俩人动作,她俩的心思,贾环並非不知。 安抚好二人,贾环眼晴看向远处。 乡试,他自然是不忧的。 这些日子,他得去崇文阁,再找些书来,看看能不能再获得几个作坊。 现在碱的纯度,已经上来了,他得把玻璃这个工艺弄出来。 在现在,要是能弄出来玻璃等,那可是绝对的暴利。 而且有了玻璃,后续除了做些工艺品,还能做些罐子,做出来罐头。 这东西就更新奇了,將来还能接著大赚特赚。 这样,用这些钱反哺,看看能不能把炼钢弄出来。 此时,他已穿戴完毕:“去后门备车吧,今天去国子监。” 第82章 名声在外 第82章 名声在外 贾环一路来到国子监,辟雍內只有寥寥几人。 大多人还在歷事,或者往神都赶来。 这也是储英堂恩监生的困难之一,二级即歷事,等到歷事完了,根本剩不了几个月备考。 贾环越过辟雍,向著清心楼前走去。 卯时已到,毕冲不见踪影。 贾环恭敬行礼,隨后向著崇文阁而去。 推开“哎呀”作响的大门。 典籍赶紧把贾环送的夜明珠收回去,他抬眼,望到是贾环,又立马笑起来。 “贾指挥万胜。” 贾环跟他打了个招呼,眼晴看向他看书的桌面,上面却是一些军书。 一旁还有纸张,上面画著的,正是他教给小旗们的鸳鸯阵。 而令贾环暗自吃惊的是,他的鸳鸯阵是因为毕衝要求,自己改的十人版。 而典籍纸上画著的,正是和原本非常接近的十一人版。 “你不是说,行军打仗,最忌讳照本宣科吗?” “我这是自己改了改。 你这鸳鸯阵巧啊,可惜只有十人,要是十一人才好,把弩刀手,分为弩手和刀手,那就更灵活了。” 贾环看著这老头,心中感慨。 “你到底犯了什么事,毕祭酒说你要是能管住嘴巴,也不至於如此境地。” 这位典籍听见这话,立刻不作声了,自己坐回去看书。 贾环看他样子,知道估计难有回答。 於是问道:“经济部里,还有没有以工经世的书了?” “还有一本,《工賑书》。乡试快了,你不看些经义,看这些书?” 贾环也立刻不作声,自己坐到书桌前抄书。 典籍看著贾环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贾环展开《工賑书》,抄了起来。 【宿主抄写《工賑书》一遍,似有所悟,商智+1】 他一抄书,就容易忘记时间。 待他停笔,却见典籍已经给他带饭回来。 贾环让出位置,到一旁吃饭,典籍则是坐在贾环的位置上,看著他抄写的书。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说手里的书,而是道:“这下你名声大噪了,南北军六大营,都知道有你这么一號人物。 要不是国子监朝廷文重之地,这帮丘八早晚闯进国子监。” 贾环听这话,琢磨了一下丘八这个词,问道:“你不喜欢军中之人?” 典籍晃了晃手里的书:“军中之人仗著功勋行商的太多,太上皇旧政,有些卫所还能自己屯田行商,实在不好。 国之本计,在於陛下私军,欲养私军,必以重利。若私军自取其利,早晚贪腐,一旦贪腐,战力日下。” “不屯田,吃什么?” 典籍摇了摇头:“我暂时也想不出,工坊產出高,將来工坊是个方向。但我觉得,军商必分。” 贾环点了点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闷头吃饭。 典籍轻笑道:“不过最近几日隨便翻了翻军书,算不得什么,你可別往外说。” “你放心,我嘴巴紧。” 典籍转移话题道:“你知不知道最近他们给你起了个名號。” “什么名號?” “他们说你读书读的多,打仗办法也多,就给你叫做『贾武库”。神都都传开了。” “贾武库—” 贾环摇头,笑了笑,继续抄书去了。 【宿主抄写《工賑书》五十遍,小有所成,作坊+3】 【宿主抄写《工賑书》五十一遍,似有所悟,写字速度+1】 贾环又得到了三个作坊,其中一个制碱,另外两个制玻璃。 贾环再次给栓柱写了封信,叮嘱他,告诉他卖玻璃別多卖,少量高价。 限定好量,卖光了,就算后面还有,也別往外拿。 又是一日,国子监下了晚课,贾环出了监门,向著自家马车而去。 还没走到,却看见了秦可卿的弟弟,秦钟。 “贾兄。” “秦公子。” 秦钟邀请道:“贾兄,秦钟唐突,在家中略备薄酒,不知可否赏光?” 贾环琢磨一番,一般请客,都需提前七天到三天递帖子。 像秦钟这样上来就找的,倒也罕见。 贾环跟贾家车夫说了一声,坐上了秦钟的车,向著秦家而去。 等他到了秦家,更是有趣。 秦业不在。 老爷子外派办差,南下监修河道去了。 秦钟引著贾环穿过前面大堂,进到后院院內。 贾环左右看了眼,却见西侧厢房內,有丫鬟脸上掛著笑,在窗户后看他。 秦钟再引贾环进屋,屋內摆宴上酒。 “这是用赤水河里的水酿的酒,环兄请尝。” “秦公子请。” 贾环一直跟秦钟閒聊著,心里盘算著秦钟到底要做什么: 惹事了?缺钱了?还是想求自己办事? 但秦钟绝口不提这些,只是说些神都趣闻等,剩下的时间,都是在给贾环劝酒。 “贾兄当让一让我,钟不胜酒力,钟喝一杯,贾兄喝两杯才是。” 贾环看他脸已飞红,笑了笑,应了下来,多喝了一杯。 二人继续聊看,中间丫鬟不断给二人添酒。 贾环看著秦钟,心中有些好笑,怎么光喝酒,不说词啊。 说正事啊。 直到秦钟自己给自己喝趴下,贾环也有了三分醉意。 他身侧后的丫鬟正给他倒酒,贾环向著对丫鬟道:“你没看你们秦公子一一” 他话没说完,看著给自己倒酒的手,已经收了回去。 这是一双看著很美的手,连皮下的筋骨都美的恰到好处。 这手有薛宝釵的修长,却没有她的丰厚,有林黛玉的白皙,却没她的瘦削。 秦可卿给贾环倒完了酒,坐在了他的身侧。 “弟弟不胜酒力,我来陪贾公子。” 贾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向秦可卿,心想原来这才是正主。 “秦姑娘。” 贾环观她鲜艷嫵媚,有似乎宝釵,风流裊娜,则又如黛玉。 粉面含春,眼波流转,眼池里映著贾环,还没说话,已有了三分笑意。 她举起酒杯,对著贾环道:“父亲早欲请公子喝酒,又知公子歷事,怕耽误公子事情临办差前,特意嘱咐弟弟,若公子歷事结束,趁著公子放假,找来公子,一起高乐高乐。 未曾想弟弟不胜酒力,只怕公子没尽兴。” 贾环眯了眯眼睛,摇头道:“哪里,环已很是开心。” 秦可卿举起酒杯:“公子,请。” 第83章 私结情郎於未发 第83章 私结情郎於未发 贾环端起酒杯,秦可卿侧过脸去,並不正面对著贾环, 二人喝下此杯。 秦可卿脸色微红,起身给贾环添酒。 酒过三巡,秦可卿体酣耳热。 看来她和秦钟比较相似,都不胜酒力。 秦可卿有些醉意,吐气如兰:“贾公子,我听闻你前些日子歷事有功,竟被陛下赏赐了礼物?” “確有此事。” 贾环解下腰间玉环,拿在手中,递给秦可卿。 秦可卿看著玉环,竟是连接过都不敢接。 只用眼睛打量。 贾环道:“没事,你若好奇,拿去看吧。” 秦可卿仍然是不放心,非唤来丫鬟端著托盘,放在托盘里才肯看。 她看也不上手,唯用手帕包著,才转过玉环,看了背面。 果然有“御赐环”三个字。 此三字,確有双意,一是此物御赐,二则此物专赐贾环。 秦可卿秋水荡漾,眼神扫过贾环。 只见贾环脸下也有微微酒红,那俊朗容貌,越发可爱起来。 秦可卿总觉像是有羽毛轻撩心扉,让她不解痒似的。 她將玉环还过,又和贾环喝了几杯。 实在不胜酒力,刚刚欲起身添酒,却脚步虚浮,一个不小心,向著贾环方向倒去。 贾环久在校场操练,反应当然快於常人。 怕她喝酒后摔在地上再摔出毛病来。 秦业不在,若是真出了事,只怕不好交代。 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急忙伸手扶过。 只一伸手,秦可卿亦顺势而为,扶著贾环肩膀。 贾环只觉手中像是落了一袋子水般柔软。 秦可卿身上香气逼人,混著酒气,更加醉人。 二气混杂,侵罩贾环周身。 每呼吸一口,都酥骨断肠。 秦可卿眼睫毛眨出清风:“贾公子,请你扶我到廊下坐坐醒酒。” 贾环看向周围,此时竟没有一个丫鬟。 贾环扶著她,按照她的指引,向著院內深处而去。 扶了一阵,秦可卿实在头晕目眩,对著贾环道:“贾公子,就这坐会吧。” 贾环再扶著她坐下。 秦可卿斜靠廊栏,软肉微颤,呼之欲出。 她眯著眼看向贾环,不多时竟然流下眼泪来。 自怜道:“公子不知,前几次送来的礼物,可卿只怕来世做牛做马,跟在贾公子身边,都无法偿还。” “我送你家礼物,岂是图你回报。家中敬大伯吩咐一” 秦可卿伸出手指,点在贾环嘴唇,让他不要再说。 贾环微微皱眉。 秦可卿手指落下,微微牵起贾环的手道:“公子心意如何,可卿不知,就算,就算..” 她没说下去。 反而解释道:“是可卿吩咐弟弟去给公子接过来的。” 贾环看著秦可卿眼泪落下,掏出手帕,拂去她眼泪。 “公子绝非池中物,来日鯤鹏展翅,只怕忘蓬蒿於苍天。 若待到公子功成名就之时再请,未免势利。 因此早请公子,以明心意。” 说罢,秦可卿早已流泪成泪人。 情绪激烈之中,混杂醉意,却是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贾环看著秦可卿,他也不知是哪次送的礼物送进了秦可卿的心坎里。 或是哪件事做的让可卿倾心。 又或者都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抱起可卿,眼晴扫过,仔细看了一圈。 终於见到那边架后藏著的丫鬟。 微微笑道:“还看著呢?你家小姐都睡过去了。” 那丫鬟缓缓出来,脸上掛看不好意思的笑。 “公子,这边。” 贾环抱著秦可卿来到臥房门口。 那丫鬟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贾环。 贾环和她对视道:“愣著做什么,开门啊。” 丫鬟笑嘻嘻应下:“是。” 丫鬟引贾环进了里屋,拉起帐纱。 贾环给秦可卿放下。 赏了丫鬟些钱,让她去置办醒酒汤等。 贾环就在床前坐著。秦可卿中途吐了几回,丫鬟拿盆接过。 贾环和丫鬟又给递上醒酒汤和漱口茶等。 忙活到晚上。 秦可卿悠悠醒来。 没见到贾环的身影。 她眼皮有些肿,看著坐在床前打瞌睡的丫鬟,暗自神伤。 丫鬟听见她起身的动静,擦著眼睛醒来。 “姑娘,你醒酒了?” 秦可卿点了点头,搭著丫鬟的胳膊,慢慢的起身。 左右看了看,没见到贾环身影。 她正欲说什么,却是贾环掀开帘子进来了。 手里还提著水壶。 她眼睛闪著光,神情黯然一扫而光。 “贾公子没回去?” 丫鬟对著秦可卿道:“是贾公子看姑娘喝醉了,一直留在这里照顾姑娘。” 贾环给秦可卿倒了醒酒汤,走了过来。 丫鬟则是倒好茶,离开了房间,独留秦可卿和贾环二人。 贾环捧著醒酒汤坐在床前,秦可卿却没接过汤碗。 而是双手捧著贾环双手。 俩人在房內说了好一阵体已话。 过了有一阵,贾环才从秦可卿房內出来。 门外的丫鬟见到贾环出来,连忙迎上:“环爷,我给您提灯。” 贾环听到丫鬟换了个称谓,有些好笑。 给她赏了些钱:“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环爷放心。” 之后几日,贾环每日从国子监结束晚课后,若是丫鬟来接,他都去和秦可卿幽会一番“环郎,近日乡试在即,也有生员陆续进京了,你也该早做准备才是。 我之后,不再喊你,等你考完,我再找你。” 贾环抱著秦可卿点了点头。 秦可卿授顺著贾环头髮,眼波流转:“若是考不上,也不必气馁。 能有此功名,已是大不易了。 將来的日子还长著,並不急於一时。” 贾环缓缓睁开眼睛,缓缓道:“你有所不知,敬大伯曾言『进士好考”,你放心吧, 这次乡试,也算好考。” 秦可卿从贾环腿上下来:“那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秦可卿左右看看,见没有什么可送的,就把贴身用的手帕送给了贾环。 贾环收了手帕,出了秦家,回到贾府。 他是国子监恩监生,乡试前的录科早已通过。 身份审核和考號等也不必担心,国子监早已一起安排妥当。 饶是如此,还有很多需要准备。 毕竟九天八夜,稍有不慎,死在贡院的也不是少数。 第84章 一人考试眾人忙活 第84章 一人考试眾人忙活 乡试在神都贡院,各省入监生、神都府籍、官员子弟、还有杂项人员等,乡试都在神都。 神都乡试的好处是,定额多,考题相较同等定额的江南来说,比较简单。 但是,神都乡试的坏处也在这了,生员多,事也就多。 科场舞弊案等,屡禁不止。 之前还有那考生,因为自己答不出卷子,早晚去打水的时候,往井中偷偷扔秽物,导致二十多人腹泻难止。 贾环之前童试避嫌的事例在前,贾府上下,也都应著贾母的嘱託,关紧大门,概不接客。 赵姨娘早早的就打听好了,乡试內都能带什么。 內镀银的铜水壶,饼子,肉卷,醃菜等。 她一一的清点著,却总觉得像是差了些什么似的。 “娘,老祖宗都说了,这些东西没问题,不必再担心。” 赵姨娘翻身起来,又清点了一遍。 “娘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那能少什么,无非九天八夜,等我出来的好消息就是。” 赵姨娘没说话,却是又点了一遍。 就这时,林黛玉和探春等三春到了院內。 袭人和晴雯连忙过来迎接。 赵姨娘看见林黛玉,起身问好:“林姑娘来了,身子可还好。” 林黛玉见赵姨娘嘴上问好,一身的心思却都在贾环的考篮上,点头安抚道:“很好, 前些日子环弟弟送来了佛手青果馅的酥皮卷,我吃著很好,多吃了很多。”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聊,我再去清点下。” 林黛玉握著赵姨娘的手,摇了摇头:“我小时候听我叔伯讲过江南乡试的逸事,今儿忽然想起来,因此带过来几片参片给环弟弟,考场內撑不住的时候,可以含著。” 赵姨娘听到此话,感慨道:“到底是林姑娘,我这没见识的就是清点千遍万遍也想不起来带参片。” 林黛玉安抚道:“赵姨娘这是关心则乱了。” 说罢,探春拿著用纸包好的参片过来,对著赵姨娘和贾环道:“我和几位姐妹一起凑钱买的。” 然后又对贾环道:“弟弟,好好考著。” 贾环自信頜首。 赵姨娘感激收下。 林黛玉又和贾环说了一会话,便离去不打扰了。 探春临走前深深的望了一眼贾环。 贾环向著她点了点头,她这才放心离去。 不多时王熙凤派平儿过来送了果脯蜜饿。 薛姨妈派薛宝釵送来茯苓糕和风乾肉。 赵姨娘看著这些东西,口中一一感谢。 都是用木盒或纸包著的,为的就是防止瓷器碎裂。 最后,则是贾母。 她由鸳鸯扶著,亲自到了这东大院。 赵姨娘和贾环连忙出去迎接。 给她迎进堂內,贾母是一一嘱咐道:“每日饮水有量,切忌一两日不饮水后一次饮大量水,手抖。 切忌和人爭吵,可有那气性大的,你跟他搭两句,他一头撞死,你就得不偿失了。” 跟著贾母又偷偷对贾环道:“我已打听好你那號的差役,可以给你运些泉水来,不必早晚打井水,用不用?” 贾环摇了摇头。 “那也好,那就算了。” 贾母给贾环带著的,是月饼。 贾环八月九日进场,再出来,已经八月十七。 只能在考场里过中秋。 鸳鸯把月饼放在桌子上。 贾母不再多语,离去东大院。 这些天,也不知贾母挡了多少来走访的亲戚,贾环在院內,確实一个消息都没听到。 时间正到八月九日。 贾环拎看考篮,上了马车,往责院而去。 贾政坐班,贾赦不来,送贾环的,是林之孝。 贡院前面,车水马龙,但井然有序。 五城兵马司的人被调任於此,还有神都府尹从兵房调出的人手,再往前,只见还有南北军中之人执枪巡逻。 再看那眾考生,有的年纪颇小,鬍子都没长全,一脸意气风发。 还有白髯老者,脸上神情依旧紧张。 和会试取士不定额不同,乡试取土,各省都有定额。 今年一百人考,取一百个。 来年一百万人考,还是取一百个。 生员有时效性,过几年需要去考试再排成绩。 而一旦考上举人,之后就永远是举人。 同时,考上举人,就意味看,可以做官。 生员可以为吏,但终究不是官,吃不上皇粮。 举人,那就是可以吃皇粮了。 因此在乡试,紧张,考不中,都正常。 再往前走家中亲属僕人等一概不得前进。 林之孝就此停下:“祝三爷秋闈一战而胜。” 贾环没有回答,拎著考篮,摆了摆手。 此时眾人缓缓前进著,贾环亲眼看著前一个生员因为没塞银子,被那搜检土兵刁难羞辱,让他脱了个一乾二净。 贾环正打量著搜检土兵,不多时,已经到他了。 搜检士兵上来翻了翻他的考篮,一边翻,一边悄声道:“贾武库,下次对阵的时候, 可得轻点打我们。” 贾环听这话,原来是彭指挥下面的精兵。 连忙道:“之前多有得罪。” “贾武库何出此言?” 说罢,他隨意翻了翻贾环身上,就给贾环放了进去。 “下一位!” 贾环手拿生员资票和官府给的號票,一路找到了自己的號房。 恩监生的號房都位置都很好,坐北朝南,日光足些,不至於受潮,更別提什么挨著茅房了。 贾环进到號房中,两块木板,横著可坐,竖著可睡。 之后的九天,吃喝拉撒就都在这號房中。 贾环坐在號房中,闭目养神,不多时,已有场官差役过来一个一个號房的发炭盆,蜡烛等。 又有差役几个號房几个號房的宣读乡试规制等。 待一切就绪。 开始髮捲。 乡试九天八夜,一共三场。 三场都三天两夜,一场主考四书文,並考作诗,二场主考五经文,並考官文詔、浩、 表、判,三场考策问。 贾环看著发下来的题目,心中已有数。 【八股精通】+【文心雕龙】 对象是毕冲和皇帝。 贾环不紧不慢的磨好了墨。 这题目在储英殿月考中,算是中等偏上的题目。 可他们这些既然能一直撑到现在,心中早就有应付手段。 贾环开始下笔。 第85章 考死在贡院 第85章 考死在贡院 贾环亲眼看著有人被抬了出去。 那苍白的皮肤,乾的身体,一动不动的状態,显然是考死了。 贾环看著还有一小半的蜡烛,用手指扣了一些蜡滴,用手碾碎,重新放回蜡烛烧出来的蜡窝里。 为了避免再有取水打起来的事情发生,现在的乡试分批取水。 贾环是二批,等著差役打开號门,贾环拿著自己的铜水壶出去了。 他刚踏出號门,对面的號子已经有生员拿著罈子跑起来,跑到井前打水。 神都贡院里有五口井。 据说江南的贡院里只有三口。 贾环也加快了脚步,给自己打了满满一壶水。 然后向著號內而去。 回到號房,差役关门,再去放其他生员。 贾环將铜壶置在炭盆上,又放了些饼子,撕了一些肉乾。 他的卷子早就答完,他对毕冲和皇帝的喜好,已非常熟悉。 因此【文心雕龙】,並不需要太消耗太多的精力。 再加上【八股精通】,他得心应手。 过了一会,铜壶里面的水烧开,饼子焙好,肉乾也烘出香味来。 贾环就著醃菜,吃了一顿。 他不像来考试的,却像来野餐的。 贾环手里拿著热乎的饼子,心想,恐怕这乡试和会试,除了答题,如何熬过这九天也是困难。 如此,他一直挺到了第六天。 差役收走了卷子,明天就是八月十五。 贾环早早睡下,第二天起来,发了新的蜡烛和卷子,贾环打完了水。 第三场,主要考的是策问。 贾环看了一眼,除了第五道居然都是毕冲曾经在训练他时考过的。 一是海商,二是吏治、三是河工、四是边防、按理来说,五应该是税收或者农事。 但是这次的第五道策问贾环之前没见过,是关於藩务的。其实就是外交。 主要的就是北面的金和东南的倭寇,还有一些南方小国,以及北方草原诸部。 贾环忽然想起他之前和典籍討论过这件事。 当时被胡页打断,后续他俩还继续聊过。 “北边的金国有露天的煤矿,东南的倭寇有大量的银矿,这些国家凡是能变强,一定是內部有资源,同时又得依靠著乾朝” 贾环进入文心雕龙,觉得这个思路大有可写的点。 跟著下笔又顺畅了不少。 等到写罢,离开【文心雕龙】状態,已经写了大半了,这样明天就能写完, 新发的蜡烛还没用,之前剩的足够了。 贾环抬头,从號房小窗向外望去,见不到天上的月亮。 只能隱约听见神都的欢庆声音。 恐怕此时贾府剩下,一定热闹非常。 贾环拿出贾母给的月饼,吃了起来。 两样馅,一样是五仁的里面多放了很多和芝麻,另外一样是咸蛋黄的。 一个重甜,一个重油。 贾环各吃了一个,就差不多了。 喝了些水,第二天依旧醒来很早,继续作答。 差役打开號门,贾环出去,对面號门那位跑著出来的生员,今天已经不见了。 去哪了? 不知道,贾环也没办法问。 打了水,贾环回到號內,將铜壶坐在炭盆上。 饼子,肉乾,一併放在炭盆上焙著。 贾环眨了眨眼睛。 那个之前跑出號门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也许不见了也是好事。 贾环心中默默想到,然后继续开始写策论。 不肖半天,已经答完。 一字不改。 贾环退出了【文心雕龙】。 將卷子放好,用烛台和洗乾净的砚台挡稳,远离炭盆。 他竖过来木板,蜷缩在木板上。 人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他还是看不到月亮。 毕冲这次主考,为了避嫌,贾环大概不会中解元了。 不过也是好事。真要连中三元,目標太大,反而不利於之后的官场行事。 恐怕皇帝打一开始就没想著將恩监生这些人录为进士及第? 贾环的思绪已经越飘越远。 逐渐睡著。 这已是最后一天,贾环从出来的打水的人身上看不出来人样。 他们的脸颊无不凹陷看,双眼无神。 好似游荡在贡院里,永世不得超生的孤魂野鬼。 贾环来到水井旁,低头,看向水面里倒映的自己。 果然也差不多。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让贾环很难打起精神来。 蹲大牢尚且是被动的,在贡院的这九天,却是生员们自己选的。 日头西沉,差役一个號房一个號房的收走了卷子。 之后房门打开。 贾环走出號门,放眼望去,少有开心之人。 甚至有的走不了几步,便已经倒在了路上。 旁边之人路过,不过瞧一眼,继续向著外面走去。 贾环拎著考篮,试问自己,也不是很开心。 夕阳將眾人影子拉长,当科举的苦头太过沉重,將来功名的许诺再也无法激起生员们的激情。 剩下的,唯有解脱感。 贾环纵使有【金刚不坏】,也能感觉到精神上的疲惫。 这种脱离人群整整九天的折磨,让他既丧失和人打交道的动力,又让他心中急切的想和人打交道。 此种矛盾煎熬內心,疲惫的让他不想说话。 他需要休息。 贾环出了责院,外面早已排起车队长龙。 贾政早带著人过来接他。 贾环身姿挺拔,容貌英俊,本应很好辨认。 但出来之人,无不有阴鬱之感,直到贾环走到贾政面前,贾政和车夫才恍然。 “父亲。” “环哥儿,考的怎么样。” 贾环眼睛扫了一眼贾政:“能过。” 贾政整个人立马放鬆,刚想露出笑脸,又绷起来:“有信心是好事,但一一贾环根本不听他的教训,一言不发的上了车。 贾政见贾环兀自上车,略微尷尬,训斥车夫道:“还不驾车!” “是!” 贾政上了车,见贾环脸色阴沉,嘴皮乾裂,对他道:“母亲早就安排厨房做好了粥, 等著你回去呢——” 贾环点了点头。 贾政见贾环不语,沉默了半路,对著贾环道:“这次主考官,正是你投去歷事的毕祭酒。” “我知道。” “恐怕难中解元,但过应该不成问题?” 贾环再重复了一遍:“我必能过。” 贾政听到这话,心中惊讶,却皱著眉头道:“你不可在外人面前如此声张!” 贾环道:“父亲勿虑,我有分寸。” 第86章 考试后別问成绩 第86章 考试后別问成绩 贾环在国子监歷练数月,还有金手指,而且家中背景也殷实。 饶是如此,他考完出来,心中依旧感到阴鬱难当。 其他真正寒门考生,那就更別提了。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中举,悲喜骤然,就算疯了也是寻常。 恐怕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死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贾环一路无话,车子已到贾府。 贾政依旧和贾环在前院分別,要他到贾母院里请安。 贾环来到贾母院內,兴致缺缺都写在了脸上。 邢夫人和王熙凤本来脸上的笑脸,看见贾环,也转为了皱眉。 只有贾母,笑容依旧,见贾环还要请安,安抚贾环道:“还请什么安,我让他们给你熬的鸭肉粥,你喝一些再回去歇著。” “是。” “鸳鸯,带著环哥儿去换衣服去。” “是。” 见鸳鸯带著贾环去换衣服了,王熙凤嘆道:“到底是老祖宗见识广,我们还只当这考完了,怎么也得庆祝一番呢。” 贾母笑道:“我早就跟你们说了不必准备,东府的敬大爷当年回来,都过去一旬了, 我再见他还是差点没认出来。 那真是活掉了一层肉,养了小一个月才恢復些神采。 这考试最是耗费心神,时间一长,心神不再,就只剩熬心血了。 都消停些吧,让环哥顺心些就好。” 眾人一一应下,这边已经开始传菜。 贾环换了衣服出来。 一大桌子菜,除了贾母在坐,並无他人。 贾母招呼,贾环坐过。 祖孙二人一同吃饭,贾母吃的少些,贾环吃的多些。 贾母简单吃了一些便放下筷子,她吃不了多少。 见贾环还在吃饭,她又吩咐丫鬟给贾环添菜。 王熙凤邢夫人等静立一旁。 饭已吃足,贾环向后一靠,长出一口气,眼晴里这才恢復些神采。 贾母因问道:“环哥儿感觉如何?” “我答的不错,差不多过了。” 王熙凤和探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看到了眼睛中的笑意,却都隱而不发。 贾母道:“我问你吃好了没。” 贾环笑了笑:“吃好了。” “吃好了回院里歇著吧,我不留你了。” “多谢老祖宗。” 贾环起身行礼,向著院內而去。 他一回院子,赵姨娘和袭人等丫鬟便围上来,嘘寒问暖。 贾环看著赵姨娘急切的眼神:“娘,能过,放心。” 赵姨娘和丫鬟们的语速这才慢下来。 贾环又微笑道:“娘,我累了,极累,想歇。” 赵姨娘和袭人他们一顿忙活,贾环早早的洗漱完,上了床,闭上眼睛。 晚间,薛宝釵来了一趟院子里,问了两句后便回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贾环还没起床,仍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赵姨娘在屋外,和彩云彩霞商量:“平日里早就该起来了,怎么还不起来。” “应该是真累了吧。” “唉,喊他也不是,不喊也不是,你说这饭还吃不吃——“” 三人说的激烈,声音倒是不大。 正说著,林黛玉带著紫鹃到了。 赵姨娘便把这事对林黛玉说了一番。 林黛玉笑道:“这好办,姨娘放心,我去喊他起来。” 林黛玉来到贾环床前,见贾环睡熟,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贾环紧紧了眼皮,翻了个身。 林黛玉用手帕遮住脸,微微一笑。 跟著又点了点贾环的脸。 贾环只当是有虫子在闹,一把手拍了上来。 却发觉不是,入手柔软冰凉。 这才惊醒。 林黛玉抽出手,坐在贾环的床前。 秋天的桂含苞待放,贾环的床前却已有桂的甜味。 贾环搓了搓眼晴:“林姐姐,怎么来了?” “还睡呢?姨娘和袭人她们都要担心死你了。” “几时了?” “早过午时了。你饿不饿?” “还行。” 黛玉眼晴往外屋递了一下,彩云和彩霞跟著捧著点心进来。 “三爷,先垫一点吧。” 贾环用向银竹夹夹了一个米糕吃。 跟著袭人和晴雯也进来,服侍他穿衣服。 贾环穿好了衣服,赵姨娘把预备好的饭菜传了过来。 贾环简单吃了两口,饭后,和林黛玉出了院,向著后院散步消食。 贾环看林黛玉,见她眼晴里全是后院景色,不似贾政、贾母、赵姨娘等急切。 她道:“我以前听叔伯说过,金陵当年乡试的时候,有的人实在饿得受不了,竟然用蜡烛蘸墨水充飢。 你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趣事?” “见到一个人被抬了出去,又有同批打水的生员,前几天还能见到,之后便见不到了林黛玉微微頜首:“那生员去哪了?” 贾环答道:“不知道。” 林黛玉听到这话,和贾环到凉亭坐下。 “你不知道,八月十五那天,太太请了几班戏子来唱戏,老祖宗没看几场,就说没意思。” “看的什么戏?” “《黄梁梦》。” 贾环见黛玉笑盈盈的,知道她跟自己开玩笑,笑道:“好哇,那我得补回来。” “你想看什么,到时候我告诉老祖宗去。” “《玉簪记》。” 林黛玉白了贾环一眼:“好没意思。要我说,这潘必正最好专心会试,等中了进士, 將来什么姑娘得不到,非要纳一个尼姑!” 贾环笑道:“你岂不知,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要是科举不放榜,殿试不游街,不知道该少多少乐趣!” “人前显圣就行了唄,回乡显摆算什么本事?” 贾环想了想:“並非显摆,唯念旧情。” 林黛玉听到这话,身姿逐渐舒缓,语气逐渐悠然起来。 她用手中的手绢轻打了贾环一下:“歪理真多,你们这些监生平日没少互相辩题,我可说不过你。” 说罢,她起身离去。 贾环去追,她便绕著亭子柱躲避。 一逃一追、嬉笑打闹之间,贾环心中鬱气逐渐消散。 不多时,林黛玉喘著坐下:“不跑了不跑了。实在跑不动了。” 贾环和她对坐,林黛玉烟眉微弯,眼神放在贾环身后。 “那边几株不错,改日我得栽进院子里。” 贾环转头看了一眼,对著林黛玉道:“冬天难养活。等到九月鹿鸣宴,我给你带金银回来你养。” 林黛玉笑了笑,显然没把此事当真。 第87章 放榜眾生相 第87章 放榜眾生相 储英堂恩监生们罕见的放了快一个月的假,从考完试到放榜期间他们一直没正式上课时逢九月,桂飘香。 贾环正和黛玉、宝釵二人商量。 “环弟弟要是中了,连著上次的,一併给请了吧。” “好,你们想吃什么?” 薛宝釵却没有说,而是道:“且让我想想——“” 贾母依靠在席上,看著在堂前负手打转的贾政,抿了抿嘴,长嘆了一口气。 正欲教训,看到身侧和黛玉、宝釵二人淡然聊天的贾环,又咽了下去。 贾赦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舔了舔嘴唇,放下茶杯。 却见那放下的茶杯,茶碗和茶托並不贴合,再落的茶盖,也没完全盖上茶杯。 探春和惜春、迎春二人站在后面,探春双手紧握著拳,只觉得整个手臂都要抽筋了似的。 就连平日里热烈的王熙凤,此时也不再多语,悄悄的咽了口唾沫。 一时间,整个荣禧堂內,只能听到贾环和林黛玉、薛宝釵二人聊天的声音。 “嘻嘻,宝姐姐不知道,他还会写两个词呢。” “哦?作的什么词?” 就此时,眾人隱约听见荣国府外面寧荣街的嘈杂。 越来越多的人声,马蹄声,像是快要开锅前的水声。 跟著只见一小廝飞奔前来,满脸的兴奋热烈,嘴里大叫道:“中了中了!中了!” 他一边叫一边飞奔,乃至院门的门槛都没在意,被绊倒摔了一跤。 就这嘴上也没停:“中了!” 灰头土脸收拾收拾起来,飞奔到荣禧堂前:“三爷中了!” 荣禧堂轰然炸开! 都不用贾母张嘴,贾政当时激动道:“赏!” 不只是贾政,贾赦、王熙凤等,各自对著这小廝有赏。 这是一报,后又有二报丫鬟、三报小廝,如波涛不绝,都是“中了!” 眾人也都有赏。 眾人欢天喜地中,贾母看了眼神色平静的贾环,对著第一个过来报的小廝:“说!第几名!” “三爷是第二名!往年都是五经中《易经》取做榜首多些,这次避嫌,三爷《易经》 首,却排了个第二,第一是《春秋》首。” 眾人听见贾母问话,声音自然小了不少。 待听到这个回答,各自又再度大笑,笑声得更厉害了。 贾母对著贾环打趣道:“唉,还不如其他主考官呢。倒是便宜了老婆子我,这月例榜首的二两给我省下来了。” 眾人再都齐声大笑。 贾母对著贾政道:“带著环哥去前面接一接衙门来的各位大人。” “是!” 贾母又对著鸳鸯道:“扶我去换衣服,我也去前院热闹热闹!” “是。” 贾政带著贾环向前院走,贾母换好衣服出来。 荣国府各总管、大嬤,纷纷到过来去道喜,连著东府各人也都过来贺喜。 这是贾家的。 外面还有,大兴县县衙、神都府礼房、新上任的神都府尹、甚至已经升任礼部右侍郎的赵朴,纷纷派人来报喜。 再其次,则是知道消息的神都各功勋家族,史、王、牛等—“ 贾母喊来贾救,对他道:“你去街口后面,把王家等咱家的老亲戚引来厅內见我。这些事麻烦不到前面环哥儿他们。” 贾赦想了想,点了点头:“是。” 如此,前院以仪门內外而分,內里是史、王、牛等功勋家族,由贾母接待。 外面是朝廷等前来报喜官员,由贾政、贾环接待。 至於老僕、管家等,皆由王熙凤暂且安置。 此时的贾府门口,已有人送来报帖,上书:“捷报贾府公子贾环高中神都乡试第二名亚元。” 贾政心情大好,连忙安排人將报帖悬掛仪门。 悬掛完毕,鞭炮声响起。 劈里啪啦,引得眾人瞩目。 大厅內的功勋家族亲戚顺声音向外看去,只见仪门悬掛报帖,再往外高朋满座,真是尊贵非常。 外面的人顺著向內看去,只觉贾家內里声音鼎沸,人丁兴旺,实在热闹非凡。 贾母和前来送礼之人道,明日开始摆宴还礼,希望能来赏光。 眾人一一应下。 跟著又告诉了前面的贾政,贾政带著贾环一一请宴。 贾政这边,答应第一天赴宴的人少些,推脱的多些。 大多说等著后天贾环结束了鹿鸣宴再来。 后院王熙凤中间得知贾母要摆宴,一边安置管家等,一边吩附人去採买。 这些管家、大嬤嬤就在王熙凤这,知道此事一併帮著王熙凤操办了。 贾政贾环接客,迎接下马,请坐上茶,稍微聊两句,再度迎接,待到客人离去时,递上宴帖,一併送上礼物。 贾政在门口接送往来,贾环在內陪各报喜官员喝茶閒聊。 眾人见贾环待人接物滴水不漏,各自也都识趣,多以第二天还有鹿鸣宴,不打扰贾环为由离开。 忙活了一整天,直到日暮,才將各人送別。 今天为了避免犯冲,並未准备许多庆贺摆宴用品,连鞭炮也只放了一掛,准备的不算充分。 一天过去,该置办的东西都置办的差不多了,就连梳杆石王熙凤都吩咐人去那石料场定做。 贾环忙活一天,稍晚则收到府尹和毕冲发来的帖子,让他明日去神都府衙参加鹿鸣宴。 这一晚上,贾府各人睡觉的时间不多,到处张灯掛彩、摆桌备宴。 贾环院內,袭人和晴雯激动的一宿没睡著觉。 赵姨娘拉著她们聊了一宿,天刚亮不久,晴雯偷拉著袭人等人跑到前院去看仪门掛著的报帖。 见到晨光下飘荡的报帖,几人心中兴奋更加难以言说,小跑回到院內。 给贾环喊醒。 鹿鸣宴会再赐服装,因此贾环只穿了常服。 穿戴整齐,贾环向看神都府衙而去。 贾环来到府衙,见到已有不少举人已在此处。 有些人很熟悉,跟他同是储英堂恩监生,见到他口称:“贾助教。” 以拉近关係。 后又有其他举人,见到贾环,知其背后贾家,而称:“贾公子。” 贾环一一招呼回应。 眾人都围聚在贾环身边,反而本科解元旁並没什么人。 原来这乡试前五排名,分別取五经作文之首。 又因圣人晚年首推《易经》,因此往往乡试解元为《易经》首。 就算《易经》首不是解元,其用《易经》作文,取到首文,笔力也是公认同科最佳。 本次考试为避嫌,贾环排第二,但仍然是《易经》首。 因此眾人知道贾环才华,在加之之前已和榜首招呼过。 此时眾人多围聚在贾环身边,热烈攀谈。 那府衙的府兵见各人都和贾环攀谈,心中也有些急切。 借著维护秩序之名,上来一一攀谈,到贾环这,口称: “贾武库。” 第88章 鹿鸣宴 第88章 鹿鸣宴 这鹿鸣宴一般就在放榜后一天开始,地点是各乡试省贡院所在地府衙。 之所以后一天就设宴,是为了给那些远道来的举人在回去的路上腾出时间。 而之所以设有此宴,庆祝只是一个其中一个理由,更多的,还是给举人们搭人脉,拉关係。 因此鹿鸣宴与宴人员,除了举人外,还有主副考官,考场差役,本省布政使等等大员由主考官领宴,先在府衙內谢各考官及差役,再谢本省各大员。 眾人依次给主考官还礼过后,提前由府衙安排好,眾举人唱《鹿鸣歌》入宴。 本来进来后还要跳舞的,后来就免去了,改为乐队弹奏,请舞者来舞。 前五名,也就是各五经首,分別赐单席,其余人等双人一席。 五经首由主考官赐予礼物,礼物除了金银、衣服外,各地因地制宜。 江南有赐布,山西有赐剑。 神都实在些,给的是银条。 而其余举人的礼物相比五经首会差一些,且由府上差役一一发下,不由主考官赠与。 贾环接过礼物。 眾人再次举杯饮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举人们开始依次敬酒。 贾环身边的其余前四名已经起身。 副考官,府尹等大员也都各自留著学子谈话喝酒。 贾环看向毕冲。 发现眾学子敬了毕冲一杯后,便再也不敬,也不到他那里攀谈。 贾环端著酒杯,各自敬了一圈,各官员对贾环也不留下嘱咐。 贾环回到席上,发现眾人都已经有些醉意。 乃至府尹等大员甚至拉著解元等举人一起唱歌和周围的热闹相比,毕冲独坐席前, 他是主考官,按理来说,他这应该是最热闹的。 但就是无人。 贾环看了看自己周围,按理说,乡试《易经》首,应该是將来最有可能中进士的,但他周围也无人。 贾环端著酒杯来到毕冲身边:“先生。” 毕冲跟著端起酒杯,也不说话,饮了一杯。 贾环跟著饮了一杯。 二人话並不多,往往是毕冲喝一杯,贾环就跟著喝一杯。 直到毕冲有些醉了,他才对贾环道:“乡试前十卷子要呈御前,本来陛下亲点你为第一,后来拆封对號时,是我临时覲见上表,给你排在了第二名。” 毕冲看著贾环低声道:“你別怪我,若点你为解元,只怕现在这些人不仅是不理你这么简单了。” 贾环点了点头。 毕冲对贾环道:“国子监的恩监生有部分要回各省乡试,留在神都考的还是少数。等著將来会试、殿试,恩监生一多,这种事我估计就不会了。 不过到时候迴避,恐怕我也做不成主考官。” 贾环连忙对毕冲道谢。 毕冲提醒贾环道:“別忘了彭將军给你留著的那十个小旗,回去看看,也不用赏赐什么,跟他们一起摔打玩乐,比这么吃饭强。” “明白。” 毕冲看著贾环,话逐渐多了起来:“你得记著你是恩监生出身,是陛下亲教监生,如今成了举人,將来往来不少,记得少些八面玲瓏,多些忠心不二。 毕冲刻意咬重了“不二”二字。 “环谨记。” 贾环发现毕冲喝多了之后话不少,渐渐的,也有些分不清他的话有多少是醉话了。 眾人喝的越来越多,也越发高乐。 终於有人忍不住,端著酒杯,找到贾环这里。 贾环秉承著少说话、多喝酒的原则,口称喝多,多是应和,少有回应。 接著,越来越多的人靠近贾环。 就这时,不知何人把之前考场的搜检,差役,以及今天维护秩序的府衙士兵也引了进来。 这些人行事有些粗俗,为眾人所不喜。 很快贾环面前眾人为了应付他们各自散开。 他们中也有不少人口称“贾武库”,过来和贾环喝酒。 贾环喝了一天,给眾人都基本喝趴下,左右看了一圈,不见毕冲。 取了礼物,出了府衙,上了马车。 向著贾府而去。 车夫没有走后门,而是走向前门。 车还没到呢,鞭炮已经响了起来。 大门打开,眾宾客眼晴向外看过去,却见马车进了前院,贾璉等兄弟到马车门旁迎接。 车门打开,贾环下车,贾璉见他脚步虚浮,上前扶一下。 眾人看见贾环醉样,非但没觉得无礼,反而一个个乐呵哄闹起来。 鹿鸣宴举人官员互相结识,喝得多那是官员器重。 说明贾环將来是有前途的,如此,他们来赴宴才算赴的值。 跟著过来接迎的贾母的丫鬟鸳鸯。 贾环看著鸳鸯道:“鸳鸯姐姐,礼物在车上,你先帮我收著,我换个衣服再出来。” “老祖宗的意思是环哥儿要是撑不住,先睡会。” 贾环摇了摇头:“不必了。” 贾环对著贾璉道:“二哥,走吧,去换衣服。” “环弟弟真没事?” “二哥放心。” “那去侧房。” 贾环去侧房换了衣服,再度出来,贾母拉著他到旁边坐下,贾环看了一圈,贾家亲戚及八公功勋派系几乎都聚在此。 眾人举杯起鬨,纷纷敬酒。 贾环始终记得毕冲之语,借著鹿鸣宴饮酒已醉这个由头,对於功勋家的套近乎,只应付,不给明確態度。 眾人见贾环醉態,也不好说什么。 如此,贾环文从白天喝到黑天。 饶是有【金刚不坏】,醉意也已有了六七分。 喝到最后,他乾脆趴在桌上,等人来敬酒再起来回应, 贾母见此,赶紧招呼人扶他回去了。 这边宾客见时候不早,也都各自回去。 贾环意识尚且清醒,眯著眼晴看了看扶著自己的,却是袭人:“鸳鸯姐姐呢?” “回三爷,在前院。” “我得去找她。” “三爷是想找礼物?鸳鸯早送到东大院了,三爷先回去洗个澡吧。” 贾环回了院子,差点在洗澡时睡著,还是袭人给他喊起来,换了衣服。 贾环一起来,就去自己的那堆礼物里翻找,找出来金银揣在怀里。 他穿看院子里穿的睡服,拔腿就往院外走。 袭人赶紧拦著:“三爷,三爷!你要做什么?” 赵姨娘在后面取来了一件衣服,小跑出来想给贾环披上。 贾环步子却迈的极快,赵姨娘几次跟没跟上。 贾环对著赵姨娘道:“娘,这金银不值几个钱,我先去给林姐姐送去,將来我给你弄点更好的。” 赵姨娘只当他说胡话:“什么更好的,你先去躺著,免得著了凉。” “我得去找林姐姐。” “那你也披上衣服再去,天又冷。” 就这时,林黛玉却带著紫鹃到了。 她笑道:“大举人找我什么事呢?” 赵姨娘见到林黛玉来,心下轻鬆不少。 从送参片,到喊醒贾环,赵姨娘打心里觉得这位林姑娘知书达理,是能和贾环说上话的。 於是对著林黛玉道:“林姑娘,他喝醉犯糊涂,非要找你。你劝劝他,披上衣服,別著了凉。” 林黛玉接过衣服:“姨娘放心。” 袭人在一旁鬆了口气道:“我们是越发摸不清三爷的心思了,还得是林姑娘来,我们才好省心。” 林黛玉看了眼袭人,没说话,来到贾环身前。 她一手拿著衣服,搭在贾环肩头,手腕一抖,另外一边手从贾环肩头抓过,给贾环披上衣服。 给贾环披上衣服,她对著赵姨娘道:“姨娘,横竖有我,我带著他到后院去散步醒酒。” 赵姨娘应下。 因为设宴,此时贾府內到处都掛著灯笼,倒也不怕看不清路。 贾环和黛玉步於后院凉亭。 清风送爽,贾环难受的感觉消失不少,只觉得昏昏欲睡。 林黛玉看著有些醉態的贾环偷笑,见贾环眼睛眯著,斜靠栏杆,似乎睡著。 她正欲喊丫鬟来,贾环却从怀里掏出府衙赏赐的金银。 “拿著吧,这个冬天好养活。” 黛玉接过金银,笑著赏玩一会,打趣道:“我想你忙活喝酒,早忘了这件事。” 贾环看著黛玉,想著她平时嘴巴利索,玩笑道:“富贵还乡,我得显摆。” 黛玉听见这话,好笑道:“那你不如去送你宝姐姐—” 话未说完,黛玉再看贾环,已经沉睡而去。 黛玉轻笑,將金银別至头上。 第89章 贾家可用之人 第89章 贾家可用之人 贾环眯了一会之后,再睁开眼,看见的並非林黛玉,而是袭人。 袭人见他醒来:“三爷,先回院里去睡吧。” 贾环左右看看,见怀里金银已经没有,又想到临走前已经交给林黛玉。 这才放心回去。 贾府又摆了两日的宴席。 贾环依旧每日陪同喝酒,难以抽身。 二日后宴毕。 待到他从户部取来了制匾银后,贾府里早就准备好了匾额。 荣国府这边门媚上早已掛起,门前也掛起了旗子。 此时则是到寧国府宗祠掛匾东府的祠堂里,一侧是贾敬的举人匾並进士匾,另外一侧,则是贾环的举人匾。 小廝拉下红罗,露出黑底金字的匾额,外面又是一阵鞭炮声。 祠堂里,唯有贾政、贾母、贾环三人祭拜贾家列祖列宗,以告泉下之灵。 祭拜完毕,由贾母领著父子二人从祠堂退出。 祠堂外,男女各自按照礼制排列两侧, 男侧由贾珍打头,女侧贾母不在,则是邢夫人领头,尤氏落后半个身位而已。 后巷的眾多贾氏宗亲们,也都在此。 贾环放眼望去,却见一人身著粗服,容貌端正,举止谦敬有度,心想这就是贾芸了。 贾政、贾环回到列中,再由贾母领头,眾人再拜。 礼毕,贾珍又在东府摆宴设戏,请眾亲戚们观看。 王熙凤和贾母好热闹,留了下来。 而贾环看了几场,觉得没甚意思,便是告退。 眾人也知会试在即,並不多留他。 如此,贾环终於得空回院內歇著。 “我中个举人,到不像是给我自己中得,反倒像给他们中得。规矩太多。难道寻常人家中举也这么多事?那还如何准备来年会试了?” 跟在贾环后面得袭人轻笑道:“三爷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要是寻常人家中举。 都不用自己设宴,同村邻居自己就能给你摆上宴席来。 原来连米都吃不起的人家,一中举就能翻身当老爷呢!” 贾环掐了掐袭人的脸:“好袭人,看你最近张扬的很,越来越没个大小,倒还教起你家三爷了。晚上非得棍棒教训你一顿。” 袭人听闻此语,收了话,脸色一红,別过脸去:“三爷~” 贾环和袭人回到院內,看见院子里贾兰正坐在石凳上。 贾兰看见贾环回来,起身,小跑过来:“三叔!” 贾环和贾政不同,不搞父不亲子、长不亲晚那套。 他久在校场歷练,身上力气大,抱住贾兰,给他轻轻的往上拋,再缓缓接住他。 贾兰觉得好玩,“咯咯咯”的笑起来:“三叔!再高点!” 贾环抱住他,拋得又高些,然后再接住他,给他放在自己脖颈上。 他抱著贾环的头,笑得开心。 赵姨娘和李紈听到院里动静,二人出来。 李紈看见贾兰骑在贾环脖颈上,叔侄二人好不亲密。 饶是她心如死灰,此时脸上也微微勾起笑意。 她快步来到贾环身前,对贾兰道:“胡闹,还不快从你三叔身上下来。” 贾兰对著贾环笑道:“嘿嘿,三叔,放我下来吧。” 贾环给贾兰放下,跟著对李紈行礼道:“嫂子。” 李紈道:“前些日子家父收拾旧日文具,翻找出来几支湖州笔和几方徽州墨。 家父年迈,已用不上,就托人捎过来要我给环兄弟用著。” 贾环行礼道:“环谢过李祭酒和嫂子。” 李紈摇了摇头,见贾环收下,便欲带著贾兰离去。 贾环对贾兰道:“兰哥儿,没事多到三叔这儿来,三叔教你读书。” 李紈的眼中闪过精光,她拽了一下拉著的贾兰的手:“兰儿,还不谢过你三叔。” “谢谢三叔!” 贾环蹲了下来,看著贾兰。 原著里,根据李紈的判词,说是將来她会因为贾兰而有一场荣华,不过这场荣华却並非表面那样风光。 无论如何,母凭子贵,这是肯定的。 贾环微笑,拍了拍贾兰:“三叔一定用心教你。” “嘻嘻,那我之后来找三叔。” “恩,去吧。” 贾环起身,见李紈眼神闪动,连拉著贾兰的手都微微颤抖。 倒也正常。 毕竟族学的贾代儒一辈子也就是秀才,贾环可是正经国子监出身举人,还是第二名《 易经》首,將来进士指日可待。 由贾环教贾兰,那是最好的。 李紈对著贾环诚恳行礼道谢:“环兄弟辛劳一李紈正欲再说,贾环却摆摆手,打断道:“不算什么事,之后等我从国子监回来,晚饭过后,让兰哥儿来我院里就好。” 李紈频频道谢。 贾环一阵推脱,她这才领著贾兰离开。 贾环跟著送她出院子,刚出去將其送走,却见东大院墙底规矩站著一人。 低头垂手,一手捧著礼物,姿態恭敬,若不是贾环留心,只当他是一株盆树,忽略了他这个人。 贾环看著贾芸,见他依旧低头垂手,问道:“芸侄,怎么在这?” 贾芸这才抬头起身,看著贾环道:“三叔,前些日子家里有人送来了些冰片、佩兰等香料,我自己留了一些,家中实在用不上,思来想去,还是三叔这里能用上。 读书的时候熏闻,也好提提神。” 贾环没有直接收他的礼物,而是打量著贾芸。 贾芸看著见贾环迟迟不说话,抬起头,却迎上了贾环打量的眼神。 脸上笑得越发亲和。 贾环问贾芸道:“芸侄,我这有个差事,你隨我进来,我与你详细说明,你看看你能不能帮我办。” 贾芸隨著贾环进了东大院,来到书房。 关了书房门了,不让他人进来听到。 贾芸看著周围,见贾环连贴身的丫鬟都不放进来,心中暗自吃惊,琢磨著,到底是什么事。 贾环问道:“你知道晋碱和晋炭吗?” 贾芸听到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早就知道贾环手里有不少钱,只是一直以为是贾环田额下的由庄,现在听贾环这么说,他也反应过来了。 他点了点头:“略有所闻。” 贾环对贾芸將普炭和普碱的事情和他讲了。 最后问道:“正好我朋友这缺个帮忙的,你想不想到山西去做生意?” 贾芸睁大了眼睛,微张嘴巴。 第90章 王的邀请 第90章 王的邀请 贾芸其实骗了贾环,那香料並不是別人送到他的家的。 而是他自己借钱,到舅舅家买的。 他来送香料,也没有图贾环能给他还礼,或者像王熙凤那样能给他派个差事。 他甚至没指望贾环能收下这份礼。 但是现在贾环跟他说,他送的礼很好,贾环很喜欢。 而且那个名满神都的大晋商马栓就是贾环的朋友。 所有的晋碱和晋炭都是贾环在背后弄出来的。 现在贾环还问他,愿不愿意为他守著这个秘密,离开贾府,去山西帮贾环打点生意。 天上掉馅饼还算不得什么,这根本就是天上掉金条。 贾芸还没缓过来,他看著贾环,有些不敢想像,这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却见贾环从兜里拿出几张百两一票,放在桌子上:“你要是去,就拿去路上打点行李马车。” 贾芸看著足有千两多的银票,这才恍然,贾环没骗他。 这事是真的。 可为什么非得是他呢? 贾芸將这个疑问按在心底。 他来送礼前早已做足了准备,不该问的话他绝不问。 於是乾脆收了银票,跪在地上,给贾环磕了三个头:“三叔信的过侄儿,给了这泼天的富贵,侄儿愿意为三叔办差!” 贾环见他按下心中疑惑,答应的痛快,心中暗自觉得果然是办事利索的。 別的且不说,该藏的事能藏在心里,这就很好。 贾环赶紧给他拉起来:“我这有山西田庄的凭票,你拿著这个,作为由头。跟族里知会一声,就去吧。” 贾芸再次行礼。 贾环对他道:“没事,你放心,將来多通信,好好办事。” “是。” 贾芸收了凭票和银票,贾环又给栓柱写了一封信,贾芸收好这三样,贾环给他送走了之后几天,国子监便正式开课,其中贾环又到秦家和秦可卿幽会了几番。 开课之后贾环每日仍需去国子蓝上课。 此时的二级恩监生们,无一不是举人。 六堂博土,最多也也不过举人出身。 因此,无论早晚课,都没有博士前来讲经,而是眾人自学。 唯有巡讲,眾人才得以听课。 不仅如此,每月的月考也更加困难,比往昔困难数倍不止。 有不过者,淘汰出国子监。 明明已有了举人身份,却十年不许科举,放声大哭离开。 贾环算了算,国子监的恩监生今年年底升三级,次年殿试之后,估计怎么也毕业了。 时间隨著贾环一天天抄书过去。 【宿主抄写《工賑书》百遍,其意自现!获得奖励:经世坊!】 贾环把经世坊在山西建下,跟著给栓柱和贾芸寄过信去。 如今栓柱主要负责普炭和普碱,贾芸则负责玻璃生意。 贾环特意叮嘱了一番贾芸,让他试试能不能把玻璃生意做到海商那里去,试试出口, 实在不行,他们自己出钱组建个船队试试也不是不行。 这边写好了信,他合上了《工賑书》,將书还回了书架。 典籍见他再度拿出四书五经部的书来看,问道:“不看经济部的了?” “恩,来年会试了。” 典籍点了点头。 他对著贾环道:“我觉得你不必担心,你们那些月考卷我都看了。就这么考下去,到了会试那天,没有不过的道理。” “是,这月考难度不小,考不过的都给淘汰了,剩下的可不就是能过的吗?” 典籍跟著笑道:“不过你们这些恩监生,好处也多的是。还记得去年年底,神都各王府给国子监监生送礼的事?” “记得。当天食堂还燉了羊肉汤来著。” “恩,我今天去食堂打饭的时候,听见他们说,你们这批恩监生不是为了准备来年会试,过年大多不回家吗? 这些什么亲王、郡王啊,准备给储英堂恩监生们下帖邀请赴会呢。” 贾环皱了皱眉:“看这意思,是想抢监生留府过年了?” 典籍笑著点了点头:“可不是,这可都是青年才俊啊,还不早下手?要不是老夫无后,假如老夫有个孙女,怎么也得撮合撮合你俩。” 贾环笑看用手指点了点典籍。 二人再度聊了一会,隨后贾环坐回书桌前。 翻了翻经义註解,又翻了翻兵书。 心里却想著典籍说的各王邀请之事。 从贾敬、到胡贞,再到毕冲、戴权等。 所有人跟贾环说的,无非四个字,忠贞不二。 皇帝亲自安排的巡讲,有內阁重臣,有一方大员,还有早被贬之人,甚至边线刚打完仗的將军都来给他们巡讲。 不看派系,只看能力,讲完之后,必定即刻离开,不许结交。 唯一的结交机会,只有歷事而已。 现在各王府却公开邀人,要说没有皇帝的默许,贾环很难相信。 贾环再度回想起,当日皇帝亲临辟雍。 谜底就在谜面上。 他们都是天子门生,哪个王的王府也不该去。 但事实是否就是如贾环所想的这样,贾环也不確定。 或许这件事陛下根本没当个事? 贾环还是决定,一个亲王的宴会也不赴。 又是一天早课,眾人来到辟雍。 贾环却见书案上,早已备好了满满一的答帖,贴上早印好了答帖的范文,唯有该写名字的地方空了出来。 此时,李司业站在眾人前面,而不见祭酒毕冲的身影。 李司业道: “尔等静听。今有神都贵胄:忠顺亲王、义顺亲王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寧郡王、北静郡王诸府尊驾,体恤尔等寒窗清苦、久疏桑梓。 特諭国子监:值此年关將近,恐诸生客邸孤寂、温书无依,愿於各府交错开宴,广设席榻以邀贤才。 此乃诸王府与我亲擬的答帖式样,词句都已斟酌妥当,若尔等受邀,愿意前去,只需填上姓名,交付各府长史即可。 若宴间深感王府盛情,或可留居府中度岁。诸府皆言:必使诸生如归故里,静心备考。” 李司业前的书案上,也有答帖,他的手点著答帖。 他身后两侧的门了,有诸王府长史鱼贯而入。 最后进来的的那位明显气度不凡,连李司业都上前去拜见了一番。 眾长史手持请帖,在辟雍站定。 李司业道:“去留自愿,然王命不可轻慢。帖在案上,诸君自决。” 第91章 我无党 第91章 我无党 司业话毕,眾王府长史手持请帖,走到书案间,给各恩监生发帖。 贾环看过去,却发现这长史,並非每个学生都发帖,原来来之前也是做了一番功课的。 以往成绩好、表现好的,往往就能得到请帖。 以往表现差的,或者名声不好的,或者没什么存在感的,就没有请帖,比如陈翊。 而且发了请帖,也不必立刻就回帖。 有的立刻就回,也不管谁的府上,先过去吃一顿,类似於既白。 还有的则是磨蹭一会,最后才选定几个帖子,前去回帖。 隨著越来越多的长史下来发帖各监生书桌前,也起不同高度的帖子。 贾环隨意拿了一帖,打开看去,里面却是亲笔所写的字跡,还写了贾环的姓名。 看来不是准备一大堆同样式的帖子,然后发帖,乃是一贴一贴亲笔写的。 贾环合上请帖。 可惜,他谁的宴会也不准备去参加。 有的时候,拒绝一些好处,和克服一些难处一样能带来不俗的效果。 隨著眾长史发放完毕,监生们正在犹豫的时候。 司业又道:“尔等静听!” 监生们安静下来,在书案后坐好,暂且放下手中还帖之事。 “这位是东宫长史黄大人。” 监生们隨著司业一同向黄大人行礼, 连著诸王府长史也一起。 礼毕,黄大人微笑,手持请帖,向著眾人这里而来。 这位黄大人,並不像其他长史一般,专门找那名声好的监生发帖。 他专门挑那些没有收到请帖的学生发帖。 那些收到帖子的学生,自是一番感激,就连陈翊打量黄大人的眼神也有些闪动。 等他发完,却从袖子里又拿出五张请帖,一一发下。 这五人之中,就有贾环。 如此,眾长史终於发完了请帖。 回到辟雍前站定。 不用司业开口,眾学生已经开始在答帖上签名,然后起身到前面送答帖。 各长史的帖子落在书案上。 眾监生之中,贾环收到的帖子是最多的。 所有到来的王府长史,都给他发了帖子。 陈翊趁乱来到他旁边,坐下。 陈翊隨意翻看起来贾环的帖子,笑道:“果然,黄大人后续给你的帖子是太子亲笔,我的甚至是印製的寻常帖子。” 陈翊见贾环无动於衷:“怎么,哪个都不想去?” 贾环点了点头。 “我是收不到,你倒好,收到了还不去。” “你呢,太子府上去不去?” “我可没那个脸。” 陈翊將贾环的请帖还回去。 隨著监生的走动,他们书桌上的答帖越来越少。 贾环的答帖却纹丝不动。 贾环就像一株老木,枯坐在此, 陈翊的眼皮聋著,嘴里感嘆道:“这下我在內阁歷事的那点人脉都疏远完了。真是奇了,你说你怎么也该去忠顺亲王的府上看看吧。” 贾环摇了摇头。 陈翊见状,深吸一口气,长长呼出去:“也是,想来打从咱们第一天来,陛下亲自讲学那天起,咱们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就这时,监生们的答帖都交完了。 那些收了帖子没回的,估计也就是不想去了。 眾长史也不在乎,他们时间有限,准备离去。 正欲离开,却到贾环身前。 贾环连忙起身行礼。 各府长史並不苛问贾环,而是道:“贾公子收到的请帖最多,不必为难。无论何时,本府都扫阶以待。” “本府也一样。” 贾环一一谢过。 贾环抬眼望向各长史背后的监生们,他们看著贾环这边,见他收了最多帖子,却一个不回,神情隱忍嫉恨。 最后,留下跟贾环说话的。 正是太子长史,黄大人。 他拍了拍贾环的肩:“拿著我给你的帖子,什么时候想来都行。” “环谢过黄大人。” 黄大人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离开了书案前。 早课结束,各监生或跟长史提前前往府上,或过去攀谈。 李司业警了一眼贾环,转身和黄大人搭话去了。 陈翊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 贾环看著满案的请帖,眼神坚定的站起身来。 眾人隨长史从后门而出,贾环一人从辟雍正大门而出。 周围並没有什么人。 年底將近,六堂早就不上课了,储英堂的晚课也名存实亡。 一般下了早课就各自休息。 贾环走出国子监,坐上马车,他没有回家,而是对著车夫道:“去玄真观,找大伯。” 玄真观內,贾环再度见到了贾敬。 他面色红润,却並非正常顏色,看著不太正常。 “大伯。” 贾敬还是如往昔一样,念完了经,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贾环。 只是这次,他下地之后的动作,没有之前利索了。 贾环连忙上前去扶。 “你考上举人了?” “是。” “秦家的姑娘如何?” 贾环將送给秦家的礼物,一一跟贾敬说了,又道:“我定不负秦家姑娘。” 贾敬微微的点了点头。 贾敬带著贾环向著玄真观后山而去,问道:“是老祖宗让你来的?” “我自己来的。” 贾敬笑了:“好侄子,遇到什么事了?” 贾环又把各王邀请的事情跟贾敬说了。 “我暂时没回答帖,但各王府长史也都说不急,可持帖直接拜访。我想不去比较好,大伯怎么想?” 贾敬听到这话,反而笑了,笑的很轻鬆。 不知怎的,贾环看到贾敬的笑,心下的担忧也消除不少。 “我当是什么事,原来就这些事,让你扰我清修。” “给大伯赔罪。” “恩—去不去都无所谓,你眼见这些亲王在陛下眼下抢才,好像很是热闹。” 贾敬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沧桑,但是语气,却是一种极度的自信,仿佛他就经歷过这些事,所以能无比肯定。 “那忠义亲王老千岁,之前府上多热闹,神都的事情,太上皇都不知道,他知道。几次太上皇甚至动了迁都的心思。 你看最后,还不是一夜之间落得个获罪下场,留在府里的,又有几人?” 贾敬教训道:“须知繁华转头空,你仔细想想,若他们真有那么尊贵,又何必到国子监与陛下抢才?” 第92章 今年过年不在家 第92章 今年过年不在家 国子监休假,各王府宴会日夜不绝。 而贾环却不是在国子监,就是在家。 这日,贾政给贾环叫了过来。 “环儿,前些前些日北静王来找我,问我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还不知王府邀请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贾环道:“父亲,各王府的邀请,我都退了,一个也没应下。” 听到这话,贾政眼睛抓著鬍子,眼睛瞪大, 周围的清客们,也异的互相低声私语。 贾政听闻请客私语,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对著贾环道:“环儿,你这不是胡闹吗?不留在王府过岁,赴宴也是该去的啊!” “父亲,我入监当天陛下亲自讲学,要说门生,我只能是陛下的门生,要说恩师,也只有陛下是我的恩师。 这些王府,我不该去。” “唉,你还小,不懂这些人情往来。你已有功名,为官之道,不是光有才华即可。还要上下打点,维繫人情。” 贾政教导的恳切,脸上涨的发红。 他身后的清客跟著上前劝道:“世兄,老爷说的对。趁著各府仍然开宴,去吧。” 贾环看著贾政,见他眼神真切,不似作假,是真的想让他去拜访各府。 贾政对著贾环道:“这几日,你宝玉哥哥都没事偷跑出去到各府玩乐,你收了请帖,却还不去?” 贾环摇了摇头:“不去。” 跟著,贾环认真道:“宝玉哥哥是宝玉哥哥,我是我,这不是一回事。” 贾政听闻此话,心中气血上涌,指著贾环道:“你不过考了几个功名,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罢!罢!我也教训不了你了!出去!你给我出去!” 贾环神情平淡,退了出去。 贾政见贾环依旧固执己见,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不断的用手捶打桌子。 “砰!砰!砰!” “这环哥儿真是越发的不听管教了,他平日里最是有灵性,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却不明事理了? 我这一番苦心倒罢了,只怕他误了將来的前程!” 眾清客都上前劝道:“老爷莫要为此生气,世兄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好事。” 贾政神情为难,比口嚼黄莲还难看。 就这时,有清客提道:“老爷,不如去跟老祖宗说声。平时老祖宗最是疼师兄,也明事理,让她劝劝就好了。” 贾政听到这话,心中的气才算理顺不少。 於是先派了个小廝到贾母那探探口风,跟著再去跟贾母说明。 贾环这边院里,栓柱和贾芸送的年礼已经陆续到了。 他和往年一样,提前给眾人发下。 眾人得了钱,过年的底气也多了一些。 贾环正给院里人发钱,薛宝釵领著林黛玉到了。 袭人晴雯等引二女及其丫鬟进屋。 薛宝釵和林黛玉都观察到贾环院里的丫鬟脸上喜气洋洋的。 薛宝釵问道:“环弟弟,院里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贾环道:“田庄年底上了一些分红,我就给她们赏了钱。” 薛宝釵杏眼流转:“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林黛玉似笑非笑:“宝姐姐,怎么不是时候呢?” 薛宝釵拉著林黛玉的手,另外一只手在空中点著:“林妹妹,你岂不知,『见面分一半”的规矩,我们这时候来,环兄弟本来剩的不多的银子又得分我们一半了。 我们可不就是来的不是时候么?” 贾环道:“我还欠著你们一场宴,今天给你们见面分一半,將来就不请了。如何?” 林黛玉用手绢挡著嘴,下巴抵在薛宝釵的肩头,不知是说薛宝釵还是贾环:“好坏的人。” 薛宝釵听完,用手绢挡著嘴,和林黛玉一起笑起来。 贾环知道她们开玩笑,正欲继续说笑,院子里,鸳鸯到了。 贾环微笑著看向鸳鸯:“鸳鸯姐姐。” “林姑娘和薛姑娘也在,好热闹。” 薛宝釵:“我们正想著来找他玩。” 贾环:“鸳鸯姐姐什么事?” 鸳鸯道:“老祖宗请三爷过去一趟。” “是王府请宴的事情?” 鸳鸯点了点头:“我知三爷有自己主意,但老祖宗终究容易担心,三爷说明白原委,老祖宗能明白的。” 贾环脸上的笑微微消失:“那就走吧。” 鸳鸯和贾环离开了。 二人离去,袭人和晴雯上来陪著。 晴雯看著远门没好气道:“好没意思,三爷天天在国子监。每月巡讲,接触的都是各方大员。 说是不去就不去唄。 反正有那愿意到处凑热闹的大脸宝去诸王府上,何必再为难三爷!” 林黛玉看著晴雯,本来脸上还为贾环愁眉不展,听到这话,看了眼薛宝釵,维护道:“好个忠心的晴雯,一张嘴越发的利害了!” 薛宝釵打趣道:“晴雯嫂子將来不得给袭人嫂子欺负死?” 袭人不语,只是脸红上新茶。 晴雯则是和林黛玉薛宝釵打趣起来。 贾环一路和鸳鸯到了贾母院里。 贾环看了一圈,不见贾政,唯有贾母、邢夫人、王熙凤等。 贾环一一请安。 “环哥儿啊一一” 贾母话未说完,贾环便打断道:“是东府敬大伯让我这么做的。” 贾环话一出,贾母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全都收了进去。 “他?” “我去国子监之前,去拜访大伯那次,大伯就嘱咐贾环说陛下欲养私臣。 这次诸王相邀,我当时暂且糊弄过去,下了课立刻去玄真观找了大伯。 大伯嘱咐,哪个府上都不要去。” 王熙凤看著贾环,眉眼间都是得意和欣赏,对著贾环微微的点了点头。 贾环对著贾母道:“不仅如此,今年吃完年夜饭,环还要再去国子监吃第二场。” 贾母微微皱眉。 “环有几个同学,也不去诸王府上,相约一起在新年当晚吃个饭。” 贾母听到贾环的话,长久不语,思索了一会,问道:“不如,都给带家里,家里哪缺这几双筷子,一起吃?” 邢夫人也跟著道:“对啊,环哥,你去问问,过年到咱们家里不也好?” 贾环看著贾母,请他同学到贾府?疯了?人家连太子府都不去,还来贾府? 贾环只得应付道:“我去问问。” 几天后,贾环便回说都不愿来。 贾母心中还是犹豫,又说了几句。 贾政听到是贾敬安排,跟著再劝贾环,让他年后去诸王府拜访也可。 就这样,到了过年当天。 第93章 过年玩乐 第93章 过年玩乐 过年这天早晨,贾环给贾府各人准备的礼物开始往外送。 王熙凤、贾兰、林黛玉、薛宝釵,跟著又是明天要给秦业家、钱谬家等送去的礼物。 之前去校场和那一百士兵玩了一阵,过年答应给他们“压岁钱”。 光是礼物,就筹备了一上午。 中午吃饭,不过垫一口。 在贾母那吃的,眾人吃的都是腊八粥,唯独贾环,贾母说他长身体,做的八宝饭。 贾环看著碗里蒸熟的枣子,用筷子拨开。 一旁给他添菜的王熙凤道:“放心吧三爷,老祖宗特意嘱咐,给这饭里的枣核等都给去了,之后才上锅蒸的。” 贾环对贾母道:“多谢老祖宗。” 贾母笑了笑,剥下一块鸡肉,夹给了贾环。 贾环起身接过,吃了一大口。 王熙凤问道:“怎么样,环兄弟。” 贾环慢慢的咀嚼了一番,只觉得甜度適中,香气逼人:“好吃,和寻常八宝饭很不一样。” 听到这话,贾母笑了起来。 王熙凤又道:“环兄弟,这八宝饭可不一般,里面的料头多少都是老祖宗吩咐的,是老祖宗的秘方呢!” 眾人又都笑起来,纷纷吵著要吃一口。 王熙凤吩咐丫鬟,给眾人各自盛了一小碗。 吃过饭后,眾人聊的欢实,贾母对王熙凤道:“凤辣子,还不把你想的那妙招说出来和我们大家听听!” 探春好奇问道:“什么好玩的?凤姐姐快说说!” 王熙凤这便遣来丫鬟,用竹编盆,端来一盆松子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1???.???】 她对眾人道:“以往你们总是看我们玩牌,多没意思,可你们又有几个钱。今年我预备了这些松子,你们每人二十个,就办一桌。 桌上的人要是把松子输没了,那就下,换有松子的人上,或者有松子的资助桌上之人,不过还得时候,还得多还松子。 输光了也不要紧,可以在我这『空手套白狼』,我带著利借你松子就是。” 这些小辈一听能玩牌,都起了兴趣,纷纷到王熙凤这里领松子。 丫鬟將桌椅置办好,他们也商量出来了谁先来玩。 分別是贾环、林黛玉、探春、鸳鸯。 贾环一看,三娘教子局,硬著头皮上去玩,没打几圈,手里的松子就全输光了。 探春对著贾环道:“弟弟,这下你没松子了。下吧。” 惜春和探春却对著贾环道:“环兄弟,我们资助你些。” 贾环笑著摆摆手,不是他打的有问题,而是手气实在太差,他再玩下去也是一样的结果。 “还是换人吧,我这手气太差了些。” 这下换上来的是迎春。 贾环和薛宝釵等坐在后面看著她们四个玩,本来一开始她们这些围观的还不说话。 后来鸳鸯松子输光,薛宝釵资助了她一些,薛宝釵就在后面给鸳鸯支招。 探春道:“这我们一个人,你们两个人,怎么玩?” 薛宝釵却道:“探春妹妹也拉人资助不就好了?” 探春看向贾环,贾环露出双手:“我只能找凤姐姐『空手套白狼”了。” 探春点头道:“放心,我能贏的!” 贾环嘆了一口气,走向贾母那边,贾母那边是邢夫人、尤氏、李紈陪著玩。 贾环过来道:“凤姐姐,我来借松子了。” “借十个,还十一个啊。” 贾环认下,借了十个,交给了探春。 跟著,打著打著,贾环道:“不对,不能这么打。” 探春道:“你放心,对著呢!” 而对面的薛宝釵则是和鸳鸯笑起来。 果然,打错了,薛宝釵贏了一大笔。 后又惜春资助了林黛玉。 贾母她们见这边热闹,纷纷放下手里的牌,过来凑热闹。 林黛玉她们不太会玩,眾人看著心里痒,总想支招,想支招就得资助松子。 最后就连贾母也从王熙凤那討了二十个松子,资助迎春。 隨著贾母过来凑热闹,越来越多的人从王熙凤那討来松子。 往往一个家打牌,身后站著一堆人討论。 打得好脸上有光,打不好了又推起来。 探春手气不错,贾环早早的给那十一个松子还了。 眾人只觉得时光飞逝,没过多久,天都渐黑了。 最后一算,居然是惜春手里的松子最多。 她不上场,也不玩,各方都有资助,一来二去,最后反而她手里的松子最多。 王熙凤准备了些银子做奖励,发给了惜春。 眾人自是又欢笑一番,连带著晚上的戏都不想看了,只想著早早吃完了饭继续玩。 贾环吃完饭,和眾人又玩了一会,玩了没多久,又有戏。 既到子夜,摆年夜饭。 贾环吃罢,眾人看戏,贾环私下请辞。 贾母答应了下来。 荣国府內灯火辉煌,贾环早已备好了鞭炮烟、烧鸡酱肉、火腿糟食等,由车夫载著,向著国子监而去。 毕冲给他留了后门钥匙,他让车夫把车架到监舍后。 国子监很是安静,並没有人,唯有他的监舍里点著灯。 贾环和车夫把烟吃食等搬下车,车夫给贾环在马留了一匹马,后架著车离去了。 贾环给马安顿好,把烟鞭炮等放在监舍外,等著一会过来放, 提著还热乎的吃食,向著监舍而去。 最终,只有三个人哪个王府都没留下。 贾环、陈翊、於既白。 陈翊本来就没收到什么邀请,於既白则是各王府都去吃了一顿后依旧选择留在国子监。 其余人等,哪怕家在神都,也都在王府过年。 雪地反射著监舍小窗透出来的灯火。 外面满神都的鞭炮声音隱约传来, 整个国子监隱入雪夜之中。 贾环摇了摇头,推开监舍大门,冬风吹进屋內。 监舍內,居然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 “戴总管!” “哎呀,看来今年留在国子监过年的人都到齐了。” 贾环连忙给戴权行礼。 戴权笑著给贾环扶起来:“贾公子果然慧心灵性,真真把咱家的话放在了心里。” 戴权满脸都是笑,轻拍著贾环的手。 他对著监舍內的三人道:“这是陛下亲赐的念珠,三位公子且收著。后面还有礼物送到各位公子府上。” 三人收了念珠,戴权满脸笑意的看著三人:“好,好啊!你们三人,一定好好努力,知道么? 將来的富贵,少不了你们的!” 第94章 雪夜之谈 第94章 雪夜之谈 赌对了。 虽然在贾府玩牌的手气差了些,但是国子监诸王站队,贾环赌对了。 果然,一个王都不该站。 戴权作为大明宫总管,时人暗称“內相”。 贴身服侍陛下,最能代表皇帝意思。 大年的雪夜,他不在皇宫伺候,而在这清冷的国子监。 足见皇帝对留在国子监监生的重视。 还好,为了给贾兰、贾蔷等小辈发红包,贾环兜里还揣著银票。 这种事他干的不是一次两次了,微微侧身,掏出银票,悄然换手,贴上戴权的手。 两张百两银票,就这样贴在了戴权手里。 戴权笑得更厉害了。 戴权动作也嫻熟的很,双手微微一叉,手指刚伸到袖子里,轻轻一搭,那银票就落在了袖中口袋,没发出一点声响。 作为大內总管,这点“技术”都没有,那也不用混了。 饶是陈翊和於既白盯著这边,也没看出来二人这一来一往的门道。 只是陈翊在內阁歷练,眼皮聋著,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而已。 贾环道:“戴总管辛苦。天寒地冻的,实在辛劳。” 戴总管脸上的褶子一个堆著一个,笑道:“这算的了什么。 之前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被罚在雪地里跪一夜,那才叫冷。 將来你们进士及第,我还得请你们多照拂呢。” 陈翊和於既白二人听见戴权这话,眼晴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压了下来。 陈翊眼皮查著,看向贾环,微微的摇头,意思是让贾环別信。 於既白则是嘴角微微勾起,看著贾环放在一旁的酱肉等。 贾环看明白了俩人的眼神,对著戴权道:“戴总管说笑了。 家里做的酱肉火腿等,戴总管留下一起吃点吧。” 戴权摆了摆手:“我估著丑时已过,之后也不会有人来国子监了。我也得回宫內交差了,你们自己吃吧。” 贾环连忙道:“我还带了烟,戴总管一起放完烟再走。” 戴权看著贾环,轻笑推辞。 於既白和陈翊连忙上来一起相劝。 戴权这才架不住,只答应说放一掛就走。 陈翊和贾环服侍戴权穿袄子,披披风。 於既白则是先出去,掛鞭炮。 “总管,小心地上滑。” “矣。” 二人扶著戴权到了监舍檐下。 眼前是於既白找了个杆子掛鞭炮,远处国子监后街黑暗而静謐,再远处神都的灯火和烟映照半边天空,更远处则是皇宫:灯火明亮,而不见半点菸火热闹之气。 戴权將这些景色一览眼底,眼中有清泪流出。 “仔细算算,咱家应有十年没在宫外过年了。” 贾环和陈翊拿出手帕,说什么“总管忠心”之类的话安慰著。 戴权长嘆一口气:“万岁爷则是自诞育始,从未出过皇宫。” 陈翊和贾环劝慰的话,戛然而止。 这叫二人如何接话? 可怜皇帝?他俩算哪位?说陛下勤奋?戴权可不是这个意思。 还好,於既白把掛鞭点著了。 他点燃引信,快步向著这边跑过来,地上雪厚,他跑的又急,跑到一半,跌倒在雪堆里。 虽然跌倒,却连疼都顾及不上,脸上依旧害怕身后鞭炮,手脚並用的向著这边跑来。 戴权见到他样子,转哭为笑。赶紧上前两步,给於既白拉起来,拉著他一起站到了檐下。 “劈里啪啦” 这一掛鞭放完,周围又归於寂静,唯有空气中瀰漫著一点火药味。 忽归寂静,刚刚的鞭炮无非凭添此时寂寥,没甚意思,还不如於既白刚才跌倒有意思。 贾环和陈翊再看向戴权,却发现这位內相眼神柔和的看著他们三人。 他说:“我的侄子跟你们年纪差不多。”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脑袋不灵,实在不是读书的料。 都怪我,我就不是个能读书的你们都是读书的种子,我是最佩服读书人的。” 跟著,他望了一眼满地的鞭炮,对著三人道:“孤鞭难鸣,希望之后咱们每年都能这样聚一聚吧。” 说罢,他便离开。 三人一直送他到后门,不知何时,后门外已经有马车在等著他了。 更可惧的是,后门里的暗处,藏了五六个小太监,若不是他们出来,贾环他们甚至没发现。 三人送走了戴权和小太监,回到了监舍,关上了门。 於既白:“老太监话还挺多。” 陈翊当即白了他一眼:“慎言吧你。” “我以为他三串念珠就想混一顿饭呢,可给他便宜完了。” 於既白搓了搓手,对著贾环道:“贾兄,快点吧,再不吃就要饿死了。” 贾环一边拿菜,一边问道:“这几天王府没好好招待你? 3 於既白把撕开酱肉烧鸡,又从碳炉上取来热乎的烧饼,瓣开烧饼,往烧饼里塞肉:“规矩太多,还弄什么『曲水流觴”,这么冷的天,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喝酒怎么没给手冻坏了! 贾环和陈翊听闻此话,也绷不住的笑了。 “没喝上热乎酒?” 於既白嘻嘻笑道:“那倒也没,北静王王府里丫鬟的手倒是挺暖。” 陈翊用筷子夹了一口酱瓜:“美人计。” “嗨,我心志最不坚定了,要是各王府都使这招该多好!” 贾环最后拿到桌子上的,是栓柱跑长安时弄来的翠涛酒。 於既白看著酒罈,眯了眯眼睛,闭著眼睛闻了闻:“呦呵,翠涛酒,稀罕物啊。” 贾环又拿出来三个夜光杯。 陈翊和於既白接过杯子:“我就知道贾兄肯定不会亏待我们。” 於既白看著杯子里的酒液:“两年陈的,正是最好喝的时候!贾武库万胜!” 陈翊端著酒杯喝了一口:“贾武库万胜!” 贾环无奈笑笑,和俩人吃了起来。 三人围著碳炉吃喝的好不快活,什么国子监规定不许饮酒,统统甩到了一边。 吃饱喝足,最后又去外面把烟鞭炮全部放完。 如此,才回到监舍继续喝酒聊天。 不多时,於既白不胜酒力,已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最后剩下的是贾环和陈翊。 陈翊撑在桌子上摇摇晃晃。 贾环见天快亮了,准备离开。 陈翊一把抓住了贾环。 贾环转身看向陈翊。 陈翊打了个酒隔,又摇了摇头:“贾环,戴权所言及第之事暂且另说。我知道你才华,但是你却绝不可能是状元。” 贾环歪头,问道:“为何?” 陈翊看著贾环道:“状元的文名太重了,你手里那南军100士兵不是假的。” “这是谁的意思,你的还是申阁老的?” 陈翊再也撑不住,沉沉睡去。 第95章 大年初一圣旨临门 第95章 大年初一圣旨临门 大年初一,贾环满身酒气的回了家,简单洗了澡,便沉沉的睡下。 贾母的觉少些,吃完年夜饭,又没有贾环,睡得早。 如今已迷迷糊糊起来。 由鸳鸯扶著到了荣禧堂,斜靠在椅上,身前披著金国貂皮大擎,打了个哈欠,微微皱眉,看著眼前请安的贾赦和贾政。 俩人各自请完安,贾母赐了茶。 兄弟二人在堂前喝茶。 贾政趁此问道:“是不是让环哥儿年后去各王府上走动走动?” 贾母这几天也被贾政絮叻的有些烦了,摆了摆手,当即应下:“行吧,行吧。” “那就烦请母亲劝劝环哥儿。” 贾母耸了一下肩,然后摇了摇头,对著贾政长舒一口气,很是不耐烦:“好。” 贾政虽被厌烦,却见贾母答应,连忙赔罪。 跟著各人又都来请安。 等到李紈带著贾兰过来的时候。 贾母缓缓的睁开眼。 她眼晴没看身后的王熙凤,也没看下面站在一旁的邢夫人。 而是对著贾兰道:“你三叔最近教你什么了?” “四书教了《中庸》,五经教了《礼记》。” 李紈还以为贾母是要考校贾兰,心下暗暗担心。 周围的人依旧笑著看向贾兰贾母却道:“你三叔《孟子》和《易》是最好的,你得好好努力,爭取早日学到这两本。” 贾兰连忙行礼:“是。” 贾母跟著道:“之前八月节,再加上过年,凤辣子一个人操办的实在累了些。 珠儿媳妇,之后你帮著凤辣子操办。” 李紈听闻此言,瞳孔收缩至针眼大小,赶忙跪下请辞:“回老祖宗,紈实在不熟家中之事,只怕不仅没帮上忙,还耽误了璉嫂子。” 邢夫人上前劝道:“珠儿媳妇,这有什么?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嘛。” 王熙凤没说话,脸上掛著笑,眼睛在几人身上流转。 李紈仍跪在地上。 贾母道:“珠儿媳妇,只管去做就是了。” 李紈听闻此话,不得已起身。 贾母望向王熙凤,王熙凤拍手笑道:“可算有个人帮我忙了!还是老祖宗疼我!” 贾母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看向了贾政。 贾政摸著鬍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贾母白了一眼:“去去去!” 贾政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贾母,连忙起身行礼告辞。 贾赦见贾政离开,也不多留。 兄弟二人正要离开荣禧堂。 堂前跑来一个小廝:“老祖宗!老爷!太太!奶奶!宫里来圣旨了!” 贾母连忙问道:“人多不多?都是什么人来?” “来的不多,是宫里的公公。” 贾母等人眉头皱的更深。 贾政转头道:“元春的事情?” 贾母对各人道:“换衣服,去前院大厅听圣旨吧。” 然后又瞩咐贾政道:“你快点换,去前面接待著。” “是。” 眾人急急忙忙的换好了官服、浩命服,来到大厅。 大厅里的小廝也没说出来个內容。 贾母领著眾人出了大厅,到院內,贾政依旧摇头,表示不知道。 贾母的嘴里长嘆出白雾来。 贾母斥责贾政道:“还不给天使设香案!” 那公公道:“老太君,冬日寒凉,不必麻烦了。” 也不等,贾母回应,他一声:“有旨!” 满园的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样齐齐跪下。 大年初一的地还很凉,清晨的阳光照著太监嘴里吐出的白雾。 “奉天承运皇帝,制日: 朕膺昊天之眷命,统御万方,求贤若渴。 国子监恩监生贾环,器识贞亮,志行端方。 朕简拔俊彦於辟雍,躬亲训迪,期以成器。 尔能淬礪於其间,克绍其志,砥礪名节,特立不倚,风骨卓然,深洽朕心。 夫秘阁者,典书研史,修文格物,清切之选,储才之地也。 尔既负英敏之资,復具忠之操,特加恩擢,八品直秘阁,以示殊眷。 晞!尔当日益修进,精研经史,恪守臣节,毋贰尔心。 俟春闹奏捷,朕將观尔大成,用副简拔之意。 钦此! 大正七年正月初一之宝。” 贾母起来,眾人见贾母起来,也跟著起来。 眾人左看看右看看,却是没看见贾环。 贾母对著公公道:“实在对不住公公,昨晚小孙便去国子监了,今早刚回来,现在还在赶来。 公公笑道:“陛下特传口諭,让我勿扰了贾公子清梦,老太君,您替他收著吧,外面天寒地冻的,咱家也早点回宫去吃饭了。” 贾母收下圣旨,连连赔罪,又命贾政等人给公公带上礼物钱財等送走。 贾母手中紧紧著圣旨。 她的眼晴先是看了看李紈,又向著东大院望去。 老太太一时间心思很是复杂。 別看直秘阁只是个八品小官,秘阁是什么地方?说白了就是皇家藏书馆,直秘阁就是允许你到皇家藏书房里去看书。 本来还有修书的权利,后来逐渐这些权利也没了,官职不大,也没什么职权,唯一一点,离皇帝非常近。 而且名声非常清贵。 老太太回了荣禧堂,手里还紧紧握著圣旨,王熙凤眼晴都要看穿她的手了,她也不打开给她们看。 贾母当然高兴,这是家里头的荣耀,再怎么说,贾环也姓贾。 但另外一方面,贾环的羽翼越来越大。別的不说,就贾环给王熙凤分田额这事,若是將来分了家,荣国府进项將会少很多。 一旦分家,贾府真的还能撑下去? 过了会,贾政回来了,贾母一身的怨气没地发,看著贾政,问道:“还让不让环哥儿去王府了?” 贾政不是没听到圣旨內容,跪在地上:“儿子知错了。” 贾母也不说话,看了贾赦一眼,贾赦给贾政扶起来。 二人也不自討没趣,赶紧离开了荣禧堂, 又不多时,贾环后面跟著袭人和晴雯,三人都换了新的衣裳,过来了。 贾环临到荣禧堂前,还打了个哈欠。 贾母脸上的纠结立刻换成喜气洋洋的笑。 贾环正要请安。 “我的好孙儿,还打哈欠呢?还没睡够,你都成直秘阁了!” 眾人看著贾环,纷纷笑起来, 贾环一时间有点没弄清楚情况,林黛玉上前道:“环弟弟,你要是困,就再去睡会。 说不定你这一睡,就再来个翰林院学士呢!” 第96章 不得不考中 第96章 不得不考中 贾环听著林黛玉的打趣,心中已经大概有了想法,看著贾母手里的圣旨。 贾母下来,走到贾环身前,又拉著他,让他坐在自己的旁边,將手里的圣旨递给了贾环。 贾环打开圣旨,眼睛扫过。 原来戴权说的礼物就是这个。 贾环之前有戴权的雪夜暗访国子监,心中並不惊讶。 可在周围的人看来,可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那可是直秘阁,虽说只有八品,但是却是天下一等一的清贵之官。 不往远了说,往近了说,林如海身为探,之前也没有此等殊荣。 眾人看著他手中的圣旨,心情激动之间,不由得喘气都逐渐变粗,一双眼睛都红了。 荣国府眾人,哪里有这样凭著自己能力考出来的清贵之荣。 一个个如豺狼似虎豹,邢夫人,薛姨妈等,恨不得这是自己的儿子,好好搂在怀里疼爱一番。 袭人,晴雯等,恨不得下辈子都跟著贾环,心思急切之处,想著来世再做其妻才好。 薛宝釵、王熙凤等,眼神黏在贾环身上,一张脸不知是冻得还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竟比梅红得还娇艷些。 林黛玉站在贾环背后,隨贾环一起看完的圣旨,微微笑道:“陛下这是给你出难题呢。” 贾环点了点头。 他合上圣旨,隨手將其放在一旁桌上。 贾母连忙命鸳鸯去把圣旨收了。 王熙凤听到林黛玉语,急切道:“好妹妹,快说说,怎么了?” 林黛玉打趣道:“陛下说是要在春闹看看他的成绩,等著他春闹捷报。若是考不中,这下可糟了。” 王熙凤等人眨了眨眼,听到林黛玉的话,看向贾环。 却见贾环正沉思著。 心中激动之余,也感慨起来。 圣恩难测,向来恩威並重。 这边赏你清贵之官,转眼就要你春闹得胜。 贾母经林黛玉这么一说,看著满堂的华服新衣,暗自嘆了一口气。 哪有长久的荣华呢? 而薛宝釵却见林黛玉不仅不担忧,反而嘴角勾起。 心中好奇,悄悄道:“林妹妹不担心么?” 林黛玉眼晴勾在贾环身上,神情却很是得意:“这是他自己该愁的事,我替他担心,又不能替他考试。” 贾环看向林黛玉,正和林黛玉的眼神对上。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贾环知黛玉心事,黛玉又何尝不知贾环才华? 这满屋的人,知道贾环才华几何的,唯有林黛玉一人而已。 眾人皆不知而独她知,她当然心中得意。 眾人看著俩人相视一笑,心中都痒痒的很。 薛宝釵看著林黛玉,咬著嘴唇,恨不得那就是自己。 林黛玉对贾环道:“你快说出来,別让老祖宗担心了。” 贾环对著贾母等人道:“老祖宗勿虑,贾环乡试考题,在寻常月考中,不过中上难度。自乡试过后,储英堂月考难度相较之前困难数倍不止。 环既然能一路考到现在,想来会试也不会太过为难。” 眾人这才鬆了一口气。 跟著贾母嘱咐道:“你万不可大意粗心,陛下已开了圣口,绝不可辜负圣恩。” “环谨记。” 林黛玉悄悄的退到一旁。 可饶是如此,也有诸多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其中薛宝釵眼神炙热尤甚。 她回想来到贾府当日,一旁林黛玉和贾环就並肩站在一起,不知做什么,很是亲密。 难道林如海早就知道贾环私下生意? 薛宝釵眼神闪动,她还没跟贾环提生意的事情。 再这样下去,別说生意了,最后能不能见到贾环一面都难说。 思索间,她的心思已经拿定, 也悄悄退到一旁,和林黛玉说笑起来。 贾环和贾母坐了一日,到了第二天,贾母则是嘱咐贾环,让他务必以会试为重,不必在意这些往来,专心准备考试。 二月初九会试在即,没多少时间了。 眾人听见贾母这么说,也都断了心思,不去打扰贾环,让其专心准备考试。 正月初九,贾环回到国子监,交了举人执照,国子监一起组织,给他们报了会试。 之后,贾环又去南军校场和秦家几次, 且说荣国府內,眾人都著一股劲,不往贾环这里走动。 正月十七这天,薛宝釵拉著林黛玉到了贾环的东大院, 贾环看著俩人问道:“可是想好让我请什么了?” 薛宝釵笑道:“铺子里得了一些狗子肉,我听说狗子肉氽丸子汤极为鲜美,环兄弟不如请我俩喝汤才好。” 贾环看向宝釵:“好哇,那我就请姐姐吃汤。宝姐姐说,要多少银子?” 薛宝釵却道:“二两足矣。” 贾环笑道:“宝姐姐可別说少了,让自己吃亏。” 薛宝釵摇了摇头,贾环將钱给了薛宝釵。 薛宝釵和贾环约好,晚上到梨香园去吃。 到了晚上,贾环到了梨香园。 换好衣服,桌上热气腾腾摆著小锅。 桌外则是薛姨妈紧挨著林黛玉,薛宝釵在一旁坐的靠外些。 贾环和薛姨妈问好,薛姨妈赶忙道:“我儿,饿了吧,快坐下吧。 这狗肉是他们用冰送来的,我怕过几天坏了,让你宝姐姐去问问。 没曾想还要了你钱,这怎么好意思。” 贾环连连摆手:“是我欠林姐姐和宝姐姐一顿,合该请此宴。” 林黛玉本来听到薛姨妈话神情不太好,听到贾环的话,神情稍缓。 跟著薛姨妈和薛宝釵又给贾环添汤,一併温酒请吃。 贾环吃了几回。 看著宝釵腰间掛著的小金牌,好奇问道:“这是什么牌?平日不见宝姐姐戴过。” 薛姨妈笑道:“这是老薛公还做紫薇舍人时赏的牌子,一直传下来,你薛哥哥终日胡闹,我怕他把牌子丟了,就放在你宝姐姐这。 前些日子正月十五,祭祖戴著,这时忘了摘下来了。” 薛姨妈一边说,薛宝釵一边解,一边往贾环这边递。 贾环接过金牌,看了一眼,一面刻著鹤,背面则是“御赐紫薇舍人传家金牌,恩荣永享,福绵不绝。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諭刻。” 贾环笑了,將金牌还给薛宝釵。 又是一番吃喝,直到薛姨妈不胜酒力,薛宝釵本来还想著给贾环送回去。 最后也喝的有些醉了。 只剩下林黛玉和贾环向著外面走去。 地上还有薄雪,踩在上面发出响声。 林黛玉一言不发。 贾环道:“真有意思,我这有御赐环,她就有御赐牌。” “谁说不是呢,真真是祖上恩荣不绝。一个贾家,一个薛家一—” 林黛玉正欲继续说,贾环把自己用旧了的手帕递给了林黛玉。 林黛玉歪著脑袋看著贾环,眨了眨眼:“你这是做什么?” “二月春闈寒冷,冻的手腕疼,求林姐姐给我织个袖套,长些,能护住手腕。” “你也不怕人家为难你,说你作弊。” 贾环只是笑了笑。 林黛玉白了贾环一眼,收走了贾环的手帕,用手去掐贾环的耳朵:“一个手帕就打发了我,真会使唤人!” 贾环哈哈大笑,林黛玉也跟著笑了起来。 二月初,林黛玉把袖套给了贾环,留下了贾环的手帕。 跟著,便到了二月初九会试, 第97章 会试之艰难 第97章 会试之艰难 各省的乡试也许和会试差的很多。 但是神都的乡试和会试基本上就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都是在贡院,点主考官的流程等和乡试也都相似。 最大的差距就是会试的监察力度会更大些。 正值二月,春寒料峭。 全国各地的应试举人齐聚神都会试还有一点和乡试不同,会试取士没有定额。 一般来讲,考的人多,取的人就多。考的人少,取的人就少。 有了上次的经验,贾环的考篮里早就准备好了吃食。 “娘,姐姐,我走了。” 赵姨娘鬢角的头髮在空中飞舞。 她眉毛微皱,对著贾环担忧道:“就是没考好也不要紧,別逞强,平安回来就好。娘盼著你回来。” 贾环点了点头。 探春看著贾环,神情复杂。 在她印象中,贾环似乎还是那个不爭气的弟弟,如今却已经需要她仰头看了。 她说的话和赵姨娘截然相反:“考的不好就別回来了。” 贾环笑著点了点头。 探春拍了拍贾环的后背,声音哽咽的对著贾环道:“快走吧!別耽误了时间。” “是。” 贾环出了东大院。 他呼出一口气,白雾繚绕。 荣国府后院的小径静悄悄。 贾环紧了紧手上厚实的袖套。 他来到后门。 林黛玉、薛宝釵等女眷都在此处。 不仅如此,贾赦也在。 但贾政不在。 贾赦看著贾环,眼皮放低,盯著自己的脚尖,自嘲的笑笑。 隨后抬起头,拍了拍贾环的肩膀,对他道:“我比你这个年纪稍大一些的时候,东府的敬老爷经常跟我说一” 他话还没说完,贾环便道:“进士好考。” 贾救道:“是了。 咱们这样的人家,还不至於悬全命於一试, 环哥儿將来的日子还长著呢。” 眾人见大老爷都这么说,纷纷附和起来。 邢夫人中间插话道:“老祖宗担忧了半夜才睡,早上没起来,想睡个懒觉。说等著环哥好消息。” 贾环笑著应下,一一辞別,出了后门,马车门前,站著的是鸳鸯。 鸳鸯孤零零的站在车门旁,她的对面,是门內的一眾贾家人。 她拉著贾环的手,看著贾环的眼睛,仿佛是在看充满活力的朝阳。 她从来不和任何院子私交过密,不似袭人一般八面玲瓏、考虑將来,也没有晴雯的精明娇横、 经营眼前。 在原本中,贾赦欲强纳她,她甚至做好了出家的准备,也不愿离开贾母身边。 她在这贾家的立身之本,是对贾母这个人,近似孤独的忠诚。 她轻启朱唇,声音平淡,但那张脸,却带著一种希冀:“老祖宗说等你好消息。就算不是榜首给你加例银。” 贾环微微頜首,笑道:“我知道了。我还不一定能考下来呢。等著回来再说。” 鸳鸯点了点头。 马鞭抽响,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击碎后街的安静。 初春的早晨还有些寒冷,新燕掠过神都灰濛濛的天空之时,鸳鸯越过眾人,默默的转身向著贾母院里而去。 正如贾环默默的向著贡院而去。 贡院门前大街,早有早餐摊支起来。笼屉打开,飘出白雾。 再往里进,则是停放马车的地方。 贾环下了车,只见贡院门前已经排起了队伍。队伍上空飘著各人呼出的白雾。 聚举国之英才,考数人之功名。 贾环提著考篮,拿著举人执照, 一路排著队到了贡院门口。 贡院门口搜检的搜检土兵,贾环看著眼熟但是这次搜检土兵却没和贾环打招呼。 当然,也没为难贾环,翻了翻他的考篮,又让他脱了袖套,跟著解开衣服,里外翻看,確认无误后,给贾环放了进去。 贾环取了自己號票,循著找去。 果然,还是上次的位置,周围都是国子监的恩监生们。 他来到自己的號房,依旧是两块木板,横著坐,竖著躺。 贾环摩著木板。 经歷过乡试,经歷过国子监数次月考,此时坐在这里,他心中反而没有当时乡试的阴鬱之感。 熟悉的感觉传来。 虽然和上次相比,还多了寒冷这一艰难,但他的心里却反而有些兴奋。 他再次闭目养神。 和上次乡试一样,发下蜡烛和炭盆,宣读考试规制。 这次不用他们自已取水了,而是由差役帮忙取水。 发下试卷,锁好號门。 会试正式开始。 贾环磨好墨。 【八股精通】+【文心雕龙】,这次的主考官他並不熟悉,只是听说喜欢古文。 有八股精通,他並不担心考官不给过的事情,会试的排名,前十名需要皇帝来定。 贾环熟悉皇帝的喜好,这就够了。 他开始下笔。 由於对於主考官的不熟悉,他的【文心雕龙】耗费了大量的体力。 没多久,他便感到腹中飢饿,硬是靠著【金刚不坏】顶到了吃饭的时候。 他烤了些饼,混著风乾肉和酱菜吃了饭。 到了傍晚,差役巡房,可以去取水了。 差役打开號门,贾环把自己的铜水壶递出去。 不多时,差役便带著满满一壶水回来。 贾环估计了一下,应该是比乡试自己打水要快的。 前三天是四书文並作诗,中间三天是五经文。 贾环都没有问题,无论是【八股精通】带来的对八股文的审美,还是【文心雕龙】带来的对文章读者的揣摩。 两个角度看来都写的堪称完美。 而且中间贾环没有看见被抬出去的。 第七天,贾环醒来了,打完水,等著最后的策问试卷。 试捲髮下来,贾环傻眼了。 策问一共五道。 其一海商,其二拓土,其三作坊,其四盐政,其五军屯。 要不是贾环知道策问绝对保密,他甚至怀疑这卷子根本就是典籍出的。 这五道策问,虽不至於非常偏门,但难度也是不小。 像拓土、军屯这种摸不清皇帝心思根本不敢瞎说,作坊、海商则是有点偏。 但贾环心里还是有很多想说的,他將之前和典籍对话得出的想法简单整理了一下,不至於太过偏激。 等到他整理完,再往外看去,却见有考生陆续离开贡院。 看样子,应该是交了白卷,乾脆不考了。 贾环收回视线,开始下笔。 第98章 会元 第98章 会元 贾环在第八天的时候,就已经將五道策问写完。 中间贾环看到有不少人放弃答卷,离开贡院。 贾环將卷子收好,吹灭了蜡烛,等著最后一天收卷。 他铺好木板,蜷缩在床上。 炭盆在脚下,烘烤著脚踝,手腕处是林黛玉的套袖,四肢末端,都不算冷。 没过多久他已沉沉睡下。 睡梦中,隱约听到贡院里传来哭泣的声音。 贾环翻了个身,同情之余,却又摇了摇头。 没办法,进了这贡院,只有一条道走到黑而已。 哭? 哭也算时间! 贾环再度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是差役敲门的声音给他吵醒的。 他迷糊起来,把水壶给了差役。 揉了揉眼睛,贾环发现自己竟然在这號房睡了个好觉。 没过多久,收了水壶,他將水壶坐在炭盆上。 他没有继续写,而是回到床板上睡了个回笼觉。 贾环躺了一天,直到太阳西沉。 差役收卷,跟著打开號门。 大正七年的会试,就这样寻常的结束了。 眾举人走出號房。 贾环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乡试时的阴鬱之感。 非要说的话,他们的脸上其实看不出来什么悲喜,更多的还是麻木。 贾环摇了摇头,临走前转头看了眼自己的號房。 从此以后,再也不见。 贾环拎著考篮向外面走去。 “贾兄!” “贾环!” 两道声音从背后传来,贾环转头,见是於既白和陈翊二人。 贾环点了点头,和二人招呼过后,问道:“你们之后什么打算?” 陈翊道:“我神都周边走走。” “游山玩水,挺好的。” 贾环正和二人交流,这边贾家的僕人已经围了上来。 贾环对著僕人道:“给我拿出二两银子来。” 那僕人带著贾环的钱袋,从里拿出二两银子。 贾环把银子放在陈翊手里:“拿著吧,好好逛逛。” 陈翊看著贾环,並不多语,收下银子。 贾环又转头看向於既白:“於兄什么打算?” 於既白笑道:“勾栏听曲儿。” 贾环拿著银子的钱悬在半空中:“那我就不资助你了。” 於既白叫道:“別呀!我也可以游山玩水!” 贾环摇了摇头。 三人彼此对视,忽然哈哈大笑。 一切皆在不言中。 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安心,看来將来殿试再见了。 和二人分別,贾家眾僕人簇拥著贾环上了马车。 有了上次的教训,贾家的眾人此时都没有在贾环面前问考试如何的事。 在贾府內,这似乎成为了一种心照不宣。 只不过自从贾环回来,府內各人之前著的劲终於能放出来了,连连邀请他吃饭。 林黛玉她们自不必多说,贾家的僕人们,赖家,林之孝等也摆了宴席请他。 东府的贾珍同样在放榜前给他摆了宴席。 当然,他也没忘了南军校场的弟兄们。 且说这日,贾环正在校场里,手持刀盾,和对面的小旗演武。 小旗先攻,贾环提盾挡下,一般来说,由於贾环有【金刚不坏】,他提盾暗中发力的这一下, 就能给小旗掀翻。 但这次,小旗不仅快速的稳住了身形,甚至还突然变招,用脚去端贾环的盾牌。 贾环再度提盾,给小旗掀翻。 眾人跟著起鬨起来。 不过不是称讚贾环的,而是称讚小旗的。 “好哇牛二!能在贾武库手里走两个回合了!” “可以啊!是不是又偷著练了!” 贾环给牛二拉了起来。 牛二笑道:“贾指挥,还是打不过你。” 贾环摇了摇头:“已经很好了。” 贾环看著牛二,心里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养兵】。 贾环训练的这一百人,整个校场內已经没有对手。 经常被彭將军拉出去和北军最精锐的军营对阵。 而且胜多输少。 假以时日,再能发挥【养兵】的话,每个士兵都有百户能力,每个小旗都有千户武艺也不是不可能。 此时眾人又哄闹起来。 每次贾环过来找他们,这都是保留节目。 只见他们围聚在之前標记处, 又叫人走了百步,插下红缨枪。 他们依次站在標记处,尝试著去射落红缨。 “唉,上次明明行的。“ “我来!” “什么啊?快下去吧!” 直到再也没人尝试,才请出贾环,献上十二力的弓。 贾环已经很熟悉这把弓了。 张弓搭箭,一气呵成。 箭如流星,將百步外的红缨射落。 轻鬆写意,但每次看到都十分震撼。 他们看著贾环的眼神,热切异常。 “贾武库万胜!” “贾指挥万胜!” 就在贾环在校场跟眾人玩乐时,从大门这边,由卫兵护著,走来了礼部的官员。 眾士兵见到来了穿著文官服的大人,一个个也都了声。 那礼部官员將对士兵轻蔑的眼神藏起来,勾起笑容,看向贾环。 贾环看他眼熟,回想了一下,上次乡试来家里通报的人就有他:“李大人,什么事?” “在下给贾公子道喜了。” 贾环放下弓,歪著头,不解问道:“杏榜下来了?” “是,已经放榜了,府尹等都派人去贾府通报呢,我打听了一下,得知今天贾公子在南军校场,因此快马加鞭来找了贾公子。” 贾环还没问,他身后的士兵先忍不住了:“李大人!贾指挥考的怎么样啊?” “对啊,李大人,別卖关子了。” 这位李大人挺直后背,清清嗓子,將声音传遍整个校场:“捷报贾家公子贾环高中神都会试会元第一名!” 別人且不说。 贾环背后的这一百名士兵互相看了一眼,呼吸都加粗了不少。 他们来当兵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搏个前途? 想要搏前途,除了卖命,更重要的,就是跟对人。 跟著能捞到功劳的上司打仗,自然就比那捞不到的好。 现在,他们的上司,不仅武艺超群,甚至还是前途无量的会元! 他们心思流转,实际上却只安静了一瞬。 远处的红缨安静躺在地上。 跟著,他们像是发泄的一般的吶喊道:“贾武库万胜!!” “贾武库万胜!!!” “贾武库万胜!!!” 第99章 来不及庆祝了 第99章 来不及庆祝了 “贾公子,快些回府吧。” 礼部的李大人几次相邀贾环,但眾士兵簇拥著贾环,喊声震天,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 贾环给牛二留了一些钱,让他领著弟兄们吃点好的。 跟著把让牛二请客的事告诉了眾人。 眾人又是一阵欢呼。 隨后贾环才找到了李大人,同样的,塞了些钱。 和李大人一起骑马向著贾府赶过去。 路上,贾环打听道:“李大人可知殿试什么时候举行?” “蒙受圣恩,本次会试没有舞弊,陛下和钦天监商定,定於放榜五天后三月十八举行殿试。” 贾环点了点头,虽说五天比较急,但也是考虑到了远道而来赶考的考生。 且说此时的寧荣街前,车水马龙,街旁红布一段接著一段。 远远看去,像是一条红色的云彩落在寧荣两府之前。 从大兴县县衙到礼部,都各自派了人来。 哪怕贾母特意瞩咐贾府眾人,叫他们不要过分声张,为的是帮贾环好好准备五日后的殿试。 但也架不住有人想趁机高乐高乐,偷偷溜出去,告诉寧荣街来凑热闹的人。 贾环所骑的,正是之前彭將军送的大宛马。 高头大马,俊伟少年。 寧荣街眾人见他到了,纷纷道:“贾公子回来了!贾公子回来了!” 眾人涌了上来,跟在贾环的马后。 贾环不语,身后喧声震天。 荣国府的小廝见到贾环前来,打开大门,这样贾环不必下马,径直骑进前院。 院內,各方道喜之人已经在院內等著他回来了。 他身后的李大人则是门口下马,回到了庆贺之人中间。 贾环骑马到门前,仪门上掛著会试报帖。 贾环下马,自有人上前给他牵马。 眾人纷纷涌上来贺喜。將贾环身旁围了个水泄不通, 贾环一一回应,“侥倖而已”“荣蒙圣恩”“还需备考殿试”等话从嘴里不要钱的往外撒。 眾人也知道殿试在即,不便打扰。 此时前来,不过是混个眼熟。 贾环站在前院中间,不用他多嘴。 一个眼神,前来道贺之人就知道该走该留。 之前忙的满头大汗的贾政,还有在仪门后面辛苦迎接的贾母,此时身边一个客人都没有。 哪怕他们想给来的客人上些茶,人家也不愿坐下,生怕错过了和贾环打个招呼的机会。 贾政等人在外面看著人群,就算有心想跟贾环说两句话,也挤不进人群中。 贾环一一谢过,什么请坐喝茶,待客礼节全都没有了。 眾人也不责怪,知道是自己耽误贾环准备殿试。时间紧,任务重,只要能跟贾环搭上话,那就足够了。 贾环连换衣服的功夫都没有,好一阵,才將眾人遣散。 独留礼部专员,交给贾环贡士公据,又將殿试的事情一一的瞩咐了贾环,才告辞离去。 院子里再度空下来。 此时才轮到贾政和贾母等人上前和贾环搭话。 贾政看向穿著沙场粗服的贾环,嘴唇颤抖,几欲张嘴,但是都说不出话来。 贾母看著贾环,老泪纵横。 她来到前院中间,牵著贾环的手,眼泪流个不停,嘴上却道:“万不可懈怠,还有殿试,还有殿试—.” 贾环应下。 她身后贾珍、贾赦、贾璉,看著贾环,嘴上掛著笑。 贾环道:“环不知是今日放榜,竟然提前了几日。” 贾母道:“也好,也好啊,都是好事。” 她拉著贾环,深呼吸了好一阵,才缓下来激动的心情,让人带著他去换衣服了。 贾环正在换衣服。 贾母带著眾人回到荣禧堂吩咐道:“这五天都不许打扰环哥儿,老婆子我亲自盯著,谁要是私下闹事,可別怪老婆子我翻脸。” 眾人纷纷应下。 贾母环视一圈,却见眾人的脸上都有层油光,一看都是心里头著想庆祝的劲呢。 贾母自己也同样如此,恨不得大操大办几天,让全神都都知道这件事。 就在此时,贾环换好衣服回来。 贾母镇定道:“环哥儿,这几日也没什么事,你就在院里好好准备准备。” 贾环平静道:“是。” 贾救问道:“用不用让环哥儿先写个卷头交上去给各位大人看看?” 贾母皱眉不悦道:“咱们考试,就大大方方的考,不弄那些手段!又不是没考过进士人家,指著这一下翻身!” 贾救连忙赔罪。 贾母对环哥道:“你先回院子里吧,好好准备,需要什么,就跟老婆子我说。” “是。” 贾环回到院子里,赵姨娘带著袭人等人,自然又是一番高乐。 直到晚上吃完了饭。 贾环坐在院子里沉思。 殿试只考策问一道。 乡试五道:一是海商,二是吏治、三是河工、四是边防、五是藩务。 会试五道:一是海商,二是拓土,三是作坊,四是盐政,五是军屯。 贾环想著皇帝的处境。 上有太上皇,下有清流,手中无可用之人。 皇帝很急切的需要一些功绩,一是从太上皇手里夺权,二是在清流这里显威。 贾环心中大致摸清楚了皇帝策问的方向,应该是实业,无论是开疆拓土,还是海商作坊。 只要有实实在在的土地和银子,哪怕想法激进一些也无妨。 皇帝正需要这种“出头鸟”,帮他做些功绩出来。 一阵东风吹过,贾环紧了紧衣服。 歷代皇帝功绩,最显莫过於开疆拓土,所谓“罪在当代,功在千秋”正是如此。 贾环吸了一口气,起身,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 这五天,別说荣国府,他连东大院都很少出去。 中间也就去见贾母和鸿臚寺官员,出去了两趟, 贾环用【文心雕龙】,针对能想到的各种实业,將对象选为皇帝,提前准备了好几篇策问。 一切准备完毕,三月十八这天,天才刚亮,他已经来到了贾府门口。 这次没有走后门,而是正门。 坐的也不是贾府的马车,而是礼部的马车。 荣国府的前院里,由贾母领头,站了一眾贾家人。 清晨的阳光打在贾环腰间的御赐环上,反射著冷冽的光。 他的身影拉的很长,远远看去,像是玄色宝剑,正待出鞘。 礼部官员对著贾环恭敬道:“贾秘阁,走吧。” 贾环对眾人行礼,转身上了礼部马车,向著午门而去。 第100章 年轻的学子渴望功名 第100章 年轻的学子渴望功名 三月十八日,午门。 二百二十三名新科贡士分两列在午门前。 春日明媚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上,清爽的东风吹起他们的袖摆。 他们每人身侧,都跟著一位宫中校尉,为他们提凳持案。 责士外面,则是鑾仪卫,为他们拎著笔墨。 贡士前面,则是鸿臚寺官员。 贾环混在队伍中间,看向周围,他的面孔是大概是最年轻的了。 其余人等,大多是四十五岁年纪,那些二三十的,贾环全都认识,无一不是储英堂恩监生。 他也看见了陈翊和於既白的面孔。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贡士们什么都不用准备。 若是想用自己的笔墨,自带可以,若是没有,则有宫中御用笔墨。 笔墨无需担心,书案有校尉准备,就连吃食,也是皇帝御赐。 甚至连礼节都不用学,有鸿臚寺官员帮助他们。 他们今天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鸿臚寺官员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第二,答题。 圣恩如此,人人莫不激动。 隨著午门两侧的掖门打开,贡土分为两列而进。 校尉等则走小门提前至辅和殿前设案凳。 贾环进入宫內,抬眼望去,金光照在琉璃瓦,一片尊贵气象。 饶是贾环,心也不由得跳了跳, 隨鸿臚寺官员到辅和殿前,眾学子按名次分別站立丹两侧。 东侧单號,西侧双號,贾环东侧领头。 鑾仪卫则是拎著考具跟在后面。 此时各校尉已经设案完毕,退至陛外。 王公百官分列殿陛內外。 辅和殿內,皇帝穿礼服,前设黄案,坐正位。 东侧设长案,后面站著的是內阁眾人,由申阁老领头。 申阁老从案后而出,来到皇帝黄案前,即拜行礼,请出策题。 申阁老手捧策题,来到辅和殿外,外面又有礼部官员,叩拜行礼,收过策题。 礼部官员手持策题,来到丹中间,由鸿臚寺官员辅助展题。 礼部官员读卷。 礼罢,鸣鞭奏乐,收题置於殿陛正中黄案。 王公百官退。 读卷、执事等官退至宫內各房,礼部官散答题纸,贡士回至各自案前跪受,隨鸿臚寺官员行三即拜礼。 鉴仪卫发考具,鸿臚寺官员鸣鐸。 殿试正式开始。 ““..兹以海疆经略三事,垂询尔诸生: 其一稽古论今,三代以降,海疆之治,弛张有度。歷代海政因时制宜,兴利除弊之道何在?得失成败,可资今鉴者何? 其二审时度势,今我朝承平日久,仰给於海者眾。然海寇时扰,沿边州县屡受其害。当此之际,当如何权衡,方能上固国本、下利民生、外镊奸敌? 其三经国方略,若欲振天威於重洋,开万世之利源,当以何者为先?整伤水师?广开市舶?抑或二者兼行,相辅相成?其具体措置,如营、財用、官制、律令,当如何筹划,方能事半功倍, 收长治久安之效? 杏开的正盛,春和景明,是个好日子。 但丹上的责土们,无不脸色一黑。 海政,这个歷朝歷代都少有触及的问题,在今日被提了出来。 陆地上的边防之事往往都以教化为主,少有举兵征土。何况海上。 纵观史书,禁海的次数不少。 但看今天这策问的意思,明显是要在开海的基础上做文章。 就在眾人心思沉重的时候,更令贡士们紧张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礼罢之后,皇帝就可以回去了。 但是此时,皇帝在鑾仪卫的保护下、各位阁老的陪同下,从辅和殿里出来了。 眾人正要跪拜行礼,皇帝却笑道:“不必在意,专心答题。” “是。” 贾环悄悄的看著皇帝。 这是个长相寻常的中年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著却像是四十多的老人。 一张圆脸,肚子有点发福,留著的鬍鬚收拾的很妥帖。 假如穿上粗衣,走在人群中,绝对难以发现他。 就是这个人,点了这道有些叛逆的策问。 清流向来以农桑为本,主张道德教化,抑制兼併,在他们看来,开海是用利诱民,更主要的是,一旦开海,他们不能保证他们依旧能像现在这样拥有財富和名望。 至於浊流,则更是简单,他们马上得的天下。船上得天下这种事,他们不会。 清流浊流斗的就够激烈了,现在要再加一方,实在困难。 但这件事巧妙也巧妙在这,它不是皇帝正式提出来的政策,它只是一道策问的考题。 再偏激,也可以用增加考试难度作为理由搪塞过去。 大不了下一次会试出点寻常策问就好。 皇帝在各个书案前巡考,每个都看看,跟著不动声色的嘆了口气,再走向下一个。 直到他走在贾环的书案前。 贾环对於策问早有预料。 也许这策问对於寻常儒士很难回答,但对於贾环来讲实在好到不行。 他知道皇帝的意图,既然如此,他愿意做一次“出头鸟”。 他的策问写的相当激烈,如果说皇帝的策问是想为朝廷开个窗,贾环写的,根本就是把屋顶掀了。 皇帝身后的申阁老纵横宦海三十余载,看著贾环写的策问,也是默默的咽了一口唾沫。 “灭金,灭高丽,环勃海经营,跳岛入倭,浙江反攻,南北夹击,灭倭,以战养海军、船队, 下西洋... 別的先不说,真敢写啊更令申阁老暗自吃惊的是,也许是贾环文辞优良,他居然觉得贾环说的还挺有道理,说不定可以试试。 他晃了晃脑袋,將这不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看向陛下。 发现陛下的嘴角微微笑著。 申阁老立刻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先不论贾环答策如何跳脱,却很是符合陛下心意。 管它能不能实行,陛下点头这不就够了吗? 贾环退出【文心雕龙】暂且休息,抬头,对上了皇帝的视线。 皇帝眼神闪动,感到很是有趣,微微笑道: “不错。” 贾环不卑不亢:“谢陛下。” 皇帝离去,他身后跟著的眾阁老,都偷偷对著贾环点头致意。 贾环一一回礼。 殿试只有一天,答不完,也得交卷。 贾环下笔如有神,很早写完,交上了卷子。 待眾人交完卷子,再由鸿臚寺官员带著一起离开辅和殿,自午门而出。 殿试之后,往往三五日就可传臚出榜,举行大典。 贾环回贾府暂歇一日,到了第二日,宫中来人,叫贾环往宫里去一趟。 第101章 入宫 第101章 入宫 贾母正亲自用筷子给贾环夹炸鹤鶉腿。 老太太一边笑著,一边嗔怪道:“也就是你年轻,胆子大,这种文章你都敢写?” 同桌的薛宝釵正望向贾环,有些出神,似在想些什么,一双夹菜的筷子缓缓的往嘴里送。 同桌的林黛玉,听到贾母的嗔怪,压著笑,微微抿了一口粥。 薛宝釵余光见到黛玉的小动作,低眉看了眼一旁偷笑的林黛玉,气的咬了咬筷子头。 眾人都是喝粥,倒是贾环,吃的仍是乾饭, 贾环將炸鶉腿放在嘴里,吃著酥脆,跟著道:“放心吧老祖宗,以偏答合偏问,是正的。” “什么偏的正的,你当这殿试是校场练兵,还讲那兵中奇正之法?” “都是环绞尽脑汁,真心之语。” 贾母这才点了点头:“是了,可报圣恩者无它,为赤诚之心而已。” 就这时,有小廝匆匆跑来:“回老祖宗,回老祖宗!宫里来人找环哥儿!” 贾母放下筷子,吸了口气,微微皱眉:“可说是什么事?” “什么都没说,就是请环哥儿到宫里去!” 邢夫人笑道:“一定是陛下选出了进士及第,要亲眼见见了。 贾母皱眉,看向李紈。 李紈神情一紧,低著头道:“之前殿试有舞弊的话,也会请贡土入宫不过环兄弟从未作弊,想来不是这件事— 邢夫人看著低头的李紈,又看了看微微皱眉的贾母,闭上了嘴。 贾环站起身来:“老祖宗勿虑,环並未作弊。就算真有舞弊案,又怕什么。无非走一趟就是了。” “我只怕来回考覆试,耽误了你!” 贾环淡然道:“真金不怕火炼,多考几次,也无妨。” 说罢,贾环换了衣服,和小廝到了前院。 身后贾母带著林黛玉跟著。 贾环到了前院,只见停了一辆马车,双马,应该是礼部的。 不寻常的是这车的车夫和围在马车四角的僕人,虽然穿著朴素粗衣,但是那身形,一看就是镇抚司的兄弟。 马车门前的则是宫內的太监见贾环出来了,对著贾环道:“圣諭:请贾环来一趟!” 贾环行礼应下,上前一步,拉著太监的手,跟著问道:“公公,能否跟家里老祖宗交待一句。” 一边说著,一边二两银子便塞进了手里。 那公公悄然收下:“陛下催促,贾公子快去快回。” 贾环小跑回去。 “环哥儿啊,到底什么事?” 贾环摇了摇头:“不知道,就说去宫里一趟。” 贾母透过仪门眯了眯眼睛:“那车旁跟隨的,不是宫里的天使吧。” 贾环点了点头。 贾母看著贾环,眯了眯眼晴,饶是她的见识,一时间也没琢磨出来什么事。 她自己说不上来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越发担忧,对著贾环摆摆手:“去吧。多磕头,少说话。” “是。” 贾环离去,坐上马车。 一进马车,车帘便已经拉下。 “贾公子,咱家劝你还是別拉帘比较好。” “是。” 等到车子停下,车门打开。 贾环下车,看见不远处就是辅和殿的琉璃瓦,眼前则是一排小房。 心中知道,这是到宫內了。 正对著马车门的,是一顶抬轿。 马车车夫和跟隨的镇抚司弟兄都已不见,唯有抬轿的两个太监而已。 公公对著贾环道:“贾公子,请吧。” 贾环上了轿子,也是放下了帘子,看不到外面。 又过了一会,他感到轿子已经停下。 有太监给他拉开了轿门,贾环下轿。 只见眼前有葫芦般的一小湖和一大湖。 小湖在南,大湖在北。 两湖中间,种的满地鲜,再往北边的大湖看,则是临岸搭建架子上面攀著葡萄、牵牛、蔷薇等,再就是杏树、海棠、梅等树。 南湖中有一洲,有石桥架至。 北湖则是建有大石舫,顺著石舫又有斋楼,也是有石桥架至。 贾环看向南湖中的小洲,远远望去,只见有一凉亭,亭下或坐或站几人。 贾环身后的公公对著贾环道:“贾秘阁,请吧。” 太监引著贾环渡过石桥,来到洲上。 再不多几步,则是一凉亭,上掛匾额:澄瑞亭。 望向亭內,北方立半人高黄梨书架,上掛江南厚纺云锦挡风帘。东南侧开,西侧临湖岸。 中间设有汉白玉石桌,配的是皇座,左右设有石凳,亭子南侧还有围栏可坐。 此时,皇帝坐在皇座上,申阁老坐在石凳上,皇帝身侧站著的,是翰林院的张翰林。 陈翊、於既白二人,规规矩矩的坐在围栏上。 再走几步,看到亭子南侧,则是围了十几位官员、太监,有本次殿试执事,有礼部官员,有皇帝起居掌史,还有服侍太监,戴权正在此列。 贾环前面的太监脚步慢下,让贾环在前面走。 贾环也知道,他和於既白陈翊一样,进凉亭就好。 於既白和陈翊也看到了贾环。 贾环的眼睛盯著他俩,眉头皱紧,然后挑起,眼神如刀。 在问他俩是不是犯事作弊了。 於既白和陈翊摇了摇头。 贾环终於进到亭子里,整理衣服:“即见陛下。” 皇帝的眼睛扫了一眼贾环,对他道:“贾环,起来吧。” “谢陛下。” 贾环起身,眼神往下落,不卑不亢。 他能感觉到皇帝打量他一会。 跟著,皇帝先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连带著,申阁老和张翰林也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著是亭外眾人也跟著笑,最后连於既白和陈翊二人也笑了。 眾人欢快活泼的笑声盪开南湖的波纹,为这晚春盛京,凭添朝气。 贾环到现在也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只得微微陪笑。 就在这时,皇帝愉悦道:“贾环,直起身来,让朕好好看看你的脸!” “是。” 贾环直起腰,面朝向皇帝,眼神却不落在他眼睛里, 皇帝和眾人笑得更厉害了。 不多时,皇帝的笑声渐止。 周围的人也跟著停下。 皇帝对贾环道:“张翰林为本次殿试读卷大臣,早就呈上了及第三人的文章。朕看了,前三文章比其他文章好的不是一点。张翰林这点做的好。 就是有一点不好,本来是状元的文章,他非要放在榜眼。前三既定,朕便提前拆了封,给你排在了状元。申阁老知道了题名,又过来劝朕。” 贾环看向张翰林和申阁老,张翰林微微笑了一下,申阁老不动声色的看著贾环。 第102章 极品探花郎 第102章 极品探郎 “要朕说,贾环你的文章是前三最好的,张翰林却觉得陈卿的不错,申阁老首推於卿。为了这事,朕又叫来他们。” 皇帝指了指亭子外面的人。 “一直吵到深夜,也没个结果。今早,朕想了个法子,反正进士及第三人已定。 状元不好定,探还不好定么? 文章各有千秋,选个容貌俊美的总能选出来吧。也算一桩美谈了。 朕便把你们三人叫进了宫里, 本来看著於卿和陈卿,朕还担心不好选呢,想著要不乾脆仿太祖旧制,让你们摔打一番。 现在看来,却是不用了!” 说罢,皇帝笑了,眾人也笑了,南湖也笑了,春风也笑了。 【英慧仪表】 贾环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就在眾人笑得热闹的功夫,皇帝对贾环招了招手。 张翰林让出位置,贾环站在皇帝身侧。 贾环微微俯身。 皇帝满意道:“你在南军练的军阵很不错,就是彭將军总拿你的兵和北军对阵,惹得北军怨声载道。 朕知道了这件事,就跟彭將军说了。以后那十小旗都由你指挥,其他人谁都不行,军备调兵等仍然走南军条例。 朕仿旧飞熊军指挥使腰牌,做了这个金镶玉牌,你拿著,以后操演军阵方便些。总不至於给別人练兵。” 说罢,贾环正欲跪下受牌,皇帝却扶住了他。 太监用盘子端来牌,皇帝拿了过来,在御赐环旁边,亲自把这牌给贾环戴上。 他拍了拍贾环:“好了!” 贾环跪在地上:“环结草衔环,惟愿不负圣恩!” “起来!” “谢陛下。” 贾环心中清楚,这腰间的牌,大概就是对点他为探的补偿,也是对他將来的一项要求。 皇帝接著对贾环道:“贾环,去岸上采些牡丹和海棠来。朕许你来定状元,回来后从於卿和陈卿中选一个,状元头上插牡丹,榜眼头上插海棠,去吧。” “是。” 由太监陪同著,贾环出了亭子,渡过石桥,向著岸边而去。 牡丹在南湖北岸,海棠在中湖南岸。 他先去摘海棠。 来到南湖岸边,顺著小径穿进丛,周围都是白色的海棠,贾环觉得白色的海棠不太好、不喜庆。 远处有一株离石舫比较近的浅粉色海棠贾环觉得那一株不错。 只是那浅粉海棠在丛深处,再往深处的小径,不甚明显,周围都是灌木丛。 贾环身手矫健,百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来到那浅粉色海棠前,贾环打量一眼。 正欲摘,却微微停下。 他眼角的余光看向了石舫。 春风吹过远处湖中石舫窗子的纱帘,露出海棠一般的白。 有后宫女眷。 正躲在纱帘背后,偷偷的看著他。 遍地都是,如何就非得海棠了? 贾环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贾环並不拘谨,贾政的嫡女贾元春就在宫里作女史,想来后宫女眷得知此事,借著这层关係到石舫一睹贾环也有可能。 时间不多,后面还有太监看著,贾环折下几枝海棠,又不至於影响这株海棠树的美感,从小径穿行到大路。 又到南湖北岸,俯身摘了几株大红牡丹。 他在摘牡丹的时候,顺势看了看皇帝赐予的牌,正面刻著双翼踏云飞熊,背面刻著:“允文允武,如朕临戎”,上下各自有个小的“御”和“赐” 又更小字刻著某年月日刻。 贾环只觉得这小小牌有千钧重。 贾环起身,捧著束,穿过石桥,向澄瑞亭而去。 比春艷,人比俊。 眾人笑呵呵的看著贾环,一旁的起居注掌史手上的笔写个不停。 贾环来到亭內,皇帝道:“贾环,去吧。” 贾环行礼:“是。” 於既白和陈翊跪坐地上,面朝皇帝。 贾环將牡丹插在於既白的头上,將海棠插在陈翊的头上。 贾环侧身,和俩人同列,跪坐,然后一齐行礼。 贾环默默的看向申阁老,只见他很是满意的微微頜首,摸了摸鬍子。 而皇帝,依旧笑呵呵的。 他对著申阁老道:“阁老,这次可提名了?” 申阁老行礼道:“圣明无过陛下。” 贾环看著君臣二人,一个微笑、一个低头,贾环眯了眯眼晴,总觉得二人好像有某种说不清的默契似的。 皇帝接著道:“此事既定,诸位请回吧。状元辛苦些,找鸿臚寺长官,熟悉下传臚和出榜礼制。” 眾人再度整齐跪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摆了摆手,太监引著各人前往各处。 贾环三人由太监引著,没有坐轿返回,而是顺著南湖往西南走,最后从一小门出了皇宫。 外面早就备好了车。 太监將三人送至车前。 於既白停下脚步,他头上插著大红牡丹,看著陈翊。 陈翊眼皮查著,揣著手问道:“怎么了?” “容貌我自认不如贾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怎么就跟你差不多了?” 贾环听闻此话,嘴角勾起。 陈翊轻笑道:“你也配与我相提並论?” 贾环见二人互开玩笑,摇了摇头,往马车处走去:“我先回了。” 宫中马车一路载著他到了贾府。 前院的大厅里,贾母和林黛玉等人还在此处等待。 听见贾环回来,连忙派人请进来。 贾环进了大厅:“跟老祖宗请安。” “还请什么安?!” 贾母手帕一甩,气道:“都快急死老婆子我了,这时候你还卖关子!” 贾环扫视一圈,只见眾人都眼巴巴的看著他。 贾环道:“是小传臚。环蒙圣恩,被点为探。” 前院大厅里先是静止了一瞬,跟著进发出嘈杂的人声,声音尖锐,直衝云霄,让掠来的燕子都绕过大厅上空。 “哈哈哈!” “好好好!” “赏赏赏!” 说这说那的,什么都有,一时间贾环根本听不清谁说了什么,看她们通红的眼睛,涨红的脸蛋,就知道都是好话了。 贾环看向林黛玉,却见她只是微笑,像是乱涛中的定海神针。 也是,毕竟林如海就是探,她真是从小就见识过,知道探如何。 也就这时,贾环回到贾母身侧,林黛玉的眼睛在贾环身上落了一下,跟著用手轻轻挑起贾环腰间的鉞牌。 好奇道:“这是什么?没见你之前戴过。” 林黛玉翻过牌,看到了背后的字,眼晴睁大,嘴巴微张,脸逐渐和其他人一样,微微涨红。 半响,她才眨了眨眼,放下牌,起身看向贾环。 眼睛中闪著异样的光彩。 这探她还真没见过! 第103章 看走眼 第103章 看走眼 贾母见到林黛玉和贾环这边的异状,凑了过来, 她也看见了贾环腰间掛著的牌。 贾母问道:“这是?” 周围人听见贾母询问,声音逐渐安静,侧耳听著贾环回答。 贾环道:“在南军练兵有功,陛下赐的牌。以后南军那一百人归我指挥。” 贾母的眼睛睁大,手指颤颤巍巍的摸到了贾环腰间的牌,她翻过来一看。 “允文允武,如朕临戎” 老太太当即有些动容,跟著缓缓下到地上,对著皇宫方向磕头。 眾人见她跪在地上,一个个也不敢站著,连忙或跪或蹲。 贾环站在原地,看周围倒伏一片,像是麦穗。 王熙凤见贾母老泪纵横,渐有不止之势,移到贾母身旁,用手帕去抹贾母眼泪,劝慰道: “老祖宗,这么乍笑乍哭的可不好,伤了身体。” 贾母拉著王熙凤的手摇著头道:“老婆子我是都不知道怎么高兴好了。家里出了这样的好事, 都是环哥儿卖命,圣上荣宠。咱们这些后院的,怎么就这么好命,能跟著一起高乐。” 王熙凤听见这话,只是陪笑,並不回话,扶著贾母起来。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贾母看著贾环,这次她没有揽过贾环,伸出苍老的手,轻拍他的臂膀:“可怜我的孙,多少不被人知的辛劳。” 贾环的脸上始终平静,不以眾人的悲喜所动容,他微微摇头:“没什么事,老祖宗多虑了。” 眾人劝了好半响,贾母的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 贾母对著王熙凤道:“凤辣子,摆宴装点等,你都先预备著吧。等到传臚大典咱们再庆祝。” “是。” 就这时,有丫鬟急匆匆跑进了大厅內:“老祖宗!老祖宗!三爷中了探!三爷中了探!” 贾母听见这话,转涕为笑:“你三爷都回来了!” 那丫鬟进来抬眼,见贾环站在贾母旁边,带著笑意看向她,略有失望。 贾母见丫鬟笑容僵硬,却道:“赏。” 丫鬟又喜笑顏开起来。 林黛玉思索了一番,好奇问道:“尚未传臚,你怎么知道环弟弟点中探了?” 眾人听到林黛玉这么问,也都反应过来了。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只见那丫鬟脸上得意道:“外面都传开了!说本次进士及第,三人的文章各有千秋,难分难解,陛下很是为难,最后商议出个办法,把那最英俊的点为探,然后让探来献点状元和榜眼。 神都里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咱家在外的僕人和丫鬟连办事都办不好了。一听是贾家的人, 就连忙拉住问三爷长相。 我还是偷偷跑回来的,就这样,也有人在后街等著,看有进出府上的人,拉著问。” 眾人再度鬨笑起来。 贾母一开始以为只是谣传,眾人瞎传的,笑道:“那我可得给咱家的探藏好嘍!可不能让外人抢去!” 贾环跟著笑了笑,林黛玉扶著贾环肩膀,笑得微微弯腰。 贾母看向贾环,那眼睛也是在问他是不是真的,贾环回道:“是真的。刚刚环在御园点的状元和榜眼。” 贾母愣住了。 贾环跟著道:“进士及第三人是环同窗的陈翊和於既白,陛下本欲点我为状元,读卷大臣张翰林和申阁老分別点了另外二人作状元。 於是今早给我喊去,因环容貌点了探。” 贾母赶紧问道:“你最后如何点的状元?” “环按照申阁老的意思,將於既白点为状元,又將陈翊点为榜眼。” 贾母经过贾环这么一说,眼神放远,情绪逐渐被思索压下。 她思考半天,几欲张嘴,却都没说出来, 贾环清楚,对於內阁文官等事务,贾母並不熟悉,这些对於她来讲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她就闭嘴不说。 贾母微微摇头,索性不去想,嘴角再度翘起,欣慰的看著贾环。 儿孙自有儿孙福。 王熙凤趁此对著贾母道:“老祖宗,环兄弟加的那例银,没点中状元的二两,我给环兄弟拿。” “好你个凤辣子,这好事还轮得到你。?刚都说了,陛下本欲点环哥儿为状元。我看这探啊,比状元还好呢!我给环哥儿加上!” 正说著这事的时候,有僕人来报:“老祖宗,镇国公家派人送礼来了。” 跟著又有僕人:“老祖宗,理国公家派人送礼,求见三爷。” “老祖宗,国公家送礼,求见三爷。” 贾母看了眼贾环,贾环道:“环还有事要去国子监一趟,待传臚放榜后,再和各位亲戚一起宴上高乐。” 贾母点了点头,摆手让贾环先回后院去, 贾环转身从大厅往后院而去,跟著林黛玉等姑娘一起退去,留下贾母王熙凤等在大厅接待各位来客。 探春姐妹等跟在贾环后面,林黛玉跟在贾环身侧。 贾环对林黛玉道:“要不是姐姐给我织的袖套,环一一” 贾环话还没说完,林黛玉便戳了戳他,贾环收声,顺著林黛玉眼神看过去。 却见薛宝釵跟在后面,眼神呆滯,心不在焉。 林黛玉微微的笑著,故意拉著贾环的手走的慢了些, 二人只听薛宝釵嘴里默默念著:“环弟弟,探—” 便是这时,林黛玉鬆开拉著贾环的手,悄悄的停在了薛宝釵身前。 薛宝釵一个没注意,微微撞了一下林黛玉,林黛玉趁此连忙握住她的手。 薛宝釵慌忙中,以为前面的是贾环:“环弟弟,没撞著吧。” “没事的,宝姐姐,没撞著你环弟弟,倒是撞著你林妹妹了。” 薛宝釵笑道:“刚没注意,有些恍神了。” “宝姐姐在想什么呢?” 薛宝釵微微一笑:“和林妹妹心里想的一样。” “嗯?这可有趣了。” 林黛玉拉著薛宝釵的手,好不亲密:“妹妹我心里想的,不过是环弟弟中了探,替家里高兴,也替他辛苦后终得回报欣慰罢了。 姐姐心里想的也是这个?” 薛宝釵面对黛玉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强撑著笑脸:“自然是替环兄弟高兴。” 一句话后,她不復恍惚,举止再度恢復往日的温和圆润,轻轻的回握了一下林黛玉的手。 薛宝釵杏眼闪动,不动声色的把手抽了出来:“谁能想到呢?环兄弟竟有如此造化。这等际遇,真真是世所罕有。” 林黛玉將薛宝釵的一切举动尽收眼底。 她的语气轻快,眼神柔和,顺著薛宝釵的话说了下去:“姐姐说的是。环弟弟的运道,是极好的。不过,我看倒也不全是运道。 那晚给环弟弟挑刺,咱们也是亲眼见的。说到底,还是得有真本事。这造化,是他自己挣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留意薛宝釵的神情。 果然,宝釵听了,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明显凝滯了一下,她微微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瞬间翻腾的心绪。 嘴角的笑容依旧得体,语速却慢了下来,显得疲惫而郑重:“妹妹说的是,是我眼拙了。” 林黛玉看著薛宝釵恢復如常、甚至更加滴水不漏的姿態,心中瞭然。 她微微一笑,挽起薛宝釵的手臂:“正是呢,宝姐姐,我们快去东大院告诉姨娘吧。” 第104章 传臚大典 贾母在前院招待老亲戚们:“真不是老婆子我藏人,环哥儿出去国子监了。” “唉,老太君得了个宝贝似的孙子,竟然也不让大家见识见识,一定是早就相中了哪家的闺女。” 贾母嗔道:“你少在这说胡话,后日就要传臚放榜,之后家里还摆宴,少你看了?再说举人那次,就是你们家给环哥儿灌趴下的。” 眾人一起鬨笑起来。 那人顺著举人宴往下说:“那次我看环哥儿就是个天上的星宿,那气派,真像国公爷!” 眾人连连奉承,哄得贾母好一阵开心。 直到日暮,眾人才散去。 贾母见眾人散去,留下了邢夫人、王熙凤、李紈三人,又叫来一眾管家僕人。 “你们中也就几人见过东府的敬太爷中进士时摆的宴,但那宴和进士及第的宴不同。 凤姐儿。” “誒。” “把单子给我。” “是。” 王熙凤把准备物件的单子给了贾母。 贾母看著,一项项的吩咐:“环哥儿同窗的家不在神都,他们摆宴是要各自回乡再摆的。 咱家先摆倒无妨,但规制不可越了状元和榜眼,这些锦绣就不用了。 摆出来倒叫那士林笑话—” 贾母一一的嘱咐著,从装点的彩掛到请宴的食谱,头一天如何、第二天如何—;士林吃什么、国公来人的桌上摆什么菜— 都事无巨细,一一的吩咐下,而且每项或採购或从仓库调出,她都能记著。 跟著就是还礼,每家之前的礼是欠著还是多给,该如何还,都一一的备好。 她唤来李紈:“咱家是端著破碗吃粗粮的,没经歷过。 你的见识广,这事你督著,要是下人不服管,就使唤凤辣子去。凤辣子要是不服管, 你来找我。” “是。” 贾母对著她们道:“就是硬装著,也装出些清贵的文气来,別让人看了觉得家里有钱没地方。” “是。” 贾母嘱附完,夜已深,地回去休息,王熙等人各目散去。 有贾母的嘱附,又有李紈照看,王熙凤其实能做的事情不多。 回到院子,看看时间,反而和平日的回来的时间差不多。 她来到屋內,抱起大姐儿,逗弄她起来。 平儿进来:“奶奶。” “怎么了?” “得知三爷高中探,卫家提前给今年的分红送来了。” “送了多少?” “五百两银子。” 王熙凤皱眉:“你收下了?” “我还没应,正放在周瑞家的那。是不是太多了些,跟三爷说声?” 王熙凤眉毛一挑:“怕什么,收著吧。收著是给他们面子。他们该高兴才是。” 平儿犹豫了一下,低头应道:“是。” 王熙凤挑了一眼平儿:“你又不是没看见你三爷收礼,哪差这五百两银子,咱们拿著就拿著了。” 平儿没说话。王熙凤抱了一会大姐,脑子里想著探宴,又想著这五百两银子。 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乾脆坐在榻上,斜靠著抱大姐儿。 她对著还不会说话的大姐儿道:“好孩子,等你长大了,我也给你送你三叔院里去, 让他教你识字念书。” 她拍了拍大姐)儿,不知不觉间已沉沉睡去。 到了第二日,整个神都都在传钦点探的事情。 状元可能不一定是文章写的最好的,但是探绝对是最俊的那个。 人们津津乐道,很是期盼明日放榜的时候,能见一见这位探郎。 就在神都压抑著的期待中,传臚大典开始了。 这日清晨,晨光普照皇宫。 新进进士早早入了午门,午门內,鸿臚寺官员给进士发了三枝九叶冠,戴在头上。 其余文武百官,王公大臣等到辅和殿前穿朝服站定。 隨著辅和殿檐下的乐部奏乐,新进进士按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分三部, 由鸿臚寺官引领向著辅和殿而去。 上午的风很是清爽,有泥土和朵的芬芳。 及至殿前,眾进士按照单双序分列东西殿陛末尾。 乐部停乐,礼部堂官奏请皇帝。 皇帝穿礼服乘舆至辅和殿升座。 就在这等待皇帝前来的时刻,贾环微微回首,只见贾政在后面户部队列站著。 他看到贾环微微回首,连忙皱眉示意。 贾环转过头去。 贾政身旁和他同为户部郎中的同事悄悄道:“令郎真乃龙驹凤雏,容貌甚伟!” 贾政老脸微红,强压嘴角应道:“哪里,大人谬讚了。” 待皇帝至,乐部奏乐。鑾仪卫传阶下持鞭鑾仪卫。 鸣鞭三声,乐部再换乐而奏。 鸿臚寺官员引本次殿试读卷大臣,执事大臣等行三跪九叩礼。 翰林院大学士进入辅和殿,辅和殿东案,也就是殿试时阁老们的案子上放著皇榜。 大学士取出皇榜,出来授予礼部尚书,礼部尚书又把皇榜放在殿陛中间的黄案。 乐部再换乐而奏,鸿臚寺官员引新进进士站定。 与l山人什l0包宣旨道:“大正七年三月十八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宣罢,传臚官唱:“第一甲第一名,於既白!” 鸿臚寺官引於既白到御道左侧跪下。 “第一甲第二名,陈詡!” 鸿臚寺官引陈詡到御道右侧跪下。 “第一甲第三名,贾环!” 鸿臚寺官引贾环到御道左侧跪下。 贾环隨著鸿臚寺官员唱名出列的这段时间,其后文武大臣莫不引颈而望。 待到贾环跪下,文武大臣私有赞论,议论之境况,竟需鸿臚寺官员提醒道:“省仪!” 眾人这才又纷纷垂首噤声。 传臚官再唱一边,贾环三人再起身进一段距离。 直到传臚官唱第三遍,贾环三人正跪在殿陛上。 传臚又唱第二甲和第三甲,不过只唱一次,他们也不用出来跪著。 整个传臚官唱人名的流程,就是传臚大典。 唱完人名,乐曲停下。 翰林院大学士、三品以上官员,新进进士一起行三跪九叩礼。 礼毕,皇帝乘舆回宫。 剩下的,就是出榜了。 赞礼官引著贾环三人一路到殿陛之上,礼部官员將皇榜举起,於既白上前一步,確认无误。 赞礼官赞皇榜,礼部官员將皇榜放置仪司官所持云盘上。 陈詡上前確认云盘和黄盖无误,贾环持黄盖,將皇榜盖住。 开始出榜。 第105章 一日看尽长安花 第105章 一日看尽长安 皇榜由五十校尉和若干鑾仪卫护送,一旁还有乐部奏乐。 除了一甲进士,其余两甲进士按现在的东西列从东西角门出。 王公百官散去,同样东西角门出。 而贾环三人,由太和门並午门出。 不走掖门,走正门。 如果不是皇帝,人一辈子只有两次机会走太和门正门。 第一,进士及第。 第二,打进皇宫。 其余人等,哪怕內阁首辅也不能走太和门正门。 皇榜张贴在长安门东侧,其余人等出了皇宫,若欲观榜,还需绕一大圈。 而贾环三人,出了太和门,直接往东走,不几步,就到了长安门。 皇榜旁边,还贴著上諭。 “第一甲第一名於既白授职翰林院修撰第一申第二名陈翊授职翰林院编修。 第一甲第三名贾环授职翰林院编修。” 由校尉和鑾仪卫围著,於既自带著眾人一起观榜。 “於兄!我多少啊?” “二甲,四十五名!” “多谢於兄!” 待眾人看完榜,神都府衙早就在长安门旁设立好长棚,內又设案,上备酒。 其余进士散去,等著明日恩荣宴。 而贾环三人,则需要当日赴宴神都府衙。 三人喝了长棚案上的酒。 由府衙侍女给三人警。 於既白看著眼前给自己簪的侍女问道:“我和榜眼谁美?” “还是状元郎美。” 跟著侍女们给三人披红,於既白除了胸前戴红,身后还要披红披风。 陈翊则是只胸前戴红。 贾环除了头上多簪一朵红外,其余都没有。 长棚內早就备好了马,三人骑马,前有彩旗乐队前导,身后两侧有校尉跟隨。 由皇宫长安门,一路骑马到神都府衙。 且说神都內,钦点探的故事早就流传开来。 茶馆里说书的早就將这故事讲了百八十遍, 若是以往,这一甲游街也没甚好看的, 但有了这故事,却实在好奇,乃至周围州县甚至关了一日店铺,来神都看看这位新进探。 隨著贾环三人走到神都正街,人们的眼前一亮。 本以为会是个三十上下的书生,结果那马上骑著的,却是个翩少年郎! 全无半点读书人的酸腐,眉眼俊朗,身姿挺拔,兼有锐进之意和谦和之气。 身上虽无红和红披风,却比那前面披风戴的状元郎和榜眼还耀眼。 放眼看去,只觉得其人灵慧异常,让人心里不由得升起喜爱之感。 也不知是谁胆子大,喊了一声:“贾环!” 贾环循声望去,见不到喊的人,只能见到一眾笑脸。 贾环微笑頜首,单手控韁,对著他们挥了挥手。 那一眾人笑得更厉害了。 “贾指挥!” 贾环再望去,挥手致意。 “贾武库!” “贾探!” “贾公子!” 周围围观者摩肩接,贾环一时间也看不出谁是谁,只得招手。 这从皇宫到府衙的路线,也是设计过的,並不是走最短的路线。 先是市街,跟著则需穿过一眾酒楼艺馆。 不少人都是从市街一路跟过来的,气氛热烈,再加之本就好奇。 那酒楼艺馆,楼上窗户打开,从內探出一眾艺女、歌姬等。 漫天的胭脂香粉之气扑下。 “贾公子~” 贾环抬眼望去,只见阁楼上有歌姬拿著手帕对著贾环摇晃。 贾环依旧微笑,挥手致意。 “贾公子看我了!贾公子看我了!” 就这一下,满街的鶯雀之声:“贾公子!看这!” “贾公子!” 不知是谁起的头,將自己的手帕向著贾环扔去。 “贾公子,接著!” 那手帕隨风飘下,贾环用手接住。 这一个姑娘得意,其余的都不忿。 大姑娘小媳妇,手帕、汗巾,纷纷往下扔。 有的接住也就接住了,交给一旁的校尉收著。 还有的没接住就算了。 中间陈翊还接著一个,却有女声道:“陈榜眼,帮帮忙,把我手帕给贾探。” ..... 陈翊把手帕递给校尉,校尉又给贾环示意。 前面导引队伍见这情形,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临出街前,她们扔的东西也越来越怪,写著自己名字的纸团,假,香囊——“ 贾环伸手一接,打开一看:“肚兜? 男过了市街,又转到住宅区,这里都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府院。 相比较而言,就克制很多。 一般各门户都有专人站在门前观看,或者临街搭台,用纱相隔。 若是相中,也不扔手绢,將写好的信,派人送至校尉旁,再由校尉转交贾环等人。 跟著,则又绕一圈,到了寧荣街。 寧荣街则更讲究些。 荣国府前临街搭长台,用纱相隔,其余男丁僕人等,也不临街隨意站著,分好队列一边站定。 僕从、小廝、丫鬟等,除了需要伺候的,其余一概不准街上乱跑,只得恭敬侍立街道另一边, 这一段贾家人观礼的路段用长布拉隔断,只容游街队伍和两府之人相看。 街上其余没有隔断的路段,则是街坊邻居们来看。 自然,早就派出了僕人,和街坊邻居说明,望他们给予方便,一併给些喜等。 且在队伍来之前,早早的就將街道扫净。 贾母坐在纱中,周围眾女激动的看向队伍, 就这时,有校尉道:“这贾家真是高门大户,这么多家走下来,贾家是最规矩的。” 贾母听闻此言,欣慰的笑了。 贾母身旁的林黛玉、薛宝釵、探春、迎春、惜春、王熙凤、李紈、邢夫人,薛姨妈等一併隔纱看向队伍。 只见贾环骑著高头大马,英俊异常,实在风流, 贾环对著她们挥了挥手,眾人的脸上都浮上笑容。 贾环再度看向寧国府这边站著的男丁:贾珍、贾赦、贾蓉、贾璉眾男丁看著贾环,神色各异。 贾环挥了挥手,几人唯微微頜首而已。 出了隔断,街坊跟著问好:“贾公子。” “探郎。” “三爷。” 如此又绕了一段路,最后到了府衙。 酒席早就备好。 於既白:“这么长时间,早就口乾舌燥了,该饮酒了。” 陈翊:“你少喝点,明日还有恩荣宴,后续还需你上表谢恩。” “没事,写不出来就让你们代笔,反正怪罪下来也是全体进士扛著。” 贾环无奈道:“我帮你代笔。” 於既白哈哈大笑:“那怎么能够呢,我逗逗他的呀。” 三人笑著,进入府衙。 第106章 喝到不知天地为何物 第106章 喝到不知天地为何物 饶是贾环,从府衙里出来的时候,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更別说於既白和陈翊了。 至於明天的恩荣宴到底怎么办,贾环现在的脑子里根本不去为於既白考虑。 於既白和陈翊俩人烂泥一样,被人扶在了马车上。 按理来说,俩人家乡的公馆应该有人来接的,但是没有。 俩人住的公馆还是神都公馆。 “贾公子,还是別骑马了。” 贾环点了点头,坐上了马车。 府衙里的酒宴,是葡萄酒,黄酒,白酒混著喝。 贾环头晕,拉开窗帘,清风一吹,更觉得晕眩。 幸好有【金刚不坏】,让他勉强撑著。 回到贾府,过去接贾环的,是贾璉。 他扶著贾环,下了马车。 “弟弟,卫家给送来了五百两银子贺礼。 “哥哥收下就是。早就答应给哥哥和嫂子的田额,何须说这些?” 贾璉连忙应下,再也不提此事:“弟弟今天好不威风!把那状元和榜眼都比了下去!改天哥哥做东,请你去喝酒。” 贾环手搭在贾璉肩膀,笑著道:“哥哥是不是借著我名找相好了?我不告诉嫂子,哥哥可也得注意点才是。” 贾璉心事被说中,尷尬的笑了笑。 明日还有恩荣宴,今天贾府没有摆宴席,而是在贾母的院子里摆了几桌。 贾璉见贾环实在走不稳,眼神示意小廝抬来轿子。 一路给贾环抬到了贾母院里。 看著轿子到,贾府眾人纷纷拍手叫道:“探郎回来了,探郎回来了!” 贾政连忙起身前来。 贾环脚步虚浮行礼道:“父亲。” 贾政摸了摸鬍子,正要说话,贾母来到跟前道:“你父亲今日从宫內被人追问,一直问到家里。可给他得意坏了!” 贾政被贾母点出心事,也不恼,看著贾环道:“勿忘圣恩,今后在翰林院,当潜心钻研,谦和做事。” 想著早晨传臚大典贾政的样子,贾环笑了笑:“是。” 贾政长舒一口气,神情复杂的看著贾环,有欣慰,也有担忧。 当然,他自己的私心里也有点羡慕。 那可是翰林院,举世最为清贵之地,多少学子终其一生就为了翰林出身四个字。 贾环年纪轻轻,已经是了。 想到这,贾政微微摇头,清出私心,脸上笑意更甚。 贾母则是牵著贾环的手,对他道:“走,不跟他们在外头吃。今天好歹有机会,老婆子我也能得著探郎赏光,陪著一起吃喝。” 贾环笑了笑,和贾母进了堂內。 这院里搭了棚子,堂门大开。 外是男丁一桌,由贾珍领著。 內是女眷一桌,由贾母领著。 中间用十二扇紫檀嵌云母屏风所隔,內外闻声,却各自得乐。 屋內眾人早就起身而立,等著贾母领著贾环进来。 贾环一进,眾人纷纷再度起鬨:“探郎来了!” “好个环兄弟,今日在街边还得什么纱帘隔著,多稀罕似的。晚上回来了,我可得看个够!” “环弟弟,感觉如何,这有醒酒汤。” 贾母笑著对贾环道:“快去换衣服吧。” “是。” 贾环一旁换了衣服,再度进来,饮了一碗醒酒汤,好受一些。 他醉眼微清,却看见一个让他意外的身影。 赵姨娘和琥珀等丫鬟一併站在堂后。 她神情激动,满眼说不尽的开心和欣慰,望向贾环。 贾环对著她微微的点头。 赵姨娘以往是没资格过来的,如今虽然上不了桌,但也算“登堂入室”。 母凭子贵,不外如是。 这边贾母拉过贾环,她坐正位,两旁分別是贾环和薛宝釵,贾环的旁边则是贾母和林黛玉。 贾母看著贾环和林黛玉笑道:“咱家也算一门双探了。啊,哈哈哈!” 眾人跟著笑起来。 贾母道:“今日家宴,没那么多规矩,什么鸡鸭鱼齐全,没那么多讲究。赵姨娘说你爱吃狮子头,这给你特地做的狮子头。 又有炸鹤鶉,二米饭,还有你上次说好吃的闷炉炙肉。” 贾母一样样点著:“哦,还去请了顺兴坊的师傅来做的烤鸭,掐著时间的,刚出炉没多久。还有六必居的萝卜酱菜。” 贾母点一样,王熙凤就给添一样拿到贾环这里。 差不多了,贾母又道:“今儿老婆子我高兴,我先喝一杯!” “好!” 眾人闹起来,纷纷举杯。 贾环又先饮了三杯。 男丁一一进来请酒。 贾环一一饮下。 见贾环已经醉了,眾人再度提议行酒令。 鸳鸯帮著想了一个,眾人纷纷行酒令。 贾环微笑,故意说错,眾人道:“怎么探郎还不会行酒令呢?罚酒罚酒!” “嗯,我看吶,探郎这行令,还得跟老太太再学学吶!哈哈哈!” 贾环早就明白眾人心思,无非卖个错,让眾人一起高乐高乐罢了。 贾环又饮了几杯,引的林黛玉暗自眉。 她看出贾环卖错,拉了拉他的衣摆。 用手抓过贾环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一个“节”字。 贾环不为所动,依旧照常饮酒。 林黛玉眨了眨眼睛,以为贾环没理解。 趁著眾人正玩闹,她悄声道:“我给你挡一杯吧。” 贾环眼晴看向她,只见她俏脸微红,眉眼之间比春风杨柳还风流三分。 林黛玉见贾环只看著她不说话,看似嗔怪实则撒娇道:“你又要逞强?再饮耽误了恩荣宴,以后可不劝你了。” 贾环什么都没说,从兜里掏出来了府衙赐的金银。 进士及第的金银,做工更为精美。 贾环看著她,依旧不语。 林黛玉眉头舒展,眼神闪躲,收过金银,躲开了贾环的眼神。 眾人行酒令,唯王熙凤等几人细心的看到了这场景。 “薛姑娘,说啊,再不说,就要罚酒了!” 薛宝釵连忙反应过来,行了酒令。 她看向薛姨妈,薛姨妈暗自点了点头。 喝至尽兴,贾环欲退。 贾母却拉著贾环的手:“探郎,你给我们作首诗再走吧。虽比不上琼林宴,但我们也想听听哇。” “是啊是啊,环哥儿隨意作!” “环兄弟要是作不出来,我们可不放你走。” 贾环站起身来,春风拂过,月朗星稀。 贾环举杯道: “桑乾东去不问归,西山莽苍拱帝台。 神都形胜甲寰宇,虎踞龙盘何壮哉! 千年王气凝紫闕,百骑曾驰犁漠埃。 我今幸逢圣人出,乘长风得施蓬蒿才! 金樽琼酿何足贵?赤胆披沥仙台外。 醉挽强弓思射斗,恍闻铁马踏冰来。 孤松岂共锦卉列,葵藿丹心向日开。 若君秉笔天下事,需知好男儿有志不徘徊!” 全场寂静。 贾环拱手道:“环不胜酒力,醉中作诗,算不得什么。有感睏倦,先回去睡了。” 第107章 恩荣宴 第107章 恩荣宴 贾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狂放的诗歌传唱了。 屋內的眾女眷咀嚼著贾环的诗。 堂外的男丁们,一个个放下杯箸,不再高乐言语。 低著头,越琢磨,越觉得心中羞。 乃至於酒菜不进。 贾母嘴里念叨著:“孤松岂共锦卉列—— 她若有所思,看著贾环,有些出神。 他贾环是陛下私臣,难道贾家就必须和其余四王六公同流吗? 可是若是表明態度脱离了四王八公,只怕连国公的爵號都留不下来。 不死也得蜕层皮。 贾母的眼神穿透围屏,看向堂外,此时一眾男丁也没个声响。 贾母只得长嘆一口气,將林黛玉搂在怀中,不住的轻拍著她。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贾环离去,眾人自然也没再喝多长时间,便各自散去。 明日礼部摆恩荣宴,贾府这边稍晚就会跟著摆宴。 李纳邢夫人负责士林宴,四王八公家的亲戚,则是王熙凤负责。 贾母唤来了王熙凤:“凤丫头,你来。” “矣。” 王熙凤交代平儿盯著嬤嬤撤桌的活计,来到贾母这里。 贾母带著她绕过堂后。 王熙凤扶著贾母坐下。 贾母对著王熙凤道:“明日亲戚家的摆宴,都给换了吧。和珠大媳妇那边摆的一样,每桌各自多加四道大菜即可。” “老祖宗,这—” 贾母摆了摆手:“他们说道就要他们说道去,另外那些还礼,还得再改改,你去唤来记礼的帐房,我一样样吩咐给你们听。” “是。” 贾母將王公侧的亲戚的还礼,一样样的尽数削去不少。 之前若是欠礼,无非就是还上后再稍微多补一点。 若是之前就已经不欠,那还礼相对功勋大家来说,是很薄的礼。 如此,反而省了一大笔钱。 王熙凤看著帐簿,问道:“老祖宗,剩下的这些,给珠大嫂子接洽用?” 贾母的眼睛望向后院。 院里掛著彩灯,將一方院落照亮。 嬤丫鬟收拾好残局已经各自离去。 唯留下空落落院子静听鸟鸣。 “老祖宗?” 王熙凤见贾母出神,以为她玩累了,就唤了一声。 贾母並未被这声呼唤所惊,她的心思,一直都在王熙凤这里。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向鸳鸯:“从环哥儿中会元,到今天,大姑娘一直没来信?” 鸳鸯摇头道:“没。” 贾母斜侧身子,用手支著头。 王熙凤知道贾母正在考虑,就没再多语,静静等著。 半响,贾母对著王熙凤道:“不用了,士林那边照常就好。” 说罢,王熙凤又问了一些事项,贾母一一的答了,眾人这才各自散去。 贾环早上在东大院里醒来的时候,抹了抹嘴上的胭脂。 袭人已经醒了,晴雯却仍睡著。 袭人见贾环已经起来,去拍了拍晴雯。 晴雯道:“好三爷,放了我吧,你去找袭人吧。” 袭人俯身道:“快起来,伺候三爷穿衣去恩荣宴了!” 晴雯努力睁开眼皮,揉著眼睛下地来。 服侍贾环洗漱穿衣。 贾环打了个哈欠,穿好衣服后,向著正院而去。 中榜之后的这一个月,他来回出门都要走平日不开的正门。 家中早已按照礼部要求备好了马车。 贾环上车,马车向著金水桥而去。 本次钦点的主席大臣正是礼部尚书,景大人。 等到了金水桥,贾环下车,只见陈翊凭栏而立,整张脸都有些浮肿。 眾人见贾环前来,让出位置,让贾环和陈翊攀谈。 陈翊问道:“你怎么样?” “回家后又喝了不少。你呢?” “我都忘了我怎么从府衙里出来的。” 就这时,状元马车到了。 於既白跟路下来,眾人连忙迎接。 会试、殿试的受卷官、弥封官等俱上前扶。 又唤人弄来醒酒汤,给於既白灌了下去。 於既白跟跟跪跪,来到陈翊和贾环旁边:“你俩怎么样?” “还行,你呢?” “我不怎么样,希望一会答礼別出岔子就行。” 陈翊道:“没事,今日横竖有光禄寺卿,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於既白扶著桥栏杆,头枕在白玉桥栏上面,眼晴扫了一圈眾人,咋舌道:“一群男人喝酒,好没意思” 陈翊:“合该给你推下桥去让你清醒清醒。” “哈哈·—” 不多时,已有光禄寺卿前来,带领眾人入席。 於既白指著光禄寺卿,对著贾环悄声道:“你知不知道,陈兄最想做的官就是光禄寺卿。 “我不知这事,为何?” “因为一天到晚什么事都没有,就研究吃食!” 於既白说罢,领头的光禄寺卿不悦的转过头,见於既白未醒酒的状態,再別过头去。 於既白和贾环笑了笑。 待眾人至礼部,礼部尚书、侍郎在檐下作揖迎接。 贾环看见了之前来到贾府探望自己的前神都府尹赵朴。 贾环又看向礼部尚书景大人,景大人已经很老了。 就连作揖,后面也得站著服侍的家僕。 再看其他侍郎,隱隱以赵朴为尊的意思。 贾环略微算了下,看景大人状態,没几年该致仕了,到时候赵朴怎么也得被封尚书。 只五六年,就从府尹到六部尚书。 成为尚书,入阁只是时间问题。 真快啊。 贾环正想著,鸿臚寺官引著景大人等和贾环一眾进士在香案前排班站好。 对著皇宫三跪九叩,礼毕,这才引眾人入礼部堂。 仪制官请警、银爵等一会要赐的礼物, 精膳司官则是检查各席位及菜品。 乐部奏乐。 鸿臚寺官引著一甲进士到了堂檐下,诸进士在其后立。 向著景大人四拜。 景大人答揖。 然后依次是鑾仪卫使、殿试执事、殿试读卷等。 等答揖毕,景大人到堂檐前,光禄寺捧酒。 本来景大人应该喝三爵的,但实在年迈,也就喝了一口。 跟著状元领一甲进士揖敬皇宫方向,三爵。 光禄寺官再添,揖敬景大人,三爵。 光禄寺官再添,揖敬同科进土,三爵。 如此,贾环三人还没落座,先喝了九杯酒。 待其余进士回敬三人后,才能入席饮宴。 不过也有好处,一甲进士三人一人一席,紧靠露台。 露台上就是读卷大臣、景大人、赵朴等大员。 其余人等,则是两人一席。 贾环看著自己的席位,金银簪、匾额银、御赐银爵等早在席位旁摆好。 贾环端起银爵端详起来。 第108章 上表谢恩 第108章 上表谢恩 只见这银爵內刻著:“恩荣钦赐。” 外面又鐫刻:“一甲三名” 用乌银涂著“贾环”二字。 其恩宠荣盛,可见一斑。 即坐下,景大人简单傻一坐便离开。 主席大臣兼礼部尚书离开,各人便逐渐放的开些。 眾学子巡席敬酒,三番下来,各大人从露台而下,各自找人洽谈。 只见赵朴端著酒杯,先在於既白、陈翊处站著说了两句。 其后便到贾环的旁边坐下。 贾环赶忙避席。 赵朴笑著按下了贾环,拍了拍贾环的肩膀:“贾公子,又见面啦。” 陈翊和於既白听到这话,默默的把视线投了过来。 “赵大人风采更甚,环敬佩。” “贾公子才是君子豹变,当初看你的时候,你还在那前院的偏书房,满袖的墨渍,如今已成为探郎了!” 赵朴举杯,贾环连忙跟著举杯共饮。 赵朴和贾环扯了一些家常,贾环一一应下。 赵朴端著酒杯,问道:“贾公子,你说我醉没醉?” 贾环皱了皱眉:“大人海量,怎么会醉?” 赵朴狠狠打了贾环一下。 贾环立刻改口:“但这光禄寺琼浆玉液,只怕神仙来了,也不过三杯。” 赵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是极,贾公子,我已醉了,接下来之语,只不过信口胡。” 贾环眯著眼睛装作喝醉,点了点脑袋。 赵朴搂过贾环的肩膀:“储英堂恩监生之策,是我上奏的。” 贾环的身体逐渐僵硬,他早该知道,赵朴怎么就会轻易的拜访贾府。 赵朴搂著贾环低声道:“今后在翰林院,只怕凡事並不能如科举一般顺心顺意,若有想法不便言说,不必暗自苦闷,可来找我。” “是。” 赵朴只说一句,便放开贾环,声音洪亮:“哈哈,以后也得好好努力!万不可懈怠!” “是。” 赵朴这才起身离去,和一眾进士再饮去了。 贾环看著赵朴,心中大致理清楚。 赵朴有什么赏罚,不一定能牵扯到这批恩监生。 但若是这批恩监生,尤其贾环三人,出了什么事,那绝对会影响到赵朴。 贾环饮了一口酒,心中暗自觉得也算好事。 终究是上面有人好办事。 这边,陈翊摇摇晃晃道:“丁翰林来了。” 这丁翰林是前科状元,此时过来,是来帮眾人写谢恩表的。 贾环三人凑了五十两银子给丁翰林。 丁翰林在宴上帮於既白把上的表写完。 这边恩荣宴喝到下午,其余进士等並未饮多少,唯贾环三人等饮了不少。 陈翊乾脆就趴在案上。 宴已尽欢,光禄寺官员给醉酒人喊起,赐醒酒汤。 眾人离席排班,再次对著皇宫方向三跪九叩。 鸿臚寺官员引眾进土至午门外谢恩。 原本这赏赐谢恩应另择一天,且由陛下亲临,但实在是表面功夫繁杂,逐渐免去,和赏赐等合併在一天。 恩荣宴上,领的是匾额银、金银簪等小物件。 到了午门,已设好长案,上有官服、布匹等大件赏赐。 旁又备马,进士可將赏赐一併交付,礼部派人送回家或其在神都所居公馆。 领取好赏赐后。 由状元领头谢恩。 鸿臚寺午门设案。 鸣赞官和监礼御史立於案前。 於既白手捧表到案前。 面北而跪,陈放案上,三叩后退。 鸣赞官再唱,鸿臚寺官引眾进士北面行三跪九叩。 礼部官员把表捧到內阁。 这天恩荣宴仪式便全结束了,眾进士各自回家,明日是最后的礼制,去国子监行礼。 离去时,贾环心中好奇,就向那监立御史打听道:“放榜府衙有宴,后一日恩荣宴。这状元能正常上表?” 监礼御史道:“所以已经刪繁就简,只在午门外谢恩,之前状元谢恩,醉倒在案前的事情也是有的。” 且说礼部將赏赐送回贾家,贾环上表后归家,眾人自是一番热闹。 喝到昏睡,第二天起来,同於既白又到国子监行礼祭祀圣人,在国子监隨毕冲饮了不少酒。 如此,中榜后的礼宴结束。 贾环晚上回去又接著赴宴饮酒而贾府摆宴三日,还差最后一日。 这最后一日,眾外宾已然酬谢完毕,来者无不是街坊邻居,宗族远房,家中大仆等。 从放榜到贾府探宴最后这天,几天下来,贾环喝的天塌地陷。 一觉睡到了中午,才起来。 幸好贾府最后一日的宴席请的都是熟人。 饮酒隨意,贾环只出去打个招呼,便回到了后院。 贾环到了贾母院里,换了衣服。 贾母对贾环道:“我这有用几种果子压出来的果汁,用冰湃著的,你且喝著,解解酒。” 贾环饮了一口,果真不错,浑身爽利很多。 他也顾不上什么在贾母前的礼节,捧著冰玉杯,向后倒去,靠著椅背。 探春默默凑到贾环后面,用扇子给他扇风。 王熙凤见此,微笑道:“环兄弟辛苦了。” 贾环道:“还好吧,这不出一周,已把將来一个月该办的事情都办了。可以暂歇一个月了。” 贾母问道:“你何时去翰林院报导?” “陛下体恤进士读书辛劳,放榜后一月各进士返乡摆宴,之后三月各部歷事,这三月內何时去翰林院报导皆可。” “一般旧例呢?” “打听说是最后一个月去。” “那就在家多歇一阵。” 贾环手里摸著腰间的牌,逐渐盘算起来。 这几个月,他想找来几本剑法、史书等来抄。 总是靠著金刚不坏顶著,总不是个事,若是有更好的锻炼方法总比瞎练强。 横竖抄书试试,看看有什么奖励。 正在他仔细琢磨的时候,薛姨妈到了。 她身后跟著两个姑娘。 其一自然是珠圆玉润的薛宝釵。 另外一位,却很面生。 其人姿態丰神灵秀,容貌清丽惊人。 顾盼生辉,如灵鹿轻跃,唇笑留人,似流风回雪。 兼黛玉风流与宝釵丰润,却没有黛玉的狭促和宝釵的世故。 见之令人心喜。 薛姨妈道:“还不快去给老祖宗和环兄弟请安?” 薛宝琴走至堂中,竟將贾府一眾女儿光彩比了下去。 她盈盈行礼道:“宝琴给老太太请安,恭喜环三爷高中探,名满神都!” 第109章 警惕贾母打史家牌 第109章 警惕贾母打史家牌 这薛宝琴是薛宝釵的妹妹,薛姨妈的侄女, 自幼读书识字,游歷过三山五岳,见识广博,所以看著很是灵气。 贾环看了看土熙凤,只见王熙凤的笑容僵在脸上。 又看贾母,也是一样的神采。 薛姨妈道:“今日她哥哥来赴宴,就带著了她,我不让她来,她却一路跑来。” 薛宝琴直勾勾的看著贾环。 薛姨妈对著宝琴道:“还不回来?” 薛宝琴似乎愣住,直到薛宝釵去拉她,她才反应过来。 薛姨妈教训道:“以往也是读书游歷过的,怎么这么没礼节?” 薛宝琴道:“贾兄弟又不是闺中的女眷,我看看又怎么了?姑妈不知,之前游歷黄山,见过旧朝探画像,和贾兄弟比,他们还是差了太多。” 眾女见薛宝琴不似薛宝釵一般訥言,反而心巧嘴灵,又是一番喜爱。 贾母连忙道:“姨太太何苦训她,咱家本来就没什么规矩。你看环哥,不过饮了几场酒,已经是连怎么坐都忘了。宝琴丫头快来挨著我坐。” 薛姨妈和薛宝釵对她道:“去,去吧。” 薛宝琴跑到贾母旁边,挨著她坐下,贾母搂著她问道:“可曾读过什么书——” 此时眾人都看向贾母旁边的薛宝琴,听她一样样回答。 贾环將杯中的果汁饮尽,自有丫鬟过来端走再加。 贾环也无所谓贾母打趣,斜靠椅子,正看向薛宝琴。肩头却被玉杯冰了一下。 贾环转头,只见林黛玉拿著玉杯,笑著看向他。 贾环接过杯子,正喝的时候,林黛玉在耳边道:“一个不够,还得俩。” 贾环笑著点了点头。 薛宝釵此时悄悄移步到林黛玉这边:“林妹妹说什么呢?” “啊,我说宝琴姑娘蕙心兰质,和环弟弟很像。” 薛宝釵眨了眨眼睛:“她哪里比得上环兄弟呢——— 眾人各自说话,反倒把贾环晾在一旁。 贾环把匾额银交给了王熙凤,之后起身对著薛姨妈道:“之后兄弟姐妹之间还是该多来往才是薛姨妈连连点头。 贾环接著便拱手告辞了。 他记著自己东大院书房,还有两本武林秘籍来著。 回到东大院,进入书房翻找。 赵姨娘等一见他进了书房,也不敢打扰贾环翻找起来,终於在书架深处找到两本。 一本短兵秘籍,唤作《刀剑经》,乃是前朝太尉毕生心血,专攻刀剑破万兵之法,其根基取自少林,和佛家心法相证。 又一本长枪秘籍,唤作《手臂集》,作者据说是天上神仙,集百家长枪枪谱,其根基取自正一,和道家心法相证。 这两本据说都是武林高法,世间现在所传者,俱是残篇。 这唯一的总篇原本,栓柱说是一番机缘巧合之下,才得相传。 贾环翻开《刀剑经》,到底有没有传的这么邪乎,抄抄看就知道了。 【宿主抄写《刀剑经》一遍,似有所悟,根骨+1】 【宿主抄写《刀剑经》两遍,似有所悟,短兵+1】 获得奖励之后,贾环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手痒。 他连忙出去,叫小廝弄来长棍和木剑来。 以往在校场,也拿过木剑。 只是並未当回事,接阵之时,手里拿剑和手里拿刀並无区別,只要手里有个东西就行。 但有了这短兵理解,贾环握著木剑,却有些恍惚。 他以往根本就是在瞎挥。 这每一丝力气的使用,都有讲究。 他隱约觉得有正確用剑之法,几次尝试,却都不甚理想。 於是放下剑,又去书房抄写起来。 正抄写的功夫,只听院里响起欢快笑声:“哈哈哈!没想到三弟弟还弄这个!” 贾环出门,只见史湘云正拿著他弄来的长棍在院里挥舞。 腰间香囊抖落,她也不在乎,只是捡起来,叫袭人帮她拿著。 她紧了紧衣裳,眼神凌厉,故作威严,一手负立,一手举起长棍,对著袭人等丫鬟道:“我乃南军指挥贾武库,你们速来我身边结阵!” 眾人看她样子,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也就这时,眾姑娘们带著薛宝琴游观贾府,听见院內笑声,好奇进来。 却见史湘云转动长棍,双手握紧,还真有点架势,棍头对准了门口的眾女道: “!贾武库为国演阵,岂容尔等窥视!” 史湘云背后的丫鬟们笑得更厉害。 探春她们见此,也笑了,探春拉著眾女进入东大院道:“是贾武库演阵,大家快跑啊,一定要把军阵告诉北军的弟兄!” 史湘云提著棍子就往眾女那里跑去:“贼將休走!” 眾女笑做一团,进了东大院,各自散开,逗史湘云玩。 眼看一个要被抓住了,跟著就有其他的在背后点点史湘云。 史湘云手里握著长棍,跑不快,只是无论怎样的抓不住人,她都不放下手中长棍。 她自幼喜欢玩闹撒欢,体力比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好太多。 林黛玉一边笑一边跑,没几步就不行了,被史湘云抓住。 “武库大人,您行行好,给我放了吧,我绝不告诉北军的弟兄。” “哼,你定是北军派来的探子。” “武库大人,您怎么才能饶了我。” 史湘云一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像是在摸不存在的鬍鬚:“嗯——” 就这时,林黛玉却笑道:“贾探,快来救我呀!” 史湘云皱眉道:“什么探?叫我贾武库!” 眾女鬨笑的更大声了。 迎春、惜春前来,扶住她的肩膀,將她转过身去。 只见贾环正在她背后,手里提著木剑。 林黛玉扶著一旁薛宝釵的肩膀笑,薛宝琴更是笑倒在薛宝釵的腿上。 迎春和惜春退去,道:“竟然能看到个李逵碰李鬼!” 史湘云见到贾环,也不恼,反而提棍,棍头直指贾环。 贾环看著史湘云,確实有点架势,但不过架子,应该史家有人练枪她看见过。 若是以往,凭著【金刚不坏】,別人给他一枪,他给別人一剑,这就是他的打法了。 再其次,也就是一力降十会。 如今有了短兵理解,虽然粗浅,但是面对史湘云绰绰有余了。 史湘云道:“我才是贾武库!” 第110章 史大姑娘好样的 第110章 史大姑娘好样的 “武库大人,咱们可都是刀枪里滚出来的啊!” “对!武库大人,精神点!” “別丟份!” 史湘云娇憨道:“哼,如今也是人人都敢冒充我贾武库了!速来受降,缴械不杀!” 眾女再起鬨道:“好,好样的!” 贾环没说话,勾了勾手。 史湘云当真敢提著长棍往前冲。 她不仅会冲,还会变招,临到贾环前,微微上挑,跟著劈下。 眾人看著惊险。 可史湘云自始至终就相信久在军中的贾环能应付的了她这两下子。 贾环心有灵犀似的,提起木剑,身子一侧,用剑一挡,一大步跨进史湘云身前,再用剑护一格。 短兵进枪,没多大力,將史湘云手中长棍挑飞。 跟著伸出另外一只手,稳稳接住长棍。 感受著自己下意识的动作,贾环知道,这《刀剑经》得抄。 史湘云见手里的长棍被挑飞,脸上立刻掛上笑脸,抓著贾环腰带:“好三弟弟,姐姐刚刚是跟你闹著玩呢。” 眾人见她变脸迅速,跟著大笑:“哈哈哈哈!史大姑娘变招怎样另说,这招『变脸却是炉火纯青!” 贾环放下长棍和木剑,拉起史湘云的手:“姐姐有没有受伤?手腕疼不疼?” 史湘云笑著摇了摇头:“没事,我还没反应过来,棍子就飞了!” 贾环確认没什么事之后,便鬆开了史湘云的手。 史湘云像是没听见周围姑娘的笑声似的,並不恼,跑到袭人身前,戴上香囊。 贾环对著自己丫鬟吩咐道:“去给史姐姐上茶,再擦擦汗。” “是。” 贾环看向一旁的薛宝琴,见她眼光闪动,看著自己。 跟著又看向史湘云。 贾环暗自笑笑,这边薛姨妈送来了薛宝琴,他还什么都没干呢,贾母就找来了史湘云实在有趣。 待史湘云擦完了汗,满脸清爽,迈著四方步走出来。 远看著不像姑娘,倒像是谁家的贵公子。 探春笑道:“云丫头今儿怎么来了?” “老祖宗说最后一天摆的酒席好吃,我就来了!” “吃到了吗?” “吃到了吃到了,那道蜜蒸鹿尾实在不错。” 贾环问道:“史姐姐今后就在这住一段时间吧。” 史湘云点头道:“那是当然。老祖宗让我在南面那个小院住下,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探春打趣道:“我家可没有舞枪弄棒的邻居!” 史湘云摆手道:“无妨,老祖宗跟我说让我多沾沾环弟弟的文气,以后也就不胡闹了。” 惜春摇头道:“看你这样子,恐怕难嘍。” 眾女笑起来,薛宝釵道:“老祖宗这是循著『孟母三迁”的典故。只怕云丫头文气没沾到,给环弟弟带坏了!” 史湘云听到这话,憨憨一笑,带著些责问的意思,问向贾环:“三弟弟,你院里怎么还有这些练习用的兵器?” 眾人听见这问话,也都好奇的看向贾环。 贾环捡起木剑长棍,摆好:“最近得了两本剑谱,研究著玩。” 薛宝琴从薛宝釵怀里站起来,摆手道:“这样不好,环哥哥怎么能学剑法呢?” 贾环笑著问道:“我怎么不能学剑法了?” 薛宝琴摇头晃脑,煞是可爱:“环哥哥岂没有听过那句话,『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环哥哥十人破百人,將来必定千人破万人,放著万人敌不学,怎么能研究一人敌呢?” 贾环见她拐著弯的奉承自己,且不论宝琴是不是真心说这话,却也挺开心的。 於是贾环也就没和她辩驳,顺著她的话道:“那好,以后我就学万人敌,不学一人敌了。” 薛宝琴“嘿嘿”一笑:“环哥哥想学什么都一定能很快学完的。” 眾人跟著笑。 林黛玉呛道:“咱们这霸王有了,可不知谁是虞姬?” 史湘云拍手道:“虞姬没看见,我倒是胃里有些倒酸了!” 林黛玉听到这话,嗔怒看向史湘云。 史湘云连忙躲在探春背后。 林黛玉起身去捉,她又满院开跑,一边跑,一边道:“哎哟,虞姬大人饶命呀,我不过说了两句实话,你就要拿剑刺我!” 林黛玉气急,脚下更快:“好你个史大丫头,编排人越发的没遮拦了,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史湘云绕著石桌跑,笑道:“林姐姐,可不是我编排你,是有人奉承话儿说得太腻, 我直肠子受不住,这才翻江倒海,酸倒了我的牙!” 薛宝琴听闻此语,小脸一红,了脚:“云姐姐,欺负人!” 史湘云一个箭步衝到贾环身后,拿贾环当挡箭牌:“贾武库,帮俺挡挡吧,俺之后给您牵马提刀!” 眾人再次笑作一团。 林黛玉指著贾环道:“你快给她放出来,还说什么沾沾文气,我现在就给这大嘴的蹄子扔回老祖宗那。” 贾环看向史湘云,此时她笑眯眯的,看著林黛玉和薛宝琴,似乎看著二人一个气愤, 一个娇羞,她心里就开心似的。 贾环道:“我这院里没见著虞姬,祸国殃民、烽火台戏诸侯的褒姒倒是有一个。 唉,只可惜,我可不想做周幽王。” 史湘云看向贾环,贾环道:“我只能给你献出去,平息诸侯之愤了。” 贾环侧让一步,林黛玉顺手抓住了史湘云。 林黛玉也不是真的要撕了史湘云的嘴,不过掐她的脸蛋拉扯玩闹而已。 史湘云倒在林黛玉怀里大叫道:“我错啦!我错啦!” 林黛玉掐完,对著她道:“还不给你宝琴姐姐道歉?” 史湘云来到薛宝琴前面:“给诸侯王赔罪了” 薛宝琴才入贾府,不敢和史湘云玩闹,只笑著应下。 贾环正看著时,有丫鬟来报:“三爷,东府的敬太爷到了找您,正在前院大厅。” “大伯下山了?” 那丫鬟摇了摇头:“只是来赴宴。” 贾环眉头皱了皱,眾女的笑声停止,唯独史湘云脸上还掛著笑。 林黛玉拍了拍贾环,贾环和眾女告辞,向著大厅而去。 贾环匆匆进入大厅:“给大伯请安。” 贾母坐在贾敬旁边,见贾环前来,她略微放心。 贾母一直有点摸不清贾敬,但好在贾环和贾敬关係好像还不错。 贾敬看著贾环,没说让贾环起来,也没说別的,倒先吟诗:“几处早鶯爭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第111章 恨海情天 第111章 恨海情天 贾母深深的看了一眼贾敬,贾敬端坐在椅子上,闭著眼晴,似乎在冥想, 贾母对著贾环道:“还不起来,带著你大伯到后院清净的地方坐坐。” 说罢,她的眼神再度放在贾敬的身上。 贾敬神色如常,默许了。 贾环上前,去扶贾敬:“大伯,走吧。” “嗯。” 二人向著后院而去,贾敬问道:“不用去国子监了?” “是。” “储英堂还留著么?” “还留著,每三年都会招一些人,明年估计又有一批了。” 贾敬点了点头。 贾环扶著贾敬到凉亭坐下。 贾敬皮肤苍白,唯独脸颊红润的可怕。 贾环趁机將赵朴的事情给贾敬讲了出来:“这恩监生之策,是赵大人上奏陛下的。如今已经升到礼部右侍郎了。” 贾敬眯了眯眼睛:“恩荣宴上,他找你了?” 贾环点了点头:“说是翰林院有事的话,可以去找他。” 贾敬道:“礼部尚书景大人应有六十六岁了,他身体向来多病——嗯,你去没事去找赵大人也是可以的。” 不远处的假山露出鳞的石脊,贾敬的呼吸因为服食丹药总是有些粗。 他对著贾环补充道:“你们这批人的座师只有陛下,但如此看来,赵侍郎也算你们半个座师了。 他胆子倒是大,敢从士林跳出来。 不过也是,不然怎么升的这么快。” 贾环问道:“这样的奏章,內阁怎么过的?” “申阁老又不糊涂,你们储英堂最后几个没去王府的?” “三个。” “这不就是了?” 贾敬看著贾环,摇了摇头:“环哥儿,勿要懈怠,凡事多看看,別著急去做。” “是。” 贾敬盯著贾环看了好一会,脸色逐渐的柔和,眼神欣慰:“罢了,我本不该问这些事的。” 贾环连忙道:“听大伯训话,环受益匪浅。” 贾敬微微一笑:“好不容易能歇一段时间,没想著出去走走?” “没,最近得了几本剑经在研究。” 贾敬点点头,语气柔和:“学个一招半式也是有趣,我年轻时得了本《圣人射礼》。 吃了你的宴没什么礼物,就送你这个好了。” “多谢大伯。” 贾敬又道:“秦家那边去拜访了没?” 贾环摇了摇头:“还没,明日就去。” 贾敬点了点头:“多照顾照顾秦家姑娘。” “是。” 贾环一一的应下。 贾敬遣人把那本《圣人射礼》送到贾环院里,之后也不留在贾府,当日回了玄真观。 得了贾敬的嘱託,贾环便跟贾母说要去秦家拜访。 既是贾敬吩咐,贾母便点头应下。 第二天清晨,贾环一一点好了礼物,除了钱粮布帛,还有给秦业、秦钟、秦可卿各自带的礼物。 秦业不在,秦钟年纪小,秦可卿还是女眷,家里的丫鬟和小廝也没个把门的。 见到贾环来了,一边笑著收礼物,一边嘴里却道:“咱家探姑爷来啦!” 贾环笑了笑,那丫鬟收了礼物,向著后院跑去唤秦可卿。 “奶奶!姑爷来啦!” 秦可卿抓住丫鬟,轻轻在她嘴巴打了一下:“不许乱说,知道么。” 那丫鬟看著秦可卿神情,又感受了一下打嘴巴的力道,嬉笑著应下:“是。贾公子就在外面呢。” 秦可卿这才向外走去迎接。 贾环对著秦可卿道:“秦姐姐,环侥倖得中探,特来谢师。” 秦可卿让秦钟一一的收下,又令家中僕从、丫鬟上茶。 秦钟清点礼物,久不回来。 秦可卿和贾环的茶喝著喝著就喝到了后院西厢房。 贾环在廊下坐下,跟著道:“陛下还赏了这牌,以后南军我就有自己的兵了———” 贾环正说著呢,却见秦可卿莲步轻移,眸中含泪,鼻头泛酸,眉头在一起。 她伸出手,轻轻的抬起,欲要抚上贾环的脸,抬到半空却又放下。 深吸一口气,拿出手帕遮挡著脸,转身对著贾环道:“贾环,你走吧。” 贾环的话戛然而止。 他微微皱眉,不解的看向秦可卿:“可是环做错了什么?还是有人欺负你了?说了什么话?” 秦可卿只默默抽泣,给贾环留下一个绰约娇柔背影。 贾环起身,移步到秦可卿正面:“你若不说,只叫我猜,我如何猜得?你自己的心事,藏著不说,到死也没人知道的。 怎么连我也不愿说呢?” 秦可卿再度转过身去,背对贾环。 贾环站在原地,默默望著,他眯了眯眼睛。 就这时,秦可卿见贾环没了动静,转过头来。 她一转头,却见贾环笑著看向她,她脸上一红,赶紧回过头来,哭的更厉害些, 贾环知道她不是真心实意的让自己走,再度来到她的前面,扶著她的肩膀,让她无法转身:“你就是昼哭到夜,夜哭到明,也不能哭的我知道你心事。” 贾环拉著她坐下。 秦可卿暗自抹眼泪,我见犹怜道:“你千般好万般好,如今做了探郎,满神都的姑娘都惦记著你。定有那比我家还尊贵的小姐,也不要正名,就想和你结亲的。 你不来看我,怎么连捎个信都没有,一定是看中了別家的小姐,忘了我。” 她情绪激动,什么话都说,贾环本是给她送了信的,还送了礼物,此时在她嘴里,反变成了不捎信。 贾环也不辩驳,安静的听看她往下说。 她越哭越激动,反而发了狠劲,上手搂过贾环肩膀,紧紧的抓住他的后背,想要把指甲刺进贾环肉里似的。 贾环问道:“你刚不还让我走吗?怎么这时又留我?” “我后悔了,让你走太便宜你了,你若真走,忘了我,我便把你这负心的状告到衙门去。然后再找个綾子吊死,做鬼也不放过你。 什么环弟弟,分明是坏弟弟!” 贾环轻轻一笑:“你这是得知我中了探,不知道怎么高兴好了,所以才在这说胡话。” 秦可卿听贾环点明她心事,看向贾环笑脸,知道心思被看穿,眼泪止住,別过红脸臊的不敢看贾环。 就这时,她却发觉自己被贾环抱起来,惊道:“你做什么?” “我都是贾坏了,自然是做些坏事。” 第112章 题书房 第112章 题书房 贾环摸了摸自己的肩头,又摸了摸后背,跟著看了看自己胸膛和腹,上面全是咬痕和抓痕。 秦可卿真是巴不得他死。 好在贾环身体不错,挨了过来。 他打仗,向来喜欢防守反击,效果相当好。 贾环对著镜子穿上衣服,將脖子下面的伤痕遮住,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厢房。 秦家的构造他已经相当的熟,夕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反射出浅浅的一层油光。 贾环回了贾家,回报贾母安。 到了堂內,贾母给贾环拉了起来,她对著贾环道:“前院大老爷的书房已经重新建好了。大太太也给你的那个建出来了。如今比以前更像样,你的默抄的功劳最大。 我想著今后你也不必非得在东大院的房內了,前后各有一个,想去哪个都行。” 贾环应下。 邢夫人又道:“环哥儿,给这书房提个名字吧。” 史湘云在一旁道:“不如去看看,我们各自提个名字!最后环弟弟选个好的!” 姑娘们拍手道:“这个好,这个好!” 就连贾母也跟著凑热闹,一起到了前院去。 只见临著贾赦院落,原来的贾救书房已修完毕。 中间又一隔道,再往南就是贾环的书房。 灰砖垒墙,粉壁如雪,四柱用的是关內木,柵栏围的是湘江竹。 门前设涩浪,苏州的地砖,推门而进,通体透亮,古色古香。 竹编架、史书柜、四方桌、矮茶几、长椅摇椅一应俱全。 其余文具、掸子、瓷瓶等也都不差。 墙上涂了一层光料,阳光照进来一反射,整个书房都比外面要更亮似的。 又清净,又古雅。 贾环看看书房里亮堂,跟看心里也敞亮。 他摸了摸书桌,在椅子和摇椅上坐了一会,跟著又移步到外面去,坐在廊下,远望书房。 眾人也隨著他出来了,在廊下乘凉。 贾母笑道:“环哥儿,可有想法了?” 贾环看了看书房,念道:“我想守拙斋挺好。” 眾人念叻了一阵,史湘云来到贾环身边,拍了拍他:“这不好,这不好!” 贾环笑著望向史湘云,往一旁挪挪,让史湘云能坐在他旁边,方便远望书房。 “姐姐说,怎么不好?” “太老气!要是我,就叫个光明顶,或者小阳居。你看你那书房里,多亮堂,叫这明媚的名字岂不好。” 贾环乐了,摇著头道:“光明顶可不行,我看戏侯台最好。” 史湘云知道贾环打趣他,笑著用手锤了锤他,眾人见此都笑起来。 贾母连忙对著史湘云招手:“你快过来,可別给你环弟弟添乱了。” “就叫光明顶,就算不叫,改天我也做个匾额,给你掛上去。” 史湘云一边说著,一边躲在贾母怀里,眾人鬨笑。 贾环问贾母道:“老祖宗呢?” 贾母左右看了看邢夫人和王熙凤,笑道:“我们哪里知道这些风雅。你要是让老婆子来取, 那自然是探轩最好。往上一掛,来往的客人、亲戚,一看就懂,老婆子我脸上也有光!” 贾环看向探春:“姐姐有什么想法么?” “澄观堂。清者,澄也。正者,观也。心清而行正,澄观堂。” 贾环念叨了一会,摇了摇头,望向了薛宝釵。 薛宝釵眼睛一转,顺著贾环的说道:“我觉得抱璞斋好些。” 林黛玉来到贾环身边,对著眾人道:“我看这些都不好。” “那林姐姐来一个。” “对,林姑娘有才,一定能想个好的。” 林黛玉伸手指著贾环:“这么个读书著了魔的人,怎么配的上轩、斋呢?依我看啊, 叫书魔窟最好!” “哈哈哈哈!” 眾女的手绢笑的在空中乱飞。 史湘云也道:“好!书魔窟可別光明顶好多了!” 贾环並不恼,拉过迎春和惜春:“姐姐、妹妹可还有想法?” 迎春道:“静学斋吧。” 惜春道:“如如斋。” 贾环又问薛宝琴。 薛宝琴来到贾环身边,坐著望了一会书房。 道:“还是棲梧轩好。” 听到薛宝琴这么说,薛姨妈点了点头。 贾环却觉得都不太好,正想著要不就守拙斋的时候。 林黛玉已经笑够了,她扶著贾环肩膀的手撤了下来。 对他道:“洗墨轩好些。” 贾环看看黛玉,又看了看探春。 只见探春別开眼神,不敢直视贾环。 贾环点头道:“那就洗墨轩吧。” 邢夫人应下,去叫人拿来纸,就在书房,贾环自己给自己的书房题了“洗墨轩”, 史湘云道:“林姐姐怎么变卦呢?书魔窟多好,传出去肯定整个神都都能记住。” 林黛玉只是笑著安慰史湘云。 邢夫人让人拿著纸去刻匾额了。 眾人闹过,贾环之后几天便在洗墨轩抄书。 【宿主抄写《刀剑经》二十遍,似有所悟,力量+1】 【宿主抄写《刀剑经》二十一遍,似有所悟,短兵+1】 贾环难得空閒一段时间,眾人也不叻扰他。 且说这天,贾环正抄书,门口的小廝先是敲了敲贾环的书房门,然后道:“三爷,有您的两个朋友来拜访!” 贾环推开书房门,问道:“谁啊?” 小廝道:“状元郎不让我说是於公子到了。” 贾环无奈的摇了摇头。 来到大门。 只见於既白和陈翊二人正穿著粗衣站在门口。 粗布衣服,看看不像状元郎和榜眼。 像地主家的傻儿子和关內来的老农。 贾环还没打招呼呢,只听得於既白感慨道:“!探郎好大的气派!来往都不走角门的,大门隨意出入!” 贾环上前拱手行礼:“也就这一个月,快请进。” 於既白道:“我和陈兄后日就离京返乡,今日到国公府来,无非討口茶喝。也就不一一见过贾大人、贾將军和老太君了。走后你替我们问好就是。” 贾环知道俩人的性子:“隨意。” 贾环拉著俩人往洗墨轩走。 陈翊站在书房前,念叻著“洗墨轩”三个字。 “有点意思。” 贾环拉著俩人进了书房,又吩附小廝去上茶来。 进了书房,於既白开门见山道:“赵侍郎跟你说他上奏请恩监生之策的事情了?” 第113章 庶子们 第113章 庶子们 贾环点了点头:“当日恩荣宴就说了。” 於既白接过茶,抿了一口,嘆道:“真不愧是国公府,连茶都不一般。” 他放下茶杯,接著说道:“这么看,赵大人跟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还以为就咱仁硬顶,上头没人呢。” 贾环看著俩人穿著粗衣:“怎么穿这衣服?没有什么宴席?” 陈翊道:“去了几场宴席,都是提前问过赵大人,或者赵大人推荐的,其余一概没去。神都的宴,不敢隨意赴。至於这衣服一—” 陈翊看了看於既白。 於既白道:“我在几个艺馆有几个知己,又赊了一些帐。” 陈翊装作咬牙切齿道:“几个?全部!亏我还以为你真心请我去喝酒。” 於既白哈哈大笑。 “你俩来避祸来了?” 於既白:“矣,怎们能叫避祸呢?我和陈兄这是一想到要跟贾兄离別数月,心里不舍啊。” 贾环唤来小廝,又问於既白:“你一共欠了神都各艺馆多少?” 於既白粗略算了下:“不多吧,小五百两。” 贾环吩咐小廝去东大院里拿出来五百两,又让小廝各神都艺馆跑去给於既白把帐平一些。 於既白见贾环给他平帐,没说感恩戴德,也没想些別的,依旧神情如常:“你这是在贾府里翻身了啊。” “外面有些生意,手里钱能余出些而已。” 贾环好奇问道:“於家在松江府也算名家了,怎么你状元郎神都听戏还得赊帐?” 於既白摆了摆手:“什么於家,连家里的族学都不让我上,我还是上的外面的书院。 一个庶子罢了,考上了状元又算什么,不过家里碍於陛下钦点,才许我回家办宴。” 贾环皱皱眉:“不至於吧。” 於既白笑道:“至於,很至於。” 贾环看向陈翊:“你也是?” 陈翊点头:“嗯,我和他本来都不想回去的。陛下知道了之后下了旨意。” “陈先在老家?” “是,看来回去之后免不得又是一番吵闹。” 於既白唤来小廝,让其帮著再添了一杯茶水,笑得很是狂放:“怕什么,咱们这是奉旨吵架。” 陈翊点了点头,然后对著贾环感慨道:“要是家里人能像老太君一样明事理就好了。” 贾环只得劝慰道:“回去了说不定会好起来。” 於既白摇了摇头:“可不敢。” 另外一边,因为於既白和陈翊这几日都没有赴神都眾人的宴,只寥寥赴了几个。 坊间都穿说这二人志高心远,称其“清孤一甲”。 因此,谁家能得著他们到家里,都无比荣幸似的。 贾母也不是没动过邀请二人的心思,只是想到贾环平日就和二人同窗,关係甚好,就没提过这事。 乾脆作罢。 没曾想今天,竟然有小廝过来通报,说门口来了状元和探,正在洗墨轩和贾环喝茶呢。 “那都是环哥平日喝的茶,客人来了自然得有客人喝的茶,怎么能这么上呢?快去把我那武夷的岩茶拿去上了。” “是。” 这边王熙凤也有些慌神:“老祖宗,是不是把酒和菜都备上?” 贾母看著李紈:“珠大媳妇,你去安排。” “是。” 贾母又对王熙凤道:“他们一会若吃就吃了,不吃也罢。” 跟著贾母又派琥珀等机灵的丫鬟,让她们去前院里看著,是要留,还是走,好说一声。 若是贾环三人得了空閒,也来跟贾母说一声,好让贾母出去见见留他们吃饭。 就这时,又有小廝来报。 “什么人?” “是宛平县的县令,说是来请见三爷。” 贾母皱了皱眉:“就说今日有事,改日再来。” 跟著又有小廝来:“是翰林院的吴翰林,请见三爷” “不见。” 贾母皱眉。 这边书房內,贾环听著外面有些嘈杂的人声。 盯著陈翊和於既白:“你们恐怕不是来避祸的吧?” 於既白哈哈一笑:“当然是,贾兄多虑了!” “什么艺馆,恐怕是各位神都官员邀你俩不得,给你俩堵在公馆,你俩换了粗衣偷跑出来的。” 二人见被戳穿,陈翊黑脸一红。 於既白像是没事人一样笑著。 “亏我还给你拿了五百两!” 陈翊连忙道:“这个事,是真的。” 贾环好悬没背过气去。 “你俩怎么想的,拿我这当挡箭牌?” 於既白忙拍马屁道:“国公府高墙大院,自然有威严。” 这时出去平帐的小廝回来了,手里还是五百两。 贾环问道:“怎么没平出去?” 那小廝道:“艺馆的老板们说,於状元赊的钱,到时候三爷过去赏脸就算还了。” 贾环听闻此言,问道:“你俩真是后日走吗?” “对,真是后日走。” “我看要不明日走得了。”贾环说罢,拿起新上的茶喝了一口,味道明显不对。 心中已经明白怎么回事,唤来小廝:“我不说了先別告诉老祖宗吗?” “不是我说的。” 於既白拉著贾环:“矣,没事,说了也无妨。” 贾环笑道:“你还在这装起好人来了,你当我是愿意听你的话?我是不想给你喝这好茶。” 於既白见贾环跟他开玩笑,知道贾环没真恼。 反而笑嘻嘻的品茶:“这茶真不错啊。” 陈翊趁机问道:“好在哪?” “好就好在贾兄不想让我喝。” 说罢,於既白陈翊俩人相视一笑。 贾府外面的官员士林越来越多,寧荣街上车水马龙。 “王翰林,这可是真的?你看著於状元和陈榜眼来荣国府了?” “说来也巧,我路过寧荣街,亲眼见咱们贾探接的二人。” “这,这,我几次相邀,他二人都不肯来县衙一敘,我想送些礼物行李,都送不进去。喉。” 王翰林看著荣国府敕造大匾,嘆道:“果然宝树大家,底蕴深厚哇。” “谁说不是呢,贾探允文允武,如今这一甲竟齐凑荣国府,就是进去倒酒,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其余人等纷纷附和。 乃至有人问著门口的僕人:“请你再进去问问吧,我也不进去,但就给一甲的三位送壶陈酿也不可么?” 僕人连忙道:“我家三爷今日真是有事,接不了礼,实在对不住。” 待到中午,有丫鬟通报贾母,说状元和榜眼没有要走的意思,贾环书房也开著,三人一直品茶聊天而已。 贾母由鸳鸯扶著往前院走。 这前院侧房都是家中奴僕所住,此时一个个都出来望向贾环书房。 贾母走廊下,只听家里僕人道:“这三爷的朋友真是广啊,一甲的状元和榜眼竟能亲自来访?” “这谁能想到呢?我看三爷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来了。” “这外面那么多官员想见都见不到,喷,真是。” “好了好了,別说了。” 眾人见贾母过来,都声,然后上前问好。 贾母应下,再往前走的时候,开始能听到外面的官员的声音了。 “我们人不进去,就送些礼而已!” “不必贾探亲自收著,只要贾府收下即可!” “各位大人,之前的宴上已经收过各位大人的礼了,怎好再收———“” 贾母吩咐后面跟著的丫鬟,让她去收下礼,打发人离去。 书房內,贾环既明白了怎么回事,也就留著三人在书房內打趣度日。 此时书房门打开,三人吹穿堂风。 於既白坐正对门的客位,正好能看见鸳鸯扶著贾母过来。 於既白见贾母到,连忙起身出书房行礼:“老太君身体可好?” 贾母听著墙外眾官员士林的嘈杂声,脸上荡漾著笑容:“好,好!” 陈翊跟著起身出去,简单行礼:“老太君安。” 贾母也笑著应下。 贾环起身对贾母道:“老祖宗,这俩人来偷咱家茶喝的。” 贾母进来书房笑著打了贾环一下:“哪里差这点茶叶了。家里略备了薄饭,老婆子我也不打扰你们,你们仁就在书房隨意吃点吧。 也免得出去被人烦扰。” 於既白推辞道:“不敢麻烦老太君。” 陈翊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114章 贾家繁盛 第114章 贾家繁盛 贾母看著眼前左右的二人,又看了看站在二人背后的贾环,脸上笑开了。 她乐道:“你们聊你们的,我去叫人给你们预备上菜。 既然来了就多坐坐。” 於既白笑道:“是。” 陈谢默默的点了头。 於既白见陈翊不语,又跟著客套道:“实在叨扰老太君。” 贾母握著拐杖的手都乐的直发抖:“这算什么?我巴不得你们来呢! 都去坐,去坐吧。一会就好,啊。” 二人行礼应下,贾母乐呵呵的转身向著后院而去。 鸳鸯道:“好久没见著老祖宗这么高兴了。” 贾母道:“嘿,就是当年敏儿嫁人那年,咱家也没说一甲三人都在府里。” 贾母脚步轻快,不多时已经回了外院大厅后面。 王熙凤、李紈、邢夫人、都在这等著她。 王熙凤看著贾母高兴的样子便道:“老祖宗,我怎么望见洗墨轩上面,隱隱约约飘著清贵的文气呢?” 说罢,她眼睛还往前院望了望, 贾母笑道:“好个凤丫头,你这望气学的真不错。” 眾人都笑了,称讚道:“真是文英薈萃,咱家的一大幸事!” 贾母道:“谁说不是呢!这环哥儿还说什么人家是上咱家偷茶喝,別说偷茶了,就是偷银,偷金,老婆子我也愿意啊。” 李纳趁看这高兴劲,把食谱献了上来。 贾母拉远食谱眯著眼晴看了一遍:“都上了鸡髓笋了,就不再上火腿鲜笋汤了,上个纯鱸三丝羹。 再去姨太太那里取些糟鹅掌鸭信。 点心把龙鬚酥换成几个小巧粽子,荤、甜、白,各都上三个,不吃摆著也好看。 粥、乾饭、和鸡丝麵都做,到时候让鸳鸯问问。 凤丫头。” “矣。” “去把那十五年陈的绍兴雕拿出来,还有它旁边的竹叶青。把茶换成去年甄家送的龙井尖儿。 取酒的时候,顺道去把定窑的白瓷碗碟拿出来,还有那乌木银头的筷子贾母一样样的吩咐,也多亏眾人记得下。 不多时,有小斯来到洗墨轩摆桌。 连看上了四乾果、四鲜果,正是前八果。 贾环扎了一个切了块的瓜吃,於既白挑了一个榛仁,陈翊则是抓了一个枇杷。 之后过来传菜看宴的,是鸳鸯和琥珀二人,后面跟著服侍的,有一眾灵性小廝,伶俐丫鬟等。 不久开始传菜。 四冷碟:糟鹅掌鸭信,胭脂鹅脯,茄,拌海丝。 四热菜:清炒虾仁,蟹粉狮子头,鸡髓笋,蓴鱸三丝羹。 上罢,丫鬟端盆来洗手,跟著又摆温酒、热茶。 鸳鸯趁著他们洗手功夫,行礼问道:“於公子、陈公子,家里主食备了碧粳粥、鸡丝麵、八宝饭。” 於既白擦手道:“你家公子平日吃什么?” 鸳鸯看了贾环一眼,正欲回答。 贾环道:“我平日吃乾饭的。” 於既白笑道:“那我也吃乾饭。” 陈翊对著鸳鸯道:“我吃鸡丝麵。” 鸳鸯应下,丫鬟撤水盆,又去厨房传主食。 於既白看著上来的乌木筷,不住的讚嘆道:“如今到了贾兄的家里,才知道什么叫宝树大家。” 贾环挖了一勺狮子头:“我也是跟你们借光了,平日里哪能吃到这些。” 於既白自顾自喝了一口酒:“那看来得常来。” 贾环道:“那早晚让你吃垮了。” 不多时,再传上来主食。 三人吃罢,撤去热菜,再补上点心:三味粽子、藕粉桂糕。 之后便连连举杯。 眾丫鬟小廝绝不打扰三人谈话,唯独少了酒、茶,才出现。 留在书房里盯著的,是在一旁看著焚香的鸳鸯。 於既白举杯,对著贾环饮了一口,然后伸出双手,掐著手指算道: “翰林院编修,三年。翰林院侍读,七年。六部侍郎或者地方巡抚或者总督,十五年。 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入內阁。” 於既白笑了笑,饮了一口酒:“又是大半辈子。” 陈翊在一旁吃了口海丝:“或者你去太子府,当太子府讲官,之后升的快些。” “那也得二十年。” 於既白醉眼悍松,望著贾环道:“我有时候感觉感觉考上状元好像也没什么,这才刚开始。” 他不知道是被酒辣的,还是真情流露,嘴角泛起苦涩。 “而且,咱们不能去太子府。太子、亲王来找咱们,那是他们的事情,但咱们却不能找他们。” 陈翎道:“你又喝多了。” 於既白摆了摆手:“申阁老內阁首辅,多是拿大方向。其余琐碎,则是次辅严阁老在办。 这位严阁老很不一般,是已经致仕的杨阁老的挚友,清流魁首,其子严庆正在翰林院做侍讲。” 贾环看著於既白,喝了口酒:“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三个月后,咱们在翰林院,估计並不能十分好过。我得提前跟你俩说一声。” 陈翎道:“那就修一辈子实录也挺好的。” “贾兄呢?” 贾环什么都没说,晃了晃自己腰间的牌:“寧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於既白拍手叫道:“好!好一个『寧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三人吵吵,各自有心思和志向。 但站在外面侍奉的丫鬟和小廝,听著却是心惊。 怎么,二十五年能入內阁还不知足? 三爷还说什么“寧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他们心中逐渐敬畏。 除了丫鬟小廝,前院廊下坐著的贾母等人,听见三人喝了些酒,如此谈话,心中也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三人没有说觉得一甲就到头的。 喜的是三人却能凑在一起。 能凑在一起,总是比单打独斗强一些的。 虽不至於像清流那般人脉广博,但就三个人,也很好。 贾环陪著俩人喝了一天。 临天黑前给二人送出去。 贾母、贾政、贾救等人皆前来相送。 於既白行礼道:“本无意叻扰老太君、將军、贾郎中,今不胜酒量,多有失態,既白请见谅了。” 三人连忙说些“无妨”“常来”的话。 陈翊跟著於既白行礼。 贾环没出院子,由三人相送。 隨后贾府大门打开。 只见门外神都眾士林徘徊於外,眼神直勾勾望向贾府大门,也不作声。 贾母心中翻江倒海的感慨,自从国公爷死后,她好像很长时间没见到这种情景了。 那士林眾人也不说什么,见於既白陈翊上了马车,再望向门內,想找贾环。 贾政正想接待说些什么,贾母道:“各位请回吧,今日实在抱歉,请改日再访。” 贾政正有些担心,怕名声不好,谁知那士林一个个都行礼告辞,口称“叻扰”“改日再来”“是在下唐突”。 贾府的大门逐渐关闭,贾母长嘆了一口气,转身望去,只见贾环正坐在廊下乘凉看书夕阳照亮了贾环的脸,贾母欣慰的看著贾环,心里美的好像怎么夸贾环都不够似的, 对著过来扶她的鸳鸯道:“国公爷当年在时,门庭也不过如此了。 一甲三人临府,这得是多大的福分啊。我这孙儿—” 第115章 武艺超群 第115章 武艺超群 自从於既白和陈詡走后,贾环便再无其他事情, 来访的人都被贾母挡在了外面。 贾环得空在洗墨轩抄书。 【宿主抄写《刀剑经》五十遍,小有所成,获得短兵精通!】 【宿主抄写《手臂集》五十遍,小有所成,获得长兵精通!】 【宿主抄写《圣人射礼》五十遍,小有所成,获得飞射精通!】 【宿主抄写《刀剑经》百遍,其意自现!获得无我斩!】 【宿主抄写《手臂集》百遍,其意自现!获得若水枪!】 【宿主抄写《圣人射礼》百遍,其意自现!获得无爭矢!】 【无我斩:应住无我空相,既见眾生空妄,则此斩无所不破、无往不利。】 【若水枪:百川终归海,千式始成道。枪作绕指柔,回锋云自流。】 【无爭失:君子无所爭,必也射乎;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射。】 贾环得了奖励,手痒,走出书房,想著找人先玩两下。 他到马既这边,问道:“有没有人会个一招半式的?” 这时有个僕人举起手道:“三爷!我会!我会!” 贾环看著他,有点面生,吩咐道:“你去取未开刃的刀和木刀长棍来。” “是!” 那僕人跑去取,贾环对著周围僕人打听道:“这人看著好面生?” “回三爷的话,他叫阿金,是赖嬤家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以前在卫所里养过马。 前些日子李三儿老母去了,他回去吊完丧,赖嬤嬤要了他去盯著院子,就把阿金送来给三爷养马。” 贾环点了点头:“原是这样。” 不多时,阿金回来了。 贾环把未开刃的刀给了阿金,自己手里拿木刀。 “三爷,这,这万一伤了您?” “不过就是过两招玩玩。” “那行!” 只见阿金单手架刀,放在胸前,可攻可守,端端正正。 大概真是在卫所里看人操练过。 贾环手持木刀,一记【无我斩】斩出。 阿金架刀格挡。 就在木刀和铁刀相接剎那,一股奇妙感觉涌上贾环心头。 他好像知道这铁刀薄弱处在哪了,跟著又是一记【无我斩】,没有多大力气,但阿金却直接被斩坐在地。 “三爷!” 阿金大叫一声。 贾环上前查看,只见阿金手里的铁刀,刚刚被斩的地方已经炸纹。 要是贾环力气再大些,恐怕这铁刀就碎了。 阿金看著手中铁刀的炸纹,暗自吃惊:“三爷这是什么招式?” “可能是刀放时间长了,没养不太中用。再来。” “是。” 这次二人拿著长棍互相对持,阿金这次先动。 【若水枪】 贾环接枪的时候,忽然能感觉到阿金衝来的势,跟著,他本能的一引,连著一带。 將阿金的力双倍奉还了回去,贾环控制了一下,让阿金倒飞出去的方向,正是马既草堆。 阿金落在草堆里,看著贾环的眼神闪闪发亮。 他扑打掉身上的草:“三爷真神了!” 贾环笑了笑:“算不得什么。” 见贾环收了刀枪,阿金帮忙把东西都收起来。 贾环手里拿著铁刀,在炸纹处一瓣,下来一片铁片。 然后才叫眾人收拾东西去。 贾环站在原地,手里握著铁片,眼晴看著天上。 【无爭失】 天空上的鸟隨看贾环的观察逐渐被锁定。 跟著贾环手中铁片向那鸟一甩。 中! 那鸟儿当即落下。 贾环看看落地鸟儿,感觉煞是有趣。 隨意捡了些石子,居然都能用【无爭失】去稳稳命中,不过手里的东西越不利於飞射,他就得锁定更长时间而已。 贾环又感受著获得的长兵精通等,便叫僕人备马,去南军校场教牛二他们去了。 如今因为【养兵】的缘故,再加上平日里贾环不吝赏赐,这一百人越来越强悍。 前些日子南北军大较,贾环隨意点了十人,在演武中作前军。 这十人竟然硬生生顶住了北军的数十骑兵衝击,堪称乾朝小超人,只怕镇抚司的锦衣卫来了也就这样了。 陛下知道后又赏了不少东西。 而且贾环每次过来必定和他们同吃同练,偶尔还不回贾府和他们一起睡。 再加之贾环武艺高,他们虽强悍,却和贾环过不了几招,这一百人没有不听他、不服他的。 如今这一百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贾环心里也没底。 贾环一边给牛二等人操演招式,一边心里暗自感慨:要是这金王能一声令下直接南下就好了。 说什么这翰林院不去了,贾环也带著这一百人去沙场试试。 不过转念一想,就是真打起来,恐怕也不太好打,他自己的一百人背后有作坊產出作为给养。 其余的乾朝军队,可就没那个福分了,全都仰赖朝廷给养,而朝廷大部收入都是盐政虽然炭、碱、玻璃的生意越来越大,但是和国家的盐铁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这盐啊,虽是收的商品税,但谁能不吃盐呢? 这分明就是人头税。 真要说搞钱,还得是朝廷这帮人,尤其两淮的盐官盐商。 要是能得了他们支持,多少军队都能养得起了。 想的有些远,说到底还是得搞钱。 贾环前些日子找了本《商贾传》,之后回去抄抄。 正想看呢,牛二欺身而上,贾环手中一挡。 牛二转而一脚,贾环则是跟著对了一脚,震得牛二小腿生疼。 最后牛二缠头转身又是一刀。 【无我斩】 牛二手中刀尽数爆裂,震得牛二直接坐在地上。 “好!好哇!” “牛二能过三招了!太强了哇!” 眾人一拥而上:“贾武库,教教俺,俺要学这招!” “我也要学!我也要学!” 贾环一一的教给他们。 这边贾环在南军校场带著眾人操练。 另外一边,阿金给贾环的两匹汗血马餵完豆子后,和眾僕人一起坐在马既下乘凉。 阿金感慨道:“这三爷真厉害,木刀打铁刀,能给铁刀打炸纹了。” “谁说不是呢,三爷身上是带著点仙气的,你来的晚,没见著。 那三爷中了探之后,府里摆宴,全城有名有姓的大官名家都来了。 那才叫神气呢!” 又有小廝凑道:“这个也不算啥,就府宴回来当晚,三爷把酒作诗,震得老祖宗、老爷、太太、奶奶都说不出话来,那是最神气的。” 阿金眯了眯眼晴:“哦?三爷作的什么?” 第116章 家里养了鬼你都不知道! 第116章 家里养了鬼你都不知道! 眾人起鬨道:“我们都不识字,唯独这小子给诗背下来了!你快给阿金背背!” 小廝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背道:“桑乾东去不问归,西山莽苍拱帝台—” 阿金连忙赞道:“好诗!好诗啊!” 眾人跟著哄闹起来。 玩闹一阵后,再聊的,无非就是谁和谁好上了,哪个丫鬟好看之类的话。 到了晚上,贾环回了府。 阿金把马收好,给夜间的草料和水添毕,收拾完,出了贾府,回到自己后街的住处。 他锁上门,点燃蜡烛,找来笔墨。 虽然只听了一遍,却把贾环写的诗给默了下来。 阿金一遍遍的读著,感慨道:“奇才,奇才啊!” 就这时,他的门敲响了。 是有规律的敲门:“咚咚,咚咚咚。” 阿金打开门,门外是穿著常服的青年。 阿金没有理会他,坐回床前,看著手里的诗。 青年手捧文章和信:“这是国子监本月的考题和优选例文。这是大太子给您的信。” 阿金留下了国子监的文章,放好。 打开了信,看完之后用蜡烛烧了。 “你可以走了。” 那青年跪下道:“王,求您回去吧,国不可一日无主!” “老大叫你过来劝我的?” 那青年跪著道:“王,大太子柔弱,他的兄弟虎视耽耽,您不回去,恐怕国有乱啊!” 烛光映照在阿金的脸,灯火摇曳间,他脸上的阴影勾勒出北方寒气。 他念叨了一下:“虎视耽耽————好词。 跟著他就在写著贾环诗的纸的背面,写了一封信,交给了青年。 “打吧,让他们打,我能给各部族打服,让他们供我驱使,我就能再打一次。 老大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也就別谈什么王位。” 那青年跪捧信件,缓缓的站起来。 正欲离开,阿金冷声道:“你刚刚,是说『王』了吧。” 青年神色一紧,转过头来。 阿金打开炭炉,夹了两片烧红的木炭,扔进茶碗里。 木炭和茶水接触,发出“滋滋”的响声。 “喝了。” 青年犹豫了一下。 阿金跟著又加了一片烧红的木炭:“喝了。” 那青年咬牙,一步上前,捧著茶碗,大口喝下。 整个脸都因为热茶烧的通红,浑身直冒虚汗。 他再也说不出话。 “你可以走了。” 青年连忙跑到外面,找了水缸,痛饮一番。 阿金锁上门,拿出国子监月考试卷和例文,看了起来。 烛火摇曳,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悲喜。 唯有他五官投下的阴影,好似一张面具。 【宿主抄写《商贾传》二十遍,似有所悟,+1000两白银】 天高气爽,这日正是去翰林院报导的日子。 贾环早早的起来,袭人和晴雯服侍贾环穿衣服, 一旁,林黛玉坐在椅子上,轻扇手中扇子。 袭人一边穿,一边问道:“林姑娘,这样对吗?” 林黛玉微微的歪了一下头,袭人让出位置来。 林黛玉点了点头。 晴雯捧著盘子出来,上面放著御赐环和牌。 “三爷,都戴著吗。” 贾环想了想:“都戴著吧。” 待穿戴整齐,晴雯捧来了乌纱帽。 林黛玉起身,轻笑著接过了乌纱帽,贴近贾环,微微脚,给贾环戴帽。 烟眉轻挑,眼睛不放过每个细节。 林黛玉如晓风一般的呼吸打在贾环周身,仿若二月杨柳一般缠绕、撩拨著他。 林黛玉戴完,笑著拍了拍贾环:“好了!去吧!” 贾环和林黛玉等人作別。 走到前院,贾母已经在大厅里等他看著贾环官服乌纱帽,贾母欣慰的笑了。 她笑的像是鬆了一口气。 不再紧绷著,身体自然的放鬆,便有些佝僂。 “去吧,去吧。” 贾母语气慈祥。 贾环出了角门,坐上马车,一路向著翰林院而去。 即至翰林院,门前自有衙役接待。 贾环下马,来接他的正是於既白所说的,內阁次辅严阁老之子,严庆。 “贾翰林。” “严学士。” “请。” “请。” 严庆身后跟著不少翰林学土,眾人脸上掛笑,却不抢严庆的话。 看样子以严庆为尊。 过了翰林院前院,穿堂门,內又有院。 东西分为二进的院子,一是待詔厅,二是典簿厅。 再进则是正堂,堂后则是眾翰林办公之地。 椅案架柜,不一而足。 贾环的的书案早已备好,严庆引著贾环一一介绍。 “贾编修初来翰林院,先熟悉熟悉。 起草詔浩一般都是眾人商议著来,最后让待詔厅去写就好。 其余的,便是收著宫里传下来的奏疏等,编写实录,校定史书———“” 贾环一一应下。 严庆拿来一本《词林典故》:“这是杨阁老之前所编的书,翰林院礼制凡尽於此书。 贾兄先翻翻看。” “是。” 严庆安排好贾环,跟便回到自己书案,眾翰林学士各自散去。 有起草詔浩的,有翻阅旧史的,还有摆弄文玩打瞌睡的。 看来到翰林院坐班第一天,贾环什么也不用干。 只看《词林典故》熟悉礼制就好。 杨阁老不愧文坛大家,写的很是详尽,但其中更多的是侍讲时注意的礼节等。 至於新人到了翰林院应该如何做才能快速升迁,他却没讲。 贾环看著眾翰林学士们,心中暗自感慨,在此所坐之人哪个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进土哪怕当年杀出重围,进入了翰林院,却发现前面也还有不少人等著呢。 如此想来,倒也不怪那打瞌睡玩文玩的学士。 若不想入阁,一辈子就在翰林院,以他们的才华和对翰林院例程的熟悉,其实翰林院也算是个轻鬆的警计了。 陆续的几天过去,於既白、陈翊、后选入院的庶吉士一个个来翰林院报导。 上有詔造下来,严庆经常拉过贾环三人商议。 而其余庶吉士,则做的是修史的活。 这天,於既白和陈翊到宫內坐值,以备顾问。 严庆走到贾环书案前。 贾环起身:“严学士,可是又有起草了?” 严庆笑道:“不是,明日旬假。父亲得了一坛二十年的汾酒,让我邀请翰林同事,到家品酒。不知贾翰林能否赏脸?” 贾环看看严庆,深深吸了一口气。 第117章 清流 第117章 清流 贾环斟酌了一番:“严学士盛情,贾环实难拒绝。只是家中的確有事。” 严庆脸上掛著微微的笑。 贾环发现他的嘴角虽然还勾起,但眼角的皱纹却已经消失。 “既然如此,那就不为难贾翰林了。” 二人很是体面的相视、微笑、頜首。 严庆转身,向著自己书案走去,走去时,转头似看向窗外。 贾环却能感觉到,其眼神仍留在自己身上。 跟著严庆摇了摇头,嘆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书案。 夕阳西下,暮鼓打响。 翰林院下班,各位翰林大人们收拾好文纸,纷纷向著翰林院外走去。 周围三两翰林或相约喝酒,或相约鉴宝。 唯贾环,形单影只,长长身影,直指大地尽头。 在眾人谈论休假安排的喧闹中,贾环安静的找到自家马车。 以往那个喜好吹嘘的车夫不见了。 新车夫是阿金。 贾环问道:“喜顺呢?” 阿金脸上掛著殷勤的笑,他不像喜顺那样和其他车夫一起乘凉聊天。 他久站在马车前,恭敬等候贾环,因为被太阳久照,脸上泌了一层细汗,显得油亮。 阿金拱手道:“喜顺被老祖宗叫去给赖嬤嬤家驾车了,我运气好,补了这个空,以后我给三爷驾车。” “嗯。” 贾环淡淡的应了一声。 阿金见贾环兴致缺缺,不多语,给贾环扶上马车,驾车远去。 “之前听院里小廝背三爷的诗,三爷写的真好。” “喝多了隨意写的,算不得什么。” “老太太知道三爷明日休假,特地请了一班戏子呢,说是和东府的大爷一起看,乐呵乐呵。” “你倒是有眼神。” 阿金“嘿嘿”一笑:“之前看三爷回家,脸上都有光。今天来接,三爷脸却是沉的。 我想三爷是在翰林院遇到事了。” “不过就是拉党结派而已。” “三爷没入个什么派?” 贾环笑道:“我这派人少,大抵是等个几年才能壮大。” “嗨,这算什么,咱家府里这些僕人也都拉派,不知道三爷知不知道,那鲍二和...” 阿金一路和贾环聊著,回了贾府。 第二日到寧国府和姑娘们一齐看了戏。 林黛玉没看多长时间,便有些乏了,便提前告退。 贾环跟著也没看多长时间。 待再回翰林院的时候。 情况不一样了。 这天,有差役把要起草的詔造送了过来。 若是以往,严庆必定拿著詔造来问问贾环等人。 但这次,他却没问,反而去问了其余人等。 “交趾国主既然已降,就该重礼送上。” “我天朝上国,每年自用银两尚且不足,他一献礼保地之主,何必再奉上大礼,我看吶,什么都別送了!” 贾环看著围聚在他身边的一眾翰林们,看向了被晾在一旁的陈翊、於既白二人。 於既白对著贾环扬了扬眉毛,似乎在说:“看吧,我没说错吧。” 贾环摇了摇头,拿出《商贾传》抄了起来。 【宿主抄写《商贾传》五十遍,小有所成,商队+5】 感受著获得的奖励,和作坊是一个类型的,只不过这次的则是可以投入钱財,然后指定路线,让他们跑商產出。 系统的商队,好就好在听他的话,配的人齐全,什么路线都能跑,还不会被劫鏢。 贾环想了想,还是做自己在山西的生意,横竖也能省点成本。 拍下商队,给栓柱和贾芸写了信。 正写好信,严庆来问道:“贾翰林,你辛苦些,去典簿厅帮王翰林整理下最近下来的奏章,好帮他写实录。” 贾环看了严庆一眼:“好。” 贾环出了院子,到了西边院子。 推开典簿厅的大门。 里面廖寥几人,大多在书案前整理奏章实录。 贾环打听了一下,找到了王翰林。 “王翰林。” “贾公子。” “严学士让我来帮你整理下实录。” 王翰林看著贾环,疑惑道:“贾公子怎么会到这来?” 贾环笑道:“前些日子严学士拉我去赴宴,我没去,这不就到这了吗?” 王翰林听到贾环的话,连忙拉他出了典簿厅。 “你以后可得小心说话,若是再被严学士听到,到时候天天让你去值班,甚至让你外派歷事,连翰林院都来不得了。” “这翰林院,难道是那严庆的一言堂了?” 王翰林长嘆一口气:“唉,谁叫人家生的好呢,有个內阁的爹。 你该去赴宴的,想必是最近两淮盐政总理鄢景卿大人收上盐了,严家自是庆祝一番。 我们这种,想去还去不成呢。” 贾环抽了一口气,看著王翰林:“两淮盐政鄢大人和严庆什么关係?” 王翰林惊讶道:“这你都不知道?鄢大人是严阁老的学生啊。” 贾环看著王翰林手里的奏章,上面都是关於刚才严庆那帮人討论的交趾国的事情。 交趾国王亲自到神都献礼,以求保全其国。 现在交趾国王要离去了,上面让翰林院的这些翰林们想想,该送什么礼物。 贾环要过王翰林的奏章,仔细看了看,这奏章已驳回,是南安洲巡抚上的奏疏,请求趁著交趾国王不在国內,攻打交趾。 王翰林劝道:“你改日准备些礼物送给严府吧,你探出身,严家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別像之前的那些翰林似的,非和严庆对看干,最后落了个外派出使的下场。” “外派出使?去哪?” “都是些苦寒之地,什么草原十八部,金国,倭国—-路上顛簸,一去不回都是有的。』 贾环眯了眯眼睛,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他们都怎么死的?” “什么?” “那些一去不回的翰林使者,怎么死的。” “当然是路上死的。若是已经见到了各国国主,之后再死的话,那不就得出兵索使了吗?” 贾环脑袋轰的一下。 “你確定严家就有这么大的能量把翰林学子送到出使团里?” “我在这五年了,亲眼所见。” 贾环眯了眯眼睛。 又和王翰林隨意討论了一会,才由阿金载著回了贾府换衣、吃饭、休息后。 他去找林黛玉,却发觉她眼眶红润。 第118章 连环计 第118章 连环计 贾环看著林黛玉我见犹怜的样子,心疼问道:“怎么了?” 林黛玉梨带雨,扑进贾环怀里,楼著贾环的腰,大哭起来。 抽泣道:“父亲来信,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贾环轻轻楼过她,道:“你把信给我看看。” “嗯。” 林黛玉像是柳条似的,只怕风一吹就给她吹走,一身娇弱之气。 取了信,交给了贾环。 看林如海信上所写,只是说身体病越发严重,但又跟林黛玉安慰说並不危及生命。 还说之前顶不住的时候,吃了贾环的【大还丹】,以及送的点心果脯等,也好受不少。 林黛玉哭道:“父亲平日是最能忍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抱怨,如今信里这么写,肯定是已经有些不行了。” 贾环看著手里的信,感觉脑子里有“滋滋”的灵光闪过,让他整个脑袋像是有针穿了一样。 贾环抱紧林黛玉,安抚道:“没关係,有我呢,既然吃【大还丹】能好些,我再送一些就是了。” “那不是少林寺的妙药吗?你能有多少?” 贾环心虚的抬了抬眉毛:“这个,为了姑父,要多少有多少。” 林黛玉头枕在贾环胸腔,听他沉稳的心跳,眼泪打湿贾环胸前。 “你等著,我去给你拿啊。” 贾环回东大院把之前搓的三十多粒【大还丹】拿了出来。 又一路带回林黛玉屋里。 “你看,还有三十二粒呢,明日就快马加鞭邮给姑父。” 林黛玉娇滴滴的点了点头。 贾环看著逐渐不哭的林黛玉,问道:“姑父做巡盐御史,可跟你说过两淮盐政的事情?” 林黛玉眼晴转动,想了想,然后摇头道:“从未说过。” 贾环想了想,也是,官场凶险,若是跟林黛玉说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贾环要来了林如海写给林黛玉的信。 来到院子里静坐。 贾府晚上不算安静,远处传来巡夜的脚步声,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婆子赌钱吃酒的吆喝声。 秋天的夜空总是晴朗澄澈,跟著风也清爽怡人。 贾环深吸了一口气,风里有远处泥土的味道。 他看著手里的信,开始慢慢的授顺今天的种种。 首先,林如海巡盐御史並不负责两淮的盐政,这个位置更多的是监督盐政的贪污等, 一旦发现,及时上奏。 林如海的职责是监查。而真正主理盐政的,正是鄢景卿。 跟著就是鄢景卿巡盐归京,连带著那边林如海就病情加重。 要说是巧合,未免太巧了一些。 看来林如海这个孤臣很不受清流的待见。 贾环仔细想著,如果能帮林如海给两淮盐政洗洗牌,到时候他也可以用抄来的商队去跑官盐。 这样,他如何练兵,后勤都能保障。 再加之一旦恶了清流,他便可出使金国贾环授顺了思路,抬头望了望天。 这一方夜空美则美矣,可惜,周围有高墙大院所围。 贾环心思已定,拿著信,回到黛玉屋里。 只见黛玉正斜靠床上,眼神放空,心中自哀。 见到贾环来了,她眼晴里才闪了闪光。 她支看床,仿佛扶看身体都很艰难。 贾环把信交给了她,眼神坚定,脊樑笔直,胸膛微张:“我去国子监请假。咱们去扬州看望姑父。” 林黛玉的眼睛缓缓的睁大,连带著她那一双烟眉都不住的抖动。 看著坐在身旁的贾环,只觉得其身影越发高大,仿佛定海神针一般。 她忽然爆发出哭声,好像心里了一肚子委屈,非要这一次全发泄出去似的。 她的身体,就如哭声中的一叶扁舟,在凶浪恶涛中,紧紧抱住这唯一让她觉得安心的定海神针。 她倒在贾环怀里豪陶大哭,甚至惊来了外面的丫鬟。 紫鹃进来,贾环却对她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事。 紫鹃这才退了出去。 贾环抚摸看林黛玉的肩膀,像是给猫梳毛, 林黛玉枕在贾环腿上,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渐渐止住哭,却仍抽泣: “你刚入翰林院不久,就因为我的事请假,耽误了仕途,岂不是怪我。” “我自己请的假,与你何干?” 林黛玉又道:“你每日公务繁忙,起草詔造、编修史书,都离不开的,翰林院如何肯给你假?” 贾环想著今天的事情,笑道:“你放心,我会让他给我假的。” 林黛玉听出贾环语气不对,连忙起身。 这一起身,身上常服却又脱落,露出里面肩膀的丝绸睡衣来。 贾环给她正了正衣服,惹得她脸颊飞红。 贾环道:“你准备准备,缺什么行李就跟赵姨娘和探春说。不出三日,我就能请下假来。 到时候我们就下扬州!” 林黛玉握住了贾环的手,看了他一会,然后才鬆手道:“那我等你。” 贾环点头应下,走出屋子。 紫鹃正坐在台上,见到贾环出来,连忙起身:“三爷。” 贾环对她道:“你家姑娘已经好了。” 紫鹃道:“也就三爷能体察姑娘心事了,三爷若是得空,还请多来看看姑娘。” 贾环笑道:“是极。” 第二日,贾环来到翰林院。 只见眾翰林学士在院內摆好书案和椅子。 贾环好奇问道:“这是做什么?” “今日太子前来听辩。” “辩题是什么?” “就是昨天下来的交趾之礼。陛下把这事交给了太子,让太子想想该怎么做,跟著太子今日便来到翰林院听辩。” “原来是这样,多谢。” “贾翰林客气了。” 贾环心中暗笑,本来还愁如何把自己的想法上达天听,如今倒好,太子自己送来了。 待座椅摆完,严庆带眾翰林列班,一起到翰林院外迎接太子。 太子驾到,鑾仪卫等提前站定。 严庆引太子院內高座,其余侍讲则招待太子府詹事、洗马等太子府官东西两列落座。 眾人一齐行礼,太子下座请。 眾人起身,严庆再请太子落座,跟著开始主持翰林学士辩题。 贾环跟著听了半响,无非就是,给人送礼,显得態度软, 不给人送礼,显得没文化。 眾人唇枪舌战,辩了半天,听的太子微微嘆气。 就这时,有太子府洗马来到贾环身后,点了点贾环。 “太子有请。” 贾环来到太子身侧,俯身行礼。 太子给贾环拉了起来。 贾环看太子脸色,应该也是听的有些不耐烦了。 太子问道:“贾翰林,父皇跟我说你有大才,今日辩题,你怎么看?” 贾环笑道:“臣认为两者都不可,臣已想好了该送之礼,就在典簿厅。” 太子转头,有些惊奇的看著贾环。 贾环恭敬行礼。 远处的严庆,面如礁石,不住的看向贾环这边。 第119章 下扬州 第119章 下扬州 “哦?是什么?拿来看看。” “臣这就去。” 贾环快步到了典簿厅。 取来所有被驳斥的请求攻打交趾的奏章。 用布包了整整一包。 他拎著包,来到了院里。 先是鑾仪卫检查了一番,又是太子洗马检查了一番。 確认无事后,贾环临著包到了太子跟前。 太子好奇问道:“这里是什么?” “回殿下,这里是所有被驳斥的攻打交趾的奏章。 殿下不用送其他礼,只需要送这个就好,在送交趾国王时,不要让他立刻打开,走到半道再打开。” 太子拿起其中一个奏章,看了看。 越看脸上的笑容越明显。 这一个礼物,能解决现在所有的困难。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不用很多钱,不失礼节,同时还能彰显国威,让本就担心失地的交趾国王更加顺服。 太子拿著奏章,一连叫了三个好字:“好,好,好!” 眾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也都停了辩论。 望向这边。 只见太子眼神闪动,绝对是真心之话:“贾翰林,来我府上做侍讲如何?” 眾翰林听到这话,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贾环来翰林院不到半年,就能去太子府做侍讲了? 少走十年弯路啊。 唯有於既白和陈翊二人,紧张盯著贾环,为贾环捏了一把汗。 贾环想了想,乾脆趁机把请假的事说了出来。 “回殿下,家中姑父林如海病重,本欲明日告假去扬州探望— 太子听闻此言,立刻道:“好,那等贾翰林回来再议。” “谢殿下。” 贾环即首。 太子拿著奏章对眾人道:“本次辩题,贾环最优!” 严庆皱了皱眉头:啊?最优?贾环根本没上来辩论啊。 太子看著贾环笑道:“本宫这就把这礼物告诉父皇,想来他也能少些烦恼了。” 贾环再次感谢道:“臣贾环,万谢殿下。” 太子笑著道:“代我替林御史问好。” “是。” 太子拿著奏章离开了。 贾环起身。 眾人恭送完太子,就在翰林院门口,一拥而上:“贾翰林给太子献的什么?” “被驳斥的要攻打交趾的奏章。” 此言一出,眾翰林品了一会。 跟著嘆道:“妙!真妙!太妙了!” “不愧是贾翰林啊。” 此时一旁的严庆站在眾人外围,看著往日围在自己身边的人围在贾环周围。 低著头,压著心中气愤。 眾人一边感慨,一边簇拥著贾环向著翰林院而去。 严庆默默的跟在后面。 贾环坐在书案,看样子是不再用去典簿厅了。 眾人纷纷来到贾环书案前,拿著自己手里起草詔浩问贾环。 贾环一一的答了一些。 临到下班前,贾环来到严庆面前。 “严学士。” 严庆只看著书案上的纸张,也不抬头看贾环应道:“贾编修。” 贾环对著严庆道:“严学士,环想告假。” 严庆刚刚没听见贾环在太子身边的话。 听闻此语,不解的看向贾环:“贾编修有什么事?” 贾环撒了个谎,没提林如海:“家中在金陵的亲戚得了重病,得去看看。” 严庆之前也听过神都的谣言,还和朋友打听过。 如今听到贾环这么说,再加之刚刚贾环出尽风头,心中早就想给贾环赶走,也不多问。 他立刻抬起头,换了一副关切的脸:“原来是这样,我这有告假的单子,贾编修就在我这填了吧。” “是。” 严庆看著贾环的告假时间:“南下金陵两个月够吗?不如三个月吧。” 贾环听著严庆关切的声音,一阵肉麻:“两个月足够了。” 严庆听闻此语,反而有些失望。 他巴不得贾环赶紧走。 待贾环写了假条,严庆盖上了自己的印,將假条剪下,对著贾环道:“贾编修,不急,虽说应该准时销假,就是晚几天也无妨的。” 贾环拿著假条,笑道:“多谢严学士。” 严庆连连摆手:“算不得什么,明日我去盖了章就好了。” 贾环应下,不久后暮鼓敲响。 贾环收拾好东西,向看外面而去。 於既白和陈翊赶了上来:“你要去金陵?” 贾环道:“可能也会再去一趟扬州。” 陈翊皱了皱眉:“你离开翰林院,正中严庆下怀。” 贾环笑道:“他给我假,才是正中我的下怀。” 於既白拉住了贾环:“你到底去做什么?翰林院坐班要紧,得是多重要的事?” 贾环笑了笑:“泼天的富贵,贵不可言的贵。” 陈翊看著贾环,又看看於既白,眼神疑惑,意思是问贾环是不是疯了。 於既白注视著贾环的眼睛:“我也不知你去做什么,一路小心吧。” “放心吧。” 於既白、陈翊和贾环作別,贾环上了马车。 阿金留意了一下送別贾环的俩人,一言不发,上了马车。 待回到贾府,贾环先去找了林黛玉。 此时林黛玉仍坐在院中。 见贾环来了,起身贴近。 贾环问道:“怎么不收拾了?” 林黛玉道:“我想著还是算了,父亲在信里也说了,虽然加重却並无大碍,可能咱们到了就好了。” “你这就是关心则乱。” 贾环掏出假票:“我已请下来假。一切有我在,你不必担心。等咱们去了,病没好, 咱们就治,病好了,那更好。 就当散心了。你带我逛逛扬州。” 林黛玉听到贾环这话,又见已经请下来了假:“好,这就准备。” “你先收拾,我去跟老祖宗说一声。” “我和你一起去吧。” 俩人並肩来到贾母院里。 此时贾母正和薛姨妈说话。 贾母见到贾环,笑著道:“宫里又来赏赐了,是一套文具,说是你献策有功,刚才你没回来,我就先接下放你院里了。 环哥儿这是又立了什么功?” 说罢,薛姨妈、邢夫人、王熙凤等跟著贾母一起笑了起来。 贾环单刀直入,掏出林如海的信和假条:“老祖宗,姑父给林姐姐写信说是身体不好。我已在国子监请了假,护著林姐姐回扬州看看姑父。” 满堂的笑声夏然而止。 贾母接过信和假条,看完了信,一旁眾人都拉过林黛玉,询问关怀起来, 贾母手里拿著假条,看向贾环,却是逐渐有种看贾敬的感觉。 看不明白。 到底是什么事值得贾环先斩后奏?肯定不只是陪著林黛玉回去看林如海这么简单。 若是想陪著林黛玉,家里派个办事的人,如贾璉就行。 肯定还有什么別的事情。 贾母心中隱约觉得跟林如海作为巡盐御史有关。 再看林黛玉,神色哀伤,一一的应著周围人的问话。 贾环迎上了贾母的视线,却不愿多说。 良久,贾母微微摇了摇头,嘆了口气道:“去吧,去吧,去看看你姑父,就当谢师了。” “多谢老祖宗。” 就这时,薛姨妈对著贾母道:“不如我和环哥儿一起,扬州我也算熟,路上也好照应林姑娘。” 第120章 水匪 第120章 水匪 贾母道:“姨太太跟著环哥儿一起走,我也就放心了。他们年轻人办事,我这老的要是总记掛看,反而添乱。 还得是姨太太熟悉著南北水路,路上各处打点。也好等到扬州,再让我那女婿接下。” 薛姨妈像是没听到贾母的讽刺似的,笑著答应了下来,转头对著薛宝釵和薛宝琴道:“你俩去帮著林姑娘收拾收拾去。” 贾母暗自白了一眼薛姨妈,看向了贾环:“我给你点几个伶俐的僕人和丫鬟跟著一起吧。” 贾环应下。 贾母起身,由鸳鸯扶著,走到林黛玉旁边,不在意林黛玉身旁薛宝釵等人:“走吧孙女,我去帮你看看行李。” 眾人簇拥著贾母和林黛玉离开。 王熙凤跟在后面,丹凤眼留在贾环身上。 贾环望回去,她又別过头去。 贾环上前,王熙凤不正眼看著贾环:“环兄弟主意越发的正了,那翰林院也是说请假就请假。之后眾人来往,你说我们怎么接?” 贾环笑道:“还得仰赖嫂子辛苦。” 王熙凤听到贾环这话,压著翘起来的嘴角,心尖仿佛被掐出蜜一般软了语气:“你路上多小心。” “是。” 王熙凤这才转过头正眼好好的瞧了贾环一阵,不舍的嘆道:“唉,你呀,要走怎么也不说一声。” 说罢,她也不给贾环回答的功夫,转过身子,跟上了贾母。 另外探春三人,则是和贾环一起回了东大院。 赵姨娘得知贾环要南下扬州,眼看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儿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贾环安抚道:“快的话,一个月,再迟怎么两个月也回来了。” 赵姨娘抹了一把眼泪,双手把著贾环肩膀,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迎春、惜春等,上前安抚她。 探春则是来到贾环身边,脸上带著欣慰的笑,找到袭人、晴雯:“环弟弟衣服在哪, 我去给他包了。” 袭人和晴雯知道贾环这是非走不可了,一个个低沉著脑袋,和探春收拾行李去了。 贾环和迎春、惜春安抚好了赵姨娘,进了里屋,袭人、晴雯正给贾环包衣服。 探春则是一样样点著,路上用的药、胰皂、手帕,银两等等。 贾环劝道:“横竖就路上几天,等到了扬州,姑父肯定会帮著办些的。” 探春道:“那也多准备准备,別灰头土脸的过去,倒像是投靠的亲戚了。” 贾环笑著看向探春,知道她暗讽薛姨妈,探春一边笑著,一边给贾环收拾包裹。 另外一边,贾母帮著林黛玉一样样的准备好,还有给林如海的礼物等。 梨香院里,薛姨妈则是和薛宝釵、薛宝琴收拾东西。 既至第二天,行李装点完毕,贾母点僕人丫鬟,又派人僱船,一样样的都安排妥当。 那薛蟠整日流连神都,知道母亲不过去个把月,也就不同去了。 临走前,宝玉还来看了看贾环。 到第三日,眾人已上了马车,一路到通州码头,乘上了船。 船分四艘,其一贾环,其二林黛玉,其三薛姨妈一家,其四则是僕人们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沿水路南下扬州。 及至中途,河道修,前面堵了不少的船。 眾人商议,薛姨妈道:“这定安县官道修,在这等著,不知道还要多少天。我知道有个旁流,能绕一圈再回主道上。 不如走那个?” 有老僕问道:“那里不是说有水患吗?” 薛姨妈道:“我之前走了两次,都没遇见水匪,想来平安县应该已经剿匪剿完了。” 林黛玉见父心切:“那就听姨妈的。” 眾人绕道而行,到了傍晚,眾人正向著不远处渡口停去,只见远处飘来一小船。 贾环坐在船头,望著飘来的小船,手已经摸上甲板上藏著的强弓。 他看了看周围,天气乾燥,视野良好。 若是这船靠近半途掉头而走,他立马射火箭。 然而那船却没有掉头,而是一直向著这边靠近。 最终,贾环这边四船,和那一船同时停泊在渡口。 贾环吩咐小廝暂且別动,他腰间挎著刀,走下了船。 只见过来的船上下来了一个僧人,神莹內敛,见到贾环,双手合十,口诵佛號。 贾环並不行礼,双手自然垂下:“大师自何处来,哪座宝剎修行?敢问法號?” “公子,贫僧自苏州玄墓山蟠香寺而来,法號演彻,欲往神都而去。” 就这时,薛姨妈下了船,惊讶道:“演彻大师!” 演彻也看到了薛姨妈:“薛施主。” 贾环问道:“姨妈,你们认识? 一薛姨妈点头道:“认识,之前去苏州蟠香寺的时候和演彻大师聊过。” 演彻见到几人脸上依旧无悲无喜,趁此行礼道:“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布施一二。” 说罢,他从袖里掏出一个钵来。 跟著,站在原地为贾环等人祈福。 原来是过来化缘的,贾环的手这才从刀旁离开,给演彻行佛礼,拿了几个饼子和一些酱菜,放在演彻钵中。 “阿弥陀佛,善哉施主,功德无量。贫僧就不打扰了。” 说罢,演彻回了船中。 贾环盯著演彻的船,见那船吃水,不像是只有他和船工二人。 薛姨妈对贾环道:“这是我们的福分了,演彻大师极擅先天神数,是一方高僧。” 贾环淡淡道:“原来如此。我们也生火做饭吧。” 眾人吃罢晚饭,回船上休息。 待到深夜,贾环忽然睁开眼睛。 【知兵】 十五人左右,每五人为一队,两队从水上逼来。 一队从地上逼来。 贾环挎刀提弓,跳下船来,对著僕人那船道:“都醒醒!有水匪!” 阿金是最先起来的,手里摸著刀,贾环的话还没落地,他先落地了。 贾环看阿金下来了,对著阿金道:“你们去护著林姑娘和薛姨妈的船。” 他靠著知兵指向陆地黑暗之处:“那里一共来了五人,我去对付水里的人。” 阿金道:“三爷,我和你一起。” “听话。” 阿金立刻收了声,带著僕人们到林黛玉和薛姨妈船前。 贾环立於船头,靠著知兵隱约看见了前来的两艘船。 【无爭失】 这箭仿佛夜里芦苇叶子上滴落的水滴,轻盈的点在船上,立刻取了一人性命。 矢贯坚石,劲冠三军! “点子扎手!” 第121章 居士动芳心 第121章 居士动芳心 “师父,外面什么事?” “应该是一些水匪。” “师父,我们快跑吧。” 演彻看著贾环立於船头,张弓搭箭,箭头燃著火,摇了摇头道:“妙玉啊,我看该跑的是水匪。” 妙玉凑到窗前,隔著纱帘向外看去。 只见箭头火光熊熊,箭矢泛著更利的锋芒,而比箭头还锐气的,正是张弓搭箭的贾环。 贾环身子如火般点燃妙玉的瞳孔。 贾环放箭,正落在水匪船上的草蓬。 草蓬燃起来,里面的水匪出了船舱。 又是一发火箭,给另外一艘船的草蓬点燃。 “咻咻咻!” 贾环只要张弓搭箭,凡有箭射出,必定带走一个人性命。 眾水匪別说驾船远离了,小命都难保,一个个如饺子般纷纷跳下水里。 “想逃?” 贾环微挑眉毛,手中的箭射的更快, 一发发箭穿进水里,不多时,就有后心处被箭贯穿的水匪尸体浮上水面。 贾环算了算,正好十二支箭射完,十个人浮在水上,两艘船沉进水里。 他再转头跳下船,来到地上。 阿金等人掌看长棍、船桨等,严阵以待。 此时天已经渐渐亮起,阿金问道:“三爷,水上怎么样?” “全死了。” 阿金瞳孔一缩,转头看向水面,浮著十人尸体, 再转过头来,看向贾环,贾环张弓搭箭,盯著那跑远的五人。 手中箭放出,正落在其中一人腿上,那人倒地。 周围有人想去救,又是一发箭,给过来救的人脑袋射穿。 阿金看的眼睛里直放光,他就知道,他之前的判断是对的,贾环这人绝不一般。 贾环將水匪一一射趴。 对眾人道:“把绳子给我,你们在这等著。” 眾人此时六神无主,见贾环神武无敌,这才算找到了主心骨,没有不听他的:“是。” 贾环背著绳子,一路追上射趴的四人,给他们用绳子捆了,拖回了船边。 至於看见死人呕吐,他之前在军中操演,见过不少伤员,此时也没什么反应。 水匪问道:“你到底是谁?是演彻雇你来的?” “有意思,你们是来找演彻的?他一个和尚,你们找他做什么?” “蟠香寺香火鼎盛,绑了演彻,自然能拿到钱。” 贾环来到演彻船边:“大师,好了,没事了,这些人是来找你的!” 正说著,他却看到船仓內,隔著纱帘,有个尼姑装扮的姑娘,却是带髮修行,眼神直勾勾的落在他身上。 果然,船上还有一个人。 演彻下了船:“阿弥陀佛,施主好身手。” “演彻大师,没想到贵宝剎香火这么旺盛,苏州的香火味能飘到定安县这里。” 演彻无奈道:“贫僧不过雕虫小技,幸逢眾施主心慈大方而已。 未曾想引此之祸,多亏有施主在。 等到神都,演彻一定日夜为施主祈福,並佛礼送至贾府上。” 贾环看他知道自己是贾府之人,心中推测,应该是看到薛姨妈猜测出来的。 薛姨妈不过眾多施主中一个,也多亏他能留意。 难怪蟠香寺香火旺盛。 太阳升起,贾环手中强弓虽无血气,却也有腥煞之气。 贾环收了弓:“大师还是北上,不怕水匪?” “再一日怎么也回到官道了。” 贾环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多劝。 演彻回船,先行一步,离开渡口。 船仓內,妙玉恋恋不捨的看著岸上收尸的贾环。 演彻对她道:“凡是正缘,必先別离,不经曲折,不是正缘。” 妙玉眼皮聋下,转过头来,如佛一般无悲无喜:“师父,我只是为他们祈福。” “你本就因病出家,佛念不纯。心中若是无念,又何必说呢?” 妙玉心事被点明,抿了抿嘴,问道:“师父可知道那位公子是谁?” “薛施主北上神都,投靠贾家,这位公子恐怕就是名满神都的贾环——贾探了。” “贾环.—” 贾环带著眾僕人去收尸,僕人哪里见到过这些户体,一个个纷纷大吐起来。 阿金偷偷的抠了抠嗓子眼,跟著吐了起来。 贾环和眾人加快行了一日,回到官道,顺著河道到了蒙平县,贾环把尸体交给了县令。 探清匪,蒙平县县令嚇得给贾环磕头。 贾环赶紧制止,让他收下水匪,关起来待斩。 晚上,县令在邮驛安排贾环等人吃饭歇过,第二天清晨定安县县令亲自过来谢罪。 贾环一一应下,两县县令安排眾多人手相送,又快马加鞭,让下游修河道优先放贾环过去。 如此,贾环等人可再次顺著官河道南下。 邮驛中,林黛玉敲开了薛姨妈的房门,却见薛姨妈正在房里抹泪。 一见到黛玉进来,搂过林黛玉痛哭。 “好闺女,都是姨妈差点害了你们,非要走什么支流旁道。” 林黛玉道:“没事了姨妈。多亏了环弟弟,咱们这不都好著呢吗?” 薛姨妈夸道:“真都亏了环哥儿—— 薛宝琴眼晴发亮道:“娘没看见,环哥哥一箭一人,真是神了!以往我看书,说什么金石为开,只当是写史的夸大。 现在见了环哥哥,才知道世界上真有这样英武的人!” 薛宝釵抚著胸道:“多亏了环兄弟,他久在校场歷练,真是不同凡响。若是一般人来,恐怕我们这次真就栽了。等到了扬州,得好好谢他。” 薛姨妈答应下来,连连称是。 林黛玉道:“先收拾收拾吧,一会我们就走了。” 说罢,她离开了薛姨妈房间,又进了贾环房间。 此时贾环已经將行李打包完毕。 见林黛玉过来,他让林黛玉坐下,又给自已和林黛玉倒茶。 林黛玉看著贾环,眼光闪动,一双眸子里都是贾环身影。 “你这身手,就是古时的养由基来了,也自愧不如。我原心里还想,你既中探,又何必去校场练兵。 现在看来,只给你一百兵,倒是屈才了。” 贾环笑著喝了口茶:“你这是回来之后,开始后怕了。事情已经过去,我也是就看著眼前事。 如今杀了水匪,之后咱们也能走的快些。 你行李收拾好了?” 林黛玉点头道:“都收拾好了。” “姨妈她们呢?” “还在收拾。” 贾环点了点头:“那就准备走吧,儘早见到姑父才好。” 贾环正说著,林黛玉起身,上前抓住了贾环的手。 贾环微微挑眉。 林黛玉看著贾环道:“等到了扬州,我一定告诉父亲。若父亲病好,我们留在扬州, 我领你好好游玩一番。” 贾环应下,眾人再度上船。 各僕人丫鬟此时看贾环眼神,如看天神一般。 河道大开,眾人再没遇到什么事,一路顺利到了扬州。 因为县令沿河道都有嘱咐,由此,贾环到扬州的消息也传到了两淮盐商的耳朵里。 第122章 林如海託孤 第122章 林如海託孤 等船靠近扬州渡口,林黛玉反而有些近乡情怯起来。 拉著紫鹃和雪雁的手,不说话,烟眉起。 紫鹃安抚道:“姑娘,林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再不济,三爷也是天上下来的天梁星,护著咱们大家,林老爷肯定无事的。” 雪雁也跟著劝道:“是啊,姑娘,老爷不会有事的。” 林黛玉长长的嘆了一口气。 眼神望向窗外,船已靠岸,扬州码头人来人往。 林家的管家,站在岸上。 他生怕认不出来贾环,多次问林如海贾环长什么样。 林如海也不知道,只能告诉他,让他找人群里最俊的那个。 贾环一下船。 这管家一下就知道,什么叫鹤立鸡群。 连忙上前:“给贾公子请安。” “你是?” “我是林家的管家,公子叫我老墨就好。” 贾环称呼了一句,便是招呼过了。 老墨对贾环恭敬道:“贾公子,车都已经备好了,请薛太太、林姑娘上车吧。” 贾环托丫鬟去告知林黛玉等。 眾人上了车,由老墨领著,向著林家而去。 贾环则是骑马跟在老墨旁边。 老墨对著贾环道:“老爷早就想见见公子,已在家里准备多时。” “姑父的病,怎么样了。” 老墨脸色一沉,苦笑道:“公子见到老爷就知道了。” 贾环脸色也有些沉。 一路到了林家。 门前並无匾额,打开门,眾人马车拐进前院。 林如海前院和贾府前院並不同,贾府前院宽阔,正门和仪门在一条线上。 林如海前院比较窄,横在仪门前,仪门居中,而大门则偏置防煞。 拐进前院,街上之人便无法通过大门看向里面。 贾环下马,老墨请林黛玉下车,动作嫻熟。 又薛姨妈等下了马车,由林如海的妾来接迎。 林家姨娘带著薛姨妈等走仪门,入大厅,在大厅招待, 老墨则是带著贾环、林黛玉走侧廊,入后院,进林如海堂前。 林如海正坐堂中。 林黛玉一看见他,还没问好,眼泪便掉了下来,哀泣道:“父亲!” 贾环看著林如海,只见他,眼眶深陷,眼袋黑沉,脸颊瘦削,皮肤干皱。 唯独脸上神情,总掛著似有若无的笑意。 虽病相严重,但还是能看出来,林黛玉之秀气,大半和林如海相似。 探確实没有丑的。 林如海略带笑意,看著林黛玉:“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父亲,你身体——“” 林黛玉问了一半,看著林如海脸庞,把话收了回去。 这样的脸,说什么“无碍”“没事”都是撒谎。 林如海摆摆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 说罢,眼睛便看向雪雁,雪雁拉著林黛玉到了一旁坐下。 林如海眼睛看向贾环,眼神中闪著欣慰。 贾环发现自始至终,林如海就没站起来过,想来不是不站,而是没什么力气站。 贾环上前道:“给姑父请安。” “快起来吧。请坐。” 贾环坐在林如海旁。 林如海道:“你送来的那丹药,真是好。实话说,有几次眼前已黑,吃了下去,便好受不少,又能挺一阵。” 贾环看著林如海,开门见山道:“鄢大人巡完盐,姑父身体便越发的不好了。我想没这么巧的事吧。” 林如海听贾环这么说,依旧不恼,脸上掛著淡淡的笑,对雪雁道:“你们先领著黛玉去找沈姨娘去。我和环侄在这说两句。” “是。” 眾人离开,除了心腹丫鬟和老墨,唯有贾环林如海二人。 林如海没有回答贾环的话,反而讚嘆道:“环侄不愧是新科探,陛下钦点的翰林, 脑子比我灵多了。” 贾环看著林如海,没说话。 林如海接著道:“你能带著黛玉来看我,我已然没什么遗憾。 我知你心意,但两淮盐政情况复杂,盐官盐商一气。 你一个翰林,应当在翰林院编修史书,研究詔造。这才是正途。 诗风雅颂,简在帝心,这才是你该去做的,至於这里的破事,实在不该你来参与。 你不惜告假翰林院,也要送黛玉回来看我,我心已再无掛念。” 说罢,林如海撑著椅子扶手,吃力的站了起来。 贾环连忙上前去扶著林如海。 “走吧,久坐身体酸疼,我们走走。” “是。” 林如海带著贾环向著后院走去,这后院置有月洞门,移步前进,眼前景色,如月相渐变。 月相由亏转盈,林如海的体力却渐渐不支,没走几步,都要停下喘喘。 二人身后,跟著丫鬟和老墨,站在远处,並不打扰。 林如海对著贾环道:“我自己最清楚我的身体,人终有一死,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姑姑和黛玉。 环哥儿,你前途无量。待我走后,给你留一笔钱,我只求你,多照顾照顾黛玉。” 话说到这份上,二人身后的丫鬟和老墨都流下眼泪。 而林如海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似乎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 二人穿过月洞门,林如海实在体力不支,在廊下坐下。 贾环坐在他身旁。 林如海接著道:“你和黛玉在扬州游玩几天就回去吧,翰林院那边不该久辞。临走我就把钱给你。” 贾环对林如海道:“姑父,你的钱,我不要。” “那你要谁的钱?” “谁有钱我要谁的。” 林如海的眼睛逐渐的睁大:“你要挣盐商的钱?” 林如海脸上的笑终於消失,他看著贾环,很是费解,但是见贾环认真模样,不似作假。 贾环对著林如海认真道:“姑父,既然你说我脑袋灵,你不妨把你所知的两淮盐政情况告诉我。 说不定,我能想个法子,你也不用死,还能赚笔钱,同时也能上报天恩。” 贾环没有避讳,话说的也不是很有敬意。 但正因如此,才能打动林如海。 林如海看著贾环,心中想到:说不定,环侄还真有方法? 贾环见林如海还在犹豫,把腰间的玉佩和牌摘了下来,递给林如海。 林如海看去玉环,上面刻著“御赐环” 贾环对著林如海再一步道:“姑父,你我都是『孤臣”,应结为『皇党』,上报陛下,下安黎民才是。 各自为战,又是何苦?” 林如海翻过牌:“允文允武,如朕临戎” “好,我这就告诉你。” 第123章 盐即是钱 第123章 盐即是钱 “你应该知道,两淮盐政总理,是如今內阁次辅严阁老的得意门生。 而严阁老又是清流魁首,因此两淮盐政中,不乏严阁老和大人提拔上来的官员。 而两淮盐商呢,总商是叫做黄德的巨商,他从大人这里总揽盐引,跟著分发底下的盐商。 我几次查出来过大人贪污之实,上报之后,不了了之。 后来才知道,陛下几欲查盐,但太上皇拦下了此事。” “为何?” “因为每每鄢大人收上了盐,严阁老会给太上皇分一些。 太上皇年迈,见旧臣仍然记掛著他,也就多有体谅。 而陛下,向来是最孝顺的,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太上皇多有保全,严阁老门生盈朝,盐商这边,黄德总揽盐引1,没有不从他的。 实在是没有办法。” 林如海轻嘆一口气。 “所以姑父寧可死在任上。” 林如海笑著点了点头:“我身体本就不好,有些操劳,也就难挺。 乾脆死在任上,事情闹大,陛下也好插手两淮盐政。” 贾环看著林如海,心想他这也算以身入局了。 林如海看著贾环,欣慰的笑著:“环哥儿可有主意了?” “若是能搞乱盐商,让其自行举报,会不会好一些?” “你是说让他们自乱阵脚?这確实是个好法子。 但是我刚才说了,黄德总揽盐引,然后分发下面的盐商。 他选的都是家境苦寒之人,又彼此联姻,平日出手也相当阔绰。 同时这黄德还养了一些凶客,之前有不和他做生意的,最后下场都不好。 恩威兼施,手中巨富,还掌盐引配额,你说,他们不是铁板一块?” 贾环听闻,心中暗自震惊。 不过想来也是,歷代造反头领,盐商出身居多。 平日游走官、商、民之间,见识广、手段狠、银子足,自然做事利索。 贾环道:“小盐商只是没有退路而已,不见得真就愿意跟著黄德做生意。” 林如海摇了摇头,苦笑道:“他们都是商籍,再怎么退也就是行商。 哪里有这种生意,上头有人保著,下面不说大赚,至少也是传代的殷富。 真要有这样的生意,你別说让小盐商举报黄德了,你就是让他们杀了黄德, 他们都敢琢磨琢磨。 天下之財,尽出於盐;天下之盐,尽出於淮商;天下之淮商,尽出於黄德。 你所说的生意,要么比盐商稳、要么比盐商赚,天底下的生意,哪有比盐还稳、还赚的?” 贾环笑了。 林如海不解的看向贾环。 “晋碱的生意,行不行?” “行,但是是在晋地。” “晋碱运到江南,做琉璃、香皂、纸张的生意,行不行?” “行,但是上面无人啊。” “那再加上江直总理军务大臣,兼领浙、闽二地盐、漕、织督办的胡部堂呢?两淮的盐商,敢把手往浙闽伸吗?” 林如海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贾环所说的生意,他是了解过的。 晋碱纯度极好,因此普地有人研究出来了炼製纯净琉璃之法,又有用普碱做胰皂的,清洁效果极好,香气逼人。 这普碱卖到江南,那些织造局用来染衣服也是方便许多,还有造纸,也出来了更白更坚韧的纸张。 琉璃、香皂、染料、纸张,只要是和普碱掛上鉤的產品,无不卖出天价。 其中暴利,让人疯狂。 儘管如此,仍然供不应求。 虽然普碱生意整体体量不如盐商。 但若是单给个人去做,再加上胡部堂在江浙庇佑,还真是比在两淮做盐商更称心的生意。 林如海脑子飞速运转之间,问道:“那你如何联繫普商和胡部堂呢?胡部堂这边我可以帮你——” 贾环道:“我就是晋商。” “什么?” 贾环见林如海给他托底,將他心事全部告诉了自己,也把自己私做晋地生意的事告诉了林如海。 林如海本就聪明,听完贾环所讲,立刻道:“你放心,今日之言,姑父根本没听到。” 跟著贾环又把那日胡部堂巡讲之事,告诉了林如海。 林如海听罢,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整个人激动的几乎从长廊围栏上跳起来。 “这,这,这都是真的?!” “千真万確。就是不知道之后陛下有没有把我创的鸳鸯阵交给胡部堂。 若是交了,那跟胡部堂关係定然再进一步。 胡部堂就地收集军费,如今我要是把琉璃、香皂等生意往浙江放一些,有了產出,他自然愿意庇佑。” 听罢,林如海眼神直射在贾环身上,乃至皮下青筋都透出一些。 饶是如此惊喜,他也没忘了自家侄子。 “但这样,你那香皂和琉璃的配方,恐有泄露。” “我在山西做好半成品,送到浙江,他们只负责少部分工艺。譬如香皂,我简单做好,他们负责后续熔炼加香即可。 再说了,他们做盐商,也没见他们家里都开盐场。 他们也不过从跑盐生意换到跑其他生意而已。 就算让他们开作坊,他们还觉得亏了呢。” “对,对!他们最是看不起盐籍、工籍。但是他们自己的商籍也没贵到哪里去,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林如海听罢,高兴的直用手捶另外一只手: “以晋商生意引诱,他们必定愿意举报。 如此,他们阵脚自乱。 景卿不信黄德,严阁老不信景卿,太上皇也不再掛念严阁老。 陛下便能插手两淮盐政了!” 贾环笑著点了点头。 不仅陛下能插手两淮盐政,贾环也能把自己人往两淮放一些。 除了安插人手的考量,还有一点。 盐工產盐,而盐所得之利却被官商瓜分,盐工仅维持每日温饱而已,实在辛苦。 他自己的商队没有盈利的压力,至少不会压盐工的价。 固然两淮盐政铁板一块,无论谁想从外部进攻都必定无功而返。 但这样,其內部一定压力颇大,从外打不进,就从內搞乱他。 林如海激动的浑身打颤,他临上任前丧子,上任后丧妻,最后差点自己也死在任上。 最后,竟然被贾环解决了问题。 他眼神里进发出欣赏的光:“大才!大才啊!来人啊,摆宴!我要跟我大侄好好喝几杯!” 说罢,身体又撑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第124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第124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林如海的病,与其说是身体的病,不如说是心病。 久久找不到破局之法,乃至以身入局,一心求死。 要不是记掛著林黛玉,恐怕早一命鸣呼。 贾环的计策,將他心结打开,他高兴之下,脸色涨红。 血气翻涌,眼前又是一黑。 连忙从怀里掏出贾环之前给的大还丹服下。 贾环看他状態,想著在扬州的这两个月,用【吸风饮露】给林如海的病调理好。 再加上他心情好,之后也就不再患病了。 於是对林如海道:“姑父,我听说扬州用鱔鱼血入囊味道极好,能不能尝一下。” “好啊!” 林如海对著老墨招手:“老墨!” 老墨见到林如海神采飞扬,偷偷抹了一把感动的眼泪,来到林如海身前。 老墨看向贾环的眼神也已大不同,对著林如海行礼道:“老爷。” “晚上做些鱔血羹来!再把那几坛绍兴酒拿出来,我要跟大侄好好喝几杯!” “是!” 林如海又唤来了丫鬟,心情大好下,让其告诉告诉周姨娘,留下薛姨妈等人住下。 这边丫鬟来到前厅,周姨娘见是伺候林如海的丫鬟,给她招了过来。 “老爷有什么吩咐?” “老爷说,晚上设宴款待贾公子。让留下薛太太,两位薛姑娘一起。” 周姨娘眼眸闪动,林如海多久没请客了? 每次来客,林如海都不留客。 偶尔饮酒,林如海也是独自一人独饮。 此时居然要大摆宴席,宴请来客。 其中原因,肯定不止贾环远道而来这么简单。 不过看这意思,肯定是林如海心情大好,这是好事啊。 於是周姨娘看向薛姨妈:“薛太太,晚上留下吧,老爷好久没摆宴了,如今摆宴,肯定是见各位远道而来,心中高兴。” 薛姨妈听周姨娘话里意思,明白林家一开始其实没想摆宴大请他们,跟著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晚上吃完我们就不留宿了。 我在扬州还有两处房子,如今也好去那住下。” 周姨娘连忙道:“这又何必呢?本就是不常住的房子,回去做什么?老爷公务繁忙,家中就我们几个姨娘说话,好没意思。 薛太太留下来,陪我说说话。两位薛姑娘也好和我们姑娘一起玩乐。” 薛姨妈看向了林黛玉。 却见林黛玉微微眯著眼睛,嘴角微微翘起,想来是已经想明白晚上宴席之关窍。 薛姨妈再度辞让,周姨娘却如何也不肯。 俩人互相推良久,最后也不了了之,待晚上吃完宴再说。 等到晚上,林如海大摆两桌宴席,一桌在內,他带著贾环、林黛玉吃,一桌在外,周姨娘带著薛姨妈三人吃。 中间用围屏相隔。 林如海拉著贾环坐下,吩咐人传菜。 蟹粉面,清蒸鱼,油爆河虾,醃篤鲜,双黄的鸭蛋,水晶肘子·——“· 林如海拉著贾环道:“都是些家常便饭,没有那么多的规矩,隨意吃。” 贾环看桌上菜品,各色皆有,有大菜有小吃。 身后丫鬟一一给贾环布菜,贾环尝了,无一例外,味道都很好,而且在神都很难吃到。 林如海吃的少些,却频频举杯,和贾环对饮。 喝至酣畅,林如海自己拿起酒壶,要劝贾环酒。 贾环推辞,林如海却微微一笑,唤道:“姑娘,你给你弟弟添一杯,他必饮的。” 林黛玉接过酒壶,给贾环添了满满一杯。 林如海见状,拍手笑了起来:“大侄,饮吧!“ 贾环一饮而尽,林如海道:“好酒量!” 林黛玉趁机插话道:“父亲有所不知,环弟弟神武的很,酒量只是雕虫小技。” 林如海来了兴趣,问道:“哦?怎么回事?” 林黛玉將遇到水匪之事讲给了林如海。 林如海听黛玉讲述,也是跟著捏了一把汗。 听罢,林如海站起身来,举著酒杯:“大侄,姑父敬你救命之恩。” 贾环起身和林如海对饮。 之后又周姨娘带著薛姨妈三人进来敬酒。 林如海当著眾人面,拍著贾环肩膀道:“我已醉了,但无妨。我有我这大侄子,你们隨意敬酒,我侄便帮我挡了!” 眾人哪有不应的。 贾环再一一挡下。 待到最后,林如海吩咐上了鱔血囊。 这东西做坏了极腥,但此时热气腾腾的上来,不仅不腥,反而奇香。 贾环看著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香料,味道確实很好。 林如海喝多了酒,有些难受,如今吃羹,胃里舒服。 再加上心情好,连吃了三大碗。 吃的浑身冒汗,眼看著他脸色也红润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病快快的了。 吃罢,他起身吩咐丫鬟,让她告诉周姨娘,一定留下薛姨妈等人。 之后林如海便在丫鬟服侍下,暂且告退,回院里洗澡睡觉。 这边席上,只剩下林黛玉和贾环。 “父亲好像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姑父的病,是心病,我治好了他的心病,他自然高兴。” 林黛玉皱皱眉,起身挨著贾环坐下:“怎么回事?” “姑父久为两淮盐政所困,日夜操劳,熬尽心血。但之后不同了。 有我在,他之后会好做许多。” 林黛玉听著贾环的话,眨了眨眼。 她知道林如海和贾环不把两淮盐政之事告诉她是在保护她,因此也不追问。 林黛玉对贾环关心道:“你自己別熬了心血。” 贾环道:“你放心,一个月我就能办完这事。” 说罢,周姨娘进来:“贾公子,房子都收拾出来了,我带你去吧。” 林黛玉问道:“薛姨妈他们呢?” “薛太太已经领著两位姑娘去西侧厢房住下了。” 周姨娘带著贾环到东侧厢房住下,林黛玉则住在后院。 周姨娘打理好,回到屋內,却发现林如海没睡。 洗漱完毕,二人相拥躺下。 周姨娘道:“你身子虚弱,今天又喝了酒,小心身体。” 林如海笑道:“没事,有环哥儿的大还丹。” 说罢,他就又吃了一颗。 周姨娘久旱逢甘露,二人自是一番乾柴烈火。 贾环则是备好笔墨,继续抄书。 【宿主抄写《商贾传》六十一遍,似有所悟,+1000两白银】 第125章 两淮盐商 第125章 两淮盐商 林如海这几天写了几封信,一是和贾环一起给胡贞写了封信,告诉其欲在两淮中挑拨盐商到浙江做晋碱生意,希望他能庇护一二。 另外则是给两淮盐商总商黄德写信,说贾环初到扬州,但他身体病弱,实在难以带贾环游玩。黄德家宅丰厚,希望能接待下贾环。 没几日,便有了回信,胡贞答应下来,还说有时间让贾环去浙江游玩。 黄德也回信,说早闻新科探大名,很是希望贾环前去。 贾环收到回信,又再给栓柱和贾芸写信,让其先做一批半成品,运往浙江。 江南少年青衫薄。 这天,贾环在紫鹃服侍下,换了一身青衫。 周姨娘在一旁支著脑袋笑道:“人常说,南人北相富,北人南相贵,这环哥儿穿上青衫,真是北人南相,好看的紧。” 说罢,她眼晴落在身旁靠著她的林黛玉身上。 林黛玉躲过她的眼神。 周姨娘笑得更厉害了,打趣道:“环哥儿也该考虑成家的事了。真不知谁家姑娘福气能这么大,被环哥儿娶了去。” 周姨娘又拉著林黛玉胳膊道:“哎呀,前些日子我去明安寺还愿,感觉那里確实灵。得空我带著你去捐捐香火,赞些功德。” 周姨娘无后,把林黛玉当自己闺女,从小照看到大。 她二人关係很是亲密。 林黛玉不语,羞红了脸,把头埋进周姨娘怀里。 “哦哟,我的闺女矣。” 周姨娘抱著她,授顺著林黛玉的头髮。 薛姨妈在一旁,笑已经僵硬在脸上。 贾环穿戴完毕,向眾人告辞。 来到大堂,此时林如海已能在堂內步,脸色越发红润,看著和之前比脸色健康不少。 他打眼看向贾环,点头道:“不错!” 然后嘱咐道:“我估计会有些黄德的心腹一起接待你,你多留意。 不过不急於这一次,將来我再写几封信,你各自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贾环应下。 林家的马车,载著贾环,一路向著黄德宅院而去。 等马车停下,贾环下了车,只见眼前不大的门,上面也没什么匾额。 围墙刷的漆,甚至多有掉落,也没补上。 黄德穿一身布衣常服,站在门前,看到贾环前来,恭敬行礼:“卑职恭迎贾学士。” 其身后丫鬟、管家、小盐商等,俱是行礼。 黄德捐了个候补道台的官,也算官场中人。 因此贾环回礼道:“黄大人。” 二人礼毕,贾环看向黄德,此人圆脸四方鼻,唇厚眼大,除了富態些,其余真看不出富甲天下的样子。 黄德再度拱手行礼道:“卑职得知贾学士南下扬州,早翘首以待。 幸得林大人嘱託,竟能得蒙学士降贵,亲临卑职这蓬寒舍。 实乃卑职闔家上下天大的体面!” 说罢,他身后眾人再度对著贾环恭敬行礼。 黄德侧身让路,身后眾人跟著退至两旁。 “学士快请进,莫让这门外尘土污了您的靴履。 寒舍简陋,备了些许粗茶淡饭,还望学士勿要嫌弃,权当略解舟车劳顿之苦。” 贾环看了眼黄德门前的石阶。 石阶中间纹路早已被踏平,跟著又在上面刻了新的纹路。 贾环道:“是环叨扰才是,还望黄大人勿怪。” “哪里,学士快请。” “黄大人请。” 贾环隨著黄德进了院內,地上的石砖边角常有缺的,周围房屋也有掉漆的。 至於那门槛,也有些被踏凹,大门关上,底下和门槛之间居然还有缝隙。 但有一点,整个院落,极其乾净。 边角有缺,里面却没有杂草,房屋掉漆,也不说半掉不掉的悬在墙上,而门槛虽凹,但擦得鍠亮。 黄德引贾环入大堂,请贾环坐下:“学士在林大人那里一定少不了玉食珍我这就不卖弄了,我们简单吃些我在后院请了一班戏子,一会我们逛逛院子,再听听戏。可好?” “全凭黄大人安排,环客隨主便。” 黄德闻言,笑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显得很是受用:“好!学士雅量,卑职感佩! 既如此,卑职便斗胆安排了。请学士稍待,粗陋饭食即刻便来。” 说罢,黄德给管家递了个眼神。 不多时,传菜上来了。 只有黄德和贾环吃饭,其余人等都在一旁服侍。 黄德吃的是一碗白粥,两个鸡蛋,一份咸菜。 贾环吃的是一碗炒饭,一份汤囊,一份咸菜。 贾环看著碗里还冒著热气的炒饭,心中惊讶。 管家来回传饭,若是现炒,则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內传上来,若是炒完了放著,则恐怕难有热气。 “粗茶淡饭,不成敬意。学士,请。” “黄大人请。” 看著筷子,不过寻常乌木筷子。 再看勺子,上无款,看不出哪个窑的,但看其釉,却是莹润异常,仿若內里包水。 贾环挖了一勺炒饭,放进嘴里,干香异常。 其美味难以用常言来形容,其味简直不在五味之內。 这炒饭定不是炒完了放在锅里熥著的,而是现炒出来的。 可黄德如何得知他什么时候落座,什么时候答应?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从贾环进门开始,厨房就开始炒饭,几个灶分批炒,什么时候贾环答应传饭,这边哪个灶上炒了出来,便上菜。 贾环又喝了口汤,里面只见几块火腿和鸡丝而已,但汤却是鲜美异常。 那咸菜更不一般,十分清脆。 只怕这三样菜,每道都绝不简单。 用过饭后,再上茶。 贾环品了一番,嘆道:“黄大人这茶水,品著很不一般啊。” 黄德笑道:“哪里,不过是黄山绝壁上滴下来的『月露』。 幸亏送的快,要是再晚些,卑职可不敢拿出来脏学士的嘴,也就只配浇了。” 贾环微微頜首,心中惊嘆之余,也越发的想插手两淮盐商。 品完了茶,黄德领著贾环从堂后入后院。 说是后院,则文设围墙大门。 其门规制,比贾府大门尤甚,周围围墙粉白涂料,没有一点掉漆。 贾环眯了眯眼睛,忽然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合著刚才这偌大的前院,实际上只是倒座,饭都吃完了,黄德家正门还没进呢! 第126章 上等人家 第126章 上等人家 大门打开,黄德再引贾环而进。 其內宽异常,地面砖石,没有缺角的,两旁的厢房等也没有脱漆的,门槛更不用说了。 黄德领贾环,穿游廊,从正房侧过,又一院落,这次穿过正堂,其后便是围廊,算是进入了后院。 后院之广,相较前院更甚。 黄德后院,引水穿院。 这边没走两步,只见周围用竹篱围了一圈,內里养著鸡。 黄德笑道:“学士,这都是家里自己养的鸡,下的鸡蛋,吃著总比外面好些。我吃的鸡蛋,和你炒饭里的鸡蛋,都是自家鸡下的。” 贾环心中正想回一句“黄大人有俭德”,却见那鸡在地上啄的米是胭脂色的。 再看一旁鸡吃的草,哪里是草,竟是人参。 在贾府,也就贾母能吃胭脂米,其余人一般是吃不上的。 在黄德后院,胭脂米是餵鸡的。 贾环不语,跟著黄德向前,其后院有一池,而长廊並不绕行。 乃是在池上架设浮桥,接上了长廊, 过了浮桥,黄德对著不远处被竹子围著的小房道:“平日我就在这看看书。” 贾环望去,只见书房內的地砖,和辅和殿地砖一模一样,都是苏州金砖。 再细眼一瞧,书房內的白墙,竟然是用象牙薄片拼出来的,窗上的竹子, 实际则是翡翠。 过了池塘,前面视野辽阔,是一湖水。 长廊也就此而止,分为两条环湖道路。 黄德和贾环沿湖而走,黄德很是得意道:“卑职知道学士钦点探的事跡。 特地为了学土,种了这些牡丹。” 贾环看向周围,確实都是盛开的正艷丽的牡丹。 可如今已入深秋,牡丹乃是春季才开。 贾环问道:“黄大人如何得了这么多牡丹?” 黄德笑道:“卑职挖了地宫,引入温泉水,又用琉璃为顶,聘师傅专伺候出来的牡丹。 可惜,若是能早些得知学士要来,必將这湖水周围尽数种满牡丹。” 即至湖另一边,黄德引贾环坐下,其身后眾人侧围坐。 眾人隔水听崑曲。 贾环和黄德辞让一番,点了几齣戏, 接下来,便是眾人品酒、聊天。 除了黄德外,那些跟在他身后的眾小商们,纷纷捧著酒前来聊天搭话。 而黄德就在一旁,看著崑曲。 贾环见他样子,虽然表面看戏,但心思定是留在自己这里。 贾环见了几个小盐商,却都不觉得是能成事之人。 眾小盐商都过来敬了一圈,贾环却见有个盐商一直没来敬。 贾环因此好奇问道:“那位坐在最边缘嗑瓜子的,是哪位先生。” 黄德笑道:“哦,他是我手下管负责做漕盐的,唤作韩可。平日粗俗些,没甚礼节。” 说罢,黄德对著韩可招了招手,韩可看见了,放下手里瓜子,走了过来。 “老大。” 黄德怒道:“叫黄大人!” “黄大人。” 黄德介绍道:“这位是神都新科探贾公子,还不给贾公子问好?” “贾公子。” “叫贾学士!” “贾学士。” 贾环看著这人,眼睛眯了眯,他虽表现得愚笨了些,但看眼神,却不像个痴傻的。 贾环和黄德又聊了一阵,之后二人分开,各自去和他人聊。 黄德就在韩可旁边,二人聊天。 贾环则是和盐商们聊了一阵各地生意,便问道:“那位韩可是何人?” 有盐商介绍道:“黄家早年和韩老板搭伙做盐商,后来生意越做越大,黄总商便总揽了盐引,给我们生意做。 虽说如此,但黄总商也没忘了往日的弟兄,一直以来韩老板得著的盐引是最多的。” 贾环笑了笑:“原来如此。” 谈了一会后,贾环点的崑曲便唱完了。 除了韩可和黄家丫鬟、管家、亲戚,其余无关小盐商等尽数退去。 黄德带著贾环再移步,入了竹林,没几步,豁然开朗,正前方用水隔出来一个戏台。 周围散布长棚,小房,各自之间又用竹子隔开。唯朝著戏台方向开口,没种竹子。 黄德和贾环坐在正对著戏台的长棚內,三面都用竹子包围。 伺候黄德和贾环的,除了丫鬟,只有一个老管家。 黄德给贾环呈上了点戏的本子。 贾环翻了翻,多是情爱类的。 他不太喜欢,也就推辞了,对黄德道:“我这样的戏看的少,还是黄大人点吧。” 黄德瞭然的点了点头,点了几齣戏。 前面看著还都挺正常,就是这旦角迈步之间,带起外面的戏袍。 按理说戏袍里,还该有一层內里的衬衣衬裤。 这旦角却是没有,只见其雪白小腿藏在戏袍內微微露出。 贾环瞭然。 一阵风吹来,黄德有些冷,对著管家吩咐道:“搬些屏风过来。” “是。” 不多时,一些年轻、容貌漂亮的姑娘到了,腰间掛香囊,怀里捧香炉,围著黄德和贾环站著。 秋风打在她们身上,她们用体温化解了秋风的寒冷,留给黄德和贾环的,唯有少女的体香和香炉里的清香而已。 贾环终於明白为什么贾母说贾家只是中等人家了。 这肉屏风,皇帝都不用的。 贾环和黄德又碰了几杯。 接著来上酒的,其身姿绰约,仪態诱人,不像是丫鬟,倒像是大家的姑娘。 贾环和黄德聊天,她们也能插上两句。 想必这就是扬州瘦马了。 黄德好佛,贾环又对金刚经有所理解。 二人也就聊到了佛理上,黄德见贾环一不看戏台,二不看屏风,三不看瘦马,脸上笑容更甚。 对著贾环道:“我前些日子得了个佛理精深的居土,不如让其出来和学士聊聊,若是投机,卑职便让其跟隨学士,每日为学士祈福。” 贾环连忙推辞,黄德却道:“矣,学士,你先见见嘛。” 说罢,管家去叫人了。 不多时,来了个带髮修行的居士,其眼神低垂,唯独看向黄德的时候,很是不屑。 黄德见贾环眼神终於有了停留,悄然对著贾环道:“这位妙玉居士自小出家,我得知学士要来,又凑巧遇到了她。 便给她放在庵中,谁人都不许见,只为了今日给学士一见。 学士观之,如何?” 妙玉嘴里含著金,得知要被送人,本想吞金。 结果抬头一看,却是贾环。 第127章 救妙玉反间盐商 第127章 救妙玉反间盐商 贾环相信,自己要是拒绝了妙玉,黄德肯定还有別的姑娘在后面等著。 戏台上正唱著《玉簪记·秋江》, “恨煞那野水平川,生断隔银河水— 陈妙常和潘必正因为不得已別离,只得吐露心中不舍。 一个道姑,一个书生,说不出口让他別走,也说不出口爱她,只说恨山水太远。 贾环伸出手来。 黄德笑著看向贾环。 妙玉別过头去,把手搭在贾环手上。 贾环拉著她坐在自己旁边。 黄德道:“既然学士喜欢,那这妙玉师父便送学士了。我有些醉,先小憩一会,学士和妙玉师父慢慢谈。” 贾环点了点头。 眾丫鬟、瘦马、屏风等撤下,唯独留下贾环和妙玉在此。 台上的崑曲依旧唱著,而周围被竹林包裹的小房、长棚內,隱约传来了靡靡之音。 贾环送了几步黄德,黄德道:“学士不必拘束,我这宅院就是你的宅院。想走了吩咐一声即可,想来了也不用下什么帖子,直接来。 学士有雅兴,我就不打扰了。请学士自便。” 黄德带眾人离开,贾环回到长棚內,妙玉红著脸垂首。 妙玉叫了一声:“贾公子。” “你认识我?” “我师父是演彻大师,前些日子他北上神都,是你救了我们。师父半道圆寂,我一—” “你拾舍利归宝剎,但路上被黄德的人劫去。” “他们人多势眾,又带著刀剑,只说是过来让我到后院庵中诵经祈福,。 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竟是要给我献人,只是没想到,是贾公子你。” 说罢,妙玉从嘴里吐出重金,然后放在了贾环的手里。 贾环看著手里的重金,眉头微挑:“唉一一』 这妙玉通体的气质,如轻烟飘渺,打眼一看就是个心性高洁的。 再加之周围淫靡,更显得她与眾不同。 贾环对她道:“我们先坐一阵子,之后我带你出黄家吧。” 妙玉点头应下。 跟著,如坐针毡一般,僵硬的拿起佛珠,默默的念著佛经。 脸色飞红,念了有一阵,没感觉到贾环动作,眼睛警过去,却发现贾环已经离开长棚,向著远处而去。 妙玉暗自了眉。 贾环走了几步,发现有条被人踩踏出来的小径。 循著走去,竟然直达一长棚后面。 站在尽头,隔竹林可望见棚內。 棚內有黄家女婿,正抱著侍奉的丫鬟,吃她嘴上胭脂。 贾环悄然移步,回到长棚,再度找去,几番下来,终於让他找到了可看到韩可小房的小径。 隔窗而望,隱约见到韩可坐在房內身影。 韩可周围虽然有不少丫鬟、瘦马,但他却並不动,唯不断喝酒而已。 贾环悄悄的撤了,再度回到长棚。 “我们走吧。” 妙玉双手合十,起身跟在贾环身后。 黄家的管家,就在竹林外等候,见贾环出来,问道:“学士请吩咐。” “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家老爷小憩,领路吧。” 这管家果然如黄德所说,只要贾环想走吩咐一声即可。 管家领著贾环又绕了一圈,便回到前院破门前。 贾环和妙玉上了马车,向著林家而去。 这管家送完了贾环,回到后院书房,黄德正在其中看书。 “学士走了?” “走了。” “可曾和妙玉亲热?” “没有,学士寻到了小径,各棚房都看了看,最后带著妙玉离去了。” 黄德笑道:“哼,这读书人果真不一样,確实比我们更知道廉耻。” 跟著,他又讥讽道:“看著年纪不大,玩的倒是挺。” 说罢,他对管家吩咐道:“再去找些年轻漂亮的坤道来,放在院里供养,泰山乾净的姑子去问问有没有,还有和妙玉相似的年轻居士,都去问问。” “是。” 另外一边,贾环带著妙玉在林家门口下车。 回到林家,贾环解释了一番妙玉身世,赵姨娘等人俱是同情她的遭遇。 贾环又派人去找旧时伺候妙玉的嬤嬤和丫鬟。 眾人安置妙玉,林如海则和贾环到了书房,周围无人打扰,林如海问道:“可有人选了?” 贾环道:“我看那韩可就行。” 林如海想了想:“有道理,虽说他和黄德一起起家,但最后总商却是黄德。 他心有不甘,也是正常。 不过这人一直装傻充愣,给他送礼的人也不是没有,最后却都碰了灰。 我能把他约出来,而且別人不知情,但是你怎么说服他?” “我找两个人来就好。” “谁啊?” “栓柱和胡公子。” “好,那就等马老板和胡公子来了之后,我给韩可请出来。 我这还有一些之前考虑过的小盐商,要不要一併请出来?” “若韩可拒绝的话,再请他们吧。” “好。” 商议妥当,贾环便给胡贞和栓柱又写了信。 之后就在林家安定下来,继续抄书【宿主抄写《商贾传》百遍!其意自现!获得手下一一沈万三!】 【沈万三:聚宝盆】 贾环获得了奖励,心中能感知到此人绝对忠诚,而且其生死就在自己一念之间。 只是久久不见其人,不知这奖励如何得来。 正想著的时候,栓柱到了。 贾环出去迎接,栓柱摘了帽子,跪在地上,对著贾环连磕了三个响头。 “终於见到三爷了!” 贾环看他背后,有个恭敬的僕人,站在门外,也不进来。 那人看著很是面善,满脸堆笑。 贾环扶起栓柱:“你远道而来,辛苦了。” 栓柱道:“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若是没有三爷,哪来我今天这样的富贵。 我虽然不读书,但也知道做人是不该忘本的。 別说到这来给三爷撑场子了,就是三爷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要是抱怨一句,我下辈子都转世做畜生!” 贾环假装怒道:“说的什么话。” 栓柱知道贾环开玩笑,转而笑呵呵和贾环互相聊起天来。 林如海今天坐班,並不在家。 贾环便拉著他在前厅坐下。 说了一些晋地的生意之后,贾环问道:“刚门外的那僕人是什么人?” “回三爷的话,他叫做沈方三,我看他脑袋机灵,会做生意,就收下了他。 他平日打点生意还算可以。三爷这是看中了?我这就把他给三爷。” 第128章 商人重利轻別离 第128章 商人重利轻別离 贾环答应了下来。 栓柱见贾环收下了他的人,很是高兴,连忙跑出去,拉著沈万三进来。 “以后你就跟著三爷,三爷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了么?” 沈万三连连点头。 不用栓柱吩咐,他已经跪了下来,学著栓柱,对著贾环磕了三个头。 “三爷吩咐往东,万三绝不往西!“ “快起来吧。” “谢三爷!” 沈万三站起身来,退到一边,安分站著,若是不留意,难以发现他。 等到晚上回来,栓柱把带来的豪礼献给了林如海。 两人推脱好一阵,最后还是贾环在其中说和,林如海才收下。 如今林家越发的热闹起来。 薛姨妈母女三人,和其丫鬟僕人。 贾环以及贾家丫鬟僕人。 这又有了栓柱、沈万三等人。 又有妙玉,每日和赵姨娘、黛玉谈佛,或为林家祈福。 人气旺盛,林如海心情大好,又摆了宴请眾人吃宴。 隔了一日,胡贞的儿子,胡大公子也应信到了林家。 这日林如海休沐,贾环和林如海二人出来迎接。 胡公子只坐一寻常马车,身上穿的衣服也甚朴素。 平日里胡贞对他要求甚高,要他自己去赚功名,偏他能力一般。 只不过为人谦逊听话。 见到贾环和林如海恭敬行礼:“给林御史请安,给贾翰林请安。家父也问二位大人的好。” 林如海和贾环对视一眼,笑道:“托公子和胡部堂的福,我们都很好。 公子快请进,车马劳顿,下官早已安排好茶饭。 胡公子请。” “林请,贾翰林请。” 即至席上,眾人饮完了一轮酒。 林如海问道:“胡公子,部堂可跟你说过所来何事?” 胡公子连忙放下酒杯:“家父已说了,是要从两淮盐商中找人到浙江做晋地生意。 我对於经济之道不甚了解,林大人和贾翰林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就是。” 贾环道:“胡公子过谦了。” 说罢,贾环叫来了栓柱。 之前栓柱到江南商的时候,便见过胡贞父子。 此时胡公子见到栓柱,起身行礼道:“马掌柜。” “胡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四人坐下,寒暄一阵,又饮了一轮。 林如海对著胡公子道:“不日我就在繁锦楼设宴,把这两淮盐商二当家的韩可请出来。 到时候还请胡公子安抚其心。” 胡公子道:“谈什么安抚不安抚,看在林大人和贾翰林推荐,又是马掌柜的生意,什么人来了浙江,不用父亲,我都是要保下的。” 眾人听完,大笑起来,纷纷盛讚胡公子。 眾人又饮了一番,这才作罢。 不出三日,贾环、栓柱、胡公子三人先到了繁锦楼等候。 林如海则是去接韩可了。 贾环面对包房门而坐,闭目养神。 栓柱则是和胡公子吃起茶来。 只听外面传来脚步声,跟著有小二打开包房门,林如海带著韩可进来。 眾人起身,贾环坐在椅上。 韩可像是没看见胡公子和栓柱似的,不等林如海介绍,先拱手道:“贾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韩老板。” 林如海给韩可介绍道:“今日来是想与你说一门生意。这位是晋地的马栓,马掌柜。 这位是浙江胡部堂的公子。” 韩可一礼道:“马掌柜,胡公子。” “韩老板请坐。” “韩老板请。” 林如海带著韩可坐下。 韩可也不与眾人寒暄,单刀直入道:“贾公子,你要与我说什么生意?” 贾环也不怵道:“马掌柜和我关係匪浅,能把香皂、琉璃、染料、纸张四样与你在浙江去做。 你若是想在浙江立工坊,我只能与你半成品。若你不想立工坊,我可以把原料便宜与你。 胡公子此番前来,也是承了胡部堂的意思。你生意所得,不必上缴,就地交给胡大人充军费,胡大人不会亏了你。“ 栓柱和胡公子连忙对韩可点头。 韩可笑道:“你当韩某是傻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想要韩某做什么?” 林如海眼见这宴席节奏失控,正欲说话,缓解一下,上些酒来。 谁知贾环抢道:“我知道你手里定有不少黄德行贿、勾结盐官的证据,我要你自己写一本,向上奏去。” “你放屁。就算我写,两淮巡抚、布政使,如何能让这本子传上去。” “看来你承认你有德贿、勾结盐官的证据了?” 韩可微微一愣。 贾环攻势如疾风骤雨一般:“你只需交给林大人,林大人作为巡盐御史,直达天听。” 韩可眼睛紧盯著贾环:“你不知道黄德是我手足兄弟吗?我俩自幼一起行商,才有了今日,他对我甚好,我怎可背他。” “栓柱。” “误。” 栓柱把浙江香皂行商的商契拿了出来,贾环推至韩可面前,又把印泥推到韩可面前。 “你按个印,浙江香皂生意就是你的了。” 韩可看著商契,哈哈大笑道:“亏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法子!” 说罢,他便把在商契上按了手印,收好商契道:“你这商契我就收下了,转头我再回去告诉黄德。 这样他不仅更加信我,我还得了一笔生意。 贾学士大才,韩某谢过贾学士盛恩。“ 说罢,他拿著商契,起身便:“韩某告辞。” 贾环道:“你且去吧,原来督掌两淮盐漕的韩可就这点志向。” “你不用激我。” “我没有激你,我只是觉得世间种种不是没有道理。” 贾环平静的拿起茶,饮了一口。 “你拿著走吧,我贾环生意遍布天下,岂缺了你这一项? 怪不得黄德能做到总商,若是黄德在此,以他的胆识,管什么乱七八糟的,先拿下浙江生意再说。“ 贾环放下茶杯:“二当家的,不送。” 韩可听见这“二当家的”,闷哼了一声,揣著商契,摔门而去。 眾人见丟了商契又没拉拢到韩可,脸色很是难看。 纷纷嘆气。 贾环闭目养神,稳坐泰山。 不出十息,包房门被韩可推开了。 眾人见他去而復返,眼前一亮,拉著他坐下。 韩可看著稳坐泰山的贾环,神色难看,脸上已有一层细密汗珠。 “你有没有找其他盐商做这生意?” “无可奉告。” 第129章 扬州事平 第129章 扬州事平 韩可道:“我要先把我儿子送到浙江去。” 胡公子跟著道:“那就让令郎和我一起回浙江吧。” 韩可又道:“我要先做上那批香皂生意。” 栓柱跟著道:“半成品已经放在浙江了,等著公子过去加香售卖。” 韩可盯著贾环:“你早就知道我一定会配合你?” 贾环这才柔和道:“你督掌漕盐,和江湖人士来往最多,人情、胆识、才谋,有一个差的都不能做的如此好。” 韩可苦笑著摇了摇头。 贾环对著韩可认真道:“大丈夫生於天地间,岂能鬱郁久居人下?” 这话如惊雷一般狠狠的在韩可心头砸了一下,让他脸色涨红,呼吸急促。 贾环盯著韩可的神情,对他道:“就算没有我,你也早晚要背了黄德。是或不是?” 韩可长嘆了一口气,对著贾环四人道:“明日我便让我儿子到林家,三日后我自有一笔大礼奉上,各位请回吧。” 说罢,他郑重行礼,和四人告別。 贾环的人也回了林家。 第二日,果然韩公子到来,胡公子带著他去了浙江做生意。 栓柱留下其余商契,便先回山西了。 三日后,子时。 一辆板车送来了三大箱帐本。 又有一封检举信。 贾环正欲去看,林如海制止了贾环,对贾环道:“还是我来吧。” 林如海看完了信,又连夜看完了帐本,跟著写了一封奏本。 林如海的奏本、韩可的检举信、三大箱帐本,一併打包。 林如海没有走官驛,而是找来了浙江的锦衣卫。 “陛下跟我说若有特殊情况,即可找二位弟兄。 如今情况,极其特殊。两淮盐政之弊,尽在於此,劳烦二位弟兄辛苦,务必平安带至宫內,使陛下得知。” 两位锦衣卫抱手,並不多言,唯一句:“林大人勿忧!” 跟著,林如海又写一封奏摺,走官驛,向著宫內发去。 二路並行,一明一暗,互有映照。 与此同时,韩可也在家里备好了棺材。 眾多事毕,只等陛下反应。 在此等待期间,林黛玉带著贾环在扬州逛了逛。 又是一天,两淮巡抚、两淮盐政总理、总商黄德等人,敕调神都。 淮南道节度使暂理两淮盐政,两湖巡抚暂理两淮政事。 两淮盐商大乱。 贾环找来了沈万三。 沈万三笑呵呵的:“三爷吩咐。” 贾环对沈万三道:“我要你趁著两淮盐商未稳之时,去买些盐引,做盐商生意。 我和栓柱凑了一万两本钱,你都拿去做。就是一点,对盐工好些,咱们不至於到亏待盐工的份上。” “明白。” 两淮盐商人人自危,其余商人又都持观望態度。 此时沈万三去买盐引,愿意以常价购买,又有林家和贾家的背景。 淮南道节度使得知有人愿意维持盐商市场,便卖给了沈万三。 沈万三又偷偷放出舆论,说黄德要被抄家,凡是和黄德盐引来往的都会被查。 眾盐商又纷纷拋售盐引。 沈万三找来几个可靠的商人,分別收购盐商盐引。 贾环把那六个商队再度分配,两个跑韩可的生意。 剩下四个则是去帮沈方三贩盐。 大势已定。 林如海的身子也一天天的健康起来。 贾环定下了回神都的日子,林如海这天晚上又设一宴。 眾人饮罢,林黛玉便出外面和薛宝釵等说话去了。 堂內,贾环实在好奇,就问了林如海:“韩可给的帐本里到底有什么端倪?” 林如海笑道:“分钱不均而已。” 贾环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看来陛下和太上皇加一起,还没有鄢大人和严阁老多?” 林如海道:“远不及也。” “陛下这下要掀起大案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对黄德等人抄家是肯定的了,还要查出来之前的盐商,补回来贪的钱。” “那韩可呢?” “韩可举报有功,陛下保下了他,等著正式的圣旨下来,我就把剩下的商契给他。” 林如海饮了一口酒:“沈万三这人可以,没有趁乱低买高卖,前些日子节度使给我写信夸奖了他一番。” 贾环点了点头,笑道:“姑父以后可別寻死了。” 林如海也笑了:“我等著抱外孙子。” “姑父还是先努努力抱儿子吧。” 说罢,林如海举杯敬贾环,贾环也举起杯来,二人对饮,一饮而尽。 此时距离贾环请假,正好一个月出头。 林如海不胜酒力,暂且回房。 眾人各自回房。 贾环洗漱完毕,没有睡下,而是在房门前静坐。 之前其他官员无法插手两淮盐政,收盐也收不上来。 严阁老的弟子去收,就能收上来。 而且偶尔还能多收,还会分给太上皇一些,这才一直相安无事。 如今帐本放上去,两淮一共產了多少钱清清楚楚,皇帝再减去国库和太上皇的,剩下多少清清楚楚。 恐怕这剩下的钱,不是个小数目。 应该值几个脑袋。 另外一边,沈万三也做上了盐商。 看起来贾环收穫颇丰。 但仔细想想,如果没有沈万三,其他人来做总商,恐怕只会行黄德旧事。 而且也难以保证之后的巡抚和盐政总理就一直清廉。 再怎么换人,也是换汤不换药。 贾环找来纸笔,点亮了烛灯。 在灯火下写下了“盐票制”三个大字。 之后开始一项项的详细写下来。 唯有改制,才能保证盐商市场逐渐健康。 待到写完,天已经大亮。 贾环看著写满改制办法的纸张,却轻轻嘆了口气。 歷代改制都不轻鬆,贾环拿著去找到了林如海。 此时林如海略有宿醉,刚刚起来,便看见贾环像是一夜没睡,带来了盐票制。 林如海越看心越沉,神色越是凝重。 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对著贾环道:“这是好制度,但是你不要提上去。” “为何?” “这里牵涉甚广,如今的结果已经很好了。若是改制,那便不是大案,而是大狱。 到时候死多少人暂且不提,就是你自身都无法保全。” 贾环摇了摇头:“我无所谓。” “好侄子,我知道你有大才。 但你又不是只有你自己,你还有姑父我呢,还有你林姐姐,还有老祖宗他们。 你全然不要了,也要改制?” 第130章 无以为报 第130章 无以为报 贾环听罢,心想果然改制不易。 问道:“如果是国公爷在世,能改吗?” 林如海摇了摇头:“国公、郡王、亲王,都做不了这事。也没人愿意接下来这事。 咱们关起门来说话,只有陛下亲自实行此制才可。 而且,恐怕就算陛下亲自推行,阳奉阴违、夸大其事的也不会少。” 贾环看著林如海,点了点头。 有些抱负,只有坐上至尊之位,才有资格开始去施行。 但现在,他在外面的身份,还只是翰林院编修。 贾环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 林如海把手里的纸给了贾环:“收下吧,別往外发了。” “是。” 贾环收了心思。 这时周姨娘带著林黛玉到了:“可巧儿,贾公子也在呢?我今天要和闺女去明安寺,公子要不一起?” 林如海刚劝阻了贾环,料到他心情不会好,便对贾环道:“去吧,去看看。” “好。” 林家的僕人早早的和明安寺说好,单將后院收拾出来,等著周姨娘带著林黛玉去供奉香火。 贾环骑马,周姨娘和林黛玉坐马车,到了明安寺侧门,从侧门入了明安寺后院。 后院大殿住持早在此处等著周姨娘。 在住持接应下,周姨娘捐了一些香火钱,又和林黛玉一起佛前上香供奉。 其余供奉水果等不必多说。 供奉罢,住持引周姨娘到斋堂暂歇,便离去,又来尼姑和周姨娘一起诵经。 林黛玉和贾环退出斋堂,俩人绕堂散步。 二人坐在廊下,却见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不知怎么偷偷跑到了后院大殿。 住持看著两个孩子,问道:“你们怎么来这的?” 男孩抹了抹鼻涕:“我俩看到篱笆破了洞,钻过来的。” 住持笑道:“此处暂不留,我给你俩送出去找吧。” 那女孩对著住持央求道:“法师大人,求求你,別带我们出去找大人。你帮我们跟佛祖说说。” “说什么?” “让我俩以后能一直在一起玩。” 住持笑道:“看来你们大人是要给你俩分开的,因此你俩才来求佛祖?” 男孩点头道:“我一路跪求求过来的,就差这最后一殿了。” 住持拉著他们俩人的手道:“佛祖也保佑不了你们永远在一起玩。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俩一个法子。” “什么?” “人必定是有所亏欠,今世才会在一起的。你们虽不能一直在一起,但想要今后还能相遇的话,就不要在这个殿前求佛。 你们一路拜过来,最后就差这一个,不就是欠著了吗? 將来肯定还会再相遇,就为了一起把欠著的最后一个佛拜完。 回去吧。” 两个孩子信了住持的话,被住持送走了。 贾环笑道:“这住持佛法不说如何精深,哄骗孩子倒是有一套。” 林黛玉笑道:“我前世定是欠了你不少,要不然怎么能跟著你一起又是遇到水匪,又是父亲病重。”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我,又如何两次都化险为夷?” 林黛玉听罢,嘴角莞尔,別过头去,眼神却留在贾环身上:“这么说,你是把该还的都还完了?环弟弟,既然还完了,就该走了。” “走去哪里?” “然是去还其他对你好的人。” 贾环皱了皱眉:“还有谁啊?” 林黛玉笑道:“自然是薛家的姊妹呀,人家日夜掛著你,听闻你要下扬州,甚至还给你指路呢!” 贾环白了一眼:“亏你还说。 我也算是真欠的她家了,要不是薛姨妈指那支流,咱们又怎能遇见水匪。,听到贾环抱怨,林黛玉用手帕捂著嘴,轻笑起来。 贾环又道:“不对啊,薛姨妈虽指出来了支流,但最后拿定主意去走的,应该是你吧,林姑娘?” 林黛玉睁大了眼睛,对著贾环眨了眨眼,摆手道:“跟我可没什么关係。” 又委屈道:“你定是记错了。唉,探郎又委屈人了。” 【过目不忘】 贾环道:“你別抵赖了,就是你,我记得很清楚。” 林黛玉见哄骗不过贾环,笑道:“那又怎样?” “什么怎样?你也欠著我的,早晚给我还回来。” “哼,我才不呢。” 贾环听罢,去挠她身上痒肉,林黛玉笑得喘不过气来,对贾环道:“你挠,再挠,就算我已经还你了。“ 贾环停了手:“说,你准备怎么还我?” 林黛玉听到贾环主动索要偿还,不仅不恼,反而心中越发甜起来。 她別过头去,不去看贾环,娇嗔道:“急什么,等回了神都你就知道了。” “搞得这么古怪,你肯定是有什么算计了。” 林黛玉转过头:“谁能有你算计?连两淮的盐政盐商都被你算计的乱成一锅粥。你放心吧,肯定会还你的。“ 贾环也就不再和她拌嘴,对她道:“回了神都,我还要出去一趟。” 林黛玉的笑容僵在脸上,眉头蹙起:“你要去哪,去多久?”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林黛玉看了贾环良久,怒极反笑:“我真是不知作了什么孽,欠了你多少!” 贾环见她生气,跟著便哄起来。 明安寺外,阿金这几日在扬州,虽不能听闻贾环计划,但是却知道他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 跟著,两淮盐政的情况他也有所耳闻。 他心中已大致有了推测。 阿金见贾环骑马时曾把几张纸放进马包內。 此时便打开马包,看了起来。 “盐票制” 他一张张的看过去,看的眼神凝重,脸色涨红。 看罢,他原封不动的將纸放回马包。 “乾人糊涂,空有良策而不施行,可惜了贾环,若是我金国能得此人—.” 他正想著时,贾环陪著周姨娘等人已经从明安寺出来了。 他连忙恭候一旁。 周姨娘对著贾环道:“好不容易来趟扬州,何不多待天?” “翰林院批的假有限,之后有机会再来扬州。” 周姨娘感慨道:“唉。说好了,之后一定来啊。” “一定,一定。” 贾环给周姨娘和林黛玉扶上了马车。 贾环跨上马。 没在扬州留几日,便带著薛姨妈三人、妙玉、林黛玉一起回神都了。 贾环他们走后不久,新任两淮巡抚、盐政总理上任。 自巡抚、盐政总理以下,斩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官,其余人等发配戍边。 黄德等人俱被抄家,小盐商捐钱抵罪。 林如海仍任巡盐御史,赐两淮布政使司参议衔。 韩可举报有功,免罪。林如海把剩下的商契给了他,他拒绝继续做两淮盐商,带著全家到浙江,安心做晋地生意去了。 其余盐商见局势已定,纷纷填补盐商之空白。 两淮不再设总商,而是分淮南淮北两大商,其中之一,便是沈万三。 严阁老几次请辞,帝不准。 贾环在路上便得知了扬州的结果,此时,他的船已经靠近通州码头。 第131章 王熙凤:没了贾环这家得散 第131章 王熙凤:没了贾环这家得散 且说贾环回来前。 贾府的院里,有几个丫鬟在后院閒坐,嘰嘰喳喳的谈论起来。 “我看吶,三爷去扬州陪林姑娘看林老爷是假,去见老丈人才是真!” “呸呸呸!还去见老丈人呢,若是见老丈人,又如何带著宝釵姑娘和宝琴姑娘。 我看这意思,定是要让探郎采並蒂莲呢!” “矣!你这话儿有趣,从哪听来的?” 丫鬟摇了摇头:“忘了听谁说的了。反正有这么一套说法。” 又有丫鬟道:“不过有一项我確实知道已经定下来的。” “是什么,快说。” “对啊,快说!” 那丫鬟道:“我看三爷院里的袭人和晴雯,將来是一定要做姨娘的。” “嗨,还以为是什么呢,能不能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真没劲。” 几个丫鬟正说著话呢。 只听背后传来平儿的声音:“你几个在这做什么呢?” 她们猛回头,只见平儿身影,却不见別人,笑嘻嘻道:“我们猜奶奶什么时候给平儿姐姐送三爷院子里呢。” 平儿听到这话,脸上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像是实打实拍了一圆胭脂。 “好你们几个不知害臊的浪蹄子,自己天天在屋里叫春还不够性,偷偷编排主子。 得亏是二奶奶看见了,让我过来看看。我这就回她去。” 几个丫鬟上前连连央求平儿,扇著自己嘴巴:“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平儿白了她们一眼,没好气道:“这还差不多。” 几个丫鬟见平儿不哎声了,微微抬眼,只见平儿只偏过头去,不看她们。 她们一个个又瞬间转悔为笑,叫道:“平儿姐姐最好啦!” “矣,你们!” 几个丫鬟一边叫著,一边四散跑开了去。 平儿看著四散的丫头,摇了摇头,向著远处凉亭而去。 此时王熙凤正坐在凉亭中,见平儿脸色无奈,她微微抬眼:“她们几个说什么呢。” “没什么。在那编排主子乱点鸳鸯谱。” 王熙凤听闻此语微微翘起嘴角,扬了扬下巴,示意平儿坐下。 王熙凤微微斜靠栏杆上,將手肘搭在上面,支著脑袋,微微俯身,显得很是好奇。 “快说。” 平儿道:“她们说三爷下扬州是去见老丈人了。” “还有呢。” “有的说三爷不是中意林姑娘,而是中意宝釵和宝琴两位姑娘。 还有一套话儿,说什么探郎采並蒂莲。” “噗”王熙凤再也绷不住,拿手绢挡著嘴,笑起来。 平儿也无奈道:“她们哪里知道三爷路上遇水患的事,至於两淮盐商之事,若不是奶奶有猜测,我哪里能想到去。” 王熙凤连连摆手,问道:“还有呢还有呢?” “还说,三爷的姨娘是定下来的了,肯定有袭人和晴雯俩。” 王熙凤笑容渐渐收下,微微頜首。 跟著王熙凤凤眼带著狡点的笑意看著平儿:“还有呢。” “再没了。” “你敢撒谎?” “真没了。” “哼,她们没编排你?说將来要给你送环兄弟院子里去。” 平儿听闻此语,蹭的站起来,了脚:“她们丫鬟打趣我,我能教训两句,如今奶奶也打趣我了。 我虽不能怎么著奶奶,但心里也清楚,这必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可知这编排三爷的头,就是奶奶起的!” 平儿见王熙凤仍笑她,跟著计上心头,得意一笑: “得亏三爷平日里这么照顾咱们院子,多少田额说给就给了,节日礼物一样不落。 反正二奶奶打趣我,我之后便投了三爷院子里,倒要把奶奶的事告诉三爷!” 王熙凤笑著拉下平儿,问道:“好平儿,你想去东大院就直说,何苦这么弯弯绕绕。 你三爷是个明白人,肚里能撑船的,几句流言而已,他必不在意。 我倒要看你告诉你三爷能告出什么名堂。” 平儿道:“我就说,二奶奶晚上说梦话,念叨的都是三爷名字。” 王熙凤听闻此话,也不笑了,去掐平儿的嘴角:“你个小妇。” 平儿也不让著王熙凤:“哼。” 她主僕二人打闹罢,各自不语,谁也不搭理谁。 王熙凤甩了甩手绢:“不说林妹妹和薛家二位妹妹,我倒是知道个已和环兄弟配上的。” 平儿顺著台阶下去,问道:“谁啊。” 王熙凤见平儿已不和她置气:“是东府老太爷给说合的,秦家的姑娘。 环兄弟拜访了好几次呢,有几次我打听了,唯秦家姑娘和秦家公子在家。 秦家公子又年纪不大。” 平儿关心道:“秦家姑娘怎样?” “能被你三爷看中,想来是个妙人。” 王熙凤眼眉低垂,嘆道: “人家在你三爷入国子监前就已结识,前面交好另说,但也没恶了你三爷。 如今你三爷越发清贵,將来官拜馆阁,人家的富贵不就来了么?” 平儿察觉到王熙凤心思,问道:“奶奶和三爷不也交好么,何必羡慕別人?” “唉,羡慕哇,羡慕人家姓秦,不姓王, 將来你三爷一定是要分家的,这偌大的府里,各处东西,你给他,只怕他还不稀罕呢。 之前的帐你也不是没看,若不是环兄弟平日不吝嗇,外头產业又办得好,咱们多少都得去放些利银出去。 若是遭逢什么大事,恐怕典当出去一些物件也是可能。” 平儿听闻王熙凤的话,略有所思,不声了。 王熙凤低眉摆弄著手绢:“来往的宾客,各处的接待,看著像是收了不少。你把其中那些衝著环兄弟来的减去,再和平日支出去的一减。 入不敷出啊。 而且那些士林官宦,都是衝著环兄弟来的,將来分家,人家还来这府上做什么? 还有咱们手里的那些田额,既然分家了,环兄弟又如何留在我这里? 平儿道:“不能吧。” “你就看环兄弟走的这一个多月,家里可有什么拜访的人?” 平儿摇了摇头:“还真是—“ 王熙凤忽然平静道:“没了环兄弟,这家也就散了。” 平儿眼神真挚道:“我只跟著奶奶。” 王熙凤微微笑了笑:“我估摸著没几天环兄弟就回来了,你和我一起去接下吧。” 第132章 归贾府 第132章 归贾府 这边王熙凤算了一笔帐,那边邢夫人何尝不是又有一笔帐算计。 眾人凡管家的,自贾环离开这一个多月,越发觉得若是將来贾环分家,贾府必定入不敷出。 邢夫人因此早做了打算,学著薛姨妈做派,一封快信寄给了自己堂兄,让其带著邢烟过来。 自邢烟一家过来,又见了贾母,便到一厢房內住下。 日子到了贾环靠岸这天。 王熙凤张罗了几辆马车,带著平儿,到码头迎接。 贾环下了船,见周围码头早空出位置来,专门迎接他们。 贾环问道来扶他下船的林之孝:“又如何如此大费周折,几辆马车过来,回到贾府再说就可。” 林之孝解释道:“三爷第一次出远门,我们也不知道接迎的规制,既然三爷不喜欢,下次我们便从简了。” 贾环点了点头:“那就从简最好。” 贾环抬眼望去,却见平儿正在马车內拉开帘子望向这边。 贾环笑问道:“是不是璉二嫂子给你们出的主意?” 林之孝不声,只微微的笑了笑。 贾环摇了摇头,吩咐丫鬟各自去接林黛玉等人上马车。 一队马车,再浩浩荡荡的回了贾府。 即至贾府,各院丫鬟、嬤嬤,出来收拾行李。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王熙凤也带著平儿下了车。 贾环见她二人下了车,走上前来问好。 王熙凤道:“环兄弟平安回来就好。” “劳烦凤姐姐在家操劳了。下次又何必亲自去接,一切从简就好。” 王熙凤笑道:“谁给你这么大面子了,不过是怕你遇到水匪受了惊。再还有我林妹妹、两位薛妹妹呢。 下次你自己出去,我就不这样接你了。你自己骑马回来吧。” 平儿连忙道:“三爷舟车劳顿,我帮著三爷去点行李。” 平儿走了,王熙凤则往贾环这里又凑了一步,悄声道:“你可知林老爷给老祖宗写了封信?” 贾环摇了摇头:“不知。姑父只说事务繁忙,让林姐姐继续住在神都。” 王熙凤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凤姐姐知道那信里写了什么?” “不知道。还能写什么,无非就是交代情况,见了自家侄子,身子大好,再请老祖宗的安唄。 跟著,俩人向著贾母院里走去,王熙凤道:“你走之后,只有翰林院的一位王翰林过来拜访了一下。 其次的便是各田庄的管事,派人来问了问。再无其他人。 你信里说的那个妙玉,我也在后院收拾出来一小院,给她做庵。” 贾环点了点头:“多谢凤姐姐。” “你走了我还能少操劳些,看来以后你还是多出去走走好。” 贾环又笑著应下。 即至贾母堂前,贾环和贾母请安。 见到贾环回来,老太太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贾环上前问道:“怎么老祖宗又哭了,是不是有人趁我走了欺负您了? 定是这样的,一定是他们不给您吃,不给您穿了。” 贾母听到贾环这么说,又怒又笑,伸手去打贾环:“我还想著你南下一趟能懂事些,怎么一回来就说这浑话。 这一个多月来,没人对我不好,都对我很好。我吃的好,穿的好,睡的好。” 贾环打趣道:“既然天天吃好喝好,看来还是不太想我。下次我便多走一些时日也无妨。” 贾母道:“你们给评评理,这可为难死我了,我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了。” 眾人都跟著笑起来。 贾环又见邢夫人身旁站著一个稳重姑娘,心中暗笑,问道:“这位姑娘看著面生。” 贾母道:“这是你邢姐姐,是大太太的侄女,最近来京,我就留下了她。” 邢夫人对著邢烟道:“还不去见见你环弟弟。” 邢邮烟来到贾环身前,款款行礼:“见过环弟弟。” 贾环应付道:“邢姐姐不必拘束,我们兄弟姐妹,还是该多来往才是。” 邢帕烟大方应下,又退回去, 贾环已经见过了邢帕烟,贾母道:“你姑父来信说,自从你去了扬州之后,他的病已经大好。 环哥,你偷偷告诉老婆子,到底是用了什么方子,治好了他的病?” 贾环笑道:“自然是秘方。” 贾母笑道:“好小子,还藏私起来。” 贾环道:“是姑父身体本来就还好,无非是因为公务操劳了些,我们过去,他趁机休几天,也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谈,我还听说你得了一个唤作妙玉的带髮修行的居士,带回来了?” “已经带回来了,凤姐姐在后院收拾出来了一座庵,让她住了进去。” 这时邢岫烟喃喃了两句,趁机问道:“环弟弟,你带回来的那个妙玉,她的师父是不是演彻大师?” 贾环道:“对,正是她。” 眾人见邢帕烟插话,知道她是有一番话要说的。 邢岫烟道:“这可巧了!我从小就住在她隔壁,和她做了十年的邻居,她和演彻大师走后不知去向,未曾想又能在这遇见了!” 眾人皆嘆还有这样巧的事情。 邢夫人道:“可见你和她还是有缘的,这也多亏了你环弟弟,才能续上这段缘分。” 邢邮烟对贾环道谢:“多谢环弟弟。” 贾环摆了摆手,邢邮烟和妙玉十年情谊是真,邢夫人硬说多亏贾环是假。 眾人正谈论这奇事,林黛玉、薛姨妈、薛宝釵、薛宝琴四人到了。 四人到了,各自请了安,又一一见了邢烟。 贾母搂了一会林黛玉:“我们刚还说著呢,你邢姐姐和妙玉早年做了十年邻居。” “还有这样的巧事?” 贾母道:“是啊,这也太巧了,我听说你们遇到水患的时候,就碰到演彻大师了? 当时在他船里的,可不就是妙玉?后来又在扬州得了她,这本就够巧了。 如今他们二人又能在咱们府上继续做邻居,这正是巧中的巧了。” 林黛玉连连点头:“还真就应了一个『妙”字。缘,妙不可言。” 林如海病好,贾环和林黛玉又回了贾府。 眾人嘻嘻哈哈,一起热闹。 唯独薛姨妈,脸色僵著笑,暗自后悔自己当时多嘴非要跟著去扬州。 第133章 小別胜新婚 第133章 小別胜新婚 在贾母那里乐呵完,又吃了一会饭,贾环回到了院里。 而黛玉等人则是和邢岫烟一起去看妙玉。 赵姨娘见贾环安安全全的回来,乐的合不拢嘴。 拉著贾环,让他到炕上靠著,才算合了她心意。 她嘘寒问暖道:“扬州的饭菜还习惯?我晚上让人做你爱吃的狮子头。” “娘,狮子头就是淮扬菜,那边的比咱们这正宗。” “那也不一定合你的口味呀。” 贾环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个理。” 吃过晚饭,贾环晚上拉著晴雯和袭人一起,洗了一回澡。 待到出来,袭人和晴雯先回臥室去铺床。 贾环披著常服,来到书房。 他来到书房,翻找出来自己压箱底的书, 这是本唤作《奉北记》的半游记、半图略书。 旧朝的一位御史隨著皇帝御驾亲征北上,他把沿途的地图和路上的事情都记录在了这一本书中。 而旧朝皇帝御驾亲征的地点,正是现在的金国贾环开始抄书。 【宿主抄写《奉北记》一遍,似有所悟,+1视野】 贾环向远方望去,看的更清晰了些。 【宿主抄写《奉北记》两遍,似有所悟,+1行军速度】 贾环抄了两遍,回房睡觉。 距离他的假期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第二天便早早的出门找去了秦家。 秦业已经回来,但还要去工部坐班。 因此只简单接待了一下贾环,便让秦钟过来陪著贾环。 秦钟和贾环聊了两句,找了个藉口出去了,最后只得秦可卿来陪贾环。 二人至西厢房喝茶,一番云雨之后。 秦可卿搂著贾环脖子,问道:“你愿意为了你那林姐姐下扬州,她和我比,如何呢?” 贾环掀开被子看了看:“你比她丰腴些,她比你柔气些。” “你喜欢丰映的,还是柔气的?” 贾环不语,只是用行动回答秦可卿。 俩人又是一阵缠绵,秦可卿头髮粘在脸上,平躺著,眼神空洞的望向房顶。 “你说我喜欢丰映的,还是柔气的?” “再丰映的,也得被你弄的柔气了。” 贾环又再去搂她,秦可卿道:“贾郎,饶了我这一回吧。” “你上次不是还要生吞活剥了我,怎么这次轮到我了,你又不肯了。” “你真是巴不得我死。” “哼哼。” 贾环翻身躺下,和她並肩道:“等我离了贾府,分了家,有了自己院子,便给你接过去。” 秦可卿听罢,闭上眼晴,似已累了,很是睏倦,喃喃道:“你接过去也好,不接过去也罢。 本就是我自己选的,大不了最后出家做尼姑去。” 说罢,她已实在累到不行,沉沉的睡了去。 贾环穿上衣服,来到地下,再度抄起书来。 【宿主抄写《奉北记》三遍,似有所悟,+1视野】 【宿主抄写《奉北记》四遍,似有所悟,+1写字速度】 贾环抄了几遍后,秦可卿悠悠的醒来。 贾环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喝。 秦可卿一饮而尽:“你没走啊。” “我什么时候走过?” 秦可卿笑了笑,贾环帮她穿好衣服。 “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吧。” 贾环收拾好书,和秦可卿一起出了西厢房。 贾环又坐了一会,便和秦可卿告別。 临別前,秦可卿对著贾环道:“你说你要离了贾府分家,什么时候?” “快了,短则半年,长则一年。” 秦可卿点了点头认真道:“好,我等你。” 贾环骑马离去。 待回到贾府,又是几天,贾政休沐之日。 贾政派丫鬟叫贾环去了他的书房。 贾环来到贾政后院书房,屋里唯有他和贾环二人而已。 贾环发现茶已经备好了。 贾政道:“坐。” 贾环和贾政一起坐下。 “你姑父身体好些了? “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贾政喝了一口茶,问道:“你在扬州,知不知道你姑父上奏的事情?” “只是知道姑父上奏了,具体上奏了什么,不知道。父亲知道?” 贾政道:“我在户部权知浙淮司,没想到两淮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便想著问问你。你当真不知?” 贾环也喝了一口茶:“环真不知。父亲已是郎中,肯定能查两淮帐簿的。父亲都不知,我如何知晓?” 贾政授了抒鬍子,微微点了点头,道:“也是。” 跟著,他便对贾环道:“你姑父检举了两淮盐政,官商勾结,贪污巨款。我暂理著淮浙司的活,这几天都在准备配合宫里对帐。 可几天下来,宫里都没消息。我也是担心。” 贾环安抚道:“父亲自己又没贪,怕什么。 何况这两淮盐政之弊,由来已久。 不去追查父亲前任的郎中,来查父亲做什么,而且父亲还只是暂理。 既然姑父都没事,我想父亲也不会有事的。” 贾政听到贾环给他这么一分析,心中豁然开朗:“是极,是极,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没有犯事,也就不必担心了。” 跟著,他又嘱咐贾环道:“之后回了翰林院,也勿要收受贿赂,我们清白做官。” 贾环应下,贾政又说教一番贾环,这才放贾环离去。 贾政看著贾环离去身影,却想著要不要自己也像贾环似的去请几天假,暂时避避风头。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一是贾环跟他说了没事。 二是这几天確实没人找他。 贾政想罢,便放下茶杯,去前院找清客清谈。 这几日在贾府,贾环依旧抄书【宿主抄写《奉北记》五十遍,小有所成,获得地图:金】 和上次获得山西代山矿场一样,此时他脑子里的地图,则扩大到了整个金国范围。 时间来到了销假的日子。 贾环早晨上了马车,向著翰林院而去。 翰林院门口秋风瑟瑟,阿金停下了车,扶著贾环下马。 一路上,眾人都在跟贾环打招呼。 不多时,贾环便看见了陈翊和於既白二人。 二人见到贾环也凑了上来。 互相问好后,陈翊道:“这几天严庆脾气大的很,你最好別触他的霉头。” 於既白看著贾环笑脸,又想起贾环之前说的“泼天富贵” 对著陈翊笑道:“恐怕贾兄今天来就是要故意触一触严学士的霉头。” 贾环点了点头:“正是。” 第134章 赠飞鸽二女新奇 第134章 赠飞鸽二女新奇 “严学士,我来销假了。” 严庆的脸色看起来很是不好。 他的眼眶发黑,眼袋浮肿,眼白泛黄还布满血丝。 一看就是大动肝火之相。 严庆看著过来销假的贾环,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自那日林如海明暗两线上了奏本,暗处的奏本直达天听,明处的奏本到了內阁。 严阁老一看奏摺,就知道两淮大势已去。 一面通知家里人,把家里的財物、地契等都准备好,摆在家里,方便抄家的时候人家去拿。 一面则是恭恭敬敬的將奏本给了申阁老,然后再也不参与任何奏摺的票擬。 申阁老几次想压下此事,严阁老的意思都是按照大乾律来。 矮要承认,挨打站稳。 严阁老站的很稳。 所以最后落地也落得很稳。 他知道,陛下还需要他,需要他对清流的管制,需要他对士林的影响。 因此,以退为进。 但严庆却是另外一个想法,鄢景卿是自家门人,如今出了大问题,不去帮著奔走,反而坐以待毙。 严庆只当严阁老糊涂了。 再加上每天回家就看见家里人把財物摆在院里,心头火气更盛。 胡乱奔走一番,又什么都没做成。 最后的结果,反而是严阁老保下了严家,而严庆想保的鄢景卿被发配成边。 严庆知道上奏的是林如海,而且他也知道林如海是贾环姑父,他还亲自给贾环批了去扬州的假。 但是他实在想不明白,贾环到底去扬州做了什么。 怎么会这么巧,贾环一到扬州,林如海那边真就能上奏摺了。 就像怎么那么巧,鄢景卿一寻上盐,林如海就病重了。 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父亲那边斥责了他不止一顿两顿,再加上家里闹哄哄的。 他心情烦躁,越发的不想搭理贾环。 收下贾环的假条,点了点头,帮贾环销了假。 赶紧给贾环赶走了。 贾环见严庆一副急躁的神情,也不打扰他,回了书案前。 【宿主抄写《奉北记》百遍,其意自显,获得实时海图:渤海】 贾环闭上眼睛,看著脑內的海图,他能够实时的看到渤海各处海风流向、降雨等情况。 严家最近霉头很大,眾人也不去触。 上面下来詔誥起草,都由几个其他侍讲学士接下,然后过来找贾环等人探討一二。 几天后中午,眾人吃饭。 贾环找到了陈翊和於既白。 陈翊对著贾环道:“你小心些,最近翰林院又有一批歷事资格了,可能真的给你发配使团。” 於既白笑道:“且不说我们资歷还未到,就算他想支走我们,也得找个好的去处吧!” 陈翊看著於既白,无奈的笑了笑:“之前又不是没有过送去使团的先例。” “他自己都火燎眉毛了,还管著我们?” 陈翊和於既白又吵起来,没个结论,暂且放下。 三人又聊了些別的,各自回去。 翰林院歷事每年都有,正好是最近开始选人,一般是先由掌院学士確定可歷事去处,发下大表。 跟著各侍讲学士按照大表,寻出资歷足够者前往歷事。 如果严庆想要针对贾环的话,最近的歷事就是最好的机会。 贾环等著严庆的报復。 他再度拿出书来。 这是一本讲各种稀奇方法传递书信的书,叫做《传文秘史》。 贾环开始抄写。 【宿主抄写《传文秘史》一遍,似有所悟,获得地形適应+1】 正抄第二遍的时候,已经下班。 贾环將这书拿回家去抄。 又是一日在家。 【宿主抄写《传文秘史》五十遍,小有所成,信鸽+10】 贾环吹了一声口哨,飞来十只信鸽,落在贾环肩头、身边的树枝上面,“咕咕”的叫著。 贾环挑了一只信鸽到林黛玉这里来。 林黛玉见贾环肩头落著一只鸽子,笑道:“从哪弄得这玩意儿。” 贾环道:“我这信鸽可神著呢,只要让它认识了你,无论多远的路,无论什么地方,都能寻到,把信交出去。” 林黛玉笑道:“真有那么神?” 贾环笑道:“试试不就知道了?你过来。” 林黛玉好奇的凑了过来,贾环嘴里吹了一声哨子。 这信鸽扑腾两下落在了林黛玉肩头,歪了歪头,看了有一会黛玉,“咕咕咕”叫了几声,跟著再度回到贾环肩头。 林黛玉感到很是有趣:“它这就算认识我了?” 贾环点头:“已经认识了。” “这可奇了,你莫非是那公冶长,竟然也会了鸟语。” “你隨意去个地方吧,我这鸽子都能找到你。” “那好,你就等一刻,然后放飞你的鸽子找我。” “去吧。” 贾环坐在院里,逗弄著鸽子,等了多一刻钟。 贾环嘴里吹起口哨来。 那鸽子“咕咕咕”叫了几声,拍打翅膀向著远处飞去。 不多时,只听见爽朗笑声从院外传来。 史湘云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到了:“林弟弟给我从扬州带的玩意儿都没甚意思。 这个能找人的鸽子才有趣!” 史湘云和林黛玉携手走了进来。 史湘云一手挎著林黛玉胳膊,一手伸出手指,让鸽子抓著她的手指。 她提起手指,那鸽子顺势起飞,又落在贾环肩头。 史湘云拍手叫道:“好啊!好!” 跟著便来到贾环跟前求道:“好弟弟,你给了林姐姐一个,可不许偏心,也给我一个吧。” 贾环吹了声哨子,又飞来一个鸽子。 这俩鸽子,林黛玉的通身白色,史湘云的通身黑色。 史湘云便道:“这可好了,林姐姐一朵白云,我一朵乌云,哈哈!好!好!” 史湘云吩附丫鬟去拿些米来餵鸽子。 她轻轻的用手指抚摸著鸽子头。 贾环道:“无论多远,它们都能飞回到我身边,也都能飞到你们身边。好生养著,別给烤了吃了。” 史湘云看著自己的乌云已经有些痴迷:“我哪会吃了它呢。” 贾环笑道:“那就好。” 又过几天,翰林院掌院学士把今年历事的大表发下来了。 眾侍讲学士一同商议,先是提出来有资歷的人。 严庆提了三个人名,正是贾环、於既白、陈翊三人。 第135章 我选择出使金国 第135章 我选择出使金国 眾学士听到这从严庆嘴里蹦出来这三人,都有些惊讶。 当然,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这三人是新科的一甲,平日里若是公务上有往来,那也还好。 要是想有些私交,拉党结派,却是很难。 倒不是说这三人多清高,只是官场之中,多你来我往。 所谓清浊之分,其实也没那么清晰。 大部分小官小吏,还是今日清流、明日浊流,两方不得罪,艰难求生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贾环三人这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相处方式,就显得有些另类。 因此,被严庆排挤,安排出去歷事,远离国子监中心,倒也正常。 眾人都是读书人,一开始读书的时候,也是知道“君子之交淡如水”这话的。 如今见这三人被安排出去,不禁更有些灰心之感。 而就在这时,严庆却道:“贾翰林、於翰林、陈翰林三人,才华出眾,我想请他们过来自行选择歷事之处。” 严庆言罢,眾人自然又是一番惊讶。 如果不是严庆定歷事之处,而是让其自选。 听著倒少了几分打压的意思。 联繫到最近严家的事情,眾翰林心中纷纷想到,这是严庆低头了? 又有有心之人想到,不过是换个理由將三人打发出国子监而已。 以往是威逼,本次则是利诱。 但无论如何,严庆的態度肯定是比之前要软了不少。 眾学士纷纷道:“这是好事啊。” “咱们严学士体恤新科一甲啊。” “我这就去叫他们。” 严庆阻止道:“且慢。” “严学士吩咐。” “还是一个个叫吧,先去叫於既白来。” 於既白被叫来,眾人向他说明了情况。 於既白也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看这样子,躲是躲不过去了。 那么选个陛下心腹之臣前去歷事才好。 於既白道:“我愿去浙江布政司。” “好。” 严庆答应下来,又叫来了陈翊。 陈翊想了想,道:“我国子监歷事便在申阁老处,本次可否仍去馆阁?” 眾学士看向了严庆。 陈翊选的这个歷事之处,虽不在翰林院,却在神都,而且要是论起位置,也比翰林院高了一些严庆仍然答应下来:“既然是申阁老故旧,再去也是应该。” 眾人对严庆之怀柔的理解又上了一层台阶。 陈翊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严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至少在申阁老手下歷事,他也不亏损什么。 如此敲定了两人。 最后唤来了贾环。 严庆对著贾环道:“於翰林选了去浙江布政司歷事,陈翰林选了去申阁老下歷事,贾翰林意欲何处?” 严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举手投降,只要给三人送走就行。 哪怕是给三人升迁升走也行,反正別在国子监。 眾学士看著贾环,心中期待。 这位可是陛下的红人,又得太子器重,將来前途不可限量。 不知道会去哪呢? 大概也是內阁吧,或者到地方也好,还有个姑父在两淮做御史,太子府也不错贾环看著严庆道:“我选择出使金国。” 严庆猛地抬头,睁大眼晴看向了贾环:“什么?!” 眾学士倒吸一口凉气,全都费解得看向贾环。 出使金国? 去那苦寒之地? 而且很有可能有去无回? 严庆已经投降了,贾环怎么不顺著台阶下呢? 贾环頜首,肯定道:“环欲往金国,永修两国之好,为两国之民谋安定。” 严庆眯了眯眼睛,拿出大表:“贾翰林,贾兄,不再看看吗?这还有很多歷事之处可以选,你看这太子舍人一一” “多谢严学士好意,环心意已定,欲出使金国。” 当然出使金国,不出使金国如何灭金? “只是环有一样要求,不知严学士能否帮我上表一二。” “贾兄请说。” “严学士也知道,我在南军校场有一百兵卒,本次出使,能不能让我带著这一百人出去走走。 总是校场演练,终究不如出去行走。” 严庆还以为是什么事,只不过是多带一百丘八而已。 別说一百,只要不出一千这个数字,他一封表上去,都能试试, 严庆连忙道:“除此之外呢?” 贾环摇头道:“没有別的了。” 严庆自己都有些犹疑不定道:“真的?” 贾环頜首:“真的,没有別的了,让这一百人跟著我出使就好。” 严庆道:“那好,那我便上表,把平日护送使团的督粮、灶头、等杂役僕从还有护卫都换成贾兄手下之兵。” “多谢严学士。” 严庆笑了,没想到柳暗明又一村。 这贾环居然主动请缨去金国真是读书读傻了。 什么定四夷安五胡,什么圣人的抱负,贾环居然真的信了。 严庆的嘴微微的翘了翘,眼看著要忍不住,他便用舌头去抿嘴唇,想藉此掩饰下。 这才堪堪压下笑意。 “贾兄不后悔?” 贾环摇了摇头:“有赖严学士操劳了。” 严庆连忙推辞:“哪里哪里,虽说是出使金国,但也不会去太长时间,我且跟你详细说一番。 支“是。” 严庆將出使流程讲了一遍。 到了金国,先在对应的馆內居住,中间可以出行,但最好跟金国礼部官员说一声。 等著金王有了时间,见上一面,送上礼物。之后吃几场酒宴,便可回来。 贾环一一的应下了。 严庆有对贾环道:“贾兄,早些回去吧,出使还得有一段时间,多陪陪老太君。 我上表后礼部有消息便去找你。” “好。” 贾环出来后陈翊和於既白见贾环开始收拾东西,问道:“你也被拉去问歷事了?你去哪歷事? 贾环笑道:“去金国。” 陈翊听到这话,眼睛逐渐的睁大,乃至不可置信的看向贾环,盯了半天,发现贾环带著淡淡的笑,心意已定。 他眨眨眼睛,別过头去,紧紧的皱著眉头,看向地面,不去看贾环,骂了一句:“蠢材!” 贾环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向外走去,於既白和陈翊跟著送他。 到了外面,於既白对著贾环道:“你真信了那什么定四夷安五胡的话?我跟你说,圣人话说给人听的,拿来办事百无一用!” 贾环笑著拱手道:“你们放心,我自有打算。” 於既白和陈翊见贾环自信样子,一时间连“告辞”都不知从何说起。 翰林院门外的阿金见贾环心情不错,问道:“三爷今日怎么出来的这么早。” “蒙严学士提拔,能早些去歷事。” “哈哈,三爷去哪歷事啊?去扬州林老爷那?还是去宫里?” 贾环笑道:“去金国。” 马车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轰轰隆隆。 贾环问道:“阿金,阿金?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回话了?” 阿金语气颤抖道:“啊,没事,刚看路边姑娘看出神了。” “你啊·” 第136章 贾府的天塌了 第136章 贾府的天塌了 阿金拉著贾环一路回到了贾府。 门口的小廝见阿金回来的早,问道:“三爷今日怎么回的这么早?” 阿金眉头微微皱著,和寻常平易近人的態度很是不一样。 这小廝看到阿金的神情,嘴里想说的话也了回去。 车门打开,小斯们过来扶贾环下车。 而贾环的脸上神色平静。 小廝也都笑著问道:“三爷今日回来的怎么这么早?” 贾环道:“我有要紧事跟老祖宗说,老祖宗现在在院里?” “应该是在院里,没听说要去別的地方。” 贾环点了点头,一路向著贾母院里而去。 阿金则是停好了马车,卸了马绳,把马牵回马既中。 这边贾母的堂中,贾母正搂著林黛玉:“你放心—“ 便有丫鬟跑来报导:“老祖宗,三爷回来了。” 贾母看著丫鬟,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他回来做什么?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丫鬟答道:“不知道。” “快让他进来。” “是。” 那丫鬟刚出去,贾环已经进院里了,丫鬟对著贾环道:“三爷,老祖宗正等您呢。” 贾环点点头,进了贾母堂前:“老祖宗。” 贾母看著贾环,笑道:“你又请假啦?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贾环直接道:“承蒙翰林院各讲学学士欣赏,今年翰林院歷事,环可出使金国。严庆严学士已上表礼部,不日环就將出使。 因此给环放了几天假,来陪陪老祖宗。” 贾母用手点著贾环,对著身边林黛玉道:“环哥儿又逗我。” 贾环拱手行礼道:“回老祖宗的话,千真万確。” 贾母点在空中的手停了下来。 她的嘴巴微微的张开,眼睛睁大,费解的看著贾环。 几次想说话都说不出来,脸色眼看著变红。 她颤抖著收回手,大的呼吸了几口气,气体穿过嗓子发出“呵”的声音。 跟著,眼睛一闭,往后一倒,昏死过去。 林黛玉在一旁最先发现不对劲:“老祖宗!” 贾环也发觉了不对:“老祖宗!” 眾丫鬟一时间纷纷涌上来,嘰嘰喳喳,手足无措。 贾环道:“去叫二奶奶和太医来!” “是。” 贾环拿出一粒大还丹,来到贾母面前,给她用下。 服下大还丹,贾母脸色这才眼见著好了不少。 此时,王熙凤和太医也到了。 王熙凤正欲大哭,却看见贾母悠悠转醒连忙呵退其余丫鬟,独留鸳鸯琥珀二人身边伺候,让太医来诊断施针。 太医摸了摸贾母的脉,只有些痰迷心窍的余火。 其余的,则没有什么。 太医起身道:“不用施针,老太君这是痰迷心窍,此时既然已经醒了,我开个化痰活络的方子。” 然后又对著王熙凤道:“老太君年纪大了,受不得急,这是突然上了急火,一时间堵在了心里太医留了个方子,王熙凤又连忙去叫人煎药。 这边贾母已经大好,斜靠在椅子上,看著贾环,质问道:“去哪不好,非要出使金国。” 听闻此语,王熙凤心中大骇。 贾环不过出去一个多月,这贾府都要散了,现在还要出使金国,这还了得? 只是这如今家里的事情,贾环要去做的,谁又能拦下? 上次去扬州,都能“先斩后奏”,贾环想去金国,谁有没有办法。 贾母摇了摇头,摆摆手挥走在她背后给她按太阳穴的鸳鸯:“我去找严阁老。” “是环请缨要去的。” “我不管是你请的,还是他们逼的,我不许你去。” “贾家这样的大家,不去外面为国效力,留在京城,岂不被人说没有出息?” 贾母横下心道:“別人说就说,我也就拉下这张老脸了!” “老祖宗放心吧,环绝对能平安回来。 金国走一趟,回来后便歷事结束,到时候地方大员或六部堂中,早早的进去,也免得翰林院坐班五六年啊。 一起出使的,还有我那南军的百人弟兄,他们个个都是精锐,环不会有事的。” “你还能带南军过去?” “是啊,严学士帮环上表请的,到时候把杂役和卫兵都换成环的人,老祖宗放心吧。” 贾母歪著头看向贾环,说不出话来。 “大了,都大了。一个个翅膀都硬了。 你爷爷常被国公爷骂不听话,如今看来,你们这都是一脉传下来的。” 林黛玉默默的看向贾环,一言不发。 眾人夹在贾环和贾母中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事,他们確实说不出上话,一句说不好,两头得罪。 贾母搓了搓脸,半响,才对著贾环道:“我管不了你了,这家里也没人能管你了,你想做什么,没人能拦著。” 说罢,贾母起身,眾人皆去换扶,扶著她回臥房里休息。 眾人隨贾母而去,独留贾环在堂內。 林黛玉看著贾环,微微的嘆了了一口气,来到贾环的面前。 “林姐姐。” 林黛玉有些疲惫的笑起,对贾环道:“走吧,別想那么多,老太太这是担心你,又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別放心上。” “恩。” 二人向著后院走去。 林黛玉问道:“你之前说回了神都还会再出去?就是这个?” 贾环点了点头。 “好好的怎么就出使金国了?” 贾环不语。 “你肯定是又有自己的想法了。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 林黛玉牵起贾环的手:“从神都到金国的南都,怎么也要一个月吧,你在那见金王,又要一个月,最后再回来,又是一个月。 这么算,也挺快的,不到三个月就回来了。” 她的手一直抓著贾环的手不放:“回来了,能稍微歇一阵?” “怎么也能放几个月假。” “好。” 林黛玉点了点头。 二人正说话呢,看见远处王熙凤走来:“环兄弟!” 林黛玉连忙鬆开贾环的手,和贾环站起来, 王熙凤走来,脸上笑道:“环兄弟要走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老祖宗怎么样了?” “已经睡下了,她呀,就是担心你,所以才说了那些气话,要我给你赔不是呢! 我劝她,王家之前接待来使的时候,一样样的可是没亏待。 出使金国,横竖不过三月光景。查不到一百个数,你不就回来了么。” 贾环笑道:“还是凤姐姐最巧,会劝老祖宗。等我走了,家里的这些事,还得辛苦凤姐姐了。” 王熙凤道:“哎呀,说什么辛苦,哈哈哈。” 第137章 沙场秋点兵 第137章 沙场秋点兵 自从知道贾环要走后,贾家几人欢喜几人愁。 贾环在家安抚贾母两天,老太太也算缓过来了。 知道贾环非走不可,也就只好和贾环多乐几日。 这天晚上,贾环叫来了探春。 “怎么了弟弟?” 贾环从书房底下拿出来了他田额下田庄的契子,对著探春道:“我走这几天,各处田庄都有凤姐姐打点。但是这些田契,还是由姐姐掌著。” 探春看著箱子里的田契,心头一紧。 终究是把担心贾环回不来的话咽了回去,故作轻鬆道:“弄得像託孤似的,行了,我知道了, 你放心,没人在意你那几亩地。” 贾环点头道:“若是环路上耽搁,回来的晚了,姐姐就拿著这些田契,好好生活。” 探春的手轻轻的打在贾环手臂上:“又瞎说。” 贾环把这事告诉了探春之后,也就放下了心,回房休息。 探春离开东大院,周围无人,眼泪忽而流下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向著屋內而去。 没几步,眼泪便已经止住。 待第二天,严家的僕人和礼部的官员一起到了。 各人选已定,三日后在礼部大堂举行授节仪式。 此时把通关人员名单提前给了贾环,让贾环去南军校场给那百人士兵提前说一声。 贾环送走礼部官员和严家僕人后,拿著清单去了南军校场。 他坐上马车,车夫又换了一个人:“阿金呢? , “回三爷的话,这几天阿金被赖嬤嬤要了回去,说是马染病了。” “是这样·——” 知道贾环来,这百人早已来到校场內站好。 这些被贾环【养兵】一直滋养的百人,如今到底什么程度了,这次出使就能看出来。 张辽八百人能退十万大军,李世民八百人能从玄武门出来,贾环手里的一百人虽数量不多,但也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贾环对他们道:“我要出使金国。你们,或充杂役,或充护卫。可有不愿意同去的?”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这百人听到疑问,连眼睛都不转。 “现在是秋天,到了金国,正是大雪天。路上艰难,生死未卜,能不能回来都两说。 我给你们机会,现在可以退出!” 眾人又是不语。 贾环道:“我话说在前头,此时不退,等出了山海关,绝无任何退路!到时候,谁要是说一句苦,我亲自罚他!” “不退!” “不退!!” “不退!!!” “好!臭小子们,你们都是好样的!” 贾环展开名单:“我现在点名,跟著会告诉你的你的职务。等我全部点完之后,我再一个个给你们解答你们要做什么!” “牛二,正使护卫———” 待贾环点完名:“解散,现在可以来问我!” 眾人涌到贾环身边:“贾正使,这车夫都需要我做什么啊?” “正使,我不会算帐啊,让我督粮,这怎么办?” 贾环一一的帮他们解答。 乃至晚上在校场留了一夜,跟他们睡一个大通铺,帮他们解答。 第二天傍晚,贾环才和他们作別:“放心,再有不懂的,我还跟你们一起呢。 等到路上有什么不懂的,路上再问。” “是!” 回到家,他下了马,正欲回院, 却有小廝对著贾环道:“三爷,大家都在荣禧堂等您。” “大家?荣禧堂?” 贾环迈步走到荣禧堂。 秋日残阳,如血般泼在荣禧堂外。 一道道光从西窗闯过,跟著烛灯的映照,打在荣禧堂正位上。 贾母坐西侧,东侧的,並不是贾珍,竟是贾敬。 二人背后的对联鎏金大字泛著光: “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焕烟霞” 贾母侧,下坐著贾救、贾政。 贾敬侧,下坐著贾珍。 贾救贾政背后,站著宝玉、贾璉、贾兰贾珍背后,站著贾蓉— 其余太太,奶奶等,只能站在柱侧堂后, 贾环看著阵势,笑了出来:“老祖宗,我是去出使金国,又不是去打下金国。何必给大伯都请回来。” “环哥儿,我是自己来的。” 贾环收了笑。 “大伯——” 贾敬看著贾环,道:“我不是捨不得你。我是来给你嘱咐几句话的。” 贾环来到堂前,微微俯身。 贾敬对著贾环道:“既然是出使,就像咱们出了门去见外人。家里怎么吵,都是家里的事。 出了家门,若是再吵,丟的就是全家人的脸。 你出使也是一样,一举一动,赚的是大乾的脸,丟的也是大乾的脸。” “环明白。” “你自己丟脸无所谓,若是丟了大乾的脸,担不起。” 贾环点点头。 贾敬的眼神落在贾环身上:“环哥儿,既然担了此等大事,就不可惜命,知道么?” “环明白。” 贾敬点了点头,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听罢此言,那些堂后的太太、奶奶,无不悄悄抹眼泪。 啜泣之声隱约传来。 贾母转头怒斥道:“哭什么哭?没有出息!” 贾环起身道:“老祖宗、大伯——诸位兄弟姐妹勿虑,环必定平安回来。” 贾母对著贾环道:“既然事情已定,为国尽忠,尽心办事吧。” “是。” 贾敬给贾环招来,从一旁桌上拿来一个小盒,打开,里面是一个玉扳指。 贾敬对著贾环道:“荣国公的扳指,老太太已经给你了,我这寧国公的扳指,也给你。 我听老太太说你能左右开弓,如今你一左一右戴著,正好左右开弓。” “多谢大伯。” “好好办事。” 说罢,贾敬便起身,贾珍等人送他回玄真寺。 贾救、贾政等人上前来叮嘱他。 贾环都一一应下。 又和林黛玉等人说了会话,第二天早上,贾环早早的起来,穿著官服去了宫里。 礼部大堂前,赵朴站在门前,看著由官员引来的贾环,笑道:“贾公子,又见面了。” “赵大人。” “请进吧,授节典礼一会开始。” “是。” 这是他第二次进礼部大堂,上次进还是来吃恩荣宴。 如今再来,却是为了出使金国。 不多时,大明宫总管戴权来了,其后的两个太监,用托盘捧著旌节到了。 授节典礼大典正式开始。 第138章 出使金国 第138章 出使金国 眾人对著旌节三拜九叩。 跟著起身,由礼部官员宣读圣旨。 戴权传国书、通关文、礼单。 贾环本次出使的副使是北军的赵將军。 以往出使金国,副使都是他, 除了贾环南军的一百人,此外,还有三名隨使、录言行的书状官、做翻译的译官,专业的兽医、掌药的医官等。 一共一百一十多人,浩浩荡荡,显尽国威, 玉璧、丝绸、典籍等礼物拉了三车。 其余的帐篷、药材、乾粮、草料等预备了三十辆马车。 不过並没有都装满,乾粮和草料等,临出山海关再补满。 礼部大堂內,贾环接过旌节。 礼部从皇宫內拉出马车,请贾环按照名单一样样的点好。 玄武门外,南军的一百人早已列队站好。 贾环的车队从玄武门出,列好,贾环给这百人一一分好职位。 待眾人都准备好,贾环便带著车队北上。 城门北,贾璉来送了送贾环。 其余人则没来。 又有使团其他人亲属前来相送。 时间有限,容不得多等,一声令下,眾人继续北上。 在乾朝內还好,有驛站,车上也有吃的,还有文等。 一路畅通无阻。 贾环便和副使赵將军聊起来。 原来这副使赵將军是禁军內一个百户,之前南北军演武,就是他领著骑兵队冲阵,最后被贾环的十人小队给戳下马来了。 贾环好奇问道:“之前那些出使金国的正使,说是都死了?” 赵將军笑著摆了摆手:“什么死了,都是以讹传讹罢了。 不过是出了山海关,见到北方苦寒,再加之金人刁难,又想到在翰林院被严庆打压。 心里也就萌生了脱逃之意,等到了锦城,严家自会有人安排接应, 临锦城换正使,严家再利诱一番,给他免罪,安排个富一点的职位,他也就不再声张了。” “这严家还能把手伸进金廷呢?” “有钱什么做不到,而且每次换成严家的人,金廷都有礼物回送,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默许了。 但我听说,贾武库是自己要求出使的?” “正是,出来歷练歷练。” 赵將军拱手道:“赵某佩服!” “不知赵將军姓名。” “我单名一个达字。” “赵达,好名字!” 赵达笑了笑,他军中之人,本就慕强,再加之贾环还是翰林院编修,就跟贾环多说了两句: “咱们虽然和金国以山海关为界,但实际上,辽西走廊,一直到锦城,都有咱们的边军。” 贾环来了兴趣,问道:“哦?” 赵达对著贾环道:“从山海关到金国南都,多丘陵,只有临海这一段辽西道路好走。 因此从北到南,依次设了锦城、兴城、山海关三个重镇做防。 锦城归金,山海关归乾、中间兴城,一直没个定论,但县令和驻扎军队一直都是乾人。 以兴城为跳板,进可攻退可守。 金国的金王平定各部叛乱不久,最近一年称病不理朝政,近半年据说甚至见不到人。 眾王子蠢蠢欲动,无暇顾及辽西防线,兴城守將罗龙將军便一点点將部队装作商队往锦城通商。 这时应该已经进去不少了。” “原来如此,赵將军对金国事务很熟悉嘛。” “毕竟出使了多次。”他又道:“你也不用学金语,金王让其王子、官员等都学汉语,还接收乾朝的读书人,商人等。 在金国,你说汉语,基本上都能交流。” 贾环品了品:“狼子野心啊。” 赵达笑道:“贾武库,可不敢这么说,毕竟严家控制著去往金国的使团。再怎么说,出了事, 严家也会负责的。” “哦?负责?” “恩。” “金国若是攻进乾朝,怎么负责?” 赵达沉默了。 想了半天:“严阁老会给金廷写信怒斥一番吧。” “那能退兵吗?” 赵达又不说话了。 半天对贾环道:“贾武库,我跟你说,这山海关啊—” 贾环笑著看向赵达。 原来严阁老的任务不是防御金国乃至控制金国,而是让陛下相信他控制了金国。 万一金国真的打过来,若是从辽西走廊打过来那就是山海关守关不利,若是借道草原那就是大同守边不利。 硬要追责起来,到时候也得是:金人已经南下,说什么都晚了,赶紧找兵部吧。 好一个內阁啊。 和赵达谈笑间,眾人已经走到了山海关。 贾环在山海关停了一天,让他们採购草料等,其实也有放一天假的意思。 贾环则是和山海关守將见了一面,给他看了通关文, 守將招待了眾人一番,之后贾环便回驛站抄书了。 【宿主抄写《传文秘史》百遍!其意自显!获得传心宝鑑!】 【传心宝鑑:灵台有鉴,止水自澄。思极则现,心声如闻。对鉴理绪,有缘者察。澄明在己, 照影谁观?】 贾环意动之下,手里出现了一面宝鑑, 他对著宝鑑照了照,看著镜中的自己,思绪忽然平静了许多。 乱糟糟的脑子也能逐渐理顺了。 但抄《传文秘史》本来该是类似飞鸽那种能传递信息的,看这宝鑑,好像没传给什么人。 不过既然能帮他理顺思路,安抚心中烦躁,也算好东西了。 就这时,他的窗前,飞来两只信鸽,正是白云和乌云。 是林黛玉和史湘云来给他写信问好。 贾环收了宝鑑,分別回了信,告诉她们自己已经到了山海关。 跟著,他还在给林黛玉的信里还写了一首诗。 “朔风催节旌,铁鞍辞龙庭。 牙璋別紫陌,玄甲踏寒冰。 乳燕裂云幕,古月挑新星。 折笏横玉龙,何日九霄青?” 想来林黛玉会理解他的。 將信在两只信鸽的脚筒里装好,放飞了它们。 放飞信鸽,贾环继续抄书。 通信方式、地图等都有了,还差手下的將领。 他开始抄写《史记·淮阴侯列传》。 【宿主抄写《史记·淮阴侯列传》一遍,似有所悟,统兵+1·】 第二天,眾人补足了乾粮、草料等,向著兴城而去。 一路上来往商队不少,有的商队见到贾环还停了下来。 这金国人参等药材很是便宜,贾环低价买了些用苔蘚存著。 另外一边,两只飞鸽也飞回了贾府。 第139章 家里的闺女怎么送 第139章 家里的闺女怎么送 自贾环走后,史湘云每日便往贾环的院子里跑, 其余姑娘见她来了,也都过来凑热闹。 赵姨娘见到这么多姑娘都凑在她的院子里,再加上眾人都哄著她说话,她也就乐得她们过来。 给她们置办点心等,並不吝嗇。 这天,史湘云、林黛玉、薛宝釵、薛宝琴四人正在院里。 袭人洗好了果子,拿出来问道:“怎么邢姑娘没来?” 林黛玉道:“她去看妙玉了。” “那探春姑娘她们呢?” “去找紈嫂子了。” “原来是这样。” 薛宝釵问道:“这会子环弟弟该出了山海关了吧。”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林黛玉点了点头:“合该到兴城了。” 薛宝釵点了点头。 她看到香菱正跟著史湘云打闹,逗弄她道:“前些日子,我有个表兄写信问候母亲。 他正在两湖行商,订婚的姑娘还没进门却先去了。母亲想著安慰安慰他。 我看香菱就挺不错的。” 赵姨娘听到这话,连忙起身搂住香菱。 她对著薛宝釵道:“薛姑娘周围肯定不缺好人,这东大院里服侍的丫鬟多的是,服侍丫鬟的丫可就她一个。 离了她,我就像丟了肉一样心疼。” 薛宝琴跟著道:“姨娘,姐姐跟您打趣呢。” 眾人都笑起来。 史湘云道:“你不知道,多少丫鬟就盯著这东大院呢,入了环弟弟的眼。等著环弟弟分家的时候好给她们带走享福去。 这院里的丫鬟,可比去外面当正妻还体面。 不信,你就问问我们袭人嫂子和晴雯嫂子,哈哈哈。” 正说闹著,院里飞下来两只鸽子。 落在林黛玉和史湘云前面。 薛宝琴好奇道:“这是什么?怎么突然来了两只鸽子?” 林黛玉道:“这是环兄弟给我和史姑娘留的两只鸽子。说是无论到哪都能找回来,我本来以为是假的,现在看来,却是真的。” 史湘云连忙了一些点心餵鸽子:“好乌云!真能干!” 晴雯:“快,打开信筒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史湘云打开信筒,取出信来:“呀,环弟弟已经到山海关了,看来一切都好呢。” 林黛玉看著手里的信,並不言语。 眼神柔和,微微的笑了起来, 薛宝釵发现了不对劲,凑过来读道:“朔风催节” 一首读罢,薛宝釵酸道:“怎么环弟弟独给你写诗,不给史大姑娘写诗呢?唉,真是偏心。” 史湘云听到这话,也不吃醋,反而好奇凑了过来:“让我看看,写了什么诗!” 一首读罢,心中豪迈之气直衝云霄。 史湘云点头道:“环弟弟是大英雄。” 史湘云一把夺过信,一边跑一边道:“我要告诉老祖宗去!” 林黛玉连忙起身追去:“矣!你等等。” 乌云和百云跟著俩人而去。 赵姨娘对著薛宝釵道:“薛姑娘,麻烦你帮帮忙,问问她俩能不能也让咱们写封信。” 薛宝釵点头应下:“放心吧,姨娘,我这就去问” 另外一边,贾环已经別过山海关守將。 向著兴城出发。 过了山海关之后,金国人明显的多了起来, 金人的女性,个子高,身子大,皮肤白,像是油亮光滑的马。 而金人的男性,要么一张圆脸,像是盘子,要么就是一张马脸。身子普遍高。 金人中的贵族,还会梳辫子。 贾环觉得那辫子並不好看,他们却很是得意,这让他们觉得自己跟汉人和普通金人不同。 贾环领著使节团沿著官道向前走著。 出使的困难,对於这贾环带著的百人精锐来说,还不如平时拉练的强度大, 他们本来以为出了山海关,一路上一定困难重重,什么海寇山匪,路盗逃凶,走几步就能遇见一个。 谁知什么也没有,全是商队和普通赶路百姓。 他们有些怨气,不是因为打仗,而是因为没仗可打。 平日和南北军弟兄演练,不能下死手,如今出来居然还不能开荤。 没意思。 贾环望向前面,又是一家赶路的。 一个老人,一辆托车,一匹瘦马,车上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女孩。 眼见是走不动了。 贾环没搭理他们,越过他们,走了半日,原地休整。 即至傍晚,贾环一一核算今日消耗时,有人来报:“报正使,外面来了一个老人和一个女孩, 来討饭的。” 贾环想起路上的遇见的那一对人:“给他们一顿的打发了。” “是。” 如此走了三天,到了兴城,见过了兴城守將罗龙。 採购粮草、检查马车等修整一番后,再度出发,向著锦城而去。 走了一天多,又遇见那位老人了,而他拖车上女娃娃却不见。 他见到贾环使团,起身,冲了过来:“是天朝使者吗?是天朝使者吗?!” 他刚抬脚,他附近的隨团士兵们从车上抽出长棍,对准了他。 “定住!” 老人不动了。 贾环对手下吩咐道:“多给他赏口饭吃。” 老人见又有士兵给他拿粮。 他激动道:“请天使帮我啊!我的孙女,她被金人掳去锦城了。 您行行好,若是遇到她,就救了她吧,她长得漂亮,人又乖巧。 天使就当买个小猫小狗逗弄著玩吧,她吃不了多少粮的。” 老人跪在地下磕头,露出了脑后的辫子。 贾环骑马赶来,问道:“你是金人?” 老人点头道:“没错,我是金人。” “你们金人怎么找我这汉人使者帮忙?” 老头道:“那些贵族残暴野蛮,仗著自己家里有人能打仗就横行霸道。本来我们还能和汉人做生意,勉强维生。 王减了汉人在金国生意的税,金人做汉人生意也能少交税。 一来二去,那些贵族便养著汉商,我这生意,也就做不下了。 一路乞討,我听说汉人的高官最明事理,因此想求天使帮忙。” 贾环问道:“你都做什么生意的,那孩子的父母呢?” “回天使,我做的是药材的生意。那孩子的父亲是汉人,染病死了,她母亲是金人,也是被掳了去。 肯定是王的儿子们蛊惑了王,否则王怎么可能联合汉人欺负我们金人呢。 那孩子也算半个汉人,求求您,帮帮她吧!” 贾环对他道:“老爷子,我给你的药材全买下来,你看这样如何。” 那老人看著贾环,笑道:“有了钱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把钱给抢过去。” 老人看著周围眼睛晴里射精光的南军,欣慰的笑道:“天使啊,我所看重的,並非是您的钱和您的粮。 只是您不知道,那些金人贵族们看不起您,就像看不起我一样。 所以我才来求您,可您虽然有这样强悍的隨从,却好像並不知道金人贵族们对您真正的看法是什么。” 那老人对著贾环郑重磕头:“请您救她,我的草药您全拿去。 我听说汉人最重义,天使您一定读了不少书,我想您也是重义的人。” 贾环犹豫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老人重重的把头磕在地上,再没起来。 第140章 一个奴隶 第140章 一个奴隶 贾环连忙让人去扶那位老人。 再看时,其额头已经流出血来,竟然一磕头磕死了。 现在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烈性的人。 贾环看著死去的老人,摇了摇头,吩咐隨从就地埋葬。 文叫书状官记下了这件事。 他有【过目不忘】,若是將来到锦城,能遇到那女孩,就救一下吧。 路上遇到了这么一件事,眾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不出三天,到了锦城。 距离贾环离开神都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贾环见锦城雄厚,守门侍卫挨个盘查。 其中不乏有想矇混过关的。 轻者被端出去,让其自生自灭,不得进城, 重者,当即就被长枪羈押至大牢。 贾环本还想著,这守门的侍卫,会不会因为就在锦城地头蛇惯了,不知头上有王,便刁难使团。 但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守门侍卫恭恭敬敬的將贾环的使团迎进了城內。 “蒲察猛安正在城內等您。” 猛安就是金国这边管理一县之地的人,其职位,大致和负责乾朝的知县相当。 贾环进了锦城。 这城里和外面果然不一样。 別看外面好像很是古板厚重似的,但是这锦城里面却別有一番热闹。 来往的商人络绎不绝,隨处可见药材摊位和贩马的二道贩子。 而且在锦州,还有很多卖小玩意儿的摊位。 贾环搭眼瞧了瞧,挺有意思的。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由守卫带领,他的使团进了猛安帐。 说是帐,其实也是一个大院子,兼顾办公和居住。 蒲察猛安早就在门外等候贾环。 一见到使者团,便满脸堆笑,亲热的上前,拉起赵將军的手,对他道:“辛苦赵將军了。” 赵达对著蒲察道:“蒲察猛安,这次我不是来和你换正使的,这次的正使亲自要来金国看看。 您应该先跟他打招呼。” 蒲察恭敬的来到贾环的身前,行金国的礼道:“对不起,尊敬的天使,我对於乾朝的礼节不甚熟悉。” 贾环看了了赵达,赵达对著贾环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贾环蒲察不是故意的。 贾环摆摆手道:“不知者无罪。” “多谢天使。” 蒲察吩咐底下的手下去安排使团各人的去处。 贾环、赵达,和书状官等一起赴宴。 贾环发现这里的燉菜偏多,而且山珍很美味, 有一道烤野鸡,很是好吃,他多吃了两口。 待到吃罢,眾人也没什么娱乐活动。 蒲察大手一挥,带著眾人到了后院宽之处,叫来不少姑娘跳舞。 她们穿著长裙,再加之身形高大,跳起舞来,裙摆飞扬如柳如鹤,煞是好看。 蒲察从吃饭开始,他杯中的酒就没停过。 喝到尽兴处,他拉著姑娘们,载歌载舞起来。 金人至今还有留有一些部落时期比较粗俗的习惯。 在乾朝,当著使节的面,喝多了酒高兴的去跳舞唱歌,实在罕见。 但是在金国,看周围的人的样子,似乎是很常见的事情。 蒲察对於远道而来的贾环,也不强求他跟著一起跳舞唱歌。 只是让姑娘们去敬酒。 姑娘们洁白柔软的手,紧紧的握著贾环的手,然后把酒倒入贾环的口中。 贾环客隨主便,一个个的喝下。 这些轮流来敬酒的姑娘们,其中一个让贾环很是留意。 她长得和那个瓷娃娃似的女孩很是相似。 贾环一把抓住她,她便像一阵风似的倒在贾环的怀里。 贾环对他道:“你丈夫是汉人,你是被掳来的,你还有个女儿?”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笑道:“回天使,叫我云就好。” 贾环笑著拉著她的手:“云,你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你女儿在哪里。” 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就在这帐內啊。” 贾环心里已经明白,云的女儿,正是被蒲察掳走了。 歌舞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眾人都喝的极醉。 蒲察便把云留给了贾环,陪贾环过夜, 是夜,云来到贾环房中,直接开始卸下衣物。 贾环制止道:“你父亲让我救你的女儿,为此不惜自杀而死。 我是要救你女儿的,你不必如此。明日我就去找蒲察索要你的女儿。” 夜已经深了,贾环屋里没有点灯。 金听罢,沉默了一阵,默默的穿上衣服。 找了个凳子坐下,啜泣道:“天使啊,我们一家都是奴僕的命,和那放养的牛羊没什么区別。 如今我的女儿能得到天使的照料,我哪怕用命也报答不了。 天使,睡吧,我会为您祈祷一整夜。” 说罢,金默默的退出了房间,贾环准备明天把金的女儿要过来。 但是,到了第二天,不用他去要,蒲察却已经给了。 他把金的尸体和金的女儿同时给了贾环。 蒲察对著贾环笑道:“金没有服侍好天使,我已经惩罚了她。天使请收下她的女儿吧。” 贾环眉头微微皱起:“她没有服侍好我,你为何要杀了她呢?” 蒲察好笑道:“这是我的人!我当然想杀就杀!难道天使家的牛羊在杀之前还要问问它们疼不疼么?” 贾环赶忙把金的女儿拉了过来:“从此以后,你就叫江,知道么。 你有名有姓,都是我给你的,你姓,朵的,名是江,江河的江。 记住了么?” 江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蒲察看到贾环给江起了名字,这才放下心来,转而笑的更加欣慰。 贾环发现金国的这些贵族们,思维还很原始。 把人当奴隶,当物件,隨意赠送夺取。 而贾环给江起了名,就相当於在羊身上烙印,这才算正式的收下了她。 蒲察见贾环如此珍重的收下他的礼物,很是开心。 贾环看著躲在他背后,眼神呆滯而麻木的江。 心中又有了一些別样的感觉。 似乎这次出使金国,责任又重了一些, 贾环对蒲察道:“我不喜欢我的女孩被別人看见,我也不喜欢我的女孩不乾净。你找些舞女来,帮江洗澡。” “是。”蒲察答应的很乾脆,跟著又对贾环道:“天使,我今早收到了王的来信,他已经派了骑兵前来接您。 您看,是不是在锦城多待两天?” “是,我要在锦城多待两天。” 贾环还要抄书,他还要將领。 【宿主抄写《史记·淮阴侯列传》两遍,似有所悟,统兵+1—】 第141章 兵仙临 第141章 兵仙临 贾环正在蒲察的房里抄书,窗台前,突然落了一白一灰两只鸽子。 是贾家眾人给他写的信。 眾人都问他到哪了,身体什么样,还顺不顺利等。 贾环一一的回覆,还把江的事情也说了。 贾环准备找一个妥帖的商队,把江带回贾府做个丫鬟。 贾环把回信分成上下两段,让灰云和白云分別把信寄了回去。 这边派人找的商队也找到了,江还是瓷娃娃一般,双眼无神,眼神呆滯。 也难为她,先是和相依为命的姥爷分开,好不容易见了母亲,母亲却又死在眼前。 麻木就麻木吧,贾环摸了摸她的头:“你记住,你回去了,就说你家主人叫贾环。 进了贾府,你就找林黛玉。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家主人叫贾环』、『林黛玉』。” 贾环找了两个信得过的弟兄,让其跟著把江送回山海关,关內自有贾家人过来接应, 到时候两个弟兄再快马到金国南都匯合, 这边,贾环也开始调整手里的商队,让六个商队都开始往辽西跑商。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贾环继续回去抄写去了。 【宿主抄写《淮阴侯列传》十遍,似有所悟,获得手下一一韩信!】 这一次,只抄写了十遍,贾环便获得了奖励。 这可是韩信啊。 歷史上因为他出成语典故最多的人之一,甚至很有可能没有之一。 从发发无名,到名震四方,除了持戟郎和督粮校尉这两个履歷,便直接成为大將军且全无败绩之人。 用兵神鬼莫测,被冠以兵仙名號。 而且,贾环还有他的绝对忠诚,不用担心他造反。 绝对忠诚的韩信,作为將领实在太过完美。 跟他打仗,別说贾环了,就是贾母来了也能打贏。 再加上贾环的【养兵】和【知兵】,贾环心里的底气更足了。 只是不知道这韩信会如何来到自己身边? 贾环想著在屋里待著总不可能遇上,便出了猛安大帐,在锦城里逛起来。 这锦城临女儿河而建,女儿河河道到此一分为二,形成一个三岔河口。 锦城就在三岔河口北岸建立, 城里除了吃喝摊位,还有有些唱戏耍猴的。 热热闹闹。 贾环沿街而行,传来炊饼的麦香。 前方只见眾人围聚在一起,哄闹著:“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贾环凑热闹看去,只见一个落魄青年,背著把剑,手里拿著兵书,看著身前的彪悍大汉。 贾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答道:“是王屠户又欺负阿信了!” 贾环跟著看过去,只见那王屠户,膀大腰圆。 对著韩信道:“我就是看不起你的为人!你整日蹭吃蹭喝,不干正事。看你也是个带把的,还整天背著剑。 你要是不怕死,就用剑刺我。如果怕死,就从我的跨下爬过去!” 此时眾人都起鬨道:“阿信!杀了他!杀了他!你杀了他啊!” 韩信看了看王屠户,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 又看了看周围,已经围聚了不少人。 他眯了眯眼睛,正欲放下手里的剑。 却听到人群里传来一声:“且慢!” 贾环从人群中走出。 王屠户看向了贾环,见贾环衣著不凡,微微皱眉:“你是什么人?” “你如此当街羞辱他人,只怕不好吧。” “与你何干?” “他是我的人。” 韩信默默退至贾环身后,似乎是认定了贾环这个人。 “我可没听说这阿信跟了什么人。” “他没告诉你们就是。壮士,请回吧。 我知你心肠热,有不平事必要了断。也知你侠气,但既然是我的人,能否让一步,让我教训他呢?” “我倒要试试,今日我就不给你面子了又如何?!” 说罢,王屠户向著贾环抓去。 【若水枪】 虽没有枪,贾环脱枪为拳,接上了王屠户的抓,一拉一引跟著一还。 王屠户眼前景色忽然扭转,他已被贾环摔在地上。 看热闹的眾人纷纷叫道:“好!好啊!再来一个!” 那王屠户被当著眾人面摔在地上脸色通红,几次欲要起身,却觉得身上好像有千斤重,起不来。 贾环鬆手道:“壮土,就此別过。” 说罢,带著韩信匆匆离去。 韩信一边和贾环走,一边道:“我不是怕他,只是周围人太多,杀了他,对我不利。 我名声早就臭了,钻跨下就钻,將来为难的一定是他。” “我当然知道你心志高远,我这手里有一百人,你先带带?” 阿信道:“是。” 刚刚走了两个弟兄去送江,这边贾环便把韩信添加到了使者团中,让他跟著自己,先熟悉熟悉自己和自己的亲卫兵们。 等到晚上,各人又拿来帐簿,贾环一一核对,同时也给各小旗介绍了韩信。 贾环不在的时候,有任何事,听韩信指挥。 眾小旗虽然不服,但是嘴上还是应下了。 贾环的话,他们不得不听。 晚上,韩信又自己默默的出去溜了一圈,和各小旗打招呼,又见了见贾环手下的普通士兵。 最后回到了贾环的房內。 贾环问道:“我这百人,如何?” 韩信微微頷首:“可抵万人。” 贾环听见兵仙的都这么说了,心中自然高兴。 韩信转而道:“唯有一点,有些可惜。” “哪点?” “就是人数太少,要是人数再多些,哪怕不这么精锐,也好。” 贾环笑著对韩信道:“会有那样的日子的,会的。” 韩信不语,默默的点了头。 贾环则是继续抄写《史记·淮阴侯列传》 【宿主抄写《史记·淮阴侯列传》十一遍,似有所悟,组织+1】 隨著韩信的加入,贾环的使者团变得格外强大。 同时,金王派出的护送团也到锦城。 蒲察给贾环准备好了草料和乾粮。 贾环隨著护送团向著金国的南都而去。 金国都城本来在北,自从金王统一各部落,被封王之后,逐渐的將中心南迁。 却又有不少人捨不得北面。 因此设立南北二都。 官职等都相同,但王在南,南方也就比北边更繁荣些。 第142章 三爷,好久不见 第142章 三爷,好久不见 按理说,有接应的护卫骑兵团过来。 这一路上应该很好走。 但是贾环这一路却走的很是不顺心。 这些护卫骑兵一看就是金王的亲卫,装备精良,作风骄悍。 路上路过曾经敌对部落的村子,便跑过去溜一圈,看看村里有没有好看的姑娘。 或者遇到流民,找那年轻的姑娘摸奖,看看能不能摸到好看的。 若是称心,抓到马背上,带著一直到晚上扎营过夜, 第二天一早,好心些的能给人送回去。 不好心的,便直接放下不管不顾,让其走回去。 有的骑兵留人甚至能留好几天。 至於带这额外多的人,口粮怎么办。 人都抓,粮有什么不敢抢的。 没有粮食了就找个殷实的人家敲门,给人家粮食煮了、羊杀了拿来吃。 倒也不是没有村庄抵抗他们。 有一次,他们去曾经是敌对部落的村庄敲门索粮拐女。 村庄里的村民,带著男女老少拿著农具一起在村口抵御他们。 他们见状,不仅不害怕,反而高兴的欢呼起来。 像是终於有游戏可以玩了。 一个个都不用控韁,双腿夹著马就能精准控制马。 手里拿著速射的短弓,轻马快箭,绕著这些农民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也不管能不能射到,就是射著玩假如射到了,就再高兴的欢呼一阵。 他们头上的辫子隨著马尾一起飞扬,因为运动而发红的脸上绽放笑容。 而村口,一个个农民睁大眼晴,连哀豪都喊不出几声便死去。 爷爷死了,父亲接过,父亲死了,儿子接过。 儿子死了,女儿就被带走。 人全死了,倒也落个乾净。 之后这村子里的粮食和牛羊等,便尽数归他们所有。 贾环和眾使团成员心中都暗自摇头。 贾环所见的金国是,商人被汉人排挤,贵族把农民等底层作为玩物和奴隶,而军队则是以杀人取乐。 畸形的国家。 贾环仔细的想了想,这样畸形的国家居然还能正常运转,说明肯定有什么东西在支撑著他们所有人。 贾环想到,应该是就是弱肉强食那一套了。 假如出生在农民、奴隶、商人、等低等人家,天生便低人一等,想要出头,只能发狠。 扭曲到了极致,便是这些护卫骑兵的样子,以虐杀为乐。 每一次击败弱者,都进一步证明了他们的强大。 贾环看看他们各自去捡箭,心里清楚: 他们根本就不在意那些粮食和女儿,他们在意就是村民的反抗村民一反抗,就说明有人挑战他们,而他们最是乐得挑战的,只有挑战,才能证明他们更强。 这份证明再次增加他们的自信,他们便会凭藉著这份自信再去主动找挑战, 如此循环,他们便会不断地寻求强大的战斗,直到死亡。 这固然是养兵的一种方法,却是最极端的一种。 可在金国的这样的环境下,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让战力最强的军队每次打仗出行秋毫无犯,可能么? 贾环觉得很难。 虽然这些骑兵们抢的都是他们自己金人的土地,拐的都是金人的女子,但贾环还是看不下去了。 取来强弓,【无爭失】。 韩信、牛二、赵达等將士一个个本就黑著脸。见贾环取来强弓,根本不加劝阻。 贾环的箭贯穿了其中一个护卫骑兵的手臂,而那手臂正去扒一女子的衣服。 眾护卫骑兵见有人手臂被贯穿,纷纷抬起头左右看去,以为有敌袭。 但最后,却只看见手持强弓的贾环。 那骑兵手臂被贯穿,非但不恼,反而眼睛雪亮发光,像狼一样盯著贾环。 他最先衝到贾环前面。 “天使,刚刚那箭是你射的?” “是。” “你本来就是是要射我的手臂?还是要射的別的?” 贾环不语,张弓搭箭,对著天上掠去的野鸭,抬手就是一箭。 那野鸭哀叫一声,从天空落下。 贾环知道,跟这群人说话没用,还是实际来的最有用。 “巴图鲁(勇士)!” “巴图鲁(勇士)!!” “神射手,教我!教我!” “天使!求您教我射箭,我愿意伺候您!” “王说您武艺超群,我还不信。没想到您竟然是神射手!求您教教我!” 贾环对他们道:“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贾环取来一支鏑箭,对著他们道:“我知道你们的祖先告诉你们,鏑箭射到哪,你们就跟著射到哪。 但是在我这里不一样。 在我这里,只要鏑箭一响,哪怕你们就是在和姑娘亲热,也得给我停下来。 不许动,知道么?” “那我们要是动了怎么办?” “我是天使,不能杀你们,但我会让你们永远骑不上马,拉不起弓。” “我才不信,嘻嘻。” 贾环一发鏑箭射至那人马上,马受惊將他踢起,跟著又是两箭,分別中了他的手臂和他的脚踝。 他的手臂和脚踝再也无法动弹。 贾环放下弓,那边牛二赶紧过来收著弓。 远处书状官则是不断的记录著。 贾环不看那倒下的人,对著眾护卫骑士道:“走。” 他们脸上笑著,没有不听贾环的,跟著贾环老老实实一起走了。 过了辽西走廊,进入金国腹地,便是沃野平原。 骑士们老实,眾人赶路也快些,又走了五日,到了金国南都。 金国的早已安排好使馆,眾人进了南都使馆,每日有专人来教导他们金国礼节,以及礼见金王事项。 眾人学了三天。 这天,一直教他们礼节的人忽然匆匆忙忙的跑来,对著贾环和赵达道:“王正在宴请王子大臣,召见你们二位。现在就去吧!” 贾环疑惑道:“这才学了三天?” “王说不必了,就是想先见见。” “好吧。” 贾环手持旌节,赵达手捧礼单。 所去之地,並非金国南都王宫正殿,而是王宫后马场的营帐中。 事出紧急,眾人一时间也来不及安排。 只得一切去繁从简。 引著贾环和赵达到了大营前。 贾环站在营帐前,甚至还能闻到酒味。 门口大臣在营帐门口喊了一声:“乾朝使者到!” 这就算完了,贾环和赵达就可以进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里面喝的咋样了,到底能不能回一声“进来” 贾环进入大营,浑身汗毛炸起,鸡皮疙瘩从脚底板一直窜到天灵盖。 他死死的盯著金王,什么礼节都忘了。 一股莫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金王举著酒杯:“三爷,好久不见。” 第143章 金王:都哥们 第143章 金王:都哥们 贾环当即握紧了手中的旌节。 眼神流转。 坐在金王两侧的正是其太子和宰相。 分列下去的,则是金王的三个儿子。 临末席,还有金王的小女儿。 再之后,则是各贵族大臣。 金王的太子默默垂首,看起来很是谦恭。 而其余的三个儿子,则是浑然不惧,眼神直勾勾的盯著贾环。 金王的小女儿戴著面纱,好奇的看向贾环,她的眼睛很特別,像猫一样,是异色瞳。 其余贵族等,手里拿著割肉的刀,一边吃肉,一边喝酒,一边打量著贾环。 贾环不语,眾人也都不说话。 赵达见此情景,浑身的肌肉已经紧张起来, 他父亲不过寻常小旗出身,他能做到千户,脑子自然比一般人强。 听到金王的话,他心中虽然没想到金王能亲自潜伏到贾环身边,但看那语气,也是贾环旧识。 再看贾环,一副惊愣的样子,明显是被摆了一道。 他是副使,正使要做什么,他跟著做就是。 贾环脑子飞速运转之际,金王却缓缓地开口了。 “桑乾东去不问归,西山莽苍拱帝台“ 一首诗背罢,金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对他道:“三爷,来,坐。” 贾环一时间也没弄明白金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手持旌节,简单行礼,向著金王身旁的位置而去。 有点被动,只能暂且走一步看一步。 金王对著底下的人吩咐:“去收了赵將军的礼,再把我们的还礼给赵將军。” “是。赵將军,请。” 赵达看向贾环,贾环递给了他一个安心的表情,微微点了点头。 赵达这才和士兵一起离开了大营。 贾环坐下,开口道:“王一” 话还没说完,金王拦下他:“三爷,你还是叫我阿金吧,我听著顺耳。” 贾环想了想,点头道:“阿金。” “嗨嗨,这就对嘍!” 金王举著酒杯,对眾人道:“我没病,我也没要死,这半年多,我去了乾朝的神都。” “我跟著咱们的留学生,作为僕从进了国子监。 那里是乾朝培育將来国之栋樑的地方。 那里有全乾朝最有文化的人,还有读书最多的人,里面的学子脑子比松江还灵秀。 那里藏有乾朝最多的书籍。 我们也该建立一个『国子监”,培养国家的栋樑。 我在国子监打听,国子监里最优秀的学子是谁。他们都说,是贾环。” 金王的酒杯点了一下贾环的方向:“我到了贾环的家里,亲自探查了一番,他的才华比天还辽阔,他的武艺比地还雄厚。 我愿意为他牵马。 今天他能到这里来,诸位应该和我同乐,来,我们一起举杯,敬三爷一杯!” “敬三爷!” 眾人纷纷举杯,连金王的小女儿都举起杯来。 贾环坐在原地,瞳孔收缩至针孔大小。 他抬眼望去,只见金王笑呵呵的看向他, 周围太子、王子、大臣等,或敬畏或好奇或欣赏的望向他。 贾环看著眼前的酒杯,杯中酒液荡漾,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这么一个不大营帐中坐了这么多人,又都喝了酒,呼出的气都带著灼热的酒气。 体温炙烤著贾环,贾环却如坠冰窖。 这位金王居然不惜放下国事,也要到神都去。 而且他去的地方还不是別的地方,而是国子监。 野蛮的敌人不可怕,他们开始学习了才可怕。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不仅贾环看出了金国的问题,金王也看出了金国的问题。 他不仅看出来了,他还要解决,他亲自到乾朝去,到国子监去,去找解决的办法。 他要改制,他要建立国子监,他要培养金国自己的读书人。 除此之外呢?神都的地形,神都守备的情况,肯定不止国子监这一件事有些事情,不仅坐在至尊之位上才能做,而且还得敢做才行。 贾环举起酒杯,强撑笑脸,和眾人一起饮了一杯。 饮罢,金王拍著贾环的肩膀,哈哈大笑。 他对贾环道:“来,我来给你介绍!” “这是我大儿子,叫做徒单宗亮,我们一般都喊他老大。” “三爷。” “这是老二,名字算了,你就和我一样,喊他老二。” “这是老三、老四——“ “三爷。” “这是我的小女儿,乌云。乌云,叫贾公子。” “贾公子。 金王笑了笑。 又给贾环把其余贵族等都一一介绍了。 跟著,他拉著贾环的手,再度坐下,將贾环按在他身旁。 这位置比太子和宰相都离他更近。 金王笑道:“我那些混蛋杂种,给你添了不少乱吧。 贾环笑道:“他们都是能征善战的骑士,好勇擅斗,都是勇士。” 金王哈哈大笑道:“三爷怎么端著说话,一群坏小子,三爷不用为他们说话。你该教训就教训他们! 罚酒,罚酒!” 俩人一起喝了一杯。 贾环正欲倒酒,背后乌云已经然而至,为贾环添酒。 “可不如三爷的南军精兵,可惜,只听过,没见过,要是能神都见见就好了。” 听闻此话,贾环眉头微微挑起,看向金王,发现他是真心说此话,不是有心暗示,心头鬆了口气。 金王又再度拉来宰相,对著贾环道:“不瞒三爷,跟著三爷一起下扬州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三爷写的盐票制。 好东西,我们宰相看完了也直赞三爷。” 金国宰相给贾环行礼敬酒。 金王道:“这样好的政策,却不能施行,岂不是一种遗憾么? 三爷,就没想过找个地方去试验试验?” 贾环道:“这得请示陛下。” 金王哈哈大笑:“那也太麻烦了,我知三爷定还有很多抱负想法,不如就在我这先试验试验。 三爷说东,我绝不往西!我们一定全力帮三爷!如何?” 贾环咽了一口睡沫,心中惊咤。 怎么他成要入关的了? 见贾环犹豫,並不答应。 金王道:“走,出去换营,再把乐队和舞娘们叫来!” 眾人一阵欢呼。 整个大营浩浩荡荡的出去,换了个更大的营帐,里面早有乐队和舞娘站在中间。 金王悄悄的对著士兵道:“去告诉赵將军,就说贾环喝醉了,我今晚留他在宫里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是。” 第144章 马场较艺 第144章 马场较艺 眾人转到大营中喝酒吃肉,载歌载舞。 贾环观察到,没过多久,太子便和金王告辞了。 太子匆匆离去,几个未饮太多酒的大臣和他一起同去。 营帐內,眾贵族接著吃肉喝酒,他们互相比拼著,似乎谁吃的肉多,谁就是勇士。 不多时,金王悄悄派出去的士兵回来了:“王,他们再次求见。” “我说了等明天再说。” “他们问能不能把书状官放进来。” 金王点了点头:“也好,放进来吧。” 老二和老三两个王子正窃窃私语,唯独老四,拉著舞女一起跳了起来。 金王和士兵说话。 一时间竟然没人来找贾环说话。 只剩下身边的乌云。 贾环问道:“你大哥去做什么了?” 乌云回答道:“应该是有事吧,总得有人盯著朝廷,大哥去处理了。 贾环听完了这话,看著金王。 贾环问向身旁的乌云: “目前是你大哥在监国?” 乌云点了点头。 “他做的好么?” “大哥做的很好。” “是就你这么想,还是都这么想?” “父王这么想。” “那你的其他哥哥们呢?” “他们不太能体会大哥的辛劳。” 贾环点了点头,转而道:“在乾朝,女眷是不能出来见男人的。” 乌云道:“我知道,但是金不一样。之前父王平叛的时候,库尔那部的孛堇就是女人。她不仅能见男人,还能上朝。” “你父亲是个开明的王。”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我们都不清楚父王的想法。父王如此看重公子,想必公子能明白父王的想法。” 贾环借著酒杯里酒面的倒影看了乌云一下。 他知道金人都比较直接,夸奖道:“你的眼睛,很漂亮。两个都是。” 乌云微微頜首:“多谢贾公子。” “那位库尔那部的孛堇,你很推崇她,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贾环的问话真然而止。 停了一会后,贾环安慰道:“节哀。” 乌云摇了摇头。 这时,金王又靠了过来,楼著贾环道:“今晚我们就在这营帐內住下!明日等他们准备好,我们看他们骑马!” “我还是回使馆吧。” “客隨主便!” 贾环望向营帐大门,书状官已经进来了。 贾环暂且答应下来。 金王果然留了贾环一夜,二人边喝边聊,直到深夜,最后在营帐內睡下。 第二天,早有表演马术的小伙子到了马场, 贾环多睡了一会,金王也没有打扰贾环。 等到贾环被眾宫女服侍好,出来看表演时,表演已经接近尾声。 金王和眾王子、贵族,以及使团其他成员,坐在台上,看著年轻的小伙子马术表演。 看来今天是金王正式见使团。 台下的马术师们,他们或夹著马肚子,身子侧下去抓跑道旁边的旗,或突然跳下,和马一起跑一段,然后扶著马,看著起来像是在地上飞。 眾人看著乐呵。 见贾环出来,金王对著贾环道:“你起来了,可惜,最精彩的『万马奔腾』你没看到。” 贾环摇了摇头:“那確实遗憾。” 金王跟著对贾环道:“不过没事,一会还有节目。” 下面的人表演完,金王大手一挥,给他们都赏了钱,他们各自下去。 跟著上来的,贾环很是眼熟。 正是当日那些护送他的金王亲兵骑士。 他们没有骑马,穿著便服,提著长弓上来了。 又有人在马场远处立好了靶子,还准备好了笼子,里面关著兔子。 金王对著一旁的侍从挥了挥手,侍从拖著盘子出来:“今日谁射中的多,王赏赐金刀一把!” 下面的亲卫骑兵们都欢呼起来。 他们拿著弓,跃跃欲试。 先是射箭靶,他们基本上都能射中靶心。 跟著,则是把兔子放出来,让他们去射。 这时他们中便有人有些力不从心了。 越来越多的箭落下,兔子满地乱跑。 金王看著很是不悦。 就这时,二王子和三王子上前来,对著金王道:“父王,若是我们给兔子清了,能否得著那金刀?” 金王笑道:“好啊,你们想去就去吧!” 老二和老三拿著弓下去了。 他俩张弓搭箭,命中率明显高了不少。 金王对著贾环道:“三爷,这老二和老三从小跟著我在外面打仗,我亲手调教的,最是像我。 “虎父无犬子。” “哈哈哈哈!” 金王举起酒杯,哈哈大笑。 不多时,这二人已將马场上的兔子都清理完,带著笑脸,兴奋的跑了上来。 “父王!” “好,好!监礼官何在?!” “回王,二王子射落18只,三王子射落了25只。” “好!那么这金刀就归老三了! 老三向前,接过金刀:“多谢父王。” 金王道:“好孩子,你虽射的准,却不是神箭手。我已经教不了你了,但是这里却有人比你射的还准。以后不许骄傲,知道么?” 老三听闻此言,没有接下金刀,疑惑问道:“父王,如果我都不算神射手。 到底谁能比我射的准?” 金王笑道:“三爷,三爷就射的比你准。” 老三微微皱眉,来到贾环面前,单膝跪在地上“还请三爷赐教。 这金刀该归本场射箭最准者。 若三爷真的如父王所言,这金刀合该归三爷!” 此时老二也来了:“请三爷赐教。” 贾环道:“你射的很好了。” 老三依旧跪在地上。 贾环道:“我用的弓不在。” 金王吩附道:“去给三爷弓取来。” 贾环看这样子,自己是非得展示不可了。 贾敬的话迴荡在心间。 希望能別丟乾朝的脸吧。 他们拿来了贾环的强弓。 贾环手持强弓,看著跪在地上的老三。 越发的觉得自己是被金王利用了,用来打压老三。 贾环也闹不明白金王家里这几个孩子的事情。 只求別丟脸,使团的人能安全回去就好。 贾环对老三道:“我不知怎样你能服气,这样吧,你拿著长弓到下面马场,我就在台上。” 老三道:“三爷是要让我一段距离吗?我看不用吧。” 贾环道:“不是,你到马场隨意射箭,我射箭把你的射出的箭截下来。” 眾人听罢,睁大眼睛看向了贾环。 唯独书状官,下笔入神的记录著。 第145章 贾环留下,其余可以走了 第145章 贾环留下,其余可以走了 三王子下到了马场內,贾环站在台上,手持长弓。 三王子对著侧方,射了一箭。 贾环跟著在台上射了一箭,恰好,两只箭在空中相撞,贾环將他射出的那只箭拦下。三王子不信邪,跟著又是一箭。 贾环依旧將他射出的箭射下。 广阔的马场,除了风声,箭落可闻。 三王子扭转弓弦,斜著放箭,让箭在空中转过一个弧线。 贾环也让手里的弓箭转弯追过去。 三王子速射,贾环跟著速射,將他的箭一一射落。 哪怕他走到远处,快速放箭,贾环依旧能射落。 三王子来了脾气,往脚底下射这种丟人的事他做不到。 但是却凑近了些,將箭头突然对准了贾环。 这样在贾环眼里,箭只是一个点了。 金王大惊,骂道:“畜生!放肆!” 贾环弓弦喻鸣,將射向自己的箭射落。 所有射落的箭,没有超过三王子二十步的。 那些金王的亲兵,眼神放光:“巴图鲁!” “神射手!神射手!” 眾人跟著欢呼起来。 別说金人,就是赵达和韩信,看见贾环这一手,眼珠子也要掉出来。 眾贵族吃惊的互相询问,这真是乾朝的使者?据说还是文官?是探? 乌云看著贾环,一双异色眼眸神采连连,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尤其是韩信,眯了眯眼睛。 这等不凡的箭术,要是两军对阵,对方的將军绝不能出现在前头;若是攻城,守將绝对不能立於城头.. 金王是最先笑起来的。 笑了一阵,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盯著贾环的后心,又看了看贾环手里的弓。 最后摇了摇头,一边拍手一边笑。 他来到贾环的旁边,对他道:“三爷箭术每次看都是这么惊人。” 贾环心想除了这【无爭失】,还有其他两招,更惊人,只不过暂时没有机会使而已。 三王子来到台上,对著贾环跪倒:“请三爷教我射箭!” 金王给他拉了起来:“现在知道人外有人了?” 三王子点头道:“是我骄傲了。” 贾环道:“三王子箭术已经远迈常人,射箭不过小道尔。既是王子,何不留心在辅国弼政上?” 三王子听了这话,沉默了下来。 贾环看向金王,金王对三王子道:“你三爷不要那金刀,你就收著吧。” “是。” 三王子说罢,缓缓退去。 眾使者纷纷上前来道谢。 金王使了一个眼色,拉著贾环到了上座。 跟著又有大臣贵族等,拉著使团其他人,坐在下处。 眾人饮了几番。 乌云再一次给贾环添了酒。 金王举杯道:“这么多次见乾朝来使,要我说,这次是最高兴的!” “大王说的对!” “这都是因为我们的贾正使啊!” “是啊!” “可俗话说得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贾正使却不能久待。” “大王,反正只要把礼物送回去就行,多留贾正使几天又何妨?” “放肆!贾正使要事在身!耽误了正使事务,拿你是问!” 越来越多大臣道:“大王,再多留贾正使几天吧!” “对啊,大王!” “这又由不得我决定!你们这样,不是让贾正使为难吗?” 金王的话正说著的时候。 那些刚刚在马场內射箭的亲卫纷纷从台下涌了上来,一堆堆的站在赵达、隨使等人的背后。 他们的声音从各人背后传来:“对啊大王,留下贾正使吧。” “贾正使,继续教我们射箭吧!” 贾环推辞道:“阿金的好意,贾环心领了。只是还得回报陛下。” 阿金点头道:“那好吧。” 底下的大臣见阿金点头,连忙对著身后的亲兵道:“给副使他们绑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 赵达他们什么武器都没有,无论怎样挣扎,终究是不能挣脱这些亲兵。 其中一个大臣对著贾环道:“三爷,您就留著吧,您留下,我们就放赵將军他们走。” 赵达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贾正使,赵达不怕死!” 金王看著贾环:“三爷,留下吧。 横竖不过多留几个月,我会跟陛下说明白的。 女人,钱財,甚至军队,只要你一句话,都是你的。 那些你施展不了的抱负,实现不了的想法,我倾国助你。 三爷不是喜欢书么?我收罗了天下稀本,给三爷看。 三爷不是喜欢马么?我收罗了天下良马,全给三爷。” 贾环道:“放了他们,我可以留下,但是我有个要求。” “三爷说。” “那些跟著一起来的僕从、护卫,都是我的老人。给他们留在这吧,就当陪我了。” 金王心想了一下,横竖不过百人,就算有什么诈,又能翻起什么风浪,笑著应下了。 金王见贾环答应,却没有命令下面的亲卫给赵达、隨使等人鬆绑。 他对著下面的人道:“给各位天使送回天朝!” 赵达挣扎著:“我赵达不怕死!” 贾环走到赵达面前,赵达对著贾环道:“贾正使,我就不信,他们敢斩使者!” 贾环看著赵达道:“你回去的越快,我回去的才越快。赵將军,勿要意气用事。回去后,一定跟陛下稟明情况。 我在金国稍微多待一些日子就回去。 到时候,记得多带一些人来接我。” 赵达听完了贾环的话,闭上眼睛,最后微微睁眼,盯著贾环道:“贾指挥,多保重。” “快去吧。” 说罢,赵达不再挣扎。 眾亲卫兵带著赵达等人上了回乾朝的马车,跟著一起回去的,还有书状官。 而贾环的那百人,则是近乎软禁般留在了使馆。 贾环转过头看去,金王拉著贾环的胳膊:“来来来,三爷,我们今天不醉不休!” 乌云来到贾环旁边,越发恭敬地服侍他。 这边赵达等人一直被绑著,无法动弹。 眾亲卫点好了他们的行李,又带好了回赠乾朝的礼物,把他们当货物一样装上了车。 他们护送著赵达等人向著乾朝而去。 直到山海关,才解开他们的绑,笑著目送了他们入了关。 事已至此,赵达拿定了主意,回去再找贾环肯定不行。 贾环已经把解决的办法说明,调军压在金乾边境,自然好把贾环接回来。 赵达对山海关守將道:“备快马,我要急情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