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年代之躺平人生》 第一章 打上门 “嘶......疼......” 白潮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只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透著疼痛。仿佛散架了一样。 他艰难的撑起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破旧的土坯房里,身下是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散发著潮湿的霉味。 四周的墙壁布满了裂痕,用破旧的报纸粘糊著,光线透过缝隙照射进来,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条条的影子。 “这......这是哪儿?”白潮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迴响。 他下意识的摸向口袋,想要拿出手机,却只摸到了粗糙的布料。 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上穿著一件洗的发白、打著补丁的粗布衣裳,与之前的外卖制服截然不同。 “嗯?” 白潮心里一慌,他这身外卖装备可是了大几百元,几乎全部的身家都压在这上了。难道第一天上班就让人打劫了? 这也不是拍小电影需要用道具加攻速。 要不是平台公司强制要求,谁他妈会好几百买它。失心疯了吧!缺德玩意!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白潮回忆起他是因为赶一单快要超时的外卖,在十字路口闯红灯,被侧向驶来的轿车撞飞出去,从而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便出现在了这里。 “这到底是哪里?” 就在他苦苦思索的时候,一股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瞬间,脑袋里仿佛扎进来无数的钢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潮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我这是穿越了?”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钻心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荒诞的事实。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脑海中的记忆。 原主白潮的身世非常悽惨,母亲李英兰是我党的地下同志。父亲白岳霖当时在部队打仗,下落不明。 1945年,为了传递重要情报,已经怀孕八个月的李英兰歷经千难万险终於完成任务。却因过度劳累早產,在赵家河村生下白潮后便撒手人寰。 此时,赵家河村的民兵队长赵满仓媳妇儿何秀琴正好刚刚生育完小儿子赵卫军,奶水充足,便將孩子託付给了赵满仓一家。 李英兰长期从事我党地下工作,深知此次传递信息的重要性,因此並未向赵满仓透漏自己的身份份,只是把隨身携带的银钱和一个绣著白字的红色香囊留了下来。 这何秀琴並不是赵满仓的原配,原配王氏,给他留下一儿一女,大儿子赵卫国当年7岁,大女儿赵艷霞8岁。 何秀琴在生下小儿子赵卫军后,对毫无血缘的三人尖酸刻薄,百般刁难。 在原主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来自养父母的爱意。 在这个家里跟他感情最深的是大姐赵艷霞,是大姐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带大的。 在他看来,大姐是这个家里最辛苦的人,既要照顾原主这个小不点,又要挣工分、做家务。小小的身体撑起了半个赵家。 而大哥赵卫国更是不满养父偏心和窝囊,年满18岁就去当了兵,至今未归。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赵满仓对於何秀琴苛待三个孩子的事情,只在一开始的时候发表过看法,不过被何秀琴一个大逼斗给打回去了。 从此之后,赵满仓在面对何秀琴的时候就在也没有挺起过男人的脊樑。 何秀琴的囂张跋扈不只体现的平日的生活中。在白潮15岁那年,为了给亲儿子赵卫军一个独立的房间,何秀琴以“吃白食”为由,將白潮赶出了赵家大院。 白潮独自一人来到村东头,在一片荒地上搭建了这间简陋的土坯房,还亲手围起了一个篱笆小院。从此,他靠著给生產队挣工分勉强餬口,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就在白潮沉浸在记忆中时,一阵粗暴的踹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哐当~” 木门被狠狠踹开,二月刺骨的寒风裹挟著枯叶灌进屋內。 “好哇!小畜生。翅膀硬了,居然敢对卫军下狠手?今个不赔十块钱医药费,我拆了你这破狗窝!” 何秀琴尖锐的叫骂声扑面而来,震得白潮耳膜生疼。 他抬头望去,只见何秀琴叉著腰堵在门口,臃肿的身躯几乎挡住了整个门框,赵卫军捂著乌青的眼眶跟在她的身后,嘴角掛著血丝,手里还攥著半截带血的碎砖,眼神充满了怨毒。 看著出现在眼前的二人,白潮心里本能的生出一种恐惧,那是原主对於这个养母十几年淫威產生的阴影。 不过这份恐惧转瞬便被他压了下去,作为在钢筋水泥森林里摸爬滚打二十年的职场人,虽然沦落到去送外卖,但又岂会被一个只会撒泼打滚的村妇震慑住。 白潮原本低垂的眼眸此刻在没有了当初的唯唯诺诺,眼神清冷死死的盯著何秀琴:“赔钱?” “我还没有去找你们,你们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话音未落,他一把扯下头上带血的布条甩在了地上。 “你儿子光天化日之下在东洼地对秦雪耍流氓,老子这是见义勇为。” “你放屁!” “分明是秦雪那小蹄子勾引我家卫军,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好赖不分,还敢护著她。看我不挠死你。” 何秀琴暴跳如雷,肥硕的身躯前倾,脖颈的赘肉隨著动作抖动,活像一头髮怒的母狮子。她齜牙咧嘴的铺了过来,尖利的指尖直取白潮的面门。 白潮早有防备,侧身灵活躲过。何秀琴收势不及,重重摔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妈!” “小畜生,你敢打我妈,看我不弄死你!” 赵卫军见到母亲狼狈的样子,睚眥欲裂,太阳穴青筋暴起,抄起手里的半截板砖就朝著白潮劈头砸来。 呼啸的风声里,裹挟著暴戾的恶意。要是原主估计又免不了被开一次瓢。 但今时不同往日,白潮出生在武术之乡沧县,自由浸染在习武风气之下,通背、八级、劈掛等等拳法均有所涉猎,虽然是套招,却也在无数次与爷爷的对练中锤炼出了战斗本能。 只见他沉肩坠肘,左手如铁盾般格挡,右手似灵蛇缠住赵卫军手腕,借势侧身反拧,一个利落的擒拿便將人狠狠按在地上。 “哎呦!疼...疼死我了!你放开我...”赵卫军脸贴著地面,额角被蹭的禿嚕皮,喉间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何秀琴见状,抓起墙角的笤帚就冲了上来。却被白潮一记凌厉的扫堂腿再次放倒。 她瘫软在泥地里,髮髻散落,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你...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我不仅敢,还要送你儿子去蹲局子!” 白潮踩著赵卫军的后颈冷冷的说道:“赵卫军对秦雪耍流氓,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村西头的铁柱当时也在场,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怎么狡辩!” 何秀琴脸色骤变,像被抽走魂魄般瘫软在地上。 赵卫军挣扎的动作也戛然而止,冷汗顺著脸颊滴落在地上,这时他也知道害怕了。 “白潮,白潮”他膝盖跪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抱著白潮的裤腿,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求求你千万別去派出所告发,不然我就完了,我还不想死啊......” 何秀琴连滚带爬的铺了过来,“是啊,白潮,你就看在我们家养育你的情分上千万別......” “养育之恩?”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白潮一声冷笑打断。 白潮抬起脚狠狠踹开赵卫军,后者踉踉蹌蹌摔出半米远,“你们母子俩把我当长工使唤,动輒打骂,吃餿粥烂饭,这就是所谓的恩情?” “要不是看在我母亲当年留下20大洋的份上,恐怕早就把我扔到后山餵狼了吧?” “这些年,我付出的劳动力还不够偿还你们的恩情?我白潮自从15岁搬出赵家起,便再也不欠你们一分一毫!” “现在跟我谈养育之恩,你们也配!” 说完他又弯腰揪住赵卫军的衣领,將对方提的双脚离地,“秦雪被你堵在东洼地,要不是我和铁柱路过,她会是什么下场?你他妈也配谈活命?” 赵卫军面色如土,嘴里机械地嘟囔著:“白潮,我错了,我在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吧......”声音带著哭腔,颤抖的不成调。 何秀琴突然暴起,像被激怒的母兽,浑浊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年你早產,要不是老娘的奶水,你早饿死了!” “让你干活咋了?谁家孩子不干活。餿粥烂饭咋了?你不也活的好好的吗?”说著她又上前一步,伸出肥硕的手指著白潮的鼻尖,“你以为出了几年劳动力就想把这份恩情抵消了,告诉你,门都没有!” “老娘还就不信了,你还真能把卫军送进局子里。” 白潮冷眼盯著何秀琴扭曲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恩情?你摸著良心问问自己,这些年对我可有半分真心?” 他伸手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烫伤的疤痕“这是赵卫军拿火钳烫的,这道肋骨上的伤,是你用擀麵杖打断的,这些也是恩情?” 何秀琴脸色涨的紫红,正要继续撒泼,便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第二章 分户单过 “闹够了没有!”一声雷霆般的怒吼震的屋內三人浑身一颤。 只见门口立著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一身粗布衣裳洗的发白,八角帽下是被岁月犁出沟壑的脸,他手里的旱菸袋还冒著青烟,那双浑浊却锐利的双眼扫试著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爹!爹!快救我!” 赵卫军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嘶喊起来,声音带著哭腔。 “闭嘴!” 老汉把菸袋重重的往木门上磕了磕,“我赵满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养出你这么个畜生!”他额头的青筋暴起,显然在极力压制著怒火。 何秀琴刚要开口:“赵老蔫,你......”可话还未说完就被老汉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何秀琴太熟悉这个眼神了,就像那年她要把白潮赶出门时一样。 虽然最后计谋得逞,但是却被赵老汉狠狠地揍了一顿! 想到此,何秀琴囂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鸡,一下没了声响,只敢小声嘀咕道:“哼,回家再跟你算帐......” 白潮从记忆里拼凑出这个男人的形象,他的养父,赵家河村的村支书赵满仓。 令人意外的是,赵满仓並没有对白潮发火。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旱菸,声音带著疲惫的说道“娃啊,这些年,苦了你了。” “满仓叔,我......” 老汉摆摆手打断了他,又嘬了一口焊烟,烟锅里的火忽明忽暗,隨后道:“当年你娘把你託付给我,那是看得起我赵满仓。” “可是我没护住你啊。”他的声音突然变的有些哽咽“我对不起你娘的託付。” 对於白潮这个穿越而来的灵魂来说,此刻竟真切的感受到心头髮酸。前世经歷过婚姻破碎、世態炎凉的他,太懂赵满仓的无奈了。 何秀琴是赵满仓续弦娶的黄大闺女。那年他死了原配,拖著俩半大的孩子,要不是有民兵队长的头衔,哪能娶到小他十几岁的大姑娘? 婚后何秀琴的肚子也爭气,又给老赵家生了一个儿子,所以在这个家里,赵满仓的腰杆早就弯了。 这次要不是小儿子干了这档子混帐事,他哪敢在自家娘们儿面前如此硬气。方才那一嗓子吼出来,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仿佛把半辈子的窝囊气都吼了出来。 “娃啊,这次的事情错不在你,都是你卫军哥乾的混帐事!叔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说完抬手就狠狠抽了赵卫军一个耳光。 “啪” 赵卫军捂著脸踉蹌了几步,却不敢吭声。 “滚回家去,没有老子的允许你敢踏出家门一步,老子打断你的腿。”一声厉呵,嚇得赵卫军转身就跑出了院子。 赵满仓粗糙的手掌在衣服上蹭了蹭,从內兜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张和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钞票。 “娃,这个你收好。” 白潮接过分户证明,指尖触碰到纸张的瞬间,心头勇气一阵荒谬的苦涩。 记忆中自打十五岁搬出赵家大院那年,他已经不止一次向身为村支书的赵满仓提起分户的事情,却总会被各种理由给搪塞过去。 想不到如今这一板砖,到是把等了五年的分户证明给砸了出来。 有了这个证明,他就再也不是赵家的养子,而是独立的一户人家,这让他心里一阵窃喜。 白潮抬眼,正对上赵满仓浑浊的眸子,老人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在诉说著悔恨和祈求,“潮娃子,卫军,他,他才20岁......” 白潮眉头一皱,瞬间明白了过了。 好一出苦肉计! 先是声泪俱下的认错,在搬出亡母来打感情牌,接著大儿子耳光表明立场,最后掏出分户证明和赔偿金......环环相扣,滴水不漏,既保住了赵卫军,又全了他赵支书的脸面。 白潮突然笑了,慢条斯理的收好分户证明,“叔,您这齣戏唱的可够全乎的啊!” 赵满仓面色一怔,脸上的尷尬一闪而逝,嗓音低沉的说道:“潮娃子,叔不是糊涂人,卫军这事要是闹到公社......那怕是要吃枪子啊?” “你大哥自打十年前当兵,至今杳无音讯。叔,就小军这么一个儿子了......” 白潮冷笑一声,打断了赵满仓,“叔既然是明白人,那应该知道光凭著一张纸堵不住铁柱的嘴吧。” “叔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说著赵满仓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皱巴巴的纸幣和粮票。 “这是你这些年赚的公分钱,叔都给你留著,想著等你娶媳妇儿时一起给你。” “现在既然你已经顶门立户了,那叔就提前给你吧。” 何秀琴在一旁撇著嘴,却不敢吱声。方才赵满仓那记耳光和阴沉的眼神,让她终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这次是真的闯了大祸。 白潮的目光在那沓钞票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去接。 不是不心动,而是他比谁都清楚——在这个年代,一个村支书的能量有多大。 经歷过21世纪职场沉浮的灵魂让他明白,今天这场对峙看似自己占了上风,实则不过是赵满仓投鼠忌器。若不是赵卫军犯的事太过严重,这位在村里说一不二的老支书,又怎会向一个无依无靠的小辈低头? 白潮要想再赵家河村继续生存下去,那么就永远绕不开赵满仓这个支书。 想明白此中关节,白潮平静的说道:“叔,钱我不要。这些年,好歹没饿死我,就当是我报答您老的养育之恩了。” 赵满仓的手僵在半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愧疚和复杂的神色,“你,你这孩子,让你拿就拿著。” “叔,这钱我真不要,我可以跟您保证,这件事在我这到此为止。” “不过铁柱那边......” 赵满仓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忙道:“你放心!明儿我就去找铁柱他爹喝酒。秦雪家那边,我也会去说和。” 白潮点点头,说道:“不早了,叔婶回吧,我就不留饭了。” 赵满仓欲言又止,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曾经畏畏缩缩的少年,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长大了。最终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气,拖著何秀琴往院外走。 临出门时,他突然回头道:“潮娃子...以后有啥难处,儘管来找叔。” 白潮站在屋门口,望著逐渐消失在柵栏门的两口子,没有回答。 “咕......” 肚子突然传来一阵抗议的声音,白潮这才意识到该吃晚饭了。他循著原主的记忆,在灶台边找到一个积满灰尘的陶罐,掀开盖子,里面只剩下不到两斤的玉米面和一小把有些发霉的红薯干。 “操!装大了!” 白潮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盯著这点可怜的存粮,肠子都快悔青了。 方才赵满仓掏出的那一沓钱,少说也有五六十块。在这个物价低廉的年代,十块钱就够一个壮劳力吃上两三个月,五六十块都够他这个单身汉一年的挑费了。 “哎,算了” 想到一旦收了那些钱,往后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么蛾子,白潮便释然了“还是先餵饱五臟庙再说吧。” 他起身往锅里加上水,又用仅剩不多的洋火柴引燃灶膛里的柴火。便一屁股坐在了灶火门前。 “咕嚕咕嚕......” 不多时,锅里的水开了,白潮撒了把玉米面进去,浑浊的水面上立刻浮起一层黄沫。思绪却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前世的记忆里,这个年代正是计划经济最严苛的时期。那些在脑子里转悠的赚钱法子,每一个都是在找死。 蒸汽模糊了白潮的视线,他烦躁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突然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原主虽然是个庄稼汉,可他这个穿越过来的灵魂,却连锄头怎么握都不知道! “哎......”他长嘆一口气,手中的木勺无意识的搅动著锅里的玉米糊糊,“走一步看一步吧。” 隨著时间的流逝,锅里的玉米糊糊渐渐变得粘稠,散发出淡淡的粮食香气。 白潮盛了一碗,就著半块发霉的薯干囫圇吞下。粗糙的食物划过喉咙,带著些许酸涩的霉味。但他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这具身体显然饿的太久了。 吃过这顿寒酸的晚饭,白潮点亮油灯,昏黄的光晕下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所谓的“家”。 土坯房简陋得令人心酸:西墙边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面铺著一床补丁摞补丁的被;屋子正中摆著一张瘸腿的方桌,旁边配著一条长凳;桌上孤零零地放著两个豁口的粗瓷碗和一双发黑的竹筷。东墙根下砌著一个土灶台,旁边是用石块垒起来的简易台面,上面放著两个积满灰尘的陶罐——这就是全部的家当了。 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將白潮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显得格外孤单。 “至少这里没有领导的pua,没有房贷的压力,也没有手机里不停地催单信息。”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苦笑。 是啊,虽然一贫如洗,但终於可以挺直腰杆做人了。 夜风从墙缝中钻进来,吹得油灯忽明忽暗。白潮走到灶台前,掀开另一个陶罐的盖子——里面空空如也,只在底部残留著几粒乾瘪的玉米粒。他轻轻嘆了口气,將盖子重新盖好。 “明天先去公社把户口办了。” 虽然前路迷茫,但至少迈出了第一步。没有赵家的束缚,没有何秀琴的刁难,他相信凭著自己的双手,总能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找到立足之地。 白潮吹灭油灯,和衣躺在了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找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盯著屋顶的茅草,听著远处隱约的犬吠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第三章 空间出现 白潮在睡梦中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恍惚间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天地。 他茫然的睁开眼睛,却发现头顶不是熟悉的茅草屋顶,而是一方素白的纱帐。身下也不再是硬邦邦的木板床,而是柔软的锦被。 “这是?”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臥房,黄梨的家具泛著温润的光泽,窗欞上糊著素白的窗纸,透过半开的窗户,能看到外面青砖铺就的院落。 白潮赤著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呆住了...... 细细打量,只见三间正房坐北朝南,青砖瓦黛,飞檐翘角。正中堂屋门楣上悬掛著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静观堂”三个大字。 两侧对称分布著六间厢房,东侧三间的门楣上分別掛著“庖厨”、“膳堂”、“曲坊”的木牌,西侧三间则统一掛著“储珍”。 院子东南角是一座六角凉亭,朱漆圆柱、琉璃瓦顶。亭边有一方小巧的荷池塘。 “我这是......又穿越了?” 他下意识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操!这不是梦!”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白潮心里一阵惊慌,他快步走向院门,推开厚重的木门,没想到眼前的景象更让他呼吸一滯...... 只见正门前方五米的地方是一块影壁墙,通体如白玉般洁白,上面用青色的字体写著“乾坤”两个大字,笔力虬劲,仿佛泛著微光。 绕过影壁,一汪碧蓝的湖泊静臥眼前。波光粼粼,清澈见底,却奇怪的不见半条游鱼。 在湖泊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条两米宽的小路,左侧是一块肥沃的黑土地,右侧则是一片青翠的草地。 至於更远处?则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白潮试探著往远处走去,却碰触到一层无形的屏障。他伸手轻触,只见空气中泛起水波般的纹路,触感温润如玉,却又坚不可摧。 “这是......结界?” 正当白潮错愕时,一段信息突然涌入脑海: 【乾坤秘境认主成功】 【黑土地三亩:作物生长速度x5,品质提升】 【草场三亩:牲畜生长速度x5,品质提升】 【灵湖三亩:水產繁殖速度x10,品质提升】 【古井灵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储物厢房:时间静止,200平】 【曲坊一间:农作物加工】 白潮呆立良久,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忽然明白这方天地似乎与他心意相同,只要他念头一动,便能操纵整个秘境。 “太好了!” “这简直是......” 白潮激动的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这个神秘的空间,將是他在这艰难岁月中活下去最大的依仗。 重新回到院里后,白潮便迫不及待的开始探索这个新空间。 三间正房布局规整:堂屋正中摆放著一张八仙桌和几把太师椅,靠北条案上方掛著淡墨素雅的山水画;书房设有书案和书架,文房四宝齐备;臥室里雕木床和衣柜,陈设简洁典雅。 东厢房功能明確:厨房灶台、厨具一应俱全;餐厅摆放著圆桌圆凳;农具间陈列著石磨、碾子等加工工具。 西厢房是储物间:靠墙一侧整齐摆放著一排三层的木质货架,其他地方空空如也。 整个院落青砖铺地,门窗雕简洁大方,显得格外寧静祥和。 最让白潮惊喜的是院子东侧的那口古井,井水清澈见底,他打上来一桶,一口下去,竟然有一股沁脾的甘甜,顿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就连身上的伤势都好了不少。 白潮心中一喜,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种田系空间金手指? 空间中有农场、有鱼塘、有牧场、还有存储空间。此刻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 有了这个能意念操控的空间,別说是在这个粮食紧缺的1965年了,即使在粮食丰富的21世纪也能活的很滋润啊! “该怎么出去呢?” 这个念头刚起,白潮只感觉眼前景象变换,眨眼间他已经回到了现实中的破旧茅屋。 此时,晨光透过窗纸已经可以將屋內微微照亮了。 白潮揉了揉眼睛,確认是昨天穿越过来的破旧茅屋,他心念一动,整个人瞬间又进入了那个神奇的空间。 不止如此,他还发现,即使人在外界也能隨时取用空间的物品。而且,可以把离自己身体一米內的任意物品装到空间里。 如此反覆实验几次,他终於確定自己获得了传说中的种田系空间金手指! 回到现实世界,白潮迫不及待地把昨天陶罐里发现的十几粒玉米带进了空间。他意念一动,黑土地上便自动开闢出一小块田地,玉米粒整齐地落入土中。 隨后,他又引古井水將之灌溉,看著清澈的井水渗入肥沃的黑土,脸上充满了喜悦之情。 但很快喜悦便被现实冲淡,就在刚刚白潮清点家当时,心沉到了谷底: 他翻遍了整个家里,除了陶罐中的十几个玉米粒,就还剩下不到二斤的玉米面和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六块三毛钱。 虽说空间的黑土地有五倍加速的种植效果,但玉米正常生长周期要120天左右,系统空间最快也要近一个月才能收穫。 更糟糕的是,这十几粒种子就算成熟,產量也极其有限。而眼下家里的粮食省著吃也就勉强能够个三两天。 按照原主以前的记忆,之前上工的公分都记在赵满仓家,每个月初何秀琴会施捨一点粮食,加上大姐赵艷霞偶尔接济才勉强活下来。 如今与赵家关係紧张,又分户单过,何秀琴那恶女人无论如何是不会在继续“施捨”的。 眼下摆在白潮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个是去向生產队借粮,等麦秋分粮的时候在还给生產队。 另一个就是用手里为数不多的钱到黑市去换粮。 目前镇上国营粮店的大米一毛五一斤、麵粉两毛一斤、玉米面便宜一些也要一毛钱一斤。而黑市却要一斤大米八毛,麵粉一块,玉米面五毛。 即使六块三毛全部换成最便宜的玉米面,也就能换个十二三斤。按照一个正常成年人一天一斤定量粮食来算,勉强能够坚持半个月。 白潮眉头紧锁,虽然获得了神奇的空间,但眼下最紧要的温饱问题依然比较棘手。 向生產队借粮,要面对社员的閒言碎语和有可能来自赵家的刁难。而黑市交易风险更大,原主的记忆力更是没有半点关於黑市的了解。 突然,他眼前一亮,空间灵湖。 根据原主的记忆,白潮得知在赵家河村的东头有一条5米宽的河-亮马河,据说这条河是泃河的一个分支,几乎贯穿著整个红旗镇,在河的上游两侧,还有刘家河、李家河等大小不同的五六个村落。包括赵家河在內,依河而居。 而且白潮前世的沧县老家,紧邻运河河道,从小在河边长大,对於下水捉鱼摸虾更是家常便饭。 最让他兴奋的是,空间灵湖对水產品有著惊人的十倍生长加速效果! 这可比种植和养殖的增速还要高出一倍。如果能捕到鱼放入灵湖,不仅能解决眼前的粮食危机,更能形成可持续的收入来源。 “说干就干!” 白潮匆匆出了空间,从墙角找到原主自製的鱼竿和鱼篓。这些简陋的工具虽然破旧,但还勉强能用。 “先去河边试试运气。” 白潮將工具收拾妥当,又忍痛在陶罐里盛了小半碗棒子麵。他也想用蚯蚓,可在北方的二月,根本挖不倒。 想了想他又从空间灵泉中打了点水將棒子麵和匀。这样一份简单的饵料就做好了。 虽然手中装备简陋,但是有著空间灵泉水的加持和自己的钓鱼经验,他相信一定能够渡过眼前的难关。 第四章 小试身手 白潮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望著天边刚刚泛起的鱼肚白,根据原主的经验判断,现在应该是清晨五点左右。 这个时间段正是垂钓的黄金时段,他决定去亮马河试试运气。 “得抓紧时间了。” 白潮把简陋的渔具和灵泉水调製的饵料带好,快步的走出柵栏围成的小院。 眼下正值冬小麦播种后的农閒期,他必须赶在七点上工前回来,否则不仅要被扣工分,还会惹来閒话。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晨露打湿了裤脚。白潮盘算著先去亮马河钓鱼,赶在七点前去赵满仓家请个假,好去镇上把分户手续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想到以后还要下地干活,他不禁皱紧了眉头,他可不想向普通农民一样弯腰撅腚地在地里刨食。 不过当下全国正处在计划经济时代,粮食等重要物资由国家统一分配,实行统购统销政策,城镇户口凭票供应,农村户口实施生產队制度,秋收后,由生產队按照工分和人口统一分配。 如果白潮不去上工,那么明面上就没有一个获取粮食的渠道,即使一两个月后能够通过空间实现粮食自由,也会被人举报。 现在讲究的是集体所有制,劳动最光荣,如果脱產,很容易被人针对,而且眼看就要起风了,更不能丟掉贫下中农的护身符。 “看来还是要想一个稳妥的办法啊!” 几分钟后,亮马河在晨雾中若隱若现。 虽然现在刚进三月份,天气还有点冷,但可能亮马河是活水,河面较宽,所以开化的早,此时水面已经泛著银光了。 白潮选了个水流平缓的回湾处,熟练地掛饵拋竿,静等著鱼儿上鉤。 按照原主和上一辈子的经验,五点到八点正是上鱼的黄金时段,白潮估计一个多小时怎么也能钓个三五条,可是他还是低估了灵泉水的效果。 只见鱼鉤刚刚入水,高粱杆做的鱼漂还没有完全竖直,就猛地一下沉入了水中,白潮顿时感觉手中的鱼竿一沉。 “上鉤了!” 白潮手腕一抖,一条肥硕的草鱼便被提出了水面,鱼鳞在晨光中闪闪发光,粗略估计这一条得有四五斤。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就像做梦一样,他几乎每杆必中,大的七八斤,小的一两斤,鱼篓很快便装不下这么多的鱼。 白潮四下张望,確认河边只有他一个人后,便小心地將大部分鱼转入了空间灵湖,鱼篓里只留下两条三斤左右的草鱼和两条二斤左右的鲤鱼。 “这下可解决大问题了!” 白潮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意识看著灵湖中欢快游动的几十条鱼,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被他放入灵湖中的鱼大部分都处在性成熟的年龄,再加上灵湖中適宜的水温和十倍增速效果,一个月左右就能相继產卵繁殖。 不过淡水鱼从產卵到成熟,最少也要1-2年的时间,即便有灵湖水十倍的加速效果,也需要两个月的成长时间。 “看来钓鱼计划不能停,同时还要在想其他的法子才行啊!” 白潮收拾著渔具,心里已经开始了盘算新的计划。 回程的时候,他特意绕道往村支书赵满仓家走去。虽然昨天刚刚和赵卫军母子起了衝突,但要去镇上办分户手续,还是得跟支书赵满仓请假才行。 这个年代无故旷工可不是小事,轻则扣工分,重则要挨批斗,他可不想给人留下把柄。 “潮娃子?这么早就去钓鱼了?” 刚走到村口,就碰上了生產队上的会计赵有福。这位五十多岁的老会计戴著一副老镜,正要去队部上工。 “有福叔早。” 白潮笑著打了声招呼,“这不是家里快断粮了吗?到河边碰碰运气。” “断粮?” 赵有福推了推眼镜,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知道要断粮,昨天还那么闹?你是没看见,支书昨天晚上发了多大的火。他那个婆娘和小军,昨天被打的咧,嘖嘖......” 隨后老会计又压低声音:“你小子可以啊,我在队上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赵满仓在他婆娘面前这么硬气。” 白潮尷尬的笑了笑:“有福叔,我得赶紧去找满仓叔请假,待会还要去镇上办事,可不敢耽误了上工啊。” 说著便从鱼篓里拎出一条二斤左右的鲤鱼递了过去。 “这条鱼您拿回去燉了补补身子。” 赵有福盯著那条肥美的鲤鱼,咂了咂嘴,却没伸手:“你小子都快饿死了,还在这穷大方。快拿回去!” 白潮把鱼又往前递了递,裂开嘴角道:“有福叔,我这篓里还有呢。这是孝敬您的。” “再说了,钓鱼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吃完了再去钓就是,反正亮马河又跑不了。” 老会计见白潮態度坚持,这才接了过去,脸上的皱纹瞬间都舒展开了,如今这年月,肉类食品紧缺,一条二斤左右的鱼足够一家人解解馋了,见见荤腥了。 “你小子,倒是比以前会来事了。” 隨即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去到支书那好好说,对了,听说你要分户?手续办完了记得来队里,我给你登记上。” “谢谢有福叔提醒。”白潮会意地点点头。 目送老会计走远,白潮掂了掂鱼篓。剩下的一条大鱼给赵满仓,自己留下一大一小中午和晚上吃。 虽然心疼,但在这个人情社会,该打点还是要打点。这也是为什么昨天没有將赵满仓一家得罪死了的原因。 转过两个土坯房,赵满仓家的青砖院墙已经映入眼帘。在这个连砖块都稀有的年月里,能住上这样的青砖大瓦房,不用问也知道,赵满仓家在这十里八乡定是数得著的人家。 白潮整了整洗的已经发白的粗布对劲褂子,又拍了拍裤腿上的泥点子,这才迈步走进了赵满仓家的院子。 刚走到当院,堂屋的榆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赵满仓披著一件半新的蓝布褂子,手里提著一个旱菸锅,正趿拉著布鞋往外走。 见著白潮,老汉眯起被烟燻得发黄的眼睛:“潮娃子,你这一大早的...” “满仓叔” 白潮抢先开口,声音不卑不亢,“我想跟队上请一天假,去镇上把分户手续办了。” 赵满仓停下脚步,上下打量著白潮这身装扮,开口道:“这么早去钓鱼了?” 白潮晃了晃鱼篓,里头的草鱼立刻“扑棱“作响:“嗯,运气不错,碰上个鱼窝子。” 赵满仓没有接话,蹲在门前装了一锅烟。火柴“刺啦”一声,青烟繚绕中他忽然问道:“是不是家里断顿了?” 白潮心里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他早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原主了。面上不显,淡淡的笑道:“粮缸里还有半斗苞米麵,够吃著呢。” 说著,又从鱼篓里拿出了一条最肥的草鱼,递给赵满仓:“叔,早上收穫不少,这条您留著下酒。” 赵满仓抽菸的动作一顿,他注意到少年眼角眉梢再不见往日的畏缩,递鱼的动作乾脆利落,竟有了几分顶门立户的架势。 老汉心里驀地涌起些说不清的滋味,这娃子到底是长大了... “哎哟喂!潮娃子来啦?”何秀琴尖利的嗓音突然从里屋炸响。 这婆娘裹著件紫布衫,像阵风似的刮到了白潮的跟前,眼睛直勾勾盯著那条草鱼:“你说你这孩子,来就来唄,还带这么金贵的礼...婶子怎么好意思......” 话是这么说,可她手上却利索得很,一把就接过了白潮手里的草鱼,这会儿已经死死攥住了鱼鳃。 白潮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些年他早领教过这婆娘的做派——但凡见著好东西,脸皮能当场揭下来揣兜里。记忆里,去年队里发救济粮,这娘们为多抢二斤高粱面,愣是在仓库地上打了三个滚。 “败家玩意儿!” 赵满仓气的直跺脚,菸袋锅子敲得门框砰砰作响。昨儿个这娘们刚被人收拾,今儿个竟还有脸收礼!这让他堂堂支书的脸往哪儿放! 何秀琴全当没听见,拎著鱼一溜烟钻进灶房,隔老远还能听见她嚷嚷:“当家的,中午给你燉鱼下酒!” 院子里一时静得嚇人。 赵满仓老脸通红,半响才憋出一句:“去吧,我会跟记分员说一声。” 顿了顿,又补充道:“办完事早点回来,记得去队部找有福登个记。” 白潮心里打了一个突突。这老汉啥时候对自己的事这么上心了?莫不是还惦记著他那点工分?看来以后要小心些。 心里如是想著,但是面上不显,答应了一声:“哎,知道了叔,那我先走了。” 赵满仓放下菸袋锅子,摆了摆手:“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哎!” 说完,白潮转身快步往家里走去。 第五章 少女秦雪 出了赵满仓家,白潮提著沉甸甸的鱼篓往家走,远远的看见自家门前站著一个瘦弱的身影。 走进了才看清,是秦家那个丫头。 她今天换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肘部打著两个整齐的补丁,却浆洗得乾乾净净。两条乌黑油亮的辫子垂在胸前,辫梢繫著褪色的红头绳,在晨光里泛著柔和的光泽。 听到脚步声,秦雪猛地转身,辫梢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小跑两步迎了上来:“白潮哥,你回来了?” 白潮愣了一下,原主的记忆里秦雪从来没有这么热情地叫过他“哥”。 以前两人虽然是同村,原主也没少偷瞄这个被社员们戏称为“村“的姑娘,可两人除了上工时的必要交流,连话都没多说几句。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有事?” 白潮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目光却忍不住打量起了她。 比起记忆中那个总是缩著肩膀的姑娘,眼前的秦雪要鲜活得多。 虽然算不上什么明眸皓齿的大家闺秀,但胜在那双清亮的像泉水一样的杏仁眼,一笑起来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特別此时在晨光的照射下,更有几分少女的娇羞。 看到白潮这般打量自己,秦雪忽然她举起手中的篮子,开口道:“白潮哥,我,我是来感谢你的,昨天要不是你,我可能就,就......” 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只余下一片红晕从脖颈漫道脸颊和耳根。 白潮也识趣地没有追问,这年头,姑娘家的清白比什么都金贵。 虽说赵卫军那畜生没能得逞,可要是传扬出去,光是那些长舌妇的閒言碎语,就能活活逼死一个大姑娘。所以这种事搁谁身上都难以启齿。 为了化解尷尬,白潮清了清嗓子问道:“老秦叔身体还好吧。” 秦雪提著篮子的手指收紧,头都快低到了胸口:“嗯,我爹他吃了。” “?” 两人同时愣住了! 白潮眨了眨眼,心想这对话怎么跟生產队的驴车似的,突然就跑偏了呢?他分明问的是身体情况,怎么扯到吃饭上了? 秦雪的脸也“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慌忙改口:“不是...我是说...我爹身子好多了!” 她急得直跺脚,褪色的布鞋在泥地上碾出了一个小坑,“我爹特意嘱咐我来感谢你的.” 看著这丫头窘迫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白潮从昨天开始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一松,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好像是会传染一样,秦雪也跟著抿嘴笑了起来,嘴角那两个小梨涡在晨光里若隱若现,倒是冲淡了几分两人之间的尷尬。 笑著笑著,秦雪忽然抬起水汪汪的杏仁眼,目光在白潮额头上逡巡:“白潮哥,你的伤...还疼吗?” “伤?” 白潮这才想起昨天原主挨的那一记搬砖。正是这一板砖把他带到了这1965年的赵家河村。 摸了摸已经结痂的额头,也许是空间灵泉水的作用,此刻他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他摆了摆手,浑不在意的说道:“已经不碍事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当时的情况换了谁都会出手的。” 秦雪闻言抬起头,目光触及到那道伤疤时,胸口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芳心莫名的一颤,她慌忙別过脸去,纤长的睫毛在晨光中轻颤,“白潮哥,我给你带了一点自己做的酱菜和鸡蛋......” 她一边说一边掀开篮子上盖的布,里面除了酱菜和鸡蛋,还有几个黄橙橙的玉米面饼。 “这饼子,是我早上特意烙的,还热乎著呢,白潮哥你快尝尝。” 看到这些吃食,白潮的肚子不爭气的“咕咕”叫了起来。在这静謐的晨光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的突兀。 两人同时愣住了,隨即秦雪“噗嗤”笑出了声,眼尾也弯成了两道小月牙,连带著颊边的小梨涡都生动起来。 隨即,她拿起一个饼子递了过去。 白潮没有接过,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转身打开了柵栏门:“进来坐会儿吧。” 秦雪跟著白潮进屋,她一眼就瞥见方桌上还摆著昨夜的碗筷。没等招呼,她就把挎篮往桌边一放,挽起袖子开始收拾了起来。 “哎,你別......” 白潮话音未落,秦雪已经麻利的收好碗筷,又找来一块抹布在擦桌子了。 白潮杵在原地,看著这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姑娘。一瞬间有那么一丝的期许。 原主这三十来平的屋子,又小又乱,一张木床,一个瘸腿的方桌和条凳,剩下就是墙角堆放的农具和杂物了。可秦雪收拾起来却熟门熟路,仿佛早就来过千百回似的。 “你別忙了,坐会儿吧。”白潮有些尷尬。 秦雪回头冲他一笑:“没事,我爹说知恩要图报。你救了我,为你做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隨后,她又指了指篮子:“白潮哥,饼还热著呢,你快尝尝。” 白潮喉结动了动,拿起一块玉米饼咬了一口,外酥里软,带著淡淡的甜香。 “好吃!”他由衷地讚嘆道。 秦雪眼睛一亮:“真的?那...那以后我经常给你做。” 说完,似乎意识到这句话太过直白,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又急忙补充道:“我是说,反正我也要给自己家做饭,多做一份不费事的...” 白潮看著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莫名一软。这个年代的姑娘表达好感的方式真是单纯的可爱。 “鐺...鐺...鐺...” 远处生產队的上工钟声突然传来. 秦雪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直起身道:“呀,钟都敲过了,你今天不去上工吗?” 白潮咽下嘴里的饼,含糊道:“我请假了,要去镇上办理户口。” “户口?” 秦雪手里的抹布啪嗒掉进木盆里,溅起的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支书同意你分户单过了?” “嗯。” 白潮从怀里,实际是空间中掏出那张盖著红戳的分户证明放在了桌上。 “昨天何秀琴娘俩来我这里闹,支书怕我把事情捅到公社去,就给了我这个分户证明。” “啪”的一声,秦雪突然拍了一下手。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 “我听村里王婶子说,白潮哥你去找了老支书好几次都没有办成,现在他终於同意了。还没恭喜你呢。” “嗨,还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真要是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 “感谢我?” “嗯,要不是赵卫军那一板砖,满仓叔也不会那么痛快的就同意。” 秦雪身子一僵,有些紧张的说道:“满仓叔,昨天晚上也去我家了。带著两斤白面和十斤棒子麵,说,说让我爹去二大队记工分。” “哦?这是好事啊!”,白潮眉毛微挑,心道:“这赵满仓动作倒是够快的!” 先用分户证明堵他的嘴,再给秦家调个轻省活计,既堵住了眾人的嘴,又全了他支书的仁义名声。 秦家父女是前些年逃荒来的外乡人,在赵家河无亲无故。秦父老实巴交,在队里整日干著最苦最累的活;秦雪这丫头更是可怜,小小年纪没了娘,经常被村里的孩子欺负。 如今经歷了这个事,支书欠他们家一个大人情,希望以后得日子能够轻鬆点。 看到白潮怔怔出神,秦雪咬著下唇,眼里闪烁著不安道:“白潮哥,我们是不是不应该答应?” 白潮回过神,轻轻摇头:“没有,挺好的。” “支书既然肯低头,往后你们在村里日子应该能过的好些。” 秦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白潮哥,房间都收拾完了,我先去上工了。” 说完拧乾抹布,在一遍放好。转身就要往出走。 “等一下。” 白潮喊住秦雪,转身从墙角的鱼篓里拿出一条草鱼,递了过去,“老秦叔,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这个你带回去,给他补补身子。” 秦雪慌忙后退,连连摆手,辫梢的红头绳一晃一晃:“不行,这,这太贵重了......” “让你拿就拿著,我这还有。”白潮指了指有些破旧的鱼篓,不由分说地就把鱼塞给了她。 秦雪手忙脚乱的抱著鱼,眼眶突然红了,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就跑开了。 白潮望著那个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土路尽头,胸口发闷。 如今社会物资匱乏,农村生活不易,在外乡的农村人生活更是艰难! 第六章 顶门立户 秦雪走得匆忙,挎篮都忘了带走。白潮掀开盖布,六个褐皮鸡蛋静静地躺在稻草窝里。 白潮心头忽然一动,前几日铁柱家的老母鸡抱窝,孵出了八只小鸡仔,其中有三只是公的,五只是母的。 在这个物资匱乏的年代,虽然大锅饭是主流,但政策是允许社员保留几分自留地,养上十来只鸡、一两头猪贴补家用的。 按村里的规矩,两个鸡蛋能换一只公鸡仔,而母鸡仔则要三到五个鸡蛋。 白潮摩挲著鸡蛋盘算:若是能换到母鸡仔,母鸡的成熟期在四五个月左右,有系统的五倍速度加持,一个月就可以下蛋抱窝,不出两个月將会有源源不断的鸡蛋和鸡肉吃。 他抬头看了看日头,还是决定先去公社把户口落实。铁柱家就住在村东头,回来的时候正好去一趟。 铁柱原名聂铁柱,比白潮要大两岁,他还有一个八岁的弟弟叫聂铁军。 当年铁柱出生的时候难產,在娘胎里憋久了,长大后脑筋转得慢些,说话做事直来直去。村里孩子都嫌他憨,不乐意跟他玩儿。唯独白潮从来都不嫌弃他,去哪都带著这个跟屁虫。 这聂家原来也是外来户,是从陕省逃难过来的,只不过铁柱爹,有一门会修农用机的手艺。 在这靠天吃饭的乡野农村,会摆弄柴油机、拖拉机的都是香餑餑。虽比不上八大员的风光,但也是个半脱產的技术工,家里日子过得比寻常农户宽裕不少。 而且聂大叔也是个实诚人,应该不会难为自己。 隨后,白潮伸手一挥,竹篮便消失在了桌子上,稳稳的出现在了空间的厨房里。人也紧跟著来到了空间之中。 每次进入这片神奇的空间,都会让他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似乎连空气都是清甜的。 他从井里打上来一大桶水,满足的喝了一大碗,又把身体从头到脚冲洗了一遍。 “哗啦“ 一桶清冽的泉水浇遍全身,似乎为每一寸肌肤都注入了活力。白潮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肌肉纤维的欢跃。 仅短短几日,不仅治好了他的外伤,还让他的力量悄然翻倍,以他的判断,大概达到了村里最棒的壮劳力水准。 而这,仅仅是开始。他相信在不断的饮用灵泉水的滋润下,他的身体机能一定还会再次突破,达到一个恐怖的境界。 重新梳洗一番的白潮,神清气爽。关好柵栏门,循著记忆前往了红旗公社。 五公里的土路在脚下一直延伸,偶尔有牛车经过,会扬起细碎的尘土。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一个多小时的跋涉后,公社灰扑扑的砖房终於出现在了白潮的视野中。 “呦,这不是潮娃子吗?” “赵支书终於捨得放你单过了?” 办事员接过分户证明,意味深长的对白潮说道。 白潮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明白:看来赵满仓一家剋扣养子工分的事,怕是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了。 手续办理的很顺利,当崭新的户口簿到手时,白潮摩挲著粗糙的纸页,在心里默念:原主,你的心愿,我已经替你完成了,你就安心的去吧,以后就由我来顶门立户了! 白潮站在公社门口的石阶上,眯眼看了看天色。下午还得赶回村里换鸡仔儿,他盘算著趁这会儿工夫在镇上转转。 原主记忆里对红旗镇的印象很模糊,除了大姐出嫁和交公粮时来过几次,几乎没好好逛过。 同时他心里也盘算著:“总得找机会置办些物资,不能每天都吃鱼吧?而且由於缺少调料,鱼腥难以去除,实在是不好吃。” 红旗镇作为连接城乡的重要节点,虽然物质条件相对简陋,但已具备基本的社会服务功能。 走在充满时代特色的大街上,灰扑扑的砖房沿街排开。邮电所,信用社、裁缝铺...... 特別是路过国营饭店的时候,闻著里面传来的香味儿,白潮抽了抽鼻子,摸了摸乾瘪的衣兜,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最后他停在一家理髮店前,斑驳的木门上用红漆写著“红星理髮”四个大字。 “同志,理髮?” 老师傅叼著菸捲坐在店里,见到白潮进来,招呼了一声。 白潮摸了摸自己杂草般的头髮,说道:“麻烦给推个平头。” 掏了一毛钱给老师傅,白潮便自顾坐在了椅子上。老师傅手法乾净利落,一会儿的工夫就理完了。 接过老师傅手里的小圆镜子,只见一个精神抖擞的小伙。剑眉星目,轮廓分明,倒真有几分这个时代推崇的阳刚之气。 出了理髮店,转过街角,人流突然就密集起来。有挎著鸡蛋篮的老妇、挑著山货的汉子,还有背著时令蔬菜的半大孩子,全都朝著同一个方向涌动。 白潮先是一怔,这才想起今天是农历二月二十五,是镇上的市集。 为了解决老百姓的生活问题,红旗镇每逢农历五和十,便会在供销社周边空地,举行小型的市集活动。 市集上,允许老百姓以物易物,比如自留地的白菜、南瓜,等可以少量交易,鸡鸭蛋类不能超过五斤,而且需要持有大队开的证明。市管会的人会在市集上转悠,专抓那些投机倒把的。 看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散集了。 白潮正逆著人流往前挤,忽然被一只树皮般粗糙的大手拽住了衣袖。 “小伙子,要粮食不?” 沙哑的嗓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还带著一股扑鼻的焊烟味儿。 白潮转过头,正对上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 只见一个佝僂著后背的老头儿,还不等他回应,便已经闪身钻进了旁边的小胡同。 白潮左右张望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幽深的巷子里,老人正掀开盖在箩筐上的破麻袋,金灿灿的玉米粒和小麦闪著诱人的光。 老人似乎看著出白潮心里的犹豫,压低声音,主动开口说道:“小伙子,你放心,这是自家留的粮种,颗颗饱满。” 说著便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是大队开的证明,俺可不是投机倒把。” 白潮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只见上面盖著模糊的红章。他捻起几粒玉米放在鼻尖,清新的穀物气息扑面而来。又拈起一粒小麦放入口中,牙齿轻咬,麦香顿时在唇齿间瀰漫,確实是上好的种子。 老汉见他动作熟稔,轻轻一嘆道:“老伴在卫生所躺著嘞,等著钱抓药,要不俺可不捨得卖。” “五斤玉米,五斤小麦,统共要你五块钱。” 看著老汉伸出的五根手指,白潮在心里飞速的盘算著:玉米种约莫能种一亩七分地,小麦三分地,正好把空间的两亩地种满,剩下一亩再种些时令蔬菜。 想到此,白潮咬了咬牙,掏出了兜里仅剩的六块二毛钱,本来他有六块三毛钱,刚刚理髮了一毛。 再除掉买粮种的五块,全部身家就剩下一块二毛钱了。 看来得抓紧想法赚钱了! 老人枯枝般的大手接过钱后,飞速的点了一遍,便把用破麻袋包裹的粮种递给了白潮,转身飞速离开了胡同。 白潮接过沉甸甸的粮种,心里非常兴奋,空间肥沃的黑土地终於能够种粮食了。 隨后他便拐进了胡同一处僻静的墙角处,確认四下无人后,心念微动,麻袋便消失在了掌心。 出了胡同,刚走到供销社门口,一个清脆的喊声忽然在身后响起。 “小四,你咋来镇上了?” 第七章 大姐 “小四。” 这熟悉的称呼让白潮脚步一顿。整个赵家河,不,整个红旗公社,会这么叫他的只有一个人。 在养父赵满仓家,大姐赵艷霞和大哥赵卫军是赵满仓的原配王氏所生,而赵卫军则是后妈何秀琴的孩子。 大姐生於1937年,比他大八岁,大哥生於1938年,比他大七岁。唯独赵卫军与他年龄相仿,仅仅比他大两个月,可能这也是为什么赵卫军总喜欢跟他针锋相对的原因。 白潮缓缓转过身,看著站在供销社台阶上穿蓝色列寧装的年轻女子,一瞬间,沉在心底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模糊的记忆也渐渐与现实重合,只见眼前站著的女子,齐耳短髮,鹅蛋脸,眉眼清秀,身姿笔直。 正是那个小时候带著自己上山打猪草,在自己被何秀琴母子欺的时候挺身而出的姐姐。 “姐?” 白潮的嗓子突然有些发紧,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作为一个鳩占鹊巢的外来人,面对原主最亲近的姐姐,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 好在作为一个曾经经歷过职场尔虞我诈的中年人来说,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態,右手习惯性的挠了挠头,露出了原主標誌性的憨笑,“姐,你咋在这呢?” 赵艷霞伸手將额前散落的短髮別到耳后,圆睁的杏眼里满是嗔怪:“我不在这在哪儿?” 然后,赵艷霞三步並作两步衝下了台阶,踮起脚尖,一把揪住白潮的耳朵,“倒是你个臭小子,不好好在队里上工,跑到镇上来干啥?” “走,跟姐回家去,姐给你燉鱼吃......”,说著就要去抓白潮的胳膊。 突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手也僵在了半空。目光死死地盯著白潮额头上那还未脱落的伤疤,眼神也瞬间冷了下来,“小军乾的?” 白潮下意识地摸了摸伤口,苦笑道:“没事,我也没吃亏。“ 隨后他便把昨日发生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隱去了他穿越而来的事。 听完白潮的讲述,赵艷霞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双拳紧握,指甲也深深的陷入掌中,眼中里闪烁著愤怒的光芒。 “小军这个畜生,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样畜生不如的事情都敢干,简直跟他那个娘一样的下作!” “走!姐给你拿点红药水。” 说罢,赵艷霞不由分说的拽著白潮就往供销社里走,她的力道大的惊人,那是常年劳作锻炼出来的力气。 白潮任由大姐拉著,鼻尖縈绕著那股熟悉的雪膏香气,这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他眼眶微微发热,心里感慨道:“老天爷待他不薄啊,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终归还有一个真心对他的人。” 赵艷霞轻车熟路地穿过堆满货架的走廊,跟柜檯后面的人打了一声招呼,只了一毛钱就买到了一瓶20ml的红药水。 在当下这个年代,红药水算的上是比较紧俏的物资,但是以大姐供销社主任儿媳妇儿的身份,还是能够很容易就买来了一瓶的。 “別动!” 大姐拧开玻璃瓶,用签蘸著絳红色的药水,小心翼翼地涂抹白潮的伤口上。她的呼吸轻轻拂过白潮的额头,带著熟悉的关切,“每天早晚各一次,记住了?” 白潮怔怔地望著大姐专注的侧脸。前世他是独子,父母早逝后便再无人这般待他。那场失败的婚姻之后,每天在钢筋水泥构成的城市里忙忙碌碌,更是让他早已忘却了被亲人记掛的滋味。 “发什么呆呢?” 赵艷霞突然板起脸,用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你还没交代,不上工跑镇上来干啥呢?” 白潮这才回过神来,从怀里掏出了那本崭新的户口簿。 当赵艷霞看到白潮递到她面前那个薄薄册子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用有些微微颤抖的手接了过来,当看到上面“户口簿”三个大字时,更是確认了她的猜想。 而当她看清“户主:白潮”那三个字时,更是眼睛瞬间就红了。她急忙別过脸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翻过来调过去,薄薄的三页纸被赵艷霞翻了不下五遍,每翻一遍,她的嘴角就会不自觉的高高翘起。 “这回好了,我家小四总算是脱离那个狼窝了!等回头姐在给你学摸个媳妇儿!姐也就放心了。” 赵艷霞的声音带著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哽咽,珍而重之地把户口本递还给了白潮。 自打二十岁那边被父亲当做筹码嫁到镇上来,赵艷霞就很少回那个所谓的“家”。 因为每次回去看到何秀琴那张虚偽的笑脸,她都会想起小时候那个举著藤条的女人,想起弟弟们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的身影。要不是怕村里人说閒话,她连春节都不想踏进那个院子。 赵艷霞望著眼前精神抖擞的弟弟,心头那块压了许多年的石头终於轻鬆了几分。 小四总算不用再像从前那样,白天跟著生產队干活,晚上还要编竹筐到半夜,就为给赵家多挣几个公分。 如今他一人过日子,凭他那股子踏实肯乾的劲儿,再加上自己时不时的帮衬,日子总能越过越红火。 想到这,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那张照片。 那是卫国参军前拍的,穿著崭新军装的少年,笑容靦腆,眼中带著坚定,只是,十年了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姐......” 白潮温柔的呼唤將她拉回现实。 姐弟俩相视一笑,阳光透过供销社斑驳的窗户,在他们之间洒下一片神圣的金芒。二人的眼神里,都有对过往苦难的瞭然和对未来的期许与篤定。 “走!” 赵艷霞一把拉起弟弟的手,“先跟姐回家吃饭,丫丫前几天还念叨著舅舅呢。” 说起丫丫,白潮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个扎著羊角辫的小女孩儿。记得去年春节的时候,那孩子还抱著他的腿“舅舅,舅舅”地要吃。像极了自己小时候追著姐姐的样子。 “对了!” 赵艷霞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列寧装口袋里摸索了几下,掏出一个用碎布仔细包裹的小包,“这是姐攒的布票,一会儿给你扯块布做身新衣裳,分户是大事,得有点新气象。” 白潮下意识的推拒,“不用了姐,我这衣服还能穿......” 可是他话还未说完,便又被赵艷霞不由分说的拽著像卖布匹的柜檯走去。 “彩霞,把那块藏青色的布拿来瞧瞧。” 自古朝中有人好办事。 平日里眼高於顶的售货员,在大姐这位主任家的儿媳妇儿面前,还是很好说话的,不仅很痛快的把大姐指著的布匹拿了过来,还当起了参谋。 “赵姐,这是你弟弟吧,真精神!” “这布厚实,做外套能穿个两三年呢......” 第八章 赚钱的门路 在几个售货员的参谋下,大姐很快为白潮扯了一块藏青色的布。她转头笑著对白潮说道:“这块布厚实,做件工装外套最合適,下地干活耐磨,冬天还能套袄。” 白潮望著大姐鬢角的几根白髮和眼角的细纹,忍不住喉头滚动,“姐...” 他知道,大姐绝对不是临时起意,一定是偷偷的攒了许久的布票,今天紧紧是恰逢其会。 如今这个年代,很少有像后世一样的成衣店,隨便挑隨便选。想买现成的,只能去供销社挑那几个固定款式,而且价格死贵。 大部分人都是扯布去裁缝店,一些有手艺的会自己做。就这,还不能保证全家每年都换一身新衣,家里孩子多的更是大的穿完小的穿。 那时候讲究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就连伟大领袖的衣服都经常打著好几个补丁。 虽然白潮见惯了二十一世纪那琳琅满目的服装款式和材质,但是此刻赵艷霞手上拿著的那块藏青色布確是他见过世上最好的布料。 所以,他在心底暗暗立下了一个誓言:既然命运让他来到这个时代,继承了原主的一切,那么他一定要好好守护这个给予他温暖的姐姐,绝不让任何人再伤害她分毫。 “傻愣著干啥呢?走啊?姐知道东街的老裁缝在这一片手艺最好了。” “给你也做一件四个兜的,到时候跟支书穿的一样气派!气死他赵老蔫!” “哼!” 说罢拽著白潮就往外走,脚步轻快的像个小姑娘,一点也不像一个六岁孩子的妈。 走到卖水產的摊位前,赵艷霞熟络的招呼道:“王大哥,给挑一条肥的,我弟难得来一趟,得好好给他补补身子。” 卖鱼的王师傅此时正在水盆边收拾,闻言为难的搓了搓手道:“艷霞啊,今儿鱼上的少,九点多就卖空了。” 赵艷霞眼尖,一下子就发现王师傅说话的时候眼睛总下意识的往右边的水缸瞟。立刻指了指说道。“王大哥可不兴糊弄人啊,那水缸里不是还有条大的吗?” 王师傅见被赵艷霞发现了,有些尷尬的说道:“这,这是卫生院的刘大夫特意让留的......” 赵艷霞把手里的布兜子往胳膊上拉了拉,不慌不忙的指了指供销社墙上的掛钟,说道:“这都十一点多了,刘大夫要的话早就该来了。” 隨后她又往前凑近了半步,压低声音说道:“家里等著下锅,一会儿公爹还要回去吃饭呢,您就帮帮忙吧......” 白潮站在一旁,看著大姐游刃有余的周旋,內心非常感慨,七年的光阴已经让这个曾经怯生生的农村姑娘蜕变的落落大方了。 她说话时,眼角微挑,既不失礼数又带著几分隱隱的借势。 王师傅搓著手,目光在主任办公室的玻璃窗和水缸之间来回游移。权衡利弊后,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抄起网兜利落的捞出了水缸里那条肥美的草鱼。 “得,艷霞你拿去吧” 他麻利地用麻绳穿过鱼鳃,打了个活结,压低声音道:“刘大夫要是问起来...” 赵艷霞接过还在扑腾的草鱼,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放心,就说孙主任家要的。” 说罢,她纤细的手指在鱼鳃处轻轻一按,鱼立刻便安静了下来,这嫻熟的手法让白潮不禁微微侧目。 回去的路上,白潮看著姐姐手里不时摆动的草鱼,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见四下无人,小声的说道:“姐,这供销社收鱼不?” “收啊,怎么了?” 说完她就反应了过来,立刻警觉的看了四周,压低声音,“现在到处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小四你可不能犯错误啊!” “哎呀,姐你想哪儿去了。” “不是村里鱼塘。” 说完抬手指了指亮马河的方向,“你弟我最近捕鱼的水平见长,今天上午一个多小时就钓了能有十几斤。” 白潮没敢说的太多,怕嚇到她。不过以他的估计,在灵泉水的辅助下,一小时最起码能钓个一百斤左右。 听了白潮的解释,赵艷霞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小四,你要是有难处就跟姐说,可千万不能打集体的主意。” 顿了顿,接著又道:“至於你刚说往供销社送鱼的事,中午公爹回来,我帮你问问。正好他最近也在为副食品供应犯愁呢。” 姐俩一路说著鱼的事情,白潮免不了被姐姐狠狠地敲打了一番。在白潮再三的保证下,赵艷霞才算放过他。 二人转过几个胡同,眼前便出现了一栋青砖灰瓦的院落。只见丫丫正和几个同龄孩子在门前玩跳石子,她瘦小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见到白潮,小姑娘眼睛一亮,像只欢快的小鸟般扑了过来:“舅舅!你可来了,前几天丫丫生病的时候可想你了!” 小丫头仰起的小脸上还带著病后特有的苍白,不过眼睛是亮晶晶的。一眨一眨的盯著白潮,似乎会说话一样。 白潮心头一酸,弯腰把丫丫抱起。小姑娘身上带著阳光和皂角的清香,细软的头髮扎成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在头上一晃一晃的。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丫丫因为不是男孩,在孙家受尽了白眼,反倒是跟他这个舅舅格外的亲近。 “丫丫生病了呀,来跟舅舅顶个牛,舅舅看看好了没有。” 隨即,白潮把额头顶在了丫丫的脑门上,嘴里发出“哞哞~”的牛叫声,逗得丫丫嘴里咯咯直笑,口水溅了白潮一脸。 “好了,你们两个快別闹了,快进来帮忙做饭。” 孙家在镇上的房子,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合院格局,青砖灰瓦,三间正房,东屋是孙福军老两口住,西屋是赵艷霞和孙振山小两口住,中间堂屋用来吃饭待客。 另外,院子的西侧还有两间简陋些的厢房,一间用作厨房,一间用作储物。院子东面是一口水井和几分空著的菜地。 这样的宅院,比白潮现在的住处,简直不要好太多! 跨过青石门槛,院內静悄悄的,只有孙王氏一人坐在堂屋的藤椅上纳鞋底。 “妈。” “奶奶。” “大娘。” 见他们三人进来,老太太头也不抬,只是从老镜上方撇了一眼,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就算是回应了。 白潮笑了笑,抱著丫丫跟姐姐径直走向了厨房。 “空著爪子就来蹭饭,没脸没皮,真当咱家是救济院了...” 身后传来的咒骂,声音虽低,却像是一根刺一般扎进了白潮的耳中。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天真烂漫的丫丫,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看来姐姐在这个家,过得也不容易啊! 第九章 一言为定 白潮抱著丫丫来到厨房的时候,赵艷霞已经麻利地系上围裙开始忙活了。 刚刚从供销社买来的大草鱼,此时正静静的躺在砧板上,鱼鳃一张一合的,像是等待著命运的审判一样。 “啪!” 刀背重重地敲在了鱼头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草鱼身体猛地一颤,鱼尾在砧板上胡乱的拍打著节奏。 不等草鱼停止摆动,只见赵艷霞手一翻,刀背变刀刃,然后用刀刃抵在鱼腹处,稍稍一用力,便划破了鱼腹的皮肉。 “嗤。” 刀刃划开鱼腹的瞬间,鱼身抽搐的更加剧烈,鱼尾“啪啪”不断地拍打在砧板上,留下了几道湿漉漉的痕跡,暗红色的血水也顺著刀口汩汩涌出,沿著砧板的沟槽流进下面的搪瓷盆里。 丫丫睁著圆溜溜的眼睛,小嘴张成了一个“o”型,“妈妈真厉害!” 赵艷霞抿嘴一笑,手上动作丝毫不停,手指探入鱼腹之中,轻轻一勾,整副內臟就滑了出来。 丫丫扯著白潮的衣角,指著母亲嫻熟的动作,欢快的说道:“舅舅看,妈妈杀鱼比王伯伯还快呢!” 白潮揉了揉丫丫细软的头髮,温声说道:“是呀,妈妈最厉害了。我们一起去帮妈妈做饭好不好?” “好呀舅舅,丫丫烧火可好了。” 在三个人的通力协作下,一顿午饭很快便出炉了:一盘辣炒白菜、一盘炒鸡蛋、一碟咸菜、一道红烧鱼,还有棒子粥和窝窝头。 当最后一道红烧鱼端上桌子后,堂屋的门帘突然被掀开。孙福军夹著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走了进来,镜片后的眼睛在看到满桌子的菜餚时明显亮了一下,“呦,今儿什么日子啊?这么丰盛?” 东屋的门也在此时“吱呀”一声被推开,孙王氏扶著髮髻上的银簪走了出来,阴阳怪气道:“还能是什么日子?你儿媳妇儿的宝贝弟弟来了唄!” 她还特意在“宝贝”二字上咬了重音,可以想见她是有多么的不待见白潮。 这时孙振山也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皱眉道:“小军来了?艷霞不是最烦他吗?” 孙母知道这爷俩是误会了,朝著厨房的方向怒了努嘴,“不是赵卫军,是那个白吃白喝的。” 隨后又用手指了指桌上,“瞧瞧这一桌子好菜,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什么贵客呢!” “行了,老婆子!上门都是客,我们孙家还不差这一顿饭。” 有了老爷子的一锤定音,孙母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吧。只是从她的表情看来,多少还是有些不以为意。 堂屋里三人的对话並未刻意压低声音,让厨房里正在盛粥的赵艷霞和白潮听了个满耳。 赵艷霞有些慌乱的看了一眼弟弟,正好看到白潮冲她咧嘴一笑,“没事的姐,我不在意。你也不用在意。”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噗嗤。” 赵艷霞被白潮的俏皮话给逗得笑了,心里的阴霾也冲淡了不少。 等眾人分宾主落座后,白潮恭敬地开口说道:“大伯爹,大伯娘,今日原本是去公社办事,正巧在供销社遇到大姐。来的匆忙,也没有带礼物,实在叨饶了。” 孙福军推了推眼镜,笑呵呵的摆了摆手道:“潮娃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姐家,就是你的家,以后啊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一边说著还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了白潮的碗里,白潮赶忙起身道谢。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就是就是。” 孙振山脸上堆著假笑,右腿不自然地向前伸著:“怎么?不拿姐夫当自家人?” 白潮赶忙道歉,“姐夫说笑了,我姐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姐夫你当然也是。” “不过我今天来,確实还有件事想要请大伯爹帮忙。” 孙王氏闻言立刻撇了撇嘴,手中的筷子在碗边敲得叮噹响,浑浊的眼里满是不悦:“我说艷霞今天准备的这么丰盛呢,原来是有求於人啊。”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孙福军放下筷子,镜片后闪过一丝精明,紧接著从中山装的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慢条斯理的点了上。 白潮摆手拒绝了孙福军的让烟,深吸口气,目光在眾人脸上扫过,“是这样的,我最近在亮马河钓鱼收穫不错,想问下大伯爹供销社收不收鱼?” “就你?” 孙振山嗤笑一声,“別逗了,你一天能钓几条小鱼?供销社收的可都是大宗货物,最少也要五十斤起步。” 赵艷霞没有想到弟弟这么著急,还未等她开口便自己问了出来。於是在桌下悄悄拉了拉白潮的衣角,示意他不能著急。 姐姐的手指冰凉,白潮能够感觉道她的担忧,却还是继续说道:“我可以保证每天至少一百斤。” “噗...” 孙振山嘴里的粥一下就喷了出来,幸好他及时转身,眾人才没有被喷一脸。 腿脚本就不好的孙振山,此刻当著眾人露出丑態后,一改刚才的假笑,狠厉地拍著桌子道:“一百斤?你当是捞鱼塘呢?” “吹牛也没有这么吹的......” 听到白潮说出来的数字,满桌的人心里都充满了不可思议。只有孙福军若有所思地吐了一个烟圈,“潮娃子,这话可不敢乱说,供销社收购可是政治任务。你要是保证不了......” 白潮直视著孙福军的眼睛,声音沉稳有力地说道;“我可以立下军令状,完不成,任凭处置。” “不过若是我做到了,还希望大伯爹您能给个公道价。” 饭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就连丫丫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乖乖放下了啃著的的鱼骨,小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正襟危坐。 “好!” 孙福军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震得碗碟叮噹响,“明天先送五十斤来试试,就给你一斤两毛五。”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鱼必须要活蹦乱跳的,死的我可不要。” “一言为定。” 白潮郑重的点了下头,算是应下了。 此时孙振山却有些坐不住了,他猛地站了起来,急切道:“爸,你不要信他,他怎么可能弄到这么多鱼,他就是个骗子,何况那李叔那边......” “就这么定了,老李那边我自会应对!” 孙福军不耐烦地打断了儿子,却在转向白潮时又掛上了满脸地笑容:“年轻人有闯劲儿是好事,不过.......” 隨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坐立难安的赵艷霞,淡淡地开口道:“要是你做不到,以后就別再来麻烦你姐了。” 白潮顿时恍然,怪不得今天觉得孙福军如此好说话呢,感情是在这里等著自己呢,还真是个老狐狸! 不过结局註定要让他失望了。 有了系统的加持,別说五十斤、一百斤,如果白潮愿意,弄来个千八百斤都没啥大问题。 不过那样,他就要出大问题了! 第十章 鸡蛋换鸡仔 饭后,白潮告辞时,孙福军竟然破天荒的送到了门口。 他那带著上海牌手錶的右手重重地拍了拍白潮的肩膀,“年轻人,有魄力是好事,不过哄骗供销社的结果,你应该也清楚吧?投机倒把的罪名,可不是闹著玩儿的。” 白潮脸上掛著得体的微笑,只是目光越过孙福军,落在水井旁。赵艷霞正蹲在那里洗碗,蓝色列寧装的袖口高高挽起,露出里面的手臂,手臂上的旧疤在阳光下格外的刺眼。 白潮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赵家河村的老人们至今还在私下议论,说七年前赵满仓为了给小儿子赵卫军谋取代销员的职位,硬是把村里最俊的姑娘“卖”给了供销社主人家。 供销社主人家的儿子娶生產队长家的姑娘,这本该是件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可偏偏孙振山不仅比赵艷霞大了整整五岁,还因为幼时患过小儿麻痹症,落下了终身残疾。他那条萎缩的右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活像只受伤的鸭子。 村里人都说,要不是仗著有个当供销社主任的爹,就孙振山这幅尊荣,怕是连寡妇都瞧不上。 而赵艷霞? 那可是赵家河出了名的的“铁娘子”,干农活都能顶个壮劳力,模样更是水灵的像朵山茶。更可气的是那孙瘸子,竟然不知道珍惜,动輒便会对赵艷霞动手打骂。 白潮还依稀记得大姐出嫁那天的情形,大姐穿著崭新的红衣裳,脸上摸著供销社新买的雪膏,可眼里的光却一点点的暗了下去。 临上驴车前,她还把偷偷攒了多年的私房钱,两块二毛八全塞给了白潮。 “大伯爹放心。” “明天一早,五十斤鲜鱼,保证都活蹦乱跳。” 白潮收回了目光,语气平静的可怕,就像暴雨前平静的湖面一样,不带一丝的涟漪。 孙福军略显差异,开始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白潮今天的表现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 在他的印象里,白潮在赵家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今天面对自己的咄咄逼人,竟然没有一丝慌张,思维条理清晰,態度不卑不亢。 “这小子,何时竟然变得如此从容不破了?” “难道他真能每天弄到一百斤鱼?” “咣当!” 此时,院子中突来的一阵响动打断了孙福军的思考。他和白潮二人同时转头,只见赵艷霞正慌忙的收拾水井边上散落著的几个碎瓷碗。 孙振山拄著拐杖站在一旁,拐杖还不停地在地上杵著,怒骂道:“败家娘们儿,洗个碗都能打碎......” 他那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嚇得丫丫躲在姐姐身后,小手攥著姐姐的衣角,浑身止不住的抖动,这是长期生活在暴力阴影下的本能反应。 这一刻,白潮心里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他大步的走进了院子,军绿色的胶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赵艷霞见状,慌忙小跑几步拦在弟弟面前,紧紧攥著他的胳膊,眼中满是乞求道:“没事,就打碎了几个碗.....” “姐?” 近距离看著赵艷霞胳膊上的伤疤,白潮的喉咙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怒吼,怒目圆睁。 孙振山见白潮发怒的样子,拐杖往地上一杵,语气戏謔道:“怎么?你还想动手?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够了,振山!” 孙福军出言喝止,“几个碗而已,值得大惊小怪的,別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说完便背著手踱步到了堂屋门口,顿了顿转身对著白潮道:“潮娃子,別忘了明天还有五十斤鱼。” “老......” 白潮的拳头攥的嘎嘎作响,他胸中翻涌的怒火几乎要穿破喉咙,如今他身怀空间,难道要看著姐姐受这等欺辱? 就在他即將发作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捂住了他的嘴。赵艷霞的手还带著洗碗的湿气,微微颤抖著。 白潮看了看姐姐,只见她轻轻摇头,眼里带著哀求的泪光。 白潮心头的怒火瞬间便被这个眼神浇熄了一大半,他深吸了一口气,心疼的叫道:“姐。” 这一声“姐”包含了太多的感情,有对姐姐忍耐的不理解,也有对姐姐这么多年的心疼,更有对自己的怨恨。 隨后他弯下腰把丫丫搂在怀里,安慰道:“丫丫乖,丫丫不怕啊,舅舅在......” 赵艷霞怔怔的望著眼前的弟弟,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出嫁时拦在赵家门前的少年,那时的白潮也是挺直了腰板,说要保护她。 “傻弟弟,姐姐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和卫国能够平安快乐。” 白潮走了,带著一肚子的窝囊走了。走在回村的路上,他的脚步格外的沉重,心底暗暗发誓:“姐,你等著,很快就不会有人再敢动你们娘俩一根手指头了!” 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地里还没有下工,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只是偶会遇到几个在土路上追逐打闹的孩子。 白潮绕到一个僻静的草垛旁,四下张望確认没人后,这才从空间里取出秦雪捎来的六个鸡蛋和垫著稻草的篮子。他小心地拎著篮子,径直往聂铁柱家走去。 铁柱家在村东头,有三间土坯房,篱笆围成的大院里种著几垄青菜。刚走近就听见院里老母鸡“咕咕“的叫声,竹片扎的柵栏门虚掩著,上面还掛著几根彩色布条用来驱鸟。 “婶子在家吗?” 不一会儿铁柱妈便撩开蓝布门帘走了出来,她腰上系这围裙,手上沾著玉米面,看到白潮顿时笑道:“潮娃子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白潮跟著铁柱妈进了堂屋,目光立刻被墙角的竹筐所吸引。框里铺著厚厚的麦秸,一只老母鸡正警惕地护著八只毛茸茸的小鸡仔。黑的。黄的挤作一团。时不时地发出细弱的“啾啾”声。 “婶子,听说您家鸡仔出窝了?” 白潮蹲在竹筐前,看著竹筐里叫喳喳的小鸡。 “咦?” “婶子你快看,这只鸡仔怎么病懨懨的?” 铁柱妈用围裙擦了擦手,嘆口气道:“可不是嘛,抱了五母三公。偏生这只最小的母仔被压著了,怕是活不过今晚。” 白潮当著铁柱妈的面数了数鸡蛋,又看了看框里的小鸡仔,笑道:“婶子,我用六只鸡蛋换您两只母的行不?” “这?” 按照村里的规矩,三五个鸡蛋能换一只母鸡仔,不过今年行情有所见长,要五六个鸡蛋才能换一个母鸡仔。 白潮想用六个鸡蛋换走两只母鸡仔,她们家就最少亏四个鸡蛋,所以她有些犹豫。 白潮多精啊,立刻就明白铁柱妈可能是误会了,赶忙补充道:“婶子,我是想用六个鸡蛋换您一个好的和这只快要死的母鸡仔。” 铁柱妈一听,立刻急道:“你这孩子,那都要快死的你要它干啥呀,拿回去也是糟蹋粮食。” “这样,六个鸡蛋,婶子给你换一个母的一个公的,咋样?” “婶子,我那还有点小米,试试能不能救活。” “要是救活了那不就赚了吗?” “救不活也就一把小米的事。” 铁柱妈见拗不过他,只好抓了一只精神头最好的母鸡仔,连带那只病殃殃的一起放到了白潮带来的篮子里。 “拌点温水喂,夜里记得搁炕上暖合著。” 临走前铁柱妈不断地叮嘱著,好像生怕白潮把这两只鸡仔糟蹋了一样。 这只蔫头耷脑的小鸡仔如果放在铁柱家,备不住今晚上可能真就死了。 不过在白潮这就不一样了。一碗灵泉水下去,保证明天活蹦乱跳的。 第十一章 空间的规划 得偿所愿的白潮,兴高采烈的回到家里。推开吱呀作响的柵栏门,一股熟悉而安心的气息扑面而来。 虽然他才来这个世界不久,但这个茅草屋却能莫名地给他带来归属感。 这里,才是真正属於他自己的地方。 白潮小心的关好门,心念一动,便带著两只小鸡仔进入了神秘的空间之中。 一进入空间,清新的空气夹杂著泥土的芬芳,便让白潮精神一阵。 据他这两天的观察,这方神秘的空间之中並不存在太阳,却始终保持著明亮的光照,而且温度事宜,时不时还会有微风轻轻拂过,端的是神奇异常。 白潮来到四合院灵泉水井旁,將两只小鸡仔轻轻放到地上。 那只健壮的,一落地就精神十足地扑腾起了小翅膀,嘴里还发出“啾啾”的声音。 而另一只病懨懨的小傢伙,依旧蔫蔫的,眼镜半闭,呼吸微弱,似乎隨时都会死去。 “小傢伙,我可是了大价钱的,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白潮用轆轤打上来一桶水,小心翼翼地捧起了病弱的小鸡,用手指蘸著一点点灵泉水滴到它的喙边。 小鸡动了动,本能的舔了舔水珠。下一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它的眼睛竟然慢慢的睁开了,原本湿漉漉的绒毛也蓬鬆了许多,甚至能够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活了!” 白潮惊喜万分,又继续餵了几滴灵泉水。小鸡仔“啾啾”地叫了两声,竟然开始主动啄食他手心里的水珠,力道之大让他都有些吃惊。 看著两只小母鸡在脚边追逐嬉戏,他突然意识到这口灵泉的价值。 “不仅能够加速作物生长,还能治癒伤病,简直是上天赐予的宝物啊!” 但转念一想,如此逆天的功效以后必须谨慎使用,万一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喜悦过后,现实的问题又浮现在了白潮的心头。在铁柱家换小鸡时,他可是信信旦旦地说家里还有小米,可实际上米缸里的那点粮食,他自己都吃不饱,哪儿还有余粮餵鸡啊! 想到这里,白潮不禁懊恼地拍了拍额头:“都怪我考虑不周!”。隨后他挠了挠头,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了四合院的外面。 走出院门,绕过精美的影壁墙,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映入眼帘。 十几条肥美的草鱼、鲤鱼在水中悠然游弋,时不时跃升出水面,带起一片涟漪。这些都是清晨从亮马河钓来放养的,现在看来他们已经完全適应了新的环境。 他又走到昨天种下玉米粒的地方,惊喜的发现玉米已经破土发芽了,黑土地上长出了十几颗嫩绿的幼苗。 这时他才想起在红旗公社买的五斤玉米种和五斤小麦种。按照估算,这些种子能够种满两亩地。 “玉米一亩七分,小麦三分......”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黑得发亮的土壤在指间轻轻揉搓,那细腻肥沃的触感真是让人爱不释手,“这土质,怕是比东北的黑土地还要肥上不少吧!” “就是不知道,成熟了后一亩能打多少粮食,真是让人期待。” 隨著心念一动,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白潮手中的种子自动飞散开来,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均匀地撒播在了黑土地上。 更令人惊嘆的是,当他想要浇灌的时候,天空中突然飘过来一片雨云,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雨滴精准地落在每一寸土壤上,几乎不会形成积水,又能够保证充足的滋润。 短短的几分钟,两亩地的播种浇灌工作就完成了,这要是放在外面,起码得忙活一天。 “太神奇了!” “这种掌控万物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他忽然失笑,“要是外面也能这样就好了!” 看著整齐的田垄在“阳光“下泛著湿润的光泽。按照空间五倍於外界的时间流速,最多一个月就能迎来第一次丰收。 到时候金黄的玉米、饱满的麦穗,不仅能解决温饱问题,还能用来换取更多需要的物资。 此时他的目光又落在旁边还空著的一亩地上,脑海中计划著种一些生和时令蔬菜,甚至开始憧憬物资丰富后种植反季节蔬菜的景象。 忽然,湖泊另一边的一片草场引起了他的注意。 青翠欲滴的牧草在微风中飘摇,有些长的都快到膝盖高了。 “小鸡会不会吃草?” 抱著试试看的心態,白潮意念一动,脚边立刻出现了一大捆细如牛毛,散发著清香的嫩草。 白潮隨手揪了一根放在嘴里咀嚼,除了青草的涩味儿,竟然还有一丝丝清甜。 “有门儿!” 他兴冲冲的跑回四合院,从厨房找来一把长刀,把青草剁成细碎的草末,然后放到两只小鸡的面前。 两只小鸡立刻被这新鲜的吃食所吸引,爭先恐后地啄食起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不一会儿就把草末吃得乾乾净净,圆滚滚的小肚子都鼓了起来。 “哈哈,成了!饲料的问题解决了!” 白潮拍了拍大腿,隨即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形成。 既然草场这么丰美,何不养一些其他的牲畜? 比如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猪应该是杂食动物,用牧草来蓄养岂不是正好? 想到猪,就又想到了红烧肉,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不过如今这个年代,养猪都是政治任务,私人禁止交易,被逮到是要被割资本主义的尾巴的。 看来还得在想想其他办法...... 不过困难並不能阻挡他的憧憬,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肥猪满圈、鸡鸭成群的兴旺景象了。 正当他沉浸在美好憧憬中时,突然感知到外界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这空间还有如此妙用? 即便身处其中,也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外面的一举一动,就像给茅草屋开了一个无形的“天窗”。 “实在太神奇了!” 白潮忽然想起古籍中的洞天福地,或许此处的空间就是类似的存在。 他尝试著將意念集中到声源处,脑海中突然传来“啵”的一声轻响,仿佛突破了某种无形屏障。 霎时间,外界的景象如同全息投影般在眼前展开:秦雪穿著洗得发白的碎上衣,正焦急地朝屋里张望。 白潮激动得手指微微发抖,他隱约意识到,这些恐怕只是空间最基础的功用。 那口能催生万物的灵泉、那片违背季节规律的沃土、还有那些超乎常理的时空法则...似乎每一样都暗藏著玄机。 “看来要完全掌握这方天地,还得下一番功夫。” 不过眼下有了这个“外界感知”的能力,他再也不担心进出空间时被人撞见了。 秦雪的声音愈发急促:“白潮哥?” 她犹豫著推开半掩的柵栏门,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院子。白潮急忙收敛心神,意念微动,闪身出了隨身空间。 第十二章 叔,我想请个假 当白潮推开吱呀作响的堂屋门时,秦雪正迈步走进院子。夕阳的余暉洒在她的身上,將那条乌黑的麻辫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的手里捧著用手绢包裹著的三个菜饼子,热气从缝隙里钻出来,带著诱人的香气,一看就是刚做出来不久。 “白潮哥,我还以为你没在家呢,给。” 秦雪俏脸微红,將饼子往前一递,“我爹说谢谢你的鱼,让你明晚来家里喝酒。” 白潮接过还温热的饼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秦雪的手背,少女就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快速缩回了手,瞬间红了脸颊。 望著眼前这素麵朝天的小姑娘,她杏眸如水,桃腮生晕,即便见惯了后世那些滤镜下的网红美人,白潮的心头仍是忍不住一跳。怪不得赵卫军那畜生要心生歹念呢。 “替我谢谢老秦叔。” 隨后白潮又上前半步,故意逗她道:“不过你爹准备的该不会是鸿门宴吧,听说惦记你的小伙子可不少。” 听到这话,秦雪的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子,跺了跺脚:“胡说,哪儿有人惦记我......” 只不过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到。 “不理你了,净会逗弄人。” “反正我告诉你了,爱来不来。” 秦雪气急败坏的伸出白皙的小手,“我的篮子呢?” 白潮似笑非笑的看著秦雪娇羞的样子,转身回屋取了竹篮。秦雪抢过竹篮扭头就跑,两条乌黑的麻辫在脑后一甩一甩的,空中隱约传来少女的声音:“明天记得来。” 望著她远去的背景,白潮摇摇头,打开了手绢,一股玉米特有的清香瞬间钻进了他的鼻孔,只见金黄的菜饼子上居然泛著油儿。在这缺油少粮的年月,这份心意属实贵重。 想著一会儿还要去队部找有福叔登记户口的事,白潮坐在堂屋门槛上便开始解决起了三个菜饼子。 光吃饼子有点干,他一挥手,一碗灵泉水便又出现在了手中。 一口饼子,一口水,白潮吃的不亦说乎。 吃完饼子,看著手里多出来的手绢,白潮盯著上面绣著的一对鸳鸯,皱眉沉思,“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的?” 算了,管他那。 白潮把手绢顺手揣进怀中,抹了抹嘴,向著队部走去。 正值下工时分,队部前面的老槐树下围了不少人等待著交工。白潮径直往里走,会计赵有福正在记工分的小屋里拨弄算盘。 “有福叔。” 白潮朝著排队交工的人群打了招呼,便识趣地站在了一旁静静等待。 约莫一分钟后,赵有福算完了手里的帐,抬起头,推了推老镜,开口道:“公社手续办完了?” 白潮赶忙把手里的户口簿递了过去,笑道:“嗯,办完了叔。还得麻烦您老给这登个记。” 老会计结果户口簿,翻开內页,看著上面公社的红戳戳,欣慰道:“好,叔这就给你办。” “虽说现在分户,秋粮要少分三分之一,但潮娃子你打小就勤快,下半年努努力把公分再补回来。” 听到这里,围观的村民顿时就炸了锅。 “真分了?” “听说昨儿个跟赵小军干了一架......” “早该分了,潮娃子有骨气!” “离了赵支书,怕是要饿死嘍!” ...... 对於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白潮充耳不闻,利落地在分户文书上按下了手印。 办完分户,白潮心里一松,舒了口气。眼下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情等著他去办。 答应孙有福的五十斤鲜鱼很好解决,有掺了灵泉水的鱼饵,左右不过是一个小时的事情。不过,难的是明天如何送鱼。 今天请假去公社办理户口,合情合理。但明天要是为了卖鱼不去上工,一旦被有心人举报投机倒把,那可就麻烦了。 尤其是刚和赵满仓家闹掰,何秀琴母子正憋著坏呢,到时候肯定会被从重处罚。 夕阳的余暉下,白潮不断摩挲著鼻尖思考,忽然不小心碰到了额头的伤口。 “这伤口可是赵卫军实打实打的,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可惜了?” 隨即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转身超赵满仓家走去。 来到赵满仓家,刚进院子,就听见何秀琴扯著嗓子在骂,“养不熟的白眼狼,吃我家的喝我家的,翅膀硬了就想飞......” “咳咳!” 白潮故意加重了咳嗽声,“婶儿,您这是骂谁呢?这么起劲儿啊?” 何秀琴猛地转过头,就看见白潮在大门处站著,她那双三角眼立刻射出警惕的光,“你还来干啥?昨天可是你自己说不要钱的现在反悔可来不及。” 说完,她用力攥了攥腰间的围裙,生怕白潮提起这些年的工分钱,那可是会要了她半条老命。 “婶子放心,我白潮说话算数,今天就是来找满仓叔说点別的事。” 赵满仓此时正蹲在门槛上闷头抽菸,闻言便站起身在门轴上磕了磕菸袋,说道:“户口都办好了,还有啥事?” 这时听到动静的赵小军也从屋里钻了出来,手里攥著把瓜子,脸上都是淤青,摆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说道:“呦,这不是要单过的能耐梗吗?咋地?家里揭不开锅了?” 说完还故意把瓜子皮朝著白潮脚边吐了吐。 “滚回去!” 正在装菸丝的赵满仓,突然暴起,转身一脚就把赵小军给踹回了屋里,狠厉地说道:“再敢出来,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赵小军哀嚎地跌回了屋里,撞翻了堂屋角落的搪瓷盆子,“妈,妈,你快管管我爸,他又打我,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何秀琴见儿子挨打,赶忙去拽赵满仓,嘴里回护道:“好你个赵老蔫,打起来没完了是吧,我告诉你,你再敢打我儿子,老娘一个月不让你上炕!” 赵支书古铜色的脸涨得通红,瞪著眼说道:“还不都是你惯的,都几点了,还不快去做饭!” 自打昨天吼了那么一嗓子,赵支书似乎找到了当年指挥民兵战斗的感觉,这两天在家里腰杆子特別的硬,而何秀琴也不敢再像之前那么作妖了。 “吧嗒吧嗒” 打发了何秀琴娘俩,赵满仓又重新点燃了焊烟,深吸一口说道:“潮娃子,你说吧,叔能办的肯定给你办。” 白潮冷眼看著赵家这齣闹剧,伸手从怀中拿出了今天办的户口簿,递给了赵满仓,“叔,手续都办好了,户口簿也下来了。” “就是,就是......” “咋?分出去单过,你这娃娃还跟叔生分上了?”老支书接过白潮手里的户口簿,不悦地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刻白潮竟然有那么一丝丝感动。不过隨后便被记忆里那些不好的回忆给打散了。 他稳了稳心神,开口道:“没,咋能跟叔生分呢。” “就是上午在公社遇见了大姐,大姐听说我被小军打伤了头,明天非要带我去县里看看。” “这不是想跟您请个假嘛。” “艷霞?” 听到大女儿的名字,赵满仓沉默的吸了口烟,灰白的菸灰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既然你大姐让你去,那就去吧。队里的事我跟你有福叔说。” 白潮没有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辞別赵家后就马不停蹄地往亮马河赶。 他还有五十斤鲜鱼的任务没有完成。 第十三章 意外收穫 二月份,冬季还没有完全结束,天也黑的比较早。 红旗公社,供销社主任孙福军家的八仙桌上,摆著中午吃剩下的半条草鱼。鱼眼已经泛白,红色的酱汁在盘底泛起诱人的光泽。 孙福军慢悠悠的夹起一块鱼肉,在盘底的酱汁里轻轻一滚,暗红色的酱汁包裹著雪白的鱼片便被他送入了口中。 “滋溜。” 他端起酒杯,满足地抿了一口莲白,喉结上下滚动间,又捏起两粒炒的焦香的生米,在嘴里嚼得嘎嘣响。 老伴儿孙王氏,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不停地往儿子碗里夹菜,筷子专挑鱼身上最肥美的部位。 而桌子的另一端,赵艷霞低著头,小口的喝著棒子麵粥。 六岁的丫丫眼巴巴地望著爷爷面前的鱼盘子,小手紧握著手里的窝窝头。本该给孩子补身子的草鱼,此刻竟全数落进了孙福军爷俩的肚里。 “死丫头,看什么看?” 孙王氏的筷子突然“啪”地敲在丫丫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红痕,“赔钱货,吃那么好作甚?你爷爷操持公社,你爹腿脚不好,都该补补!” 面对奶奶的突然发难,丫丫嚇得一哆嗦,窝窝头都掉在了桌上。赵艷霞赶忙捡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掰成了小块泡在了女儿的粥碗里。 “妈,丫丫的病刚好......” 还未等赵艷霞说完,便被孙母气势汹汹的打断:“这不是没死嘛!” 赵艷霞据理力爭道:“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丫丫也是您的孙女......” “孙女怎么了?又不是孙子!早晚都得嫁出去,吃那么多粮食有啥用?” “不是我说你艷霞,进门七年了,就下这么个赔钱货,你看人隔壁老李家,三年都抱俩大胖小子了.....” 看著孙母在那唾沫横飞的数落,赵艷霞咬著嘴唇,没有作声。 她是心中有苦说不出啊! 孙振山因为身体缺陷,性格乖张,除了刚成婚的头一年,对她还算好点。在她生下丫丫后动輒就是打骂,尤其这两三年,更是一次也没有碰过她。这让她如何给老孙家开枝散叶? “啪!” 孙福军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吃饭都堵不住嘴!” 说罢便摇摇晃晃地回了东吴,不一会儿屋里就想起了收音机特有的沙沙声。 饭后,孙母带著赵艷霞在厨房收拾碗筷,丫丫则蹲在院子一角的鸡笼旁,偷偷把手心里的窝头渣渣餵给半大的母鸡。 东屋,孙家父子泡上高碎茉莉,相对而坐。 “爸,干嘛让白潮那个小杂种送鱼?” 孙振山吐著烟圈,瘸腿架在板凳上,不屑地说道:“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跟咱们供销社打交道?” 孙福军习惯性地眯起三角眼,手指无意地敲打著搪瓷缸子,“你懂个屁!县里刚下的通知,要增加副食品供应。” “全县乡镇级供销社,一共十二个,咱们供销社每日50斤水產配额够干什么?连公社干部都不够分。” “那小子要是真能弄来一百斤,那可是你爹我的业绩。要是弄不来.....他自己说的,以后绝不登门!里外我们都没有损失,试试又何妨。” 说完,父子俩相视一笑,眼中儘是计谋得逞的笑意。 此时的白潮並不知道姐姐和外甥女在孙家的遭遇,他正从赵满仓家出来,向著亮马河走去。 六五年的农村,还没有经歷工业环境地污染,月亮地下竟然出奇的明亮,就连亮马河都好似泛起了阵阵银光。 夜里的河边还是有些冷的,白潮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心念一动,手中就出现了一个小布袋,那是家里仅剩的棒子麵了。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他咬了咬牙,又取出一个陶罐,用灵泉水把玉米面调成了淡金色的饵团,饵料在手里不断的拍扁揉搓,散发著淡淡的清香。 暮色渐浓,河边也升起了一层薄雾,这对白潮造成了一定的困扰。 不过好的钓手,任何时候都不能抱怨环境。 没有萤光漂,那就下懒鉤! 只见白潮一个利落的拋竿儿,鱼线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缓缓地没入水中。 等了大概一分钟,白潮便感觉手里的鱼竿向下一沉,隨后鱼线便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来了!” 白潮猛地用力,鱼竿瞬间变成了惊险的弧度。手里的鱼竿只是用熏蒸过的竹竿和尼龙线做的,他不敢太用力,害怕爆竿! 僵持了能有三分钟,这个过程也有个学名叫“遛鱼”。主打一个鱼动我放,鱼停我收,当鱼体力耗尽的时候,再將其拖出水面,就能最大程度避免脱鉤。 “哗啦!” 第一条鱼破水而出,银鳞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白潮將它放到鱼篓里,估摸著能有三四斤。 “开门红!” 白潮嘴角掛满了笑意,换好饵料继续拋竿儿。 接下来,白潮的钓位就像捅了鱼窝一样,小的一两斤,大的四五斤,一条条排著队等著上鉤。 鱼篓早就装不下了,多余的已经被他转移到了空间的灵湖中。特別是有一条黑鱼,差点拉爆了鱼竿,重量能有个七八斤,他当即决定明天就把这条大鱼给姐姐送去,让姐姐高兴高兴。 时间一点一点得过去,鱼饵也即將见底,正在白潮准备收竿时,鱼竿上突然传来一股异样的拉力。这次的重量远超之前,白潮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这力道......莫非是一条大鱼王?” 他小心翼翼地收著线,却发现水下的物体移动轨跡十分古怪。经过近十分钟的周旋,一个漆黑的木箱终於浮出水面。 “靠,不是大鱼?” 白潮有些疲惫地把木箱拉了上来,只见木箱上缠满了水草,铁质的锁扣已经锈跡斑斑。 箱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也不知道泡在水里多久,竟然没有腐烂。 白潮从空间中拿出一把刀,先是沿著箱体连接处把密封的油蜡划开,然后用力一磕,锁头便掉了下来。 他打开木箱,发现里面很是乾燥,只有一个油布包裹静静地躺在其中。 他抬起头四下看了看,確认无人后,又一层层小心地掀开油布,当看到里面的物品时,呼吸猛地一滯。 只见一把乌黑髮亮的手枪静静地躺在油布中,旁边整齐地排列著黄橙橙的子弹,更令他惊喜的是,里面竟然还有几根金条。每一根都打著“民国中央银行”的印记。 望著眼前这箱东西,白潮的心臟开始砰砰乱跳。 手枪,那可是真枪啊!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见过的真傢伙。 还有那几根金条,粗略的数了一下,大概有五根,三大两小,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大小黄鱼了。 “不行,得赶紧走,被人发现麻烦就大了。” 隨即他警觉地环顾四周,迅速將木箱收紧空间之中,收拾好渔具,快步离开了河边。 第十四章 这个瓜有点大 回到茅草屋,白潮插好门栓,再次进入空间之中。 四合院堂屋的八仙桌上,黑色的木箱正静静地摆在上面。 再次打开箱子,他仔细地检查著战利品:一把九成新的白朗寧手枪,二十发黄橙橙的子弹,和三大两小五根金条。 “咦?这是?......” 只见油布包裹的底部竟然露出一角暗色,白潮拿出来以后发现,竟然是一个包裹更加严密的小包袱。 他的瞳孔瞬间骤缩,呼吸也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直觉告诉他:这个不起眼的小包裹里,恐怕有比枪械和黄金更为珍贵的东西。 但出乎意料的是,包裹入手並不沉重,相反有种柔软的触感。 “会是什么东西?” 隨后他將油布揭开,令人惊讶的是,这东西不仅用油布层层包裹,每层之间居然还细心地垫著防潮的油纸,显然原主人对它极为重视。 当一层层油纸被揭开后,油布包裹中的物件也最终呈现出来。 是一个已经有些泛黄的文件簿和一张叠的整齐的地图。 白潮小心翼翼拿出那个文件簿。只见封皮上,一个退了色的青天白日徽章清晰可辨,底下印著一溜小字:正定县特別行动组,落款是中华民国三十二年七月。 “操!这他妈是一份特务名单?” 此时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后背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强自镇定地翻开內页,果然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地详细记录著一九四三年以来潜伏在正定县的敌特人员名单。 当他看目光扫到名单中段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 【孙福军】 代號:老槐 职务:正定站红旗镇联络员 任务:负责物资调度与情报传递 备註:1945年成功策反冀省正定地下党人员王淑萍 【王淑萍】 代號:夜鶯 原职:原冀省正定地下党人员 任务:以夫妻身份掩护情报工作 特长:密写、发报 白潮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手中的文件突然变得重若千钧。 “四五年?原主出生那年?” 他猛地合上名单,脑海中闪过孙家那个总是梳著发纂的老太太,嘴里呢喃道:“原地下党人员.......叛徒?” “那姐姐和丫丫?” “不行,得儘快提醒她们小心些。” 白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他今天在孙家的观察,姐姐应该对此事並不知情。 但正因为如此,才会更加危险,一旦事发,她们娘俩很可能会受到牵连。 想那孙福军既然能在正定县潜伏这么多年,也必定不是易与之辈,何况这里只是红旗镇,那正定县呢? 到底谁才是孙福军的上线? 白潮摩梭著那把冰冷的白朗寧手枪,细细的思索:在没有摸清情况下,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即便大姐那里也先不要说,以免她露出破绽,遭到毒手。 放下心思,白潮又拿起了手边的地图,只见上面绘製的正是红旗镇南面的燕山山脉,上面用红笔標记著一处隱秘的山洞,旁边几个小字,“正定备用军火物资储备库。” 地图背面还详尽的记录了山洞的方位以及开启方式。 看著八仙桌上整齐摆放的物资,白潮把五根金条拿在手中掂了掂,沉沉地触感让他一阵踏实。 三根大的金条,民间俗称大黄鱼,重十两,按照黑市价格,一根在两千元左右;两根小的,民间俗称小黄鱼,重一两,黑市价格在两百元左右。 光是这五根金条,如果拿到黑市交易,就能换来將近六千四百元人民幣。 在这个城镇人均收入三五十元的年代,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 更何况自己还有一个能够不断產出各种粮食果蔬的神秘空间。 “躺平?做一个初代躺平青年?” 白潮心里顿时活络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可不是二十一世纪。在这个年代,有钱反倒可能会惹来祸事,没有一个合適的身份作掩护,这些財富反而会成为催命符。 “得儘快找个护身符才行。” 白潮摩挲著白朗寧冰冷的枪身,突然眼前一亮,“有了!” 现在全国都在狠抓敌特,如果能够借著卖鱼的机会多多接触孙福军两口子,找到蛛丝马跡,做实他们敌特身份。再让大姐大义灭亲,协助破案,岂不是完美? 他轻轻合上文件簿,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计划简直天衣无缝。 既能给自己镀上一层“红色光环”,又能解救大姐和丫丫脱离苦海,简直是一箭双鵰。 “如果在加上一份正定县敌特名单和军火库......” 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破获敌特可是大案,更何况是窝案。 有了此等功劳加身,在这个时代,白潮的金刚不坏之身就算练成了! 哪怕明年起风,都没人能动的了他。 折腾了大半夜,白潮已是精疲力竭。 他取来一碗灵泉水一饮而尽,顿时感觉一股暖流自喉间扩散至四肢百骸,將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也都神清气爽起来。 “明早还要去供销社送鱼,还是早点休息吧。” 白潮揉了揉眉心,便闪身出了空间。 可当他站在茅草屋里,看著那张用石块垫著、嘎吱作响的破木板床时,突然愣住了,一拍脑门,懊恼道: “草,我真他妈是个傻x” “放著空间里雕拔步床不睡,居然还想著睡这破木板?” 隨即摇头苦笑,明明手握空间金手指,却还保持著前世苦哈哈的思维定式。 “就这还想躺平?” “躺个锤子吧!” 他暗暗下了个决定,“从今天开始一定要改掉陋习,学会享受!” 空间四合院中,白潮躺在柔软舒適的雕大床上,盖著锦缎被,舒服的直嘆气。 “这才叫生活啊!” “要是在有两个模样俊俏的丫鬟就更好了。” 他翻了一个身,將脸埋进蓬鬆的被褥,声音闷在里面,含糊不清的说道: “一个负责洗衣做饭,一个负责暖被窝。” “不不不......两个都用来暖被窝......” “嘿嘿......” 四合院里万籟俱寂,白潮的呼吸也渐渐变的绵长,梦里时光似乎有些不可描述,只听他含糊的囈语,“娘子...再添些热水......” 第十五章 供销社的初次交锋 为了方便社员上工前购物,供销社的上班时间一般会在七点三十分,也就是俗称的“赶早市。” 所以白潮需要再七点三十分之前把五十斤鲜鱼送到供销社的水產池里。之后卖鱼的师傅还要根据领导干部和国营饭店的预定,挑拣出一部分好的,剩下的才会上市销售。 白潮按照与孙福军的约定,七点钟已经到了供销社的大门,此时已经有部分老百姓在排队等著开门了。 为了装这五十斤鱼,今天一大早他特地叫开了铁柱家的门,借了两条麻袋,不然还真不好带过来。 七点五分,孙福军骑著他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准时出现,白潮赶忙迎了上去,“大伯爹。” “吱~。” 孙福军一个急剎,车轮在土地上划出两道浅浅地痕跡。 他扶了扶眼镜,目光在白潮空著的双手上停留片刻,嘴角微不可查的抽动了一下,故意拖了长音说道:“是潮娃子呀,怎么......鱼没钓到?” “看在你姐的面子上,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不过大丈夫说话要算数,以后可不能在来麻烦你姐了......” 白潮看著孙福军这副惺惺作態的样子,突然觉得格外可笑。 谁能想到,这个表面上一本正经的供销社主任,背地里却是个敌特分子? 他不卑不亢地打断道:“大伯爹说笑了。” “我既然敢答应,就一定会办到。” 隨后白潮往前凑了凑,“只是这大门口人多眼杂,我把鱼藏在別处了,您看?” 孙福军明显愣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著白潮。 半晌,他才缓缓点头:“行,既如此你把鱼弄到后门,我现在去后门等你。” 白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好咧,您就瞧好吧,保证各个活蹦乱跳。” 说完,他转身就钻进了旁边的胡同。 拐过墙角,白潮立刻闪进一条僻静的小巷。確认四下无人后,他心念一动,从空间湖泊里捞出五十多斤活鱼,装进麻袋。 这些鱼在灵湖里养了一夜,个个膘肥体壮,活力十足。 当白潮背著沉沉地麻袋来到后门时,孙福军已经等在那里,一起的还有昨天卖鱼的王师傅。 看到白潮真的扛来了两大麻袋鱼,孙福军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哗啦!” 白潮解开麻袋,只见十几条大鱼在袋子里活蹦乱跳,鱼鳃一张一合,溅起的水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王师傅可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看到如此机灵的大鱼,惊喜地蹲下身子,抓起一条在手里掂了掂:“好傢伙,这鲤鱼得有三斤多!比李老头送来的新鲜多了!” 孙福军正要说话,突然注意到白潮手里还拎著一条用草绳穿著的大黑鱼,那鱼少说也得有七八斤,即使在县城里也不多见。 “潮娃子,这黑鱼是咋回事?不一起算帐吗?” 见孙福军注意到,白潮立刻笑道:“大伯爹,这是我特意留的。想著给姐姐和丫丫补补身子,正准备一会儿送家里去呢。” 孙福军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柔和了许多。他拍了拍白潮的肩膀,转头对王师傅说:“过秤吧,按最高价算。“ 过完秤,王师傅拨弄著算盘珠子:“五十四斤九两,给您按五十五斤算。两毛五一斤,合计十三块七毛五。” 孙福军当即让会计取来钱,不过白潮並没有接,而是挠挠头,小声说道:“大伯爹,家里粮食不多了,您能给我调剂点粮票吗?” “这?” 见到孙福军皱眉,他急忙补充说,“我打听过了,黑市上粮票三到五毛一斤,我按五毛给您算,咋样?” 孙福军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珠转了转。 然后故作为难地嘆气道:“这样吧,潮娃子,既然你家里生活困难,我调剂给你点粮票也不算违反规定。” “就按照每斤四毛,你要换多少?不过我手里粮票也不多,最多能给你二十斤。” 白潮连连点头,说道:“行,按您说的,就二十斤。” 他现在手握五根金条,价值六千四百元,但是他没有粮票,连国营粮店的门都进不去。 更何况他那五根金条想要出手,去银行兑换肯定不行,只能去黑市。 而黑市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门路,当真是守著金山饿肚子啊。 结完帐,白潮把孙福军拉倒僻静处:“大伯爹,您现在相信我能弄到一百斤鱼了吧。” 孙福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嗯,你小子有点门道啊,只是以后能每天弄来一百斤吗?” 白潮搓了搓手,有些为难道:“主任,这每天一百斤鱼到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还要上工,这......” 上杆子不是好买卖,他的话故意说一半,眼睛却悄悄观察著孙福军的反应。 孙福军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他干了这么多年供销社主任,哪能不了解这小子的意思。 现在可是社会主义集体制,每个社员都得按时上工挣工分。这小子分明是在討价还价,要好处。 不过,如今全国各地物资都紧缺,县里更是要求各级供销社加大副食產品的供应,他孙福军肩上的担子也不小。 “咳咳~” 孙福军清了清嗓子,把白潮拉倒墙角,压低声音道:“这样,我给你写个条子,聘用你为红旗供销社的临时採购员,专门负责农副產品採购。” 他特意强调了“临时”二字,接著又补充道:“工资是没有的,但能让你跟赵支书有个交代。至於能用多久......” 他沉吟片刻,意味深长道:“就看县里的政策了。” 白潮心里一喜,这可比预想的还要好。 有了这个身份,他不仅能光明正大地四处走动,还不用天天去地里挣工分。 虽然是个临时工,但眼下却是足够用了。 “大伯爹,您就瞧好吧!” 说完,白潮一提手里的大黑鱼,邀功似地说道:“我这就送家去,中午给您加个硬菜!” 孙福军打量著眼前这个年轻人,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短短几天时间,那个畏畏缩缩的白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办事利落、会来事的小伙子。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告诉你姐多做几个菜,中午咱爷俩喝两盅。” 那时候还没有什么禁酒令,所有孙福军顿顿都得来两盅。有时是供销社发的莲白,赶上好时候,还能喝上別人送的茅台。 “好嘞!您就请好吧。” 说完白潮便拎著鱼往孙家走去。 此去孙家他还得会会那个孙王氏,也就是王淑萍。 也得从姐姐那套套话,说不定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跡。 正想著,一阵诱人的香味飘进了鼻子,白潮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香!” 他这才想起,自从昨晚到现在就只吃了秦雪送来的三个菜饼子,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白潮循著香味望去,只见街角一家国营包子铺正冒著腾腾热气。 三层高的竹製蒸笼摞得老高,白雾般的蒸汽中,隱约可见大师傅正在揭开最上层的笼盖,一股更加浓郁的肉香顿时铺面而来。 白潮三步並作两步凑到窗口:“同志,肉包子怎么卖的?” 正在忙碌的大师傅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一毛五一个,一两粮票。白粥两分,半两粮票,豆浆两分,不要粮票” “同志,来几个?” 白潮摸了摸兜里刚换来的二十斤粮票和六块多钱,顿时底气十足:“来十个肉包,一碗豆浆!” “啥?” 大师傅手上的夹子差点掉在地上,终於抬起头来,上下打量著这个穿著补丁衣服的年轻人,“小同志,十个你吃的完吗?我们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大肉包,不是现在那些掺了豆腐渣的。” “没事,我吃几个,剩下的带回去给姐姐和外甥女吃。” 大师傅闻言怔了怔,布满皱纹的脸上突然绽开出笑容:“好小子!” 隨即便转身从笼屉里挑出十个最饱满的包子,还特意多包了两层油纸,竖起大拇指,“开店这些年,还是头一回见著给外甥女带包子的!” “小同志你是这份的!” 白潮接过热腾腾的包子,笑著应道:“都是伟大领袖教导得好!” 同时他心底暗暗发誓:“等查清孙福军的底细,一定要让姐姐和外甥女过上好日子,天天都能吃上大肉包子!” 第十六章 再临孙家 这年头的大肉包子,那叫一个香啊! 白潮咬开鬆软的麵皮,滚烫的肉汁立刻溢了满嘴,这味道让他恍惚间回到了童年。 在后世,也就只有八十年代末还能吃到这么地道的肉包子了。 等到两千年前后,虽然物质更加丰富了,可这纯正的肉香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嗝~” 二两一个的大肉包,白潮狼吞虎咽地干掉了五个,又灌下一碗浓香的豆浆。 撑得他不得不解开裤腰带,靠在墙根直揉肚子。 “满足啊!” 两天了,这是他穿越过来,吃的最像样的一顿饭。 他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五个包子用油纸包好,又向师傅要了张乾净的报纸裹在外头。 这些要带回去给姐姐和小外甥女丫丫尝尝。 虽然昨天才第一次见面,但是白潮心里清楚,姐姐是真惦记他。 还有那才六岁的小丫头,每次见到他都会像是个小尾巴一样黏在他后面,“舅舅、舅舅”叫个不停。 想到这里,白潮的眼睛越发的坚定起来,他一定要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记忆中,今年下半年就要“起风了”。 要是孙福军一家敌特的身份被人揭穿,作为儿媳妇儿的姐姐和孙女的丫丫,必將受到牵连。 白潮抬头看了看日头,加快了脚步,心中思索道:“得儘快找到孙家的敌特证据,到时候让姐姐一起检举揭发。”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保护她们娘俩!” 孙家距离供销社很近,十几分钟后白潮便拎著沉甸甸的大黑鱼和肉包子,站在了孙家斑驳的木门前。 此时的大黑鱼还在活蹦乱跳的,一路上也不知道收到了多少人羡慕的目光。 “鐺鐺鐺~。” 白潮抬手敲门,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丫丫欢快的脚步声。 “舅舅!” 门一开,六岁的小姑娘就扑了上来,瘦小的身子就像只灵活的小猴子一样往他身上爬。 白潮赶紧把鱼和包子高高举起,生怕蹭脏了丫丫打著补丁的袄。 “呀!好大的鱼鱼。” 丫丫看到白潮手中的大鱼,转身就往院里面跑去,两条小辫一甩一甩的,“妈妈,舅舅抓了一只好大的鱼鱼......” 看著小丫头风一样的背影,白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抬步跨进院內。正看到姐姐赵艷霞,掀开厨房的门帘走出来。她的手上湿漉漉的,显然是在洗碗。 赵艷霞目光落在白潮手里拎著的大黑鱼和一个浸著油的纸包,脸色顿时变了,急切问道:“小四,你哪来的钱买这些?” 她虽然不清楚报纸里包的是什么,但是光从表面透出的油就能猜到,肯定不便宜。 见姐姐生气,白潮也不恼,咧著嘴笑道:“姐,你忘了?大伯爹昨天答应让我往供销社送鱼的事啦?” 说著他又晃了晃手里的大黑鱼,得意道:“昨天晚上钓的,拿来给你和丫丫补补身子。”说著不由分说就把鱼塞进了姐姐手里。 赵艷霞一时没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接住这条还在扭动的大鱼。 鱼身上的黏液滑溜溜的,她差点没拿住,嚇得赶紧用围裙兜住。 “你这孩子......” 赵艷霞刚要说话,就见弟弟又蹲下身,把油纸包在丫丫的鼻子底下晃了晃,“小丫头,猜猜看舅舅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小丫头的小鼻子像小狗一样嗅了嗅,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拍著小手欢呼道:“是肉包子!” “舅舅真给丫丫买肉包子啦?” 白潮看著小外甥女期待的眼神,心里又酸又疼,他轻轻揭开油纸,五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整齐地排列著,表皮透著油光,褶子处还冒著热气。 给小丫头看得直咽口水,但是她却没有伸手,反而懂事的看向妈妈,“妈妈先吃。” 赵艷霞抱著那条大鱼站在一旁,看著女儿懂事的样子,眼眶有些发热。 这丫头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肉包子呢。 以往家里做肉,都是紧著公婆和丈夫孙振山吃,她们娘俩能分到的只有窝窝头和咸菜。 如今看著弟弟又是鱼又是肉的往家拿,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姐,发什么呆啊?” 白潮的声音將她拉回现实,只见弟弟拿起一个肉包子不由分说便塞到她的嘴里,语气坚定地说道:“以后天天让你们吃上肉。” 这话听著很轻,却像一块烧红的炭一样,烫的赵艷霞心头一颤。 她摸了一把眼角的泪,声音有些哽咽道:“好了丫丫,肉包子也吃到了,快让舅舅进屋歇会。” 就在这时,孙王氏掀开堂屋门帘走了出来。 老太太的眼睛像是鉤子似的,一下就盯住了丫丫怀里的油纸包:“呦,这是买了什么好东西啊?” 白潮立刻指著姐姐怀里的大黑鱼,笑著说道:“大伯娘,这不是昨天钓到一条大鱼吗?想著给丫丫和姐夫补补身体。” 孙王氏打量著那条还在赵艷霞怀里扑腾的大鱼,脸上的皱纹突然舒展开,笑道:“哎呦,潮娃子真是有心了。” 说著就要伸手去拉丫丫,“乖孙女,快到奶奶这来。” 看著奶奶伸过来枯皱的手,小丫头下意识地往舅舅身后缩了缩,手里的油纸包攥得更紧了。 孙王氏目光落在那个渗著油的纸包上,不甘地道:“瞧瞧这小手脏的,来,奶奶帮你拿著。”说著便又继续向前伸手。 “大伯娘!” 白潮微微挪动,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丫丫的面前,“这是专门买给丫丫的肉包子,孩子正在长身体呢。” 孙王氏訕訕地收回手,转头对赵艷霞道:“艷霞啊,赶紧把鱼收拾了。中午多炒两个菜,留潮娃子吃饭。” “正合我意!” 白潮心里暗喜,面上却恭敬道:“谢谢大伯娘。刚才在供销社,大伯爹还特意嘱咐,让姐姐把鱼燉上,他中午要回来吃呢。” 进到堂屋后,孙王氏又坐回东屋门口那把磨得发亮的竹椅上,拾起针线筐继续纳鞋底。 白潮假装不经意地往东屋瞥了一眼,只见门帘低垂,隱约能看见里面摆著个红木柜子。 见没什么机会靠近,白潮便钻进厨房给姐姐打下手。 他一边刮鱼鳞,一边压低声音问:“姐,你嫁过来七年了,有没有发现孙家...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赵艷霞手上一顿,菜刀在鱼身上留下道浅浅的划痕,呢喃道:“特別?” 白潮望了望窗外,又凑近了一些,低声道:“对,就是...和普通人家不一样的习惯。” 他不敢说的太明白,怕姐姐不小心暴露,发生危险。 赵艷霞皱眉思索了片刻,突然压低嗓音:“我婆婆从来不出家门算不算?就连居委会组织的学习都不去。” 顿了顿,她又说道:“她还从来不让我和丫丫进东屋。” 第十七章 疑点重重的孙王氏 白潮听著姐姐的讲述,心中疑虑顿生。 若不是他已经在正定县敌特名单上见过“王淑萍”这个名字,或许也只会觉得孙王氏性格孤僻,不喜与人来往。 可如今把她的种种行逕往敌特身份上一套,竟处处透著蹊蹺。 寻常妇人即便在不爱走动,也总得要买菜扯布,或者与街坊閒聊几句吧。 可是从姐姐赵艷霞的话语中得知,这孙王氏就像扎根在孙家一样,连院门都极少迈出去过。 她这是怕人发现什么?还是屋里真藏有见不得光的东西? 白潮忽然想起孙家东屋那个红木柜上摆著的收音机,可这么多年,他却从来没听它响过。 想来,那恐怕也不是普通的收音机。 姐姐还说,孙王氏不让她和丫丫进东屋,说怕孩子毛手毛脚的碰坏东西。 可哪儿有自家人防自家人像防贼似的? 除非那个屋里真有什么是碰不得的,比如密码本?发报机? “不行,看来得找机会进去看看。” 赵艷霞见弟弟心不在焉地收拾鱼,鱼鳞颳得七零八落,忍不住皱眉道:“小四,你打听这些干啥?” 白潮手上动作一顿,立刻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没事儿,就是觉著你这个婆婆怪有意思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比旧社会的小姐还讲究。” 说完还故意咧咧嘴,调侃道:“姐,你这日子过的是不是跟伺候地主婆似的?” “去你的” 赵艷霞被他逗笑了,顺手把刮乾净的鱼放到木盆里,回忆道:“她这个人吧......”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抬头向外望了望才压低声音道:“是挺各色的。除了每天坐在东屋门口纳鞋底,就是每天下午三点雷打不动的开收音机,跟上班似的。” 说著还不忘调笑,“你说她一个老婆子,天天听那干啥.......” “咣当!” 白潮手里的鱼刀一下掉在了盆里,他的脑海中顿时闪过东屋木柜上的收音机,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赵艷霞狐疑地看著弟弟突然有些僵住的表情,疑惑地问道。“咋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白潮弯腰捞起鱼刀,有些心虚的解释道,“没事,手滑了没拿住。” 话虽如此,可他的心里此时却翻起了惊涛骇浪,“下午三点?” “看来是敌特常用的联络时段。可惜不知道频段......” 整个上午,白潮都没有找到进东屋的机会,那小脚老太太就像门神一样定在了门口,连厕所都不去上。 浑浊的双眼时不时露出精光,警惕地扫视一下院子。 临近晌午,孙福军和孙振山爷俩先后下班回家。 今天明显比平日要早了半个小时,估摸著是惦记白潮那条七八斤的大黑鱼。 这黑鱼不是正定特產,平日里很少见,这条八成是前些日子下暴雨从其他河道衝过来的。 孙福军和白潮打了一声招呼,便端著供销社主任的架子踱步进了堂屋。 就连孙振山对待白潮的態度都明显好了不少,一口一个“小四”的叫著。 白潮用屁股想也知道,这都是那条大黑鱼的功劳。 虽说孙福军父子俩每月工资加起来將近一百四十块,在这年头绝对算得上高收入,但越是身处供销社这样的肥缺,孙福军越是懂得“韜光养晦”的道理。 平日里就连吃个鸡蛋都要躲著人,生怕落人口实。 饭桌上,孙福军满面红光地举起酒杯,“今天这鱼可是沾了潮娃子的光啊。来,都动筷吧。” 说罢便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大块鱼腹的嫩肉。 可能今天有白潮在场,孙家为了维持表面的礼数,当赵艷霞母女伸筷夹鱼的时候,孙王氏並未阻拦。 不过白潮却注意到,姐姐母女只敢在鱼尾、鱼鰭之类边角的位置动筷。 “丫丫,吃舅舅这块。” 白潮突然提高嗓门,一筷子戳进鱼鳃后的月牙肉,那是整条鱼最鲜嫩的部位之一。 他故意把鱼肉在孙家眾人面前晃了晃才放在丫丫的碗里,转头说道:“姐,你也尝尝。” 说著又夹了一块月牙肉放到赵艷霞的碗里。 对此,孙福军恍若未闻,照旧喝酒吃肉,这两天这个昔日的少年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震撼,他还要好好琢磨琢磨。 只有孙王氏和孙振山不明就里,不满地瞪了瞪赵艷霞,把碗摔的叮噹响。 白潮用这种近乎挑衅的姿態,就是要告诉孙家眾人:我姐还有弟弟,不是娘家里没人!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思...... 饭后,白潮帮著收拾碗筷时,凑到赵艷霞耳边,低声道:“姐,你知道黑市在哪儿不?” “你问这个干啥?” 赵艷霞手一抖,差点把碗给摔了,“那可是要命的地方,去年老刘家小子去换粮票,被抓了个正著,现在还没出来呢。” 白潮不以为意地说道:“不想干啥,就是打听打听......” “打听也不行!” 赵艷霞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德行,平时看似无所谓,但是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死死地攥著弟弟的手腕,“你要缺啥跟姐说,千万別往那地方凑,听到没?” 见姐姐反应如此激烈,白潮只好点头答应,並且再三保证不去黑市那种地方,赵艷霞才算放过了他。 吃过午饭,白潮便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他打算去一趟粮店。 没办法,家里的存粮都被他用来拌了饵料,如果再不去买点玉米面,別说饿肚子了,今晚钓鱼的饵料还没有著落。 到了粮店,里面冷冷清清的,只有柜檯上的售货员正打著哈欠织毛衣。 看到白潮进来,她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洋洋地说道:“粗粮一毛二,细粮一毛八,要多少?” 白潮摸了摸口袋。 那是上午孙福军给换的二十斤粮票,五斤细粮和十五斤粗粮和总共所有的家当——六块二毛钱。 “哎,没想到钱在六五年一样的不禁啊!” “看来光靠卖鱼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儘快去趟黑市才能改变现状。” 想著,他便把二十斤粮票和两块七毛钱递了过去,“同志,五斤白面,十五斤玉米面。” 走出粮店时,白潮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日头已经西斜,约莫已经下午四点的光景。 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粮食收进了空间,便朝赵家河方向走去。 路上不知怎的,秦雪那丫头的身影总在眼前晃悠。 那丫头平日看著文静,没想到昨天竟然透著一股子泼辣劲。 那副“反正我告诉你了,爱来不来。”的骄横模样,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小野猫,想著想著,白潮的嘴角就忍不住的翘了起来。 “在这个陌生的年代谈个对象,好像倒也不错!” 这个念头一起,他的心里便再也忍不住的生出一阵火热。 “凉风轻轻吹到悄然进了我衣襟, 夏天偷去听不见声音, 日子匆匆走过倍令我有百感生, 记掛那一片景象繽纷.........” 白潮哼著不知名的小调,双手插兜,脚步轻快地朝著赵家河的方向走去。 第十八章 赴约上 当白潮回到赵家河的时候,暮色已经笼罩了整个村庄。 夕阳的余暉下,错落的屋顶已经升起了裊裊炊烟。 几个下工的村民扛著锄头和铁杴,裤腿上还沾著泥点子,看见他便热情的打招呼。 “潮娃子,听说去县城了?” “城里现在啥光景?” “城里的姑娘俊儿不俊啊。” ....... 面对乡亲们热情的问候,白潮一一回应,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虽然没有经歷过,但是白潮清楚的知道那段歷史。 明年开始,这些质朴的笑容,热络的寒暄,將会变成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躲闪的目光。 到那时,夫妻反目、父子成仇都不再是新鲜事! 但是歷史的车轮从来不会因为人的意志为转移,哪怕这个人是一个穿越者。 到时候,白潮也只能靠著先知先觉在滚滚大势面前,儘量保住自己和身边的人不受伤害。 白潮走到村东头,远远地就看到秦雪俏生生地站在他那孤零零的茅草屋前。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这丫头昨天还嘴硬,今天到底还是来请他了。 秦雪今天换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两条乌黑的麻辫垂在后背,正百无聊赖地用脚尖碾著地上的土坷垃。 “咳咳......” 白潮故意清了清嗓子。 一瞬间,秦雪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转身,当看到站在身后的白潮时,脸颊上立刻飞起了两朵红云,但她却努力地板著脸道:“饭好了,我爹让我来叫你。” 说完扭头就走,走出几步后又赌气似的补了句,“爱来不来!” 白潮顿时忍俊不禁,这丫头明明特意换了衣裳,辫子也梳得一丝不苟,偏要装出这副凶巴巴的模样。 他三步两步追了上去,喊道;“去,傻子才不去呢。” 走在前面的秦雪,听到白潮的答案,嘴角勾起了一抹弯弯的弧度,隨后又赶紧抿住。 她自己也纳闷儿,自己平日里明明对谁都能和和气气的,怎么这两天一见到白潮就来气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白潮望著少女纤细的背影,不由想起秦家这些年的境遇。 秦家是解放前逃难来的赵家河,那时候秦雪还没有出生。 47年秦雪娘生她的时候大出血,虽然最后救了过来,但身体一直不好,没两年便撒手西去了。这些年都是他爹秦大山一手把她拉扯大。 所以秦雪跟白潮一样,也是打小没娘的孩子。 但是前两年秦大山在修水库的时候摔伤了腰,家里家外便都由她一个人在撑著了。 “难怪那么要强。” 白潮望著秦雪被晚风吹起的衣角,心里泛起一阵怜惜。 这年头,没娘的孩子就像风里的蒲公英,不自己扎根就很难活下去。 暮色渐浓,两人沿著田埂一前一后地走著,各自揣著心事。 秦雪走在前面,纤细的身影在晚风中显得格外单薄,她时不时会踢一脚路上的小石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白潮跟在后面,望著她辫梢上那抹跳动的红色,思绪也隨著辫梢的摆动起起伏伏。 转过一片菜地,秦家的土坯房就出现在了眼前。 虽然比不上村里几户富裕人家的砖瓦房气派,但三间规整的土坯房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体面人家了。 这让白潮不禁想起自己那个四面漏风的茅草屋,一到下雨天,外面下小雨里面都得下大雨。 他在心里不禁暗自盘算:“看来要加快赚钱的脚步了。” “吱呀~” 秦雪推开那扇斑驳的木板门,浓郁的鱼香混著柴火的气息一下子就扑面而来。 此时的秦大山正蹲在灶膛前烧火,见他们进来连忙起身,粗大的手掌在裤子上蹭了蹭:“潮娃子来啦,快上屋里坐,鱼马上就好,小雪还特意蒸了二合面的饃饃。” 白潮笑著打了声招呼:“大山叔,麻烦了。” 秦大山佯装生气地瞪眼道:“你这孩子,说啥呢,叔应该谢谢你救了小雪才是,啥麻烦不麻烦的。” 说著又对秦雪说道:“丫头,快招呼白潮进屋。” 白潮跟著秦雪走进东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著腊梅清香与炕火暖意的气息。 屋里的家具摆设虽然不多,但全部打理的乾净利落,特別是南窗台上那只粗瓷罐里插著的腊梅,散发著淡淡的幽香,给整个屋子平添了几分雅致。 此时的炕桌上已经摆好了三个菜:一碟醃得金黄的萝卜乾,一碗翠绿的炒野菜,还有盘冒著热气的葱炒鸡蛋。 “愣著干啥?还不洗手吃饭。” 秦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已经繫上了碎围裙,正小心翼翼地端著刚出锅的燉鱼。 热气蒸腾中,她瞥见白潮发呆的样子,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但这次,那双杏眼里分明漾著浅浅的笑意。 昏黄的煤油灯下,秦大山颤巍巍地打开一瓶珍藏多年的莲白,分別为白潮和自己倒了满满一碗。 老人端起酒碗,布满老茧的手此刻竟然微微发抖,声音也有些哽咽道:“潮娃子,这杯酒,叔得敬你。叔谢谢你!” 说完,他仰头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气呛的他直咳嗽,但他扔固执的举著碗,说道:“那天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话说道一半,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老汉突然红了眼眶,粗糙的手指死死地攥著碗沿,“小雪就被赵卫军那个畜生给糟蹋了。” “爹!” 听到这里,秦雪猛地站起身,连碗里的稀饭都洒出来了一些,她咬著嘴唇,声音低沉道:“爹,別说这个了。” 白潮见气氛凝重,连忙端起酒碗笑道:“大山叔,您看小雪这不是好好的嘛。来,咱爷俩走一个!” 粗瓷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秦大山脸上的皱纹也渐渐舒展开来。 他抹了把嘴,长嘆一声:“娃啊,叔这辈子没啥大本事,当年逃荒到这赵家河,连间像样的房子都置办不起。小雪她娘走的又早。” 提到亡妻,老人的声音已经隱隱带著哭腔了。 他颤抖著手把碗里的酒喝尽,继续说道:“你说小雪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以后到了下面,怎么跟她娘交代啊。” 白潮望著眼前这对父女,突然意识到:无论在哪个时代,底层老百姓永远都是最苦的。 秦大山拼死拼活干了一辈子,到头来连给女儿一个安稳日子都难。 秦雪这样水灵灵的姑娘,要不是自己碰巧撞见,差点就被村支书的儿子糟蹋了还没处说理去。 想到此,白潮感觉胸中充满了一股火,他仰头就灌下了一大口酒,强忍著胸口的火辣,开口说道:“叔,您放心,以后有啥困难儘管开口,我一定尽力帮衬。” 秦大山原本浑浊的眼神突然一亮,抓住白潮的手,粗糙的手掌像树皮一样硌人,激动的说道;“潮娃子,叔信你。” “来,咱爷俩再喝一个!” 第十九章 赴约下 一碗酒下肚,老秦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那笑容怎么看都透著几分老狐狸般的狡黠。 白潮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还真是宴无好宴。 转头在一看秦雪那丫头,此时正低著头假装摆弄衣角,抿著嘴使劲憋著笑。 白潮突然觉得头晕乎乎的,方才喝下去的二两莲白,这会儿怕不是得有半斤的后劲。 “好傢伙...” 他心里暗自懊恼,刚才酒喝的太猛,话也说得太冲了! 看这爷俩的神情,这哪儿是什么“答谢宴”啊,分明是要招婿嘛! 不过转念一想,这秦家三间窗明几净的土坯房和娇俏的小娘子,这买卖...自己好像也不亏? 当白潮还沉浸在无限的遐想中时,突然被秦大山沙哑的声音拉回了现实,“潮娃子,如果叔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满二十了吧?” “啊?...” 白潮如梦初醒,慌忙收敛心神,“叔好记性。我四五年生人,今年刚好二十岁。” 秦大山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酒碗边缘,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异样的光,“四五年?” 他这声低语仿佛不是询问,而是在叩击某段尘封的记忆。 白潮疑惑地放下筷子,碗底在木桌上磕出清脆的声响:“叔,四五年咋了?” “哎!......” 秦大山长嘆一声,那嘆息里仿佛压著二十年的重量:“四五年...那时候我跟雪儿他娘刚刚落户赵家河村,住的窝棚还不如你的茅草屋呢。” 他顿了顿,眼神又飘向窗外的夜色,“至於为啥记得你二十岁......” 老秦头喉结滚动,像是咽下了什么难言的情绪,“那是因为你出生那晚,我见过你娘。” “什么?” 白潮猛地站起身,一米八的身高差点撞到房梁。 他双手撑在炕桌上,眼里充满不可思议的盯著秦大山,似乎在等他的一个答案。 秦雪也惊讶地捂住嘴,杏眼里满是震惊,手中的筷子“吧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隨后,秦大山的讲述就像一把锈跡斑斑的钥匙,慢慢打开了尘封的枷锁:“那天我和雪儿娘从镇上回来,在乱葬岗边上发现一个昏迷的孕妇,她穿著城里人的衣裳,已经见红了......” “后来我们把她抬回了家,她醒了以后就求我往镇上北长街12號送一封信,说见信后自然有人来接她。” 昏黄的油灯闪烁,照的秦大山脸上的皱纹更加深邃,他抽了口焊烟,继续道:“后来赵满仓来调查,见是个临盆的孕妇就帮著找了接生婆。等我送信回来,你娘...你娘已经难產走了。” 说到此,秦大山的声音里充满了惋惜。 “后来听雪儿娘说,你娘临走前给你取了名字,並把隨身携带的二十块大洋和一个荷包留给了赵满仓家。” “说是请他们代为抚养,以后你的父亲会来接你回家。” 听著秦大山的讲述,白潮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直到秦雪递过来一方手帕,才发现自己脸上已经是冰凉一片。 秦大山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小袄好像已经不知不觉地漏风了。 隨后他重重抹了一把脸,“我们都以为你的家人会很快来接你。” “没成想,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月。” “后来赵满仓我们两个又去了一次北长街12號,可是已经人去楼空。听周围的邻居说,那一晚还有枪声...” “不过好在你娘临终前留下了二十块大洋,何秀琴那个泼妇才勉强答应养你。” 此时白潮的手被老人粗糙的掌心紧紧地攥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双手在微微颤抖。 “可谁曾想何秀琴那个毒妇,钱收了,却这般作践你!” “后来我前后找过几次赵满仓。” “可这个窝囊废!在队上吆五喝六,回家连个屁都不敢放!” 说完秦大山声音嘶哑道:“潮娃子,叔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啊!” “嗤~。” 桌上的油灯仿佛也听懂了秦大山的控诉,发出了微微的嘆息。 白潮反手握住秦大山颤抖的手,声音异常平静:“叔,您別这么说。” “何秀琴是什么德行,全村谁不知道?您看我大姐和大哥哪个不是天天挨打受气。” 说罢端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语气冰冷道:“如今我已分户单过,这笔帐迟早要跟他们算清楚。” 老秦家的这顿饭吃得並不平静。 酒过三巡,秦大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歪歪斜斜地靠在炕头的被垛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著“对不起”,“雪儿娘”的胡话。 白潮帮著秦雪收拾完残局,踏著月色便离开了秦家小院。 夜风微凉,白潮的酒意瞬间便被吹散了大半。 半斤莲白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前世在职场上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一身好酒量。 但今晚从秦大山口中得知的那些往事,却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月光如水,將乡间小路照得通明。 白潮熟门熟路地来到亮马河边,借著月色开始捕鱼。 银鳞在月光下闪烁,很快便完成了一百斤鱼的任务,可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躺在空间四合院的拔步床上,白潮翻来覆去的睡不著。 秦大山今天在酒桌上的话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这是他在赵家二十年来从没有听说过的。 平日里何秀琴只会一口一个“小杂种”的叫著他,使唤他。 可他现在知道了,他娘叫李英兰,应该是个城里人。 他好像还有个爹。 还有那封信......送到了没有? 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来找过自己? 还有那个北长街12號的枪声又意味著什么? ...... 白潮隱隱约约感觉到,自己好像戳到了什么巨大的谜团,而答案正在等待著他去揭开。 迷迷糊糊中,白潮感觉有人在喊他。 那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像是一根细线,將他飘散的意识一点点拽回。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在空间臥房中——雕繁复的拔步床,柔软如云的锦被,半开著的窗欞和院中的凉亭古井。 他定了定神,意识如潮水般收拢,顺著声音的来源探去,脑海立刻投影出外面的画面。 只见铁柱一手提著麻袋,一手不停地拍打著嘎嘎作响的木门,声音粗狂地喊著: “白潮,白潮,在家吗?” 看清来人后,白潮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鬆。这小子大清早的,也不知发的什么疯。 他的意识不自觉地落在那只不停晃动的麻袋上,暗自琢磨里面装的是什么要紧东西。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白潮的意识里那只灰扑扑的麻袋竟然在他的脑海里渐渐变的透明。 只见袋子里整整齐齐的码著土豆和红薯,正是他昨日特意嘱咐铁柱去准备的。 “这?......” 第二十章 柱子 白潮发现一不小心又解锁了一个新功能。 而且这个功能居然是“透视!” 这在前世可是无数男性梦寐以求的超能力。没看网络小说中关於透视的小说层出不穷吗? 什么《透视小农民》《透视神医在都市》《透视之我在女子学校当老师》...... 这玩意,不只能看病鉴宝买彩票......还能透视那啥......lsp们都懂。 “发达了!” 白潮激动的搓著手,但转念想道:“这能力出了空间还能用吗?” 他正琢磨著,外面传来铁柱粗獷的喊声。 白潮心念一动便退出了空间,刚一出来,顿时被茅草屋里的寒气冻得一哆嗦。 心道:还好有金手指这个空间,要不然这大冷天的非得冻出病来不可。 “吱呀~” 堂屋的木门被打开,铁柱那魁梧的身影堵在门口,手还保持著敲门的姿势。 这大个子足有一米八五,虎背熊腰的,说话瓮声瓮气:“潮子,喊你半天了!睡觉真死!”说著就提著灰麻袋往屋里挤,“外头冷死个人,让俺进来暖和暖和。” 可刚一进屋,铁柱就后悔了,白潮这破屋子比外头还冷!他瞪圆了眼睛问道:“潮子,你咋不生炉子?” 白潮苦笑著摊开手:“你看我像买得起煤的样子吗?” 隨后他又指了指墙角那个用黄泥垒的土炉子,“这玩意也就烧烧柴火,哪比得上你家的铁炉子。” 听到白潮的解释,铁柱黝黑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是啊,他爹是公社有名的维修员,专吃技术这碗饭。不仅公分高,待遇还好,家里条件那在整个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想到自己刚才的话,这个憨厚的汉子恨不得抽自己嘴巴。 “给,给你......” 他慌忙把手里的麻袋递了过去,“按你说的,土豆二十斤,红薯三十斤。” 白潮这才想起昨天的事。 原来他昨天早上去铁柱家借麻袋,看到他家炕梢几大筐的红薯和土豆,想著弄点种到空间的黑土地上。 特意嘱咐铁柱今天一早给送家来。 要问为啥今早送? 那不是昨天有请吗。 白潮接过沉甸甸的麻袋,转身走到水缸边假装捞鱼。实则从空间里拎出两条肥美的鲤鱼:“喏,拿回去给你娘。” 正在搓手哈气的铁柱,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一样,疑惑的问道:“潮子,这?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大的鱼?“ “昨儿夜里河边钓的。” 白潮隨口扯了个谎,隨手把鱼塞进铁柱手里,“就当抵这袋粮食了。” 铁柱正想说话,忽然感觉手上传来刺骨的冰冷,“白潮你大爷的,您好歹找个草绳穿一下啊!” “哈哈......” 看到铁柱在那冻的直跳脚,白潮站在边上开怀大笑,隨即便在门后面找来昨天装鱼的麻袋扔了过去,“柱子,装这里。” 铁柱一顿手忙脚乱的总算把鱼安顿好,然后便坐在瘸腿的板凳上掰著手指头算帐,“红薯三分钱一斤,土豆四分钱,这一共才一块七!你这鱼少说值三块钱!我不能要!” 白潮惊讶地挑眉。没想到这个被村里人叫“傻柱”的汉子,算起帐来竟这么清楚。 他笑著捶了下铁柱结实的胸膛:“行啊柱子,心里门儿清!” 铁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直,又不是傻!” 想到还要去供销社送鱼,白潮几句便把铁柱打发走了。 看著铁柱走远后,转身回到屋內,白潮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心念一动便进了空间。 温暖的泉水让他舒服地嘆了口气,“这大冷天的,谁愿意在外头用冰水洗漱啊!” 收拾妥当后,白潮摸了摸口袋里那张盖著红章的聘用证明,深吸一口气朝赵满仓家走去。 农閒时,队里的上工时间是七点半,此时各家各户都在做早饭,走在街上能闻到浓郁的玉米香气。 来到赵满仓家,白潮站在院里高声喊道:“叔,婶儿,在家吗?” 堂屋里,赵满仓正端著粗瓷碗喝粥,闻言抬头看著走进来的白潮道:“昨天你姐带你去县里看病,大夫咋说?” 白潮心里暗暗一笑,这藉口果然好使。 不过他面上还是装作有些虚弱地模样,“大夫说是轻微脑震盪,让多休息休息。” 说著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盖著红章的纸,递给了赵满仓,“这不,大伯爹听说后,特意给安排了个供销社採购员的活计,让我跟著下乡收农副產品。” “啪嗒!” 赵卫军的筷子掉在了桌上,失声道:“你说什么?採购员?” 而何秀琴也放下了碗筷,直直地盯著赵满仓手里的文件,脸色阴沉得像锅底一样,那双三角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年头別说是供销社的採购员了,就是其他单位的岗位那也得挤破头皮去抢,这白小子凭什么? 白潮看到赵卫军和何秀琴那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故作谦逊地补充道:“临时的,就是跑跑腿。” “放屁!” 赵卫军猛地站了起来,指著白潮说道:“是不是赵艷霞那个贱人给你......” “啪!” 赵卫军话还没有说完,便迎来了白潮的一个大嘴巴子,“你在骂我姐一个试试?” 赵卫军懵了,我是谁?我在哪里?这个小畜生他居然敢打我? 此时愤怒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挥拳就打了过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小杂种,我弄死你!那个职位明明是用那个贱人换给我的......” “啪啪啪...” 此时的白潮再也不是两天前任人宰割的白潮了,经过这两天灵泉水的洗精伐髓,他的力气已经大的惊人。 对付一个好吃懒做的赵卫军不要太简单。 说是迟,那时快。 只见他左手迅速抓住赵卫军挥来的拳头,右手电光火石间便在他的脸上烙下了几个大巴掌。 “你们俩闹够了没有!” 赵满仓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力道大的,震得碗里的粥都溅了出来。 何秀琴刚要哀嚎,也被赵满仓这一嗓子给嚇了回去。 赵满仓看著在自己面前上演全武行的兄弟二人,脸色铁青,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当年把大闺女嫁给孙家那个瘸子,不就是给赵卫军图个供销社的岗位吗? 可这是能摆在明面上说吗? 他堂堂赵家河支书不要脸面的吗? 赵满仓强压怒火,狠狠剜了一眼不成器的赵卫军,转头对白潮沉声道:“潮娃子,既然你大伯爹安排了,叔也不能拦著。这文件先放我这,回头我找会计入档。” 白潮没有理会何秀琴母子要吃人的眼神,点点头说道:“多谢叔,那我今儿个就去报到,就不上工了。” 赵满仓疲惫地摆了摆手,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 白潮刚转身迈出堂屋门槛,就听身后传来“哐当”一声脆响,那是瓷碗砸在地上和赵卫军的嚎哭声。 第二十一章 北长街12號 白潮来到红旗镇供销社后门的时候,王师傅已经等著了。 看见白潮拎著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眼睛都笑眯了,“好小子,真准时啊!” 白潮咧嘴一笑,故意提高嗓门,“王叔,这可是孙主任亲自交代的差事,我一个新来的採购员哪敢耽误啊!” 他特意把“採购员”三个字咬得极重,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周围几个装卸工都竖起了耳朵。 这招借势造势,对前世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的白潮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 果然,一听是主任特批的採购员,王师傅脸上的褶子都多堆出几道,转头就衝过秤的小张吆喝道:“这可是主任交代的事,你小子可得把秤桿子给我端平嘍!” 小张也是个明白人,当即会意:“您就瞧好吧!” 说著手里秤桿一耷拉,两袋子鱼总共一百零九斤六两,王师傅大笔一挥:“按一百一十斤算,二毛五一斤,统共二十七块五!” 看著手里崭新的纸幣,白潮心里翻起了浪。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穷的恨不得卖裤子了,这才过了两天,居然入帐二十多块。 都能抵得上城里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不过自己这无本的买卖,一般人还真干不来。 “王叔,跟您打听个事。” 白潮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家里有块自留地,眼看开春了,想著弄点蔬菜种上。” “您知道哪儿能淘换点种子吗?” 王师傅闻言连忙摆手,嗓音也压低了些:“这事儿可不好办。如今镇上卖种子的就咱供销社一家,可上头有规定,种子都是按计划配给生產队的,个人想买啊......难!” 白潮会意,赶忙从兜里摸出早准备好的“大前门”推了过去,“叔,您给指条明路。” 王师傅一见是平时捨不得抽的“大前门”,不动声色地揣进兜里,“后街老王家,就说老七让来的。” 白潮咧嘴一笑,“得嘞,谢王叔!” 按照王师傅的指引,白潮很快便找到了后街老王家,在对了一番暗语后,顺利得用五块钱买了几包用旧报纸包裹著的种子。 有黄瓜、豆角、茄子、西红柿、辣椒,每样大概一两左右。 不过对於白潮来说已经够了,在空间五倍加速情况下,最多半个月他將会有吃不完的蔬菜。 事情办完以后,白潮又来到了昨天的包子铺,吃了三个肉包子,一碗豆浆。 用的还是昨天姐姐偷偷给他的粮票。 吃完早饭,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从空间拿出一条三斤左右的鲤鱼,晃晃悠悠地朝著孙家走去。 “站住,別跑!” 白潮正往西南街孙家走著,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叫喊和嘈杂的脚步声。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只觉得肩膀被狠狠一撞,眼前有一道蓝影闪过。 那人力道极猛,带得他踉蹌几步,手里的鲤鱼也“啪”地甩向了半空。 “我草!” 眼看就要栽进路边的臭水沟,忽然有双有力的手稳稳托住白潮的后背。 他抬起头正对上一顶镶著红五星的藏蓝大檐帽,年轻民警的国字脸上还沁著汗珠:“同志,伤著没有?” 白潮慌忙站稳,摆手道:“没事,没事。” 年轻民警扶正大檐帽,目光匆匆扫过白潮的脸,忽然惊咦了一下,不过任务紧急,来不及细想。 他快速从兜里掏出钢笔,在皱巴巴的笔记本上草草写下地址,撕下纸条塞给白潮,“我是县局的陈涛,要是伤到哪儿了,隨时来找我。” 话音未落,远处又传来一阵嘈杂,陈涛神色一紧,顾不得多言,转身拔腿就追。 白潮攥著纸条,望著民警远去的背影,心里暗道:晦气,这才又继续往孙家走去。 白潮拎著两条鱼来到孙家时,院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孙家老太依然像门神一样守在东屋门口纳鞋底。见白潮进来,老太太浑浊的眼珠子立刻往他身上瞟。 白潮把鱼掛在门框钉子上,“大伯娘,我姐和丫丫呢?” “谁知道去哪儿野去了。” 孙王氏撇了眼白潮掛在门钉上的鱼,又继续低头纳鞋底。 白潮眯眼看了看紧闭的东屋木门,知道今天没机会探查了。寒暄两句后便转身离开,径直往北长街方向走去。 他要去看一看秦大山所说的北长街12號。 他总觉的这里面应该还有故事。 红旗镇並不大,布局也很规整。一条主街贯穿全镇,供销社、粮站、邮局等要害部门都挤在这条街上。 围绕著主街,还有东南西北四条正街,分別是东大街,西厅街,南华街,北长街。在往外便是四条大街周边星罗棋布的胡同了。 一路打听,很快便找到了北长街的街口。 “大爷,跟您打听个地儿。” 白潮拦住个正拾粪的老汉,客气道:“您知道12號院在哪儿吗?” “12號院?” 老汉眯起昏的眼镜想了一下,“早没了,五几年就拆了。” 说完用粪叉往北一指:“往前第三个胡同口,塌了半拉墙那个就是。” 白潮道了谢,顺著指引来到一处荒废的院落前。 只见半扇外协的木门掛在生锈的门轴上,坍塌的的院墙也只剩下几段残垣断壁,院內枯草纵横,倒是一个老榆树长得甚是高大。 他跨过门槛,鞋底碾碎了几片枯枝和瓦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放眼放去,正房早就被拆的只剩骨架了,房梁和椽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唯有东西两侧的山墙光禿禿地立著,墙皮脱落处露出焦黑的痕跡,像是经歷过一场大火。 白潮正盯著焦黑的山墙出神,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他心头一紧,刚想离开,却已是来不及了。 好在他反应极快,一个闪身躲到断墙后,心念一动便进了空间。 通过空间的“窗口”,他看见两个年轻人跌跌撞撞地闯进院子。其中那个穿蓝布衫的,正是先前撞了他的小混混。 只见他怀里死死地攥著一个布包,靠在墙边大口的喘著粗气,“麻杆哥交代的事要是办砸了,咱俩回去非得挨收拾不可,雷子追的紧,赶紧想办法。” 另一个带著狗皮帽子的汉子紧张的东张西望,“要不......咱把这玩意儿藏这儿?反正这鬼地方也没人来......” “你疯了?” 蓝衣服压低声音道:“麻杆哥说了,今晚必须把这些粮票在黑市散出去,正定那边查的紧,再捂在手里要出事的。” 狗皮帽子紧张的咽了咽唾沫:“可废砖窑那离著还有十几里呢,现在外面都是雷子......”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警哨声。 两人亮色顿时大变,蓝衣服也顾不上什么安全不安全了,慌忙把布包塞进了一个破洞,又抓了把枯草盖住,“先撤!回头再来取!” 第二十二章 帮助破案,结识陈涛 等那两个小混混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巷子尽头,白潮这才从空间里闪身出来。 他扒开乾草堆,从墙洞里掏出那个灰布包裹,沉甸甸的,摸上去还带著几分凉意。 他眯起眼睛,试著集中意念,想要透过布包看清里面的东西—— “草!” 果然还是不行。 这透视能力只能在空间里用,到了外面就跟瞎了似的,实在鸡肋。 白潮嘖了一声,三两下拆开包裹。五捆粮票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每一捆都用牛皮纸带扎得严严实实。 他隨手抽出一张,泛黄的纸面上印著“正定粮库专用”“第二季度前使用”等字样,角落里还盖著个模糊的红色公章。 “难怪那帮警察跟疯了似的.....” 白潮舔了舔发乾的嘴唇。这一大包粮票,粗粗一算少说也有一两千斤。放在这年头,够一个五口之家美美地吃上大半年了。 可问题是——他不敢啊! 1965年的粮票防偽虽然比不上后世,但也不是隨便就能糊弄过去的。 每批粮票出厂时都带著特殊编码,去国营粮店买粮还得配上对应的粮本。 要是谁突然拿出五十斤、一百斤的大额粮票,保准被盘问得底朝天。也就那些三斤五斤的小面额,查得不那么严实。 白潮把粮票重新包好,指节在布包上轻轻敲著。 眼下最稳妥的法子,就是—— 上交! 一来能表明自己的阶级立场,二来也能落个“觉悟高”的好名声。 在这年头,一张奖状有时候比钱还管用,关键时刻能当“免死金牌”使。 想到这里,白潮从兜里摸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年轻警察的字跡歪歪扭扭地爬在纸面上: 正定县商贸街与四正街交口,正定公安局,陈涛。 他抬头看了看日头,发现时间还早,便把粮票往怀里一揣,大步朝镇上的汽车站走去。 在如今这个年月,人们出门多依赖於牛车、自行车和极少数的手扶拖拉机。 如果要出远门,那就得掐著点儿去长途汽车站候著,一天统共就一两班车,错过了就得乾瞪眼。 白潮赶到红旗镇汽车站时,上午那班长途车早就发走了,下一班得等到下午两点。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实在不愿意把大半天时间耗在等车上。好在红旗镇离正定县城不算太远,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多里地。 他打算先腿著,路上运气好或许能搭上牛车。 可这世上的事,往往想像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白潮沿著黄土路走了十多里,別说牛车了,连个驴影子都没见著。倒是碰见两辆往红旗镇方向去的牛车,可人家是往回走,总不能让人家调头送他吧? 晌午的日头毒得很,白潮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歇脚。从兜里摸出包大前门,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火柴“嚓”地一声划著名,青烟裊裊升起,他深深吸了一口,顿时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上辈子他就是个老烟枪,这两天手头宽裕了,这菸癮就跟春天的野草似的,噌噌往外冒。 手里这包大前门算是老百姓抽得起的烟里头的中档货,三毛五一包,比那些个“丰收“、“经济“、“大生產“之类一两毛的呛嗓子货强多了。 要按后世的標准,这口感怎么也得值个四五十块。 白潮叼著烟屁股,一边揉著发酸的大腿,一边盘算著怎么才能搞辆自行车。 这年头没个代步工具,出门真是遭罪。他狠狠地把菸头摁灭在石头上,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没多远了,到县里正好吃中饭。”他给自己打著气,准备继续赶路。 “滴滴~” 正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 在这年头,汽车可是稀罕物。白潮回头一看,一辆墨绿色的嘎斯69正缓缓停在他身边,车身上还沾著不少泥点子。 “同志,又遇到你了。” 车窗摇下,露出陈涛那张年轻的脸。白潮心里暗笑:这不巧了么,老子正要去县里找你呢。 “同志,你是去县城吗?要不我捎你一段。”陈涛热情地招呼道。 白潮瞄了眼车里,除了陈涛就只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司机,直截了当地说,“不用了,我就是去找你的。” “找我?” 陈涛一脸诧异,“你是刚才受伤了吗?” 说著连忙下车就去拉白潮,“走,我带你去县里医院看看。” 白潮连忙摇头,好奇地问道:“刚才你们是在抓犯人吧?没抓到?” 陈涛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自然,懊恼地捶了下车门:“別提了,让那俩孙子跑了。” 白潮见状也不废话,直接把手里那个灰布包裹递了过去:“你们是不是在找这个?” 陈涛狐疑地接过包裹,刚打开一角,呼吸就急促起来。他一把抓住白潮的胳膊:“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白潮皱了皱眉,“你先鬆手。” 陈涛这才意识到失態,连忙道歉,转身把包裹递给了车里的司机。 隨后白潮解释道:“我路过北长街的时候,看见那个撞我的蓝衣服。他们鬼鬼祟祟地往一个破院子里藏东西。等他们走了我过去一看,发现是全新的粮票。我猜你们可能就是在找这个,但又找不到你们人,就想著按你给的地址送去县里。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你了。” 陈涛激动得脸都红了,“太好了同志!,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我一定给你请功!” 可隨后脸上的喜色便暗了下来,“可惜那两个人没抓到......” “哦,对了!” 白潮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好像听他们说今天会回来取这个东西...”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涛一把拉上了车:“徐师傅,咱们掉头回红旗镇!” 得,这十几里路算是白走了。 白潮坐在嘎斯车的后座上,感受著久违的汽车顛簸,心里哭笑不得。 不过陈涛倒是实在,直接把他拉到了红旗镇派出所,还给他弄了碗热腾腾的青菜面。 当看到派出所的招牌时,白潮恨不得抽自己俩大嘴巴子——猪脑子啊! 来派出所报案不就行了,干嘛非得往县城跑?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下午六点刚过,陈涛就带著几个干警押著那个蓝衣服和狗屁帽子回到了派出所。 此时白潮已经在派出所又蹭了顿晚饭。 当然,要不是陈涛死活拦著不让走,他才不会为了一碗红烧肉等到这个点呢。 再次见到白潮,陈涛眼睛笑的都快看不见了,他拍著白潮的肩膀说道:“白潮兄弟,这次行动你是头功!” 瞧见没有,这立了功就是不一样,才半天的功夫就从“同志”升级成了“兄弟”。 隨后陈涛又整了整武装带,“白兄弟,我们还要去抓捕其他同伙,就不跟你多说了。” “等行动结束,我一定亲自向局长给你请功!” “陈大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白潮表面连连摆手,心里却乐开了了,“等了半天,可不就等你这句话么!” 出了派出所,临別时陈涛突然言又止地问道:“白潮兄弟,你在四九城...有没有什么亲戚?” “四九城?” 白潮一愣,“没有啊,陈大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陈涛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哦,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跟家里一位长辈长得特別像。” “对了,他也姓白。” 这句话就像一颗炸弹一样,轰然在白潮脑袋里炸响,他连忙拉住要上车的陈涛,急切地问道:“他是不是叫白岳霖?” “白岳霖?” 陈涛先是疑惑,隨后摇了摇头,“他叫白世安。” 白潮望著远去的嘎斯小汽车,脑里子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秦大山说的话,“你还有个爹。” 第二十三章 嘉奖和自行车票 回赵家河的路上,白潮的思绪还沉浸在两天来的离奇遭遇中。 敌特、叛徒、北长街12號、白世安...... 这些碎片般的线索在他脑海里不停地打转,像是一张若隱若现的网。 他隱约觉的这些可能跟他的身世有关。 回到茅草屋,拿上清晨铁柱送来的土豆和红薯,意念一动便进了空间。 他现在每天晚上都是在空间四合院中休息。 虽然四合院中不分昼夜,影响一些睡眠,但谁让茅草屋实在太难熬了呢。 进到空间中,抬眼望去,之前种下的两亩小麦和玉米已经冒出了嫩绿的芽尖,两只小母鸡在田埂上追逐,湖里鱼群游过,偶尔翻出水面涌起一阵浪。 看著这片生机勃勃的小天地,白潮胸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豪迈地抹了把脸,心道:管他呢,有这方空间在手,就是他最大的底气。即便明年起风了,只要谨慎些,照样能活得滋润。 至於其他事? 且走著瞧吧。 白潮蹲在空间里,手里捏著土豆和红薯,按照记忆里的方法,將它们切成块,泡在盛满灵泉水的木盆里催芽。 清澈的泉水微微泛著莹润的光泽,浸泡下的薯块很快便渗出细密的小泡。 白潮心中一喜,照这个速度,明天就能移栽到黑土地里了。 他又从怀里掏出今天在后街换来的蔬菜种子:西红柿、黄瓜、茄子、豆角、辣椒。 每样他都小心翼翼地种在划分好的地块上。很快一亩黑土地便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半分多余的空隙都没留下。 望著眼前整齐的田垄,白潮忽然觉得这黑土地还是太小了。 他还想要在重点瓜子、生,西瓜水果啥的,看来只能等下一批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白潮渐渐適应了这个年代的生活节奏,甚至找到了一丝难得的愜意。 每天天刚蒙蒙亮,他就拎著连夜捕捞的鲜鱼去供销社交货。称重、结帐、寒暄,一套流程他现在已经走得轻车熟路了。 交完货后,他会顺道去孙家转悠转悠,每次都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实则暗中留意著孙王氏。 下午,他则揣著调剂来的票据,带著小外甥女穿街走巷。 小丫头起初还怯生生的,如今都快成了他的小尾巴了。一见他就扑上来拽著他的衣角不放。 白潮倒也乐得宠她,时不时变出几颗水果,惹得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 但最让他心情愉悦的,还是偶尔晚上去老秦家喝酒,每次把秦大山灌醉后,都会趁机逗弄秦雪那丫头。 起初那丫头还红著脸躲闪,后来竟也学会了反唇相讥。 直到某个醉意朦朧的夜晚...... 秦大山又一次醉得不省人事。白潮借著酒劲,一把將秦雪堵在了墙角。那是白潮重生以来第一次满足口腹之慾。 少女的嘴唇柔软而带著清香,厚重的袄下是一片滑腻高耸。 可惜时间太过短暂 白潮刚要再进一步,秦雪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挣脱开来,涨红著脸逃回了里屋。 自那以后,秦雪见了他就躲,连倒茶都隔著八丈远,再没给过他半点可乘之机。 这天送完鱼,白潮刚回到茅草屋歇脚,就听见铁柱火急火燎的喊声由远及近:“潮子!潮子!公安找你......“ “公安?” 白潮心中一动,估摸著是前阵子粮票失窃的事。 果然,不多时赵满仓便领著两名公安进了院子,后面还跟著闻讯而来的吃瓜群眾。 白潮抬眼望去,阳光下那熟悉的藏蓝制服格外醒目,正是那日开车的老王和陈涛。 陈涛手里还拿著个牛皮纸档案袋,鼓鼓囊囊的。 白潮咧嘴一笑,快步迎了上去,“陈大哥,王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陈涛哈哈一笑,扬了扬手里的档案袋,“当然是给你送嘉奖来了。” 这话一出,围观村民顿时就炸了锅。 “啥?嘉奖? “俺的娘誒,潮娃子这是出息了?” “我就说潮娃子不能犯事吧......打小我就看这孩子有出息......” 听著大家的议论,赵满仓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重重地咳嗽一声“都安静,听公安同志讲话!” 陈涛朝赵满仓点点头,郑重地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张印著金边的大红嘉奖令。声音洪亮有力,“经正定公安局党委研究决定,对协助破获9.11特大要案的白潮同志予以表彰,並奖励人民幣十元,粮票二十斤。” 白潮接过嘉奖令,神情有些恍惚,心里忍不住妈卖批。 这么大的案子就给了十块钱和二十斤粮票? 不过当看到眾人投在嘉奖令上火热的目光后,他突然醒悟过来,这可是1965年啊! 这时,荣誉並不是虚名,相反有人看的比命还重要! 別看这薄薄的一张纸,用好了,效果不比枪炮差。 想到此白潮突然挺直了腰板,声音洪亮,“感谢组织!我一定继续努力,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 陈涛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继续努力!” 送走了各怀心思的眾人,白潮把两位干警和赵满仓让进了茅草屋里。 四人在堂屋桌边坐下,赵满仓率先开口道:“公安同志,这潮娃子到底是干了啥事啊?” 说著眼角余光还在不住地往嘉奖令上瞟。 想他赵满仓这么大岁数堂堂支书都没有得到过组织上的嘉奖,他潮娃子凭啥? 陈涛端起粗瓷碗喝了口水,这才开口道:“老支书,白潮同志可是立了大功。他协助我们破获了一起重大案件,保护了国家財產。不过,具体案情就不便多说了。“ 赵满仓訕訕地笑道:“懂,懂。” 这时,王师傅从公文包里又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白潮,“这是县里特批的奖励,除了明面上的,还有一张自行车票。” “自行车票?” 赵满仓猛地站起身,差点碰翻桌上的茶碗。他那双粗糙的大手在空中虚抓了两下,又訕訕地缩了回来。 白潮也愣住了。这年头自行车票可比钱金贵,有钱没票照样买不著。他接过信封时,激动的手都有些发抖。 好傢伙,这下连代步工具都解决了! 送走陈涛他们后,白潮忍不住盘算起自己的资產。 这半个多月来,往供销社送鱼统共攒下了四百二十七块八毛,除去给姐姐和外甥女添置的布料、零嘴和平日里的菸酒开销,还剩下三百八十六块五。 他摸著下巴琢磨:一辆永久牌自行车统共也就一百八,咬咬牙买辆“凤凰”也不过二百出头。想到以后不用再靠两条腿走遍红旗镇,白潮便忍不住咧嘴笑了。 可这笑意还没到眼底就僵住了——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三百多块钱见不得光啊! 这可是够盖三间敞亮的土坯房的三百多块钱。 虽说都是他钓鱼赚来的,可这年头谁家能半个月挣这么多? 要是让有心人盯上,保不齐就得扣个“投机倒把”的帽子。 看来下次遇见陈涛要好好跟他请教请教,这位公安同志路子野,说不定能指条明路。 第二十四章 秦雪的心思 “吱呀~” 木门轻响打断了白潮的思绪,他抬头望去,只见秦雪裹著一件半旧的黑色袄站在门口,两条乌黑的麻辫垂在胸前,发梢还沾著从生產队地里带回的草屑。 “小雪。” 秦雪三两步跨进门槛,声音里掩饰不住的雀跃,“白潮哥,听王婶儿说县里给你发嘉奖令了?是不是真的?” 白潮隨手指了指桌上,“吶,在这呢?” 秦雪赶忙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大红奖状,看著上面“白潮同志”四个大字,忍不住“嘿嘿”傻乐。 白潮用手在在秦雪眼前晃了晃,“嘿,笑啥呢丫头。看清楚上面写的是我名儿,不是你。” 秦雪看白潮一副欠揍的样子,气的直跺脚,“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厉害,行了吧!” 说完她转身拉开旁边崭新的樟木柜门,把奖状端端正正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放完还不放心似的,又调整了三次角度。 自打上次在秦家突破第一道防线后,秦雪虽然刻意保持著与白潮的距离,却总是隔三差五的来帮他收拾屋子。 如今这屋子里的布局和添置的几样家具,都有秦雪的影子,完全是把自己代入了管家婆的角色。 白潮倒也乐的轻鬆! 看著少女袄下隨著动作露出的纤细腰肢和饱满挺立的臀部,白潮忽然觉得喉咙发乾。 “小雪,过两天我就找孙媒婆上门提亲。” 秦雪手里的扫帚“啪嗒”一声倒在了地上,怔怔立在原地。 白潮看到她肩膀在微微颤抖,缓步走了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了她。低头嗅著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感受著怀里娇躯的轻颤,轻声问道:“这次不躲了?” 秦雪突然转身,恨不得把整张脸埋进他胸膛,声音闷闷地:“......都怪你,你明知故问......” 白潮低笑著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少女的眼眶通红,俯身凑近她耳边:“那我明天就去,好不好?“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感受著白潮近在咫尺的呼吸,秦雪浑身发软,耳根子红的快要滴出血,声音微弱道:“嗯...” 坏了,这一声呢喃,就像点燃了火药桶。 白潮只感觉浑身血气上涌。一下就叼住了秦雪的唇掰儿。手也不由自主的在她身上游走。 再次感受到白潮那充满荷尔蒙的男性气息,秦雪只感觉浑身上下软塌塌的使不出一点劲儿。只能瘫软在他强有力的臂弯中,任他施为。 虽然刚下工,但是秦雪的身上並没有汗腥味儿,反而是一种混合著青草的淡淡清香。 “嗯......” 秦雪无意识地发出小猫般的呜咽,睫毛轻颤著闭上了眼睛。 她生涩地回应著这个吻,却不知自己的笨拙反而更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白潮的手掌顺著她的脊樑缓缓下滑,在堪堪触及臀瓣时,怀里的身子突然僵住了。 秦雪猛地睁开眼,眸子里水光瀲灩,却带著惊慌,“不要,白潮哥...” 感受到少女身躯的僵硬,白潮的头脑也恢復了一些清明,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鬆开了手。 如今秦雪那丫头满心思的铺在了他的身上,他知道如果自己坚持,秦雪可能也会从了他。 但那样跟赵卫军那个畜生还有什么区別? 而且这种闺房之乐讲究的就是一个两情相悦,水乳交融。 硬上? 没有快感的! 白潮缓缓后退了半步,將秦雪虚搂在怀里,把刚才在秦雪怀里胡作非为的右手放在鼻间闻了闻,“是我太著急了,不过谁让我们雪儿这么香的...” 看到白潮半眯著眼,好似一幅陶醉的样子,秦雪整张脸涨得通红,气的攥起拳头轻轻砸在他的胸口,“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白潮看著她娇恼的样子,忍不住逗道:“不香吗?难道我的雪儿是臭的?” 说完还不忘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秦雪听见白潮说她是“臭的”,顿时杏眼圆睁,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你才是臭的,你全身都是臭的...谁是你的雪儿...” 白潮哈哈一笑,攥住了秦雪的粉券,忍不住又在她那柔软的嘴唇上呷了一口,“好了,好了,你是全世界最香的雪儿,过两天我就找孙媒婆去你家提亲。” 这次秦雪没有在动,窝在白潮的怀里乖乖地,轻轻点头,“嗯。” 两人又温存了片刻。 突然,秦雪从白潮怀里弹起,惊慌地拍了下大腿,“哎呀坏了,我忘了给我爹做饭了。”说著就要往外面跑。 “等等。” 白潮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转身借著橱柜的遮挡,从空间之中取出一大包用旧报纸包裹的蔬菜。紫莹莹的茄子,圆润饱满的土豆,翠绿欲滴的豆角和青椒。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拿出那些鲜红的西红柿和嫩绿的黄瓜——这个季节,那些可都是特供领导的金贵物,不是他一个小老百姓能搞到手的。 不过即使这些,已经惊的秦雪瞪圆了眼睛,小嘴微张道:“这,这季节你哪儿这么水灵的蔬菜?”说著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白潮神秘的眨眨眼,“早上去供销社送鱼,从老乡那换的。” 秦雪狐疑的看著白潮,眼神里明明写著“你糊弄鬼呢?” 这刚进春,普通老乡家里能存下这么新鲜的蔬菜? 那土豆连个芽眼都没有,豆角嫩得能掐出水来,说是刚从地里摘下来的都有人信。 白潮被她盯得心里发虚,连忙岔开话题,“快回去吧,再耽搁老秦叔该饿坏了。” “下午我再去弄条鱼,晚上找你爹喝两盅。顺便合计合计咱俩的事。” 被白潮一打岔,秦雪脸色一红,轻啐了一口,慌忙起身往家跑,临到门口又忍不住瞪了白潮一眼。 那含羞带怯的模样,看得白潮心头一热。 看著秦雪远去的背影,白潮摸了摸下巴,“这丫头鬼精鬼精的,以后从空间拿东西可得小心点了。” 没错,刚才给秦雪的蔬菜,正是白潮空间里的第一茬收成。 经过十六七天的成长,原本需要两三个月才能成熟的作物,在这片神奇的黑土地上,竟然已经全部掛果成熟。 就连生长周期最长的玉米和小麦,也都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麦穗金黄饱满,玉米棒子粗壮结实,估摸著再有三五天就能迎来第一波大丰收。 白潮还记得第一次採摘时的惊喜。那红艷艷的西红柿足有拳头大小,一口咬下去,酸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口感完全不输水果。还有黄瓜也是清脆爽口,带著一股独特的清甜。 不过,最让他震惊的是掛果率。 普通菜地里,一株西红柿能结十几个果子就算不错了,可空间里的植株上,密密麻麻掛满了果实,数都数不过来。 白潮仔细估算过,这片黑土地不仅能让作物生长速度提升五倍,就连產量也差不多是普通土地的五倍。 古人常说:一分耕耘一分收穫 然而对於白潮而言確是:一分耕耘,五份收货! 简直是赚翻了! 第二十五章 婚事 白潮的午饭很简单,一大盘香喷喷的炒鸡蛋,两个纯玉米面窝窝头。 自从空间农场的两只母鸡开始下蛋后,他的伙食明显改善了不少。 说来也怪,不知是牧草的营养太足,还是灵泉水的功效,这两只母鸡简直成了產蛋机器,平均每天能下近十颗蛋。 短短三天,白潮已经收穫了二十八颗鸡蛋。 白潮如今的伙食,在村里已经算得上奢侈了。 要知道,普通人家都把鸡蛋攒著换盐和日用品,哪捨得这样炒著吃? 不过,如今白潮手头宽裕,又通过供销社的同事换了不少票证,在吃上確实不用太委屈自己。 但他依然小心翼翼,生怕被人抓住把柄,扣上个“投机倒把”的帽子。 “得儘快弄个正式身份才行。”白潮一边嚼著窝头,一边盘算,“不然没有明面上的工作,有钱也不敢啊!” 吃了饭,左右无事,他照例来到亮马河钓鱼。 可能由於最近钓的太勤,现在就算用灵泉水拌饵料,上鉤的频率也明显减少了,钓一百多斤得两个多小时。 倒是空间里的灵湖,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鱼苗。不过要这些小鱼长大,至少还得等两三个月。 “身份问题,真是迫在眉睫了。”白潮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面,暗自思忖。 傍晚六点多,秦雪拖著疲惫的身子下工回家。推开院门,一股诱人的饭菜香扑面而来。 只见堂屋里热气腾腾,父亲秦大山正坐在灶门前添柴烧火,而白潮则繫著她的碎围裙,在煤炉前嫻熟地翻炒著锅里的菜。 “小雪回来啦?” 白潮头也不回地说道,铲子在铁锅里划出清脆的声响,“饭马上就好,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秦雪站在门口怔怔地望著屋內的场景,小脸被夕阳映得通红。水汽氤氳中,她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 自打记事起,就是她和父亲相依为命。前些年是她做饭等父亲下工,后来父亲腰伤不能久站,就变成她下工后再做饭。 而眼前这温馨的一幕,让她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暖意。 “哎!” 只见她脆生生地应著,声音里带著掩饰不住的欢喜。 饭桌摆上 一条红烧鱼,一盘青椒土豆丝,一盘炒鸡蛋。都是空间出產的食材,加上白潮捨得放油,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白潮记得他往锅里放油时,准岳父那心疼又不好开口的模样,实在有些滑稽。 “真香!” 干了一下午农活的秦雪早就饿的飢肠轆轆,也顾不上什么矜持,夹起一筷子鸡蛋就往嘴里送。 她假装专心吃饭,耳朵却支棱得老高,听著他爹秦大山和白潮一边推杯换盏,一边说著他们俩的婚事。 昏黄的油灯在饭桌上摇曳,將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秦大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莲白,辛辣的酒气让他的眼角微微发红,“潮娃子,你跟小雪的事...这些日子我都看在眼里...” 话音未落,秦大山突然重重地嘆了一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白潮闻言立刻放下筷子,挺直腰板:“叔,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小雪,绝不让她受欺负。” 秦大山微微頷首,对这个准女婿是越看越满意。 这小子不仅是救过自己闺女的命,最近更是出息了——居然不声不响地当上了供销社的採购员。 现在在村里白潮可是一等一的香餑餑,听说已经有好几户人家在打听他的婚事了,想把自家闺女说给他。 “潮娃子” 秦大山抿了一口酒,正色道:“按说你们年轻人两情相悦,我这个当爹的不应该拦著,但有些话,得说在前头。” “爹......” 秦雪一听急的直跺脚,刚要开口,就被秦大山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白潮哪儿能不明白什么意思,不就是彩礼吗? 当即给了秦雪一个放心的眼神,“叔,您说。” 秦大山摩挲著酒杯,缓缓开口道:“我闺女不能不明不白的跟了你,得有个章程。” 白潮二话不说,从內兜掏出一张崭新的自行车票,双手递了过去:“彩礼我准备买一辆自行车,全套三十六腿的家具,五十斤精白面,十斤新。”顿了顿,又补充道:“等年底我在给雪儿添台缝纫机。” “咳...咳...” 听了白潮的话,秦大山手一抖,酒都撒了半杯。 他原先的想法是按著村里的惯例,给个十块钱几十斤粮食就成,哪想到这小子出手这么阔绰。 秦雪接过自行车票仔细端详,突然脸色煞白,声音发颤:“潮子哥,这票,该不会是......” 如今全国经济一盘棋,讲究统购统销,一个人如果突然暴富,那么不是投机倒把就是鋌而走险。所以秦雪的心里满是担忧。 “別担心!” 白潮连忙解释,“这是县里奖励的。上次我帮公安局破获那个盗窃案,领导特意给的。” 秦大山將信將疑地摸著自行车票,嘆道:“娃啊,就算票没问题,买自行车也得小两百块钱。再加上那些彩礼......要不就按普通人家......” “叔!” 白潮斩钉截铁地打断,“雪儿值得最好的。您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保证风风光光把事儿办妥。” 说著又朝秦雪眨了眨眼,“过两天我请孙媒婆上门,先把亲事定了,省的你往我那跑,村里那些长舌妇又说閒话。” 秦大山盯著这个眼神坚定的年轻人,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仰头干了杯中酒,重重放下杯子:“成!叔信你!不过真要周转不开......”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一顿饭吃完,秦大山又喝大了。 白潮也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此时正倚在门框上傻呵呵地看著秦雪收拾。 “雪儿。” “咋了?” “没事,想跟你说说话。” “傻样。” “嘿嘿......” 这一夜白潮睡的格外香甜,以至於到供销社的时候比平日晚了半个小时。 不过几个帮工平日没少得白潮的好处,所以过称的速度也非常的快,称杆子都是高高的。 结完帐,王师傅突然拽住他的袖口,声音压得极低,“孙主任一早就来寻你,脸色难看得紧。” “主任?” 白潮心头诧异,自打第一次送鱼见过面后,孙福军就再也没有单独找过他,今天这是唱的哪儿一出? 王师傅见他发愣,有凑近了半步,“连著三四天了,见谁都阴沉著脸。” 白潮会意,点了点头,“明天给您老带条大鱼。” 王师傅见目的达到,笑著走开了。 白潮瞧了瞧墙上“严厉打击投机倒把”的標语,深吸口气,迈步走上了楼梯。 第二十六章 孙福军的试探 “咚咚咚......” 供销社二楼,白潮轻轻敲响了主任办公室的门。 “进来。”门內传来孙福军温和的声音。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孙福军正伏案批阅文件。 白潮转身关门,笑著问道:“主任,您找我?” 抬头看了看,孙福军放下手中钢笔,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潮娃子来了,坐吧。” 白潮点头应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这间办公室。他故作拘谨地坐下,目光却不著痕跡地扫视著四周: 只见墙上並排掛著伟人和总指挥的画像,办公桌上整齐地摆放著文件,红宝书在桌子右上角最显眼的位置,边角已经有些磨损,显然主人经常翻阅。 就在白潮还在四处打量的时候,孙福军缓缓地合上了手里的文件。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状似隨意地问道“听说你前段时间帮县局破了个案子?” 白潮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果然来了。 不过还是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啊?主任,啥案子?” “粮票案!” 孙福军一字一顿地说,镜片后的目光如探照灯似的在白潮的脸上不断逡巡。 白潮挠了挠头,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哦,那个啊,我就是碰巧捡了个包,交给了公安,没想到还立功了。” “年轻人觉悟高是好事,但也別太谦虚了。” 孙福军笑著站起身,踱步来到白潮的身边,右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这件事,县里领导很重视,尤其是田副局长,还特意提了你。” “田副局长?” 白潮心里警铃大作。这不是县局那个分管治安的副局长吗?怎么会注意到自己这个小人物? “难道说......” 不等他细想,孙福军已然重新落座,说道:“田副局长还特意交代,像你这样有觉悟的青年,要重点培养。” 说著孙福军便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表格,颇为郑重地说道:“最近县里对咱们公社副食產品供应的表现很满意,特別是水產品供应,极大地满足了本地市场,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紧接著他把表格往前一递,继续说道:“这是一份正式工申请表,填好后交给我,以后你就是咱们供销社的正式职工了。”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好好干,组织上不会亏待你的。” 白潮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表格。入手后,发现纸张很新,还带著油墨的味道。 他故意让手指微微发抖,装出激动的样子:“谢谢主任栽培!我一定努力工作!” 孙福军满意地点点头,话锋突然一转:“对了,我听说你最近跟老秦家的闺女走的挺近?” 白潮心头一紧。孙福军连这事都知道了?他含糊道;“就是普通来往,还没定呢。” “还不好意思了。年轻人嘛,是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孙福军笑著摆了摆手,“回头让你姐帮著张罗张罗。去忙吧。” 走出供销社,白潮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他攥著手中的表格,心里冷笑,“组织?” “哪个组织?” 孙福军刚才的话,看似隨意,实则句句都在试探和警告! 如果不是知道孙福军的身份,恐怕白潮还真会对这个大伯爹感恩戴德一番。 可如今他们连自己和秦雪的关係都摸得一清二楚......看来不能再等下去了。 如果真被裹挟进他们这个组织,那麻烦恐怕就大了。 这样想著,白潮便转身向县城方向走去。 敌特这颗雷已经快要炸到他身上了,决计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慢慢找证据,看来要上点非常规手段了。 …… 又是通往正定的土路,不过这次白潮比较幸运。 刚走出三里地,就遇见一位赶著牛车去县城的老把式。在递上半包“大前门”后,他顺利地搭上了这趟顺风车。 牛车吱呀作响,老把式抽著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白潮嘮著嗑。 “后生,打哪儿来啊?” “赵家河的。大爷您呢?” “刘家河的。” “大爷,您这空著牛车去县城干啥?” 老把式吐了个烟圈,嘆了口气,“接知青唄。” 白潮闻言一怔:“知青?” “可不咋的。” 老把式用烟杆磕了磕车板,“县里下了文件,说有一批城里娃要来咱这儿插队。我们刘家河分了五个,今儿个火车到站。” 白潮这才想起来。五十年代后期,城市就业压力增大,农村劳动力不足,为了缓解就业压力、推动农村发展,展开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 起初还只是全凭个人意愿和小部分动员。 可起风后,学校停课、工厂停工,城里积压了大批无业青年。 今年开始,在“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號召下,大批城里青年被分配到全国各地。 “赵家河怕是也要分到几个了......” 白潮望著远处起伏的麦浪,若有所思。 作为五类地区,赵家河一直不算重点安置点,如今看来,怕是风马上要刮起来了...... 白潮怀著沉重的心情,隨著牛车慢悠悠地晃进了县城。谢过老把式,他径直往公安局走去。 商贸街与四正街交叉口的公安局大院庄严肃穆,门口站著持枪的警卫。白潮又拿出了上次陈涛给他的条子,经过盘问才被放行。 一进办公楼,一面警容镜和一颗硕大的警徽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白潮找到值班民警,问道,“同志,请问陈涛队长在吗?” 民警隨手指了一下正中的楼梯,“二楼东头,档案室旁边。” 白潮道了谢后,径直上了二楼。果然,在走廊东头最里间的办公室找到了陈涛。 推开门时,这位年轻的刑侦队长正埋首於一堆卷宗之中,桌上散落著一堆文件。 “陈队” 白潮轻轻扣门。 陈涛抬起头,眼中满是疲惫,当在看到白潮的瞬间却全部化为了惊喜,连忙招呼道:“白潮兄弟。” 说著,三步並作两步把白潮让到了屋里,“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找我?” 白潮心里也很纳闷儿,怎么最近都要找他? 孙福军要找他,陈涛也要找他。 他这算不算自己送上门来的? 第二十七章 陈队长,你让我当线人? 陈涛的办公室不大,但收拾得很整齐。 他拉著白潮在待客椅上坐下,转身从暖壶里给他倒了杯热水。 隨后搓了搓布满血丝的眼睛,满是疲惫地说道:“说吧,找我啥事?” 白潮捧著搪瓷缸,感受著指尖传来的温度:“还是你先说吧,我看你这事儿不小。” 陈涛闻言也没矫情,起身把门反锁,压低声音说道:“还记得你帮我们破获的粮票失窃案吗?” 白潮皱了皱眉,“记得啊,不是都结案了吗?” “结案?” 陈涛苦笑一声,“案子是破了,人也抓了,但真相还飘在水面上呢。” 白潮有些懵逼,没结案你给我发哪门子嘉奖令啊? 陈涛看出了他的疑惑,也没废话,转身从桌上拿起刚才看的文件,丟给了白潮,“昨晚我们在审讯麻杆儿的关键时候,人死了!” “麻杆儿就是那个穿蓝衣服混混的老大。” 白潮点头示意明白,隨后便打开了文件。 只见里面散落著几张照片,照片上的尸体面色青紫,嘴角掛著诡异的笑容。 “呕~。” 白潮的胃部猛地抽搐起来,这可不是电影,而是一个真实消逝的生命。 他“啪”地合上文件夹,指尖不自绝地发抖,声音似乎卡在喉咙里,“这,这死相也太......” “氰化钾中毒!” “氰化钾?” 白潮疑惑地问道,“那是啥?” “剧毒!” 说著陈涛做了个手势,“指甲盖儿那么点就能要人命,关键是......” 他突然身体前倾,凑近白潮的耳边,压低声音道:“这玩意一般人根本搞不到,只有......” “敌特!” 白潮低声惊呼,隨即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你们怀疑他后面还有人?” 陈涛的瞳孔在烟雾后微缩,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白潮,肯定的点了点头。 隨后他又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子,解开缠绕的线,从里面抽出一张贩黄的纸条,说道:“这是我们在麻杆儿的住处搜到的。” “这又是什么?” 白潮接过纸条,只见上面用铅笔写著一些数字和看不懂的符號。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据我们猜测,有可能是密码。” 看著白潮正一步步顺著自己的思路走,陈涛的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隨后他俯身上前,像是怕惊动了门外可能存在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更麻烦的是,我们发现麻杆儿最近频繁接触的人里面,跟供销社有著千丝万缕的关係。” 白潮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搪瓷缸“噹啷”一声磕在桌沿。他猛地抬头,正对上陈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你......” 白潮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不自觉地发颤,“你想让我......当线人?” “线人?” 陈涛慢慢咀嚼著这两个字,忽然咧开嘴笑了。那笑容让他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凉。 他重重拍了下白潮的肩膀,力道大得让白潮晃了晃:“好小子,一点就透!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白潮的肩膀被拍得生疼,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喉结上下滚动著,却只挤出几个乾涩的音符,“陈大哥,这事..我干不了啊....” “哦?是吗?” 白潮的回答似乎早在陈涛的预料之中,只见他不紧不慢的走到窗户前,背对著白潮,声音忽然变的飘忽,“上月25號开始,你每天清晨往红旗镇供销社送一百到一百二十斤鱼不等......” 说著他忽然转过身,眼神玩味地看著白潮,“总共获利五百一十六元三角,白潮老弟,还要我继续说吗?” 隨著陈涛的话音落下,白潮的瞳孔猛地收缩,“投机倒把”四个字如一记闷棍一样敲打在他的心头。 他的身体已经忍不住开始颤抖,现在可是六五年啊,他那么大的金额,弄不好是要被打靶的! 冷静 淡定 白潮一边不断给自己做著心理建设,一边思考: 自己明明已经做足了准备,还找孙福军搞了个临时採购员的身份,弄了一道防火墙。 没想道,在国家机器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如同纸糊的一般。 他忽然想起前世父亲常说的话;“在阳光下做事,才不怕影子斜。” “看来还是小瞧了这个年的刑侦手段。” 白潮在心里暗嘆,但转念一想,既然陈涛在这里把话挑明了,那说明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明白此中关节,白潮紧绷的肩膀忽然放鬆了下来。 他慢条斯理地喝著搪瓷缸里的热水,任由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自己的表情。 此时,办公室里只剩下座钟的滴答声,和热水滑过喉咙时细微的吞咽声。 他在等,等陈涛先亮出底牌。就像小时候在河边钓鱼,越是紧要关头,越要沉得住气。 看到白潮如此快的平静下来,陈涛心中暗暗点头,声音带著几分玩味道:“想明白了?” 白潮搓了搓手,脸上堆起了討好的笑容,“陈大哥,我就一小老百姓,您就別嚇唬我了。” “少来这套!” 陈涛用手虚点了点他,眼中闪过一次讚赏,“你小子,粘上毛比猴都精。上次那包粮票的事,局里已经把你查的底朝天了。” 白潮闻言手指不自觉地搅在了一起,国家机器实在太可怕了! “不过......” 陈涛话锋一转,弹了弹菸灰,“看在你確实立功的份上,领导决定网开一面......但得让你长个记性。” 白潮咽了口唾沫,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那为什么非得找我啊,我又不是公安。” 陈涛闻言,竖起了一根手指,“第一,这事你脱不了干係。“ 接著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你在供销社工作。” 最后意味深长的竖起第三根手指,“这第三嘛......”他故意拖了长音,“你小子够聪明!” 听了陈涛的话,白潮心里忍不住一阵暗骂;“草,早知道当初就不帮你们了。” 陈涛看著白潮懊恼的表情,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递了过去,“诺,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白潮狐疑地接过那张纸,但当他看到右下角那枚鲜红的商业局钢印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居然是一张特殊供应的批文! “这......”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了,怔怔地盯著批文上的“特殊供应”四个格外醒目的大字。 “这回满意了?” 陈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样,警告道:“从今天起,每天限定一百斤,多一两也不行!” “敢多卖一两,我亲自去抓你。” 白潮没有理会陈涛的威胁,脸上笑的都是褶子。 他捧著批文像捧著一件稀世珍宝,连声道:“满意!太满意了!”然后挺直腰板,声音陡然提高八度:“感谢组织关怀!感谢陈同志栽培!” “好了,好了,別再我这耍宝了。” 陈涛摆摆手打断了白潮滑稽的表演,正色道:“现在说说,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白潮將批文仔细折好塞进內兜,闻言眨了眨眼:“我?我没事了啊?” 说著他拍了拍胸前的口袋,“我的事您这不都给解决了吗?” 陈涛一怔,隨即失笑道:“好小子,跟我这儿耍滑头是吧?” 说完,两人相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 第二十八章 知青进村 白潮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將那份正定县名单交出去。 一旦这份名单落在有心人手里,按照当下“有罪推定”的办案原则,肯定会牵连到很多无辜。 特別是姐姐和丫丫,她们娘俩作为孙家的媳妇儿和孩子,就像站在悬崖边上。 所以在没能彻底解决她们娘俩的问题之前,白潮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他手里的这份名单。 这些日子,他翻来覆去地琢磨,摆在眼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离婚,或者丧偶! 离婚?他冷笑一声。 眼下全国离婚率不足0.1%,每一桩离婚案都得经过街道办、妇联、单位层层调解,最后还得被扣上一顶“破坏革命家庭”的帽子。 没见姐姐被打得浑身是伤,不也只能咬著牙熬著? 有些农村,甚至十年都出不了一桩离婚案。 这世道,男人横竖都是天,女人连喘口气都得看脸色。 暮色中,他踢飞一颗石子。如果这条路实在走不通……那他只能往丧偶的方向使使劲了。 ....................... “他娘的,实在是太远了!“ 白潮拖著疲惫的双腿迈进红旗镇时,日头已经西斜。 这一路要不是靠著灵泉水撑著,他早就瘫在半道上了。 此时,肚子咕嚕嚕地抗议著,他快速衝进了镇上唯一的国营饭店。 一抬头,墙上小黑板用粉笔歪歪扭扭写著今日供应:炒白菜八分、炒土豆一毛二、炒鸡蛋两毛、红烧肉三毛五(限量)。 白潮咧嘴一笑,熟门熟路地凑到窗口:“谢大姐,一份红烧肉,一碗米饭,再加个鸡蛋汤!” 说著,“啪”地拍出六毛钱和一张皱巴巴的肉票。 “呦,是小白啊!” 窗口里探出一张圆润的笑脸,“快坐著歇会儿,瞧你这满头大汗的......大姐这就给你下单去!” 这半个多月来,白潮隔三差五就往这儿跑,时不时还偷偷塞给谢大姐几块高粱飴,一来二去,两人熟络得跟自家姐弟似的。 白潮抹了把额头的汗,寻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心里盘算著:“这么跑不是个事啊,一天来回好几十公里?那谁受得了,得儘快搞一辆自行车才行。” 正想著,一声脆生生的吆喝传来。 “来嘍~” 只见谢大姐端著托盘从后厨转了出来,油汪汪的红烧肉在白瓷碗里颤巍巍的,酱汁浓稠,肥瘦相间,还冒著腾腾热气。 这待遇可是稀罕! 旁人吃饭都得自己到窗口端,唯独白潮的饭菜,却有人亲自给送来。 白潮也不客气,趁著接碗的功夫,顺手往谢大姐的围裙兜里塞了一把水果。 谢大姐眼角一弯,嘴上却嗔怪道:“你这孩子,净瞎客气!”可手上动作半点不慢,利落地把收好,临走还不忘回头叮嘱:“慢点吃,肉汤不够再添。” 周围的食客有眼尖的,瞧见白潮的小动作,心里顿时瞭然,不由得撇了撇嘴,暗骂一句:“败家玩意儿,总共没两步道,居然捨得两三毛的果钱!” 他们觉得白潮傻,这冤枉钱不值当。 可他们看不见的是——白潮的瓷碗里比別人多的两块红烧肉,多盛的半碗汤。更別说还有这类似后世的服务態度。 这些隱形的福利,早就把那几颗果钱赚回来了。 这世上,总有人活的风生水起,处处顺遂。 也有人被处处掣肘,事事不如意。 差別就在於,前者懂得舍小利而谋大局,而后者却总打著自己的小九九,不见兔子不撒鹰。 殊不知,真正的高手,往往是把棋子布在棋盘之外。 白潮打了个悠长的饱嗝,跟谢大姐道別后,便急匆匆往赵家河赶去。 刚走到村口的歪脖子柳树下,就听见打穀场那边传来震天的锣鼓声,非常热闹。 “难道是赵家河也来知青了?” 他快速向著打穀场跑去。路上遇见不少村民都往同一个方向赶。 “上面派的知青娃娃到了。” 同村的王老呆扯著嗓子喊,像是要去看新媳妇儿一样,“快点,快点...” 等赶到打穀场上,打穀场早已围满了人。 白潮挤进人群,看见三娃子正牵著村里的老黄牛站在场边,牛车上堆著五六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五个年轻人侷促地站在车旁,三女两男,都穿著崭新的蓝布衣裳,脚上是鋥亮的胶底鞋。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村支书赵满仓放下手里的菸袋锅子,扯著嗓子喊了一声,“大傢伙都静一静,静一静.....” 等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他继续说道;“这几位是伟大领袖派来的知识青年,到农村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往后就是咱赵家河的人了。”顿了顿,他又补充说,“跟咱赵家河的社员一样——挣工分,分口粮。” 村支书的话就像热油泼进冷水里,人群“腾”地一下就炸了锅。 “啥?分粮?咱自己的娃娃都还吃不饱呢!凭啥?” “就是,这青黄不接的,哪儿有余粮养閒人?” “这五个壮劳力,年底怕是最少要分出去两千斤粮....” “肃静!” 赵满仓制止了骚动的人群,猛嘬了两口菸袋,这才开口道:“乡亲们,我知道你们心里犯嘀咕——咋又来几个分粮的?可我得把话说明白,这几位知青同志,不是来吃白饭的。” 他拿菸袋桿子点了点牛车旁站著的五个年轻人:“他们虽然是城里来的,但到了赵家河,就得按赵家河的规矩来!该下地下地,该挑粪挑粪,工分嘛……” 他故意顿了顿,扫视一圈,“跟大伙儿一样,干多少活,记多少分!年底分粮,也是按工分算!” 赵满仓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又响起了嗡嗡嗡的议论声: “真的假的?这些细皮嫩肉的娃娃能下地干活?” “別到时候干不动,还得咱们补贴......” 赵满仓一瞪眼,“咋的?你们不信?” 这时蹲在碾盘边的王老蔫闷闷地说道:“上回公社安排的那几个『五七干部』,说是来劳动,结果乾不了重活,工分没少记,粮食倒没少分!这回又来几个,咱村还活不活了?” 李婶子也扯著嗓子接话:“就是!去年刘家沟接了四个知青,秋收分粮时,他们没干几天活,可照样领了全份!” 赵满仓“咣当”一下,一菸袋敲在了碾盘上,“嚷嚷啥?他们的口粮由县里调拨,不占咱们定额。” 王老蔫蹲在地上冷笑,“说是另拨,最后不还是从返销粮里扣?上回公社就这么糊弄咱的……” 赵满仓牛眼一瞪,“王老蔫,这是党中央的指示!你有意见,现在就去公社找夏书记理论去!” 这话一出,大傢伙立马缩了缩脖子,这顶对抗中央的大帽子谁敢带? 见没人再吭声,赵满仓这才缓和了语气:“知青点还没盖好,先分散到各家住。哪家接待知青,队里每天给记三个工分。” 第二十九章 坏人和坏人 在支书的安排下,五位年轻人依次做了自我介绍。 三个姑娘中,徽省来的邵红和东山姑娘贾旭丹性格开朗,说话时眉眼带笑;bj来的苏婉则安静地站在一旁,身上考究的连衣裙和手里的小皮箱格外显眼。 两个小伙子分別是蒙市的刘宏达和bj的齐大宝,刘宏达沉默寡言,齐大宝活蹦乱跳,倒真应了他“大宝”这个名字。 分配住处时,三个姑娘被安排住进了王婶儿家,两个小伙子则住进了队部。 人群中的何秀琴一眼就相中了气质出眾的苏婉,不停地朝赵满仓使眼色,可赵满仓愣是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安排著,气的何秀琴直跺脚。 站在人群中的白潮默默注视著这一切,心里不由得为这些城里来的孩子感到惋惜。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群人里恐怕只有苏婉能有机会回城——光是她那身打扮和精致的皮箱,就足以说明她家的背景不一般。 至於何秀琴的心思? 白潮只能说她是癩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最后说一下,知青们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开始上工。”赵满仓的嗓门在暮色中格外的洪亮,“大傢伙都散了吧。” 白潮眯著眼扫了一圈,见確实没热闹可看,便不动声色的朝秦雪挑了挑眉。 小丫头心领神会,故意磨蹭到最后。等人都走光了,两人一前一后往亮马河溜达而去。 亮马河是泃河的一个分支,纵横交错,贯穿整个红旗镇。 白潮熟门熟路地带著秦雪来到一处僻静的河湾,刚转过一片芦苇盪,白潮突然转身,一把將秦雪楼入怀中。少女还未来得及惊呼,就被他带著菸草味儿的双唇封住了嘴。 秦雪经过了最初的慌乱,渐渐地,双手环上了他的腰,生涩的回应著。 当陌生的舌尖撬开她的牙关时,她惊得瞪大了眼睛,试探著触碰那灵活的柔软,瞬间一股麻酥从脊背直窜天灵盖,让她的脚趾都不自居地蜷缩了起来。 “呜....呜...” 直到喘不过来气,秦雪才红著脸挣脱白潮的怀抱,粉拳轻锤著他的胸膛,“坏人,就知道欺负人家。” 白潮轻轻抱著她,呵呵一笑。 一番温存过后,白潮只觉得胸中鬱气尽去。 月光下秦雪泛红的脸蛋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白潮忍不住又亲了亲。 “看这是什么?” 白潮从口袋里掏出叠得方正的正式职工登记表,炫耀似的展示给秦雪。 “呀!” 秦雪惊喜地抢过表格,讚嘆道:“潮子哥,你可真厉害!” 不过很快她的眼神便暗淡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刚才不还很高兴吗?” 白潮將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著她的头髮,柔声问道。 “你往后就是端著铁饭碗的公家人了,可我......” 秦雪依偎在白潮的怀里,语气中充满了失落,“我只是一个农村丫头,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说著眼泪打著眼圈转,看得白潮一阵心疼。 “傻丫头!” 白潮宠溺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我这饭碗端得再稳,不也得交给你这个管家婆?” 见她还是嘟著嘴,故意板起脸:“怎么?不想管?那我可找別人了......” “你敢!” 秦雪急的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隨后便见到他一脸的坏笑。 反应过来被戏弄后,红著脸锤他:“坏死了,这辈子你別想甩开我。” 说完像是著急盖戳一样,一口咬在了白潮的胳膊上。 亮马河边瞬间响起了白潮的痛呼声........ 开两朵,各表一枝。 白潮和秦雪这边卿卿我我,月下盟誓。那边赵家確是鸡飞狗跳。 回到家里,何秀琴那母老虎的威风又抖了出来,一脚踹开了堂屋的木门,双手叉腰,嗓门大的能把房顶掀了,“好你个赵满仓。” “老娘给你使眼色,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倒好,装瞎子是吧?” 赵满仓垂头站在后面嘬著焊烟,一句话也不说,仿佛刚才在打穀场耍威风的不是他一样。 何秀琴见他不说话,更是火冒三丈,一把拽过板凳坐下,拍的桌面碰碰响,“那苏瑶多好的姑娘,bj来的,细皮嫩肉,说话跟黄鸝鸟似的,要是给咱卫军说上,说不定还能借著丈人家的关係进城......” “你懂个屁!” 赵满仓突然抬头,烟杆往地上重重一磕,“那丫头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主,娶回来是你伺候她还是她伺候你?” “还想著进城?”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个宝贝儿子!” “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 “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挣的工分还没妇女多。整天游手好閒,跟个二流子似的在村里晃荡。再娶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你是打算让咱们全家喝西北风去?” 赵满仓越说越来劲,唾沫星子横飞,有几滴直接喷在了何秀琴的脸上。 但他浑然不觉,继续数落道:“你看看村里谁家小子像他这样?人家王铁柱家的.....” “赵满仓!我打死你个王八蛋!” 何秀琴一抹脸上的唾沫星子,气得浑身直哆嗦。她“嗷”地一声嚎了起来,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母老虎,抄起手边的傢伙什就要动手。 赵满仓见势不妙,抄起菸袋就往院里窜,嘴里还叨咕著:“好男不跟女斗。” 何秀琴见状气的在后面破口大骂:“你个老王八犊子,有种今晚你就別回来!” 西屋的土炕上,赵卫军像条死狗似的四仰八叉躺著,目光呆滯地盯著房樑上新结的蜘蛛网。 外头爹娘的叫骂声隔著门板传来,他却连眼皮都懒得抬——这些年早听腻了。 此时他的脑海里全是苏婉那窈窕的身影——高高扎起来的马尾,米黄色的苏氏套裙,盈盈一握的小腰,微翘的臀瓣儿..... “操!” 就像是饿狼闻到了肉香,赵卫军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猛地坐了起来,拳头紧握,眼里闪烁著贪婪的光。 可这劲头还没撑过十秒就像皮球一样泄了——他重重倒回炕上,震得炕席底下的跳蚤都蹦了起来。 就像他爹说的一样 他一个大小伙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抬,连个整劳动力都算不上,整天在村里瞎溜达,人家京城来的姑娘,凭啥看上他啊? 就算他最看不起的白潮现在也混上了个临时採购员.... “咦?採购员?” 他猛地一激灵,突然想起大伯爹前几年答应给他安排的“代销员”还没兑现呢! 这活计既清閒又体面,还能常去城里进货,要是干好了,说不定还能调去城里...... “妈,妈,我爹呢?” 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鞋都顾不上穿好,趿拉著就往外冲,声音里满是对父亲久违的亲切。 第三十章 赵卫军要工 翌日 白潮一大早便赶到了供销社,过完称,一百零一斤。 王师傅刚要写单子,便被白潮抬手给阻止了。 只见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条二斤左右的板鯽递了过去,“王师傅,晚上回去让嫂子给加个菜!” 王师傅会心一笑,也不推辞,重新过了称,九十八斤九两,二十四块七毛五。 白潮乐呵呵的揣著钱上楼。 昨天陈涛的警告可是犹言在耳——每天不得超过一百斤鱼。 他如今的行为就是在走政策的钢丝,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所以他打算以后都卖九十九斤。 手里拿著“正式职工申请表”敲响了孙福军办公室的门。 “咚咚咚~” 没人应 白潮皱眉,不应该啊? 他在后门送鱼在加上聊天打屁,这都过去快一个小时了,按照孙福军的尿性,这个点,这老小子一准在办公室喝茶看文件。 继续敲,还是没人应。 “別敲了!” 財务科的小张拎著暖水瓶从楼梯间走来,“主任今天还没到。” 白潮道了谢,心里纳闷儿。拐出供销社的大门,便向著孙家走去,他今天找孙福军可是有大事。 刚到孙家院里,就听到堂屋中传来阵阵说笑声。白潮挑了挑眉,轻轻掀开那幅洗得发白的蓝布门帘。 只见八仙桌旁,孙福军正满面红光的端著茶碗,赵满仓坐在下首,怀里抱著小外孙女丫丫。 小丫头嘴里含著一块高粱飴,正不耐烦地躲著赵卫军伸过来的手。 “呦,今儿个够热闹的!” 白潮先是诧异,隨后笑著挨个打了招呼,把手里拎著的三斤大鲤鱼递给了姐姐赵艷霞。 刚从空间拿出来的大鲤鱼,此刻还在奋力的扑腾著,甩了赵艷霞一身水星子,她接过鱼嗔怪道:“来就来,总拿东西干啥?” 孙福军也放下茶碗,佯怒道:“就是,自家人竟整这些虚的。” 白潮浑不在意地一笑,“都是自己钓的,不值啥钱。” 白潮的到来,使得屋子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小丫头也趁机跑到了白潮的怀里。 这可急坏了赵卫军,急得直捅他爹的腰眼。 “咳咳......” 赵满仓假意咳嗽两声,从兜里掏出来前儿买的大前门。赔著笑递了过去:“亲家,你看刚才那事......” “刺啦” 孙福军点燃了香菸,吐出一口烟雾,缓缓开口道:“难办啊......” 要不怎么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呢。 孙福军话还未说完,赵卫军就突然跳了出来:“大伯爹,当初我姐嫁给姐夫的时候,你可是答应我爹的......” “混帐!” 赵满仓一巴掌拍在小儿子的后脑勺上,满脸涨红的喝道:“大人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儿。” 孙福军脸色也沉了下来,手里的茶碗重重磕在了桌上,“亲家,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想他堂堂供销社主任,即使是公社书记见了都十分客气的与他说话,哪里能容下一个毛头小子如此的责问? 当即表態:“代销员的事免谈,你们还是先想想怎么挣够今年的工分吧。” “这,亲家.....” 赵满仓急得直搓手,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偷瞄著闺女赵艷霞,眼珠子都快斜到太阳穴了。 赵艷霞起初装作没看见——她嫁过来这些年,娘家没少打秋风。可到底是亲爹,这会儿要是不帮腔,传了出去,往后在村里还怎么抬头? “公爹.....” 赵艷霞刚刚张嘴,就被孙福军挥手打断,“艷霞啊,去把潮娃子带来的鱼收拾了。” 隨后转头又冲白潮笑道:“中午留下吃饭,咱爷俩喝两盅。” 赵卫军气的浑身发抖。他盯著白潮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恨不能扑上去撕个稀烂。 凭什么? 他这个亲弟弟来的时候提著两瓶西凤酒、一网兜苹果,连口热茶都没混上。白潮就拎条破鱼,倒成了座上宾了? 白潮慢悠悠喝著茶,冷眼瞧著赵卫军那张扭曲的脸,直替赵满仓惋惜。 赵卫军这小子真是蠢的冒烟,没听出孙福军话里有话?非要直不棱地往枪口上撞。老赵家这回真是赔了闺女又折兵啊。 赵满仓的脸上闪过一丝怒容,不过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因为他知道,他没有资格。 在供销社主任面前,他这个赵家河村的支书,不过是满身土腥味儿的庄稼汉罢了。 他抬眼望了望闺女眼角的细纹,心中满是內疚。这些年为了小儿子的事,难为这丫头了,深深嘆了口气,哑著嗓子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伸手就要去拽还在发愣的赵卫军。 可这小子就像是一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喝茶的白潮。 就在这时,角落里突然传来“篤篤”的拐杖声。 只见孙振山架著双拐缓缓起身,受伤的右腿在地上拖出一条浅浅的划痕。 白潮眉头微挑,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姐夫今日倒是反常。 “想进城?” 孙振山在赵卫军身前站定,拐杖头不轻不重的戳了戳他的黄胶鞋。 赵卫军就像小鸡啄米一样,忙不迭的点头。孙振山又仔细看了看,他抬手捏了捏赵卫军的胳膊,又在胸口按了按,最后竟在屁股上重重拍了两下。 白潮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乖乖,自己这个便宜姐夫不会是个g a y吧。” “爹!” 孙振山收回手,冲孙福军使了个眼色,“仓库最近到的那批种子,正缺人手。” 孙福军摸著茶碗沉吟了片刻:“既然振山开口.....小军明儿就去仓库报到吧。” 峰迴路转,赵满仓的腰都快要成九十度了,连胜说道:“谢谢亲家,谢谢振山!” 坐在东屋门口纳鞋底的孙王氏撇撇嘴,眼里一阵鄙夷,“这个老赵为了儿子连麵皮都不要了。” 赵艷霞看著父亲白的后脑勺,心尖像被针扎似的疼。可转念想到这些年的遭遇,那点心疼又都化成了怨气。 然而此刻的赵卫军却像被雷劈了似的僵立在原地。 搬运工? 不应该是代销员?或者採购员吗? 见小儿子又在发呆,赵满仓一个巴掌招呼过去,打的赵卫军一个趔趄,“还不快谢谢你姐夫。” 白潮冷眼看完了这场闹剧,心中满是讥讽: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他赵满仓还真给女婿弯的下腰! 第三十一章 主任,我想买辆自行车 赵满仓拽著赵卫军匆匆离开了孙家,心里窝著一团火。为了这个不爭气的小兔崽子,今天可算是把他这个支书的脸面都丟尽了。 堂屋里重新续上茶水后,孙福军嘬了口烟,转身看向白潮:“鱼都送完了?” “嗯,送完了。”白潮放下茶杯,弹了弹菸灰,“我去办公室找您,小张说您还没来,我就直接上家来了。” “哦?有事?”孙福军眉毛一挑。 白潮坐直了身子,“大伯爹,我想要买辆自行车。想问一下您,下批到货咱们供销社能分几辆?” “噗嗤~” 正在喝茶的孙振山直接笑喷了,“小四?就你?买自行车?”他抹了把嘴,促狭地眨眨眼,“你见过自行车票长啥样吗?” 白潮没有理会孙振山的嘲讽,从口袋掏出自行车票放在了孙福军的面前,“大伯爹,您看是不是这个?” 还未等孙福军伸手,赵艷霞已经抢先一步把自行车票拿在了手里,反覆看了看,语气严厉地置问:“小四?你去黑市了?” 不怪赵艷霞如此的大惊小怪,如今是计划经济时代,自行车属於紧俏物资,需要凭票购买。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而自行车票又主要面向城镇户口,一般由各单位调配或者特殊奖励。 以白潮的农民身份,要想获得千难万难,唯一的渠道也就只剩下黑市一条了。 “没有姐。” 白潮赶忙解释,“我不是跟你保证不去黑市嘛,这张票是县里奖励给我的。” “你別骗我,县里怎么会奖励你自行车票。” 赵艷霞不依不饶,“赶紧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孙家三人是知道白潮前些日子帮著公安破获了“粮票失窃案”的,听到白潮说到县里奖励,已经隱约猜到了细情。 隨著白潮的自述,也证实了他们的想法。 赵艷霞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过依旧警告白潮:“这些小混混都是不要命的主,你以后给我离他们远点。” “好,好,好...” 白潮知道姐姐关心他,有些无奈的敷衍,隨后又看了看孙振山,似是再说,“老子不仅见过,还摸过!” 孙振山看到白潮得意的样子,狠狠剜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孙福军,“爹,我先去供销社了。” 说完不等孙福军答话,便拖著他那条瘸腿气鼓鼓的走了。 白潮一阵失笑,看来这个姐夫的养气功夫照他爹还差得远啊。 此时屋里还剩下白潮、赵艷霞、孙福军和万年门神孙王氏。丫丫早就在赵满仓她们离开的时候跑去门口玩儿了。 因为自行车是紧俏物资,不仅凭票还得排队等,最紧巴的那几年,有人等上一年多都未必能轮上一辆。白潮心里清楚,这事儿能不能成,全看孙福军愿不愿意鬆口。 他目光热切地望了过去,声音里带著几份討好:“大伯爹,最近这批车......能匀出来吗?” 孙福军慢悠悠地嘬了口烟,眼皮子一掀,似笑非笑,“潮娃子,这买车可不是小数目。” 这话问的有些意味深长。 作为供销社主任,他哪能不知道白潮这二十多天卖鱼攒了多少钱?可问题是,这钱他敢明晃晃地吗? 孙福军的话音刚落,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赵艷霞突然“哎呀”一声,手一拍大腿,“对呀,小四,你哪儿来的钱买车?” 隨后她就皱著眉头算:“就算你天天往供销社送鱼,可那鱼竿能钓多少?更別说还三天两头往家里拿。” “一辆最便宜的金鷺都要135块,永久、飞鸽都要二百块了......” “姐,我有钱。” 白潮不慌不忙地朝孙福军一努嘴,“不信你问大伯爹,他知道我每天卖多少鱼。” 赵艷霞见自己公爹迟疑地点头,心里震惊,“这小四总共送了二十天鱼,这就赚了两三百块钱了?” 孙福军放下茶碗,沉吟半响才到:“潮娃子,大伯爹今儿个就给你交个底。” “你这卖鱼的钱,若是没人较真儿,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顿了顿,“可你要买自行车,那就是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显摆,到时候別说保你,怕是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跟著吃瓜落。” 这话当然有夸张的成分,真要是事发,白潮或许捞著一个投机倒把的罪名,他孙主任肯定屁事没有! 白潮似乎早料到会有这番说辞,嘴角微扬,变魔术一般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递了过去,“大伯爹,你再看看这个。” 孙福军狐疑地接过,展开的瞬间瞳孔骤缩——竟是盖著商业局大红印章的特供证明! “这......”他的手指下意识的用力,把纸的边缘都捲起了一层褶皱。 赵艷霞连忙凑上前去,当看清纸上的內容后,惊喜地声音都变了调,“小四,这又是哪儿来的?该不会又是县里奖励你的吧?” 白潮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杯沿遮住了他嘴角那若有若无的得意:“没错,是商业局单独对我的嘉奖。” 孙福军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最近“粮票盗窃案”闹得满城风雨,公安追的又紧,逼得他们不得不紧急启动了几道防火墙,组织上也因此损失了很多的外围成员。 他本来看中了白潮机灵能干,加上上峰確认这小子並非公安耳目,正打算发展他入伙。 可现在...... 不过转念一想,这次自行车確实多出来两辆的配额,不如先卖他个人情。 想到此,孙福军哈哈一笑:“好小子,没想到你还有这般运气。”说著又拍了拍白潮的肩膀,“后天到货,到时候你来挑一辆。” 见事情落地,白潮心里长吁了一下,“他娘的,买辆破自行车比娶媳妇还费劲!” 不过面上却露出喜色,连声道谢:“大伯爹,赶明儿钓到翘嘴我第一个给您送来。”说完又朝著姐姐赵艷霞眨了眨眼,“姐,我现在可是持证经营——合法的!” 赵艷霞被他搞怪的模样逗的直笑,轻锤了他一下:“死孩子,竟会耍贫嘴!” 满屋顿时笑声四起,唯独东屋门口的孙王氏依旧阴沉著脸,一副別人欠她八百吊钱的样子,狠狠地把手里的锥子扎进鞋底。 孙福军走后,白潮又在孙家多待了一会儿,趁著这个空当,跟姐姐提起了和秦雪的事。 “老秦家的闺女?” 赵艷霞正弯腰扫著地,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直起腰来看著弟弟,扫帚把儿还攥在手里,“小雪那孩子我瞧著挺好,两家知根知底的。你们要处对象,姐支持” 白潮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我就知道姐最疼我,等过两天自行车到货了,我载你一起去找孙媒婆,上秦家提亲去。” “成!” 赵艷霞笑著应允,手里的扫帚轻轻划拉著地面,可笑著笑著,眼眶却渐渐红了。她抬手抹了抹眼角,声音微微发颤:“姐等著喝你这杯喜酒。” 此时阳光斜斜地洒向院子,细小的尘埃在光里浮动,赵艷霞望著眼前这个挺拔的小伙子,恍惚间又看见了当年那个在她屁股后面追著喊“姐”的小四。 那些年挨过的饿、受过的冷、熬过的苦,仿佛一下子全涌了上来,但此刻心里却暖烘烘的——因为她的小四,终於要成家了。 第三十二章 姑娘,你管我叫爸? 正当姐弟俩沉浸在往事中时,院门“砰”地被撞开,小丫头孙苗苗哭著鼻子跑进了院子。 崭新的衣服上全是土,两只小手黑乎乎的,一边抽噎一边摸著眼泪:“呜呜...舅舅...二蛋抢我..” 白潮见状,心头一紧,快步跑了过去,一把將小外甥女捞在了怀里:“丫丫不哭啊......不哭......”他用手指擦去孩子脸上的泪痕,声音温柔地能掐出水来,“告诉舅舅怎么回事。” 小丫头抱著白潮的脖子,小胸脯还在一抽一抽地:“二蛋...他...他抢我纸...”说著又委屈地憋起了嘴,“我不给......他就推我......呜呜...” 白潮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眼神暗了下来。他轻轻拍了拍丫丫的后背:“走,舅舅带你找他们算帐去。” “真的?” 丫丫顿时止住了哭声,湿漉漉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掛著泪珠的小脸立刻绽放出了笑容:“舅舅最厉害了!” “当然是真的。” 看到外甥女不哭了,白潮的脸上重新掛起了笑容,伸出大手与小丫头击掌:“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 自打白潮给撑腰后,这娘俩在孙家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小丫头也从之前怯弱的性格,变的如现在这般活泼开朗。 再加上白潮时不时地带她去国营饭店改善伙食,小丫头原本瘦削的小脸也变的圆润不少,特別是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能把白潮的心给融化嘍。 现在心尖儿被欺负,他怎么能无动於衷呢?所以他打算找二蛋那个小兔崽子好好聊聊,给他讲讲“前朝最后一个太监”的故事。 “走!” 白潮拉著丫丫的小手转身就要去找二蛋算帐。而小丫头欢呼雀跃的样子,哪里还有刚才哭泣的影子。 “你们俩给我站住!” 赵艷霞放下扫帚一把拽住弟弟,幽怨地说道:“小孩子打架,你个大人跟著捣什么乱。”说著用围裙擦了擦女儿的小脸,板起脸问道:“跟娘说实话,是不是你又笑话二蛋没娘了?” 丫丫顿时瞪圆了泪眼,小胸脯一挺:“才没有!” “嗯?” 赵艷霞板著的脸,又严厉了几分,“真没有吗?” 话音刚落,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丫丫瞬间没了脾气,声音也变成了蚊子哼哼:“我就说...说他没有妈妈给买...” 还未说完“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扑倒白潮的怀里,“舅舅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呜呜...” 白潮嘆了口气,抚摸著丫丫的头:“好了,不哭了。走舅舅带你去供销社。去买更多的。” 小丫头这才再次破涕而笑。 赵艷霞用力的点了点弟弟的额头:“你就惯著她吧!” ...................... “哇,这就是红旗镇供销社啊?也太小了吧。” “就是,就是,还不如我们街道的代销点大呢。” “有就不错了,还挑啥?” “快点看看需要买点啥吧,一会儿还要走十几里路回去呢。” 此时红旗镇供销社门口挤满了人,人流与往常比,竟是多了两三倍,放眼望去竟然都是穿著时髦的城里人。 这幅场景,在红旗镇可是不多见。想来应该是昨日分到红旗镇的知青们来採购了。 白潮把丫丫高高举过头顶,让小丫头骑在自己脖子上,好不容易才挤了进来。 小丫头兴奋的不行,两只小手紧紧抓著白潮的胳膊咯咯直笑:“舅舅好多人啊!” 白潮一边笑著答应,一边侧著身子往里挤:“借过,借过!”好不容易来到柜檯前,他笑著对正在称重的售货员说道:“李姐,来半斤水果” 售货员一看是白潮,收了钱票笑道:“又带这个小馋丫头买来了?”说完还促狭地朝骑在白潮肩上的丫丫眨了眨眼。 丫丫一听这话,立刻鼓起腮帮子,小脸皱成了包子褶。 她不满地瞪著眼前这个总爱逗她的阿姨,小嘴凑到白潮耳边,用自以为很小声的气音嘟囔道:“舅舅,我才不是小馋丫头呢!” 白潮被她逗得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丫丫的小腿:“对对,我们家丫丫才不馋,丫丫最懂事了。” “就是!” 丫丫用力点了点头,两条小辫子在空中一甩一甩的煞是好看。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扛著大包裹的男知青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像喝醉了酒似的从侧面撞了过来。 白潮只觉肩头一轻,骑在他脖子上的丫丫竟被这股衝力直接甩了出去! “丫丫!”白潮一声惊呼就冲了过去。 幸好他长期饮用灵泉水,反应速度和力量都远超常人。只见他身形一闪,在丫丫即將落地的瞬间,一个箭步,稳稳地將嚇呆的小丫头搂进怀里。 然而这一扑力道过猛,白潮一时剎不住脚,两人又不受控制地向前衝去,正好撞在一位穿著列寧装的女子身上。三人顿时跌作一团,白潮下意识地用身体护住丫丫,自己的手肘却重重磕在水泥地上,顿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对不住,对不住......我没控制住力道......”白潮慌忙起身,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连忙伸手去扶那位被撞倒的姑娘。 姑娘抬起头来,一束阳光透过供销社斑驳的窗户,恰好照在她精致的脸庞上。 她生得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此刻眼中原本的怒意中透著一丝惊慌。但当她的目光与白潮四目相对时,整个人突然如遭雷击般僵住了。 “爸爸?”姑娘朱唇轻启,似乎带著难以置信? 白潮被这声“爸爸”给叫蒙了:“同、同志,你认错人了吧?我今年才二十......” 姑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却仍固执地仰起头,认真地打量著白潮的眉眼:“像......太像了......” 这时白潮才注意到,这位姑娘身材高挑,只比他矮半个头,鹅蛋脸上点缀著精致的柳叶眉,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更让他惊讶的是,他认出了对方——正是昨天刚到赵家河插队的知青苏婉。 “苏婉,你没事吧。” 此时后方又挤过来几个人,正是赵家河插队的其他知青。 令人意外的是,走在前面的竟是东山姑娘贾旭东,而邵红、刘宏达和齐大宝就像小鸡仔一样跟在她的后面。 “我没事。” 苏婉轻声应道,目光却仍牢牢锁定在白潮的脸上,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她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然跟父亲年轻时长得有七八分相像。 第三十三章 请吃饭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有好事的大爷打趣道:“后生,白捡这么大个闺女,福气啊!” 白潮尷尬的耳根发烫,正不知如何回应,丫丫突然从后面拽他的衣角:“舅舅,这个姐姐好漂亮,她要当我舅妈吗?” 这句话就像一滴水掉进油锅里,周围顿时笑声一片。苏婉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丫丫,別胡说!” 白潮一把抱起小丫头,声音都比平时都高了八度。他转向苏婉时,窘迫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小.....小孩子不懂事,您別往心里去。” 苏婉深吸一口气,抬起眼帘时已经恢復了平静。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没关係,童言无忌。” 这时赵家河的其他知青已经从围观群眾七嘴八舌的讲述中拼凑出了事情原委,一个个忍俊不禁地捂著嘴,肩膀不住地抖动。齐大宝更是憋得满脸通红,像只鼓气的青蛙。 白潮这才想起是自己撞的人家,连忙端正態度:“实在对不住,刚才没伤著您吧?要不我送您去卫生院看看?”他说著就要去扶苏婉的手臂,又在半途訕訕地收了回来。 “就摔了一下,没事了,不用放在心上。” 苏婉轻轻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忽然抬起眼帘,目光灼灼地盯著白潮,“冒昧问一句...您认识一位叫安英的女士吗?” “安英?” 白潮一愣,仔细回想半晌,摇摇头道:“不认识,我长这么大就没出过正定县。” 苏婉眼中期待的光芒渐渐暗淡,声音中带著失落:“这样啊......” 丫丫好奇地打量著这个奇怪的姐姐。突然奶声奶气地问道:“姐姐,你爸爸长的像我舅舅吗?” 这句童言无忌的话又一次惹来周围一阵大笑。齐大宝也终於是憋不住了,跟著人群笑出了猪叫声。 白潮赶忙蹲下,一把捂住了丫丫的小嘴,眼神严厉地说道:“丫丫,不许胡说。” 苏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递给丫丫:“嗯,他们確实很像。姐姐请你吃好不好?” 丫丫盯著那颗在县城都难得一见的高级果,眼睛亮得像星星。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但她还是习惯性地仰起小脸,看向舅舅。得到白潮默许后,才伸出小手,脆生生地道:“谢谢姐姐!” 苏婉摸了摸丫丫肉乎乎的小脸,会心一笑:“不用谢。” 白潮看著苏婉耐心哄孩子的模样,紧绷的肩膀不自觉地放鬆下来。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诚恳地说道:“眼看要吃晚饭了,为表歉意,我请您吃个便饭吧。” 说著目光扫过苏婉身后四个憋笑的知青,又补充道:“各位知青同志都一起来。” 贾旭丹闻言眼睛一亮,刚要答应,就被邵红悄悄拽了拽衣角。几个知青互换著眼色,最后还是齐大宝挠了挠他那標誌性的自来卷,支支吾吾道:“这......不太合適吧?” 白潮抱起正美滋滋舔著果的丫丫,爽朗一笑:“有啥不合適的?就当给各位同志接风洗尘了。” “接风?” 眾人一愣。在他们的印象里,接风一般是主人对客人表示欢迎和慰问。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小同志是几个意思? 白潮看著眾人诧异的眼神,突然一笑:“我也是赵家河的,昨儿个你们来的时候,我就在人群里。” 然后他如数家珍般的一一点名;“邵红,徽省黄山人;贾旭丹,东山烟臺姑娘;齐大宝,正儿八经京城爷们儿;刘宏达,蒙省草原长大。” 最后指向了苏婉,“至於我刚才不小心撞到的这位姑娘,是京城来的苏婉同志,我说的可对?” 眾人面面相覷,昨天初到一个陌生地方,他们只顾著紧张了,哪里会注意到人群后面的白潮?此刻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生出几分“老乡见老乡”的亲切。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苏婉。 阳光下,苏婉白皙的脸庞泛起淡淡红晕,她低头整理了一下列寧装的衣角,轻声道:“那就简单吃些。”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粮票必须我们自己出。” “行。”白潮爽快的答应了,抱著丫丫转身前面带路。丫丫趴在他的肩膀上,衝著苏婉晃了晃手里大白兔奶的包装纸,奶声奶气地说道:“姐姐,可甜了。” 苏婉不禁莞尔,快步跟上,其他的知青见状也嘻嘻哈哈地尾隨其后。齐大宝故意落在最后,学著丫丫的腔调对刘宏达说:“姐姐~可甜了~”惹的眾人一阵鬨笑。 转过两个街角,一行七人很快便来到了红旗镇唯一的国营饭店。青砖灰瓦的门脸上掛著“为人民服务”的红色標语,门口的水泥台阶被才得鋥亮。 正值饭点,但店里的人不多。白潮轻车熟路的找了个靠窗的大圆桌,一拉椅子招呼道:“来来来,都坐。”说著便把丫丫安排到苏婉旁边的位置。 今天国营饭店的菜品稍显丰富,白潮来到点菜口,熟稔地敲了敲木质台面:“谢姐,劳驾,一条红烧鱼,一份五肉,再来个青椒肉丝和麻婆豆腐。”顿了顿,又补充道:“每人再来一瓶山海关。” 说完不忘老规矩,趁四下无人,一小把水果悄无声息地塞进了窗口。 谢大姐眼疾手快,单据往上一盖,果十分丝滑的就进了口袋,然后促狭地眨了眨眼:“老弟,这是请朋友?” 白潮笑著拱了拱手:“麻烦姐给催著点。” 谢大姐会意地点了点头,麻辫往后一甩:“得嘞,包姐身上。” 白潮端著托盘迴到桌前,七瓶橙黄色的山海关汽水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齐大宝眼睛一亮,搓著手笑道:“哎呦喂,山海关?兄弟大气啊!这一瓶都抵得上我一天的伙食费了。” “略尽地主之谊。”白潮笑了笑,给每人都分了一瓶,之后大家依次落座。 小丫头此时已经跟几个姐姐混得熟络,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著她和二蛋的趣事。 白潮挨著丫丫坐下,用山海关的瓶底叩了叩桌面,“首先,欢迎各位知青同志来我们赵家河支援农村建设。我仅代表我个人,对大家表示感谢。” 然后他將头转向苏婉,语气诚恳:“其次,为刚才不小心撞到苏同志的事,我深表歉意。”他顿了顿,目光在桌上扫视了一圈,“最后,容我介绍一下自己,我姓白,叫白潮......白水的白,潮汐的潮...” 第三十四章 苏婉的故事 “咣当!” 话未说完,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眾人循声望去,只见苏婉面前那瓶汽水已经倾倒,橙黄色的液体在桌面上肆意流淌,气泡“滋滋”作响。 白潮举著汽水的手僵在半空,只见苏婉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眸里涌现著难以名状的情绪。 贾旭丹和邵红慌忙抓起抹布擦拭,苏婉却是恍若未闻,半晌,她颤抖著嘴唇问道:“你......你刚才说你姓什么?” “姓白啊?”白潮一头雾水。 “姓白?”苏婉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音,“你居然姓白?”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丫丫嚇得往白潮怀里缩了缩,其他知青也面面相覷。白潮哭笑不得:“对啊,我怎么就不能姓白?” “我爸......我爸也姓白......”苏婉声音清脆的像是百灵鸟,但听在眾人耳朵里却像是一柄重锤,轰然砸碎了他们的三观。 “???????” 一桌人的表情精彩纷呈。齐大宝的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邵红和贾旭丹交换著难以置信的眼神。 白潮更是哭笑不得——你说一挺好的大姑娘,怎么就非得追著人认爹呢? 在供销社说我长得像你爸也就算了,怎么都这会了,你爹还非得跟我一个姓?没完了? 白潮斟酌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苏同志,你姓苏,你父亲姓白......这个......” 苏婉这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赶忙解释道:“我爸叫白世安......” 贾旭丹这个直肠子的东山姑娘终於憋不住了:“等等苏婉,你爸姓白,那你为啥姓苏啊?” 她话一出口就意识到有些唐突,赶紧住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连其他知青也纷纷投来探寻的目光。 白潮微微蹙眉,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白世安”这个名字了,上次是县局的陈涛。 苏婉长嘆口气,纤细的手指相互摩挲,像是在整理一段尘封的往事,好半响,她才轻轻开口:“我亲生父母都是军人......” 隨著苏婉的讲述,大家才知道这是一段多么令人心痛的过往。 五岁那年,她的父母双双奔赴北朝战场,便把她託付给了奶奶照顾。1953年,战爭即將胜利的时候,噩耗却先一步的传来——她的父母,都牺牲了。 奶奶因为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没能熬过那年的冬天,从此她便成了一个孤儿,那一年她才七岁。 后来是她父亲的战友收养了她,也就是她现在的养父——白世安。 而她的养父,是个在战火中漂泊半生的军人。解放前有个怀著孕的妻子,是我党隱蔽战线的情报人员。 可在1945年秋,她的妻子在一次任务中突然杳无音讯,连带著未出世的孩子,都消失在了歷史长河中。 从此这位铁血军人便开始了他的寻妻之旅。这些年他走遍了大江南北,最后却只在泛黄的情报档案里找到只言片语——他的妻子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正定县。 说到这里,苏婉接过贾旭丹递来的汽水,轻轻抿了一口,隨机一声嘆息:“这些年,我父亲不知託了多少老战友打听,线索却像断线的风箏,怎么也寻不著。” “他常常一个人对著老照片发呆,有时候我半夜醒来,还能听见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的声音。” “直到今年春天,他因为常年酗酒,肝出了问题,高烧不退住进了医院......” 此时,饭桌上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丫丫也仰著头似懂非懂的倾听著。 “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喊...安英.....安英.....”苏婉的声音一阵哽咽,隨即抹了一把眼角,重新变的坚定,“就在那一刻起,我下定了决心,偷偷报名参加了正定知青。” “我想要替他找到答案,哪怕只是一个结局!” 此时贾旭丹河邵红已经相互挽著哭成了个泪人,就连刘宏达和齐大宝这两个大老爷们也是不停地眨眼,强忍著眼角的泪水。 白潮听完苏婉的讲述,心中亦是泛起一阵酸楚。 作为穿越者,他比在场任何人都更清楚,从革命烽火到建国立业,正是无数像白世安这样的仁人志士,用他们的青春与热血,撑起了这个曾经千疮百孔的民族脊樑。 “苏婉同志。” 白潮语气充满了沉重与敬佩,“你的父亲...和母亲,都是真正的英雄。” 他顿了顿,围头微蹙,“不过,我確实没有听说过白世安和安英的名字,恐怕帮不上你什么。” 苏婉怔怔地望著白潮那张与父亲有七分相似的面容,有些失神。 恰在此时,谢大姐端著沉甸甸的托盘风风火火地走来:“大兄弟,菜来嘍!你们先吃著,鱼在灶上燉著,一会儿就好!” 她爽朗的嗓音瞬间冲淡了桌上肃穆的氛围。小丫头盯著桌上的那盘油汪汪的红烧肉,直流口水。就连几个知青也是喉结上下滚动。 在这个物资匱乏的年代,能吃上一碗这么肥瘦相间的红烧肉,简直就是过年了。 “好了,好了,既然误会解开了,那就吃饭吧。” 邵红作为徽省姑娘心思比较细腻,见气氛还有些凝滯,便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贾旭丹,笑著打趣道,“是吧?丹丹?” “啊?对......” 贾旭丹也反映了过来,连忙点头:“我已经半年没吃过肉了,都快馋死我了。” 说完,她第一个伸筷子,精准地夹起一块油光红亮的红烧肉,肉块颤巍巍地在筷尖晃悠,引得眾人一阵鬨笑。 齐大宝见状,也拍著桌子起鬨:“丹丹同志,你这筷子功夫可以啊!以后干活要是有著准头,咱们生產队的猪都得绕著你走。” “齐大宝你找打是不是?” 听到齐大宝打趣自己,贾旭丹一扬筷子作势要打来。 “好了,好了,丹丹同志。”白潮赶紧出声拦住,隨后忍不住调侃道,“你这是要驯夫还是教子啊?” “哈哈哈......” 眾人顿时笑作一团,饭桌上的拘谨也一扫而空,只有贾旭丹红著脸用筷子戳著碗里的红烧肉。 饭桌上渐渐热闹了起来,知青们七嘴八舌的聊著家乡的趣事,特別是齐大宝的逗比属性,时不时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一顿饭下来,眾人早已没有了最初的生疏,每个人脸上都带著满足的笑容,就连苏婉眉间的郁色都消散了不少。 第三十五章 初到黑市 出了国营饭店,天已经黑了下来。好在如今这个年代没有工业污染,夜空格外的清澈。 有刘宏达和齐大宝两个大男人,白潮也不担心三个女生的安危。挥手告別后,他背著已经睡熟的丫丫往孙家走去。 孙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还亮著煤油灯。白潮轻手轻脚地把丫丫安置到西屋,转身来到了厨房。 “这么晚才回来,我就知道你又带她去国营饭店了。”赵艷霞正弯著腰刷碗,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的埋怨道:“你看看这阵子都把她宠成什么样子了?” “嘿嘿,那是我亲外甥女,我不宠著谁宠著?”白潮嬉皮笑脸的凑了过去,从兜里摸出烟点上,“对了,姐夫呢?刚才没见在屋里啊?” 赵艷霞洗碗的手突然一顿,神色暗了下来,吸了吸鼻子:“好端端的提他干嘛?” “姐夫腿脚不方便,外面天都黑透了,我这不是担心吗?”白潮吸了口烟,佯装关心道。 “他一个大活人有什么好担心的。”赵艷霞浑不在意,继续刷著碗,“人家可是堂堂主任公子,我怎么管的了。” 白潮嘿嘿一笑,盯著赵艷霞的侧脸,试探性的问道:“姐,我问你个问题唄?” “嗯?什么问题?”赵艷霞扭头看了她一眼,“你问吧。” “那我可真问了啊?”说著白潮往窗外看了看,凑到赵艷霞的近前,声音压得极低,“如果姐夫真在外面出事,你会怎么办?” 赵艷霞看到白潮如此谨慎,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出事?能出什么事?” 白潮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又衝著赵艷霞挑了挑眼,“比如这样呢?” 赵艷霞顿感眼皮一跳,反手就打了白潮一下,低声质问著白潮:“小四!你要干啥?”说著又把他拉倒近前,“他可以死在外面,但你不能出事。” 白潮被姐姐突然的严厉给嚇到了,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心虚道:“姐,我就打个比方,打个比方......” 赵艷霞鬆开了白潮的胳膊,声音中略带哽咽:“小四,姐这辈子已经这样了,姐认命!”顿了顿,又不放心的叮嘱,“但是你千万不能做傻事。知道吗?” 白潮看著姐姐已经泛著泪的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的是:姐,我一定帮你改了这破命! 儘管姐姐再三挽留,白潮还是执意离开了孙家。 这些天来,白潮终於打探到了黑市的確切位置。今晚,他打算去会一会这个传说中的地下交易场所。 夜色如墨,白潮顶著初春的夜风,沿著西亭街一路向南,在转过几个土坡后,果然看见了一片桃林。 据他打听到的消息,从桃林右侧的小路拐进去,穿过一片坟地,再往前就是黑市所在的白杨林。 白潮没有犹豫,踩著鬆软的土地和枯叶拐了进去,约莫十分钟后,小路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出现的是一片东西横亘的乱坟岗。 放眼望去,坟包高低错落,有些已经坍塌,露出黑黝黝的洞口。夜风掠过,不时传出一阵似有若无的呜咽声,不知是风声,还是什么別的。 而在坟地的南面,那片白杨林深处,隱约有光点浮动,忽明忽暗,就像鬼火一样飘忽不定。 白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默默把各路神仙拜了一遍,然后快速穿过乱坟岗,向著白杨林走去。 “买还是卖?”刚一接近白杨林,就从左右过来几个人,把白潮围在了中间,其中一人打著手电在白潮蒙著的脸上照了照,“买的一毛,卖的两毛。” 面对突然出现的几人,白潮没有慌张,他知道这是规矩,是黑市的组织者派来巡查和维持秩序的人。 人家冒著那么大风险组著黑市活动,还不能收点保护费了? “买。” 白潮特意压著嗓音,快速掏出一毛钱递了过去。 对方接过钱,用手电照看了一下,一挥手便让开了一条小路。 为了这次黑市之行,白潮特意做了一番偽装。他的手里拿著一个大麻袋,头上带著一顶连脖式针织帽,严严实实地罩著整个头部,只露出两只眼睛,有点类似於后世劫匪的装扮。 这样的打扮在黑市並不突兀,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裹著头巾,戴著口罩的身影。 穿过入口,便是黑市的交易区了,此时粗壮的树干间,星罗棋布著上百个摊位。每个摊位面前有都一盏油灯或者马灯。 粗略估计整个黑市估计有几百人在交易,但是却不显得嘈杂,似乎每个人都在刻意压低著声音,即使交易完成也是匆匆离去。 白潮跟著人流,隨机打量著每个摊位,找寻自己需要的东西。 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在一个裹著头巾和围脖的老农那里淘到了稀罕的西瓜种子和几株水果树苗。往前走了几步,又在一个精壮汉子的摊位上买了二十斤肥猪肉。 这种隨心所欲的交易,这种不受约束的自由,让白潮有一种时空穿越的错觉——仿佛置身於后世的农贸市场,心中暗道:“这自由的感觉......太他妈爽了。” 正往前走著,忽然一个摊位前的笼子吸引了他。只见笼子里两只小猪仔正在不安的拱来拱去。白潮顿住脚步,望著坐在边上抽菸的老汉,低声问道:“大爷,这俩猪仔咋卖?” 老汉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眼圈,菸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一公一母,三十一只。” 白潮心里一喜,这个价格比他预想的还要便宜。自打穿越过来,他就一直想搞对猪仔,只是苦於没有门路。没想到今晚运气这么好,刚来就碰上了。 想著以后能够实现猪肉自由,白潮爽快的掏了钱。接过猪仔时又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大爷,能弄到羊羔吗?” 老汉闻言抬起头,原本浑浊的眼里透出精光,似乎要看破他的心思,沉默几秒后,老汉缓缓点头:“要几只?” 白潮眼睛一亮,连忙伸出两根手指,语气中充满了期待:“一公一母。” 老汉伸出一个手掌在白潮的眼前晃了晃,“五十一只。”又顿了顿,“要吗?” “要!” 白潮毫不犹豫的点头,强自按下心中的喜悦。 见到白潮回答的如此乾脆,老汉意味深长地又看了他一眼,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然后转身向林子深处走去,只丟下两个字:“等著。” 第三十六章 买羊风波 白潮等了约莫十分钟,老汉的身影去而復返。他的身后跟著一个刀疤脸的健壮汉子,汉子手里提著一个编筐,两只羊羔正在框里不安地蹬著腿,发出“咩咩”的叫声。 看到此情形,白潮的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 他第一次来黑市,没有经验,从进入黑市开始就各种买买买,前后已经了小二百块钱。在当下的年代,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相当於普通人多半年的工资了。 他这样大手大脚的钱,在黑市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无异於在脑门上贴著“肥羊”两个大字。 难怪那个老汉会盯上他,恐怕在买猪仔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在盘算著怎么吃定他了。 “后生仔,你要的羊。”老汉示意拎筐的汉子把羊放下,朝著白潮一伸手,“两只羊,一百块。” 白潮没有答话,而是从兜中掏出了准备好的大黑十递了过去。 不过在老汉將要接过的瞬间,他的手微微一抬,“黑市规矩,货不问来路。”说著,左手状若无意地撩开衣角,露出腰间那鼓鼓囊囊的轮廓。 老汉举在半空的手突然一僵,眼角扫过白潮的腰间,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规矩,老汉我懂。” 交易完成,白潮一手拎著“咩咩”叫的羊羔,一手拎著装猪仔的笼子和麻袋,转身没入了树林的阴影中。 他的脚步看似从容,实则每一步都绷紧了神经,耳朵灵敏的捕捉著身后的每一个声响。 待白潮的身影完全消失,老汉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他猛吸了一口焊烟,朝著身后摆了摆手。 身后刀疤脸的壮汉立刻会意,转身循著白潮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 白潮一路小心翼翼地出了黑市,他专挑僻静的小路走,终於在过了几个拐弯后,见到一片灌木丛。他紧走几步,一个闪身便躲了进去。心念微动,手中的东西便收紧了空间。 “看来是我太紧张了......”白潮刚要鬆口气,耳中便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白潮心里一惊,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屏住呼吸,手指紧紧扣在白朗寧的扳机上,侧耳倾听。 “奇怪,明明看到这小子往这边来了。”远处隱隱约约传来一个粗壮汉子的声音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通过灌木的缝隙,白潮清楚地看到两个壮汉在据他不足三米的地方不停地寻找。其中一个正是刚才黑市里老汉身边的那个刀疤脸。 白潮的手心里已经冒汗,心臟也不爭气的砰砰直跳,虽然手里有枪,但是长这么大没开过啊?也不知道会不会走火? “嘎吱,嘎吱~” 正在这时,另一个大汉竟向著他蹲著的方向走来,一边走还一边接裤腰带。看这意思是......要放水? “臥槽!” 白潮在心里爆了句粗口。千钧一髮之际,他心念急转,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空间里,白潮通过意念看的清楚,这个一米八多的汉子掏出了他祖传的宝贝,竟然弯曲的像一条小蚯蚓。 他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心里默念:“还好,还好,穿越过来的这具身体本钱不错,颇有潘驴之姿。” “哗哗~” 虽然枪头小,但是动力还挺足。足足有半分钟,白潮刚才蹲著的位置已经一片泥泞。 “妈的,见鬼了不成?” 外面的壮汉骂骂咧咧的系好了裤带,然后从腰间掏出一把手电筒,在灌木丛中来回扫荡了几回,对著刀疤脸扯著嗓子喊道:“这边没有,三哥。” “我这边也没有。” 两人骂骂咧咧地在周围又搜寻了半晌,脚步声才渐渐远去。但白潮没有急著出去——这两人后来的搜寻太过张扬,完全不像黑市里该有的谨慎做派,这反常的举动让他顿生警惕。 果然,约莫一刻钟后,远处的枯叶又传来“沙沙”的响动。那两个黑影去而復返,这次还多了个佝僂的身影——正是那个卖羊的老汉。 “五爷,真邪门了!”刚刚撒尿的壮汉打著手电在灌木丛中一通扫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那小子就像遁地了似的,三哥我俩明明看到他上了这条路......” 老汉没有说话,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上的痕跡,突然他发现灌木丛中有一块被踩踏的痕跡。 上前查看一番之后,他阴惻惻地笑了,突然提高音量对著灌木丛大喊:“后生仔,老汉我在给你次机会,把东西交出来,我放你条生路。” 白潮在空间里眯起了眼睛,这老狐狸吃准了他没有走远,正在跟他玩儿心理战。 目前敌我双方战力对比悬殊,白潮即使有把手枪在手也不敢说稳贏,所这口气只能硬生生咽下去。他咬紧后槽牙,心里暗骂:“要是我能在空间里开枪,早把你们这群杂碎打成筛子了!” 正想著,白潮忽然发现手中的白朗寧手枪似乎与空间產生了某种共鸣,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意识在空间中不仅能透视,还能把手中的枪延伸到空间之外,这一刻仿佛整个空间都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既然这样......” 白潮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缓缓抬起枪口,意念集中,將枪口向外延伸,瞄准了那个正在叫囂的老汉。 “砰!” 子弹擦著老汉的头皮飞过,將他头上的毡帽打飞了出去。一股灼热感瞬间从老汉的头顶炸开。嚇得他一下僵立在了原地,脸色苍白如纸,双腿不自觉的颤慄! 两个壮汉也被这突来的枪声嚇得趴在了地上。 看著外面的三人的窘样,白潮心里鬱气尽疏,他发现在空间中他就像神枪手一样,想打哪里就打哪里。 但是只能限定三五米以內,就像他的意识一样,也只能向外延伸三五米。 过了能有一分钟,老汉哆哆嗦嗦的举起了手,声音都变了调:“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们这就走!”说完连滚带爬的往后逃去,两个壮汉也慌忙跟上,连掉在地上的砍刀也不要了。 待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白潮才长舒一口气从空间里出来。 他擦著额头的冷汗,看著手中的白朗寧,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解锁了空间的某种新用法。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加速——在这个特殊的年代,这简直就是保命的神技! “看来以后得好好研究研究这个空间了......”白潮喃喃自语,將手枪收回空间,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朝著红旗镇走去。 第三十七章 大丰收 白潮在供销社附近找了一处废弃的民房,闪身进了空间,紧绷的神经才终於放鬆下来。 今天经歷的事情对於他来说,实在是太刺激了,人生中第一次去黑市,第一次被打劫,第一次开枪......。直到他灌了两大碗灵泉水才稍稍恢復了些。 此时的牧场里,新来的猪仔和羊羔正欢快的啃食著青草,不时发出满足的哼哼和咩咩声。 最早入住的两只母鸡有些警惕地看著新来的朋友,其中一只將新生的几只鸡仔护在身后,另一只则老老实实地趴在一旁的草窝里孵蛋。 连日来白潮发现一个神奇的现象,在牧场里,动物的排泄物会非常迅速地被草地吸收,使得整个空间始终保持著清新的气息,仿佛有一套自成体系的生態系统。 “这不科学啊......” 白潮蹲在草地旁抚摸著正在吃草的羊羔,它的绒毛比刚买的时候更加的柔软光亮,就连边上的黑猪仔,皮肤也是散发著幽光。 “等你们长大些可怎么办......”白潮望著这几只茁壮成长的小傢伙,不禁有些发愁。 现在空间里动物不多还好管理,等它们繁殖起来,怕是要把这片净土闹得天翻地覆。他琢磨著得儘快规划养殖区,搭建鸡舍和畜棚,最好再围几个柵栏分区管理。 走过湖边,清澈的湖水下是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成群草鱼、鲤鱼在水中游弋,粗略估计得有几千斤。 白潮意识扫过湖底,发现不少大鱼已经长到十多斤重,而新生的鱼苗更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白潮满足的嘆了口气:“总算实现鱼肉自由了!”这是他小一个月来最大的成就,也是最大的来钱渠道。 今晚,白潮不仅是要去黑市,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 那就是空间中的作物可以收割了! 他站在黑土地的边缘,望著眼前金灿灿的麦浪和挺拔的玉米杆,眼中满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在空间光照下,饱满硕大的玉米泛著诱人的光泽和玉米特有的清香,麦穗沉甸甸的弯著腰,仿佛在向他致谢。 “开始吧!” 白潮调整好心態,集中精神,意念如同一把无形的镰刀扫过田间。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玉米杆整齐的倒下,金黄的玉米粒自动脱粒,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稳稳落入他准备好的麻袋中。 然后如法炮製,麦穗也纷纷脱离麦秆,饱满的麦粒也全部入袋。 白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神一阵的萎靡。如此精准的操作,还是比较耗费心神的。 好在他有蓝buff,两碗灵泉水下去,腰不痛,背也不酸了,一口气上六楼不费劲儿! 白潮准备的都是百斤麻袋,一亩七分地的玉米整整装了150个袋子,足足有一万五千斤;即便三分地的小麦都收了18个袋子,也有1800斤——这比当下全国平均亩產高出近五倍! “我了个乖乖!” 虽然早已知道空间种植作物是外界的五倍,但是当他们摆在眼前的时候,没想到是这么的震撼! 白潮望著堆积如山的粮食,心里既欣喜又忐忑。在这个粮食紧缺的年代,这样的產量要是传出去,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 隨后白潮心念一动將大部分粮食送入了静止空间存储。把两袋小麦和两袋玉米送入曲坊中进行加工。 曲坊有点类似於农產品加工车间,在东厢房的最后一间。 推开房门只有一个平台,白潮把两袋小麦和两袋玉米放在平台上,房门自动关闭,隨后屋里便传出一阵“嗡嗡”声。 一会儿的功夫,曲坊的门自动打开,两袋磨好的精白面和两袋玉米面重新出现在了平台上。 白潮打开袋口查看,整个四合院中顿时都瀰漫了一股玉米和小麦的清香。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肚子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 从离开孙家到现在估计都有五六个小时。又经歷了一场生死搏杀,此时他早已飢肠轆轆。 白潮忽然想起在黑市买的二十斤五肉,“要不来个铁锅燉?” 想到就干。 空间的厨房也非常有意思,类似於后世酒店的中央厨房,有清洗区,配餐区,灶台区。 清洗区,有菜盆和龙头,取用隨心。 配餐区,有岛台案板,摆放著各种刀具和碗碟。 灶台区,有两个灶头两口锅,可以实现文武火意念调节。 白潮將在黑市买来的五肉放在案板上,一刀下去切了一条三斤左右的五肉,清洗乾净切成大块备用。意念微动又从菜地里摘了点豆角和土豆,同样洗净备用。 然后,准备好葱姜蒜,八角,辣椒,点火开干...... 首先把三斤肥瘦相间的五肉倒入锅中,开小火煸出俩面的油脂,这样做的五肉既能省油,吃起来还不会油腻。 当五肉煸出足够多的油水后,倒入葱姜蒜等调味料,翻炒均匀,然后再依次放入酱油调色,盐巴调味儿。 没有啤酒去腥不怕,那就来上一瓢灵泉水。 水开后,撇去浮沫,文火先燉上半个小时。趁这功夫,白潮又取了两大碗白面,在面盆中一顿揉搓之后,揪成一个个小面剂子,放在面板上醒著。 半小时后,五肉已经鬆软,开盖的瞬间,香飘四溢,琥珀色的酱汁在锅里不停的翻滚。 之后,白潮依次放入土豆和豆角,翻炒均匀后,將面剂子抻成薄片盖在了上面——俗称小猪盖被。 趁著灶火施展魔法的间隙,白潮又拍了个黄瓜,调了一道“火山下大雪”。 “嗯,香!” 餐厅的餐桌上,白潮一口卷子一口菜,风捲残云一般吃了个五分饱,才慢悠悠地端起旁边的酒杯呷了一口,“爽啊,这小日子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做饭一小时,吃饭一刻钟。 吃饱喝足以后,白潮躺在东屋的摇椅上半眯著似睡非睡:“如今不缺粮食不缺地,是不是可以躺平了?” “地?” “臥槽,地还空著呢,作为一个一心想要躺平的人来说,土地怎么能閒著呢?又不需要沤肥养地。” 白潮一溜烟来到了田间,然后他就傻眼了。 原本躺在地上的玉米杆和麦子杆都已消失不见了。两亩黑土地一如初见般——光禿禿的。 “纳尼?” 白潮稍一琢磨便明白了过来,看来这也是空间生態系统的功能——倒是给他省了不少事。 想著储藏室里堆积如山的玉米和小麦,白潮意念微动便沿著东侧种下了一亩的旱稻,西侧一亩地,西瓜和生各种了半亩。 沿著田垄边缘,把黑市淘换到的苹果、桃树和葡萄幼苗种下。 白潮在地头负手而立,满意的看著自己的杰作。 第三十八章 陈涛来访 早晨六点半,一阵清脆的“叮铃铃”声在空间里准时响起。白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向床头那个崭新的机械闹钟。 这可是他了三十块钱,外加两条四五斤的大鲤鱼,才从供销社李姐那里换来的大件。 “这年头,连个破闹钟都是奢侈品啊。”白潮有些起床气的按了停止按钮,不情不愿的下床洗漱。 昨晚收拾完都已经两点钟,满打满算他也就睡了四个多小时。虽然喝灵泉水能提神醒脑,但是精神上的疲惫,终究得靠实打实的睡眠才能消解。 白潮一边刷著牙,一边望著镜子里自己泛青的眼圈,心里忍不住嘀咕:“这日子过得,跟上辈子赶早高峰地铁有啥区別......” 出了空间,他拍了拍鼓鼓囊囊的鱼袋子,“老伙计,短时间內还得指望你啊。”他轻声念叨著,抬脚便往供销社后门走去。 “呦,潮娃子今儿个来得可真早!” “白哥,早上好啊。” “吃了没?小白,我这儿还有俩包子......” 这一个月来,白潮早把供销社上上下下处得跟自家人似的。他笑著一一应著,顺手把鱼袋搁在鱼池边上,从兜里掏出包大前门,熟练地弹出一支递给王师傅。 “王师傅,您尝尝这个。”说著朝里间喊了一嗓子,“小王,过称了。” “来了,来了。” 屋里传来一阵叮呤咣啷的动静,紧接著小王趿拉著布鞋小跑出来,麻利地拖起鱼袋就往里间走,“白哥您歇著,我这就给您过称。” “什么味儿?” 王师傅突然抽了抽鼻子,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绕著白潮转了一圈,促狭地笑道:“可以啊小白,大清早就整上了?” 白潮嘿嘿一笑,竖起了大拇指:“您这鼻子可真灵。”抽了口烟,又继续解释,“早上河边风大,就抿了两口驱驱寒。” 王师傅一听乐了:“你小子行啊。” 不一会儿,小王手里拿著单子和钱出来:“白哥,一百零五斤整。” 白潮接过单子,隨手把五斤的零头抹了:“就按一百斤算吧,剩下的你和王师傅看著处理。”说著把二十五块钱揣进兜里转身上楼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二楼。 白潮整了整衣领,从怀里掏出那张“正式职工”登记表,轻轻叩响了主任办公室的门。 “进来”里面传来孙福军沉稳的声音。 推门进去,白潮双手將登记表递上:“主任,我来向您报导。” 孙福军接过表格,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竹椅:“坐吧。”隨后他架起老镜,目光在纸面上快速游走,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待白潮坐定后,就见孙福军从抽屉里取出本蓝皮簿册推了过来:“小白,你先看看这个。” 白潮心里一怔,疑惑的接过簿册,打开一看发现上面都是一些流水帐:1963年4月,县农机厂购入柴油机配件三套,单价47.5元...... 隨意的翻了翻,抬眼时正对上孙福军探究的眼神:“主任,您给我看这个干嘛?” “能看懂?” 孙福军镜片后的眼睛微眯,语气中充满了惊奇。 白潮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大伯爹,我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初中毕业生,帐簿还是能看懂的。” 在白潮的眼里,这就是一本流水帐,连单式记帐法都不算,放在后世,隨便一个小学生都能看懂,更遑论他堂堂985毕业的高材生。 当然这有时代的局限性——在这个国民文化素质普遍低下的年代,一个中专毕业生就能获得国家分配工作,大学生更是毕业后直接当干部。 这样的现实,让白潮不禁摇头苦笑。 “好!” “现在像你这样有文化的年轻人可不多!”孙福军一边说著一边递了张条子给白潮,“拿著个去后勤科,明天开始跟著老周跑採购。” 白潮接过条子,面色一喜:“谢谢主任栽培!” 等走出主任办公室,白潮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老周,他熟!那可是供销社的活算盘,更是孙福军一手提拔的心腹。这哪是安排师傅,分明是派了个监工。 白潮从后勤科领了手套、胶鞋、工作服后便离开了供销社。明天才是正式上工的日子,今天他还能享受最后一天的自由。 回到那座低矮的茅草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內仍是他离开是的模样,简陋却熟悉。两天没回来,心里竟莫名有些想念。 听说村里打算趁著农閒,给知青们盖知青点,白潮心里一动:“要不,乾脆也把自个儿这破草屋翻修了?” 他案子盘算了一下兜里的二百多块钱——盖三间土坯房绰绰有余。再说,真要娶秦雪那丫头,总不能让她跟著自己挤这个漏风漏雨的茅草屋吧? 这念头一起,便再也压不下去了。 就在白潮正要起身去找赵满仓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突突~”和汽车鸣笛声。 “白潮,白潮,在家吗?” 人未至,声先到。陈涛的大嗓门隔著院墙就传了进来,脚步声又急又重,转眼间,院门就被他一把推开。 “在呢。” 白潮赶忙打开堂屋门把陈涛迎了进来,“哟,陈大队长!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陈涛大马金刀的往堂屋椅子上一坐,摘下大檐帽往桌上一撂:“来找个人,顺道过来瞅瞅” “您是想打听供销社的事吧?”白潮摇了摇头,“暂时还没啥门路。”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我觉著,您该多盯著点儿你们局里。” “局里?”陈涛眉毛一挑。 白潮认真的点了点头。 陈涛嗤笑一声,“还用你说?早就在查了,可一直摸不著头绪……”他忽然语气一顿,眼神锐利起来,“不对,你小子是不是知道啥?” 白潮没吭声,只是抬手向上指了指,慢悠悠地吐出一个字:“田。” 陈涛眉头紧锁,迟疑道:“田局?......不,不可能......” “为什么?”白潮反问。 陈涛盯著他,忽然意味深长地问:“你知道你这转正表是谁批的吗?” “谁?.......” 白潮刚吐出一个字,猛地反应过来,瞳孔一缩:“你是说,他是你老大?是我老大的老大?” 陈涛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对嘍!” “嘶......” 这回轮到白潮懵了。 孙福军明明在办公室暗示过,田局挺看重他,难道这老狐狸是借著田副局长的名头耍样? 真他娘的阴! 白潮是清楚孙福军敌特的身份的,所以下意识地就把田局划到了孙福军那一派。这下可好,全乱套了。 第三十九章 白潮要盖房 “你这消息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陈涛突然开口,打断了白潮的思绪。 现在还不是暴露孙福军的时候,白潮眼珠一转,隨口胡诌:“哦,偶然间听到一个叫『五爷』的人提的。” “五爷?”陈涛眉头一皱,隨即猛地抬头,“閆老五?” “具体叫啥名我不清楚,只是听旁人喊他五爷。”怕陈涛起疑,白潮又添了句:“哦,对了,他身边还跟著个刀疤脸的汉子。” “啪!” 陈涛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都跳了起来。他一把抓住白潮的胳膊,声音陡然拔高:“你在哪儿见到的他?” 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嚇得白潮一哆嗦,舌头都打了结:“就,就在下瓦沟那片灌木丛。” 陈涛身子前倾,眼神如刀,语速非常快:“什么时候?他们都说了什么?” 白潮心头一紧。他知道有些谎能撒,有些却撒不得——尤其是时间。这年头全国出行都要介绍信,一个地方很少有生面孔,他也不敢保证昨天没人看到去了黑市方向。 “就昨天晚上十一点多”他咽了口唾沫,硬著头皮说:“我瞅著他们不像好人,还老把『田局』俩字掛嘴边......” “你大半夜跑下瓦沟干什......”陈涛突然顿住,眯起眼睛,“你去了黑市?” 白潮搓著手訕笑,“就调剂点小东西。” 陈涛手指虚点著他,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我看你是兜里揣著俩钱就烧得慌!” “嘿嘿....”白潮挠著头,露出討好的笑容,“这不是要娶媳妇了嘛,想给她淘换张缝纫机票......可惜还没搞到......” “结婚?” 陈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特別是在他腰间停留的一剎那,白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確实不小了。” 陈涛从皱巴巴的烟盒里弹出一支大前门,自己先叼上,又甩给白潮一根。 “刺啦。” 白潮赶忙掏出火柴给陈涛点上,昏黄的火光下,陈涛深吸一口,菸头骤然亮起,青烟顺著他的指尖蜿蜒向上:“他们还说什么了?”他缓缓吐出烟圈,声音有些沉闷。 “离得远,就听这么一耳朵。”白潮借著未然进的火柴把烟点上,佯装好奇的问道:“他们犯啥事了?” 陈涛嘴里的香菸忽明忽暗,似乎是在权衡,最终点了点头:“跟麻杆儿的案子有关。” 白潮心头一跳,没想到自己隨口胡诌居然还歪打正著了。看来这个五爷跟孙家父子也脱不了干係啊。 “下回见著人......”陈涛突然起身,抄起桌上的大檐帽,“立刻通知我。” 说著迈步就往外走,走到院门口突然回头,又嘱咐了一句:“一定注意安全。” 送走了陈涛,白潮简单收拾了下便往赵家河队部赶去。 队部的土坯房里,支书赵满仓正和会计赵有福对著帐本商量春耕的事。见白潮进来,两人抬头瞥了一眼又继续埋头算帐。 白潮识趣地没有打扰,掏出大前门给二人各敬了一支,自己则老老实实坐在墙角的长条凳上候著。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赵满仓合上了帐簿,“刺啦”一声点燃了香菸,“潮娃子,你来队上啥事?” 白潮起身,先跟往外走的赵有福点头致意,这才凑到赵满仓跟前:“叔,我打算把我那房子规整规整。” “规整规整?” 赵满仓夹烟的手一顿,满脸诧异。他上下打量著白潮——这小子去镇上左右不过一个月,就有钱翻修房子了?到底是吃商品粮的,比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强多了。” “你想咋个整法?”赵满仓吐出一口烟圈,眯著眼问道。 “推倒重建!” “咳咳咳.......” 赵满仓被这突如其来的回答呛得直咳嗽,一口老烟差点把自己送走。他涨红著脸,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你说啥?”声音里透著十二分的不信。 白潮看他这副模样,只得又重复一遍:“推倒重建啊。咋了,叔?” 再次听到白潮肯定的回答,赵满仓手里的菸灰簌簌地往下掉。 他原以为白潮顶多就是把那间四处漏风的茅草屋修修补补——补补屋顶的窟窿,加固加固摇摇欲坠的土墙,也就十块二十块的事。 可谁成想,这小子张口就要推倒重建!要知道,就算是盖最简陋的土坯房,少说也得二百块钱。这小子才上班一个月,哪来这么多钱? 想到此,赵满仓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浑浊的眼睛死死盯著白潮:“潮娃子,你可不能走上歪路啊。”语气中充满了惋惜和复杂 “歪路?”白潮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叔,我咋就走歪路了?” “砰!” 赵满仓突然暴起,布满老茧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搪瓷缸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他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字一顿道:“潮娃子!你给我听好了!就算你分家单过,老子还是赵家河的支书!照样能管著你!” 这一巴掌拍得白潮浑身一哆嗦,他缩了缩脖子:“叔,到底咋回事嘛?” 事到如今白潮还不知悔改,赵满仓气得手指直打颤,指著白潮的鼻子:“盖间土坯房最少两百块!你才上几天班?啊?”他把声音压得极低,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往外挤,“非得...让老子...把'投机倒把'四个字...刻你脑门上...是吧?” “噗嗤~” 白潮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叔,就这事啊?”说完,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那张盖著大红印章的特供证明,“我这是正经给供销社送鱼,一天一百斤,钱早就攒够啦。” 赵满仓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手指不自觉地摩挲著上面鲜红的印章。刚才还怒气冲冲的他,这会儿就像个被扎破的轮胎,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他盯著证明上的字看了又看,心里翻江倒海——这小子,什么时候攀上这样的关係了 赵满仓只觉的胸口发闷,好半晌,才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婶子那边....算了,你想建就建吧。” 白潮嘴角含笑,顺势递上准备好的两包大前门:“那还得麻烦叔给批个条子,我好去买材料。”顿了顿,又补充道:“还得请您帮著寻几个手艺好的老师傅。” 赵满仓叼著烟,钢笔在纸上划得沙沙响。写完把条子一推:“明儿叫人过去。” 第四十章 苏知青,有人找 赵家河生產队一共有六个小队,前四个小队都是壮劳力,专干挑粪挖渠这些重活。 后两个小队则多是妇女儿童,这会儿正带著新来的知青们在翻地。 苏婉带著草帽跟在王婶后面划拉乾草,她手里的粪叉沾满泥土,白皙的手掌早已磨出了水泡,脸上晒得通红,哪里还有半分城里姑娘的模样。 “丫头,歇会吧”王婶直起酸痛的腰,用胳膊肘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子,“头天下地別太拼命,要不明天该下不来炕了。” 苏婉刚要答话,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突然打破了田间沉闷的气氛。 地里干活的社员们纷纷直起腰,好奇地望向田埂。只见一辆军绿色吉普车卷著尘土疾驰而来,最后“嘎吱”一声停在了六队的地头。 车门打开,一个戴著大檐帽的公安大步流星地走向队长赵长元。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赵长元立即扯著嗓子朝地里喊:“苏知青,有人找!” 王婶赶紧扯了扯苏婉的袖子:“苏知青,找你的哩。” 苏婉拍了拍身上的浮土,疑惑地往地头走。待看清来人时,她脚步猛地一顿,隨即小跑著迎了上去:“陈大哥?你怎么来了?” 陈涛狠狠掐灭手中的菸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一声不吭地就跑到这里当知青,首长电话都打到县局了!”他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掩饰不住满腔怒火。 苏婉抿了抿嘴唇,没有吭声。转头望向田间,社员们虽然假装在干活,可那不时瞟来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分明都在关注著这边的动静。 “收拾东西,跟我回去。”陈涛拉开吉普车门,“晚上的火车票都买好了。” “我不回去!”苏婉倔强地站在原地,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 陈涛气的直咬牙:“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任性!”说著就要去拽苏婉。 “陈大哥”苏婉终於开口,语气颇为沉稳:“我的档案都落在这儿了,现在回去算怎么回事?” “县里和知青办我会打好招呼。”陈涛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上车。” 苏婉依然不为所动,眼神愈发坚定:“我一定要找到安英阿姨的消息,否则绝不回去。” “你......” 陈涛一时语塞。是啊,要不是为了打探安英的下落,去年他就跟父亲和老婆孩子调回京城了。 “哎!”陈涛长嘆一声,语气软了下来。 苏婉走到他身边,轻声道:“陈大哥,麻烦你给我父亲捎个话,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找到安英阿姨的线索。”顿了顿,又道,“对了,陈大哥,你认识白潮这个人吗?” “白潮?”陈涛一愣,“认识啊,怎么了?” 苏婉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我...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差点把他错认成我父亲。” “我也是”陈涛苦笑道:“但我问过了,他父亲叫白岳霖,母亲是李英兰,跟白叔叔和安英阿姨完全对不上號。” “可他们长得实在太像了。”苏婉急切地说,“昨天我仔细想了想,父亲以前好像確实改过名字。至於安英阿姨,说不定也是用的化名。” “什么?” 陈涛猛地瞪大了眼睛,一把拉开车门,“还愣著干什么?上车!” “啊?”苏婉被他的反应嚇了一跳“去哪儿?” “打电话啊!”陈涛急的直拍车门,“你不是说白伯伯改过名吗?直接问他以前是不是叫白岳霖不就清楚了!” 苏婉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爬上车。吉普车引擎发出怒吼,轮胎捲起漫天尘土,转眼间就消失在蜿蜒的田埂尽头。 田埂上的尘土还未散尽,地里顿时便炸开了锅。王婶儿拄著锄头,朝车屁股方向努了努嘴:“瞧瞧,我说什么来著?这闺女肯定不简单。” “乖乖,这苏知青啥来头啊?公安都亲自来接?” “你没听见吗?人家父亲是首长哩!” “哎呦,那她咋还来咱们这穷地方吃苦?” “嘘——小点声,没准是来体验生活的干部子弟...” ................................... 此时吉普车里,陈涛双手握著方向盘,他撇了眼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田地,突然开口:“小婉,你確定白伯伯改过名?” 苏婉紧张的攥著衣角,眉头微蹙,似是陷入了回忆:“那会儿我还小,只记得父亲说过,北部战爭结束后,他希望能永远国泰民安,所以才把名字改成了白世安,至於原来的名字,我不记得了。” “是不是的,问过就知道了。”陈涛的声音里透著掩饰不住的激动。他死死盯著前方蜿蜒的土路,恨不得立刻飞到县城,那里有能直通京城的电话。 白潮辞別了赵满仓,便往秦家走去,远远就看见秦家的烟囱冒著裊裊炊烟,想来是秦大山正在张罗午饭。 推门进去,果然见秦大山正佝僂著腰在灶台前忙活。 这一个月来,白潮隔三差五就来秦家做饭,每次都不著痕跡地在饭菜里掺些灵泉水。效果显而易见。 秦雪那妮子,原本常年风吹日晒的肤色渐渐变得白皙,颇有点水灵灵大白菜的意思。 最明显的是秦大山,原本佝僂的腰板也挺直了不少,虽然还不能下地乾重活,但烧火做饭这样的轻省活计已经能应付自如了。 “叔,我来吧。” 白潮晃了晃手里二斤多重的肥猪肉,笑著开口:“今儿个咱们改善伙食。” 秦大山转过头,眉头顿时微蹙:“潮娃子,这肉可不好买,你哪儿来这么多的肉票?” “我们主任给的。”白潮麻利地系上围裙,菜刀在缸沿上蹭了蹭,“您就放心吃吧。” 秦大山嘆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过日子要细水长流啊。以后你俩成家了,可不能总这么大手大脚的。” 白潮手中的菜刀在案板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头也不抬地笑道:“叔,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说著,他手腕一抖,土豆丝便如银线般簌簌落下,“我白潮要是让小雪受半点委屈,您就拿这菜刀劈了我。” “你这孩子,净胡说!”秦大山佯装恼怒地轻斥一声,眼角却忍不住泛起笑意。摇了摇头,转身去院里拾掇柴火去了。 午饭也很简单,红烧肉,炒土豆,棒子麵粥和窝窝头。 秦雪下工的时候,白潮正端著红烧肉往里走。当看到丫头额头贴著几缕汗湿的碎发,白潮心里一阵心疼。拈起一块颤巍巍的红烧肉就递过去:“尝尝咸淡。” “哎呀!” 秦雪猝不及防的被塞了满嘴肉香。小丫头哪里见过这阵仗,况且自己的老父亲就在边上站著。 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攥著小拳头就往白潮肩上捶:“要死啊你。”话虽如此,不过肉香在唇齿间化开时,心里却甜的像是灌了蜜一样。 白潮也不恼,他脸皮多厚啊。哈哈一笑,转头对秦大山说道:“叔,整两盅?” 第四十一章 身世的秘密 正定县局大院,一辆军绿色吉普车带著刺耳的剎车声停在了办公楼前。 “咣当”一声,陈涛推开车门就往楼里冲,苏婉小跑著跟在后面,草帽歪了都没顾得上。 “陈哥,啥事这么著急?” 值班室的小李刚探出头,就被陈涛一把拽进了电话室,“快,接京城市局。” 小李撇了眼陈涛身后眼眶通红的姑娘,不敢多问,赶紧摇动电话机:“餵?邮电局吗?我是正定县局,紧急转接京城市局。” 在那个通讯不便的年代,这种黑色的手摇电话是稀罕物,只有重要部门才会配备。电话需要先接通邮电局总机,再由话务员人工转接。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陈涛焦躁不安的在电话室里来回踱步,皮鞋跟敲击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咔噠咔噠”的声响。苏婉则眼眶发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部电话。 约莫过了十分钟,电话突然“叮铃铃”响了起来,小李一个箭步上前,抓起听筒听了两句,赶紧递给陈涛:“通了,通了。” 陈涛一把抢过听筒,只听听筒里传来带著电流杂音的问话:“喂,这里是京城市局,你是哪里?” “同志你好。”陈涛的声音突然变的异常正式,“我是正定县局侦缉队长陈涛,警號0086,有重要事情匯报,请转白世安副局长。” 又是漫长的五分钟,当那个威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时,陈涛的脊背不自觉地挺直了:“白局长,我是陈涛。”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听筒里传来了茶杯放在桌子上的轻响:“是小涛啊。” 那声音带著一股长辈特有的温和,却又透著一丝疲惫,“婉婉那丫头......找到了?” “找到了!”陈涛不自觉地挺直了后背,仿佛对方就在眼前,“她在我边上。” “这丫头!”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变的严厉,却掩不住关切,“让她听电话!越来越不像话.....” “白伯伯...”陈涛深吸一口气,手指不自觉地绕著电话线,“有件事...比婉婉的事儿更重要。我...我得先问问您。” “嗯?” 白世安的呼吸微不可查的一滯,这个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老兵,立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声音仿佛能穿透千里之遥的电话线,“说,什么事!” 陈涛只感觉喉咙发紧,原本挺直的后背又向上挺了挺,“您...您以前是不是叫......白岳霖?” 听筒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过了良久,才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嘆息:“是......北朝战爭后改的。”隨后声音又变得沉默,“小涛,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得到白世安的確认,陈涛激动地攥著听筒的手青筋爆绽,疯狂的衝著苏婉点头。 苏婉见到陈涛的样子,猛地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就像是耗光了所有的精气神一样,一下子瘫软在了椅子上。 “小涛?小涛......”听筒里传来白世安略微责备的声音,“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 “哎,哎,白伯伯,我在。”陈涛赶忙答道,感觉心臟快要跳出胸膛,激动的说道:“白伯伯,我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您一定要稳住啊......” 这时,苏婉突然扑过来抢过电话,带著哭腔的喊道:“爸,是哥哥......我们找到哥哥了!” “咣当!”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椅子翻倒的巨响,“爸......爸.....”苏婉拿著电话急得直拍桌子。 良久,电话里才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婉婉,你刚才说......你和小涛找到你哥哥了?” 苏婉颤抖的双手紧紧握著听筒:“是的,爸爸。”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们找到哥哥了.....他叫白潮,现在生活在赵家河村,他很好.....”话说到一半,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他长得跟您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电流的沙沙声。过了良久,才传来白世安极力克制的喘息“好......好.....”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婉婉......”老人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羽毛落地,却带著不容错认的颤抖“你安英阿姨......她....” 苏婉的眼泪再次决堤,她紧咬著嘴唇,无声的哽咽。 “说吧......”白世安的声音突然平静得可怕“爸爸...这辈子什么没经歷过...” “爸!”苏婉终於崩溃的哭出声来,“安英阿姨,她...她在生下哥哥后,就,就难產走了......呜呜.....”话未说完,她已经瘫软在椅子上,泣不成声。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嘆息,好像跨了一个世纪那么的悠长。 良久,老人才重新开口,声音沙哑而沉稳:“婉婉,把电话给陈涛吧。” “白伯伯。”陈涛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 “小涛啊”老人的声音非常柔和,就像是对自家子侄一般,“伯伯......谢谢你。” 陈涛急忙打断,解释道:“这都是婉婉的功劳。我其实.....” “不要谦虚,伯伯应该谢谢你们两个” 一剎那,老人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战场上镇定自若的首长,声音低沉,却带著一股磁性,“等你来京城,好好陪伯伯喝两杯。” 陈涛心头一阵激动:“哎,一定,一定陪您喝个痛快!” 临掛断电话前,白世安特意嘱咐道:“先別告诉白潮,眼下京城有个重要会议,局里任务非常重,我需要坐镇指挥。”顿了顿,语气坚定地说道:“两周后,我亲自去正定。” “好的,白伯伯。我和婉婉在正定等您。” “咔噠”一声,电话掛断了。 陈涛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大前门,手指微抖的抽出一根点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雾在肺里打个转,这才发现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布衬衣。 这短短的二十几分钟,竟然比当年全军大比武还要让人虚脱。 “还打算继续当知青吗?”陈涛吐了个烟圈,望著坐在椅子上擦拭眼泪的苏婉调侃道。 苏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声音里带著几分娇嗔:“陈大队长,我才来赵家河一天就回去,像话吗?” “哈哈哈。” 陈涛掐灭菸头,皮鞋在地板上碾了碾,“走吧,先送你回去。这齣戏啊,总得唱完最后一折。” 苏婉轻轻点头,转身跟著陈涛出了县局大楼。 第四十二章 再临黑市 秦家的饭桌上飘著饭菜的香气,白潮拿起老白乾,给秦大山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他端起酒杯,轻声道:“叔,我打算把房子规整规整。” 秦大山正要送到嘴边的酒杯一顿,缓缓放回桌上,问出了和赵满仓一样的问题:“你打算怎么规整?” 坐在旁边的秦雪听到“规整房子”四个字,脸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低著头专心扒饭,却悄悄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推到重建。” 白潮还是那四个字,秦大山不像赵满仓那样大惊小怪,只是默默抿了口酒,砸吧著嘴说,“是该修了,你那茅草房確实不像样。”说著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目光转向低头吃饭的秦雪,“小雪,你去拿一百块钱给白潮。” 秦雪闻言放下筷子,正要起身去开柜子,白潮连忙拉住她的衣袖:“叔,不用。我手里有钱。” “有钱?” 秦大山眉头一皱,“你小子別糊弄我,你才上班一个月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在这个年代,二百元可不是小数目。一户五口之家,就算全年拿满工分,扣除口粮钱,到手也就几十块。 白潮这个刚转正的供销社职工,要说能拿出二百多块钱盖房,任谁听了都得打个问號。 白潮只得又把每天往供销社送鱼和商业局批文的事解释了一遍。秦大山听完,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有出息!” “叔,其实今天来是有事相求。”白潮正色道。 “什么事?你说。” “您看我现在是供销社正式工,得按时上班。这盖房子的事,能不能请您帮忙张罗?” 秦大山一拍大腿:“行,这事包在叔身上!”他眼中闪著光,“这可是你和小雪以后的婚房,叔一定给你盯得死死的,保准盖得结结实实!” 白潮嘻嘻一笑:“有您把关,我一百个放心。”说著端起酒杯,“叔,咱爷俩干一个。” 直到午饭吃完,秦雪都红著脸没有怎么说话,耳边全是“婚房”“將来”这样的字眼,心里像揣著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下午,白潮先后去了木材厂和石料厂。赵满仓批的条子果然好使,两个厂子的负责人见著那鲜红的公章,二话没说就给批了材料,连送货的日子都定得妥妥噹噹。 夕阳西下,站在村口的土坡上,白潮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明天赵满仓派的施工队一到,有秦大山坐镇指挥,再加上村里那些干活麻利的老把式,怕是晌午不到就能把那四面漏风的破屋子拆个乾净。 等房子拆完,就请村里的泥瓦匠带著做土坯,以现在的日头,要不了几天就能使用。 白潮估摸著,即使加上需要订做的房梁和门窗,要不了十几天,三间结实的土坯房也能拔地而起。 临出门前,他已经特意嘱咐秦大山多备一些土坯,这次机会难得,他打算把空间里的牲畜棚也搭建起来。想到这里,白潮的脚步也不由轻快了几分。 通往红旗镇的土路上,白潮一边走,一遍盘算自己的家底,盖完房子兜里那二百多块钱就所剩无几了,可明天供销社的自行车就要到货,还得准备二百块钱才行。 所以他打算今天晚上再去一趟黑市。把空间里的两根小黄鱼出手。 夜幕低垂,黑市里闪烁的光点把城南乱坟岗衬托的更加阴森可怖,白潮轻车熟路的穿过白杨林。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他格外的谨慎,连走路都刻意放轻了脚步,生怕引起旁人的注意。 他在拥挤的摊位间穿行,目光扫过一个个卖粮票、卖布匹的摊主,却始终没找到收购黄金的买家。 转了三圈后,白潮暗自皱眉——看来这黑市上黄金买卖比想像中还要隱秘。 令他意外的是,上次那个叫五爷的地痞一伙人今晚也没露面。想起那晚的情形,白潮嘴角微扬。当时他那一枪要是再往下偏一寸,恐怕那帮人现在坟头草都该发芽了。 “嘿,瞎转悠什么呢?” 一个粗獷的男声突然在白潮的身后炸响,与此同时,一只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了他肩上。 这一个多月来,在灵泉水的滋养下,白潮的身体素质早已今非昔比,在加上前世的国术基础,几乎电光火石间,他的右手已经如铁钳一般扣住了对方的手腕,肩膀顺势一拧,借著对方前冲的力道,一个乾净利落的过肩摔便將人重重按在了地上。 “哎呦喂!轻点儿轻点儿!” 这一嗓子在黑市里炸开了锅。原本嘈杂的市场突然安静了一瞬,紧接著就像捅了马蜂窝似的嗡嗡作响。周围的摊主和买家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张望,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这愣头青谁啊?连闞三爷都敢动?” “完了完了,这小子要倒霉,闞三可是巴爷的左膀右臂...” “快看那边!巡查队来了!” “嘖嘖,都是些刀口舔血的狠角色..” 白潮眼角余光瞥见几个彪形大汉正朝这边快步走来,手里隱约闪著冷光。他手上力道鬆了松,却仍牢牢钳制著对方:“刚才为什么拍我?” 被按在地上的闞三疼得直抽气:“误会!纯粹是误会!我就是看你在市场转悠半天啥也不买,想问问你要找啥...” 白潮眯起眼睛,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就这么简单?” 巡查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腰间別著的铁棍在煤油灯下泛著寒光。他一把按住白潮的肩膀,沉声道:“鬆手。” 白潮缓缓鬆开钳制,但浑身肌肉仍保持著戒备状態。闞三齜牙咧嘴地爬起来,揉著发红的手腕,却出人意料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都是误会。” 刀疤脸狐疑地打量著白潮:“新来的?不知道黑市的规矩?” “我是来找人收黄货的。”白潮直截了当道。 闞三闻言眼睛一亮,凑近低声道:“兄弟早说啊!这黑市上的黄货买卖,都得经我们巴爷的手。”他揉了揉还在发疼的手腕,竟露出几分佩服的神色,“身手不错,刚才那招够利索。” 刀疤脸见闞三这个態度,也放鬆了警惕,冲周围挥了挥手:“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闞三压低声音:“要出货?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来”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放心,就冲你这身手,我们巴爷最欣赏这样的好汉。” 白潮略一沉吟,便跟著闞三穿过了拥挤的人群。 第四十三章 形意对八卦 白潮跟著闞三穿过幽暗的白杨林,脚底下鬆软的落叶发出沙沙声响。 眼看就要走出林地的边缘,前方突然出现一座用旧木板拼凑而成的简易房屋。昏黄的灯光从木板的缝隙中透出,在夜色中勾勒出木屋模糊的轮廓。 房前站著四五个彪形大汉,手里提著马灯,灯光在夜风中微微摇晃。 为首的是个腰间別著铁管的壮汉,见闞三走了过来,立刻迎身上前:“三哥回来了?”然后目光警惕地在白潮的身上打量。 闞三点了点头,指著屋里:“巴爷在吗?谈笔买卖。” “在。” 屋內,煤油灯闪烁,一个留著白辫子的老者手里正在把玩著一对包浆油亮的核桃,见二人进来,抬眼打量著白潮:“听说你要出黄货?” 眼前的老者看著精瘦,但是眼神十分锐利,就像一把刀子,仿佛能穿透人心。 白潮心头一凛,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解开的时,两根小黄鱼在灯光下泛著诱人的光泽。 巴爷核桃转动的节奏明显快了几分,挥手示意手下退下。他右手继续盘著核桃,左手食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小兄弟,按规矩,交易前得先验验货。” 白潮会意,將金条轻轻放到桌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巴爷拿起金条,从腰间取出一柄小巧的银刀,在边缘轻刮两下,又凑到灯下细细打量:“成色不错。按市价一根给你算一百五。” 白潮摇了摇头:“这是民国中央银行的正经金条,不是私熔的货色。这成色,最少值两百。” “咔!”的一声,巴爷手中核桃突然停住。屋內气氛瞬间凝固,“小兄弟,听说你刚才和老三起了点衝突?” 白潮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后背渗出细密汗珠。他早该想到,能掌控黑市的人物岂是易与之辈:“巴爷若想追究,我奉陪到底。” “哈哈哈!” 巴爷突然大笑,手中核桃又“咔噠咔噠”转了起来,“小兄弟误会了!我巴中举岂是这等小人?既然老三说是误会,那便是误会。” 说著他眼中精光一闪,“只是听说小兄弟身手了得,老夫一时技痒,想討教几招。” 这时,边上的闞三连忙打圆场:“小兄弟放心,巴爷平生最爱武术,见著高手就忍不住要切磋,与买卖绝无干係。” 白潮知道这关是躲不过去了。这些日子他每日在空间苦练前世爷爷传授的拳法,正好试试身手。 “好!既然巴爷有这雅兴,那晚辈就斗胆奉陪了!” “好胆色!”巴爷一拍桌案,“我巴中举在此给你保证,无论胜负,保你平安离去!” 说罢,老者长身而起,辫子一甩,摆出个“请”的手势。白潮深吸一口气,抱拳回礼。 屋外空地上,几个彪形大汉高举马灯围成一圈。跳动的火光中,一老一少相对而立。 “请!” “请!” 话音未落,巴中举身形一晃,如鬼魅般贴近。白潮还未看清,就见一只枯瘦的手掌已到胸前。他本能的后撤半步,却见那手掌如影隨形,始终距他胸口三寸。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好快的身法!” 白潮心里一惊,双臂如铁门般横推,硬生生架开了这一掌。两相碰撞,巴中举“咦”了一声,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好力气!” 老者眼中精光暴涨,辫子一甩,身形如游龙般绕著白潮转起圈来。这正是八卦掌的走圈功夫,步法飘忽,让人捉摸不透。 白潮沉腰坐马,形意三体式稳稳立住。忽见巴中举一个“青龙探爪”,右掌直取咽喉。他来不及细想,立刻一记蹦拳迎上。 “啪”的一声脆响,全掌相接,两人各自退了一步。 “形意拳?”巴中举收势而立,面露讶色,“小兄弟师承何处?” 白潮没有回答,刚才的几招下来,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正需要找个人来练练。只见他突然一个“虎扑”抢进巴中举的中宫。这一扑势大力沉,带起呼呼风声。 “来得好!” 巴中举口中呼喝,却不硬接,身形如游鱼般一滑,使了个“白蛇吐信”指尖直点白潮肘窝。 谁知白潮变招极快,虎扑半途突然化为一记“鷂子翻身”,右臂如鞭抽向巴中举的太阳穴。 巴中举见避无可避,只得抬臂硬接。“砰”的一声闷响,他连退数步,竟连脚下青砖都裂开了好几道细纹。 “好!” 巴中举不怒反笑,“痛快!好一个形意十二形,有点意思!”说罢,他突然变招,双掌如穿蝴蝶,正是八卦掌的“游身连环掌。” 白潮顿觉眼前掌影重重,虚实难辨。他索性闭了眼睛,全凭感觉应对。 形意拳讲究“拳打三节不见形”,此刻竟与八卦掌的“避正打斜”暗合。两人越打越快,围观眾人只见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在灯影中穿梭,拳脚相交之声如爆豆般密集。 突然,巴中举一个“懒龙臥道”矮身下潜,白潮则是一记“熊蹲”沉身。两人四目相对,同时收势。 “哈哈哈!” 巴中举抚掌大笑,“八卦形意本是一家!小兄弟这形意拳,倒有几分宫师傅的味道。” 白潮心头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方才交手时巴中举那游龙般的步法,那虚实难辨的掌影,此刻在脑海中愈发清晰——那分明是正宗的宫氏八卦掌的韵味! “巴爷莫非......” “年轻时在东北,有幸跟宫师傅学过几手。”巴中举眼中闪过一丝追忆,枯瘦的手指不自觉地摆出个八卦掌的起手式。 白潮只觉得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东北的宫师傅......宫保田?” 这个名字像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那可是民国武林传说中的顶尖高手,號称“关东第一掌”的绝世人物! 曾给张大帅当过贴身保鏢,在枪林弹雨中护得大帅周全。那句“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內我快”的豪言,至今仍在武林中口口相传。 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活跃在山东、东北一带的八卦掌名家,十有八九都是宫氏一脉的传人。眼前这个黑市大佬,居然跟那位传奇人物学过艺? “我勒个乖乖!” 第四十四章 结交巴爷 这一场龙爭虎斗,把周围的人都看呆了。几个提著马灯的壮汉张大了嘴,连灯油溅到手上都忘了疼。 闞三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隨手在黑市拦下的年轻人,竟有如此骇人的身手。 在正定地界上混的,谁不知道巴爷的功夫?那可是实打实在东北跟宫宝田学过真传的。 十年前单枪匹马挑了城南十三太保的场子,一柄八卦刀使得出神入化。莫说在这正定城,就是放眼整个冀省武林,那也是能叫得上名號的人物。 可眼前这个戴著粗布面罩的年轻人,听声音不过二十出头,居然能和浸淫八卦掌半辈子的巴爷打得有来有回? 白潮此刻也是心潮澎湃。面罩下的鼻尖渗出细密汗珠,方才交手时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在脑海中清晰回放。 前世虽然跟爷爷学过形意拳,但更多是强身健体之用。上次在黑市遇袭时,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掏枪自卫——那才是他最熟悉的应对方式。 可今日这一战......自己居然和巴爷这样的高手打了个旗鼓相当? 他低头凝视著自己的双手,指关节处还泛著交战后留下的红痕。空间灵泉的改造效果,竟让他脱胎换骨到了这种程度? “痛快!真是痛快!”巴爷突然放声大笑,声若洪钟,“自打从关外回来,整整二十年没遇上这样的对手了!” 说著,他一把扯下脑后的辫子——原来是个假辫子,露出里面寸许长的白短髮,整个人顿时年轻了十岁不止。 “巴爷的功夫,是这个。”白潮由衷地竖起大拇指。 “哎!”巴爷连连摆手,眼中精光闪烁,“小兄弟才是真人不露相。老夫苦练四十余载才有今日这点微末道行,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当真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 他忽然话锋一转:“我观小兄弟的形意路数,颇有孙禄堂前辈的神韵,莫非......” 白潮心头一紧,面不改色道:“小时候跟个云游道士学过几年,这些年一直没撂下。” “哦?” 巴爷眼中精光更盛,“如此说来,那更是了不得!无师自通能练到这般境界。”说著突然拉住白潮的手腕,“小兄弟,既然以武会友,不如摘了面罩,让老夫一睹真容?” 白潮略一迟疑,终是抬手摘下了面罩。 “嘶——”巴中举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月光下,但见这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生得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唇红齿白,竟比他想像的还要年轻俊朗。尤其是那双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隱隱透著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与锋芒。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好!好!”巴爷抚掌大笑,“今日得遇如此少年英杰,当浮一大白!老三,去把我珍藏的那坛老酒取来!” 说罢,不由分说拉著白潮重新进屋落座。斑驳的木板墙上,煤油灯將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不多时,几个手下便麻利地摆上一叠油炸生米、一盘金黄油亮的炒鸡蛋,还有一碟酱香扑鼻的滷牛肉。在这偏僻之地,能凑出这样的下酒菜,已属难得。 一会儿,闞三抱著个青瓷小酒罈进来,坛口泥封犹在,揭开时“啵”的一声脆响,顿时满室酒香。 他恭敬地为二人斟满酒碗,琥珀色的酒液在灯下泛著诱人的光泽。 “巴爷!”一个手下匆匆进来,“外头閆老五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閆老五?” 白潮握酒碗的手微微一顿。这不是上次在黑市想劫他的那伙人吗?他们来找巴爷做什么? 只见巴爷眉头一皱,摆手道:“告诉他,他那档子破事我老巴管不了,让他趁早滚蛋!”转头又对白潮举碗致歉,“小兄弟莫怪,些许琐事,来,喝酒!” 白潮忙端起酒碗:“敬巴爷!” 两只粗瓷酒碗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巴爷仰脖一饮而尽,酒液顺著白鬍鬚滴落。他豪迈地抹了把下巴,大呼:“痛快!” 白潮也一口饮尽,这酒入口绵柔,后劲却足,只感觉,一道火线从喉咙直烧到胃里。他暗自思忖:“也不知道这閆老五找巴爷是有什么事?” 白潮的失神,被巴爷尽收眼底,他夹了一口炒鸡蛋,意味深长的笑道:“小兄弟,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为妙。” 白潮一愣,隨即哈哈一笑:“巴爷,我敬您!” 此时,木屋外不远处,閆老五三人正焦躁地来回踱步。当手下人出来传话时,三人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五爷,咱衝进去吧。”那个弟弟似蚯蚓的瘦脸汉子梗著脖子嚷道,“反正就几个看门的......” “啪!”一声脆响划破夜空。 閆老五裹著纱布的脑袋猛地一扭,反手就给了瘦脸汉子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嘴巴。这一巴掌力道之大,打得那汉子原地转了个圈,嘴角当即渗出血丝。 “你他娘的活腻歪了?”閆老五压低声音骂道,纱布下的眼神里,凶光毕露,“巴爷的地盘也敢撒野?” 瘦脸汉子捂著脸不敢吭声,另一个刀疤脸赶紧打圆场:“五爷息怒,这小子不懂规矩......” “滚!” 閆老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满脸愤色的看了看两个愚蠢的手下,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屋內,巴爷似有所觉地望了眼窗外,转而对白潮举杯:“来,小兄弟,再饮一杯!这酒啊,还是趁热喝才够味......” 酒过三巡,巴爷已是满面红光。他拍著白潮的肩膀,声音洪亮:“痛快!老夫在正定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小兄弟这样的妙人!” 闞三適时地凑上前斟酒,满脸堆笑:“巴爷最是仗义,在咱们正定地界上,谁不知道'南城巴爷,一诺千金'?60年粮荒,要不是巴爷救市放粮......” “去去去!”巴爷佯怒地挥挥手,眼中却带著笑意,“在小兄弟面前提这些作甚?”转头对白潮正色道:“不过小兄弟记住,往后在这正定城里,但凡有什么要出手的稀罕物,或是想换点什么紧俏货,儘管来找老夫!” 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豪气干云地一抹嘴:“只要这正定地界上有的,就没有我巴中举搞不来的!” 白潮心中暗喜,这趟黑市之行不仅解决了资金问题,还意外结交了这样一位地头蛇。 他举碗相敬:“有巴爷这句话,小弟就放心了。往后少不得要麻烦您老人家。” “哈哈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今日与小兄弟不打不相识,往后就是自家人!” 第四十五章 断流计划 月光如水,洒在正定县城坑洼不平的街道上。白潮揣著刚换来的四百块钱,脚步轻快地往红旗镇方向走去。 巴爷那坛三十年陈酿的后劲渐渐上来,让他的脸颊微微发烫,但头脑却异常清醒。 “两根小黄鱼换了四百,加上之前剩的,买自行车和盖房子富富有余了。” 白潮摸了摸怀里的钞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更让他满意的是结识了巴爷这条人脉,以后在黑市行事就方便多了。 转过一个街角,前方突然传来压低嗓门的说话声。白潮本能地闪身躲进阴影处,只见三个黑影鬼鬼祟祟地钻进一座青砖小院。借著月光,他认出其中那个包著头的正是閆老五。 “这么晚了,他们来这做什么?”酒劲上涌,白潮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確认无人注意后,轻手轻脚地靠近院墙。 这座院子比普通民宅讲究许多,青砖到顶,门楼上还雕著纹。白潮后退几步,一个助跑蹬墙,双手抓住墙头,悄无声息地翻了上去。 此时,院內一片黑暗,只有北屋亮著煤油灯,白潮轻手轻脚的摸了过去,透过窗户缝隙看到一个穿著絳紫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正在给客人倒茶。 当看清主位上坐著的人时,他差点惊叫出来——那人竟是他的姐夫孙振山! 只见孙振山正拄著拐杖,脸色阴沉地听著閆老五的匯报。 白潮心念微动,立即进入空间,意识集中,屋內的情景便悉数出现在了眼前。画质比1080p还要清晰。 “山爷,巴中举那个老顽固不肯借人。”閆老五的声音里带著惶恐,“他说...说您的事他管不了。” “啪!” 孙振山猛地將茶杯摔在地上,瓷片四溅:“巴中举这个老不死的,真是给脸不要脸。”他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不住抽搐,“要不是粮票案折了我们二十几號兄弟,老子用得著去求他?” 那旗袍妇人连忙上前安抚:“老爷別动怒,当心身子...” “滚开!” 孙振山一把推开她,拄著拐杖在屋里来回踱步,木腿与地面碰撞发出“咚咚”的闷响。 白潮心头一震,他一直以为孙振山只是因为残疾脾气暴虐,没想到他居然是麻杆儿和閆老五等人的老大。 通过上次陈涛所说,现在看来那桩轰动正定的粮票失窃案也是他们所做的了。 正在这时,閆老五战战兢兢的说道:“山爷,巴中举不肯借人,那咱们的断流计划......” 孙振山突然停下脚步,脸上的怒容渐渐平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好,很好。既然巴老头不给面子,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著他转向閆老五,“去告诉老四,就说我想吃鱼了!” 閆老五见到孙振山嘴角阴森的笑容,心中知道老巴要完了。 “是,山爷!” 说完,閆老五便带著两个手下匆匆离去。 “断流计划?”白潮脑海中不断思索著这四个字,心里隱隱透出一股不安。 就在这时,那妇人已关门折返。她前脚刚踏进屋內,后脚便被孙振山一把拽进怀中,粗鲁地按在了八仙桌上。 只见孙振山单手解著裤带,另一只手粗暴地掀起妇人的旗袍下摆。妇人半推半就,娇喘微微:“姥爷,眼下人手不足,炸药运不进来,计划可怎么推进?” “炸药?” 听到这两个字,白潮瞳孔骤缩。 他盯著桌上纠缠的两人,此刻已索然无味,脊背窜上一股寒意。心中暗道:这事,必须要儘快通知陈涛! “啊!” 三分钟不到,孙振山身体一阵抖动,喘著粗气趴在了妇人的背上,有气无力的说道:“万山水库关係正定十万亩良田的春灌,断流计划必须实施。 孙振山则满足地长舒一口气,从烟盒里摸出一支香菸。“刺啦~”的一声,火柴燃起的光亮映照出他阴鷙的侧脸。烟雾繚绕中,他眯起眼睛:“夜梟已经就位,明天会配合老五把炸药运进来。” 妇人跪坐在地上,拿抬头看著如帝王般的孙振山:“老爷,非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万一...” “啪!” 孙振山突然一巴掌抽在了妇人脸上,眼神阴桀:“你懂什么,上峰下了死命令!寧可暴露也要破坏春耕!让共党明年饿著肚子搞建设!” 见到孙振山发怒,妇人捂著脸庞,不敢在说话。 白潮在空间內攥紧了拳头。十万亩良田,那是多少农民一年的指望!若水库被炸,不仅庄稼绝收,下游村庄恐怕都要遭殃。 他孙振山怎么敢? 这时,孙振山的语气又忽然变得惋惜:“可惜正定的物资仓库地图在45年丟了,不然哪用这么麻烦从外面运炸药..光仓库里现成的tnt,都足够把水库大坝炸三个来回。” 白潮心头一跳。物资仓库? 难道是自己空间中那张地图显示的仓库?看来那个仓库的比自己想像的还要重要。 约莫一小时后,孙振山和妇人终於熄灯就寢。白潮又耐心等待了二十分钟,確认两人睡熟后,才悄无声息地离开空间,从西墙翻出。 夜风裹挟著初春的凉意迎面扑来,白潮紧了紧衣领,加快脚步向供销社后那片荒废的宅院走去。 一边走,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不断闪现今夜获取的惊人情报——孙振山,那个他以为只是因残疾而性情扭曲的姐夫,竟是敌特组织的行动指挥! 还有閆老五和夜梟正在秘密筹备的“断流计划”——他们打算用炸药摧毁万山水库,让洪水吞噬正定十万亩良田。 这背后是否还有孙福军的影子?正定到底还潜伏者多少暗线? 原本他打算徐徐图之,搜集孙家的敌特证据让姐姐举报立功,好保全家人。可如今事关正定数十万百姓的生死,每一秒的迟疑都可能酿成滔天大祸。 想到此,白潮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儘快联繫陈涛。 第四十六章 骑著自行车去县城(求月票,求推荐) 白潮在供销社附近的废弃民房里囫圇睡了一宿。 七点,拎著鱼袋准时出现在供销社的后门,过了称,收入二十五元。又在门口跟老王抽了支大前门,这才转身往採购科走去。 来到採购科,老周正伏在斑驳的木桌上,扒拉算盘珠子。听见脚步声,这才从帐本上抬眼看了看白潮。 白潮赶忙上前递上一根香菸,笑道:“周师傅,主任让我今天来跟您学手艺。” 老周笑著接过烟,在桌角轻轻顿了顿,“是小白啊?主任打过招呼了。”说完又指了指他对面那张掉了漆的办公桌,“先坐那吧。” 白潮刚坐下,老周就把手里的算盘“哗啦”一抖,合上了蓝色封面的帐簿,说道,“干採购最要紧的是会算帐。” 接著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泛黄的帐册,“这是上个月的进出项,你核一遍。” 白潮知道这时老周对他的考验。他立刻挺直了腰板:“您说的在理,採购要是算不清帐,那不是糟蹋公家钱嘛!”接著话锋又一转,“多一分钱都是国家的损失,都对不起人民群眾的信任!是歷史的罪人!” “您说是吧,周师傅?” 老周没有想到,这小子突然上了高度,乾笑了两声,便把帐册递了过来。 白潮接过帐册,目光却在老周布满老茧的手上多停留了几秒,最近这些事情整的他,看谁都像是敌特,连老周弹菸灰的动作,都像是某种接头暗號。 “魔怔了!” 白潮心里一阵自嘲,翻开了帐本。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记著上个月採购一颗的流水帐,他一页页的翻看,手里的钢笔在纸上不停地写著,连算盘都没有用。 窗外的日头渐渐升高,办公室里也越来越暖和,一个多少小时后,白潮放下钢笔,双手交叉用力向后,舒展了一下腰椎后,把写著总数和各项开支的纸条推到了老周的桌上。 老周此时正端著搪瓷缸子看报纸,水汽都模糊了他的镜片,“这就完了?” 白潮笑著点了点头。 老周摘下眼镜擦了擦,顺手打开了手边的总帐簿逐一核对,忍不住嘖嘖称奇,“哎呀,怪不得主任夸你是难得的人才啊!” 说著放下手中的帐目,重新打量著白潮:“全部都对,下午跟我去盘库。” “好嘞,周师傅。还得麻烦您多带带我。”说著白潮又递上了一根烟。 老周笑著接过:“好说,好说。” 中午吃过饭后,供销社里闹哄哄的。六辆崭新的自行车在门口一字排开,车把上的电镀亮的晃眼。 这其中四辆是给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预留的。白潮仗著供销社工作的便利,像选妃一样,挨个摸了一遍,那小铃鐺一个比一个脆生,最后选择了一个最顺眼的永久。 “一百八十六。” 柜檯前,白潮掏钱票的时候,几个年轻的女售货员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张婶子也凑了过来,一遍磕著瓜子一边上下打量,颇有点丈母娘看女婿的意思。 要知道,在这1965年的小镇上,一辆永久牌自行车的炸街效果,可比后世的奔驰宝马还要拉风。在加上白潮这供销社採购员的身份,已经站在了当下择偶链条的顶端。 属於那种可以挑白菜的猪! “小白啊。”管收银的李姐“啪”地一声合上钱箱,笑的眼角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你这都快成咱们供销社的唐僧肉了嘍!” 白潮耳根一热,只好大声解释道:“这可不就是为结婚准备的彩礼。” 嚯! 这一下人,供销社里就像是按了暂停键一样,特別是那几个年轻的姑娘,心里的滋味,酸酸的,“怎么就要结婚了呢?”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李姐最先回过神,打趣道:“呦,真是要结婚了?”说著眼睛亮的嚇人,带著一股八卦之光,“新娘子哪家的?” 想起秦雪那丫头,白潮心中一盪,好似吃了蜜一样,笑著回道:“我们村的。” “呦,那你这算是兔子吃了窝边草啊......” “哈哈哈......” 听到李姐的打趣,供销社顿时传出了阵阵笑声。 下午的库房非常闷热,阳光从气窗斜插进来,照的漂浮的粉尘闪闪发亮。白潮跟著老周穿过堆满麻袋的过道,一项一项核对实际与帐目。 对於白潮来说这项工作根本没有一点难度,唯一不舒服的可能就是库房由於安保的需要,设计的不太通风,呆的时间长了人容易头晕脑胀。 下午五点,供销社刚下班。 白潮连晚饭都顾不上吃,跨上那辆崭新的二八大槓,朝著县城方向疾驰而去。 车轮碾过尘土飞扬的土路,链条咔噠作响,在黄昏里划出一道迅疾的黑影。有了这辆自行车的加持,十几公里的路程,竟被白潮硬生生压缩到了半小时以內。 县局大门口,哨兵枪刺上的寒光一闪而过。白潮剎住车,甩了甩额前的汗,掏出工作证递过去。没过多久,陈涛便从办公楼里快步跑了出来。 “白潮?”陈涛眯眼一瞧,乐了,抬手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两下,“嗬!你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还骑了辆自行车?” 白潮没接他的玩笑,呼吸因为方才的疾驰而略显急促:“陈大队长,有要紧事,得找个安静地方说。” 陈涛笑容一敛,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个来回,二话不说转身朝警卫打了个手势,领著白潮大步迈进办公楼。 还是那间熟悉的办公室,陈涛从暖壶里倒了杯白开水,推到白潮面前。 “先顺口气。”他叼著烟,火柴在指尖一擦,橘红的火苗腾起,菸草味很快在房间里瀰漫开来。 白潮双手捧著茶缸,喉结急促地滚动,凉白开灌下去大半缸,胸口仍然在一张一合的起伏著。 汗珠顺著他的鬢角往下淌,在桌上洇出几滴深色的痕跡。他抹了把脸,感觉比上次和巴爷比武还费力——那会儿好歹是拳脚硬碰硬,这回纯粹是拿命蹬车。 陈涛也不催,等又点了一根烟后,才撩起眼皮:“缓过劲儿了?” 白潮把茶缸往桌上一顿,缓缓突出几个字却犹如惊雷:“有人要炸万山水库。” 第四十七章 我说我钓鱼钓的,你信吗?(求月票,求推荐,求收藏) “什么?” 听到白潮的话,陈涛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手中的香菸掉了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著,“炸万山水库?” 办公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过了良久,陈涛才缓缓坐回椅子,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包大前门,扔给白潮一根,自己叼著的烟却点了三次才著。 “消息来源?” 陈涛深吸一口烟,灰白的烟雾后,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著白潮,声音里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作为公安干警,他必须对每一个字负责——“炸万山水库”这事关係著正定几十万百姓的生命財產。 白潮没有立即回答,他慢慢嘬著烟,烟雾在两人之间繚绕,办公室的氛围有些凝重。 “你倒是说话啊!” 陈涛终於按耐不住,拳头重重砸在办公桌上,茶杯里的水溅出一片水渍。他的额角青筋暴起,眼中烧著焦灼的火光,这位县局的侦缉队长此刻就像是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 “匆匆来报信的是你,”陈涛一把夺过白潮指尖的菸捲,狠狠摁灭在菸灰缸里,“这会儿到时镇定的像个庙里的泥菩萨。” 白潮抬眼看看他,缓缓从內兜摸出烟盒,又抽出一支,在桌面上轻轻顿了顿:“急什么?水库又不会现在炸。” “你.....” 陈涛被他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心说:要不是你是白伯伯的儿子,你看我收不收拾你。 理清了思路,白潮吐出口烟圈缓缓开口:“陈队,我需要一个承诺。” “承诺?什么承诺?”陈涛皱眉。 “保我姐姐和外甥女平安。”白潮的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很清晰的传入了陈涛的耳朵。 陈涛先是一愣,隨即失笑:“你姐不是嫁到供销社主任家了吗?她能有什么......”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等等,你是说孙福军?” 白潮沉默的点了点头,“不止他,还要他老婆子和儿子。” “不可能!” 陈涛篤定的说道,“老孙是三七年入党的老革命了,四五年为了送情报,腹部中枪,差点没救回来。不可能是他。” 白潮依旧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陈涛。那种眼神让陈涛想起蹲守时盯梢的感觉——专注、冷静,又带著某种篤定。 陈涛被他看的头皮发麻,缓缓开口:“如果你真有证据,我以党性保证,一定护她们周全。” “好!我信你!” 白潮的眼睛亮起,从怀里掏出一个蓝布包递了过去。 陈涛疑惑地伸手接过,可当他看清布包里的东西时,拿烟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那是一本印著青天白日徽章的册子,封面上赫然写著《正定县特別行动组名册·民国三十二年七月》。 “操!” 陈涛忍不住爆了粗口,手指急切地翻动纸页。当看到某个名字时,他的呼吸明显停滯了一瞬: 【孙福军】 代號:老槐 职务:正定站红旗镇联络员 任务:负责物资调度与情报传递 备註:1945年成功策反冀省正定地下党人员王淑萍 【王淑萍】 代號:夜鶯 原职:原冀省正定地下党人员 任务:以夫妻身份掩护情报工作 特长:密写、发报 这本名册上密密麻麻记载著十多位敌特人员的详细资料,陈涛的目光在纸页上快速扫过,突然瞳孔一缩,其中竟有几个他熟悉的名字。 这些用真名记录的特务,想必就是敌人精心安插的內鬼,因为需要长期潜伏当地,害怕暴露身份,才会使用真实姓名。 而那些完全陌生的名字,要么是敌特机关从外地调派的专业特务,要么就是经过严格偽装的身份代號。 而孙福军正是这条线上的重要人物。 陈涛的手指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地合上那本烫手的名册,抬头看向白潮问道:“这...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的声音有些发乾,眼睛却亮的嚇人。作为老公安,他太清楚这份名单的价值了。 这简直是把敌特一网打尽的功劳啊! 白潮没有回答,只是固执的追问:“陈队,这个能保证我姐和外甥女的平安吗?” 陈涛的视线在名单和白潮之间来回扫视,最后郑重地点头:“你放心,只要这份名单属实,你姐姐和孩子不但不会受牵连,组织上还会给予特殊照顾。” 他深深吸了口烟,灰白的烟雾在两人之间繚绕,又补充道:“不过你得跟我说实话,这东西到底是哪儿来的?” “我说我钓鱼钓的,你信吗?”白潮眨了眨眼,嘴角掛著若有若无的笑意。 陈涛被烟呛得咳嗽了两声,瞪大眼睛:“什么叫我信吗?你小子別跟我打马虎眼!” “真是钓鱼钓的。”白潮一脸无辜,接著把发现密封木箱的经过娓娓道来,只是隱去了箱子中其他物品的存在。 陈涛听完,不由得摇头感嘆:“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隨后他敏锐地追问,“箱子呢?就这一个名册?” 白潮面不改色:“对啊,就一个名册。箱子在我家搁著呢,你要的话我改天给你送来。” 他心里清楚,要不是事出紧急,他才不会现在拿出来呢,至於手枪、金条和地图,你陈某人就別想了。 陈涛將信將疑地盯著他。这段时间的接触让他深知,眼前这个看似散漫的年轻人实则心思縝密,甚至懂得反侦察技巧,有些无奈的说道:“必须带过来,这都是重要物证。” “没问题。”白潮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陈涛起身倒了杯水,突然话锋一转:“炸万山水库又是怎么回事?” 解决了姐姐和侄女的身份问题,白潮心情轻鬆不少:“陈队,还记得閆老五吗?” “废话,我找这孙子很久了!”陈涛把搪瓷缸子猛地磕在桌面上,“你又遇见他了?” 白潮便將昨晚在镇南民房的见闻一一道来,特別强调了孙振山参与密谋的细节。他刻意略去了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 陈涛听完,眯起眼睛审视著白潮:“你小子...刚才没完全说实话吧?” 白潮心头一紧,面上却露出委屈的表情:“陈大队长,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险给你们报信。不指望立功受奖,怎么还怀疑起我来了?” “哼,我猜你拿到这名册不是一天两天了吧?”陈涛意味深长地说,隨即摆摆手,“罢了,看在你这次立大功的份上,这事翻篇。我答应你的事,说到做到。” 他掐灭菸头,站起身来:“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处理。记住,这件事到此为止,別再插手了。”语气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潮乖巧地点头,目送陈涛上楼后,嘴角微微翘起,转身出了县局。 他还要找个机会把姐姐和丫丫给接出孙家。 第四十八章 又见陈涛(求月票,求推荐,求收藏) 白潮赶到孙家的时候,天已擦黑。七点多的光景,暮色沉沉地压下来,將小院笼罩在一片朦朧的黑暗之中。 厢屋厨房的煤油灯透过窗纸,在院子里投下一片昏黄的光晕,隱约可见赵艷霞和丫丫正忙著收拾碗筷的身影。 “铃铃铃~” 清脆的自行车铃声突然划破院落的寂静。赵艷霞闻声放下手中的碗筷,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急忙掀开门帘。 只见白潮推著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正走进院子,车把上的镀铬在暮色中泛著银光。 “哎呦!” 赵艷霞三步並作两步迎上前去,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车把上崭新的铃鐺,又摸了摸鋥亮的车架,眼里闪著惊喜的光,“这车可真俊!永久二八的吧?” 白潮笑著点了点头。 小丫头孙苗苗更是兴奋,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拽著白潮的衣角撒娇:“舅舅买新车了!我要坐,我要坐......” “坐什么坐,天都黑了!”赵艷霞一把把女儿拎了回来,轻轻拍了下她的小屁股,“明天再让舅舅带著玩儿。”话音未落,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车座上细腻的皮革。 小丫头撅起小嘴,冲母亲吐了吐舌头,圆溜溜的眼睛却还黏在那辆新车上。白潮笑著支好车架,弯腰一把將小外甥女抱了起来。 只见他变戏法似的从中山装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顏六色的水果塞到了小丫头的手里。 “诺,舅舅给丫丫吃。” 见到五顏六色的果,小丫头顿时眉开眼笑,哪里还记得什么自行车的事。 堂屋里,孙福军正端著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喝茶,老太太孙王氏依然坐在东屋门口纳鞋底,也不知道她整天哪里来的那么多鞋底子要纳。 “大伯爹。” 白潮恭敬地递上一根烟,顺手划著名火柴给他点上。 孙福军愜意地吸了一口,笑眯眯地问道:“潮娃子,新车骑著还顺手不?”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那可太得劲儿了!” 白潮甩了甩手里的火柴,吐出口烟,“从赵家河到镇上,以前得走半个多小时,现在蹬几下就到了。这事儿还得谢谢您。” 孙福军满意地点了点头:“都是亲戚,谢啥啊”接著话锋一转,“我听老周说,你在採购科学得挺快?” 白潮谦虚地笑笑:“都是周师傅教的好。” “嗯,不错。” 孙福军沉吟片刻,“这样,后天你跟老周跑一趟怀县,有批货要运回来。到时候我给你们安排车。” “怀县?” 白潮心头一跳。那可是离正定五百多公里的地界,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两天。难道是那批炸药? 他面上不显,爽快地应道:“成,我听您安排。” 顿了顿,他又说道:“对了主任,明天不是休息日嘛,我想带我姐和丫丫回趟赵家河,顺便请个媒婆把婚事定下来。” 这事之前提过,孙福军也没多想,痛快地点头:“行。”又转头看向一旁的赵艷霞道:“艷霞啊,明天给你爹捎两瓶好酒回去。” “哎,知道了公爹。” 赵艷霞脆生生的应著,心里忍不住一阵激动,“小四,终於要娶媳妇了。” 事情说定,白潮也不多留。临走时被小丫头缠著,只好答应明天一定骑车带她玩,这才得以脱身。 走出孙家大门,夜风拂过脸颊,白潮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怀县的差事来得蹊蹺,恐怕没那么简单。他得再去一趟县局。 白潮推著自行车,正要调转车把,肚子里突然传来“咕嚕”一声的抗议,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完饭。 骑到国营饭店门口,抬头一看,灯都熄了一半,老师傅正在门口收拾门板准备打烊。 “李师傅。” 白潮三步並作两步跑过去,脸上堆著笑,“给口热乎的行不?” “哎呦,白小子啊!”老师傅回头见是他,摇摇头又笑了“得,看在你小子常来的份上.....进去吧。” 厨房里就剩下些白菜燉粉条的底儿,老师傅给他热了热,又盛了碗米饭。白潮狼吞虎咽地扒拉著,热腾腾的饭菜下肚,这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蹬著自行车往县城赶的路上,夜风呼呼地刮著脸。 白潮忍不住腹誹:明明现在不愁吃穿了,怎么反倒比刚穿来时还要狼狈?整天东奔西跑,跟个没头苍蝇似的。 还有这年头也真是太不方便了,要搁后世,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现在就得跑断腿。 “哎!命苦啊!” 白潮暗自嘀咕了一句,脚下一用力,自行车“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然后就听见夜空中传来“乌呼~乌呼~”的鬼叫声。 县局大门口,白潮裹紧袄跺著脚等了十多分钟,才看见陈涛拖著疲惫的身影从楼里出来。 这位侦缉队长眉头拧成了疙瘩,眼下掛著两轮青黑,一见白潮就没好气:“怎么又是你?” 白潮瞥了眼站岗的卫兵,朝陈涛使了个眼色。陈涛会意,烦躁地摆摆手:“得,进来吧。”转头跟门岗交代两句,领著白潮快步上了二楼。 办公室门刚关上,陈涛就急不可耐地敲著桌面:“有屁快放!专案组还等著我回去开会呢!” 白潮笑嘻嘻地说道:“陈队长,我这儿有个重要情报,你要不要听?” 陈涛闻言精神一振,上下打量著眼前这个年轻人。 这小子简直是个行走的锦鲤——先是粮票案、接著是敌特名单、水库爆破案。难不成... 想到此,他心头一热,赶紧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又掏出珍藏的中华过滤嘴香菸。 白潮心安理得地接过烟,看著堂堂侦缉队长忙前忙后的模样,总算找回些心理平衡。他吐了个烟圈,把孙福军安排他去怀县运货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怀县?”陈涛皱眉凝思。 虽说两地確有物资往来,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眯起眼睛:“你是怀疑...” “十有八九是去运炸药。”白潮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 陈涛猛地拍案而起,眼中精光迸射,“正愁找不到他们尾巴呢!” 他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突然按住白潮肩膀:“记住,真要运炸药肯定有人接应。我会派人暗中跟著,你只管按他们说的做——千万注意安全!” “嗯,放心,我白潮也不是泥捏的。” 话音未落,只见他肩膀轻轻一抖。陈涛顿觉手掌传来一股绵里藏针的力道,整条胳膊像被电击般发麻,不由自主地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好小子!” 陈涛甩了甩髮麻的手掌,瞪大眼睛上下打量著白潮,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想不到你还是个练家子!这手抖劲功夫,没个十年八年练不出来!” 白潮哈哈一笑,顺手整了整衣领,还是那套说辞:“小时候路过的道士教的,这些年一直没扔下。” 他语气轻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个教他功夫的“道士”,怕是永远也说不清了。 陈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等这事了了,咱俩过过手?” 白潮见他摩拳擦掌的样子,颇有点巴爷的意思,竟也是个武痴。 第四十九章 说媒(求月票,求推荐,求收藏)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白潮就换上了一身乾净整洁的衣裳。 他先去供销社交了鱼获,然后蹬著那辆崭新的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往孙家赶去。 到了孙家门前,只见姐姐和丫丫早已穿戴整齐地等在门口。 姐姐穿著一件素净的蓝布褂子,丫丫则扎著两个小辫,一身碎新衣裳衬得小脸格外精神。 “姐,丫丫,上车!”白潮兴冲冲地招呼著。 谁知赵艷霞一把拽住车后座:“你这傻小子,头回登门,哪有空著手去说媒的?” 白潮挠了挠后脑勺,尷尬地笑了笑。他上辈子的婚事全由父母操办,这辈子更还是个生瓜蛋子,哪里懂得这些老礼数? 姐弟俩只得带著丫丫折返供销社。 到了供销社,赵艷霞熟门熟路地挑拣起来:“六样糕点,取个六六大顺的彩头...两瓶老白乾,好事成双...再来斤水果,日子甜甜蜜蜜...” 之后又给媒人买了一盒糕点和红,这才结束。 白潮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跟在后面,只管掏钱、掏票、付款。 看著姐姐麻利地置办著各种物件,这熟悉的场景,让他恍如回到了前世——母亲当年为他操办婚事时,也是这样里里外外地忙碌著。 也不知道如今二老过得如何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幸好还有个弟弟在家,工作也稳定,应该能替他好好尽孝吧。 回赵家河的路上,自行车被塞得满满当当。 车把上掛满礼品,大樑上坐著嘰嘰喳喳的丫丫,后座的赵艷霞一手搂著弟弟的腰,一手护著那些瓶瓶罐罐。 “对了小四,”赵艷霞突然想起什么,“你准备给孙家多少彩礼?” 白潮拍了拍车把,:“一辆永久二八大槓,全套三十六条腿的家具,五十斤精白面,十斤新!” “哎呦!” 赵艷霞惊得差点从车上跳下来,照著弟弟后背就是一拳,“你这败家子!”拳头落下时却收了力道,变成了轻轻的捶打。“城里姑娘都没这么金贵!” 白潮嘿嘿一笑,他知道姐姐是在心疼他,蹬著车子,迎风笑道:“放心吧姐,我都准备齐整啦!” 后座上的赵艷霞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拍了拍弟弟,然后默默搂紧了弟弟的腰,把脸贴在他后背上。 晨露打湿了她的眼角——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要吃的小四,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再也不用她这个姐姐操心了! 孙媒婆是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红线仙儿”,据说是祖传的手艺,到她这儿已经是第三代了。 镇上不少人家的姻缘,都是她姥姥、妈妈给牵的线。 可以说,他们一家三代干了红旗镇一多半繁衍生息的大事! 白潮一行人打听著来到孙家河,远远就看见一座青砖小院,门前掛著红布条——这是当地媒婆家的標誌。 此刻孙媒婆正坐在院里纳鞋底,见来了客人,眯著老眼打量了一下。 “哎呦喂!” 只见她突然一拍大腿,鞋底往针线框里一扔,“这不是赵家河的艷霞嘛!”她的声音里透著掩不住的惊喜。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確实,眼前这位妇人虽然已不復当年模样,但那眉眼间的神韵,孙媒婆一眼就认出来了。 想当年赵艷霞待字闺中时,那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像孙媒婆这样保媒拉縴的,早就把附近適龄姑娘的模样记在心上,更何况是这样出眾的姑娘。 当看到他们手里大包小包的礼品,又推著鋥亮的自行车,顿时眉开眼笑,忙不迭地起身相迎,“快进来坐!” 小丫头孙苗苗怯生生地躲在舅舅身后,孙媒婆从橱柜里拿出两颗水果:“来,小囡囡,吃!” 赵艷霞轻轻推了推女儿:“还不谢谢孙奶奶。” “谢、谢谢奶奶...”“小丫头接过,脸蛋红扑扑的,惹得孙媒婆直乐:“真招人疼!”“ 眾人落座后,赵艷霞说明来意:“孙婶儿,这是我弟弟白潮,在县里供销社上班。想请您给说个亲,对象是赵家河老秦家的闺女秦雪。” 孙媒婆眼睛一亮:“老秦家的秦雪啊!那可是个好姑娘!” 说完,她掰著手指如数家珍般道来:“模样周正,手脚勤快,去年还在扫盲班拿了奖状呢!” 白潮適时地递上烟:“孙婶儿,事成之后,除了这盒糕点,我再给您十块钱谢礼。” “哎呦,瞧你这孩子!”孙媒婆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事包在我身上!老秦家跟我熟著呢,前几年他负责养猪那会儿,都是我给配的种...” 赵艷霞赶紧咳嗽两声打断:“孙婶子,这事其实不麻烦。俩孩子情投意合,老秦叔那边也点头了,请您来就是走个过场。” 孙媒婆自知失言,拍著大腿笑道:“我就说嘛!就凭白家小子这人才品貌,老秦家怕是早就盼著这门亲事了。走走走,咱们这就去说亲!” 一行人热热闹闹往赵家河走去。 路上孙媒婆的嘴就没停过:“白家小子,你放心,婶儿保管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不是我吹,经我手说的亲事,就没有不美满的!去年我给王家庄说的那对,你猜怎么著?今年都抱上大胖小子了...” 二里多的土路,在孙媒婆的絮叨下显得格外短。不一会儿,老秦家那三间土坯房就赫然出现在眼前。 孙媒婆整了整衣襟,清了清嗓子,衝著院子高声喊道:“老秦在家吗?” 白潮和姐姐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儘管早已做足了准备,但当真面对这关乎终身的大事,白潮仍觉得手心冒汗,心跳加速。 秦大山因为提前得了白潮的知会,一早便守在家中,没去监看茅草屋的施工。秦雪也特意向生產队告了假,父女俩心照不宣地等待著。 “老秦在家吗?” 当孙媒婆那飘著喜气的嗓音飘进院子的时候,秦大山掸了掸过年才会穿上的中山装,快步迎了出去。 秦雪抿著嘴跟在后面,穿著一件崭新的碎袄,头髮梳的一丝不苟,显得愈发娇俏。 白潮他们这一路动静不小,左邻右舍早都跟了过来,这会儿院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七嘴八舌地打趣起来: “老秦啊,这是要办喜事啦?” “要我说,潮娃子和秦雪那丫头,活脱脱就是戏文里说的金童玉女!” “潮娃子,听说你都开始盖新房了,准备出多少彩礼啊?” “可不是嘛,人家潮娃子现在可是有出息了!” “就是,没见自行车都骑上了......” 秦大山笑得眼角褶子都堆成了,一边將赵艷霞和孙媒婆往屋里让,一边衝著乡亲们拱手:“同喜同喜,到时候都来喝喜酒啊!” 秦雪羞得直往父亲身后躲,那緋红的脸蛋倒比身上的碎袄还要艷上三分。 白潮推著车,看著自己这小媳妇儿羞怯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感嘆:“这小妮子长得真是越来越水灵了!让人有一种想拱的衝动!” 第五十章 赵卫军作妖(求月票,求推荐,求收藏) 赵卫军这几日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原本以为进了供销社就是个扛大包的苦力,谁曾想,这包倒是扛了,却不是往里搬,而是往外运。 头一回干这勾当时,他手心里全是汗,后背凉颼颼的,生怕被人逮个正著。 这年头投机倒把都可能挨枪子,更何况偷盗公家財务? 可跟著孙振山接连吃了几顿国营饭店的硬菜,又天天揣著十几块钱的“辛苦费”回家后,他那点胆怯早被油水和钞票冲得一乾二净了。 横竖姐夫是供销社主任的公子,路子野著呢!赵卫军早把这事儿琢磨透了——这年头谁不搞点副业?公家的东西搁著也是搁著,他们这叫“灵活调剂”。 这么一想,就连腰杆都硬了几分。 后来他又跟著孙振山进了城南一处小院,开门的女人裹著缎面旗袍,开叉处露出白皙的大腿,起路来腰肢摆得能拧出水。 她给孙振山倒酒时,身子几乎贴在他身上,而孙振山的手则自然地搭在她腰间,两人你捏我一下,我掐你一把,笑得枝乱颤。 赵卫军第一次见到这场面时,脸涨得通红,眼睛不知该往哪看,手里的酒杯都端不稳。 101看书1?1???.???全手打无错站 后来孙振山塞给他五十块钱,他攥著钞票的手直发抖。 至於赵艷霞?那个总耷拉著脸的同父异母的姐姐,早被他忘到爪哇国去了。 昨儿夜里哥俩喝到东倒西歪时,孙振山突然把酒瓶子往桌上一蹾:“过几天姐夫带你去干票大的!” 赵卫军当场就拍著胸脯子保证:“姐夫你说吧,你是我赵卫军的贵人,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好兄弟,来,乾杯......” 因为昨日喝到太晚,所以虽然早已日上三竿,赵卫军却还在家中酣睡。 何秀琴一边在院子里“咚咚”地剁著鸡草,一边不时朝屋里张望,脸上堆满了欣慰的笑容。 “我儿可真是出息了!”她心里美滋滋地想著,手里的菜刀剁得更起劲了。 这几日儿子总往家里捎带些好酒好菜,那油纸包里的红烧肉香得能飘出二里地。昨儿个还带回来一瓶汾酒,说是专门孝敬他爹的。 想到这些,何秀琴的嘴角又往上翘了几分。就连今早白小子去秦家提亲的事,她都没往心里去。 “我儿这般本事,往后定能娶个城里姑娘。” 想著,她眼前不由浮现出苏知青那標致的模样,白净的脸蛋,说话轻声细语的,可比村里那些丫头强多了。 “妈~妈~” 正想著呢,赵卫军的喊声从西屋传来,何秀琴赶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应道:“咋了小军?” “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妈都给你留著呢。” 说完,她麻利地从锅里端出一直温著的二合面馒头和一盆烩菜,嘴里念叨著:“小军啊,今天咋不用上班?” “我姐夫说了,让我歇两天。”赵卫军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回道。 正在这时,院子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哄闹,夹杂著笑声和吆喝。 “咋了?村里这是有啥热闹?”赵卫军支棱起耳朵问道。 何秀琴撇撇嘴:“嗨,还不是白潮请了孙媒婆去老秦家说亲。” “什么?!”赵卫军猛地抬头,嘴里的馒头渣子喷了一桌。 他“啪“地撂下筷子,趿拉著布鞋就往外冲。何秀琴急得直跺脚:“小军!你饭都没吃完,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可赵卫军跟没听见似的,满脑子就一个念头:秦雪要嫁给白潮了。 秦雪可是他打小就惦记的姑娘,虽说上回那事之后他收敛了些,可心里那团火哪是说灭就能灭的? 他衝到秦家院门口时,正赶上孙媒婆扭著水桶腰往外走,手里还捏著个红纸包,笑得见牙不见眼:“老秦啊,就回吧......哎哟!” 赵卫军一把推开孙媒婆,踹开院门就闯了进去。院子里,秦大山正和白潮说著话,秦雪和赵艷霞站在一起,脸上还带著未褪的红晕。 “白潮!” 赵卫军眼睛通红,指著白潮鼻子就骂:“你个没爹没娘的野种,也配娶秦雪?” 这一嗓子吼得,院里院外顿时炸了锅。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赵艷霞。 只见她“蹭”地一下窜了过来,抡圆了胳膊“啪”地就是一耳光,怒吼道:“赵卫军!你发什么疯?” 这一巴掌打得结实,赵卫军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 “姐!” 赵卫军捂著脸,声音都变了调:“你咋帮著外人?我可是你亲弟弟!” “我呸!” 赵艷霞气得浑身发抖,“就你乾的那些腌臢事,还有脸说是我弟弟?” 白潮慢慢上前两步,把姐姐拉到身后,眼神冰冷:“赵卫军,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 “教训?”赵卫军狞笑著,“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要不是大伯爹的面子,你也配进供销社......” 他话没说完,白潮已经一个箭步衝上来,揪住他的衣领就是一拳。白潮的身子经过灵泉水滋养,连巴爷那样的老江湖都能打个平手,何况这个整天游手好閒的赵卫军? 只听赵卫军“嗷”的一声惨叫,鼻血顿时窜了出来,人跟个破麻袋似的往后栽去。 白潮缓缓上前,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怎么不骂了?” 赵卫军对上白潮那要杀人的眼神,心神一颤,隨即鬼哭狼嚎地在地上打滚:“杀人啦!要出人命啦!乡亲们都来看看啊,白潮要杀人啦!” “这赵卫军真不嫌丟人......” “老赵家这是造了什么孽......” “卫国和艷霞都是多好的孩子,怎么就偏生出赵卫军这么个祸害.......” “要我说啊,还是何秀琴的地不行.......” 这时,围观的村民越聚越多,指指点点地议论著。直到赵满仓气喘吁吁地跑来,这场闹剧才收场。 他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朝秦大山连连作揖:“老秦大哥,对不住,实在对不住......这混帐东西我回去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说著,他偷眼去瞧白潮的脸色,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哀求。白潮见他这副模样,心头一软,缓缓收回了踩在赵卫军胸口的脚。 赵满仓佝僂著腰,一把揪住赵卫军的耳朵,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提溜起来。那手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可见是使了狠劲。 “哎哟!爹!轻点儿!耳朵要扯掉了!”赵卫军疼得直蹦躂,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活像过年时待宰的猪崽,嚎得整个村子都能听见。 秦大山背著手站在堂屋门口,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的天。白潮冷冷地扫了赵家父子一眼,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赵支书,管好你儿子。再有下次......” 后半句话他咽了回去,可那眼神却比三九天的冰溜子还冷。 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赵卫军三番五次的骚扰秦雪,已经触碰到了白潮的逆鳞,再有下次,他不介意让赵卫军成为空间里的化肥。 第五十一章 艷霞归家(求月票,求推荐,求收藏) 小丫头孙苗苗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她最喜欢的舅舅把最討厌的舅舅给打跑了! 她不但没被嚇著,反而睁著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白潮,都快泛起小星星了。 等眾人回到屋里,她突然挣脱母亲的手,像只小燕子似的扑进白潮怀里:“舅舅!舅舅!你好厉害啊!”『砰』的一下就把坏舅舅打跑啦!”她边说边比划著名,小脸蛋兴奋得通红。 屋里原本压抑的气氛,也被小丫头天真烂漫的模样冲淡了不少。 秦雪蹲下身,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是啊,舅舅最厉害了。” 孙苗苗歪著头,眨巴著大眼睛打量著秦雪。通过刚才的过礼仪式,聪明的小丫头已经明白,这个漂亮的姐姐以后就是舅舅的媳妇了。 然后她突然脆生生地喊道:“舅妈你好漂亮!” “哎呀!” 秦雪被这声“舅妈”叫得猝不及防,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连耳根子都染上了红晕。 白潮见状哈哈大笑,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今天中午舅舅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赵艷霞站在一旁,看著眼前温馨的一幕,又想起老父亲佝僂著腰为弟弟收拾烂摊子的背影,她这个做女儿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白潮看出姐姐的心事,轻声说道:“姐,吃饭还早,要不你带丫丫去看看满仓叔吧。大伯爹不是让你带了酒吗?” 赵艷霞这才想起临出门时提著的两瓶洋河大麯。 她朝秦大山歉意地笑了笑:“叔,我先过去看看。”说完抱起还在嘰嘰喳喳的孙苗苗,往赵家方向走去。 小丫头趴在母亲肩头,还不忘回头冲白潮和秦雪挥手:“舅舅舅妈要等我回来吃饭哦!” 秦大山望著赵艷霞离去的背影,轻轻嘆了口气:“这丫头...也是个苦命人。” 赵艷霞领著丫丫刚迈进赵家院门,就听见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 只见赵满仓举著菸袋锅子,正追著赵卫军满院子跑。赵卫军猫著腰,像只被撵急了的耗子,绕著何秀琴直打转。 “你个兔崽子,给老子站住!” 赵满仓气喘吁吁地骂道,“我老赵家的脸都让你丟尽了!看我不打死你个小畜生!” 何秀琴张开双臂护著儿子,嘴里不住地劝著:“满仓啊,这不也没出啥事吗?再说了,白潮那小子还打了咱小军呢!” 这话就像往火堆里浇了桶油,赵满仓气得浑身直哆嗦,脚下突然一个踉蹌,眼前发黑,眼看著就要栽倒。 “满仓!” “爹!” 赵艷霞一个箭步衝上前来,两瓶酒在她手里相撞,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幸好距离不远,她堪堪扶住父亲摇摇欲坠的身子,扭头狠狠瞪向赵卫军,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都是你干的好事!” 赵满仓倚著大女儿,扶著额头,老泪纵横的哭道:“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赵卫军也嚇了一跳,他也不跑了,缩著脖子躲在何秀琴身后,眼神飘忽不定地偷瞄著哭嚎的老父亲 赵艷霞小心翼翼地把赵满仓扶到堂屋的椅子坐下,又倒了一碗温水,手不停地在后背给他顺气。 丫丫则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母亲身后,小手紧紧地攥著母亲的衣角,大眼睛里噙著泪,怯生生地望著外公。 半晌,赵满仓才缓过气来。他颤抖著握住女儿的手,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丫头啊...爹对不住你...更对不住你哥...” 听到赵满仓哽咽著道歉,赵艷霞赶忙別过脸去,用手背不停地抹著眼泪:“爹,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啥呀...” “你哥......十年没音讯了......” “要是他在......爹也不用为这个混帐东西操碎了心...” 赵满仓越说越气愤,手指在空中狠狠地点著躲在何秀琴的赵卫军。 “赵满仓!你啥意思?” 何秀琴一听这话顿时炸了毛,叉著腰就嚷了起来,“我儿子怎么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你还好意思说?” 赵满仓见何秀琴还敢顶嘴,火气直衝天灵盖,冷哼一声,“整天偷鸡摸狗,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何秀琴被戳到痛处,尖著嗓子叫道:“是是是,就你大儿子好!十年不回家,指不定早就死在外面了.....” “砰!” 赵满仓被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茶碗都震得跳了起来。然后他猛地站起身,额角青筋暴起,指著何秀琴的鼻子: “何秀琴!当年要不是你处处刁难,卫国何至於跑去当兵?” 话一出口,这个老实巴交了大半辈子的庄稼汉突然哽住了。 他粗糙的大手不住颤抖,浑浊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那些刻意尘封的往事如决堤洪水——大儿子被迫参军时倔强的背影,大女儿出嫁时红肿的眼睛,养子离家时沉重的脚步声...... “你......你这个毒妇!” 何秀琴被骂的脸色铁青,正要还嘴,却见赵满仓突然抄起桌上的酒瓶,“咣当”一声摔得粉碎:“滚!都给老子滚出去!” 玻璃碴子四溅,酒液在赵卫军脚下流淌,嚇得他缩著脖子直往后退。 何秀琴还想撒泼,却被赵满仓通红的眼睛瞪得心里发毛,只得拽著儿子灰溜溜地躲进了厢房。 堂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赵满仓粗重的喘息声。 丫丫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爭吵嚇得小脸煞白,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像只受惊的小兽般一头扎进母亲怀里。 赵艷霞紧紧搂住女儿单薄的肩膀,泪水无声地顺著脸颊滚落。 既是对父亲这些年偏听偏信的怨恨,又是对自己被迫嫁给瘸子的委屈,更是对命运如此不公的无声控诉。 午饭前,赵艷霞牵著丫丫回到了秦家院子。 虽然心里还堵著赵家那摊子糟心事,但想到今天是小四来提亲的大日子,她硬是在路上把情绪收拾妥帖,进门前还特意理了理鬢角的碎发,脸上重新掛起了温婉的笑容。 一进堂屋,白潮正端著最后一盘菜要上桌,看到姐姐和丫丫进门,笑道:“姐回来了,正好开饭。” 正在屋里摆放碗筷的秦雪,听到白潮的声音,赶紧出来把赵艷霞母女迎进了里屋。 此时,方桌上已经摆的满满当当:一大盘油亮亮的红烧肉泛著琥珀色的光泽,整条鲤鱼浇著浓稠的酱汁,金黄的炒鸡蛋里点缀著红艷的西红柿,紫莹莹的烧茄子冒著热气,最中间是一大盔子西红柿鸡蛋汤,红黄相间煞是好看。 “哇!” 丫丫瞪圆了眼睛,小嘴不停地咽著口水。就连赵艷霞也惊讶道:“小四,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白潮擦著手笑道:“都是瞎琢磨。” “来来来,都入座。” 秦大山见人都到齐了,作为长辈,乐呵呵的招呼著眾人。 说罢便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他的右手边是满脸喜气的秦雪和白潮,左手边是赵艷霞和丫丫娘俩。 “今儿是双喜临门!一来小四和雪儿定了亲,二来能尝到这么一桌好菜!”说著,他夹起一块颤巍巍的红烧肉放到丫丫碗里,“丫丫多吃点,以后长得跟你舅妈一样俊!” 秦雪羞得白了她爹一眼,白潮则乐呵呵的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 赵艷霞见状笑道:“叔,您看这俩孩子多般配。”说著举起酒杯,“我敬您一杯,谢谢您把雪儿许给小四。” “哎,这话说的!”秦大山乐的合不拢嘴,举起酒杯抿了一口,“该是我谢谢你们姐弟才对!潮娃子仁义,雪儿跟了他,我放心!” 说完又抿了一口酒招呼眾人吃菜。一时间,饭桌上儘是欢声笑语。 突然,丫丫啃著碗里的红烧肉,油汪汪的小嘴冒出一句:“舅妈什么时候生小宝宝呀?” 满桌人先是一愣,继而哄堂大笑。只有秦雪羞得差点把脑袋埋进碗里。 第五十二章 供销社採购(求月票,求推荐,求收藏) 午饭后,秦大山领著眾人来到白潮家宅基地。 此时,昔日低矮的茅草屋已拆除殆尽,原先的家具整齐地码放在角落的油布下。 几个老师傅正蹲在打好石灰线的地基上垒石块,另有几个壮劳力在空地边和泥脱坯。 黄褐色的土坯整整齐齐排成长龙,在阳光下晾晒。 白潮和赵满仓商定的工钱是每人每天记十个工分,另加两毛现钱,不管饭。 这待遇比队里盖知青点的报酬丰厚得多,因此社员们都抢著来上工,干起活来也是格外的卖力。 秦大山背著手在工地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照这个进度,最多七八天就能上樑封顶了。” 望著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赵艷霞眼眶发热。 她想起弟弟以前住的那个漏雨的茅草屋,再看看如今这气派的宅基地,不禁在心里感嘆:小四真是出息了! 因为今天是大日子,秦雪特意请了一天假,下午没事,白潮打算带她去镇上逛逛。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所以留下秦大山继续盯著施工后,几人便推著自行车往红旗镇走去。 乡间的土路上,白潮推著那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丫丫坐在大樑上,两条小短腿欢快地晃悠著。赵艷霞和秦雪跟在后面,不时传来窃窃私语。 只见秦雪时而低头绞著衣角,时而掩嘴轻笑,白净的脸颊上还不时飞起两朵红云。想来是赵艷霞这个过来人,正在给未过门的弟媳传授些夫妻相处的门道。 白潮偶尔回头,正好撞见秦雪羞赧地別过脸去,他调皮的拨了拨自行车铃鐺,换来的却是秦雪拋过来的白眼。 將赵艷霞母女送回孙家后,小丫丫拽著白潮的衣角死活不肯撒手,非要跟著舅舅和准舅妈。 赵艷霞二话不说,像拎小鸡崽似的把女儿提溜起来,在小丫头委屈巴巴的目光中,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院门。 “姐也太狠心了吧......” 白潮虽然嘴上这么说,脚下却溜得飞快,惹的秦雪一阵娇笑。 出了孙家胡同,白潮扭头对秦雪笑道:“来,上车,哥带你!” 秦雪盯著那鋥亮的车座,脸颊飞红,扭扭捏捏:“这...这怎么上啊?” 白潮一看她这模样就乐了,想来这丫头应该是还没坐过自行车。 他豪气地一拍车座:“怕啥?这是咱自己家的车,想咋上就咋上!”说著左手稳稳扶住车把,右手突然往秦雪胳肢窝一抄。 “呀!” 秦雪一声惊叫,嚇得慌忙抓住白潮的肩膀,嗔怪道:“要死啊你!” “別乱动!” 白潮沉声一喝,手上和腰胯同时发力。 秦雪只觉一阵失重,整个人像片羽毛似的飘了起来。 “撅屁股,坐下!” 秦雪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按著白潮的指令行动。 她双手死死攥著白潮的胳膊,臀部往下一沉——先是硌到硬邦邦的车座,冰凉的触感让她一激灵,隨即整个人总算稳稳噹噹地落在了后座上。 看著小媳妇惊魂未定的模样,白潮憋笑憋得胸口发疼。原来再伶俐的姑娘,遇到新鲜事物也会手足无措。 接著,他长腿一迈跨上坐垫,感受到身后人儿紧张的呼吸,坏心眼地嘱咐道:“抱紧我的腰啊!”话音未落就猛地一蹬踏板,自行车就窜了出去。 “啊!” 秦雪嚇得惊呼一声,双臂条件反射地环住他的腰。 白潮顿时觉得后背撞上了两团温软的,而且隨著车身的顛簸时紧时松,熨帖得他浑身舒坦。 也不知是新自行车轴紧,还是乡间土路太过坑洼。 这一路上,秦雪的胸脯频频撞上白潮的后背,撞得她生疼,心里直嘀咕:“早知这么遭罪,还不如走著去呢!” 话虽如此,可环在男人腰间的胳膊,却不知不觉又收紧了几分,心中充满了甜蜜。 来到供销社门口,白潮把自行车稳稳地停在了墙根,顺手扶了一把还没缓过神来的秦雪,笑道:“到了。” 刚推开供销社的大门,一股混合著糕点甜香、布料浆洗味和煤炉暖意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柜檯后面的李大姐正戴著套袖打算盘,抬头看见来人,立即亮著嗓门招呼:“哎呦,小白来啦!” “李姐好。” 白潮笑著点头致意,侧著身子让秦雪先进来。 看到白潮身后跟进来的漂亮姑娘,李大姐眼睛一亮,放下手里的活计,往柜檯上一趴,探著身子问道:“哎,小白,这就是你说的那位?” 她这一嗓子引得柜檯后几个女售货员都抬起了头。 正在称生的小张麻利地包好油纸包,一边系麻绳一边插话:“小白,这儿都是自家人,还不赶紧介绍介绍?” 白潮嘿嘿一笑,轻轻拉了拉秦雪的衣袖:“这位是赵家河的秦雪同志,我们正在处对象。” 李大姐上下打量著秦雪,朝著白潮挤了挤眼:“瞧瞧这闺女,水灵灵的跟画上走下来似的!小白好福气啊!” 秦雪被夸的耳根子发烫,白潮则嘿嘿一笑,转身给秦雪介绍道:“这位是李姐,这位是张姐,这位是.......” 秦雪红著脸微微低头,挨个跟著打了招呼。 白潮见秦雪如此害羞,也不在逗她,轻咳了一声,走到柜檯:“李姐,拿盒雪膏” 李姐会意的笑了笑,转身从货架上取货,嘴里还不停的叨咕著:“小白真是会疼人,这款『友谊』的雪膏是刚到的。抹上又香又润,最適合年轻女同志。” 白潮接过雪膏,转头轻声问秦雪:“你看这个行吗?” 秦雪飞快地瞥了一眼,点了点头,声如蚊蚋:“挺好的......” 接下来,白潮又要了个蝴蝶发卡和一斤鸡蛋糕。 李大姐一边包点心一边念叨:“发卡要红的还是绿的?红的喜庆!” 小张在旁边插嘴:“人家小白肯定要红的!”满屋子笑声中,秦雪的耳朵更红了。 出了供销社,冷风一吹,秦雪这才长舒一口气。白潮憋著笑解释:“供销社的同志们都这样,热情惯了。” 秦雪摸著手里的发卡,白了他一眼:“就你话多......”话还未说完,自己就先笑了。 第五十三章 尿急?你早说啊!(求月票,求推荐,求收藏) 接下来的时间,白潮带著秦雪把红旗镇著四正八斜,十二条街道逛了个遍,五点钟的时候,两人踩著点,又到国营饭店一顿大快朵颐。 在回赵家河的路上,自行车碾过田埂发出细碎的声响。 白潮忽然感觉后座上的秦雪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车把也跟著晃了晃。隨即放慢了车速问道:“小雪,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秦雪只是双手抓著他的衣服,不断的拧来拧去,没有应声。 “嘎吱~” 自行车猛地剎住,白潮单脚支地转过身,关切的问道:“咋不说话啊?” 却只见秦雪眉头紧锁,面色羞红,两条腿在自行车后座上紧紧併拢,屁股不停的小幅度扭动。 白潮福临心至,差点笑出声来,暗道:“原来是尿急啊!”隨即嘿嘿一笑,“前面就是亮马河,我骑快点。” 秦雪把脸埋在他的后背,闷闷地“嗯”了一声。 白潮蹬车的力度顿时大了许多,车链子哗啦呼啦转的飞响,车子也不像之前那样一顿一顿的了。 秦雪心里也在纳闷儿:“难道这自行车要骑得快才不晃悠吗?” 正想著,白潮一个急剎车,指著不远处茂密的芦苇盪,“到了,快去吧,我给你看著。” 秦雪来不及细想,急忙跳下自行车,夹著双腿,一溜小跑就钻进了芦苇盪。 白潮背过身去,听见芦苇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仰头看天,发现西边的晚霞红得跟秦雪的耳垂一个顏色。 而远处传来的布穀鸟叫声,似乎是在替他数著时间。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才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白潮转过身,看到秦雪低著头走了过来,脸颊上的红润还没有完全褪去。 他踢了一脚车支子,推著车往前走了两步,拍了拍后座:“上来吧,这回我骑慢点。” 傍晚的乡间小路上,白潮慢悠悠地骑车前行,秦雪搂著他有力的公狗腰,那股熟悉的衝撞感又爬上了她的心头。 此时她也反映了过来,这一切都是前面那个坏坯子在作弄她,刚欲发怒,就听见白潮带著笑意的声音传来:“下次......你早点说......” 秦雪一怔,顿时又气又恼,伸手就在他腰间的软肉上拧了一把。这一下可是用了十成的功力,疼的正在骑车的白潮“嗷”的一嗓子就喊了出来,自行车也跟著晃了晃。 隨即田间地头便传来白潮的呼救声:“谋杀亲夫了......” “你!” 秦雪急的直跳脚,身体抖动的屁股都快离开自行车后座了。她慌忙四下张望,幸好暮色已深,路上不见人影。 隨即又在白潮腰上掐了一把,娇斥道:“快闭嘴,不要喊!” 白潮玩心大起,故意扯著嗓子唱了起来:“小媳妇儿下手真狠吶......” “白潮!” 秦雪又气又急,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慌乱中她连忙去捂白潮的嘴,却忘了自己正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整个人往前一扑,险些把两人都带倒。 自行车猛地歪了一下,白潮赶忙扶正车把,终於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他反手握住秦雪冰凉的小手,轻轻捏了捏:“好啦,不闹了。” 秦雪刚要鬆口气,耳中却又传来了白潮嬉笑的声音:“再闹可就要栽倒沟里了,到时候人家看见,还以为咱俩在野地里.......” “你还说!” 秦雪赌气似的甩开他的手,想著他刚才羞人的话,脸颊又不爭气的烧了起来。 她望著白潮挺拔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件恼人的事——自打被这个冤家缠上,她以前的爽利劲儿便不復存在,总是被他三言两语逗得面红耳赤,溃不成军。 此时的白潮正奋力的蹬著自行车,链条发出细密的咔嗒声,丝毫未察觉身后姑娘翻涌的心绪。 秦雪的目光落在他后颈上,细密的汗珠在晚霞映照下泛著微光,隨著他每一次用力的动作,一股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直往她鼻尖钻。 她忽然发现,在晚霞的照耀下,白潮的耳朵尖似乎也红的透亮。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会害臊!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颤,嘴角不自觉地翘起了弧度。隨后她悄悄往前挪了挪屁股,把发烫的额头抵在他的后背。 两颗年轻的心臟隔著衣服共振,无声的奏出一片寧净与安然。 秦大山看著秦雪提著的鸡蛋糕,忍不住又是一阵嘮叨,说过日子要细水长流,得学会攒钱。 白潮笑著点头应下。 经过他爹这么一提醒,秦雪也才意识到,今天两人又是买东西又是下馆子,不算粮票,光是现钱就了十来块。 搁在以前,都够他们爷俩一个月的开销了。 想著不由的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可得注意些,等结了婚处处都要用钱,要是再有了小孩儿......想到这里,她的脸颊驀地一热,暗啐自己不要脸。 “我回屋了!你们聊” 秦雪一跺脚,拎著东西扭头就走,脚步匆匆,活像后头有人追似的。 白潮愣在原地,摸著后脑勺一头雾水:“我也没招惹她呀?” 怪不得张无忌他娘临死前叮嘱他“要提防漂亮的女人。”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琢磨到死也捞不著半句真心话! 秦大山抬眼瞅了瞅女婿:“你俩闹彆扭了?” 白潮訕訕一笑:“哪能啊?”说完也赶紧溜了。 一时间,冷清的院里只剩下秦大山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现在时间还早,对习惯了后世熬夜的白潮来说,眼下最大的遗憾就是夜晚太过乏味单调。 如果有个婆娘,还能做些爱做的运动、生生娃,倒也美妙,可偏偏他现在还是个光棍汉,家里有肉,却只能看不能吃。 思来想去,他决定去找一趟巴爷。 经过上次的接触,他发现这位混跡地下世界的老江湖,虽然行事不拘一格,但为人颇有江湖义气,从不做那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更关键的是,上次在孙振山的別院,他偶然听到孙振山要找人对付巴老爷子,所以他得去提醒一下,免得他遭了暗算。 骑车来到黑市附近,白潮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心念一动便把自行车收进了空间。隨后直奔上次的简易木板房。 门外巡逻的汉子,正是上次观看他和巴爷比武的那几位,几人一见白潮到来,眼前一亮,连忙拱手相迎:“白爷您来了!快里边请!” 態度比上次可是热络多了,毕竟这位可是让巴爷都另眼相看的狠角色,他们哪儿敢有半分怠慢。 第五十四章 八哥?(求月票,求推荐,求收藏) 白潮跟著巴爷的手下进了简易木板房,屋內炭火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光在墙上跳动,將黑夜里的寒气驱散了几分。 巴爷身著一身黑色对襟马褂,稳稳地坐在八仙桌后,正在自斟自饮。 他左手“咔噠咔噠”的盘弄著那对油润光亮的核桃,右手夹著一筷子猪头肉,正准备送入口中。 见到白潮踏入房门,巴爷脸上顿时浮现喜色,急忙放下筷子,朗声道:“哎呦,白兄弟来啦!” 说著,他大手一挥,指向对面的椅子,“快,坐下说话!” “巴爷好雅致啊。”白潮笑著。 “嗨!我就一閒人,比不得老弟逍遥自在。”巴爷笑著回应,隨后扭头对手下吆喝道:“再添副碗筷,加两个菜!” 等手下应声跑远,巴爷突然凑近白潮,眼睛亮的嚇人:“昨儿跟你比完武,我可是一宿没睡踏实!” “哦?” 白潮疑惑地问道:“可是哪里受了伤?” 巴爷摆了摆手,“还不是你那招『回马钻心肘』,真他娘的绝了,我翻来覆去的琢磨,要怎么破它.......” 白潮一听是这事,心下瞭然,看来这老爷子还真是个武痴。 隨即便见到巴爷抄起一根筷子,蘸了蘸酒水,在桌面上画了条线:“你看啊,你这招是借我前冲的劲儿,突然拧身反打,对吧?一般人肯定吃不住。” 白潮刚要开口,巴爷已经抓起另一根筷子,在桌面连点三处,“可要是我不急著抢进,先虚晃一下,等你肘子过来的时候,我身子往右一偏,左手叼你腕子,右手这么一托......” “啪!” 巴爷双掌一合,震得酒碗里的酒液直晃:“这不就破了吗?哈哈哈!”他笑得鬍子直颤,顺手抹了把溅到脸上的酒沫子。 白潮见此,微微一笑,端起刚倒满的酒碗:“巴爷慧眼,这解法妙啊!” “嗐!” 巴爷仰头灌下一碗酒,喉结滚动间洒了半襟,“老夫也就过过嘴癮,真动起手来,还得是白兄弟你的功夫扎实!” 说完他又凑近些,两个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白潮,“要不……咱俩再搭把手试试?” 白潮看著老人眼中跃跃欲试的火光,无奈地笑著摇头:“您啊.......这是存心不让我好好喝酒。” 巴爷一听白潮不愿动手,脸上的兴奋劲儿顿时就散了,咂了咂嘴道:“嘖,你这人啊,一身好功夫,偏生不爱动弹,可惜了!” 说著,他抄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顺著鬍鬚滴落在衣襟上,他也不在意,只是抹了把嘴,抬眼问道“那白兄弟今日登门,想必是有正事?是要换什么东西?” 白潮点点头,將酒碗轻轻放在桌上:“確实有事相求。想跟您换二十斤,再要些粮票。” “就这事?” 巴爷一拍大腿,哈哈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隨即扭头朝门外扯著嗓子喊道:“老六!老六!赶紧去库房,称二十斤上好的,再拿五十斤粮票来!要快!” “是,巴爷!” 隨即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待脚步声渐远,白潮的目光在屋內扫视了一圈。巴爷会意,眉头一挑,朝门口挥了挥手:“都出去,把门带上。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靠近!” 等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屋內只剩下炭火“噼啪”的声响。巴爷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道:“怎么了兄弟?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潮盯著跳动的烛火,缓缓开口:“刚得的消息,有人要对您老下手。” “谁?”巴爷虎目圆睁,手中的核桃“咔”地一声停了下来。 “閆老五的主子。” “孙家那个瘸子?”巴爷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 白潮微微頷首。 “砰!” 巴爷一掌拍在桌上,碗筷震得叮噹作响。 烛光下,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般深刻:“好个孙瘸子!老子还没去找他算帐,他倒先惦记上老子了!” 白潮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著老人气的鬍鬚发颤。 巴爷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突然“哈”地笑出声来,只是那笑声里透著森森寒意:“白兄弟,这份情,我老巴记下了。” “举手之劳。”白潮轻声道。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手下抱著和粮票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滚出去!” 巴爷头也不抬地挥挥手,待房门再次关上,他一把將东西推到白潮面前,“拿著。” 白潮摇了摇头:“巴爷,这不合规矩。” “放屁!”巴爷眼睛一瞪,“规矩?老子的命还抵不过这点东西啦?” 白潮看著老人执拗的神情,终是笑著拱了拱手:“那就谢过巴爷了。” “叫哥!” 巴爷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以后就叫巴哥!” 白潮一怔,险些笑出声来:“八哥?” “对嘍!” 巴爷拍著大腿,竟有几分得意,“来,陪哥再喝几杯!” 酒过三巡,月上中天。白潮告辞时,巴爷执意送到大门口。夜风里,老人拍了拍白潮的肩膀:“兄弟,慢走!” 待到白潮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巴爷脸上的醉意瞬间消散。 他慢慢转著手中的核桃,对阴影里候著的手下道:“传话,半小时后,所有人在老地方集合。今晚,咱们去给孙瘸子...治治腿。” 拐过几道弯,白潮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心念微动,手中的便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辆鋥亮的永久牌二八自行车。 想到明日就要与老周同赴怀县,他扶著车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虽说陈涛承诺会派人暗中接应,但这毕竟是直面敌特,更不用说那些藏在暗处、不知何时会亮出獠牙的毒蛇。 手掌摩挲著车把上的橡胶套,他忽然轻笑出声:“我还真是越活越糊涂了!” 有空间傍身,实在不行就给他们演一出“大变活人”和“死神点名”的好戏。 想到这里,他躁动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暗暗发誓:等这档子糟心事彻底了结,定要把自家那个爱脸红的小媳妇牢牢搂在怀里,踏踏实实过几天安生日子,最好能三年抱俩。 “哎!这个时代到底是拘束了些......” 白潮一手骑车,一手摩挲著下巴感慨:“这要搁在旧社会,以他现在的手段,怎么也要多娶上几房姨太太,给他们老白家开枝散叶,继承香火!” 第五十五章 前往怀县(求月票,求推荐,求收藏) 昨天晚上白潮做了个美梦 梦里,他成了民国年间坐拥千顷良田的豪绅老爷,家里堆满了吃不完的粮食和穿不完的綾罗绸缎。 最秒的是,竟还娶了六房姨太太,个个貌美如,有会唱曲儿的,有擅女红的,还有留过洋的,每日变著法儿討他欢心。 “叮铃铃~”闹钟骤然响起时,他正跟三太太、六太太玩儿著一龙二凤的扮演游戏。 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口水早已浸湿了枕上绣著鸳鸯的绸缎。 简单洗漱一番,熬上一些大米粥,又从储物空间拿出前日做的小鱼咸菜,炒了几个鸡蛋。就著馒头吃的那叫一个香。 看著牧场中正在低头吃草的小绵羊,白潮突发奇想:若是能嘬几口羊奶......额...... “不妥,不妥。” 还是寻个机会养两头母牛吧,毕竟母牛的大! 这般胡思乱想间,便吃完了早饭。隨即他念头一动,碗筷自动飘到水盆下清洗,比后世的洗碗机还要好用! 七点白潮准时出现在供销社,交了鱼,又跟老王他们閒扯几句,便转身进了採购科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老周正捧著他那搪瓷剥落的茶缸,就著高碎的茶香翻看当日的报纸。 “周师傅早。” “王姐早。” .............. 白潮笑著挨个打了招呼,走到自己工位时,帆布包往桌上一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小白来的正好。” 老周把报纸往下挪了挪,露出浑浊却精明的眼,“主任昨儿个交代了,要你跟我跑趟怀县,通知收到了吧?” 白潮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帆布包,笑道:“您瞧,介绍信,笔记本,都准备齐了,就等您发话了。” “成,司机八点到。” 老周点点头,又把报纸举了起来,那专注劲,活像后世的小年轻盯著手里里的网红主播,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上面。 见此情形,白潮也不去自討没趣。他从兜里摸出一把炒的喷香的葵籽,隨手摊开当日的《人民日报》,一边嗑瓜子一边读了起来。 你还別说,这个年代的报纸看起来还挺带劲,都是乾货! 头版头条赫然印著《我国击落第五架美无人高空侦察机》的捷报。 二版整版都在讲大寨人战天斗地的先进事跡。 翻到第三版,体育版正热烈报导著第二十八届世界桌球锦標赛的盛况。 中国队与日本队会师决赛的消息让白潮前世的记忆渐渐清晰。 他隱约记得在这届世锦赛上,中国桌球队取得了男子团体、男子单打、女子团体、男女双打和女子双打的五项冠军,为中国桌球史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鐺鐺~。” 清脆的敲桌声打断了白潮的思绪,抬起头,只见老周已经提著公文包立在办公桌前。 他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小白同志,年轻人可要警惕资產阶级生活作风啊。”说著用手一指他桌上堆积如小山的瓜子皮,“你看看,这像什么样子了?” 白潮这才惊觉,自己竟沉浸在报纸中近一个钟头。见被人抓了把柄,连忙堆起笑脸:“周师傅批评得对!实在是报纸上捷报频传,看得人热血沸腾,一时就忘记了时间。” 接著他用力拍了拍胸膛,“您放心,我这颗红心比硃砂还红!” 白潮虽然嘴上信誓旦旦,心中却不住的妈卖批:“咱俩谁忠谁奸,心里没点逼数吗?” 老周冷哼一声,公文包往腋下一夹:“少在这贫嘴,车还等著呢。”说完转身就走,皮鞋在地面上踩得咚咚响。 白潮朝著同志们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麻利地把瓜子壳扫进报纸,兜著就扔到了办公室的铁皮垃圾桶里,这才小跑著追了出去。 此时,供销社门外的土路上,已经停著一辆“突突”冒白烟的解放牌大卡车。 驾驶室里,一个穿著藏蓝工装的平头汉子叼著烟,正跟老周有一搭没一搭地嘮著嗑。 见白潮出来,老周麻利地掐灭菸头,招呼一声就钻进了副驾驶。 白潮刚想跟著上去,就听见“砰”的一声闷响。 老周那王八羔子居然直接把车门关上了。接著慢悠悠地摇下了半截玻璃窗,似笑非笑地指了指车斗:“前头挤不下了,你上后头。” “臥槽!” 听到这话,白潮差点暴走! 你他妈说啥? 五百多公里,你让我做这四处漏风的后斗子? 这可是65年的三月份,城外野地里有些积雪还没化乾净,就算有太阳晒著,室外温度也才只有六七度。 更何况卡车开起来,会呼呼灌风,这他妈是要把他当成人肉风箏放啊! 姥姥! 这要在后世,白潮绝对扭头就走,可现在是65年啊,一个火红的年代,一个伟大的时代。一个讲究吃苦耐劳的时代。 对於领导安排的工作就是命令。 別说做敞篷车斗了,就是让抗炸药包上前线,你也得笑著喊:“保证完成任务!” 白潮敢指著灯发誓,这绝逼是老周这个王八羔子打击报復,给他穿小鞋! 如果他敢撂挑子,明天单位就会传遍:白潮同志无组织无纪律,思想觉悟不高,吃不了革命的苦,存在资產阶级娇气病。 在这个年代,档案就是命根子。但凡档案里在记上那么一笔,这就是政治污点,那就完了。等明年起风,备不住就会被人给揪了小辫子。 除非白潮躲在空间里不出来,或者偷渡到香江或者国外。 他深吸了一口冷风,强迫自己镇定,把背包往车斗一甩,咬著后槽牙笑道:“好嘞,吹吹风更精神!” 老周见白潮上了车斗,转头朝平头司机一笑,“开车!” 卡车顿时发出“突突突”的声音,缓缓动了起来。 白潮找了个相对乾净的地方坐下,把军大衣领子竖起来,心里把老周祖宗十八代的女性默默的问候了一遍。 心道:等確认了你老小子身份,看爷爷怎么收拾你。 白潮心里这般想著,车子很快便出了正定县城。 到了郊外,土路顛簸不平,车轮捲起的尘土在空旷的田野里拖出一条黄龙。 白潮可算是遭了老罪,屁股都快顛的开了,脸上嘴里都是尘土,眼神怨毒地盯著前面密不透风的车楼子。 突然,白潮灵光一闪。 既然那两个傢伙看不见车斗的情况,何不试试躲进空间? 只是不知道这空间会不会遵循物理定律,万一自己留在原地,卡车扬长而去,那就尷尬了! 想到就去试试 白潮默默测算了一下卡车的车速和车斗的长度。车长大概4.2米,行驶速度大概是50km/小时,按照公式:时间=距离÷速度,得出时间大概是三秒钟。 也就是说,如果他在三秒內进出空间,就不会出现掉出车斗的情况。 白潮深吸一口气,瞬间消失在原地,心里默默数著一、二。 “嘿!” 白潮乐的差点笑出声来,自己依然稳稳噹噹的坐在原位。看来空间是默认绑定了卡车这个移动载具。 这下可就舒服了,接下来白潮的行程简直就像是在度假。 他在空间里蹺著二郎腿,啃著滷鸡腿,时不时还去鱼塘边逗逗鱼儿。只需分出一丝心神关注外界,等卡车减速时就及时现身。 这待遇,可比挤在充满烟臭味和汗酸味的驾驶室里强上百倍。 “老周啊老周”白潮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山海关“还得谢谢你把我发配到『车斗』呢!” 此刻,车楼子里两个浑然不觉的『傻帽』正被顛的七荤八素,而白潮却在空间里享受著私人移动包厢。 这趟差出的—— 怎一个爽字了得! 第五十六章 路遇狼群(求月票,求推荐,求收藏) 1965年的冀省,道路多是砂石土路,坑洼不平,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难行。 按照行程规划,这一路需先经停淶水稍作休整,给卡车加水降温,才能继续赶路。可即便如此,抵达怀县招待所时也得要深夜十一二点啦。 至於返程? 那就更难。 现如今的卡车动力严重不足,要是满载货物也就能开个四五十迈。耗时比去程还要多上小半天。若一切顺利,次日深夜方能抵达正定县城。 倘若途中遇到车辆拋锚或遇上雨雪天气,黄土路会瞬间变成泥塘,那就得再耽搁一天。甚至都有可能在外过夜。 “嘎吱~” 中午时分,老旧的解放牌卡车喘著粗气停在了淶水国营饭店门前。 老周推开吱呀作响的车门,伸了个懒腰,活动著僵硬的腰背,转头朝车斗里望了过去。 白潮早就通过空间监视功能得知要在淶水吃午饭,此刻正倚著车帮,一副悠閒模样。 “周师傅,这是到了?”他笑眯眯地问道,脸上看不出半点先前的阴鬱。 老周心里直犯嘀咕:这小子刚上车时还一副要吃人的架势,现在倒跟没事人似的。莫不是这一路顛簸想通了?哼,早该长长记性,嗑瓜子也不知道分给老同志... 白潮做梦可能都不会想到,今天这一齣戏竟然仅仅是因为一把瓜子。 要不说寧得罪君子,莫惹到小人呢! 见白潮如此识相,老周胸中的闷气也消了大半。这一路二百来公里的砂石路,也够这小子喝一壶的了,权当给他个教训。 “急什么?还早呢,先填饱肚子再说。”老周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领著二人往饭店里走去。 他早先从財务科支了差旅费和粮票,所以点起菜来毫不含糊。不一会儿,红烧肉、炒鸡蛋、白菜燉粉条就摆上了桌,三人也不客气,纷纷动筷。 半个钟头后,打著饱嗝从饭店走了出来。老周一边剔著牙,一边看了眼日头,说道:“抓紧时间吧,离目的地还有三百多公里呢。” 说著,就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在他上车的一瞬间身子又一顿:“小白啊...要不,你跟我在前头挤挤?” 正扒著车帮准备上车的白潮闻言一怔,心里忍不住嘀咕:挤个der啊,老子在空间里能躺能臥,不比跟你们挤在这铁皮罐子里强百倍? 不过面上却是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周师傅您太照顾我了。不过这驾驶室本来就不宽敞,再挤个人,反倒影响师傅开车。” 说著他一个利落的翻身跃上车斗,“我这年轻力壮的,吹吹风还凉快!” 老周望著年轻人矫健的身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方才的邀请,对他这个自私自利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的破天荒的善心了。既然人家不领情,倒省得自己遭罪。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愣头青。”老周在心里暗骂一句,隨即便弯腰钻进了驾驶室。 隨著发动机“突突突”的轰鸣声,卡车重新驶上了尘土飞扬的砂石路。 夜色深沉,卡车在一处荒僻的山路边停了下来。为了赶时间,这一路他们只停过两回解手,此刻距离怀县仍还有百十公里的路要赶。 老周招呼著在路边生起了篝火,赶了一天的路,他和司机早已是疲惫不堪。 此刻二人正围著火堆啃食著从国营饭店打包的玉米饼子。 而白潮则舒服的就像是旅游,他早已在空间饱餐了一顿,此刻正捧著军用水壶假装喝水。 突然,一声悽厉的狼嚎撕裂夜空的寂静,盖过了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三人瞬间绷直了身体。 平头司机反应极快,“唰”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烤蓝斑驳的54式手枪,“咔嗒”一声脆响过后,保险已然打开。 这年头跑长途的司机都配枪,说是防土匪,其实真要遇上硬茬子,这把老掉牙的“大黑星”也就是个心理安慰。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五十多岁的老周竟比白潮还敏捷。 只见他一个箭步越过跳动的篝火,“哗啦”一声从车座底下抽出两根沉甸甸的螺纹钢棍,將其中一根不由分说地塞进白潮手里。 白潮前世他不过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哪里经歷过这种阵仗?就算有空间这个金手指,但真正的生死危机却还是头一遭。 所以直到老周递过钢棍才反应过来,这是遇到狼群了! 隨后三人迅速背靠背结成战斗阵型。平头司机双手持枪微微发抖,枪口对准声源方向。白潮和老周一左一右,紧握铁棍警戒著四周。 就在这时,又一更加嘹亮的狼嚎声响起。 只见司机正前方的黑暗中,五对绿莹莹的眼睛如鬼火般浮现,在夜色中忽明忽暗地闪烁著凶光,越来越近...... “砰!” 平头司机由於紧张,扣动了扳机,可惜子弹却擦著狼群飞过,在他们身后激起一片尘土。 同时,这一枪彻底也彻底激怒了狼群,它们齜著獠牙,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加速朝著三人冲了过来。 “操!” 平头司机骂了一句,额头渗出了冷汗。他深吸一口气,稳住颤抖的双手,接连不断扣动扳机。 “砰!砰!砰!” 枪声接连响起,这次准头好了不少。冲在最前面的两头狼哀嚎著倒下,但司机手中的大黑星也发出“咔咔”的空餉。 “没、没子弹了......”平头司机声音都在打颤。 再换子弹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剩下的三头恶狼扑来,其中一头更是高高跃起,前爪直插他的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道身影闪电般插入。 白潮手中的钢棍如同游龙一般划出一道弧线,“啪”的一声脆响,正中狼头。 只见那狼哀嚎一声,重重摔倒在地,然后冒著绿光的眼睛恶狠狠的盯著面前的人类。 “快退后!” 白潮头也不回地厉声喝道。 平头司机这才如梦初醒,连滚带爬的退到卡车旁,整个人瘫软在地,大口穿著粗气,裤襠处不知何时早已一片湿润。 白潮独自面对三头目露凶光的恶狼,后背也不禁渗出冷汗。 但此刻已无退路,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沉腰坐马,將钢棍横在胸前,摆出八卦六合棍的起手式。 朝著面前的三头恶狼喊道:“来呀!” 三头恶狼顿时被激怒了,爪子一用力,同时扑了上来。白潮手中钢棍顿时化作游龙,在身前舞出密不透风的棍影。 只见他身形如鬼魅般在狼群中穿梭,时而“青龙探爪”直取狼眼,时而“白蛇吐信”横扫狼腰。每一棍都带著破空之声,精准地命中狼的要害。 “啪!” “砰!” “咔嚓!” 这场生死搏斗持续了十多分钟。当最后一头狼哀嚎著倒下时,白潮的军大衣已被撕得破烂不堪,絮隨著他的动作不断飘散在寒风中。 他拄著那根已经弯曲变形的钢棍,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著:“总...总算...结......结束了......” 余光瞥见瘫软在车边的两人,心里暗骂:要不是这两个拖油瓶,老子早躲进空间喝茶去了,哪用得著这么拼命! 真是太他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