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行(白衣公卿原著小说)》 ☆、前传:惊梦 晚钟响了。 成峤身子一震,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望着前方的山林。 苍茫暮色中,层层叠叠依着山势而建的天台寺,笼罩在越来越浓的雾气之中,迷蒙不清。 钟声穿透迷雾,一声声如敲在他的胸口一般,令他心神震荡。 他想这可能是因为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也过于激动了。 毕竟,他升任弥勒教右护法座下的奉贤使者,才不过两年;而今天要见的人,又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明教伏魔使者严五与严七。 自从光明之教一夕之间变为邪魔之教,他们在这天台寺中已经蛰居多年,这世上,究竟还有多少人记得他们,还有多少人知道,明心与明性这两个法号之下,隐藏着的是什么样的两个人? 钟声已响,天台寺中的僧人,包括浙东各地送到天台寺中教养的那些少年,此时都应该聚集在大雄宝殿中做晚课了吧。 没有人会知道,达摩崖上曾经出现过他这样一位客人——也许要等到严五与严七重新叱咤风云的那一天,才会有人疑惑震惊,究竟是谁有这个本事与能耐,找到他们并且说动了他们出山。 一念及此,成峤的心跳得更快,不由自主地伸手按了按胸口,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静静地等了片刻,直至诵经声一波波地越过殿宇传向山林,方才再次举步。 秋高月小,霜一般清冷洁白的月色下,达摩崖出现在似乎伸手可及的左前方。 成峤忽然伏低了身子。 一个少年正从达摩崖上飞一般地纵身而下,想是这条路已走得极熟,左弯右拐,不假思索。他去的方向并不是天台寺,而是达摩崖左侧的那片枫林。成峤屏息静气地看着他掠入枫林,也不见如何动作,右手中已多了一柄解腕尖刀,左手在一株老枫的树干上一拍,借力蓦地纵起,仿佛利箭破空,尖刀刺入右前方一株枫树之际,左手与左脚忽地又勾住了一根横过头顶的树枝,去势陡然停住,尖刀收了回来,刀尖上似乎挑着一个极小的黑点。 那少年审视了一下方才被刺中的树干,满意地向自己点一点头,轻轻吹掉刀尖上那个黑点,转身掠向山林更深处。 成峤略一迟疑,便奔向那株枫树。 他已将方位记得很清楚,但是方才那少年落刀之处,并无半点刀痕。 地上只见一片尘埃,根本无法找到方才吹落的那个黑点。 那少年能够在夜色中刺中那般细小的目标,更能够在疾冲之中将刀势控制得如此精确,丝毫不差,只怕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天台寺传授的刀法向来大开大阖,讲求的是稳如山岳动如江潮,哪有这么凌厉的刀势和这么精细准确的劲道? 这么说,严五与严七,终究还是忍不住寂寞,一直在暗中教授弟子? 成峤觉得自己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只不知这少年是山中住户,还是天台寺中的那群少年中的一个——这个时候,那些少年不是都还在诵经吗? 成峤终于攀上了达摩崖。 月色之下,严五与严七——或者说明心与明性,闭目盘坐在窄小的石窟中,毫不在意他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成峤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两名枯瘦的、苍老的僧人。严五与严七纵横江湖时,他还只是伏魔殿中一名小小侍童,只能远远仰望这些传奇般的风云人物。但是流年如水,似乎转眼之间,他便已在俯视这老去的英雄了。 然而严五与严七的威名,仍然震撼四方,以至于一提起来便会风云变色。 成峤慢慢地跪了下去,低声说道:“不动明王座下奉贤使者成峤,奉请严五先生与七先生移驾严州。弥勒出世,还有赖二位先生匡扶。” 他双手奉上一面铜镜,手指拂过镜面时,有如微风拂过花丛般,细微的嗡嗡之声令得严五与严七都睁开眼来。 成峤将铜镜斜斜对准明月。 那面看似平淡无奇的铜镜,将月光反射到石壁之上时,光晕中影影绰绰竟似有一簇火焰在燃烧跳动。 严五与严七望着那蔟火焰,平静的面容上此刻不由得掠过种种无法言说的复杂心绪。 望着那簇熊熊燃烧的火焰,就像是望着他们意气风华的青春年华,无法不让人生出太多的感慨。寂静的山林,这一刻仿佛已经变成了隐退的、淡去的背景,留下的只有那如火焰般燃烧的热血与激情。 良久,成峤收起铜镜,再次伏下身去,缓慢而坚定地重新说出自己的来意:“不动明王府下奉贤使者成峤,奉请严五先生与七先生移驾严州,匡扶弥勒。” 可是,严五与严七的面容已然平静下来,对望一眼,长长地叹息一声。 成峤心中一沉。 严五慢慢说道:“我们曾经在弥勒佛祖面前立下誓言,今生今世,不会离开达摩崖。” 不论严五这番话是真是假,他既然这样说,就绝没有毁誓的可能。 严五与严七又闭上了眼。 成峤怔了许久,忽而说道:“五先生与七先生虽然不能下山,不过,师长有事,弟子服其劳,二位先生的弟子,是否可以代劳?” 严五与严七似乎吃了一惊,蓦地睁开眼来。 成峤微笑道:“方才从达摩崖上下来的那位小兄弟,身手真是不错,难怪得世人常说‘明师出高徒’。以那位小兄弟的功底,若二位先生肯放他入世,不出三年,定可光大严家刀法。” 无论谁听到这番夸奖自己弟子的话,都应该高兴的吧? 严五默然,严七却隐隐一笑,注视着成峤,目光闪烁不定,过一会才道:“他若愿去,那也由他,你自己去同他说吧——下了达摩崖,往左转,沿着枫林外的那条山沟往上山的方向走,你自然会遇到他。” 成峤站起身来,临走时又想起一事:“那位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是否知道二位先生的身份?” 这后一点,至关重要。 严七淡淡答道:“他姓孟,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其他的你自己问他罢。” 成峤深深一揖,转身下崖。 他没有看见身后严五那怜悯的目光,以及严七诡异的微笑。 他只想着,无论如何,入宝山不可空手而归。 再次见到那名在月下练刀的少年时,成峤的心中,大是振奋,隔了数丈远便低声叫道:“孟兄弟!” 那少年一惊,霍然收刀,转过身来。 秋月下奔过来的那名三十多岁、外表谦和的中年人,他并不认识,但是却能找到这个地方来叫他一声“孟兄弟”。 成峤靠得太近,立刻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霜之气,他后退一步,站定之后,拱手行了一礼,微笑道:“在下刚从达摩崖上下来,令师指点在下到这儿来见一见孟兄弟,顺便商量一件大事。” 他审视着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却异常镇定冷静的俊朗少年。他方才的一番话,包含着太多的意味——我知道你们的师徒关系,我与令师的关系不同寻常,令师默许了我的来意——但是这少年却只是声色不动地等着他的下文。 成峤心中大是赞许。不愧是严家弟子,真有大将之风,果然不同凡响。 他字斟句酌地说明自己的来意。 那少年静静地听完,既不吃惊也不兴奋。成峤渐渐觉得有些不对了。这样大事,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但是他心中的警觉已经晚了一步。 那少年的右手动了一动,月下恍惚见到白光闪动,成峤觉得心口一凉,他过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地低下头来看着胸前插着的那柄尖刀。 那少年怜悯地看着他,就如看着一个傻瓜:“明心与明性两位师父不能杀生。他们叫你来找我,就是叫我杀你的。” 成峤觉得全身的血液正在慢慢凝固不动,他喃喃地道:“就算五先生与七先生不愿出山,为什么……” 那少年看着他一点点苍白下来的脸,忽而微微一笑:“我叫孟剑卿,家父是台州宁海卫百户。” 台州宁海卫百户……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子弟,如果真是忠于朝廷,怎么可能会跟着他投身于弥勒教、怎么可能让他窥见自己与严五严七不可告人的师徒关系?而如果是别有用意,又怎么可能让人轻易窥破自己的家族潜身军中的秘密? 原来如此…… 他见到那练刀的少年、向严五和严七提起那练刀的少年时,原来就已经注定了他的命运,曾经的豪情壮志、两年来的踌躇满怀,却结束在这样一个静默的山林之中,结束在一个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时刻? 倒下去之前,他隐隐听见孟剑卿在他耳边的叹息:“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要把我扯进来?” 严五与严七毫不意外地等到了孟剑卿的回来。 孟剑卿坐下来,这秋夜之中,他只穿了一身单衣,身上却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严五只问了一句:“办好了?” 孟剑卿答道:“办好了,尸体扔在野狼峪,这会儿估计已经变成残骸了。至于他的衣服和随身所有物件,我全扔到黑风洞里去了。” 这么说这一个时辰里孟剑卿已经来回奔走了五十里山地了,其中一半路程还得背着那具尸体,难怪得这么热汗腾腾的。 严七笑眯眯地看着他:“不错,不错,够机灵够果断,不愧咱们兄弟花了这几年心血。成峤跟你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吓倒你?” 他调教孟剑卿好几年,如何看不出此刻这少年的镇定背后暗藏的焦虑不安? 孟剑卿脸上不觉绷紧了,暗自咬一咬牙,答道:“自从知道两位师父的俗家名字之后,剑卿觉得再没有什么更让人吃惊的事情了。” ☆、正传:少年郎 时当深冬,庭外大雪纷飞,颇有呵气成冰之势,杭州都指挥使司的指挥使胡愈的额上,却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半躬着身子,拱手而立,满脸堆笑地望着面前正慢慢翻阅名册的应天府左军都督同知、南乡伯邓南庭。 良久,南乡伯合上名册,略略“唔”了一声,说道:“看来此次候选子弟,都是身家清白的青年才俊,浙江省不会再有方国珍的旧部子弟被推选进讲武堂的事情了吧。” 胡都司连忙道:“那是,那是。” 南乡伯沉吟一会,又道:“既然如此,选拔明日便可开始。” 胡都司忙道:“那么下官立刻去布置。还请大人明示,明日如何比试。” 南乡伯盯他一眼:“这个本官自有安排,胡大人只管照办便是。” 胡都司不敢再问,告退出来,一直退到二门之外,才敢直起腰,飞雪一扑,觉得背上凉飕飕的,才知道自己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胡都司自问去年浙江省的选拔,自己并未敢徇私舞弊,虽有失察之处,终究还是不曾真个将那名方国珍旧部子弟选送入京城讲武堂,不曾惊动洪武帝;但是当着南乡伯那张赛似包公的面孔,便是心中无鬼,被南乡伯盯贼似地盯上这么许久,也难免心惊胆寒了,无怪乎军中私下里都将南乡伯叫做“南阎王”。 胡都司麾下杭州卫所的将官们都候在大厅之中。他们也早闻得南乡伯的严厉之名,是以都战战兢兢,早已担了半天的心。 胡都司清清喉咙,提足了劲说道:“邓大人亲自坐镇杭州府,今年的选拔,咱们上上下下,都得十二分小心才是。各位务必打点精神,不畏严寒,好歹办完这件大事,也给咱们淅江各卫所挣个体面。” 一名参将谨慎地问道:“请问胡大人,明日便要开始选拔,我等应该做何准备才是?” 这可问倒了胡都司。胡都司只能干咳几声,含糊答道:“这个嘛,邓大人自有示下,我等只管照章办事便是。” 众人茫然相顾,都不知南乡伯究竟要如何主持今年的选拔,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大雪下了一夜,次日雪住了,一轮红日鲜亮地挂在碧空之中,映着演武场四面房舍山林的银装素裹,煞是令人赏心悦目。 演武场上的雪已扫净。 南乡伯登上点将台,听着旗牌官唱名,浙江各府卫所选送的青年子弟自台下鱼贯而过,向他行礼。 淅江省共十一府,除杭州为首府、特设六卫之外,其余各府,均设二卫所、立二千户,共计二十六卫所,二万六千驻军,另有军户十三万余口,平日里屯田练军,概由杭州都司负责。 二十六卫所,每所选子弟五人,再加上杭州都司保选的额外五人,共有一百三十五人。南乡伯不曾透露今年浙江省有多少名额,但以去年选拔的情形来看,能入选者,不会超过十人。 各卫所护送子弟考选的将校与老军,围在演武场外,心中虽然紧张,慑于南乡伯的威名,无人敢低声议论。 唱名完毕,一百三十五人列队于点将台下,静候南乡伯公布今日考选项目。 南乡伯环视着台下一张张兴奋而紧张的年轻面孔,慢慢说道:“今日下官代国家选将,一禀公心,务要选得良材美质,以担大任;天地鬼神,均是见证!” 南乡伯身材不甚高大,嗓音却洪亮如铜钟,震得树上积雪,簌簌而落,演武场场内场外诸人,都悚然动容,肃然起敬。 南乡伯挥一挥手说道:“今日第一场考试,默写孙子兵法十三篇,限一个时辰完成!” 孙子兵法,原是兵家必读之书,听得南乡伯的这头场考试如此容易,众人不免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南乡伯继续说道:“考场不在此处,而在城隍庙外!” 众人哗然。杭州府城隍生日,正是今天;各地善男信女,自百十里外赶来替城隍祝寿,兼采办年货,所以这一天竟成了一个小小庙会。既便在演武场上,也隐约可以听见城隍庙那边传来的鼓吹之声。 惶然之际,一名考生越队而出,向南乡伯单膝跪下,行了一礼之后,站起来高声说道:“大人,城隍庙外百姓聚集,设为考场,恐有扰民不便之处;再者,要驱散那些小民虽不难,终究也大费时间,恐怕有所贻误。” 众人心中深有同感,只是不敢这么大胆说出来而已。 南乡伯注视着这个年轻俊秀、英气外露的考生:“你是哪一府的考生?” 那年轻考生昂头答道:“台州府孟剑臣。” 一名亲兵已将名册翻到那一页递了过来。南乡伯匆匆瞥了一眼。 孟剑臣,台州府下辖宁海卫所百户孟知远嫡子。 南乡伯注意到,孟剑臣的名字之前,还有一个名叫孟剑卿的考生,宁海卫所百户孟知远庶出长子。这孟百户,倒不简单,居然能将两个儿子都送来杭州府考选。 亲兵收起名册。 南乡伯黑森森的面孔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对孟剑臣的大胆陈词,是喜是怒。 胡都司暗自捏了一把冷汗,正想着如何斡旋,南乡伯已开了口:“年轻人,你大概想着,如此一来,本官将对你印象深刻、另眼相看,是吧?” 孟剑臣一怔,脱口答道:“属下不敢有此等想法。” 南乡伯面色一沉,喝道:“不服将令,乃军中大忌!叉出去!” 孟剑臣脸色微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身后已有另一人越队而出,高声说道:“大人请且慢处置!属下有话要说!” 孟剑臣的脸色更是变得明显,嘴角挑起讥诮的隐隐冷笑。 那考生已在他身边单膝跪下,拱手说道:“邓大人,属下以为,舍弟虽有性急鲁莽之处,但是对将令有疑,不能视同于不遵将令。属下读《皇诰》,圣上追忆当年龙兴之际的大小诸战,提及战前诸将之陈词,于帅令或有不解,或有异议,皆是常见之事。惟其战前能开解众人的疑虑,战事之中,才不会有因误解而不遵将令之事。” 演武场上一片静寂。这考生居然拿洪武帝亲撰的《皇诰》来指责南乡伯的将令? 南乡伯打量着孟剑卿。 孟剑卿抬起头来迎着他的注视。 这两兄弟,料来是因为异母的缘故,并不太相像。孟剑卿不如其弟俊秀,看起来较为沉着稳健,比名册上所写的年纪——十八岁——要更老成一些。 南乡伯看得出,孟剑卿心中虽然紧张,面上仍是在努力把持住。 他原以为这两兄弟在演戏给他看,但是一旁的孟剑臣的态度很值得玩味。 似乎过了足有两个时辰,南乡伯方才慢慢说道:“这么说你对这道将令并无疑问?” 孟剑卿答道:“属下以为大人对考选一事,必定早已深思熟虑;将考场移往城隍庙,定有用意。” 南乡伯紧盯着他问道:“你以为本官用意何在?” 他若答不上来,无疑会被视为首鼠两端之人。 孟剑卿定定神,答道:“属下以为,大人是要在城隍庙那个热闹非凡之地,考一考我们的定力。” 默然良久,南乡伯嘴角严苛的线条略略缓和了一点,算是给他一点嘉许的笑意,挥一挥手,孟剑卿会意,站起身来,转过头看看孟剑臣,孟剑臣狠狠盯他一眼,率先归队,孟剑卿声色不动地跟在他后面归入大队。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南乡伯说道:“城隍庙外,考场已经设好。点将台上一声炮响,城隍庙的考场便开始计时;一炷香的时间内,不能徒步赶到考场者,视同弃权!” 演武场通往城隍庙的大道上,人群潮水般向两边涌去,立时让开一条路来。 一声炮响,头场考试正式开始。 平整的官道,转眼间已被积雪与黄泥盖满。落在后面的考生,被雪泥溅得满身满脸,只是不敢停下来清理。 前方狂奔的人群突然间放慢了速度。 横跨城隍庙外西水河的大石桥前,二十八名军士执棍而立,但有冲过去的,便是数条长棍同时敲来,已有十余人被打入了西水河中。虽是隆冬季节,河水不甚深,但是冰冷刺骨,河底淤泥又厚,一时间哪里爬得起来,一个个狼狈不堪。 杭州卫所的考生熟悉地形,一见这阵势,就觉得一时半会肯定冲不破这二十八名军士结成的棍阵,再者也心有顾虑,不愿意与这些南乡伯派出来考较他们的军士大打出手,略一商议,已掉转方向,沿河而上,狂奔向上游三里开外的虹影桥。 就算那一处也有人把守,毕竟河道比这里狭窄得多,兴许可以另想办法过河。 孟剑卿停住了脚步,打量着那二十八名军士以及混乱的人群。 另一名台州考生,台州千户的次子公孙义,喘息着道:“剑卿,怎么办?” 赶到桥头的另两名台州考生,一边挥袖抹着脸上的泥点,一边等着孟剑卿说话。 论年纪,孟剑卿并不比他们大;只是在台州集训的那段日子里,三个月相处下来,不知不觉之中,三人便将孟剑卿视为可拿主意的人了。 孟剑臣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慢慢商量吧。” 他已经打算硬闯过去了。 孟剑卿喝道:“且慢!单凭我们五个人,是闯不过去的!” 他转向混乱之中开始涌向上游的人群,高声叫道:“我们若是不战而逃,必定会让邓大人瞧不起!” 他运足了气喊出这句话,正中各人心中最关切的事情,改道的心思,顷刻间便淡了下来。 孟剑臣已扯下外袍,一言不发地冲向棍阵,三条长棍立刻自上中下三路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