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岛》 第1章 《唇岛》作者:来春【完结】 本书简介: - 向嘉洋是个舌头很敏感的人,用手指压压就会起反应。 为此,他从小到大都很保护口腔,对口腔科避如蛇蝎。 和前男友分手后,向嘉洋去了风铃岛养病。 偶然间,他陪着朋友去了家穿孔店。 这家店的老板苏得人腿软。混血,又高又帅,还是他最喜欢的类型。 一见钟情。 向嘉洋决定打个舌钉。 * 岛上人介绍说,陈述真的很难追。 就没见他和谁亲近过。 他们让向嘉洋趁早放弃,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追了一段时间后发现,陈述好像对他完全没兴趣,向嘉洋打算听劝,换个人喜欢。 陈述却后悔了。 一个月后。 穿孔店开着门却没营业。 陈述手指压磨着向嘉洋嘴唇,呼吸有些急切,垂眸低哑道,“......别去找他。” 向嘉洋整个人都在发抖。 .. 1v1双c 病弱但性格开朗的萌萌修狗受和他的爹系熟男混血攻 向嘉洋23,陈述31 年上,年龄差8 阅读指南/排雷: 1:重点,受有双重人格,本文围绕主人格(向嘉洋)展开。主人格有前任,只抱没做过。副人格是初中生弟弟(joe),戏份少,经常在睡觉。 2:有轻微马甲。攻是受高中时期的扶贫资助人,义父一般的存在,所以会有感情拉扯,攻belike:清心寡欲,还是衣冠禽兽 3:攻豪门掌权人,大爹系,通常成熟体贴偶尔斯文败类,要钱给钱要爱给爱,顺带还能治病,对受他就没有拿不出手的东西。 4:受切号时症状包括但不限于昏迷,耳鸣,无法自理。被攻照顾,喂饭,穿衣服,洗澡皆有可能发生。 5:阅读本文请签署爱护向嘉洋协议,这里是一座为他打造的爱的花园 6:小甜饼,over 内容标签: 都市 因缘邂逅 甜文 治愈 高岭之花 主角视角向嘉洋互动陈述配角很多 一句话简介:和这个岛上最帅的帅哥谈恋爱 立意:你会在夏天遇到绚烂的生命 第1章 风铃岛 * 向嘉洋决定去风铃岛,其实是一时兴起。 他当时正在过海关,前面排着长队伍。一位独行的阿姨因为语言不通卡了五分钟,甚至把在某书上刷到过的免签消息翻出来给边检人员看,然而边检人员不懂中文,坚持指了某个方向,对她说了一堆官方调调的解释,叽里呱啦呼噜哇哈,阿姨当然也没听懂。 他们的脑电波对不上,海关长队焦灼地等待着。 向嘉洋一边道歉一边拨开人群:“借过借过...” 他穿过z字形的长龙,穿过一众“这人是不是插队...?”的怀疑视线,快步走到窗口前。 “中国人吗?”向嘉洋轻声。 阿姨亮出自己的红色护照,像看到救星似的望着向嘉洋:“是的。” “来旅游的?”向嘉洋笑着问。 “是的是的!” 向嘉洋于是也指了指某个方向:“他说免签直接走自助通道,这里是给工作签、学生签和旅游签盖章的。阿姨你走到最前面把护照摁在机器上就行啦!” 阿姨万分感谢地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 皮肤很白,穿着浅蓝色的防晒衣,长得像个小明星一样,眼睛弧度很漂亮,瞳孔亮晶晶的,说话声音也很好听,盘靓条顺,简直是行走的乘龙快婿。 向嘉洋聚精会神看着某个人时,那双眼睛太灵了,像有一头鹿在林边小溪里饮水,湖面上波光粼粼。 他身上萦绕着的磁场充满了善意与亲和力。 “方便加个微信吗?”张凤问。 “好啊。”向嘉洋走开了些,和边检人员点头示意,后边排队的人终于顶了上来。 他和张凤快速加完好友,冲对方笑,“阿姨你旅游时遇到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我在这留学,今年刚毕业,回学校拍个照再逛几个没去过的景点就走啦。” 张凤一连和向嘉洋道了十来声谢谢,风风火火提着她的行李箱去了自助通道,向嘉洋回到队伍末尾继续排队,他点开张凤朋友圈随便扫了一眼,发现阿姨置顶的照片全都带了风铃岛定位,她经营的是岛上一家民宿。 [今天麻烦你了小伙子,我完全听不懂他说什么,手机翻译也翻不清楚,后面那么多人等我我急死了!以后你要是来风铃岛可以找阿姨,你什么都不用管,阿姨帮你包办了。[玫瑰][微笑]] 向嘉洋:不客气,谢谢阿姨。 张凤很热情,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前面队伍在缓慢移动。 向嘉洋,男,23岁,enfp,超级快乐小狗型人格,二十三年人生过得极其丰富多彩,换句话说是跌宕起伏,曾经一度穷得吃不上饭,14岁拿刀砍了生父差点坐牢,后来由学校牵线,被好心的哥哥资助了费用,从凉山贫困县出来考上首都名校,大学期间兼职,饭店里洗过碗,做过家教,画过r18漫画,摇过奶茶,炒过薯条,攒钱送自己出国读了一年硕,水不水不管,反正他把自己重塑了一遍,还谈了个男朋友,以为人生终于要飞黄腾达了,结果男友出轨了,在国内还不止谈了一个,光是炮友都有三个。 向嘉洋火冒三丈,飞回国先抡了樊煜一拳,给人揍得脸肿了半个月都没好,提完分手才回学校拍毕业照。 小樊总追他时嘘寒问暖,什么情话都张口就来,当时朋友们都说樊煜只是玩玩而已,他家太有钱了,和向嘉洋不是一个阶级的,但樊煜自己说了,他就是喜欢向嘉洋,特别喜欢向嘉洋,非向嘉洋不可。 于是向嘉洋选择相信樊煜。 结果小樊总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向嘉洋出国后一个月不到就在会所里找了小情儿给他搔痒。 原本向嘉洋在这段感情里陷得还挺深,毕竟是他初恋。然而其实初恋并不值钱,他舍不得的也不是樊煜,是自己当初付出的真心。祛魅后就好了很多,向嘉洋决定迅速从失恋中走出来。 风铃岛山清水秀,光是张凤朋友圈里随手拍的几张照片都一下攫住了向嘉洋的眼球。 快乐小狗名不虚传,立刻做了决定。 毕业后先gay一年,去风铃岛养病。 他e力全开地在聊天框里打了两行字:阿姨,我下个月就去风铃岛可以吗?我要和你们岛上最帅的帅哥谈恋爱! 当然,后面那句没发出去。 joe勒令他删掉。 “我是不是说了樊煜不是好货?!你不听我的!!!”脑子里一阵尖锐的男高音飘过。 向嘉洋啪地关了屏幕,把手机揣回兜里。他直接道:“乔,你能不能有一点作为副人格的自觉,不要突然冒出来。” 周围人倒是没有投来向嘉洋已经习惯了的那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因为周围人听不懂他说中文,而且他戴着耳机,也可以佯装是在打电话。 joe冷笑:“你不准找帅哥谈,帅哥都有性病。” “....”向嘉洋闻言差点被自己行李箱绊倒,他顿了顿,“好吧,我不否认你这句话其实是很有道理的,但是,乔儿,凡事都有例外。” joe:“不可能。你现在找周围一百个人问问看,你问他们帅哥是不是都拈花惹草游戏人间,谈过的能排一个连。要么油得能炒菜,要么浪里小白龙。” 向嘉洋坚持:“有例外的。” joe:“没有。” 向嘉洋:“有的!” joe嗤笑:“比如?” 向嘉洋决定不和joe吵。他14岁时joe就在了,那年joe也14岁。然而现在向嘉洋都23了,joe还是14岁。 14岁正是少年人日天日地爱装x的年纪,他不和乔儿计较。 这些年为了joe,向嘉洋没少去看病。joe刚出现时总是很霸道地要强占他的身体,这两年才有所好转。这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比如有一次向嘉洋在骑着电瓶车,半路上副人格把他顶下去了,那天向嘉洋两眼一抹黑,直接从坡上滚了下去,摔得盆骨断裂,医院住了三个月。 精神科医生说,副人格是为了保护主人格才出现的。就为了这句话,向嘉洋其实一直很让着joe。 为了避免向嘉洋再在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里吃亏,joe平等地厌恶每一个试图接近向嘉洋的男人,尤其是想和向嘉洋发展关系的。 这类病对大脑和身体的负担比常人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向嘉洋咨询过很多心理医生,看过很多病友的分享,有一段话他就是倒着都能背出来,放在心里记了很多年。 “焦虑不是敌人也不是恶魔,他像是一个过度保护你的朋友,因为他曾经看你受过伤害,所以想保护你的安全。不要粗暴地对待他,向他证明你已经强大到能处理事情保护自己,他就会离开了。” 初次看到时,向嘉洋一时半会儿还没什么反应,等他一抹眼角,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第2章 这段话也适用于他和joe。 向嘉洋不再说话了,任由脑子里的小孩暴跳如雷地警告他不许找帅哥谈恋爱,他安静地保持着微笑,跟着人群过了海关。 * 一个月后,向嘉洋拎着行李箱下了大巴。 风铃岛的夏天热得像烤炉。其实它并不是避暑胜地,但耐不住它风景太迷人,海风太轻柔,年年都有一大批的游客往这儿挤,影视剧取景地大火后游客更是前赴后继,要不是向嘉洋提前一个月找张阿姨预定了民宿,现在估计都找不到地住。 街边,一条健硕帅气的杜宾戴着银白色止咬器,来回跨了几步,威风凛凛地蹲下。 它杏仁般的黑眼里带着凌厉,精神抖擞,正在死盯向嘉洋。 大巴司机看到这幅情景忍不住发笑:“哎哟,这不是陈老板家的狗吗?怎么自己溜出来了,没人拴着?” 很多城市禁养这种大型犬,杜宾又喜欢爆冲,力气小点的人根本拉不住它。不过面前这条又帅又飒,安安静静,有点高冷,周围人也都不怕它,好像默认它是生人勿近的酷哥。 “叔叔,它是不是讨厌我啊?”向嘉洋犹豫道。 “不是不是。”司机大叔被逗笑了,“雷达是喜欢你才会这样,它是退役军犬呢,几年前被陈老板收养了,虽然长得凶但是脾气很好,摸它它会低头,也不乱叫乱撞。我们岛上的人都认识它,抗震救灾的小英雄。” 雷达很聪明,能听懂人说话,它拱了拱掉在地上的牵引绳,送到了向嘉洋腿边。 “要我牵吗?”向嘉洋愣了,确认道。 雷达酷酷地睨了他一眼,直接蹲在了向嘉洋脚边。 向嘉洋欣然接受,在短短两分钟之内爱上了这个酷哥。 兜内手机在此刻震动,向嘉洋看清来电人,皱起眉。 樊煜打来的。 这段时间樊煜天天给他发信息,删了微信居然还发邮件,原以为成年人的分手应该体面,然而小樊总一哭二闹三上吊,求向嘉洋再给他一次机会。 “你说。”向嘉洋接了电话。 “....”对面反应了两秒,沙哑道,“宝贝儿,你终于愿意理我了。” 樊煜也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立刻说:“你去风铃岛旅游了是吗?我叫朋友去接你,别乱跑好吗?你上次在国外晕倒就把我吓了一跳,风铃岛你人生地不熟,我会担心的...” “不用。”向嘉洋冷淡道,“我有人接。没事挂了,以后别打来,如果你不想在群里看到你的约炮pdf的话。” 换做以前他很喜欢听樊煜那么叫他,因为亲密。但现在很恶心。 “你说什么?”樊煜嗓音骤然冷了下来,他习惯性掌控向嘉洋的一切,顿了两秒后咄咄逼人道,“谁接你?” 他怀疑向嘉洋在外边有人了。 向嘉洋直接挂了电话,挂之前樊煜只听到一句很轻的“走吧”。像是在对谁说话。 雷达训练有素,它一秒起立,眼神不可一世,昂首挺胸地迈着小碎步,傲慢地拽着向嘉洋走了。 樊煜懵逼地看着通话记录,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向嘉洋一这样,他就快他吗的急疯了。 他当然知道向嘉洋私底下有多乖,性格有多好,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忍着,珍惜着,在向嘉洋没点头之前都只搂搂抱抱。 但现在,向嘉洋多了别的选择,还和他说了分手。这种情况以前从没有过。 事情有点超出预期,小樊总有了危机感。 落地窗边,樊煜蹙眉掐灭烟,翻开聊天列表找到一个对话框。 [表哥,我男朋友最近和我闹别扭,去风铃岛散心了,他不乐意见我,你的店开得那么好,认识的人也多,要是遇见了帮我多多照顾一下呗,我不放心他。他不能一个人的。] 这段话发送时间是两天前,陈述没回。 再往前翻记录,其实都是樊煜单方面输出,陈述基本只回嗯或者行。 比如半年前樊煜叫他来z市吃饭,家里亲戚聚餐,陈述隔了半天回了句“好”。 比如两个月前樊煜的一个兄弟酒后驾车撞了人,他求陈述帮个忙,陈述就没回他。 陈家樊煜惹不起,还得抱大腿,如果不是和陈家沾亲带故,樊煜他爹做不起来生意,当不了樊总,更遑论会有小樊总。 而且樊煜从小就怕陈述,又敬又惧,陈述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太优秀,一度是樊煜的童年阴影。 樊煜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让向嘉洋一个人去风铃岛,真可能出事,joe在换环境时会变得更加暴躁。 他又腆着脸继续给陈述发信息。 [表哥,我以后会改好的,这次他是真和我生气了,闹一闹也就好了,我知道你在风铃岛认识的人很多,都是你顾客,他那房东信息我也打听了,张凤,我记得不就是你社区的居委会阿姨吗?] [我舍不得他,我真错了。他住得好不好、和谁在一块、身上有没有伤,这些,你尽量帮我留意留意。他把我拉黑了。[流泪][流泪]] 樊煜又发了一大堆,陈述一直没搭理。最后樊煜一狠心,打算放下手里的项目,直接回国追去风铃岛。 半小时后,岿然不动的聊天框居然有小红点。 前面又臭又长的信息陈述都没回,单独挑了最后一条引用。 [表哥,要不我现在就订机票回去吧,你给我留个地住,我想见他。] 陈述:滚。 “......” 樊煜表情悻悻。 他其实没真打算订票,项目重要,手里很多工作也还没处理完。 陈述几乎没给过他好脸色,樊煜被骂习惯了,被拒绝也没当回事,他决定像往常一样哄哄向嘉洋,这次用心点,他相信不到一个月向嘉洋就会回来。 ———— —— 作者有话说: ---------------------- 苦大仇深写腻了换换口味,趁着夏天赶紧写写写。这篇应该是个挺轻松又有点好玩儿的文,可能还比较神金。文中双重人格仅为剧情服务,相关不必考据,算我自设也行。 gay一年是个梗,不是虫 v前随缘随榜更 纯感情流,主日常,包甜 欢迎您来,感谢观阅o3o 第2章 钛谷 * 到了民宿。 张凤一出来看见向嘉洋牵着雷达,直发笑:“诶,你怎么把陈老板家的狗顺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向嘉洋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陈老板是哪个啊?那我再给他把狗送回去。” “他出差了,过两天才回。先牵进院里吧,我给他发个信息。”张阿姨热情地接过牵引绳,把雷达弄到了后院。 房间在二楼,向嘉洋简单收拾行礼,换了四件套。 他把木桌搬到窗边,盘腿坐在圆凳上,喝着青柠汽水。 檐下挂着风铃,像金鱼。有风吹过时能听到清脆的敲击。 风铃岛的夏天如同一只醒着的热带动物,整座岛冒着湿润的白汽。 沿街是低矮的民房,红砖屋顶晒得发亮,墙上爬着密密匝匝的爬山虎。 风从海边过来,带着盐味和潮湿。 槟榔树、椰树和油棕一阵阵地摇晃,晾衣杆上的被单随风翻飞,石板地面踩上去热烫,空气里有好闻的洗涤香。 这地方天气太好,不黏不腻,傍晚尤其微凉舒爽。 “海风很舒服。”向嘉洋看着一望无际的蔚蓝,在得力的方格本上写下注意事项,“乔,你尽快适应一下,好吗?” 注意事项。 (如果是你主导身体且我在休眠版) 1,记得每天勤刷牙。我不想再去口腔科。 2,不要和人打架。 3,随时记录一日行程,让我知道你都干了什么。 4,我的画很重要,可以观看,谨慎上手修改 5,帮我留意一下岛上的单身帅哥,谢谢。 o(^w^)o joe:...... 向嘉洋搬出颜料盘,在调色。他叼着画笔,卷起衣袖,白皙手腕处几道痕迹才暴露出来。 画了三个多小时,熟悉的闪回袭击了他的脑袋,玻璃风铃上倒映着男人略有些惨白和痛苦的脸。 向嘉洋躺回了床上,缓缓睡着。 他消失了两天。 再醒时手机日历已经刷过数字2。 备忘录满满当当都是日记,乔这几天逛了不少地方。 日记末尾记录的是乔遇见的几个男人。 joe:这个岛不好,你马上离开。 joe:我下楼洗水果,101房租客跟我聊了半小时他在旧金山的citywalk艳遇,说他有很多女人追。 joe:装货。 joe:下午我出门买菜,看见有个男人在你租的电瓶车旁边塞色-情小卡片,我叫他拿走,他竟然还朝我搭讪要微信! joe:骚货。 向嘉洋:.... “这样说不礼貌吧?”向嘉洋委婉提醒。 joe还没休眠,听到主人格说话,继而冷笑:“你们和我计较什么?我有精神病!” 第3章 一道突兀的汽车鸣笛在楼下响起,打断他们的脑电波交流。 向嘉洋下床,走到窗边,看见一辆黑色保时捷停靠在楼下的院门口。 雷达已经高兴得在栅栏里来回转圈。 黑车上下来一个男人。 葱郁油棕树遮住了他的脸,入目所及是肩宽腰窄的身影。 三七分男模比例,腿长而直,目测身高将近一米九,穿着黑色短袖,衣料下勾勒出结实的轮廓,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张凤跟出来了,看见男人时大笑:“陈老板,你家雷□□在我这不肯走。” 被叫做陈老板的男人失笑,伸手揉了揉雷达的头,手掌拍了下它背,说:“我不在它就爱到处乱跑。麻烦你了凤姨。” 像是想到什么,男人忽然仰头看过来。 隔着油棕叶,窸窣间,那视线仿佛穿了过来,和向嘉洋四目交汇。 “听说新来了租客?”男人问。 “租满了,来了好几个。”张凤开玩笑地介绍,“有个男孩年轻又好看,人特好,就是帮我过海关的那个,还单身。我特别喜欢,打算招他做女婿呢。” 单身? 陈述笑了笑,没再开口。手机里停着樊煜的对话框,他回了风铃岛才想起。听樊煜意思,两人还没分。 他没答应樊煜,连对方男友叫什么都不知道,想想还是算了。 陈述习惯一个人,性格随意,不爱管闲事。和张凤简单聊了几句,他牵着雷达离开。 向嘉洋就一直站在窗口听他们对话。 男人嗓音好听,浓醇如酒,带着磁性,而且不哑。他应该并不吸烟。 樊煜是个老烟枪,一天两包。他说话总像含着沙子,有时还会咳嗽。向嘉洋对烟味接受度还算高,樊煜于是也没说过要改。 “你觉得他怎么样?”向嘉洋问。 joe都快睡着了,只差临门一脚。 他猛然惊醒:“不行。” joe:“你连他脸都没看见。你的标准不是帅哥吗?!” 向嘉洋自有说辞:“帅是一种感觉。” “...” 好吧,其实他带着一点故意气joe的成分。 目前来看,陈老板家的雷达可能更有吸引力一些。 * 下午。 詹谷雨来找向嘉洋。 两人是高中同桌,缘分不浅,死活分不开,连毕业后都能因缘际会地混在一块。 詹谷雨本科大学就在风铃岛,工作后已经定居在此,他熟门熟路地拉着向嘉洋,说要去一家穿孔店打个唇钉。 “你刚来,肯定没听说过我们岛上的四大帅哥。”詹谷雨神秘地凑到向嘉洋耳边,“评级由来十分权威。” “权威在?”向嘉洋礼貌问询。 “gay吧千元储值卡持有者投票选举而来。” “....” “比较可惜的是其中一个浪子回头,已经有恋人了。另外两个疑似直男。” “硕果仅存的就是这家穿孔店的老板。”詹谷雨说。 向嘉洋骂他有病。 “你到底是去穿孔还是去钓鱼?” “穿孔,穿孔。”詹谷雨差点笑岔气,“我不喜欢他那款,太凶了。” “好吧,那我可以陪你去。”向嘉洋勉为其难放下画笔。 走到院子里,阴雨过后,阳光正好,不晒不燥。 向嘉洋被张凤叫住。 “要出门吗小向?” “是的。”向嘉洋朝她举起手摇了摇,“下午好!” “麻烦你帮我个忙可以吗?”张凤走过来,“我忘记把雷达的止咬器给陈老板了,你去哪儿,方便捎过去吗?我临时有事。” “好啊。”向嘉洋笑起来问,“陈老板的店在哪?” “西门桥头的刺青穿孔店,叫钛谷。” 向嘉洋有些意外。 还挺巧。 他接过止咬器,点头应下来。 跨上詹谷雨的电瓶后座,前面人纳闷:“这什么?” “房东托我给硕果仅存老板的。” 詹谷雨笑了半天,载着他去了西门桥头。 就五分钟车程,很近。 * 店内。 前台坐着个寸头小哥,听见风铃声就知道有人进来,他站起来看着电脑,开口: “纹身往左走,穿孔往右走。有预约吗?” 詹谷雨被人领走了,向嘉洋站在前台好一会儿,问:“那找你们老板呢?” 小哥扬起眉,看向他。 向嘉洋今天还是穿了长袖,防晒衣。五官很出挑,眼睛有让人只看一眼就移不开的独特魅力。 “找我们老板啊?”简凡忍不住笑,“你手上那个是什么?” 还没见过人拿着止咬器来纹身店的,简凡觉得好笑,但定睛一看,这止咬器特么好眼熟。 银白色,定制款,估计全世界就这一份。 “应该是你们老板的宝贝吧。”向嘉洋逗小哥,“所以我能不能找了?” “能能能,可太能了。”简凡挺喜欢向嘉洋的,性格好,有浑然天成的幽默感,他边乐边发了个微信,而后看眼回复,说,“找我们老板你往前,中间走廊尽头地上的板子拉开,下去。” “啊?” 简凡解释:“地下室。” “噢...” 向嘉洋笑着谢过简凡。 他进了地下室,率先看到一排酒柜,都是典藏,每一瓶都价格不菲。 他不懂酒,但看得出来地下室主人品味不错,而且有钱。 角落里一个黑影忽然爆冲过来,把向嘉洋撞得趔趄两步,顺势坐在了地上,他揉揉屁股,听见雷达扑在自己怀里嗷呜嗷呜地叫。 “诶。”向嘉洋可想它了,抱着他顺毛,也不生气,只笑道,“好雷达,你知不知道你很重。” “雷达。”低冷的男嗓传来,带着不怒自威,“过来。” 酒柜壁灯下,陈述端着一盆狗粮,皱眉。 雷达回去了,陈述把碗放下,才抬头看过来:“抱歉,摔伤了没有?” 向嘉洋觉得自己现在根本不是摔没摔伤的问题。 他愣愣看着陈述。 陈述应该是混血,五官深邃而立体,眉眼锋利,向上扬起,宛如刀锋。浓眉,鼻梁高,左嘴唇边和喉结上各有一颗痣。 joe感受到危险的信号。 “喂...!”脑子里男高音持续飘过,“向嘉洋!!!你傻了吗?!?!人家和你说话呢!” 向嘉洋抿了下唇,看到陈述伸手,条件反射牵上去,被拉了起来。他站着机械地拍了拍裤腿上的灰,摇头。 算是说“没有”。 陈述请他坐一会儿。 “麻烦你跑一趟了,谢谢。”他低头看着向嘉洋。 joe距离近,说话声音大,把陈述这句话盖了过去。向嘉洋只能听到joe的嘲讽:“请问你是魂都丢了吗。” “才没有。”向嘉洋征询道,“现在呢,你觉得怎么样?” 陈述挺意外地一挑眉毛。 他回头看一眼乖乖蹲好的雷达,怀疑狗把人撞傻了,因为向嘉洋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向嘉洋坐在那缩成一团,看起来有些可怜。 陈述顿了顿,手撑在桌边,垂腰凑近了些,道:“什么怎么样?” 然而这句话又被joe盖了过去。 joe:不怎么样。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向嘉洋:“不帅吗?” 陈述看着浑身僵硬的向嘉洋,目光在他脸上确认似的逡巡了一番。 本来不想回答,但因为雷达撞人在先。 半晌后,陈述说:“你吗?” “帅的。” “...” joe爆发出一阵尖叫。 如果其他丑男人坏男人接近向嘉洋,joe会挨个评价他们是装货。 如果是陈述的话,joe可以多给他评价两个字。 高级装货。 向嘉洋:“...好了,停一下。” 知道他受不了,乔安静下来。 只是当向嘉洋耳根清净后,他发现面前的男人正在以一种玩味的眼神打量自己。 “...不好意思。”向嘉洋唰一下站起来,眼带歉意,“我刚刚走神了。” “真的没关系?”陈述看着他,“如果哪里不舒服,我全权负责。” 向嘉洋摇头如拨浪鼓。 他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自己的病,那很危险,容易被坏人利用。 “行。”陈述收回视线。 “那个。”向嘉洋胆大了起来,他问,“刚刚你和我说了什么?” 他没听见,总觉得有些亏。 陈述笑了声,靠在桌边看他,“也没说什么。不重要。” 向嘉洋信了。雷达却蹲在那叫了一声。 陈述视线扫过去,雷达又安静下来。 “那我,上去了。”一看陈述笑,向嘉洋耳根就有点烫,他略拘谨地挥挥手,“陈老板再见。” ———— 第4章 ——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入梦金鱼 * 这声再见还是说早了。 向嘉洋等了半个小时,詹谷雨还没好。他于是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观察起这家店。 纹身和穿孔一起做几乎是当下潮流,或者风向。陈述这两家店开得很大,光是纹身店面就两百平。 前台两侧是选图展示区,墙上挂着很多作品。 向嘉洋被一副鲸鱼吸引了,走过去。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背着手,也站在那,他眯眼审视这副大图,看到右下角的纹身师名字是陈述后,冷笑一声:“差。很差!” 向嘉洋立刻拦住老人家,扮了一脸凶相道:“爷爷烦请留步,你刚刚说什么?” 他目前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画稿,算半个行内人,一眼看出面前这副作品大气而行云流水,兼具艺术性和商业性。 任何一副画作都是创作者的心血,向嘉洋觉得老爷爷的评价不中肯。 陈平雷眯起眼打量向嘉洋:“小伙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才不管你是谁,我就觉得这幅纹身图一点也不差!”向嘉洋嗓门抬高了些,把前台打瞌睡的简凡喊过来了。 “我操。”简凡小跑过来拉住向嘉洋,“这是我们老板的爷爷,亲爷!” 简凡甚至报了一串头衔。 什么什么军区什么什么师长。 向嘉洋被简凡一连串宛如踩到地雷的反应唬住了,他和陈平雷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一杯“一笑泯恩仇”茶。 “爷爷,述哥在给人穿孔呢,你先坐坐?”简凡小心伺候着陈平雷。 陈平雷冷哼一声,抿了口茶。 简凡转头跟向嘉洋咬耳朵:“老爷子脾气怪得很,一个月换了3个护工,跟他阳台上养着的猪笼草都能吵起来。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向嘉洋这才知道,钛谷在业内很有名,是标杆。陈述一个大图能赚二十来万。 别的纹身店只是顺便做穿孔,陈述不一样,他穿孔技术更一流,因为他是医学生半路转行的,手稳。 按理说工作无非为了糊口,把店开得这么好家里人怎么也该满意了,然而陈述父亲在香港做生意。 陈家祖上三代都是人才辈出,家底雄厚,富豪排行榜榜上有名。 他们还有点背景。 陈平雷年纪大了,回了故乡风铃岛养老,原以为陈述是孝顺,所以愿意来陪他,结果陈述不顾家里人反对,在风铃岛开了店,干得是上流人士不太看得起的活,他的作品在陈平雷等人眼里不名一文。 纹身,追溯到古老起源,那是囚犯的罪印。放在现在也多得是人不理解,不看好,认为它怪异。 陈家当然不能容忍,尤其陈平雷不能容忍。 他是个典型的老顽固,钛谷在风铃岛已经开了一年多,他就恼了陈述一年多,今天在公园输了棋,才一怒之下跑来钛谷吹个空调。 结果正好撞上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 “你。”陈平雷虎视眈眈看着向嘉洋,一声令下,“来陪我下一盘。” 向嘉洋如临大敌,郑重一点头。 然后看到陈平雷拿出来一盒飞行棋。 “...” 向嘉洋:? “...爷爷,你要我陪你下这个?”向嘉洋不可思议看着桌面。 “怎么?你不会?”陈平雷挑衅反问。 向嘉洋被激将了,表情认真起来,和陈平雷投骰子准备起飞。规则是只有6才能飞,向嘉洋手气好,已经出来了两架飞机,老爷子还停在里面。 看他脸色越来越差,向嘉洋心里发笑。 其实爷爷也没有很难搞啊! 向嘉洋指腹摩挲几下骰子,垂眸拨到3,再轻轻往桌上一掷,最后停在“1”。 连着三回,向嘉洋都投了1。 陈平雷显然没看出向嘉洋的老千手法,老爷子终于出了一架飞机,高兴得一拍大腿,又嗷嗷叫了两声,吃痛得搓搓裤子。 陈述上来时就看到这幅场景。窗外风铃的影子落在向嘉洋的肩膀上,像一只在游动的金鱼。 解梦师说,金鱼入梦,象征泡沫之恋。 “述哥。”简凡噗呲噗呲了声,压低声音,“你也知道,我们店的学徒们一直致力于把你从四大帅哥里推销出去。” “你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喜欢男人的话沙发那个怎么样?”简凡眼神示意,“老爷十年没有这么笑过了。” “...”陈述收回视线,淡淡扫了简凡一眼,“下次老爷朝你笑,你别跑就行。” 简凡有心理阴影,他因为常年推销陈述而被陈平雷拿竹竿揍过,屁股开花。当时陈平雷就是那么简单一笑,而后简凡两个月没再笑过。 对于陈老将军简凡是相当敬畏的。 他揉了揉自己屁股,“可是陈老很开心哦。” 陈述再次看向沙发。向嘉洋背对着他,背影清瘦,后脑的碎发贴在脖颈,说话温声细语,顺便还控投。 每把数字都不超过3,技术不错。 陈述静静看了会儿,笑着摇头:“年纪太小了。” “啊?”简凡傻了,“什么?...年纪小?!” 陈述没再搭理他,转身去了纹身室,留简凡一个人烧干在原地。 以往他推销牵线,陈述说的是“不合适”。 问他哪里不合适,陈述就说“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 这回答简凡都能背了。 然而,今天,此刻。 他们陈老板说向嘉洋太小了。 简凡啪地一拍墙壁。 红郎任务,有戏!!! * 飞行棋快到终点时。 陈平雷不经意地问:“哪儿人?” 向嘉洋:“凉山。” “多大了?” “23。” “做什么工作的?” “自由职业,数字游民。” “还挺洋气。”老爷子冷笑,转而咳嗽了一下,说,“...我听不懂。” 向嘉洋笑起来:“就是在家办公。” 陈平雷点头,露出了然状。他名字有个雷,当然不孚众望。 飞行棋又走了两格后,陈平雷:“性取向?” “......” 向嘉洋手里的棋都吓掉了,他狼狈弯腰捡起。 这么时髦的词,爷爷懂吗?! 向嘉洋和陈平雷对视上,后知后觉。 “陈老板和爷爷你聊过这个话题?” 性取向还需要特意聊,陈老板可能不太好管教,不太走寻常路。 向嘉洋听出些许端倪,勾唇:“爷爷,我想试试追你孙子。” 陈平雷“噗”地喷了茶,反应很快地抓过垃圾桶。 大概没见过向嘉洋这么直接的,陈平雷头一遭吃瘪了。 他嘴巴张了半天,一个字说不出来,最后指指纹身室方向:“那种又老又犟又冷淡的混账你看上他什么?!?!” “多老?”向嘉洋问。 陈平雷:“31。” 向嘉洋表示可以接受。 陈平雷接受不了。 他觉得向嘉洋应该一直陪他下飞行棋,然后慢慢见见他那些战友们的掌上明珠,和千金小姐一起继承家业,落日飞车,环游世界。 而不是吊死在陈述这棵仙人掌上。 浑身都他吗是刺。 向嘉洋已经决定了的事不会随意改,他问陈平雷:“爷爷,我怎么样可以加到陈老板的微信?” 陈平雷没好气道:“桌上不是就有二维码?” 向嘉洋挠挠脸,看过去,发现还真是。但那应该是陈述的工作号,向嘉洋扫完,在验证信息打上自己的名字和申请理由。 ——“陈老板,我想找你打个舌钉。” 发送后,向嘉洋快乐地和陈平雷碰杯。 “爷爷你真好!”向嘉洋灿烂一笑,露出小虎牙。 陈平雷脸上一万头羊驼奔过,最后忍无可忍,道:“你把手机给我。” 向嘉洋和陈平雷一见如故,爷爷是性情中人,还有大背景和高素质,于是他毫无防备地给了。 等手机再回到他手上时,向嘉洋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时光无法倒流。他需要立刻订票飞到天王星。 ——陈平雷用他微信给陈述发了个表情包。 配文如下: 帅哥,处吗? “......” 陈平雷高深莫测地看了向嘉洋一眼:“爷爷不能看你这么好的孩子误入歧途啊。” “...谢谢你了爷爷。”向嘉洋欲哭无泪道。 詹谷雨一出来,向嘉洋就拽着他跑了。跑得比龙卷风还快,一度让詹谷雨以为是有狗在后面追他们。 “你急什么?”詹谷雨嘴唇上的钉子在光下呈猫眼石效果,光彩夺目,“撞鬼了??” 向嘉洋:“不。” 向嘉洋面如死灰:“谷雨。我身败名裂了...” 他原本的计划是慢慢来。就像九浅一深那样,他要循序渐进。 第5章 然而陈平雷把表情包当手雷一样丢出去了,向嘉洋落荒而逃。 他窝在民宿里躺了一天,连手机都不敢看。不管对谁而言,这都是一次威力十足的打击。 直到次日下午,头像是钛谷logo的男人回了他信息。 向嘉洋已经做过心理建设,有了预期。 最差不过是陈述拉黑了他,叫他滚。 或者陈述会为了客户而留有一点人情世故,但肯定仍是锐不可当、直截了当地拒绝他,说不处,说抱歉,说暂时没有这种打算。 然而当向嘉洋点开微信时。 陈述:[是。] 向嘉洋:? ———— —— 作者有话说: ---------------------- 没有人问你是不是。文案写了你是。 陈述:...... 陈述:是。 第4章 反射弧紊乱 * 意识到陈述在回答什么问题后,向嘉洋脸噌地一下红起来。 整张脸烫度惊人,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了陈述站在树荫下的画面。 男人身高腿长,比他大了一号,笑着问是不是来了新的租客。视线只能聚焦在他身上,目不转睛。 于是海岛一瞬间变得那么渺小。 向嘉洋原本没有那个意思,哪有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家隐私的? 路已经被带歪了。 他抿唇,欲盖弥彰:[陈老板,我没别的意思。] 他只是喜欢陈述的脸,还想摸一摸陈述高挺的鼻梁骨和藏在衣服下的肌肉。 不骗财,纯好色。 这个点钛谷店不忙,学徒都在吃饭,陈述正靠在窗边收风铃。 岛上挨家挨户都挂有风铃,这是当地特色。 简凡路过时,阳光下的影子刚好打在他肩膀上。 陈述看了眼,意外地发现那儿的风铃影子只有一块椭圆的黑影,而不是金鱼。 向嘉洋坐在沙发上玩棋,会有金鱼游过。 是天时,地利,人和。 “述哥,他加你没有?”简凡好奇地问。 “嗯。”陈述似乎有些累,他一整天没吃饭,赶了个图,中间还抽空去给人画了人皮扣的稿,嗓音带了点哑,很好听,“加了。” “你们聊了没?” 陈述笑一声,“没什么好聊的。” 简凡露出震惊且并不认同的表情,但很快被陈述轰走了。 陈老板一出手动辄几十万,在他这预约纹身排期已经到了明年。干这行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性格迥异,五花八门。 陈述工作号收到过聊骚信息,用纹身名义加上好友后说要跟他约炮的也不少。 不过还没有哪一次回复,是像现在这样纠结。 陈述看着手机。 界面停留在向嘉洋说他不是坏人。 对话框第一句话,是好友申请的验证信息。 [我叫向嘉洋!] 当时陈述正在给人纹身,纹完才看见小红点。他眉毛一皱,问老爷子,向嘉洋是哪儿人。 凉山。老爷子说。 陈述一顿。 纹身室内的线稿像是蔓延到了陈述的手腕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结绳。 如果别人问他那种问题,陈述压根不可能回复。 越界了他就当骚扰处理。 但向嘉洋不一样。 陈述想了一整个晚上,最后叹了口气才说,“是”。 他拿出另外一个手机,上面登着生活号。 聊天框几乎划到底,翻到一个对话框。 [哥哥,我是你资助的学生向嘉洋,非常感谢你这几年对我的帮助。我找阿木曲布老师要到了你的联系方式,我想告诉你,我收到了首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但愿我没有让你失望,哥哥。我会努力生活,有能力以后我也想资助贫困生,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欢迎你来我的家乡玩,这里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祝哥哥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我会永远记得你,永远为你祈福。] [万分感谢!] 这些发完后,向嘉洋还给他转了一万块钱。 陈述没有收,退回了转账。 他知道这些钱都是向嘉洋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他们的聊天记录很短,大学四年向嘉洋只有每年春节会给陈述发新年祝福,像是怕打扰了陈述。 本来只是资助和被资助的关系,他们互相都以为,以后不会有交集。 点到为止就好。 陈述是由朋友牵线加入的一对一资助计划,在资助期间基本只和向嘉洋的学校老师沟通。阿木曲布是向嘉洋高中班主任,会定期给陈述发向嘉洋的成绩单。 阿木曲布:“孩子很刻苦,也有点天赋,就是家里情况不好,他爸坐牢,欠了一屁股债没还,母亲又已经过世,压力都在他身上。总之感谢您了陈先生,在您提出资助之前这孩子已经跟我提过三次要退学的事儿,我死咬着牙一直没肯答应,怎么劝都没用,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 阿木曲布:“孩子说要叫你义父。” 陈述:“不敢当。我没比他大几岁,叫哥哥就好。阿木曲布老师,麻烦你多关照他,生活费如果不够和我提,但不要让他乱花钱。” 一开始陈述还怕向嘉洋年纪小不经事,然而这个担心太多余。 向嘉洋一次比一次考得好,从没有和老师反馈过钱不够用,只说“够”,“没关系”,“题目不难”,“谢谢老师,我不累”,诸如此类。 为保护资助人信息,向嘉洋只知道一个姓陈的哥哥资助了他,每个月经阿木曲布老师的手给他生活费。 而陈述则见过向嘉洋照片,高中时期的。他坐在一众脸蛋灰扑扑的贫困生里很特别,一双眼睛里有质朴也有锋芒。 第一眼见到这张照片时,陈述笑了。 他指着向嘉洋跟朋友说,看到了么,这个小孩儿会长出翅膀飞出去的,他眼睛里写着呢。 那时候的向嘉洋发育慢,还没长个子,五官也没长开。所以向嘉洋来岛后,陈述没有认出来。 照片和本人还是有差距,本人更温暖一些,或许有大学经历改变了他的缘故。 他们最后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一年前的春节。向嘉洋说他读研了,陈述回复“好”。 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说。无助的阴雨时代已经过去,向嘉洋不再是学生,他有自己的生活,陈述也有自己的生活,他们将要变成平行线。 陈述切回工作号。 向嘉洋来了风铃岛,他应该当做弟弟看待地照顾一下。 虽然不清楚向嘉洋高中毕业后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但陈述作为医学生半路转行,能看出向嘉洋的状态有些不对。 来风铃岛旅居的人或许本身就在寻求一种疗愈。 陈述回了信息。 [想打什么样的钉?] * [直杆钉。] [陈老板,我需要预约吗?会不会要等很久] 陈述:[穿孔不用。] [好诶!]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 陈述:[明天下午三点,有空吗?] [ok(*^u^*)] 向嘉洋来回点了三次聊天框,第四次时把陈述工作号的备注改成了“魔法师”。 joe在休眠中,具体什么时候醒视情况而定。 换环境时磁场骤变,生活节奏被打乱,安全感有所缺失,joe会像短路的老式灯泡的灯光,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当joe要出现时,向嘉洋的脑袋会变沉,这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种信号——让向嘉洋尽快远离人群,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等待副人格切号。 向嘉洋切回手机主界面,瞥见自己一个月前设置的新壁纸。 一张他拍摄的牙科的就诊记录,旁边p了一行大字: 珍爱口腔,保护舌头!!! 向嘉洋身上的毛病很多。最大的是人格,不大不小但最麻烦的是舌头。 他的舌头很敏感,这种敏感他自己是免疫的,但别人碰了不行。 用手指不行,用坚硬冰冷的器械也不行。 一碰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他身上爬,大脑会窜过一串串电流。 还会无法控制地波奇。 医生说,这叫局部神经反射弧紊乱。 想起之前在口腔科闹出的乌龙,向嘉洋尴尬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紧张地问: [陈老板,你能不能鼓励我一下?我是第一次穿孔,有点怕疼] [但我不是不敢!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也不会穿完了给你打差评,叫你退我钱的] [真的] 我要为爱献身了。向嘉洋想。 如果joe在,此刻一定会发出尖叫。 但他这不是不在嘛。 向嘉洋捧着手机,趴在床上等。 等久了换了个姿势,侧躺着。 最后又变成盘腿坐。 还没等到回复,向嘉洋失落地躺回床上,思考自己是不是用错了方式。 第6章 可是他没有很明显吧? 陈老板你到底会不会做生意! 又过了七分钟,陈老板似乎是忙完了,向嘉洋手机震动两下。 陈述:[我不会让你疼的。] 陈述:[加油] * 夜。 向嘉洋准备通宵画稿,近凌晨,窗边的空调却突然开始漏水,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起初向嘉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侧过头一看,地上已经有了一滩水渍。 他连忙拿了脸盆来接水,发信息询问房东: [张阿姨,我房间的空调好像坏了,我要找谁来修才好?如果你认识师傅的话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这个点张凤已经睡了,向嘉洋打算先吹风扇,明早再说。 然而他找了一圈,发现风扇也坏了。 窝在床边画了一个小时,向嘉洋有些受不住,热得他后背被汗水浸湿。他拿上手机和耳机,轻手轻脚拉开门,走出了小院。 凌晨的风铃岛安静下来,路上三三两两的夜宵摊尚且热闹,各大小区则静悄悄的。 向嘉洋一边听着歌一边散步,而后站在街边的灯光下,看着远处的海岸线发呆。 隔壁马路边一家烧烤店里走出来几个人,简凡勾着几个哥们,聊天声音爽朗,笑声不断,陈述站在那群人中间,脸上表情很淡,但就是有一种能让人把他从中一下挑出来的气质。 向嘉洋看到他们了,简凡也看到了他。 “述哥,那不是?!”简凡回头,冲陈述一努嘴。 向嘉洋注意到陈述视线,隔空冲他笑了笑。可能笑得很夏天,因为陈述眼睛眯了一下。 向嘉洋没打算过去打招呼,陈述的朋友们在,他要讲礼貌和分寸,不能去凑热闹。 那一帮人呼啦啦地过了斑马线,陈述却从人群中抽离出,站在原地冲他们摆摆手。 “不走?” “不了。”陈述说,“你们玩儿。” 他给了简凡一个眼神,简凡领着众人离开。陈述转头,朝向嘉洋走来。 “怎么站在这?”陈述靠过来时声音慢慢清晰,浓醇动听。 “家里空调坏啦。”向嘉洋笑着,问什么答什么,“我出来透透气,太热了。” 陈述看了他一会儿,“带我去。” “去哪儿?”向嘉洋愣愣地。 “你的房间。” “我去看看,能修就帮你修。晚上太热不好睡觉。” 向嘉洋吃惊:“你还会修空调吗?” “看起来不像?”陈述挑眉。 “不是看起来不像,我是觉得你会的东西好多。”向嘉洋毫不吝啬地夸他,“你好厉害!” 绿灯亮起。晃晃悠悠的自行车开过斑马线,暮色四垂,四周没有鸣笛声,只有陈述和人讲电话的低语。 他走在前面,一步之遥。向嘉洋跟在后面,只能看到陈述的背影。 跟着陈述的脚步,向嘉洋玩追影子的游戏。路灯下,男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能把向嘉洋罩住。 电话停了,因为陈述停了。他回头看着向嘉洋,“你跟上来。” “不要,我不好意思跟你并排走。”向嘉洋说。 陈述问他为什么,没等到回答又转念想了想,猜测:“我看起来不好相处?” 向嘉洋觉得陈老板的自我认知很好玩,笑得更开心了,但仍旧没说话,只摇头,坚持不跟陈述并排走。 陈述也没再强求,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民宿,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可是一点也不尴尬。 甚至觉得很安宁,好像生活本来就应该这样。 向嘉洋的耳机里在放: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他该怎么和人解释,自己只是听到这句歌词后刚好看到了地上的影子,就决定要跟踩? 机缘巧合的瞬间很特别。 而如果是樊煜,他肯定又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或者不耐烦地说向嘉洋闲得慌。 算了,我自己理解就好。向嘉洋想。 ———— —— 作者有话说: ---------------------- 唇岛v后会日更,v前不定时更新不要等[爆哭] 当然支持抖抖作者,抖我我将高烧50度也爬起来掉落新章(bu 第5章 夹舌 * 房间里闷热。 向嘉洋开了灯,陈述站在桌边,环顾四周。 东西摆放得很乱,看得出向嘉洋是个随性的人,窗口放着画架,用白布遮盖住了,桌上还有数位板。 虽然乱,但不脏,空气里还有很淡的沐浴液香味。 陈述推开窗给房间通风,问他:“知不知道螺丝刀放在哪?” 向嘉洋摇头。 陈述于是出去了会儿,他跟张凤熟悉,在民宿里转了两圈,找到工具箱。 回来时向嘉洋坐在床边,看起来很乖,背挺得笔直,像上课被老师提问的学生。陈述觉得好笑,找螺丝刀时问:“来风铃岛住多久?” “我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向嘉洋看向他,“陈老板,你能修好它吗?” “能吧。”陈述做什么事都有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很靠谱,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螺丝刀,因为个高,都不用找凳子,伸手就能够到空调,“漏水一般是里面堵着了。” 陈述把空掉面板拆开,找到排水管接口。 “压缩机也老化了,换一个比较好。”陈述说。 他在用长铁丝通管子,向嘉洋视线就定格在陈述身上。 肱二头肌饱满,在黑短袖下鼓起。 好看。 没有小肚腩,腹部平整,结实流利。 优秀。 背脊宽阔,隐约能看见斜方肌,呈大三角。 完美。 如果陈老板是他男朋友就好了。 他就可以让陈述脱光了站在那别动。 当他的裸模。 这简直是行走的人体素材。 向嘉洋舔了一下嘴唇,明目张胆地打量陈述。 但是听说男生有顶端优势,长得高的那儿不一定大。 哎呀向嘉洋你想什么呢! “陈老板。”向嘉洋叫他。 “嗯?” “我要给你多少钱啊?”向嘉洋小声,“我现在银行卡里钱很少,你要是修好了能给我打个折吗?我目前没有稳定的收入,每天吃饭就要花一百,我胃口好。” 一提到收入,向嘉洋就很想对着在修空调的陈述问一句,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陈述停下手里动作,低下头看他,似乎是被逗笑了,问,“什么?” “你是钛谷的老板,他们说你手很稳,那你的小时费肯定很贵。你帮我修空调修了这么久,要收很多钱吧?”向嘉洋有商有量,“我也不能白占用你的时间。” 向嘉洋的家乡很落后,还是少数民族地区,和东南沿海有不少文化差异。 这是向嘉洋第一次租房,之前都在学校住宿。他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其实民宿空调出问题是可以找房东解决的,自己大可不用出这笔钱。 他以为这个房间被他租赁了,那在这段时间里就是他的了。 自己的东西坏了,自己出钱找人修好,理所应当。 “不收你钱。”陈述说,“好好吃饭。” 他真的像个魔法师一样把空调修好了,开机后不再滴水,向嘉洋眼睛亮起来,朝他竖起大拇指。 “我去洗个手。”陈述失笑道。 他绕过向嘉洋时,看见床上摆着几个药盒。瓶瓶罐罐,种类很多,其中一盒包装上写着“氟西汀”,一种缓解焦虑的药。 陈述目光很轻地从那上面扫过,去了洗手间。 一分钟后,他擦拭着被水打湿的手指走过来,道:“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视线再不经意扫过床单时,陈述发现向嘉洋已经把药盒塞进了被子里藏好,显然是不想被人看到。 “好!”向嘉洋朝他挥挥手,眉眼弯弯,“陈老板,明天见。” 陈述看他一眼,点头:“明天见。” * 向嘉洋趴在床上,拿过来得力的方格本,补充注意事项。 乔,我和陈老板加上微信了(*^u^*) 23号下午三点我们要去钛谷,找陈老板穿孔。 如果你出现而我在休眠,那你就代替我去。一定要守约,这是很重要的事。 如果你没出现,那我就要打上人生中第一个舌钉了,为我高兴吧! 向嘉洋写字很q,任何字在他手里都会变成圆形。相比之下,joe的字则凌厉而霸道,喜欢连笔。 反复阅读注意事项,向嘉洋再次补充碎碎念: 我觉得陈老板人很好,他帮我修空调,还不收我的钱。 你对他要礼貌,好吗? 而且他不拈花惹草。 你看,我就说还是有特例的。 我不会跟樊煜复合,你别再生气,原谅我吧。 我们好好相处,不要互相折磨。 第7章 这些补充完毕,向嘉洋才躺好准备入睡。 他渐渐习惯了joe的存在,每次joe发火或者处于暴躁期,向嘉洋都会耐心地哄着。joe就是一个还在青春期的小孩,他占据身体的时间也远不如主人格,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人知道joe的存在。 向嘉洋是joe接触这个世界的媒介,也是基石。他在努力学习做一个称职的哥哥,和joe一起承担这具身体。 开了空调的房间渐入舒适的温度,风拍在脸上像恋人轻柔的抚摸。 向嘉洋睡着了,半夜三点却被一通电话吵醒。 那边环境嘈杂,像是在酒吧。醉醺醺的人声响起:“宝贝儿...” “我好想你。”樊煜说。 向嘉洋一看屏幕,樊煜学聪明了,用的别人的号码打过来。 樊煜吐字不清,走路还颠簸着,“我下个月就回国了,我去找你好不好?我给你道歉认错,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给你转账,二十万,想买什么你随便买..怎么样?” “你别跟我闹了。”樊煜很少这么低声下气地央求。 向嘉洋皱眉:“你人在哪?” 那边忽然有个夹着嗓的男人,讨好道:“小樊总,再喝一杯嘛,晚上我陪你啊。” “操。”樊煜骂了一声,还推了他一胳膊,“滚远点!老子点你了吗你就碰上来?你们经理呢,把你们经理叫来!” 向嘉洋没说话,电话里一顿拉架的声。他听了会儿,才开口:“我们已经分手了,樊煜。你爱怎么样怎么样,不用跟我汇报。” 顿了顿,又道,“也不用演给我看吧。” 樊煜赶紧解释:“上次的事是误会,宝贝儿。我那天在会所跟人谈项目喝醉了,那些男公关你也知道的...待着一个有钱人就不放,眼里能放光,恨不得当场把人裤子扒了坐上来!他们绝对是做局阴我!” “嗯,知道了。”向嘉洋困得眼皮打架,平静道,“小樊总你日理万机,我不喜欢你了。” “...什么?”樊煜声音一下变了调。 他们在一起时吵过架,也不是没闹过分手,但是没有哪次向嘉洋说不喜欢他了。 樊煜登时火了:“向嘉洋,你想清楚了再跟我说话。” “拜拜。”向嘉洋说。 “...” 他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关机,倒头就睡。隔着大西洋,樊煜草了一声,一拳砸在墙上,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笔挺西装都起了褶皱。 樊煜手机里唯一一个置顶是向嘉洋。自从樊煜跟向嘉洋说,不喜欢你离我那么远,感觉不踏实后,向嘉洋在国外读研每天都会给樊煜报备,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还有joe又龟毛地惹了什么事儿。 -嘿嘿,买了新的画笔![图片] -我要洗澡啦。 -樊煜樊煜,我们打个视频电话好不好,想看你的脸 -[图片]surprise!后天回国的机票! 诸如此类。 樊煜工作时忙,有时候看见了忘记回,向嘉洋也不在意,事无巨细报备。 特可爱,特别让人放心。 久而久之,樊煜只会回复最后一句,前面的信息基本扫过一遍不再特意回复了。 对话框里白色很多,绿色很少,现在回过头来看,樊煜发现自己对向嘉洋很冷淡。 他试着也给向嘉洋报备自己的一日行程,结果每条信息都带了个红色感叹号。 提分手后,向嘉洋就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过。 樊煜想不通了。他们谈了一年多,感情好时如同浓蜜甜浆,樊煜觉得自己也不是犯了什么天条,不就是犯了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怎么就被向嘉洋断崖式分手了。 他又不给别的小情儿花钱,对向嘉洋付出时也很大方。 但樊煜想起,当初认识向嘉洋时,他就很抢手。 樊煜一开始追得很上心。 此刻樊煜忽然意识到。 能给向嘉洋花钱的人不会只有他一个,能让向嘉洋报备的人也不会只有他一个。 他算个鸡毛男朋友,完全是追到人后就他吗飘了。 樊煜又开始疯狂给向嘉洋发邮件,让他等着自己回国。 * 下午三点,钛谷店。 向嘉洋一走进门就被简凡致以最高礼节:“欢~迎~光~临~,里面请!” 他甚至带了几个学徒呈两侧排开,朝向嘉洋鞠九十度躬。 “谢谢!”向嘉洋也学着他们的模样鞠躬,“我喜欢你们!” 一帮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笑作一团,简凡压低声音跟他们说:“这位可是贵客知道吗?很有可能把我们老板收走。好好招待!” 陈述已经在穿孔室等他了,向嘉洋敲门后走进去,看见陈述站在椅子旁,手里拿着福尔赛普钳和穿孔针。 他手边还有敷料和棉签,止血清洁用。 陈述的穿孔店很正规,有消毒灭菌器械,向嘉洋看他用洗手液洗了三遍手,戴上一次性医用手套。 无菌垫和托盘上工整摆放推进器和导管,陈列柜里有他的独立设计作品——众多精美的成品钉子。 “坐。”陈述拉开椅子,示意。 向嘉洋紧张得同手同脚,他做了一上午的心理准备,这会儿连说话都不利索。 没话找话似的,向嘉洋问:“陈老板,你身上有纹身吗?” 陈述看他,扬起眉:“没有。” “为什么?”向嘉洋好奇,“你是纹身师,自己没有纹身吗?” 陈述道:“嗯,我要考公。” 向嘉洋:? 看到陈述嘴角勾起一个很淡的弧度,向嘉洋反应过来,陈老板是在逗他。 他好像确实没那么紧张了,坐姿随意了些,不好意思地冲陈述笑笑,下意识摸摸自己后脑勺。 陈述开了一盏白炽灯,拿着钳走过来时给人压迫感。 他五官太冷硬,向嘉洋咽了下口水。 “不会疼。”陈述垂眸看他,说,“放松点。” 向嘉洋点头。 沉默几秒。陈述笑了:“张嘴。” “你不张嘴我怎么穿?” 向嘉洋像被踩了一脚,赶紧张开嘴巴。 陈述干活时话不多,看向嘉洋也没有要他聊天安抚情绪的意思,直接上了手。 独属于男人的成熟气息铺天盖地漫过来,福尔赛普钳夹住了向嘉洋的舌头。 冰冷器械材质坚硬,一阵凉意流过四肢百骸,集中往脑门钻。 向嘉洋瞳孔骤缩,膝盖条件反射地动了动,顶到了陈述的腿。 陈述顿了下,目光注视向嘉洋舌头,不动声色。 “很快就好。”陈述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 温热的呼吸像羽毛,送着一阵酥麻直通耳道。 向嘉洋的舌头很薄,肌肉层较浅,初穿钉子不适合太长,12mm足够。陈述用钳子拽了一下他的舌头,向嘉洋反应很大,想往回缩。 陈述没让他缩,上了点力道。 “忍忍。” 被他钳制的舌尖泛红,口腔内分泌了不少唾液。 陈述鬼使神差地抬眸,对上向嘉洋视线。 那双眼睛像受惊的鹿,眨眼频率骤增,瞳孔含了一层水。 他好像很害怕。 陈述停下了,松开穿孔钳,问他:“确定要继续吗?” 当然要! 向嘉洋舌头都快麻了,手在唇边扇着风,耳廓发红,一时半会说不了话。 他只能朝陈述重重点头。 报着壮士赴死的决心。 他又不是真的怕,他只是很敏感。 他只是想泡老板! “放松。”陈述再次道,“张嘴,我看看。” 可能是第一次遇到向嘉洋这样的顾客,陈述要确认是什么情况。 他手指撬开向嘉洋牙齿,压上舌面。 “这样疼不疼?”陈述看着他,问。 向嘉洋宕机了。 戴着手套的指腹是冷的,可是他的口腔和脸都好热。 热得快要如同火箭发射了。 “唔*&!%@...” 陈述低下头,凑近了说,“重复一遍。” “这样不疼...”向嘉洋可怜道。 陈述于是加了一根手指,夹住他的舌尖。 揉搓了两下后,向嘉洋脸上热度瞬间攀升,涨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好痒...好麻。 周遭的氛围慢慢变了,陈述漆黑的眼眸里倒映他的脸。 向嘉洋听到男人问:“抖什么?” “...”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让开了陈述的手。 “对、对不起陈老板,我能不能去一下洗手间?” 陈述说可以。 向嘉洋像离弦的箭,拔腿就跑。 他起反应了,这很严重。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低估了他那些千奇百怪的小毛病。 好可怕。 陈老板应该没有发现吧! 向嘉洋特地穿了宽松的裤子和长t恤。 第8章 简凡敲门进来,发现穿孔室内竟然只有陈述一个人,他把备用棉签放在桌上,奇怪:“人呢?” 陈述靠在窗边,手指来回翻着穿孔针,抬了抬下巴,“洗手间。” “为啥?”简凡懵了,“尿急?” “应该不是。”陈述随便打发了他,“废话怎么那么多,忙你的去。” 简凡更懵了。 不应该啊,他们陈老板的技术是岛上第一。 怎么把人穿到洗手间去了。 大出血? 炸洞了? ...还是崩孔了?? ———— ——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爱情悖论 * 向嘉洋在洗手间待了几分钟,出来后像落水的小狗般坐在椅子上。 “不好意思,陈老板。”向嘉洋耷拉着脑袋。 陈述放下穿孔钳,侧头看他,眉毛一皱,“为什么道歉?” “我浪费了你的时间。”向嘉洋很怕这个。 成年人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尤其在工作方面。他看得出陈述做了很多前期准备工作,消毒设备也需要成本。 陈述摇头,“暂时接受不了就不穿了,没什么,不用抱歉。下次再说。” 人的预期和实际情况总会有差距,陈述也不是没遇见过类似的情况。 向嘉洋觉得很有必要澄清:“我不是接受不了,我是...生病。” 他这话成功让陈曾经的医生述走了过来,摘了手套直接用手背贴在了向嘉洋的额头上。 “我很早就想说了,你是不是状态不太好?”陈述低头看着他,又来回翻着手背贴了两下,“体温还行,不像发烧。” 很早就想说了是什么意思? 向嘉洋微微启唇,愣怔:“哦,发烧是没有的..可能水土不服,有点胃胀。” “前台抽屉里有吗丁啉,叫简凡给你拿。” 他这样的表现,陈述是肯定不会让向嘉洋继续穿了,开门叫来了简凡。 简凡靠在门口,饶有兴味地打量他们两人。 “感觉怎么样?技术好不好?”简凡哪壶不开提哪壶。 向嘉洋惭愧:“..没感觉到,我不太舒服,陈老板叫我下次再来。” 还有下次? 简凡吹了声口哨,很欠揍地看向他们老板,被陈述丢了个笔帽,砸得一点都不疼,他反而更皮,直接自来熟地勾上向嘉洋肩膀:“怎么称呼你?嘉洋?这样可以吧。话说你为什么想来打舌钉?” 旁边陈述在整理器材,估计也听着,向嘉洋想了一个完美的回答:“如果你问的是我为什么要打舌钉,肯定是因为喜欢。如果你问为什么选择的来这里,那是因为人。” 至于为什么因为人,可以是看中技术,也可以是单纯看中陈述。 看别人怎么解读了。 厉害。 这种毫不扭捏的性格简凡最欣赏。 简凡乐得直接拍了下掌,回头冲陈述一摆手:“我带他出去了述哥,你忙。” 领着向嘉洋去沙发休息,简凡直截了当:“你是不是看上我们老板了!” “是的。”向嘉洋微笑承认,“但是你不能让你们老板知道我看上他了!” “为什么?”简凡好奇,“岛上多少嬢嬢想把他们女儿介绍给述哥呢,gay吧里也是群魔乱舞。你不加强一点攻势可能会烟花易逝情水东流。” “那么多人追他,他都没答应,我要不走寻常路。”向嘉洋说,“我要润物细无声地接近陈老板,以客户或者以朋友的身份。等他回过头来已经来不及了。” “但我没表白,他没办法开口拒绝我。” 简凡差点把自己大腿的裤子都捏裂,他心道硕士就是不一样。 细想一下,陈述的确不吃攻势火热的那一套,拒绝别人时一脸正义凛然,好像下一秒能参军。 “你放心。”简凡点头,做了个缝拉链的动作,拉上嘴,“我保证不会瞎凑热闹帮倒忙。” “你很有经验。追过不少人?”简凡私心里也想替陈述把关一下。 向嘉洋指了指自己的脸,反问他:“我像吗?” “....”简凡服了。 的确不像。 向嘉洋长得很好看,人又瘦又有气质,文艺范里带点电波系,说话好听,身段漂亮。 他更像是被人追的。 简凡和向嘉洋加了个微信,两人握手,简凡冲他笑:“等你好消息。” 向嘉洋离开了钛谷。 他在附近超市逛了逛,买了点日用品回民宿,洗完澡准备赶稿时拿起手机,点开置顶。 置顶只有一个,他给对方的备注是“哥哥”。 但其实向嘉洋一直把对方当做义父,尽管阿木曲布老师明确转达过,对方让他别这么喊。 一个长辈的职责就是抚养孩子长大,给予足够的爱、关怀和耐心。 这些向利超没做到,资助人做到了。 向嘉洋非常感恩对方,也非常尊敬对方,他在中学时代会写信给资助人,委托阿木曲布老师送到邮局去。凉山本就是贫困地区,向嘉洋所在的还是深度贫困县,可想而知教育资源和生活环境都与东部发达地区有天壤之别。 [哥哥,我毕业后选择了gap,现在在风铃岛旅居,之后可能会打义工。和你说一声我一切都好,祝你也是。] 这样简短地告知近况,是向嘉洋坚守的原则。他得给资助人一个交代,不管是为了在他身上投入过的那些金钱还是别的什么。 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资助人自己生了病。 一是不想让对方担心,二是这个病能不能好根本没有定性。 双重人格即分离性身份障碍,简称did,一种相当难以治疗的心理疾病。向嘉洋常年去看精神科医生和临床心理学专家。 他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不愿意暴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也不想让人过多了解joe和自己。 当然,樊煜之所以知道joe的存在,是因为向嘉洋所受的教育不允许他对最亲密的恋人隐瞒疾病。 确认樊煜不介意joe的存在后,向嘉洋才同意和他交往。 半小时后对面给了回复。 [恭喜毕业。选择你喜欢的生活就好,不用有压力。如果有困难,随时找我。] 看到这样的回复,向嘉洋勾唇笑了。 他心情直线上升,冒着泡泡一样,盘腿坐在椅子上,垂着傍晚夏夜的凉风,听着风铃声画画。 * 陈述回了趟老房子。 陈平雷不习惯住在大别墅,说冷冰冰没有一丝人气,陈述买别墅时他就一直阻止,最后还是没拦住。 别墅距离钛谷店近,老房子远,在风铃岛的外岛,田园边。 依山傍水,能看到海岸线和防护堤。 陈述一进门,先把车钥匙丢在玄关鞋柜上,随手一扎发尾,准备去做饭。 陈平雷在看百家讲坛,瞥见他进来脸色发臭:“我改天一定要把你那个头发给剃光。” 老爷子诟病陈述的鲻鱼头许久,认为男人就应该是寸头,充满军人的风范。 “剃吧。”陈述没什么所谓地开了灶台的火,“您说要把我的手剁了也说了有一年多了。” “...” 老爷子直起身,嘀嘀咕咕开始找打火机。他烟瘾很重,以前压力大留下来的陋习,找了半天没找到,陈述回头看他佝偻着背,忽然有些恍惚。 陈平雷老了,岁月不饶人。 师长风范依旧,容貌却难免沧桑。 陈述说:“拿来吧。” 老爷子把烟递给他,看陈述直接把烟伸进用灶台的火里,点燃后塞还给他。 动作还挺洒脱。陈平雷冷笑一声。 他看着陈述炒菜,站在厨房门口呼出一口烟圈问:“你觉得向嘉洋那孩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陈述揣着的事多了,反问老爷子。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女人吗。你爸没拿竹竿把你抽死是给我这老头一个面子,你知道不?”老爷子满脸嫌弃地看他,“别人家那些个纨绔浪归浪,年轻时不懂事,步入三十岁也都成家立业了,你呢,你身边只有一条狗!” “我不是纨绔。”陈述说,“我记得我以前拿过的奖状可以糊三面墙。” “......”陈平雷被他气个半死,“我就问你向嘉洋那孩子你觉得能不能发展!” 陈述觉得好笑:“您就别操心这些了。况且人家对我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他能看上我什么?” “哟。”陈平雷稀奇,故意挖苦他,“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 “你对他没有意思?” 陈述摇头:“没。” “他不好?” “不是不好。”陈述说,“是太好了。性格很招人喜欢。” 所以更不合适了。 向嘉洋的选项可以有很多。 而且他们的关系委实微妙。 陈述不可能下手,他还拿向嘉洋当一个小孩儿。 第9章 就像在哥哥面前,弟弟不管多大了都永远是弟弟。 小孩儿说了,房租付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向嘉洋有可能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而不是风铃岛。 世界很宽广,从山里走出来就该放肆地去看海。 再者,陈述忙着开店,天天赶图,没心思弄这些。 店里学徒几乎都是家里条件比较困难,或者半路辍学难以找到好工作的。 简凡更是,他之前蓄了几年长发,梦想是当摇滚巨星,结果脑子里长了个瘤,要做手术开颅,就把头发全剃光,留了个寸板。 “您老放心,我不会糟蹋你新看中的棋友的。”陈述端了三菜一汤放桌上,“吃饭。” 陈平雷似乎是很不服气。他性格古怪,其中一点表现为越老越喜欢和陈述对着干,看他孙子不顾家族阻拦非要开纹身店,竟然还开得那么好,老爷子觉得被挑衅了。 故而他冷笑着把碗里的青菜都挑出去,吃了一大口肉道:“有你后悔的时候,别在这跟我装模作样。” “我赌你小子迟早栽跟头。” 陈述不跟老人家辩驳,好笑地点了点头,应道:“行。我等着栽跟头。” ———— —— 作者有话说: ---------------------- 那你就等着吧....栽不死你算我输[鼓掌] 第7章 速降 * 向嘉洋联系了一下詹谷雨。 向嘉洋:谷雨。 -我要泡钛谷店的老板。 -你给我想个办法! 詹谷雨:???? 他们关系好,詹谷雨早知道向嘉洋跟小樊总分了手,可是詹谷雨自己都半桶水,没什么恋爱经验,他帮不了向嘉洋,而且他还是独身主义。 在他眼里向嘉洋一直是初高中桌肚塞满情书的香饽饽,跟着向嘉洋他蹭吃蹭喝了不少,现在身份转换,变成向嘉洋要往人家桌肚塞东西了,詹谷雨不习惯。 詹谷雨:你肯定只是一时上头。 向嘉洋:也有道理 -那怎么办? 詹谷雨:你先去和他聊天 -让他感受一下你的魅力 向嘉洋:我怕太明显。 -只要聊天就有魅力了吗? 詹谷雨:其实我觉得你直接发张自拍给他就够了,都不用打字 “....” 向嘉洋:我了解我自己。 -如果我给他分享了什么,他认真回复了我... -我就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怎么办 詹谷雨:我没招了。 -你怎么crush上的? -怪我。早知道如此不该带你去穿孔店。 -我会负责的[咬手帕.jpg] 向嘉洋:我觉得他很性感。 -那我们现在的策略是什么? -两个字。 -放弃? 詹谷雨:我们放弃吧。 -你去找个更性感的,怎么样。 -陈述很难泡,他不是奥利奥 -我没开玩笑 向嘉洋:目前没有看到比他更性感的。 -他在我眼里是最性感的 -你不要吵,我们的星座是契合的。 詹谷雨:“......” 詹谷雨: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向嘉洋:大夫救我 詹谷雨:给我看看你们聊天记录?帮你参谋参谋。 向嘉洋觉得不太礼貌,没截图,只是转述,就讲了他怎么和陈述预约穿孔的。 詹谷雨:我觉得他对你有点客气。 一看到这句话向嘉洋就有些心灰意冷。他瘪瘪嘴。 向嘉洋:可能是客家人,应该的。 詹谷雨:? 詹谷雨:和客家人有半毛钱关系吗。 詹谷雨:我看他工作号资料里的地区信息了,写着安道尔。 -我再看看你的 -哦你还是埃塞俄比亚的呢,洋气 “...” 谷雨不愧是谷雨,能跟上他的脑回路。 向嘉洋:我要拉黑陈老板三天 -冷静一下 -会不会太莫名其妙了 詹谷雨:???? -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个你这么和crush聊天的。 -言归正传,他发现了怎么办 向嘉洋:对我有意思自会找我问清楚 -不喜欢我那不必强求 詹谷雨:我知道这个叫什么 -宿敌 -死对头 -好吃得钥匙 向嘉洋:? 向嘉洋发了一条语音过去骂詹谷雨:你是不是有病。 詹谷雨也发了一条回来:我拉不住你了,把joe叫出来,我们两个打你一个尚有胜算。 而后詹谷雨邀请向嘉洋去日落公园。 詹谷雨:最近新买了两个滑板,来玩吗? 向嘉洋欣然答应:好! 他喜欢和詹谷雨混在一起,他们都是大凉山考出来的,又是高中同桌,可以说目前风铃岛上向嘉洋最留恋的人就是詹谷雨和陈老板。 向嘉洋一边哼着朋友一生一起走,一边拎着包出门。 * 日落公园位于外岛,地铁半小时抵达。 风铃岛其实面积很小,除了须弥山以外,其他平原地带总共都不到三万平方公里。 落日公园周围有盘山路,然而基本没有车会来,政府默认它直接被空出来给市民散步用,傍晚和清晨是最多大爷来锻炼,以及年轻人来跑步的时段。 他们约的下午,盘山路附近没几个人,只有三三两两的小学生在放风筝。 “我找了个教学视频 ,刚好这有个坡,角度ok,平整度ok,无车无行人。”詹谷雨手搭在向嘉洋肩膀上,指点江山一般地在面前画了一个圈,“如何?这一块是不是练习手刹的完美地点!” “其实速降手刹我已经学会了。”向嘉洋挠挠脸,说。 “...什么?!” 詹谷雨愤怒指控向嘉洋背着他练习。 转而又喊向嘉洋给他示范一遍。 这是个长而不算陡的坡,目测十五度。 盘山路两侧是宽阔、望不到头的田园,黄稻青树,海风咸湿,农庄房檐的风铃被阳光照得五彩斑斓。 “谷雨,我觉得我们沿着这个坡滑下来,可以去到世界尽头。” “有道理,但是我们得先赚点钱。” 向嘉洋笑起来,说他好务实,插科打诨互损了几句,向嘉洋拎着板去坡顶。 阳光照在他身上。 还是蓝色的防晒服,搭配了适合夏天的白色五分裤,露出来的一截小腿嫩得发光。 墨镜被别在头顶,撩起额前碎发,露出细眉和恒星般的眼睛。 向嘉洋一脚踩上滑板,冲底下的谷雨打了个响指: “来了!” 他弯腰背手,滑板像条被放回海域的鱼,扑腾下来。 速度越来越快后,海风猎猎,带起向嘉洋的衣角,小腹一块瘦而不柴的三角区若隐若现。 詹谷雨吹着口哨,手作喇叭状:“要小心哦——!” 向嘉洋隔空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滑到一半的位置时有一个弯道,詹谷雨看中的就是这个弯道,适合速降手刹。 他为向嘉洋捏了一把汗。 向嘉洋却毫不犹豫地压下重心,膝盖一弯,侧身伸手,手套上的puck石块摩擦地面,橙红的火星在他掌心燃起,随之飞溅。 詹谷雨就这样看着向嘉洋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急刹,重心极稳,甩尾、转身、收速,全程一气呵成,像一道利落的闪电,最后平稳地降下来,安全落地。 他张嘴震撼:“卧槽!” “洋,我要爱上你了。” “...不要。”向嘉洋羡慕地看着他的唇钉,婉拒,“我心有所属,抱歉!” “你练这个摔过多少次?” “我没数,但肯定很多,我膝盖一整月都是青的。” “那我肯定也要摔。” “摔呗。”向嘉洋笑起来,“练滑板谁不摔?喜欢就不怕困难!” 詹谷雨和他击了个掌,两人分开,一个练习手刹,一个在缓坡练习交叉步和尖翻。 比较悲惨的是,他俩都摔得四仰八叉。这些技巧不好练,磕磕绊绊是常态。 陈述出来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情景。 落日公园的长椅上坐着两个年轻男孩,各有各的伤口。 詹谷雨脸上有灰,手肘淤青,向嘉洋则把右边的裤子卷到大腿根,膝盖很惨烈地破了一层皮,应该是摔倒造成的,肉和血混在一起,外翻了,触目惊心。 看上去向嘉洋更惨点儿。 夕阳打在向嘉洋后背上,头顶油棕树叶在摇晃。 他侧头和詹谷雨说了句什么,詹谷雨给了他大腿一巴掌,两人互相笑起来,笑得喘不过气、使不上力气,还要打成一团。 陈述从老房子出来前,老爷子还站在门边念叨他,说你现在只需要给我们老陈家带一个人回来就行,不管男的还是女的,我们现在怕你说要跟雷达私定终身。 第10章 陈述把老爷子哄走了,照例没当回事。 他也觉得奇怪,怎么最近总是能见到向嘉洋。 连在外岛都能碰上。 陈述脚步停住了,手里拿着车钥匙,打算去开他那辆保时捷。 向嘉洋和詹谷雨讲了什么,要证明般站起身,卷着裤腿就走到了滑板上,从缓坡下来,半中途换了脚步,结果一个小学生突然从灌木丛里冲进来,吓了向嘉洋一大跳,直接紧急横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小学生也吓了一跳,转头跑了,詹谷雨脸色发白走过去,赶紧问:“没事儿吧?!” 向嘉洋摆摆手,自己站起来。 这下好了,左膝盖也伤了,多了块淤青。 他一瘸一拐地坐回了长椅上,詹谷雨在旁边对他进行话疗:“没关系,你现在吃的苦都是以后能耍的帅!” 说是这么说,詹谷雨还是拿起手机,要买药。 这是向嘉洋今天摔得最疼的一次。 被陈述看见了。 詹谷雨正说着“要不我们先回去”,突然用手肘顶了向嘉洋一下。 “干嘛。” “你看啊!快往那看!!”詹谷雨一惊一乍。 陈述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高中时代,他注意到了詹谷雨的小动作,也接住了向嘉洋投过来的遥远的眼神。 青春这个词不适合陈述了,不过很适合向嘉洋。 他把车钥匙塞回了兜里,朝那边两人点了下头。 看向嘉洋站起来,陈述于是走过去。 “在玩滑板?”陈述说。 运动过后,向嘉洋额头挂着汗水,前额碎发也湿漉漉的,他看着陈述,眼睛很亮,打了声招呼:“陈老板。” “我在练尖翻和交叉步,不过还没练好,练好以后可帅了,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 看他还真的一脸遗憾,陈述嘴角有了点弧度,看向地上的滑板,笑:“那是有点可惜。” “你喜欢吗?”向嘉洋直接看着他,“那我肯定会练好的,到时候给你看。” 这话有点少年气,还带着拽拽的自信。 陈述没有说行还是不行,视线下移看清向嘉洋膝盖上的伤。 远看模糊一片,近看更是让人心脏都提了起来。 陈述眉毛几不可见地皱起,跟他说:“你先坐下。” 向嘉洋看陈述表情很严肃,他愣愣坐下,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 结果陈述半蹲下来,像求婚似的蹲在自己腿边,深色而锋利的嘴唇形状格外好看,唇峰是凹陷下去的,平添一丝不近人情。 他一张一闭说了什么向嘉洋完全没听进去,光看着陈述的嘴巴发呆。 陈述扬起眉,手指叩了叩长椅木板,“听没听我说话?” “啊?”向嘉洋回神,心虚,“听了,听了。” 陈述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没听,也不戳穿,当个不太省心的小孩般交待他:“我说,你回去用双氧水清理干净伤口,再淋碘伏。最好用纱布贴好避免细菌感染。” “伤不算很严重,没流太多血,嫌麻烦的话你去药店买个医用敷贴也可以。” 詹谷雨非常努力地把自己变成空气人,听到陈述提结痂,立马憋不住,告状道:“陈老板,向嘉洋手特欠,皮实得很。以前他身上要是什么伤口结痂了,他肯定忍不住要扒。” 向嘉洋瞪大眼睛看詹谷雨。 喂! 詹谷雨:呵呵。 陈述抬头看向嘉洋,语气有点兴师问罪,眯起眼:“还要扒?” 向嘉洋赶紧:“不扒了不扒了,我这回肯定不扒,等它自己脱落。” 看陈述表情都没变,向嘉洋欲盖弥彰:“陈老板,你不信我?” 陈述站起来,笑了下:“还真有点不信。” “那我每天都给你拍一下我的伤势,直到它好。”向嘉洋说。 詹谷雨突然猛地抓住了木椅扶手,闭上眼睛忍得额角青筋都浮现,嘴角差点没压住。 陈述想了想,居然说:“行”。 “每天一张。忘了拍我会去民宿找你算账。”陈述语气不容置喙。 “我送你们回去。”陈述说。 他领着两人去了停在田园边的保时捷,把两块滑板放进后备箱里,车内两个人在嘀嘀咕咕说什么,看起来很激动,陈述没太听清,也没有要刻意听别人谈话的意思。 詹谷雨:“他!” 向嘉洋:“他!” 詹谷雨攥紧了向嘉洋的衣服:“他为什么同意了?!?!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人都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向嘉洋也在思考:“你觉得他对我还客气吗?现在是不是多了一点毫无必要的同情。” 詹谷雨脑子转过来了:“哦我明白了。” “他把你当儿子了。” 向嘉洋:? 詹谷雨:“你看,你在他眼里跟钛谷店的年轻学徒们其实没区别。年龄差摆在那。陈老板三十又一,商海沉浮,他肯定把你当小朋友呢。” 向嘉洋不满意:“我不是。” “再说了我才比他小8岁,他8岁就能有孩子吗。” 车内说话声戛然而止。因为陈述打完电话靠近了车门。 后座两人时不时交头接耳一下,陈述没有打断。他们完全把陈述当司机了,就差报上手机尾号。 “对的我出租屋就在这了,路口停就好,谢谢你啊陈老板。麻烦了!”詹谷雨拉开车门时朝驾驶座的人挥手,“拜拜,路上注意安全!” 陈述开的车比较低调,但他爹非常不低调,甚至可以说非常出名。要是被陈晟知道他当作继承人、分分钟百万上下的儿子晚高峰开车,把两小男生分别送到城东和城西,中途还去了趟诊所,他下巴能惊得掉地上。 纯属闲的。 车内就剩下陈述和向嘉洋。 保时捷缓缓调头,开到大路上。前面是红绿灯,陈述踩了刹车。 没了詹谷雨的聒噪,车里显得过于寂静。 陈述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结果视线意外地与向嘉洋交汇。骤然一瞬。 陈述把着方向盘,手指无意识地点了点。 镜子里,向嘉洋冲他大大方方一笑。 一时间两人都没开口说话。陈述是本来就话少。 向嘉洋是故意的。 他就想让陈述找找话题。 反正陈述给自己的定位不是长辈么。 ———— —— ———— ——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颜控 * 刚刚对视的那一眼让车内气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受欢迎的人从小到大接受过的暗示数不胜数,这方面早就被锻炼得十分敏锐。可能在某一刹那他能感受到磁场的突变,但陈述没想擅自揣测别人的取向,也不会认为路上随便走过一个多看他两眼的人就是对他有意思。 他收回视线,保时捷平缓开出了十字路口。 半晌。 陈述问:“旅居结束之后打算做什么?” 听他问这个,向嘉洋笑了一声。 狭小空间,后座离陈述不过半米距离,那声笑像在他耳边震着。 “怎么了?” 向嘉洋道:“陈老板,你很像我家里的亲戚,关心我毕业后做什么工作,工资还行吗,什么时候结婚,有没有对象了。” 陈述听出他在打趣自己,也开玩笑地问:“行,那你有没有对象了?” 向嘉洋:“本来是有的,但分手了。” “因为什么,性格不合?” “不全是。他出轨。” 陈述意外地再次看向后视镜,向嘉洋还是那么坦坦荡荡在看他,视线主要集中在陈述的脸上。 陈述道:“抱歉。” “不用抱歉!”向嘉洋义正言辞,“又不是你出轨。” 本来陈述觉得自己提起了向嘉洋的伤心事,现在看来向嘉洋似乎没有因为那段感情而过多内耗。他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把着方向盘,保时捷开入社区街道,很快要到民宿。 “陈老板。”向嘉洋忽然凑近了些,陈述侧头就能感受到他呼吸,“你有没有朋友单身?可以给我介绍介绍。我还是想感受一下多巴胺分泌的滋味。” 陈述倒是好说话:“有什么要求?” “首先一点,我喜欢男人。”向嘉洋说。 “陈老板,你会介意吗?” 车内突然如同与世隔绝般死寂。 陈述怎么也没想到向嘉洋会跟他直接撂底。 他往后扫了眼,看见向嘉洋的表情带了点紧张。 现在社会开放,但不代表小众取向被全面接受。考虑到向嘉洋家乡的情况,以及他的成长背景,陈述说:“不介意。” 向嘉洋还是紧张。 陈述干脆道:“不是跟你客套,是真不介意。” 毕竟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第11章 “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爱人的权力。”陈述说。 “好!那我提要求了?” “请讲。” 陈述洗耳恭听。 向嘉洋想了想,“要比我高,有一份正经工作,至少能养活他自己,不能要我养,因为我目前连自己都顾不好。性格要稍微沉稳一点,不要和谷雨一样咋咋呼呼的。做朋友咋呼是优点,做恋人我怕我跟他打起来。” 陈述听了想笑,话一聊多他放松了些。 向嘉洋只要想让人舒服,就不可能把天聊死。 陈述点头:“行。还有么?” “要比我帅的。” “这有点难吧。”陈述说。 向嘉洋一下笑了。 就因为这句话,他开心得能转圈。 至少在陈老板那,他的外形条件够格了。 陈述这么冷淡一人,有手艺有背景,帅气多金,眼光高也是理所当然。这个年纪了还没有谈过恋爱,想必是不愿意将就,故而洁身自好。 他越难追向嘉洋越喜欢,就像玩滑板一样要循序渐进,挑战高难度才有趣,有成就感。 他继续照着陈述说:“年纪要比我大,会画画最好,我们有共同话题。” “住得离我民宿近更好,方便见面。” 陈述越听越有些上了贼船的感受,他道:“你说的这些我们店学徒都满足。你可以挨个挑。” 向嘉洋问:“不是学徒的能挑么?” 陈述忽地一顿。 手指再次无意识地点了点方向盘。 气氛又开始往说不清道不明的方向拐。这是今天的第二回。 陈述反问:“不是学徒的,你还想挑谁?” “金牌客户之类的嘛!”向嘉洋言之凿凿,“陈老板你的客源多,风铃岛上来纹身穿孔的肯定也有好多单身帅哥。” “....” 方才拉紧的弦好像松了些。气氛骤缓。 “你就喜欢帅的。”陈述算是听明白了,语气不咸不淡道。 “我有一点点颜控。”向嘉洋承认得坦然,嘿嘿一笑,“不好意思!” 向嘉洋不敢再瞎撩了,他感觉自己刚刚要是说想挑钛谷老板,陈述能当场停车让他滚下去。 他承认自己今天有点激动。从陈述交代他要注意用药,又主动说开车送他们回去开始,向嘉洋就处在一个较亢奋的状态里。 现在撩完冷静了。 但是也没那么冷静。 他真的看上了陈老板,那么陈述必是他囊中之物。 向嘉洋就不信自己拿不下他。 向嘉洋所在民宿是南汐巷街道的某一栋,这儿分两个区域,一块是开发出来的高档别墅区,一块是自建房,两大区域呈两侧分布,面对面。 南汐巷的柏油路在傍晚透出一层亮光,街道办聘请了美术馆的老师给路边的墙画了涂鸦,响应的是建设美丽城乡的号召。 一辆很骚包的紫色兰博基尼从转角处拐过来,和陈述的车狭路相逢。 迎面能感受到车主的张扬,直到兰博基尼堪堪挡住了陈述的车头。 兰博基尼驾驶座车窗摇下来,一个帅得惊人的男人摘下墨镜,一只手搭在车窗边,欠揍地冲陈述一啧:“陈老板,缘分啊。” 陈述单手罩着方向盘,指尖点了点,神情散漫,也把车窗降下来,语气有点不耐烦。 “你吃饱了撑的?” 萧思越乐得直拍车门,“火气这么大?我不就挡了一下你路么,想着跟你打个招呼,这么热的天我出个门不容易,咱两还能遇到。这不叫缘分?” 他视线往后移动,发现陈述车里竟然还有别人。 “这位是?”萧思越对上向嘉洋视线。 萧思越没有看向嘉洋太久,他只粗浅留了个印象,是个唇红齿白的年轻男孩。 但他死盯着陈述,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了明显的玩味。 风铃岛旅游业逐渐发达后也吸引了不少资本家的目光,尤其是跨海大桥项目建成后,风铃岛和陆地沿海那一块的城市往来也方便了很多。 萧思越来风铃岛三年多,从陈述开店那会儿两人就已经认识了。 他给陈述投了资,家里公司也有不少合作往来。 当初萧思越主动找陈述谈生意,其实看中的是香港陈家。说白了是想通过陈述和他爹陈晟套个近乎。 不过后来完全忠于人品。 两人饭局上见过几面就成了兄弟,萧思越跟合得来的人一向肝胆相照。 他比别人了解陈述多些。 陈述这人看上去冷冷淡淡禁欲系,高岭之花,难搞得要死,实际斯文败类,还闷骚。 一旦破了什么戒,你猜他急不急呢。 陈述不太能精准把握如何介绍向嘉洋,于是一时半会没说话。 萧思越自己猜了:“你家什么远房亲戚?” “不是。”陈述说,“客户。” 那绝对不正常。 堂堂陈老板送什么客户需要送到家门口,还是长得这么周正的男孩。 “你好。”向嘉洋脆生生在车里打了声招呼。 “你好你好。”萧思越笑起来,吹了声口哨,很流氓地问他,“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本地人还是旅游?——陈老板没欺负你吧?” 向嘉洋还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陈述就打断了他两的对话。 “这里不让停车。”陈述冷着脸道。 不光是萧思越了解陈述,陈述当然也了解萧思越。 人没问题,性格很屌丝。 年轻时不懂事,私生活浪荡不堪,床伴每个月都换。 爱玩极限运动。 陈述好不容易把向嘉洋喂大,哪天萧思越要是带着人去玩蹦极,玩赛车,一个不小心怎么着,就不只是膝盖磕伤那么简单。 他比较担心萧思越太野,把向嘉洋的野也全勾了出来。 “不让停车没事,你开停车场去,下来。我跟向嘉洋好好聊聊。” “滚。”陈述一点面子不给,“你很闲是吧?” 萧思越快笑死了,他还没见过陈述这样。 好像特别护着里面那位,生怕向嘉洋被别人亵渎。 “不跟你闹了。”萧思越看了看时间,“我去接小宝。那天跟你说的事你安排好没有?” “知道了,过两天可以让阿公过来。”陈述说。 “ok。”萧思越摆了摆手,“走了。” 兰博基尼消失在马路上。 “谁是小宝?”向嘉洋好奇,“猫猫吗?” 陈述升起车窗,道:“他爱人。” “昵称?” “嗯。” “女生?” “男生。” 向嘉洋眨眼,哇了一下。 “那他们现在一定很幸福。” 陈述笑了声,点头说是。 向嘉洋又问:“安排什么事?” “一个聋哑的阿公想找工作,不想拖累家里人。他们放心不下,委托我安排到钛谷。我答应了,让老人家看看店就行,也不用干什么很累的活。” 其实也是帮扶,但这样阿公会容易接受一些。 这给了向嘉洋启发。 他本来也打算打义工,就是不知道陈老板的店还缺不缺人。 保时捷停在民宿门口。 向嘉洋下车时抖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膝盖有些疼。 陈述叫住他。 “用药,拍照。”他看着向嘉洋。 向嘉洋笑:“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回到民宿,向嘉洋把陈述给他买的药拆开,搜了下价格。计算完总价,还加上晚高峰打车的费用,他给陈述工作号发了红包,而后拍了一张用完药的照片,一起发了过去。 红包金额一共178,陈述没有收。 他好像总是不收向嘉洋的钱,向嘉洋也没办法,整理好双氧水和碘伏,切聊天框找简凡,问他店里还招不招人。 简凡:[学徒?不收了。你咋不直接去问我们老板。] 向嘉洋:[除了学徒呢,没有别的岗位吗?或者我站前台服务也行,您歇着!] 向嘉洋:[我不要工资,什么活都能干,扫地洗碗或者整理器材,管我一口饭就好。] 简凡:[你这是抢我的饭碗!!] 简凡:[好吧我想了想,其实还是缺人的。我们店在各平台都有账号,需要有人运营,我不管发什么都限流,一直没把账号做起来。] 简凡:[你什么专业的?会新媒体运营吗?] 向嘉洋:[那你找对人了。虽然我不会,但我能干好!] 简凡看他这么胸有成竹,直接道:[你明天过来,我们面谈看看。] 向嘉洋心满意足地哼着歌,坐在窗边开始赶稿。 海风路过了窗口,吹拂着脸,油棕树沙沙响。 他离陈老板越来越近了。 好事! ———— ——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那坨墨 第12章 * 钛谷店。 前台只有简凡一个人。 纹身店五六个学徒,有男有女,女孩儿二十来岁,叫官天萌,打了眉钉和唇钉,看上去很酷,脖子上还有个蝎子纹身,据说纹的是她养过的唯一一只宠物。 “来面试的是吗?”官天萌甩了两下手,摘了手套,把向嘉洋领进了消毒室,“外面人多太吵,没什么地方坐,我们就在这简单聊聊,不是什么正规的面试,所以你也不用紧张。” “好。”向嘉洋冲她笑了下,“这是我的简历。” 官天萌一目十行,发现向嘉洋本科居然是软工的。她有些吃惊:“c9本还有海外研究生经历,你不可能找不到工作吧?” “只是你和我们这个岗位不匹配。” 向嘉洋有三段大厂实习经历,基本都是开发岗。他的简历很漂亮,尽管现在就业市场不景气,但只要他愿意就能拿到offer。高低薪无非是脱不脱孔乙己的长衫的问题。 这让官天萌好奇了,问了个所有hr都会问的问题:“你为什么gap?” 向嘉洋一下被她逗笑:“你刚刚还说不是正式的面试。” “...你不想回答也可以。”官天萌清了清嗓子,“我们招运营,要管几个官号,要求网感强。你可能不适合。” “我可以试试的。”向嘉洋举起手,像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我有万粉账号,也接过一点广告,和品牌方对接之类的流程我熟悉。” “什么?!?!”官天萌瞪大眼睛,“你做什么类型的账号?” “我会画画,偶尔接一点稿,手上有一个原创表情包的ip。” 官天萌内心直呼牛逼。简凡跟她说来的是个小帅哥,好像对他们老板有点意思,官天萌以为是恃靓行凶来蹭吃蹭喝的,结果人家很有实力。 换句话说,把向嘉洋丢到哪他都饿不死。 “你先看看我们店的账号。”官天萌改了主意,“我给你一周的时间,要求涨粉200,或者某一条笔记点赞量破500,ok吗?” “会给你开工资的,底薪5000,绩效另算,包吃包住。” “住在哪里?”向嘉洋明目张胆地问,“和陈老板家近吗?” “你要是能把我们店的账号盘活了,直接住陈述家里也未尝不可。”官天萌揶揄道。 “虽然我们老板技术是全岛第一,但附近几家同行总是拿账号活跃度和数据来嘲讽我们,说我们跟不上时代。所以,这是我们一雪前耻的机会,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居然还可以住在陈老板家里。 向嘉洋跃跃欲试。 他简单和官天萌聊完,从消毒室出来。 今天向嘉洋穿的仍然是长袖防晒服,里面搭了干干净净的白t恤,中裤的裤腿往上卷了些,露出发红的膝盖。 路过的学徒都会多看他两眼,玩滑板留下的伤实在惹人注目。 向嘉洋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店里学徒都很忙,客人也多,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想见的人,抿唇局促地端坐着。 简凡路过时好心地给他指路:“述哥在那间纹身室,今天要做个大图,你感兴趣可以进去看看,我们有学徒在里面观摩,顾客不介意。” 向嘉洋摇摇头。 他表示不想打扰陈述工作。 不过向嘉洋换了个座位,从现在这个方向往前看,能看到那间纹身室虚掩着的门和门缝,门缝里,穿着黑t的男人偶尔会出现在视线中。 陈述给人纹身时严肃而一丝不苟,戴着口罩也遮不住他优越的五官,帅气逼人。 他握着纹身枪,撩起的袖口露出一截紧实小臂,恍惚间向嘉洋想到陈述拿着穿孔钳的情景。 陈述喉结上的痣会随着他说话而浮动,这颗痣简直点在向嘉洋前列腺上。 “外面那个是谁?”姚小川问。 简凡进来时顺手把门拉开了点,堂而皇之。 “新招的运营。”简凡说,“以后可能会在我们店工作。” “招这么帅的运营?”姚小川震惊,“有一个述哥我们店都被戏称为风铃岛公社了,再来一个那还得了?!” “你别逼逼叨叨的,萌姐严选,人家有万粉账号呢。”简凡瞄了陈述一眼,“有的人福气真好,站着一句话不说就有桃花找上来。” “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陈述开了口,眼睛倒是还定在客户手臂上,开始铺色,“来多久了?” “你问向嘉洋吗?”简凡说,“半小时吧。” 陈述偏了下头,透过门缝和沙发上的向嘉洋对视。 对方扬起笑脸,冲他小幅度挥挥手,张嘴说了声什么,看口型应该是“嗨”。 “小川去给人倒杯水。”陈述说。 “什么?!”姚小川哀嚎,“为什么是我,我还没看够呢!” “倒完再回来。” “...得。” 姚小川肩负重任去了,回来后继续看陈述纹身。 今天这个图是纹的手臂,很大,从手腕一直到肩膀,纹身室内几乎没有交谈声,又过半小时,客户叫停。 “痛得受不了?”陈述问。 客户龇牙咧嘴:“卧槽,没想到这么疼。” 陈述笑了,让他缓缓。 简凡在整理作品集,大图基本都要上传,他以为没什么事了,陈述忽然问:“人还在等?” “啊?”简凡抬头懵逼,半晌反应过来,“啊,在呢。应该是有事找你吧。” 客户还在喘气,抓着床手臂都发抖,嚷嚷着要再缓几分钟。 陈述于是拉开门出去了。 雷达正趴在向嘉洋腿边,满脸惬意地晃着脑袋。 很少见它能和人这么亲密,陈述走过去,拍了拍它的背。 雷达扑进陈述怀里,陈述捏着它下巴逗了逗,“懒。” 雷达不满意地哼了两句,跟它八面威风的长相截然不符,在主人面前竟然还是个撒娇精。 向嘉洋也没闲着,边刷官天萌给他的账号边等的,抬头时陈述的脸忽然近在咫尺,他心跳都漏了拍。 “陈老板。”向嘉洋喊他。 “店里有水果,要么?”陈述问他,“等挺久了,今天的图有点复杂。” “没关系,我正好在想宣传文案,陈老板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向嘉洋说。 然而陈述天生是个操心的命。别人他可以不管,向嘉洋他不好不管。 过了会儿,姚小川嘴角抽搐着端了盘水果过来:“来吧王子殿下,您请吃。” 向嘉洋差点笑出声:“干什么?” “我们陈老板叫我给你的啊。”姚小川亮出自己十个手指,“我还特地洗手了给你剥了橘子皮,切了个苹果,这些你不吃完我跟你拼命!” “你们老板为什么这么招待我?”向嘉洋塞了两果切进嘴里,冲姚小川竖起大拇指赞叹好吃,继而问,“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是。”姚小川想了想,“应该是觉得屈才吧。我们萌姐进去念叨了十分钟,说你怎么怎么厉害,还跟陈老板说,如果试用通过了要给你加薪。” 向嘉洋怪不好意思,连连和姚小川道谢。 其实说屈才真的算不上。 向嘉洋不适合在写字楼里工作,他尝试过,还尝试过三次,均以失败告终。 长期的人格切换会压迫精神,joe不喜欢坐班,他还只是个初中生,不懂算法,不管是处理同事关系还是对接项目,只要joe顶号就会弄得一团糟。 在和joe彻夜长谈过后,向嘉洋决定先不找对口的工作,大厂的环境和制度也不适合他的精神状况。 目前来看,joe虽然嘴上没说,但应该是喜欢风铃岛的,他出来的时间变短了。 向嘉洋点开手机备忘录,在里面打字。 -乔,我即将成为钛谷店的员工。 -你要是醒来... “我不同意。”尖锐的男高音在脑中爆发。 向嘉洋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你和陈述发展到什么阶段了?你怎么坐在别人店里像个老板一样还有人给你送水果??陈述是不是骗你睡觉了?还是你们亲过了?向嘉洋你要气死我了!!!你怎么这么好色!!!” “停...”向嘉洋伸手打住,“太吵了乔儿,冷静点,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我不信,你再这样我就告诉资助人,说你根本就没有在好好读书而是沉迷男色!” “...我已经毕业了。再说了,资助人又不是我的监护人!” 他们必将爆发一次争吵,向嘉洋觉得这里不合适,强行打断了joe的发难。 “你在和谁说话?”简凡听到向嘉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嘀嘀咕咕,抱着平板走过来,满脸疑惑,“打电话吗?” “没有。”向嘉洋摆摆手,“我刚刚想好文案了,等会儿发一条,晚上看看流量怎么样,萌姐给我的时间是一个星期,如果我今天就完成的话是不是明天就可以正式入职?” 第13章 “今天就完成?”简凡没当回事,笑了两声,“你给我画饼呢。” 傍晚,陈述从纹身室出来。 向嘉洋这才看清里面的客户,是个男人,三十多岁,手臂衣袖撩上去,露出了纹好的图,是一大丛的曼珠沙华,红黑交织。 大哥似乎特别满意这张图,一直追着陈述聊天,打款也爽快。 简凡准备点外卖,问向嘉洋要吃什么,向嘉洋拿着手机过去。 “你看看。”向嘉洋把账号给他。 简凡低头瞟了一眼,下巴差点掉地上。 他以前发什么都只有几十或者几百浏览,向嘉洋那条后台显示浏览量已经破万,而且还在持续增长。 文案标题:我重生了,重生成妈妈见了会皱眉的那坨墨。 简凡:? 文案内容:追求我的人从教室排到阿联酋,我看上的男人有刀削般的下巴和一双七彩的眼眸,调色盘中有三分留恋,四分锲而不舍的哀求,他的影后妈妈给我五百万要我离开地球,他说朋友圈发的情侣合照是被人作秀,撒谎说愿意抛弃豪门跟我细水长流,实则为了回国的白月光将我赶到乡下去放牛,重来一生我要复仇,可是一坨墨能做什么?能做全臂、满背和花胸。价格亲民,定制包你满意,详细复仇计划请到-@钛谷tattoo店-聆听。主页有部分作品、地址、联系方式和价目表,关注可领优惠券。 简凡:????? 就他看完文案的这会儿功夫,点赞已经破千,评论更是笑翻了天。 -是我认识的那个钛谷吗?? -运营是不是换人了我不行了! -不敢相信老板顶着那张脸说出这段话会有什么效果,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去店里纹身。 -你们快去啊!!!这家店老板巨帅!! -世风日下,业内标杆钛谷也下海了doge 简凡受不了了,拿着手机去找陈述,陈述刚送完客户,回头就被简凡拦住。 “述哥你快看。”简凡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想了一遍,憋着笑把屏幕怼陈述面前,“我们官号第一条千赞笔记诞生了。你觉得和我们店的风格匹配吗?要不要打回去重发?” 给简凡看的时候向嘉洋还信心满满,但轮到陈述评估,向嘉洋有点紧张。 他其实也觉得这好像不太符合钛谷风格,毕竟老板的脸是走高冷风的,纹身一般给人的印象也是酷和潮,这个文案太乱来了。 然而陈述看完,居然笑了。 还不止笑一下,笑了好多下。 他笑起来很好听,磁性的嗓音在耳边震动着,让人心旷神怡。 向嘉洋紧张到悄悄搓手指:“我合格了吗?试用期可以提前结束了吗?脑力劳动也是劳动,我想了好久的,如果不行的话能不删除吗,隐藏也行,好歹保留一下我的劳动成果。” 陈述抬手揉了揉他脑袋,笑:“慌什么?我会吃人?” “去休息吧。明天来上班,小官会给你安排时间。” 向嘉洋愣住。 陈述手收回去后,他头顶仿佛还保留一点掌心的温度。 几分钟后,向嘉洋收到了转账信息。 陈述给他打了两万块。 joe:? ———— —— 作者有话说: ---------------------- 我,来了!要赶榜所以晚点应该还有,但是不要等,我作息阴间不一定什么时候更 久等orz谢谢大家[爆哭][爆哭][爆哭] 第10章 人格切换 * 两万,在joe认知里,是高薪,是陷阱,是陈述没安好心,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接近向嘉洋。 在向嘉洋的认知里,这是青柠汽水,是恋爱的气味。 陈老板出手阔绰,做慈善一般。他对陈述的好感度再次上升一个台阶,即将到达要强吻陈述的阶段。 陈述的唇色很深,唇线锋利,看上去冰冷,亲起来应该不是。 抱着这样不恭不敬的态度,向嘉洋往钛谷店定了鲜花。 次日他就换了稍微正式一点的衣服去了钛谷,不过照例还是穿了长袖。 风铃岛上午已经足够热,向嘉洋抵达时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谁定的花?”简凡捧着玛格丽特进来,大声地在店里询问。 “我。”向嘉洋接过,“我看前台桌上摆着花瓶,空着有点暴殄天物。” “雅兴啊。”简凡啧啧两声,“我还以为是谁又给我们老板送花来了,结果花店的姐姐说是我们店员工订的,我猜了足足十秒钟,寻思是哪个学徒敢对老板有觊觎之心。” 向嘉洋问:“又?以前很多人来送花吗?” “当然。”简凡坐椅子上开始算账,“不过更多的还是逃单的、盗图的、赖在这不肯走非要拜师的、甚至尾随跟踪的。纹身穿孔比较小众,但这林子里什么鸟都有,客户千奇百怪,你压根想象不出来我们这发生过什么离谱的事件,随便抓一个出来都能上法治讲坛。” 向嘉洋:“听上去还是高危职业,我需要买保险吗?” 他把简凡逗笑了,店内气氛莫名欢脱起来。 陈述进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前台花瓶里的玛格丽特。白花瓣,黄花心,田园一隅,和钛谷店装修风格大相径庭。 陈老板先开了消毒设备,叫住了路过的姚小川。 “前台的花谁送的?”陈述问。 姚小川有意包庇:“我送的。” “哪儿来的还到哪儿去。”陈述看他一眼,说。 以前有人来送花,陈述都是这样,明明白白地拒绝,连片叶子他都不收。为此陈述特地交代过店里的学徒,让他们盯着点。 姚小川去找简凡告状,添油加醋:“凡,老大喊我们把花丢了。” 简凡一听,这可不行。 “花是向嘉洋订的,说是前台那个花瓶太空了当装饰品。”简凡靠在纹身室门框边上,挑衅地冲里面一喊,“怎么样,还丢吗?” 姚小川也觉得他们老大太不近人情了,钛谷店装修得像灵堂一样,黑白灰,有点别的颜色不好吗?多鲜艳? 别家纹身店也是走性冷淡风格,太装了,好像瞧不起主流审美似的,打着小众旗号摆架子。他们不端着,独树一帜,不好吗? 姚小川于是跟过来,和简凡一左一右门神般地靠着,也冲里面一喊,“运营自己花钱买的,没说送我们,说的是摆店里。怎么样老大,还丢吗?” 再这样下去他两能“怎么样,还丢吗”问一天。 陈述笑了声:“留着吧。” 弄走姚小川和简凡两个聒噪精,陈述往待客区看了一眼。向嘉洋正坐在前台开电脑,手机放在桌上充电。 天花板上吊灯发亮,照得他皮肤更加白皙细嫩,喉结微微突出,脖颈线条漂亮而柔和,衣料下隐约可见锁骨,弧度深。 膝盖上的伤还有些发红,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两天向嘉洋会按时给他拍照。 他们在微信上的交流十分简短,向嘉洋也从来没有逾越过,没跟他瞎聊别的话题。 陈述觉得向嘉洋好像有点那个意思,但又好像没有。 这种感觉是最危险的。 只有在意,才会多想。 * 向嘉洋刚刚处理完官号里的私信,把钛谷的微信推给了几个咨询穿孔和纹身的客户,简凡就带着消息回来。 “洋。”简凡凑过来,压低声音,“我们守护住了你的花。任重道远,你加油。” 他拍拍向嘉洋肩膀,长吁短叹。 “要不你把这花送给我和姚小川,送给萌姐,或者干脆店里学徒你都挨个送一份,就不给陈述送怎么样?”简凡给他出馊主意,“孤立我们老板,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群众的怒火。” 听说陈述竟然要丢花,向嘉洋其实不怎么在意,他手指弹了弹花瓶,笑:“这是我的个人财产。要杀要剐请先当面来和我对峙一下。” “那你这花我们能拿吗?”简凡问,“挺好看的,你每天都订,放着也是放着,花期那么短,迟早枯萎,要不完事了晚上下班我们一人挑一捧走?” “不能。”向嘉洋说,“对外你们要这样宣传,就说这花是运营的挂牌,哪天花瓶里没有花了,就说明运营小哥谈恋爱了,往后所有的鲜花只送给他喜欢的人。所以那些对他有意思的人可以收收心了。名草有主。” 简凡差点笑岔气:“行,你最有梗,你说了算。” 简凡这人别的优点难说,特别好的一点是够硬气。他和向嘉洋处得来,喜欢向嘉洋的性格,彻底把向嘉洋当成了自己人。 于是他就按照向嘉洋的说法,在钛谷店内广而告之地宣传。 此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全世界都知道钛谷店新来了个运营小帅哥,单身,爱花如命,挂牌招婿。 这个噱头可能挺有意思的,下午来了好几拨客人,进门先去前台花瓶处打卡拍照,几个年轻的姐姐边看着花边偷笑,还问简凡,你们店的运营呢?在哪里?请问可以合个影吗? 第14章 向嘉洋一下成了吉祥物。 香喷喷的女孩们聊完天,笑着给向嘉洋送了糖果,而后离开,紧接着来了一波浑身是烟味的男人,各个染着黄毛纹着花臂,也说要和向嘉洋合影。 向嘉洋同意了,刚刚走到镜头里,旁边一个男人就握住他手腕,非要向嘉洋搂住他的脖子,来个近距离的合照。 电光火石的某个瞬间,向嘉洋的眼神变了。 而且变得很快,瞳孔只有一瞬细微的颤抖,紧接着是耳边响起轰鸣。 向嘉洋脑子里出现危险的信号。 他推开了男人,侧身说了一句:“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向嘉洋的步伐很乱,几乎是扶着墙走,他眼疾手快带上洗手间的门,反锁,靠在墙边缓缓地蹲下来。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出现了重影,洗手间内的消毒液从一个变成两个,又变成六个,还带五颜六色的描边。 世界斑斓不已。 眩晕感一阵一阵袭来,这样的副反应向嘉洋很熟悉,他不再乱动,安静地蜷缩在角落中,抱着膝盖将自己包裹起来,好像回到了温暖的巢中,得到庇佑。 冷。 分明是三十多度的炎炎夏日,和封闭不透气的室内。 可是很冷。 向嘉洋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太阳穴突突直跳,手腕上青筋在抖动。 惨白的唇色暴露他此刻的狼狈。 很多不同的声音响起,回忆里有糟糕的山村,破败的街道,还有一塌糊涂的青春。 这些声音纷乱刺耳,向嘉洋忍着,混沌之中,忽然有一道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嗓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向嘉洋。” 手边的门被人拍响。 陈述低沉好听的磁嗓拨云见月般,扫开了那些声音。 他重复了几遍,“向嘉洋?” “在。”向嘉洋开口,握着门把手努力站起来,两腿颤颤,“陈老板,我在。” 陈述确认道,“简凡说看见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里面半天都没有回应。 向嘉洋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中邪了。以往他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人前,然而理智的天平左右摇摆,绷紧的弦骤然断裂。 陈述不收他的花,那收不收他? 如果不收,那就算了,joe反抗得十分激烈,向嘉洋没有那么大的勇气以身试险。 好好地在钛谷工作,再计划下一个旅居点。 吱呀一声,洗手间的门被人拉开。 一片漆黑里,向嘉洋总是洋溢笑容的脸出现在视线中,苍白而虚弱,看上去情况很不好。 陈述第一时间发现向嘉洋手臂在发抖。 他眼疾手快捞住向嘉洋的腰。 向嘉洋顺势搂住了陈述的脖子,抱住了他。 陈述顿了顿。 没有松手。 紧贴的胸膛温度很烫,已经超出正常体温。 陈述干脆把人提起来,一只手圈住向嘉洋的腰身,一只手绕到后背,轻慢地揉着他后脖颈那块肉。 为了不碰到向嘉洋膝盖上的伤口,他让向嘉洋把腿抬起来,圈紧,架着他。 “怎么了?”陈述声音几乎是贴在向嘉洋耳边,问。 向嘉洋还是在发抖,挂在陈述身上收紧了这个拥抱。他没有回答,只发出很轻微的抽气,鼻子小心地嗅着陈述的气味。 陈老板大概是刚刚从纹身室出来,身上混杂颜料和酒精,还有一点淡淡的血腥,这其中有一股木质香调性特别,闻起来平稳、踏实、安心。 怀里结实的肌肉触感很好,陈述这么抱他毫不费力。 看向嘉洋没说话,陈述道:“送你去医院。” “我不去。”向嘉洋缩了一下,“不去行吗?” “你快晕倒了。你说行吗?”陈述反问。 语气有些严厉。 向嘉洋犹豫片刻,说:“就是有点低血糖,一会儿就好了。我没事的陈老板,你别担心。” “我能不担心吗。”陈述气笑了,“你这样我怎么不担心?” 陈述检查了向嘉洋瞳孔和脉搏,看他对医院格外抗拒,于是没再要求。他抱着向嘉洋离开洗手间,从过道走出来时,待客区一众人等表情精彩纷呈。 姚小川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凡,我没看错吧。” 简凡:“你没看错,因为我也看到了。” 陈述一路抱着向嘉洋去了没人的隔间,头都没回地吩咐,“去找糖,找水,找空调毯和毛巾。” 简凡回味过来后就差拿喇叭在钛谷喊一圈,他进来时把陈述要的东西都放在椅子上。 “这是生病了?”简凡问,“需要叫救护车吗?” “先不用。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围过来询问,给他点时间透会儿气。”陈述说。 “得嘞。”简凡点头,看了向嘉洋好几眼,一步三回头走了。 向嘉洋脸色太差了,而且他说了好几声冷。 但是有热闹怎么能不凑,简凡离开几秒又折回来,想再观赏观赏,结果陈述一脚把门踹上,关了。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向嘉洋说:“陈老板,我一会儿可能会睡几分钟。” 陈述没有多问,“嗯”了声。 他没松手,坐在椅子上。 向嘉洋坐在他腿上。 两人面对面,陈述时不时揉几下向嘉洋后脖颈,拍拍他的背,哄小孩一般。 怀里人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也不再抽气,倒是心跳很快。陈述摸了几下脉搏,侧头看他。 恰好向嘉洋也转过头来,应该是想和陈述说什么。 近在咫尺的嘴唇差点相碰,陈述率先别开脸。 保持着应有的社交距离。 向嘉洋也把脸转了回去,下巴抵在陈述肩膀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述听到耳边传来规律的呼吸,怀里的人真的睡着了。 陈述扬起眉,一只手揽住向嘉洋,另一只手侧身去够桌上的手机。 他抱着人,等了几分钟。 向嘉洋说是几分钟还真是几分钟,突然一下,他站起来猛地推开陈述,再开口时声音变了个调,冰冷而带着攻击性:“离我远点。” “...”陈述看向他。 还是那双眼睛。与多年前的学生合照不同,不是朝气蓬勃且充满野心的,也不是这段时间里开朗热烈,生动得如同太阳的。 这双眼睛忽然多了点稚气,还有敌意。 joe从头到脚地扫视了一遍陈述,把自己这辈子最没有礼貌的眼神都送给了这个趁机揩油向嘉洋的老王八蛋,而后转身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一声招呼都没有打。 “......”陈述处变不惊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坐乱的裤子,起身,倒是没有生气。 不过有点诧异。 他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joe雷厉风行地走出去,在前台叫住简凡。 “刚刚叫我合影的那个男的呢?叫过来,我要揍他。” 简凡震惊:“...你好啦?低血糖缓过来了吗?哦你说那个男的,陈老板刚刚发微信叫我调监控了,小川也把门锁好了没让他们走,逼着他们道歉后才放人的,喏这是视频,你要看吗?” 视频里,几个黄毛齐刷刷鞠躬,面色仓皇,道完歉转身就跑。 他们生怕钛谷店把监控记录曝光出去,主要是前段时间他们其中就有人去派出所喝过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儿。 joe冷笑一下,把手机还给简凡。 “怎么了?”简凡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你还生气吗?” “没。”joe面无表情,“我现在该去哪?” “啊?你现在该去...”简凡一头雾水指了指前台的椅子,“那儿吗?” “哦。谢了。”joe臭着脸坐下。 这让简凡摸不着头脑了,他和姚小川叽叽喳喳地聊了会儿,朝向嘉洋所在处投过去视线。等陈述把手上的活儿干完,送走了等待已久的客户,简凡拉住陈述。 “一个下午了,向嘉洋居然一句话都没有和我说!”简凡道,“不止和我,他其实就是一个下午都没有说话,我都不敢靠近前台,他一直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看起来好忙,是在想新的文案吗?还是写脚本?” “述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陈述问他:“我做了什么?” “我哪儿知道。反正肯定是你的问题!” 陈述洗干净手,在简凡的撺掇下去看了一下向嘉洋。 他视线落在桌上,瞥清那是什么后,眉毛一扬。 一本五年中考三年模拟。 ———— ——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三问一心 * 简凡不像陈述那样保持边界感,他跟上来,问:“洋,你怎么在写五三啊?” joe冷漠地奋笔疾书,头都懒得抬。 第15章 “我兼职家教,教的是初中生。温习一下,不行?” 这么多年,joe就是练也练会了,编理由张口就来。 对外,他必须和向嘉洋保持社会身份的一致性。因为普罗大众对多重人格的认知还是局限的。 也可能带有偏见。 他们不可能见着谁都直截了当告诉对方,我身体里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灵魂。 怪胎,变态,那个人脑子有问题,昨天的事今天就能忘记,等等。这类评价很多年前他们遇到过。 而向嘉洋第一次尝试开诚布公,说他得了一种叫did的病,换来的回应是排挤、审视、质疑和区别对待。 did?双重人格?你他吗睡傻了吧,臆想出来的。 那你现在叫你的副人格出来给我们看看? 精神病会杀人,是潜在犯罪分子,赶紧叫你家小孩别再和他玩了! 诸如此类。 实则人格并不能自主切换,由压力、创伤、环境等多方面因素共同触发。 并且,did患者其实更擅自伤,而非伤人。他们的暴力犯罪率远低常人。 于是从那时起,joe和向嘉洋约好,面对陌生或是不熟的人、遇到非必要阐明身份的情况,不论谁在主导这具身体,他们都是“向嘉洋”。 当joe和向嘉洋交换身体的控制权,会出现一些信息差。时间与空间的分裂容易给生活带来不便,比如joe会忘记要去期中考,向嘉洋则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少听了十节课,而笔记本上全是joe的字迹,他要自学才能啃透。 joe的社会化程度很低,如果向嘉洋在休眠,joe就完全如同脱缰的野马,要凭自己的理解去社交和生活。 他们一团乱麻地彼此照应,拉扯,蹒跚长大。 joe对时间的计算有一套自己的度量体系。他长不大,因为他身为副人格,出来的时间很短。他以自己掌握身体的时长来计算时间。 对别人来说已经十年过去,对他来说才一年而已。 joe和其他多重人格的情况不同在于,他并不想吞掉主人格,反而愿意配合治疗,让自己消失。 心理医生说,joe出现是因为主人格在童年时受过创伤,而后希望有一个人能不离不弃地陪着他。 这个人可以是亲人,有血缘纽带般藕断丝连的坚固关系,也可以是恋人,给他专一且独有的爱。 最好能既做了恋人,又成为了家人。 当时向嘉洋年纪太小,还没有恋人的概念,故而joe作为他的弟弟诞生。 心理医生告诉他们,一定要积极配合治疗,不要放弃。 双重人格随着时间增长,对脑神经的压迫也会倍增。 最后可能导致脑细胞局部坏死、海马体受损,或是主体因太过焦虑,选择自戕。 虽然did很难治疗,痊愈案例少之又少,但并非毫无希望。 而如果有一天,joe真的消失了,或是与主人格整合了,那只会有一种缘由。 向嘉洋接纳了不完美的自我,能够健康、快乐、勇敢地去体验世界。 并且,获得了年少时许愿的幸福。 * “原来你还有干兼职,洋,很努力。”简凡表示敬佩,他闲不下来地问,“那你需要请假吗?萌姐说了,运营双休,每个月还可以给你带薪请假两天。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要不你跟述哥请个假吧,他现在就能批。” joe没理他。 简凡:“或者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要是哪天你倒在我们店,那怪吓人的。” joe忍了忍,没忍住。牙根都差点咬碎。 “能不能先不和我说话了?数学题做不出来了!” 简凡一摸后脑勺:“哦哦不好意思,那你忙。” joe现在烦得很,谁和他说话他都想和人干一架。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睡个觉,向嘉洋两膝盖就跟血窟窿一样了。 导致joe现在也觉得疼,坐着写题时不时要动一下腿,否则难受。 为什么会受伤? 为什么没有在备忘录里写上? 草草草! 我要草翻这个世界! 钛谷到了打烊的时间。 店里学徒陆陆续续都离开,简凡在检查设备电源,热闹的店慢慢冷清下来。 joe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走了,他把五三放进书包里,背起来。右手边的桌上贴着便利贴,是向嘉洋的字迹,圆滚滚,joe面带不屑地看了眼,是每日计划。 幸好今天的都已完成,不然joe还得研究一下宣传文案。 又找了个什么破工作! 不爽,无敌不爽。 joe黑着脸,仰头扯着嗓子通知整个钛谷店。 “喂!没事我就先走了!” 他这一嗓子喊得很大声,陈述从穿孔室出来,手里拿着车钥匙,问:“身体好了吗?” 好个毛笔。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向嘉洋? 好你个陈述你想老牛吃嫩草! 你敢说你不是垂涎我哥的美味脸蛋? 至于那个樊煜,最好是死在外边了。 天上没有馅饼掉,男人示好必有猫腻。 现在来一个男的接近向嘉洋我就打一个。 joe冷笑出声,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径直绕到简凡旁边。 “简凡哥,要不麻烦你送我一下,我现在还不太认识回家的路。”joe说。 简凡嘴里吐着的泡泡都破了,指了指自己:“...我?!我送你?!” “嗯。” “...” 简凡看看陈述,看看向嘉洋。 “..行啊,正好我顺路,我送你啊洋宝。咱们不和叔叔走。”简凡乐得吱哇乱叫,勾上向嘉洋的肩膀,“来来来,我们年纪相仿有话聊。” joe不动声色撇开简凡搭着他的手,跟简凡走出钛谷。 陈述手指拨了下车钥匙,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上午六点,向嘉洋一觉睡醒,天塌了。 他撑起身子,看到民宿房间墙壁上的投影了一行大字。 “我帮你拒绝陈述了,你们没戏了。——joe” 本次joe主导身体时长还不到五个小时。 但是战功赫赫。 而且joe学坏了。 他没有在备忘录中给向嘉洋留下任何文字。哪怕一个笔画。 仿佛是报复向嘉洋没有记录膝盖受伤一般,昨天人格切换后的一切,向嘉洋都没有印象。 也无从考证。 向嘉洋坐在床上,睡眼惺忪,满脸懵怔。 他花了五分钟时间接受戏剧性的投影字幕,挠挠头,长叹一口气。 算了算了。 既然我拒绝了陈述一次,那就找个机会让陈述也拒绝我一次。 这样我们两不相欠。 向嘉洋开始认真刷牙。 他心心念念要打一个舌钉,只是不知道猴年马月可以成功。 洗漱台的手机震动两下,向嘉洋拿起来。 简凡在钛谷的员工群内@了全体成员。 -晚上七点,老地方,1807包厢。 -热烈庆祝钛谷开店两周年! 说完,简凡在群里发了红包。 向嘉洋问:我可以去吗? 姚小川:当然,你不去要罚款的。 官天萌:都是自己人。 简凡:什么叫可以去吗?!多见外,你是钛谷光荣的一员! 其实向嘉洋想借机看看陈述的态度。然而陈老板一惯沉默寡言,什么都还没说,群里这帮人全帮他说完了。 看他们这么热情,向嘉洋发表情包致谢,而后才点开红包。 居然还成了手气王。 群里聊天记录盖高楼般往上叠,简凡发了个地址。 傍晚六点多,向嘉洋对着镜子简单收拾了自己一下,把脸蛋弄得白白净净的,稍微定了个发型。 镜中的人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有恰到好处的俊俏与少年气,不稚嫩,也不老成。眼角弧度柔和,看得出他爱笑,弯月眉眼,睫毛浓密,微微上翘,灯光下他的嘴唇饱满而立体,唇色偏浅。 这是一具秀色可餐的优秀皮囊,然而这样的皮囊世上数不胜数,能叫做独一无二的是皮囊之下的向嘉洋。 * 七点,向嘉洋准抵达包厢,简凡迎着他进去,喊他随便找座位坐。 店内其他学徒向嘉洋还不熟悉,他看到姚小川已经坐在角落玩手机,于是走了过去。 “来了?”姚小川笑嘻嘻地,“你喜欢吃什么可以自己点,今天是火锅局。” 他把菜单递给向嘉洋。 “谢谢。”向嘉洋冲他笑了下。 官天萌拎着一大扎的酒进来,像个酒神。她豪迈地往桌上甩了五六个启瓶器,“老板请客,你们千万别心慈手软。” 周围一帮人发笑。 包厢内气氛还不错,向嘉洋坐了会儿没觉得不适应。 原本他不喜欢人挤人的逼仄空间,但可能因为他想见陈述,钛谷的每一个人也都很好,所以向嘉洋喜欢这里。 等了好久,门口才终于出现熟悉的身影。 第16章 高挑,冷峻,因为是和朋友聚餐,陈述没有穿太正式的西装,但也看得出他稍微打扮了下,整个人帅得冒金光。 “我问你个事。”姚小川瞥见向嘉洋的眼神,凑近他,“你是不是看上老大了?” “是。”向嘉洋笑着说。 “承认得这么爽快?那你怎么没有表示?”姚小川见怪不怪道。 “我怎么没有表示了。”向嘉洋说,“我不是一直在追他吗?” “追...哪儿了?” “看不出来吧,这就是我的策略。”向嘉洋和他碰了下杯,“简凡都知道了,我真的有在追的。” “卧槽。简凡知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不能偏心。”姚小川拍拍胸脯,“我也很有用的,可以帮你。” 向嘉洋问他:“怎么帮?” 姚小川打了个响指,信誓旦旦:“等着。” 他站起来,冲陈述招手。 “老大,这儿!” 陈述进来时已经注意到这处角落。向嘉洋和姚小川似乎聊得很开心。他们在的位置在包厢一侧,座位比较窄。再塞个人进去手该不知道往哪放。 “给你留了位置,坐呗。”姚小川盛情邀请。 陈述摇摇头,“你们坐。” 他就近找了个上菜口坐下,旁边学徒拿着手机,马上和陈述开始聊稿图。 “...” 向嘉洋幽幽看向姚小川:“..喂。” 姚小川:“...抱歉。小的没用。” “也罢,王子饶你这一次。”向嘉洋又跟他碰了杯。 姚小川乐了,直呼殿下英明,而后和向嘉洋彻底聊开,两人交头接耳,偶尔还一起笑出声。 陈述坐得离向嘉洋很远,几乎呈对角线。 包厢嘈杂的夹菜与交谈声里,陈述和人聊纹身的音调算不上大,但落在向嘉洋耳朵里却很清晰。 向嘉洋只能用余光看他,陈述露出了线条流畅的手腕,手指落在转盘上随意拨动两下,挺带劲。 饭还是要好好吃,上菜后向嘉洋一边给姚小川下肥牛,一边自己蘸了调料。 气氛仍然很好,熟人局没那么多讲究,酒足饭饱后他们换了场地,想玩点游戏。官天萌和另外一个学徒家里有点事,先走了。 向嘉洋被姚小川带着,很快融入,到他抽大冒险牌时,上面写着“脱一件衣服”。 简凡不满:“便宜向嘉洋了!他有两件呢,脱一件也没什么,我们什么都看不到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述注意过来,手指点了点桌面,问他:“你还想看什么?” 桌上顿时一片起哄声。 长了眼睛都瞧得出来,他们老板好像很护着新来的这位帅哥运营。 “嘿嘿。我就看个热闹。别介啊。”简凡贱兮兮地接话。 他们目光炙热,向嘉洋只好站起身。 要脱他外面的防晒衣时,向嘉洋动作稍微犹豫了片刻。 本来没什么,即使要他脱光他也玩得起,游戏精神。萌姐走了,在场又都是男人,向嘉洋更不在乎了。 有女生在这样不礼貌,其他都好说。 但是他手腕上有刀痕,还没消干净。 不然也不会出门总带一件长袖。 向嘉洋有些纠结地摸着自己脖子,想说点什么,对角线的陈述忽然站起来。 他倒满了一杯酒说:“他不脱,我代喝。” “什么?!”简凡差点原地起跳,“述哥,你刚刚说什么?!?!” “谁要你代喝了?!”简凡贼得没边儿了,问,“我们洋喊你代了吗?” 陈述视线稳稳当当落在向嘉洋脸上,视线交接时,他手里拿着酒杯,问:“好。那你要不要?” 向嘉洋耳朵一下有点热。心跳也有点快。 几秒钟时间他想了很多,强行先压下去了。 他看向周围:“他喝了,我就可以不用脱吗?” 周围人点头:“规则是这样,差不多。” 向嘉洋又问:“里面是啤的还是白的?” 陈述说:“白的。” 向嘉洋转头:“那可以让他换成啤的吗?” 姚小川猛地缩腮憋笑:“那不行。英雄只能喝烈酒。” 向嘉洋弯腰和姚小川说悄悄话:“陈老板酒量怎么样?” “你放心吧,好得很。地下室满柜子都是洋酒,一杯白的而已,根本难不倒他。你不用心疼。” “不行,我心疼着呢。”向嘉洋嘀咕。 “你就让他代了吧,陈老板一般不跟我们喝酒呢,你看不出来吗,桌上都没人敢敬他。” 向嘉洋点头,“好。” 再推脱反而拂面子。 陈述喝完坐下,和旁边人又说了些什么。 向嘉洋被姚小川拉着坐下,姚小川激动得疯狂在桌底下给向嘉洋打手势。 其实向嘉洋自己也很激动,只是他不显山不露水,唯一的破绽是耳垂的坨色。 接下来玩了两圈游戏,向嘉洋都不太在线。 他思绪早已飞出体外。 向嘉洋有好几次想趁着大家没注意,拿手机发个信息问问陈述,为什么好端端地代罚。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游戏又进行了几圈,一帮人都有些累,出去抽烟的抽烟,上厕所的上厕所,说是等会儿再来。向嘉洋坐在椅子上玩手机,过了会儿,顶部弹出来聊天消息。 陈述:出来。 向嘉洋心跳骤停,冷汗都快冒出来。 陈述:走廊尽头,我等你。 “我出去一下。”向嘉洋和姚小川打了声招呼。 “行啊。”姚小川挥挥手。 绕开座位,向嘉洋拉开包厢门。外面空气清新,他呼吸了两口,做了点心理建设,像被长辈抓到干坏事般,步伐缓慢地挪到走廊尽头。 陈述站在窗边,手搭在栏杆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交叠在一起,背影看上去很冷,让人觉得他难以接近。 风铃岛的仲夏夜空有星星。 听到脚步,陈述回头。 向嘉洋立刻立正站好了,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事,陈老板。”他问。 陈述靠在窗边,说:“你昨天没给我拍照片。” “我忘记了。”向嘉洋解释,“回家以后就睡着了。这个伤快好了,陈老板,我每天都用药的。” “别的伤呢?”陈述问。 向嘉洋没说话,就干站着,眨眼频率快了些,看得出他内心没表面那么平静。 陈述倒是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没有身份或立场去教导什么。 说多了小孩儿嫌烦。 而且,向嘉洋未必愿意被人探究。 但陈述是有点生气的。他压着,说:“先过来。” 向嘉洋于是走过去。和陈述站在一起,他得稍微仰头,才能注视到陈述的眼睛。 “陈老板,你没喝醉吧?” “那点不至于。” “哦。”向嘉洋说,“那你喊我出来还有别的事情吗?” “你觉得呢。” “应该没有了,就这个。” 陈述安静着。 向嘉洋:“那我有点事情想找你,能吗?” “你说。” “我放在钛谷的花,别人不能拿,你可以的。” 陈述眼皮跳了下,没接话。 气氛第三次往某种方向拐。 两边的沉默像一管化学剂。 意思给到这里,向嘉洋又迂回道:“因为你帮了我很多,谢谢。好多事我要向你学习,我还不够成熟。” “小事,不用谢。”陈述接话了。 “你不是不够成熟。你是没有看到自己。” 向嘉洋一愣。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给资助人写信,当时他处于人生很迷茫的阶段。 于是问资助人,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他要如何自处。 当时资助人给他回了一封信。 信上照例叮嘱他好好吃饭,劳逸结合,别太刻苦。信的末尾资助人大笔一挥,写了四个字。 君子不器。 资助人告诉他,世界广阔。不用局限在某处,具备广泛知识或才能以后,条条大路通罗马。 所以向嘉洋什么都会一些,刚好他爱好多,精力充沛,这些年学了不少东西。 * “进去吧。”陈述说,“找我们了。” 向嘉洋点头,“好。” 走之前,陈述停住脚步,看他。 “还有没有下次?” 向嘉洋一激灵。他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翻过去,没想到陈述再次提起。 “没有了。”向嘉洋说。 陈述还是那么看着他。 “陈老板,你又不信?” “是不太信。” “你都凶成这样了,把我单独叫出来训一通,我肯定不敢了。我听话着呢。”向嘉洋说。 “我没凶吧。”陈述说。 “凶。” “那我改改。” 向嘉洋嘴角上扬,原本被乌云笼罩的心一下放晴。 第17章 其实陈述根本没凶,也没训他,语气好得不能再好了,向嘉洋就那么一说。瞎说是一回事,陈述真的应了又是一回事。 “往哪改?怎么改?”向嘉洋跟在他后面问。 “你提。” “下次要单独面批我,你得先给我唱首歌。”向嘉洋蹬鼻子上脸道。 陈述笑了声,笑得特好听,不过笑完没再应他。 切。 不唱就不唱。 向嘉洋自己在心里哼着歌,跟陈述回去。 包厢仍然热闹。 向嘉洋刚一落座,就被姚小川八卦:“你刚刚干什么去了?咋和老大一起回来的?” “没什么。上厕所碰到了。”向嘉洋笑。 在场的多少都喝了点,只有陈述是代罚碰过一杯,有人不满,开始张罗着要盘陈述。 陈述由着他们闹,一年就一次店庆,一帮年轻人折腾折腾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要陈述输什么游戏实在是太难,他面上看着古板严肃,可人家家世摆在那,从小混迹酒肉场,这群学徒根本玩不过他。 简凡最后没办法了,叫陈述跟他们斗地主。 陈述坐庄,简凡和姚小川两农民合伙出他。 来了三轮陈述才输,还是放水的,大家都想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不然今天结束了回去都不尽兴,陈述干脆给个面子。 “ok。”简凡立刻起范儿,“想必在座各位对我们老板一定充满好奇,而我很幸运地抽到了好玩的牌。” “陈述,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必须真心实意地回答我。” 陈述:“你说。” 简凡:“现场你最熟悉的人是谁。” 陈述:“简凡。” 简凡:“...行。如果要让你选择其中一个人跟你出去旅行一个月,你会选谁。” 陈述想了想,说:“姚小川。” 简凡:“为什么?” 陈述:“懒,一切能听我安排。” 周围人笑起来。 “陈老板你是天生劳碌命吗?” “我悄悄跟你们说,其实老大掌控欲非常强。” 陈述砸了个旁边人抽完的空烟盒在姚小川身上,让他闭嘴,越说越离谱。 姚小川笑得双肩发抖,催简凡赶紧继续。 简凡:“在场的人里谁对你而言最特别。” 这个问题一出来起哄声就明显大了,能掀翻房顶。 陈述道:“向嘉洋。” 姚小川说了一句卧槽。 他们以为陈述多少要思考思考,结果陈述答得异常干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简凡捏着牌追问,“理由。” 陈述:“挺爱玩儿的,闹腾,容易受伤。” 不止膝盖。 这个回答有点驴唇不对马嘴,简凡疑惑:“受伤怎么了?” “会让人想照顾他。” 向嘉洋心脏像被射中了一箭,紧接着又被一双温暖的手牢牢地捧住。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简凡可没管任何人的死活,犀利一问:“会让人,还是会让你?” 陈述笑了,反问他们:“我照顾得还不够明显吗?” ———— —— 作者有话说: ---------------------- 第12章 我们三 * 陈述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说明显,够明显。 气氛恰到好处,没有人深究,都笑而不语,最多往向嘉洋和陈述之间来回瞄瞄。 陈老板在钛谷店充当的是顶梁柱的身份,他招的学徒各个命运多舛,陈述本就有拉他们一把的意思,所以店里不管姑娘还是小伙子都很尊敬他。 简凡跟姚小川比较皮,才敢偶尔开开他玩笑。 向嘉洋是个知足常乐的人。陈述一句话拉满了他的干劲儿。 说陈述难追的确不假,但好像没有传说中那么冷。他都抱过向嘉洋了。 人都是多面的,陈述看上去很酷,有股劲儿,但也总有软乎的时候吧? 不可能这辈子就只会说“嗯”,“好”,“行”吧? 向嘉洋趁他们玩游戏的功夫,点开微信找到钛谷头像的那个聊天框,给陈述发了“谢谢陈老板。” 末了还配上一张gif表情包。 一只灰褐色的小狗从心口掏掏掏,憨笑着掏出一束花。 这是向嘉洋的原创ip,叫可乐可。他账号有1.1万粉丝,主页总获赞量已经破二十万。 钛谷工作号设置了消息提醒,屏幕亮起的光很明显。 在向嘉洋的余光中,陈述拿起手机,可能是按照顺序回复的,自己刚发的那条在最顶上,所以陈述很快就回了他。 [不谢。] 向嘉洋以为这就完了,他们聊天记录总共都不到三页。手机再次抖动一下,陈述带了个表情包。 可乐小狗威风凛凛地戴着墨镜趴下。 “...”向嘉洋心跳频率骤升。 他问陈述:你怎么有这个表情包? 陈老板:长按你的那个,点专辑,添加。 他发这句话有种问你“不就这么简单吗”的清澈感。 向嘉洋战术性地捂了下自己嘴巴,遮住了嘴角扬起的弧度。他憋笑憋得好辛苦,灌了两口饮料才压下来。 joe,陈老板不是那种大街上走着走着突然给你来一个三步上篮的直男,也不是你十二分警惕的高级装货。 他分明童心未泯! joe不在。 向嘉洋把聊天记录截图了放在备忘录里,要求joe醒来务必认真欣赏。 钛谷店全都是年轻人,闹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向嘉洋跟着他们出来,听到简凡在问陈述:“你今晚喝酒了不能开车吧?叫个代驾。” 陈述嗯了声,正打算拿手机。 向嘉洋走过去,“陈老板,我没喝酒,我送你回去。” 陈述意外地看过来,笑了声,语气带了那么点怀疑,“你送我?” 简凡和向嘉洋对上眼神,收到信号后他直接怂恿:“那也可以,向嘉洋做事靠谱,述哥你就让他送吧。叫代驾还要等,这里直接站着一个人愿意载你,你不要舍近求远。” 陈述饶有兴味,似乎是觉得向嘉洋这个提议很有意思。 被比自己年纪小的人开车送回家,他这辈子还没有过这种经历。 “你今天开的是那辆保时捷吗?”向嘉洋问,“陈老板,我还没有开过这么好的车呢,我有驾照的,驾龄两年,虽然上路不多,但没出过差错。你相信我一次。” 他都这么说了,陈述也不磨叽,干脆地把车钥匙丢给向嘉洋。 举手投足间带着股洒脱。 向嘉洋手快地接住,手指转着钥匙圈,冲旁边的简凡扬起下巴。像是得到什么战利品,在炫耀。 “...厉害。”简凡比大拇指,“我佩服。” “那你们路上小心,到家发个信息,拜拜啊洋!” 向嘉洋遥遥冲他挥手,拿着陈述车钥匙上车。 保时捷开起来和普通suv还是不一样,向嘉洋刚坐下就觉得舒服,车内很宽敞,陈述跟着他进来,带上副驾驶的门。 “安全带。”向嘉洋正儿八经道。 陈述本来就打算系,看向嘉洋这副模样,笑了:“什么意思?” “没看出来吗,我也是成熟的大人。”向嘉洋学着他的模样把着方向盘,用手指点了点,“不是事事都需要陈老板你照顾的。” “看出来了,成熟的大人,开车吧。”陈述说。 陈老板今晚格外好说话,向嘉洋平稳地开上马路,瞥一眼导航,定位在南汐巷的别墅区,他感叹一句:“房子地段好,这辆车也好。” 陈述不懂向嘉洋在憋什么坏招,接了话:“然后呢?” “陈老板你对谁都好吗?” 这话陈述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没告诉向嘉洋,他们其实早就认识。 首先向嘉洋不一定会在风铃岛久留,之后天南海北,再见面难。彼此保留神秘感、距离感、分寸感,也算给资助关系画上句号。 其次还是陈述自己的问题。姚小川没说错,他的确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 雷达被他养了一星期就学会了定点尿尿。 如果他告诉向嘉洋,我是你的资助人,向嘉洋肯定会不自在。 他不想让向嘉洋不自在。 这样就很好,向嘉洋偶尔一次的挑衅,没那么规矩的玩笑,或者别的什么,至少能让陈述感觉到这个人是鲜活的。 向嘉洋对资助人是什么态度,陈述心里清楚,亦父亦兄,亦师亦友。一旦戳破,闹腾的向嘉洋可能就不在了。 以后见到陈述指不定还得冲他鞠躬,更严重的可能要给他端茶倒水。 那多没意思。 能够看见一个人的天性,并任由它释放,是一种尊重。 而一旦说开,陈述会控制不了自己地要管着向嘉洋。以前是人在凉山,手伸不到那么远,他也想给向嘉洋喘息的机会,上学已经足够辛苦。 第18章 现在不同,人就在手边,他拎着后脖颈就能抱起来,耳提面命。 比如说刚才他就没忍住,其实不该把向嘉洋叫出去说那几句。他想关心,奈何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站住脚。 车内好一会儿没有动静,向嘉洋都以为陈述睡着了。他侧过头,发现陈述眉毛蹙着,倒是精神。 “很难回答吗?”向嘉洋把着方向盘,暗道冲动,“我其实就是想说陈老板你是个好人。” 陈述于是摇头。 “我没那么多心思关照其他人。” “雷达喜欢你。”他补充,声音仍旧低沉好听,缓缓地,“喜欢你才不小心撞了你。” 向嘉洋:“这个意思是说,你现在是在给你儿子雷达还债?” “你说是就是。”陈述笑道。 切。 向嘉洋一拳打在棉花上,他发现陈述虽然好说话,但本质还是水平高。你想跟他套近乎,他有正当理由回应你,你想从他嘴里撬出点偏爱,他仗着年长叫你不敢进犯。 难度颇高,不过没事,向嘉洋有得是劲头和他周旋。 车开到别墅区,陈述刷脸叫保安放行。 向嘉洋第一次来到这种寸土寸金的小区,安静,奢华,但并不张扬,反而是内敛的,周围绿化很好,连空气都比外面清新,还靠海。 他们才刚下车,一团黑影就从栅栏里冲出来,爆发力极强。 陈述当即命令:“雷达,停下。” 比向嘉洋膝盖还高的杜宾老老实实蹲下了,仰头看向嘉洋,杏仁眼充满期待,吐着舌头直哼唧。 “它怎么了?”向嘉洋伸手挠雷达的下巴,又揉揉它脑袋,转头问陈述,“饿了?” “不是。”陈述领着向嘉洋进门,在玄关给他拿了一双新拖鞋,“它想出去逛街,浑身都是力气,心都飞在外面。” “跟你一样爱玩儿。”陈述说。 怎么说到我身上了! 向嘉洋蹲下和雷达贴贴,小声,“你爸是老古董吗。” “那我带它去,我帮你遛狗,陈老板。”向嘉洋站起来自告奋勇。 陈述倒了杯水在桌上,闻言抬头看他:“你确定?” “啊。确定啊。”向嘉洋问,“怎么了?” “你拉不住它。” 陈述把水杯往前一推,意思已经很明显地摆在那,他就懒得多说了,转身去冰箱整理东西。 向嘉洋口干舌燥,嘴唇都有些干裂,他喝完一杯水润嗓子,才不满:“我怎么拉不住它,我八尺男儿孔武有力,才思敏捷举世无双。” 陈述笑起来,没有接话。 向嘉洋这才环视了一圈,打量陈述的家。 他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轻而易举地进来了,这在向嘉洋意料之外。他还以为自己需要主动申请,问陈老板你不请我进去喝杯水吗,陈述才会邀请他。 室内装潢是极简风,客厅大,外面还有个游泳池。 向嘉洋觉得这里哪儿都好,就是好像少了一点人气。不知道的还以为陈老板一周才回来住一次。 雷达在沙发边趴了会儿,不满足,起来又走到向嘉洋腿边,蹭他。 然后继续哼哼唧唧。 “你保证不会在外面爆冲,我就拼死把你从你爸手里抢走,带你出去遛圈。”向嘉洋低头看他,严肃地说。 雷达是狗狗成了精,直接汪了声。 “陈老板,止咬器在哪里?”向嘉洋直接问,“半小时后我帮你送雷达回来,然后我回家。你不同意我就赖在这不走了。我撒泼打滚让你见识什么叫无赖!” 他说完雷达就转了个身,虎视眈眈盯着陈述,配合着叫了两声。 “.....” 陈述单手撑在岛台边,很没辙地指了指客厅,失笑:“止咬器在那。有事打电话给我。” 向嘉洋眼睛一亮。 他牵着雷达撒丫子就跑,一人一狗齐头并进,背影看上去格外欢快。 陈述盯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栋别墅好像冷清了很多。 * 向嘉洋把雷达送回来后功成身退,明天周末他不用到钛谷店,陈述倒是安排了纹身。 顾客说有事要迟到十分钟,陈述把雷达从地下室放上来,忽然给了一个指令。 “来。” 雷达慢吞吞跟着陈述,一开始还有些迷茫,直到陈述领着他到了洗手间门口,打开门。 雷达东嗅嗅西嗅嗅,最后停在了卫生间门边的那个角落里。 它闻到向嘉洋身上的气味了。 对狗狗来说,人类身上或多或少有些气味,是独特的。 雷达又是退役军犬,狗中之王。 它来回嗅几下,仰头看陈述,满脸都是警惕。因为它闻到了“不安”和“焦虑”。 以及一种带硝烟的磁场。 代表这个气味的主人可能处在危险里。 陈述继续给了它第二个指令。 看到这个手势的瞬间,雷达骤然绷直了身体,紧立蹲坐。 这是搜救训练中的一级手势,代表 “救援”,不是人命关天的场合,一般不会对雷达用这种手势。 自从抗震救灾之后,雷达也多年没有见到过这个手势了。 它看向陈述,认真而充满责任感。 雷达收到! 如果以后有类似的情况,雷达会第一时间找到向嘉洋。 陈述于是弯腰揉揉它的脑袋。 ———— ——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温柔的夜 * 向嘉洋出去吃饭这一遭回来收获颇丰。 他没让陈述帮自己打车,遛完雷达后自己走回民宿。 由于心情太好,向嘉洋一路上都在小声哼歌,蹦蹦跳跳,就差插上翅膀飞起来。 简凡给他发来消息:[洋,你回家了吗?] 向嘉洋说在回的路上。 简凡:[厉害,我是真的佩服。] 向嘉洋:[怎么说?] 简凡:[要不说你这种锯嘴葫芦的追求方式有效果呢?果然是高手啊,对我们老板有意思的人里,你是唯一一个去过他家的] 向嘉洋美坏了。 他给简凡发了个表情包,很神气。 [等着,我还有更厉害的。] 简凡:[得。你加把劲,把我们老板收了吧。] 简凡:[他再寡下去我们都怕他得病。] 追陈述有一点很好,向嘉洋根本不用担心陈述有什么忘不了的前任或是初恋,因为他压根就没有。 向嘉洋的目标是让千年铁树开花。 * 在钛谷店帮忙盯着前台的期间,向嘉洋还买了手语书和网上的教学视频。 萧思越介绍的聋哑阿公已经到钛谷了,陈述给他安排的活就是日常的打扫,阿公快六十岁,但身体健硕,除了擦擦桌子和清洗用具外,还把两个门店的地面全拖干净了,地板比连还亮堂。 但是店里的学徒和他交流有难度,阿公说不了话,也听不见,他是跟萧思越爱人系统学习的手语,自己打得也不熟练,只能看懂,不太会使用。 为了让阿公更好地融入钛谷氛围,向嘉洋当天就买了手语书,埋头苦啃,扫二维码跟着视频教学,已经能掌握基础的交流。 他跟阿公在花瓶旁比划,说“晚上店里有晚饭,你可以留下来一起吃”。 阿公看懂后连连道谢,看着向嘉洋的眼神都充满了光。 作为钛谷店内目前唯一一个能和阿公无障碍交流的人,向嘉洋瞬间取得阿公信任。 陈述给人纹完身出来,刚好看到阿公像尾巴似的跟在向嘉洋身后,走到哪跟到哪。 一老一少还不够,雷达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两。 纹身室内开了冷气,但陈述今天做的图比较复杂,时间长了他额头有一层汗,棱角分明的脸更显英俊,混血让他五官天然优越。 向嘉洋本来在和阿公比划什么,看见陈述后一下朝他小跑过来。 “陈老板,我撵不走雷达!”向嘉洋告状,“它今天好像特别粘着我。阿公怕大狗,他们暂时还没办法和平共处。” 陈述一下笑了,没说缘由。 他摘了手套在向嘉洋后脑上轻轻摁了摁,手指还顺了几下发丝。 这是一个安抚意味的动作。 说不上很亲密,但对向嘉洋而言,这是冰镇杨梅。 和青柠汽水泡在一起,是恋爱的味道! “说了它喜欢你。”陈述打了个响指,给指令,“雷达,去地下室。” 蹲在地上守护阿公和向嘉洋的杜宾马上起立,雄赳赳气昂昂、功成身退般地下楼梯。 晚饭时间向嘉洋带阿公取了外卖,钛谷学徒多,盒饭加菜一共十几个盒子,摆了一大桌,阿公因为是聋哑人,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同,坐在座位上有些拘谨,向嘉洋就干脆帮他和一众如同饿死鬼的人手里抢菜,还帮阿公摆好了碗筷。 虽然年纪小,可是向嘉洋并非不会照顾人,相反,他很懂分寸,体贴细心,不会让任何人在面对他时感到不舒服。 第19章 陈述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视线在向嘉洋身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看傻了吧?”简凡贱兮兮地凑过来,手抵上陈述肩膀,“述哥,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了,我们洋很受欢迎的,男女老少通吃。” 陈述拍开他手,散漫一笑:“别没个正经。” 他照例没有把简凡的撺掇当一回事。 晚上陈述安排了穿孔,属于加班,钛谷其实一般九点后不营业,店里员工几乎都走了,陈述一直熬到了十点多才送走最后的客人。 忙完一天后的疲惫感袭来,陈述站在消毒器械旁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脖颈,拿起手机,里面全都是工作消息。 他忽然想到,要是向嘉洋不在店里了,那可能就没人能和阿公无障碍交流了。 会有些可惜。 陈述揉着发酸的脖颈走出来,钛谷待客区亮着一盏不太晃眼的灯。他脚步一顿,视线转了圈,在前台捕捉到个黑色的脑袋。 向嘉洋伏在桌上,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了。 陈述动作慢下来,随后走过去。 可能是听到脚步,向嘉洋抬起头,和陈述对视。 入夜的风铃岛像童话般有魔力,向嘉洋一睁开眼睛看见陈述的帅脸,心情都云开月明。 “陈老板。”向嘉洋起身和他打招呼。 陈述问他:“怎么还没走?” “等你呀。”向嘉洋说。 “等我?”陈述微微扬起眉。 “简凡说你今晚要加班,他们都走了,我想着你要是一个人出来会不会太孤单,万一你怕黑怎么办?”向嘉洋的语气太过坦然了,好像在和朋友说话般,“那我肯定要留下来等等你。” 他每一次开玩笑说些什么,陈述都是真的觉得好玩。 怕黑的谬论暂且不提,陈述笑了:“确定不是想蹭车?” 向嘉洋很喜欢陈述那辆保时捷,送他回家时一路上都爱不释手地摸着方向盘,把雷达送回去也要念叨两句,叮嘱陈述下次开车出来时要小心些,因为向嘉洋倒车入库时没压准线,他技术还是有点生疏。 陈老板有雅兴和他闲聊,向嘉洋也顺着接话,笑着唇边有很浅的酒窝。 “怎么办,还真的是想蹭车,陈老板你下次不要戳穿我!” 陈述说送他回家,“走吧,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向嘉洋跟过来,和陈述保持半米的距离,笑,“陈老板辛苦了,我坐着等都累,你还要站着给人打钉子,肯定累坏了。” 向嘉洋说话声音和钛谷店门口挂着的风铃一样。 叮叮当当,清脆,干净,悦耳。 陈述有种自己在被他哄着的错觉。 “陈老板,你家还有别的车吗?”向嘉洋问。 “有。”陈述拉开副驾驶车门,手抵在上面,护着向嘉洋脑袋,看着他坐进去后才道,“喜欢就送你一台,自己挑。” 向嘉洋:? 他系着安全带的手都僵住了,不可思议地缓缓转头,看着陈述的侧脸,“果真?” “总裁,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向嘉洋礼貌询问。 陈述低低笑了几声。 很好听,带着磁性,像羽毛撩拨耳廓。 “不用你出卖身体。”陈述说,“放心。” 向嘉洋嘴比脑子快:“我出卖一下也不是不行。” 这下轮到陈述沉默了。他眯起眼睛,视线往向嘉洋那扫了一下。 这一眼让向嘉洋瞬间正襟危坐。 果然,几秒后陈述就道:“哪儿学来的?” 长辈要训话了。向嘉洋想。 陈述:“说了不需要你出卖身体。跟别人就更不行。” “缺什么找我,懂吗?” “懂了。”向嘉洋应得乖巧,“不找别人,找你。” 他这话讲得暧昧不清模棱两可,陈述车速都开得快了些,但到底没再继续说什么。 保时捷开入南汐巷。 晚风里带着海水的咸湿,打在脸上如柳絮拂面。 黑车缓缓停在民宿门口,路灯下有蚊虫和飞蛾聚集,橘黄灯光的笼罩中,一个佝偻背影的人影站在那,向嘉洋立刻下车走过去。 “阿公?”向嘉洋扬起手挥挥。 阿公看见了他,但没想到向嘉洋会从陈述的车上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阿公。”向嘉洋在灯光下比划手语。 阿公穿着洗到发白的褐色短袖,从地上拿起一个竹箩筐,递给向嘉洋。里面是两个小西瓜,瓜皮上还带了一点土,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剩下的塑料袋则装满了颜色鲜艳的青椒红椒,圣女果,还有土豆。 “给我的?”向嘉洋问。 阿公点头,他张嘴,嘴唇蠕动,最后还是给向嘉洋比划手语,不太成熟,向嘉洋看了一会儿才懂:“谢谢我和你一起吃饭?” “是说帮你夹菜吗?” 向嘉洋笑容灿烂:“没关系!阿公你太客气!” 他在风铃岛住了一段时间后,说话语调也和岛上的居民一般带了点吴侬软语的意味,稍有区别,但反正是南方口音,暖洋洋的,黏糊而亲切,很可爱。 向嘉洋抱着竹箩筐,和阿公弯腰鞠躬道谢。 陈述就站在车边,阿公不仅怕大狗,也怕大狗的主人。或许因为陈述是混血,他的五官总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阿公在钛谷也几乎不和陈述交流,最多和简凡一起擦擦桌子。 “啊。”阿公艰难地发出一个单字音节,扯了扯向嘉洋的衣服。 “怎么了?”向嘉洋问。 阿公伸出手,干枯如老树皮的手指上全是岁月的痕迹,在向嘉洋眼前晃了晃,比了个“一对”的手势。 两拇指还抵在一块,贴了贴。 向嘉洋一下咳嗽起来。 “在说什么?”陈述走过来。 向嘉洋看他:“阿公问...” “嗯?”陈述没听清,压下腰,“什么?” “阿公问我们是不是一对。”向嘉洋脆生生道。 “....”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阿公问的。”向嘉洋欲盖弥彰道。 陈述顿住,说不上来是无奈还是什么,他站在那没动,笑着对阿公摇了摇头。 阿公却开始了一串有些激动的演绎。他先是高高举起手,拔地而起,又指指眼睛,做了个把什么东西推到脑门上的动作。 向嘉洋连蒙带猜:“...是说人吗?” 他两指并拢做小人走路状。 阿公“啊啊”地点头。 “戴墨镜?这么高?”向嘉洋说,“萧思越?” 阿公在琢磨向嘉洋的嘴型,好像对了,他又继续比划,这次是指着喉咙,然后大概举了个高度,再伸手在胸前划了一圈,书写状,像是画画的姿态。 恰好向嘉洋听陈述介绍过,萧思越爱人是个艺术家。 这么搞完向嘉洋懂了,他给陈述翻译:“阿公的意思是说,萧思越和赵音澜是一对儿,他见过的。他问我们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就是...两个男生。” 阿公继续比划,这次是平举两只手,交互,向嘉洋有些看不明白了,干脆照着自己的想法翻译:“阿公说我们看起来很般配。” 尽管理智告诉向嘉洋点到为止,但是风铃岛的空气这么美好,他这么年轻,大着胆子瞎撩一下又有何妨? “嘿嘿。”向嘉洋傻笑一声,自己找补,“阿公好像对我们很好奇。” 陈述看着向嘉洋,反问:“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 “我们般配吗?” “...” 向嘉洋耳朵瞬间烫了,山芋被丢回手里的滋味犹如坐过山车。 陈述倒是没有等向嘉洋回答,他和阿公比划了下,也直接开口道:“误会了。” 高手。 陈老板是一个高手。向嘉洋想。 他不免有些失落,虽然这也没什么,但陈述义正言辞说阿公是误会他们了,撇清关系,向嘉洋还是有些挫败的。 路漫漫。 阿公指了指车,觉得奇怪。 不是一对,怎么会这样? “‘如果’会比划吗?”陈述忽然问。 “如果?”向嘉洋回过神,“假如的情况吗?这样。” 他做了个动作。 陈述点头,继续:“‘更好’呢?” 向嘉洋不知道。 他现搜的。 有手机就是好,向嘉洋马上找了个教学视频。 陈述:“就这两个词,你告诉阿公。” 向嘉洋愣了。 什么意思? 如果,更好? 向嘉洋虽然不解,但照做。 阿公露出震惊的表情。他看看路边停着的车,又看陈述帮向嘉洋拎着竹箩筐。 他懂了。 如果他们是一对,陈述会做得比现在更好。 可能就不止是送他回家那么简单。 阿公忽然拦住了向嘉洋。 “慢点阿公。”向嘉洋很怕阿公摔倒,赶紧抓住老人家的手臂,“不着急。” 第20章 阿公从箩筐里取出来一个小西瓜,递给陈述。 “阿公说是送你的。”向嘉洋翻译着阿公的手语,转而又逗乐道,“阿公,本来两个都是我的,你怎么给陈老板一个,那我不就少了吗?” 阿公摇头,一本正经地指指陈述,然后做了个哗啦啦的动作。 意思是只要向嘉洋想要,陈述能变出来一卡车的西瓜,够他吃一整个夏天。 太晚,老人家和他们摆摆手就走了,向嘉洋问陈述要不要送送阿公,他摇头,说阿公家就在附近,喜欢自己逛街,非要送他阿公反而会生气。 作为土生土长的海岛人,阿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用别人担心。 “那我进去了。”向嘉洋抱着箩筐站在屋檐下,头顶一串水母风铃透着黄色的灯光。 “去吧。”陈述看着他。 陈老板靠在保时捷车门边上,没有急着上车,向嘉洋冲他笑了下,转身上楼。民宿的声控灯随着向嘉洋的步伐而一盏一盏亮起,最后停在棕榈叶背后的某扇窗口前。 向嘉洋忽然从窗户往下看,和陈述对上视线。 陈老板举起手,车钥匙在他手指上转了一圈,朝向嘉洋挥了挥。 向嘉洋砰地一下关上窗户,飞到床上抱着枕头。 今日日记。 joe,陈老板送我回家(*^u^*) 我们拿到了很甜的西瓜,在冰箱,是阿公给的,你可以品尝,很冰很爽口,还没有籽。 中学物理笔记我已经为你整理,学海无涯,加油(虽然我知道你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下周是我们和治疗师约定的时间,准备离岛,做emdr,即眼动脱敏再加工治疗。 向嘉洋每半年就要去见治疗师,治疗师会根据他的情况制定更详细的方案。 每个did患者都会有固定的治疗师,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不会随意更换,因为患者与治疗师建立信任关系需要时间。 到了要去看病的日子,向嘉洋提前和陈述请了假。他说自己要离开风铃岛两天。陈述很快回复了他,说可以。 顺便交代了向嘉洋,让他路上注意安全。 向嘉洋的治疗师是精神科专家,叫欧文,在心理创伤方面有极高的成就,相关研究与论文一直走在领域前沿。 熟悉的治疗室内有消毒水气味,欧文戴着眼镜,风度翩翩。他虽然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不过讲话很温柔。 “坐,嘉洋。”欧文替他拉开了椅子。 向嘉洋正在听着欧文给他挑选的歌,治疗开始之前,他拥有蓝调时刻。 “近来还好吗?”欧文笑着问。 “开心。”向嘉洋说。 欧文有些惊讶。 他接手向嘉洋已经有四年之久,做过的眼动脱敏不下七次,然而没有哪一次向嘉洋如此直白且坦然地告诉他,最近开心。 这是一个全然放松的状态。 如此重要的治疗,一般治疗师会和患者家属进行简单的沟通。向嘉洋没有家属,欧文只认识他的男友樊煜。 在向嘉洋与欧文谈话时,欧文告诉过向嘉洋,择偶需要慎之又重。 同样,找上樊煜后,欧文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他告诉樊煜,向嘉洋情况特殊,就像不能频繁更换治疗师一般,他最好也不要频繁更换男友。 所以欧文希望樊煜能尽量长久地陪着向嘉洋,也希望樊煜能努力和向嘉洋发展一段稳定的感情。 当然这是向嘉洋和樊煜之间的私事,欧文不便插手太多,他只是提醒过一两句。 没想到,向嘉洋已经和樊煜分手了。 欧文温和地问:“嘉洋,上次我们讨论了可能用emdr来处理joe记忆中有关“柜子”的画面。今天我们需要和joe确认一下,是否准备好尝试这一步?以及我们需要一个信号,如果过程中任何部分感到太痛苦需要停止,怎么告诉我?” 向嘉洋闭着眼睛。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纠结。 不过只是转瞬间。 “joe说可以试试,但必须非常小心。他说他害怕。” 欧文:“joe,我听到了,你很害怕。我不是要你真的回到柜子里。我们只是在安全的治疗室里,一起看看照片。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哥哥也会在你身边保护你。任何时候你觉得受不了,就让向嘉洋举起左手,或者大声说‘停’,我会立刻停下来。这样好吗?” 三分钟过去。 joe:“我同意了。信号是举左手。” 眼动刺激的过程漫长而煎熬。 与以往的反复不同,今天欧文只对向嘉洋进行了三回合的刺激。 确认主导人格回归,欧文整理和存放好所有的材料。 照例来到疗后的谈话抚慰流程。 此刻他不是治疗师,而是向嘉洋的朋友。 “嘉洋。”欧文的语气十分温柔,他的笑容也是,“我为你高兴。这次治疗比以往都顺利,量表结果显示,你的各项数值都在优秀区域。” “能不能告诉我,发生这种变化的原因是什么?最近你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向嘉洋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很好的人!” 欧文挑眉,他笑着问向嘉洋:“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吗,还是正在互相了解的阶段?你喜欢他什么?” “还没,我正在追他。”向嘉洋一本正经道,“一开始我只是欣赏他的脸,现在不同,我想要他的灵魂!” “听上去像个小巫师。”欧文哈哈大笑,“那么,祝你成功。” “这次的治疗已经结束,向嘉洋,拉开门走出去,生活在迎接你。” * 坐上回岛的渡轮,向嘉洋在甲板附近晒太阳。 joe不仅回复了他的日记,还批阅了向嘉洋截图的聊天记录。 joe:什么东西。? -我有说我要看吗? -我请问呢 -陈述居然还会用可乐可的表情包 -谁允许了?! -那是我们两个的小狗! -老东西手段真高超 光是看到他的留言,向嘉洋都能想象到joe咬牙切齿的场景。 向嘉洋问他,那如果要在陈述和樊煜之间选一个呢? joe:两个都滚。 joe:如果你非要选,我建议你选“和” 向嘉洋:“...” 他不管joe的尖叫,兀自给陈述发了信息。 [陈老板,我想请你吃个饭] ———— ——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我叔叔修无情道 * 陈述暂时没回这条信息,可能在忙。 向嘉洋先回民宿收拾了东西。 张凤来敲门问他:“小向,你回来啦?” “对。”向嘉洋拉开门,“怎么了张阿姨。” “楼下说淋浴的水压不够了,我下午叫了师傅来修,要进你洗手间一趟,方便吗?” “可以的。”向嘉洋笑,“我下午去钛谷,不在,张阿姨你帮忙盯着点。” “没问题,我看着师傅弄,你去忙你的。” 向嘉洋说走就走,他本来今天还在休假,但几天不见陈老板,他有点眼馋。 陈述今天安排的是个满背纹身,已经从早上纹到下午,一刻没听过,饭都没来得及吃。他工作时像无瑕的雕塑,认真,专注,沉稳。 “电话响了,接吗述哥?”简凡拿起桌上的手机。 “谁?” “我看看。”简凡扫了眼备注,“你弟。” “你接。”陈述表情很淡。 他爹是富豪,家里亲戚总想着要陈晟帮衬,樊煜他老妈是西班牙人,和陈述老妈莎宾娜是亲姐妹,陈晟又是个情种,对莎宾娜一见钟情,巴不得八抬大轿迎娶进门。老妈已经去世快十年了,陈晟没有再爱过别的女人。 故而陈晟总是能帮着樊煜一家就帮衬着点,莎宾娜就这么一个亲妹妹。 其实他们老陈家一脉相承都是情种,从陈平雷那一脉开始就为情所困,主打一个忠贞不渝,盖世英雄难免无常,荣华富贵犹如春梦的事在他们老陈家不可能发生,如果陈述像他表弟那样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在他们家家规里是要受鞭刑伺候的。 棍棒消孽障。 “喂?”简凡接了,“小樊总别来无恙啊。” “我哥呢?”樊煜听出是简凡声音,“他在忙?” “嗯,纹身呢,你有啥事直接说。” “你叫他接电话吧,我和你不方便说。”樊煜讲话总有些莫名其妙的高傲感,“你听不懂的,公司里的事。” “我草,你他爹的装什么?”简凡直接开骂,“你爱说不说,老子没工夫伺候你。” 樊煜知道简凡做过开颅手术,算个病号,他不敢真惹火了简凡,万一出什么事他担待不起,于是硬着头皮:“前段时间我谈的项目有进展了,和那边老总吃了顿饭,但对方态度还是不太明显,我怕竞标激烈,最后拿不下来,听说我哥和对方是大学同学,我就想着能不能让我哥帮忙通个气。” 第21章 “那你就等着吧。”简凡甩脸色道,“述哥在工作的时候从来不接电话,忙完他会回复你。” 说完也不给樊煜反应的机会,直接挂断。 陈述握着纹身枪,没说话。 客户觉得好笑:“陈老板,你是故意的吧?帮你们店小朋友出气是不是?” 陈述看客户一眼,淡笑:“躺好别动,割线了。” 简凡也清楚,樊煜都说是大事儿了,陈述还不搭理他,其实就是想让简凡出口恶气,之前樊煜来过店里一次,话里话外笑话简凡的寸头,问他怎么不留个别的发型,会更适合他。 当时简凡就气得整晚没睡着,差点被气哭。 但又怕弄僵了陈述和他表弟的关系,一直没跟陈述说。 过了几分钟,陈述电话又震动了。 这次简凡不耐烦地扫了眼,马上变了表情:“哟,述哥,你电话。” “谁?” “向嘉洋。” 看陈述腰板挺直,简凡贱了吧唧问:“这个接不接?” 陈述偏了偏头,“拿来。” “亲自接啊?”简凡快笑死了,殷勤地把手机放他肩膀上,看陈述耳朵夹着,还贴心地给他关了免提,不给一边的客户听到谈话内容,“来来来,你们聊吧。” “喂?”陈述低沉的嗓音响起。 “陈老板!我给你发的信息你怎么没回?” “没看见。发了什么?” “我也猜到你是没看见,没关系,现在这个暂时不重要。”向嘉洋那边环境音很乱,好多人在说话,还有吆喝声,什么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跳楼价,清仓大甩卖,“我路过集市看到一个很适合钛谷店的小摆件,我想买了放在前台,能吗?” “你喜欢就行。”陈述说。 “真的?”向嘉洋问,“那我再买个别的什么,单独送给你行不行?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一点心意,多谢你这段时间帮助我!” 陈述忽然觉得向嘉洋就这样谢来谢去的也很有意思。 他倒是要看看向嘉洋还能谢给他多少东西。 “行。”陈述笑道。 向嘉洋可高兴了,一时间忘记要挂电话,他跟老板讲价时连孙子兵法都搬了出来,最后成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那张很美味的皮囊,砍了五十块,将小摆件收入囊中。 陈述一直侧着头,夹着电话在听那边的动静。 烟火气仿佛能从冰冷的屏幕里透出来。 向嘉洋没说挂断,陈述就也没挂,简凡都奇怪他们两能聊什么,聊这么久。 恰好旁边是个心灵疗愈的小摊,摊主自称主理人,二十多岁一个男生,很年轻,手上盘着水晶串。 “你是不是钛谷的运营?”他站起来,很自来熟地问,“你们店的老板现在是单身吗?” 向嘉洋脚步停住。他看着那人,笑:“怎么了?” “我听gay吧那群人说钛谷老板特别帅,我还没亲眼见过呢。”小哥眼睛都发光,像一头饿狼,“真那么帅我要泡他!” 向嘉洋这才想起电话还没挂。 走在路上都能随机刷新一个竞争对手,向嘉洋不得不警惕。他道:“不可以哦,我叔叔修的是无情道,他没有七情六欲。你会毁了他的道心和道途的。” 主理人:? 电话里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像电流过耳般。 “我是叔叔?”陈述问,“修的还是无情道?” 向嘉洋没敢在心灵疗愈这个摊位久留,和小哥摆摆手就跑了。他边走边道:“那怎么了,难道陈老板你想和他谈吗?” “不想。” “所以我这样宣传你也没错嘛。”向嘉洋言之凿凿。 “到哪了?”陈述问。 “快了,还有两条街,陈老板一会儿见。”向嘉洋说。 “一会儿见。” * 向嘉洋到店,陈述刚好出来。大图一天纹不完,客人下午还有事,先走了,陈述今天就安排了这么一个单子,接下来时间都很空闲。 他看见了向嘉洋发的信息。 说是要请陈述吃饭。 说实话,这些年想约陈述吃饭的人很多。 要么是看中他的背景和资源,想攀关系,要么是看中他,想和他发展发展。 陈述有一万种理由可以拒绝。 那些人什么心思,陈述不用猜都知道。 而向嘉洋想请他吃饭,陈述得猜一猜了。 这段时间向嘉洋从没有明确表达过喜欢他,或是看上了他的意思。陈述也没往那方面想。然而成年人彼此心照不宣,你喜欢男的,我也喜欢男的,你约我单独吃饭,那和店庆一帮人聚会的性质就截然不同。 即使名义上是感谢,报答,或是还人情,单独吃饭总还是不一样。 直白而言,那多少会有些亲密。 陈述仍然没有回复这条信息,主要是没来得及,走出来的瞬间他就和前台的向嘉洋对上视线。 桌上摆了两个礼品袋,一个蓝色一个白色。 向嘉洋从蓝色的里面取出来了...一只招财狗。 “这就是你说的,适合钛谷的小摆件?”陈述不免发笑。 “对。”向嘉洋郑重点头,“不觉得很合适吗。它虽然是未裁耳未断尾的杜宾,但也算活脱脱的雷达小手办。” 这个摆件的精妙之处在于,招财的并不是狗爪,而是尾巴。后面装了电池,尾巴会以固定的频率摆动。 胸前则挂了招财的口水巾。 “嗯。”陈述走过去,“那我的呢。” “这个。”向嘉洋把白色的袋子给他。 里面是挂件,同款杜宾,不过更小巧,还是毛绒材质。这么小巧的挂件就算有再凶再酷的小狗造型,也与陈老板的风格丝毫不匹配。 三十出头的高冷型帅哥要是走在街上,挂着个这样的小玩偶,应该很反差。 向嘉洋无所谓陈述喜不喜欢,就算陈述过后因为用不上而弃置这个小挂件,他也不至于伤心落泪,反正礼物真的就是他一份心意,传达到就好。 然而陈述拿出保时捷的车钥匙,把玩偶挂上钥匙圈了。 与大叔风的皮带挂钥匙扣不同,陈述单手勾着挂件,随便走两步都像在走t台。 简凡看见陈述身上挂了这么个小狗,立马跟过来凑热闹:“哎哟哟哟哟哟,稀奇啊,述哥你还喜欢毛绒挂件呢,我怎么不知道?” 他一怪叫,隔壁纹身室在电脑上改稿的姚小川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跟着怪叫,“哎哟哟哟哟。” 店内此起彼伏一阵哎哟,四面八方来,向嘉洋憋得很辛苦。 陈述看他一眼,“很好笑吗?” 向嘉洋赶紧摇头。 其实向嘉洋已经看出来了,陈述走出来时拿着手机,表情有点犹豫,应该是看见了自己的信息,但没有马上回复,估计心里已经产生了点怀疑。 怀疑向嘉洋是不是对他有色心。 “简凡哥。”向嘉洋叫住人,“晚上店里没什么大事了吗?那我可以准点下班?” “可以啊。”简凡道,“你目前的kpi是这周之内再赶一条视频出来,还有时间,不着急。” 向嘉洋已经想好要拍什么内容了,vlog就得够日常,剪辑他擅长,具体怎么弄脑子中有个框架。 他想拍陈老板。 不过这得争取到陈老板的同意。 不露脸但出镜的办法多得是,向嘉洋要试探陈述的底线在哪里。 向嘉洋没有问陈述怎么还不回信息,他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肚子,跟简凡说:“我好饿。” 简凡一头雾水:“那去吃饭啊,或者我给你点个外卖?点到民宿还是钛谷?” 向嘉洋摇摇头,又揉揉肚子,只道:“好饿。” “赶路一天,什么都没吃就来钛谷了。” “我之前饿坏了会胃痛呢。” “...” 简凡更是满地找头:“那我给你买点药?现在痛了么?你一般胃痛是吃什么药?” 向嘉洋还是那句话:“唉,好饿。” 陈述直接把他从座位上拎起来了,跟拎雷达完全是一回事。 而后掌心在他后脖颈揉两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走,去吃饭。” 说完陈述拿着钥匙径直走去后院开车。 向嘉洋嘴角瞬间一扬。 简凡目瞪口呆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表示敬佩。五体投地的那种。 车上。 陈述问:“去哪儿?自己定位。” 向嘉洋在导航里点点点,“陈老板,你海鲜过敏吗?我们去吃日料行吗?” “不过敏。去吧。” “说好了我请客哦。”向嘉洋很自觉地坐在副驾驶座,一路上边哼歌边哼唧,“我多方打听得知了情报,这家店绝对是岛上的日料第一名,超级好吃。有的人还不愿意跟我去呢,民以食为天,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他语气说不上来是埋怨还是打趣,我见犹怜。 第22章 “不高兴了?”陈述问。 向嘉洋别开脸,冷傲地哼了声。 陈述:“你说的这人很不知好歹了。我陪你去行不行?” 向嘉洋心跳一快,还没来得及在内心尖叫,joe先叫为敬。 joe:“你怎么坐在陈述的车上了!!!” “你醒啦?”向嘉洋忽然道。 陈述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意外。 向嘉洋不怕陈老板的视线,他有的是办法自圆其说:“现在是2008年,恭喜你回到了千禧年的傍晚。这里有挂着风铃的旋转木马,小吃街弥漫炸丸子的鲜香,广场上很多人放着风筝,与爸爸妈妈一起拍照。而向嘉洋同学准备去吃三文鱼刺身和金枪鱼饭团,跟一个不知好歹的人一起。” 陈述笑了:“说什么?” “一个梗。你可以去搜搜,回忆童年的。” 陈述没有发表异议:“好。不知好歹的人记下了。” joe气得七窍生烟:“什么2008,我特么要把你们两个一起发射到天上去炸成烟花!” ———— ——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赔钱货炸弹 * 向嘉洋说饿也并非胡诌。 他是真的饿了,坐渡轮回来的路上并没有吃东西填肚子,只喝了几口水。 日料店是网红餐厅,一进门好多人,他们运气好,在角落找到了一个位置,只是有些拥挤。 菜还没上,向嘉洋的腿已经碰到了三次陈述的膝盖。 布料摩擦声从桌底下传来。 向嘉洋能感觉到陈述裤子下结实的肌肉。他不是故意的,怪不好意思,于是往里缩了缩。 陈述突然伸手往下探,把向嘉洋的腿给掰回来。 “好好坐着,我给你让。”陈述看着他。 深邃立体的五官在光下更加硬朗,举手投足间是强大而令人安心的气场。 他这么一掰,向嘉洋脸上热度就微微泛起。 陈老板手劲儿怪大的。 joe:“...你太色了向嘉洋,我是未成年!!” 向嘉洋根本没理joe。 他们点的菜十分钟后依次摆上来,向嘉洋问过陈述要什么,陈述摇着头把菜单给他,叫向嘉洋点喜欢的。 对陈述这种活了三十多年的人来说,口腹之欲已经没那么重要。 鲜香麻辣年轻时也造过,现在比较平淡。 但向嘉洋不一样。 由于资助人每一封回信都会特地交代他,好好吃饭,太瘦不健康云云,向嘉洋成功地被资助人培养成了一位美食家。 看向嘉洋吃饭是一种享受。 他吃得太香了,嚼嚼嚼,像小仓鼠。 陈述吃着吃着就停了动作,饶有兴味地观察面前的向嘉洋。 他觉得向嘉洋如果用这张脸去开吃播,一定能火。看了会儿后,连陈述都想多尝几口桌上的日料。 joe:“喂,老东西在看你。” 向嘉洋模模糊糊地嗯了声,表示他知道。 joe:“你这种时候又不抬头和人家叽叽喳喳,亲密交流了?!” 向嘉洋在备忘录打字:乔儿,陈老板的脸什么时候都可以看,可是现在我要吃饭! joe:“...” 对joe而言,向嘉洋不可以喜欢陈述。 但是如果向嘉洋对陈述发出了什么邀请,而陈述居然敢拒绝,那也是万万不可的。 那是死罪。 全世界都应该喜欢向嘉洋。 不喜欢向嘉洋的人joe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 joe态度没刚才那么尖锐了,他也在暗暗观察陈述。 虽然嘴上joe一直都是唇枪舌战的,但是。 如果真要对比,先前那些什么给向嘉洋电瓶车上小卡片的,装x说自己有很多女人追的,那群男人的确比不上陈述。 至少陈述对向嘉洋是尊重与平和的。 高级装货目前可以砍掉装货,剩一个高级。 高级也不行,太高级joe怕向嘉洋吃亏。 joe在脑子里一直说个不停,给向嘉洋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分析了一下为什么他和陈述最好别在一起,比如陈述父母肯定不会同意,比如陈述上了三十岁性功能大有可能衰退,比如陈述那么有钱跟向嘉洋不是一个世界的。 向嘉洋都听了,嘴上吃东西却没停过。 陈述手忽然伸过来,拿着水杯。 “我会和你抢么?慢点。”陈述看着他,“喝点水。” “谢谢陈老板。”向嘉洋朝他灿烂一笑,嘴角还残留一点肉汁。 陈述又给他递了纸,温声,“擦擦嘴角。” 看向嘉洋胃口这么好,陈述很有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别人不懂,他自己放在心里珍藏就好。 早知道就多带向嘉洋出来吃饭了。 半小时后,桌上一扫而空。 向嘉洋靠在椅子上,心满意足。 “我饱了!”他和陈述宣布。 “恭喜。”陈述笑,“我结账。” “不要。说好了我请。”向嘉洋拦住他,甚至直接抬手压住了陈述的手腕。 陈述视线落在他们触碰的皮肤上,漆黑眼眸里敛过某些情愫。 “好。”陈述收回手,“听你的。” 他很少有拒绝向嘉洋,或是摆架子严厉的时候。除了向嘉洋受伤。 本次邀请陈老板约会圆满结束。已取得阶段性胜利。 向嘉洋自己在心里谢幕。 他快乐地跟在陈述身后,上了车,又让陈老板送他回家。 熟悉的南汐巷映入眼帘,前面一百米左右就是民宿,路口站着个人影。 车灯还没照到那时,他们看不清人脸,直到距离拉近。 樊煜站在那,手边是两个行李箱。 看上去打算长住。 他认出这是陈述的车,举起手拦车。 然而车还没停下,樊煜看清了副驾驶座上的人。 他心脏咯噔一下,当即僵死在原地,彻底愣住。 原本樊煜回国并没有告诉陈述和向嘉洋。 他想给他表哥和男朋友一个惊喜。 结果他表哥和男朋友给了他一个惊喜。 惊天大喜。 樊煜脸色精彩纷呈,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不清楚状况,但已经隐隐冒火。 ———— —— 作者有话说: ---------------------- 狼狈地赶榜单字数ing....终于补完了[抱抱] 第16章 三人行必有我述 * 保时捷缓缓停靠,车灯照着行李箱。 树上蝉鸣在叫,聒噪,惹得樊煜更加心烦意乱。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场景。 陈述才刚停稳车,向嘉洋就推门而下,他意外地看着向嘉洋的背影,急冲冲,很像是要和人打架。 樊煜也不是第一次来风铃岛,不需要陈述招待,所以见到他后陈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熄了火,慢向嘉洋一步推开车门,下车。 路边两人在对话。 樊煜看着向嘉洋,先是一笑:“宝贝儿,我回来了。” “我好想你。”他还是这句话。 樊煜风尘仆仆。他下巴上还有一圈青色的胡茬,西装因为长途跋涉而有些皱。向嘉洋刚刚认识樊煜时他是个花花公子,爱美男,喜欢各种颜色的衬衫,永远不系上最顶部的两个扣子,经常和狐朋狗友光顾酒吧,混迹各色池林。 不可否认,樊煜相貌出色,有一夜春宵公关应召的本钱。 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在首都市中心一家会所,樊煜坐在二楼vip卡座,身边坐着某国际品牌亚太区总代的儿子,坐着广播电视总局局长的外甥,还坐着某三线女星,以及一个男名模。 显而易见,两位新贵都有伴,一个好男色一个好女色,还是单男的樊煜坐在他们对面总有些格格不入,于是酒过三巡,他下楼,狩猎般的目光扫视一圈会厅,寻找目标,结果立刻被角落里的向嘉洋吸引。 上流圈层喜好攀比,出来应酬不能掉面,身边带人也是展示权势和资本的一种手段,而带谁,有讲究。要么足够好看,要么自带人脉,要么聪明能来事儿。 樊煜不指望能现场找个会来事儿的了,他就想找个好看的。 一眼挑中向嘉洋。 “嗨。”樊煜走过去打招呼。 向嘉洋是陪一个做自媒体的朋友来的,本意只是逛逛取材,没想到真有人和他们搭讪。 “你好。”向嘉洋和樊煜点点头。 周围灯光暧昧而五彩斑斓,吧台调酒师有意给他们独处空间,樊煜凑到向嘉洋耳边说话,和周遭的音乐混在一起,吐息灼热。 “想请你喝一杯,上去坐坐吗?”樊煜哑声道,手指往上指了指。 这家会所二楼需要刷脸才能进,是专门为有头有脸的人物准备的。 向嘉洋有些意外。他抬头看了看,二楼灯光明亮,壁灯高悬,几十万一把的沙发上隐约可见男男女女,姿态亲密,抱坐在一起。 第23章 他笑:“只是喝一杯?” “这儿是正规会所。”向嘉洋笑起来太好看了,樊煜头一回跟人说话会紧张,立刻表明立场,“我不是那种乱搞的人。” “这是我的名片。”樊煜递上烫金小卡。 向嘉洋只扫了一眼,没收名片。他先谢过樊煜,又摆手拒绝,说自己不太会喝酒,请樊煜自便。 说完向嘉洋起身去洗手间。 樊煜看着他背影。 身上是最普通的灰色卫衣,前面设计了美式复古的刺绣字母,搭一条宽松的长裤,脚上一双干净的运动鞋。目测全身上下不会超过三百块,但向嘉洋像天生的衣服架子,硬生生把这身便宜货穿出高定的风格。 樊煜觉得他就是裹了抹布在身上都会别有一番韵味。 鬼使神差地,樊煜追过去了,一路追到洗手间里,把人直接堵在水池边。 “怎么?”向嘉洋脸色冷下来,“软的不行你要来硬的?” “不是。”樊煜心想软的不行我得来点更软的,“我就想请你帮个忙。我在楼上和人谈事,但他们看不起我家道中落有求于人,非要灌我酒,还要给我点男公关,和他们一起堕落。” “我说我下楼接一下男朋友,才有机会喘口气。” “你不用做什么,就跟我上去露个脸,然后假装发发火,宣誓一下主权,他们大概就不会硬要给我床上塞人了。行吗?”樊煜眼眶发红,三分假泪演出十分真情,“我会报答你的,你要什么都行。” 向嘉洋脸色没刚才那么冷了,他扯了两张纸递给樊煜。 等樊煜擦完,向嘉洋拉开洗手间门出去。 察觉到后面人没跟上来,向嘉洋顿住脚步,回头,冲樊煜扬眉,“走啊,你还傻站着干什么?” “啊?”樊煜愣道。 “我帮你这个忙。”向嘉洋说,“简直欺人太甚。我要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撒泼。” 樊煜领着向嘉洋上二楼。 入座后,樊煜介绍:“这是向嘉洋。我男朋友。” 向嘉洋冲对面的人笑了笑。 在座各位哪个不是人精,一秒看破樊煜的把戏,碍于小樊总跟陈家的关系,都没拆穿,只是用酒杯挡着嘴唇偷笑。 难得见樊煜对某个人这么有兴趣,他们都很给面子地陪坐。 局长外甥好赌,又叫了个人过来凑数,开始打牌。 向嘉洋侧身,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樊煜:“你想要谁赢?” “什么?”樊煜顿了下,而后听笑了,他玩味地看着向嘉洋,“我想让谁赢你就能让谁赢么?你还有这本事?” “小樊总不要以貌取人。”向嘉洋学他们这么称呼樊煜,勾唇含笑,“你怎么知道我不行?万一我跟荷官学过千术呢?” 语气听上去半真半假,但樊煜根本不在意真假。 他心跳得很快。 局长外甥要玩的当然不可能是飞行棋,是梭-哈,真金白银赌钱的那种。 桌上摆着筹码,向嘉洋问小樊总还剩多少家底。 “他们一般赌很大,那边那个男模常年混迹风月场,熟手。”樊煜压低声音介绍,略带担心地看着向嘉洋,“真的没问题么?” “放心吧小樊总,您一句想赢,我就不可能输。说好了我上来就是撒泼的。”向嘉洋微微一笑。 灯光下这笑容配上向嘉洋刚才说的话,简直如同迷魂汤,醉得樊煜七荤八素,飘飘欲仙。 “没事,输了算我的,你玩得开心就好。”樊煜说。 向嘉洋不置可否,五十二张牌在他手上不间断地搓洗,依次发给在场三位切牌。局长外甥没有亲自参与,帮他切牌的是男模。 男模冲向嘉洋笑笑,眼底是志在必得。 拿到底牌后众人依次低头查看,向嘉洋记牌一流,只扫了眼就没再拿起过。 男模加码到一百万时,向嘉洋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局,对面坐着的身份估计一个比一个尊贵,随便一把就是百万上下。 好在樊煜提前和他通过气,向嘉洋不慌不乱,手稳稳地拿着牌,没有被天文数字吓住。 公共牌陆续发下,男模喜上眉梢,道:“我跟。” 他藏牌了。向嘉洋想。 男模应该是故意切了需要的牌,凑顺子。 虽然很隐蔽,但并非没有破绽。 果然,男模已经开始转头和旁边的金主邀功,笑容就好像桌上筹码都是他囊中之物。 “我们all in。”向嘉洋一笑。 什么?! 别说是男模,连旁边的女星和总代儿子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局长外甥赌名在外,常年带着男模,所以人尽皆知,男模擅长赌牌。 只要他出手就不可能输。 有聚会或饭局,一旦局长家这个二世祖提出要玩牌,身边又带着这位男模,大家都会胆战心惊,因为必输。 但又不敢拒绝,只能哐哐砸钱,哄二世祖高兴。 反正局长的人情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 现在,小樊总露水情缘的这位帅哥,竟然说要all in?! 局长虽然惹不起,可是让他们赢小樊总牌,还赢这么多,那也是万万不行的... 一时间,女星犹豫着要张嘴叫停,好言相劝。 樊煜却大手一挥:“听他的。” 向嘉洋不咸不淡地跟牌。 他之所以这么淡定自若,是因为有底气。 但这个场子还是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故而向嘉洋也在腹诽,自己运气怎么这么背,早知道今天不来会所了,就不至于淌这趟浑水。 在众人看热闹的视线里,向嘉洋合拢四张公共牌,最后丢出一张方块j。 整张桌面都传出惊呼! 方块七、八、九、十、j..... 同花顺! 这是扑克中位列第二大的牌型,罕见,难求。 一场赌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男模手上的牌全掉落在地,脸上笑容瞬间失色,仿佛变成了雕塑僵死在原地。局长外甥脸色发臭,但又不得不为樊煜鼓掌,阴阳怪气:“厉害,厉害,小樊总这是捡到宝了,三生有幸啊。” 向嘉洋把筹码全部收走后,又全部给了樊煜。 筹码落桌是叮当响声,落在樊煜心里,则是爱情发芽的动静。 见向嘉洋起身下楼,樊煜又一路追着人到路口。 “小樊总,萍水相逢算我们有缘分。”向嘉洋看着他,先开口道,“虽然不知道你口中的家道中落究竟中落到什么地步,但今晚少说也赢了百万,你拿着这些钱是东山再起也好,是找个地方买房子安居乐业也好,总之远离他们吧,不要再和那些富二代厮混了。” “等等。”看向嘉洋要走,樊煜叫住他。 “还有事吗?”向嘉洋站住。 “我...”樊煜说。 等了半天,樊煜还在“我”,向嘉洋笑:“小樊总?我赶时间。” 其实这点钱对樊煜来说就是剔个牙。对牌桌上那些人而言也不算什么,图个乐打发打发时间而已。但此时此刻,樊煜二十来年浪荡的心一下停驻了,他觉得向嘉洋和别人不一样。 不是给钱就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调戏和揩油的。 “对不起,我骗你的。”樊煜说,“我没有家道中落,也没有被他们瞧不起。我就是看你长得好看,想让你陪我喝酒。” 向嘉洋挑了挑眉。 樊煜继续:“骗了你是我不对,你要我给你磕头道歉都可以,就是...在那之前能不能先加下你微信?” “...”向嘉洋看着他,“小樊总,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我没开玩笑。”樊煜站在人来人往的会所门口大声道,“向嘉洋,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要追你!” 向嘉洋被吓了一跳。 他是个颜控。樊煜颜值过关,最后向嘉洋其实是给了微信的。 于是接下来一连三个月,樊煜都雷打不动地给他发信息,有时候是约他吃饭,有时候是约他去看电影,向嘉洋一开始都拒绝了,奈何樊煜追人就四个字,死缠烂打。 而俗话说了,烈女怕缠郎。 不止烈女,向嘉洋也怕缠郎。 樊煜这么缠着缠着,向嘉洋就点了头。 和向嘉洋在一起前后,樊煜再没去过乌烟瘴气的地方混吃玩乐。 这本来应该是一段很好的感情。 直到向嘉洋出国读研。 他们在一起时约法三章,由于joe很抵触,所以他们不能做太亲密的举动。 只能牵牵手,抱一抱。 大概是肉都到嘴边了一直吃不到,等向嘉洋出国,他们异地后,樊煜就犯了浑。 因为这曾经是一段很好的感情,所以向嘉洋还是决定和樊煜聊一聊。能和平分手就和平分手,别闹得太难看,那不体面。 此刻他看着樊煜拎着两个行李箱,叹气:“你今晚住哪?酒店定了吗?” 言外之意,向嘉洋不接待他。樊煜不能住向嘉洋这。 第24章 樊煜却走近一步,身高上长出半截,显得有些压迫感。他猩红眼睛,问:“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会从陈述的车上下来?” 陈述? 向嘉洋问:“你认识陈老板?” “我何止是认识?!” “他是我表哥!” 向嘉洋一愣。 ...什么? 陈述是樊煜表哥?! 他的确听说过樊煜家里有点背景,跟香港的某个富豪沾亲带故,富豪家还有个军区师长,老头子更是战功赫赫。 但樊煜很少对向嘉洋提起家里的事,也从没有把向嘉洋介绍给家里人过,他们就心照不宣地没有深聊这些,向嘉洋对樊煜家里亲戚关系只有很模糊的了解。 “我不知道他是你哥。”向嘉洋道,“我在钛谷店应聘了运营岗位,现在已经入职了。” 樊煜根本听不进去。他满脑子只有向嘉洋坐了别的男人的车。 还跟别的男人一起回家。 什么意思?他表哥为什么送向嘉洋回民宿? 巧合?顺路? “宝贝儿,你——”樊煜火急火燎地要质问。 “喊谁?”冰冷的声音打断。 陈述绕过车头走过来,横插在两人中间,一只手护在向嘉洋身前,挡住了樊煜视线。 樊煜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下。 首先,陈述比樊煜高。其次,陈述辈分也比樊煜高。再者,樊煜总是有求于陈述,故而在陈述面前,樊煜天然带着弱势气场。 最后,樊煜初中叛逆期混不吝,剪破了女同学衣服,被陈述吊起来揍过。 他对陈述带着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尊敬,乃至畏惧。 陈述侧头,问向嘉洋:“他和你什么关系?” 向嘉洋反应迅速,连忙解释:“前男友。” 陈述眯起眼。 他又看向樊煜。 “你不是说,你男朋友来了风铃岛么?” 樊煜天塌了。 有陈述站在那,樊煜根本不敢靠近向嘉洋。他牙颤,道:“就是男朋友,哥,向嘉洋和我闹别扭呢,我没同意分手。我们就是吵架了,哪对情侣能不吵架啊?都是小事,我们不会分开的,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喂,樊煜,你胡说什么呢?”向嘉洋不赞同。 “出轨在你眼里是小事?”陈述看着他。 这句话的语气非常严肃。 周围的气压骤然低下来。 仿佛能结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述压着火。 “出...”樊煜瞪大眼睛,“向嘉洋,你都跟我哥说了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熟了?” 陈述也听不进去樊煜说什么了。 他现在相当不爽。 这些年他爹给樊家投资了多少钱,赔了也没关系,大笔大笔地烧。 而樊家就樊煜这么一个儿子,要多宠有多宠,早就把樊煜惯坏了,初中翘课抽烟,打架斗殴,网吧通宵,高中挥霍无度借贷氪金,深夜飙车不慎撞墙,icu躺了两月,休学一年,后学人炒股小试牛刀,亏了几十万,一时兴起又想出国留学,折腾来折腾去,二十来岁终于有点人样了,说是正儿八经谈了个恋爱,老樊家以为终于可以望子成龙,结果樊煜出柜,老樊家不同意断子绝孙,逼他相亲。 樊煜瞒着向嘉洋去相过很多次亲。 陈述不确定向嘉洋知不知道这事,但现在得知原来向嘉洋就是樊煜口中的男友,陈述确定自己快要被气死了。 樊煜在陈述眼里就是混世魔王,以及赔钱货和炸药包。 他的便宜表弟放世家子弟的相亲市场只够倒贴。 他的便宜表弟根本就配、不、上向嘉洋。 就像蟑螂配不上雷达。 樊煜和向嘉洋之间甚至能有物种壁垒。 陈述的人生中少有情绪如此波动的时刻。 他仿佛一口高压锅,滋滋冒着滚烫的水蒸气。 “陈老板。”向嘉洋清脆如铃铛的声音扯回陈述的思绪,“我和樊煜聊一聊,没事。” “哥,这是我和向嘉洋之间的问题。”樊煜抓紧机会,“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 陈述和樊煜左右站着,向嘉洋看看陈述脸色,觉得陈老板脸阴沉得吓人,风雨欲来,再看看樊煜,满脸都是期待,仿佛下一秒就能冲上来抱住自己说要和好,说咱们不闹了好不好宝贝儿。 向嘉洋才刚转身要和樊煜说什么,陈述低冷的嗓音就从脑后传来: “向嘉洋。” “...”向嘉洋一激灵,头皮发麻地回头。 陈述没有给向嘉洋哪怕朝樊煜走一步的机会,直接过来握住了向嘉洋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而后陈述看向樊煜,说:“它现在已经不是你和向嘉洋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了,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问题。” 樊煜懵圈:“为什么?” “你不用管为什么。”陈述在某些事情上态度专制而霸道,不容置喙。他一字一句,“我不可能再让你缠着向嘉洋。” “你不心疼他,有的是人心疼。” ———— —— 作者有话说: ---------------------- 第17章 变色龙 * 樊煜在风铃岛有房产,因为陈平雷在这养老。樊家有意讨好,偶尔还会全家出动,来风铃岛看望老爷子。 今晚樊煜来这么一出完全是为了卖惨。 他的航班信息其实早已经同步给特助和管家,刚下飞机管家就要开车来接他去别墅,樊煜给推了,自己拎着两个大箱子打车到向嘉洋民宿,还故意往脸蛋上抹了点灰,故意不剃胡子,故意穿了三天西装没换。 动机不纯,目的明确。 这会儿他站路边,像个短路的电灯泡,愣愣看着他表哥。 尽管心里还是害怕,可樊煜隐约觉得不对。 陈述什么性格他清楚,不爱多管闲事,也最讨厌管他的闲事。可是怎么牵扯到向嘉洋就变了? 就因为向嘉洋现在是钛谷的员工? ...话说向嘉洋为什么会成为钛谷员工? 他大学读的不是新传专业,过往几段实习经历更是跟运营毫不相干。 樊煜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重复几次,向嘉洋终于开口: “樊煜。” “到。”樊煜立刻看向他。 一般来说,向嘉洋喊他全名准没好事。但至少向嘉洋现在愿意理他,比微信上的红色感叹号有温度多了。 樊煜心想,果然有些问题还是要当面谈才有效。 “你先回去。”向嘉洋说,“收拾好东西我们再谈别的。今天你很累我也很累,不要彼此浪费时间。” 向嘉洋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冷漠过。樊煜心脏一阵一阵抽痛,但他也不想在陈述面前才出糗,于是总算点头应下。 “宝贝儿,明天你几点上班?我来接你好不好?” “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向嘉洋让他有事直接打民宿房间的座机电话。 “....”樊煜一步三回头,又灰头土脸地拦了辆的士,把行李箱塞进去,恋恋不舍地上车。 如果不是樊煜有错在先而心虚气短,这会儿他肯定要发火。金枝玉叶的小樊总哪里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坐十几个小时的国际航班连夜中转,到风铃岛就这么个待遇。 的士载着樊煜离开,向嘉洋藏在袖子下的手指蜷了蜷,这才回头看陈述。 “陈老板,我不知道樊煜原来是你的表弟。”向嘉洋如实相告。 陈述问他:“你要是知道会怎么?” 这话倒是把向嘉洋问住了。 要是一早知道,他难道会因为樊煜夹在中间,而刻意和陈述保持距离? 不。 他不会。 陈述是陈述,樊煜是樊煜。 向嘉洋喜欢陈述身上那股劲儿,洒脱,得体,成熟。和樊煜没有半毛钱关系。 而向嘉洋是向嘉洋。 他如果胆小,当初不会一把梭-哈打了个同花顺,帮小樊总从新贵手上赢筹码,他如果自卑,不可能在上段恋情中获得任何主导权。 既然都没有,他选择继续喜欢陈老板,继续追陈老板。 和以前没区别。 向嘉洋只花了几秒的时间想通,他冲陈述扬起一个格外好看而灿烂的笑:“我不怎么,最多是有些意外,但我还是会应聘,还是会想留在钛谷,还是会邀请你出去吃饭的!” 他的笑容感染力总是很强,陈述露出了见到樊煜后最松懈的表情。 “早点休息。”陈述靠在车边,看着他道,“有事联系我。” 向嘉洋和陈述挥手。他刚迈进门槛,陈述又喊住他:“向嘉洋。” 向嘉洋下意识回头。 陈述还是那么看着他,单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手指上勾着钥匙圈,腿边抵着向嘉洋送的挂件。 过了片刻,陈述才开口。 第25章 “我跟樊煜两家是表亲关系,但也仅此而已。所以你不要把对他的看法,转移到我身上。” “我们老陈家祖上几代都没有过樊煜这种特例。” “如果因为一个过去式的人,影响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不值得。” 见向嘉洋半晌没说话,陈述以为自己又过于古板严肃,他顿了顿,补充: “其实我的意思是,你别因为樊煜躲着我。” “别冷落我。” 向嘉洋这回有反应了,他就差跨出门槛冲回去,往陈述脸上猛亲一口。 不过他还是收住了。 “陈老板,你怕我躲着你啊?”向嘉洋问他,笑容一下变得狡黠蔫坏。 陈述扬眉,坦然:“怕。” “为什么怕?”向嘉洋追问。 这一次陈述没有回答,他失笑地摇摇头,“进去吧,外面热。” 向嘉洋是小跑着进院的,确定自己消失在陈述视野里了,向嘉洋一蹦三尺高,撒欢地上楼,噔噔噔抵达房间,推门进去后在床上来回滚了三次。 他在小日记本上写了两个字,再用有颜色的画笔将这两个字圈了起来,当重点标记。 ——“心疼”。 陈述今天对他用了这个词。 向嘉洋叼着笔帽,坐在窗边画架前调颜料盘,“乔儿,原来没有妈妈了,也会有人心疼我们。” joe好像翻了个身,还打了个哈欠,难得地收起了攻击性。 他懒洋洋地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出来直接揍樊煜? 晚上他有两次试图夺取身体控制权,向嘉洋硬生生把他摁了回去,joe就没再折腾。 有的时候他们切换困难,有的时候奇迹般顺利。 向嘉洋想了想,说:“算了吧,打架不好,我们不能用暴力解决问题。而且每次你打完架就晕了,最后总是我醒来。受伤的都是我。” joe:随便你。 joe:快点和姓樊的说清楚,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joe:实在不行你就告诉他,是我讨厌他,一见到他就想吐! 向嘉洋表示收到。 次日上午,八点多,向嘉洋收拾好东西要去钛谷店。他找民宿附近的摄影师借了台相机,打算这两天把宣店的vlog拍出来,剪辑好。 一出门,向嘉洋就看见一辆张扬的超跑停在门口。 单排双座,驾驶位的人戴着墨镜,单手撑在方向盘上,一见向嘉洋出来就连忙下车,帮他开门。 “我猜你会在这个点出门,所以早就到这等你了。要去我哥的纹身店是不是?我送你。”樊煜分外殷勤。 向嘉洋看着超跑座位。 上车之前,他跟樊煜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只给你一天时间。” “够了。”樊煜喜出望外,“今天你想吃什么,想去哪玩都我来安排,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向嘉洋逼着自己接受。他忍了忍,点头上车。 樊煜先给他送到钛谷门口,简凡来接,但是拦了樊煜一下,语气很强硬:“不好意思啊小樊总,我们店今天很忙,你有事就先走吧。” 樊煜没有硬要进去的意思。 他坐不住,别说是陈述给人纹大图一纹就是十几个小时,半小时樊煜都坐不住。他更喜欢去喝花酒,而不是看人画画。 见简凡这么说,樊煜刚好找到理由溜之大吉。 “宝贝儿。” 樊煜伸手想摸向嘉洋脑袋,向嘉洋却躲开了。 他尴尬一瞬,悻悻收回手,道,“那你忙,中午我来接你去吃饭。” 等樊煜开着他的跑车离开,简凡立马回头去纹身室找姚小川。 “卧槽,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姚小川拿着纹身枪,头都没回。 简凡怪叫:“樊煜来了,还叫我们洋宝贝儿,叫得这么亲密这么恶心,什么意思?!他看上我们洋了??” 姚小川猛一回头,震惊:“那老大不是完了吗?” “何出此言?”简凡问。 “小樊总情场高手啊,会撩会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我们老大有什么,一张嘴拿去糊墙恐怕地震来了都不会倒。” “......”简凡如临大敌,“你说得对,川。述哥恐怕要败了。” 看简凡匆匆忙忙要追出去,姚小川拉住他。 “你别急,静观其变,洋喜欢的是我们老大,小樊总肯定不是他菜!” 话是这么说,钛谷学徒们一听说樊煜开车接送向嘉洋,暗地紧急召开了一次主题名为拯救老大的会议,多对一帮助恋爱苦难户陈述。 向嘉洋并不清楚这帮人的小动作,中午他准点在门口看见樊煜的车。 “我们去哪?”向嘉洋问。 “我定了空中花园餐厅的座位,保证你喜欢。”樊煜笑。 向嘉洋叹口气。 保守估计,今天一天要见樊煜六次。 抵达餐厅,前面排着队伍长龙,取号已经到了两百桌开外,要等一小时。向嘉洋刚想接到队伍后面,就被经理笑脸相迎:“向先生对吗?里面请。” 向嘉洋一愣,被经理送进去时,他听见旁边有人窃窃私语。 “他们两个为什么不用排队?” 很快有服务生来接待他们,将他们带到指定座位,桌上摆了蜡烛和鲜花,还有小蛋糕,漂亮精致,价格不菲。 “你又使用特权。”向嘉洋面无表情道。 毕竟谈过一年多,向嘉洋太清楚樊煜性格。 “怕你等,不用排队不是很好吗?”樊煜笑起来,全然不在意。 向嘉洋本意并不想做什么特殊分子。他可以不用来这么高档的餐厅,也可以不用吃这么贵的食物,然而樊煜不会懂他究竟想要什么。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向嘉洋机械地进食,樊煜吃饭话很多,从天南聊到海北,聊他出差时又买了个新的收藏,从意大利一个富商的手里,据说还是传家古董。 又聊项目方老总点了十几个陪酒女,半夜两点被正妻捉奸。 再聊他听说的娱乐圈潜规则。 向嘉洋全程只是发出单字音节,“嗯”着敷衍。 吃完饭,他问:“晚上什么安排,又要去哪里吃饭,提前告诉我。” 樊煜顿了顿,放下刀叉,“我看了一下你住的民宿,环境一般,价格也便宜,讲实话,便宜的东西能有多好?你跟着我没必要委屈自己,要不民宿你就别住了好吗?那种地方到处都是旅客,很危险,你不知道谁好谁坏,不要低估了人心。” “不住民宿住哪里?酒店?”向嘉洋问,“还是你家?” “当然是我家!”樊煜眼底带光,期待地看着向嘉洋,“我马上让管家安排,把你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好送到我那去。” “谁同意了?”向嘉洋语气瞬间冷下来。 “可你身体情况本就不好,不搬来和我住我怎么能放心得下?万一哪天你又晕倒在路边了怎么办?我会疯掉。” “住在我那,你想几点回就几点回,想带朋友开派对也随时可以安排,你完全自由。我知道你不喜欢被束缚,所以不会给你任何限制。再说,我那块别墅区安全,不论怎么看条件都是很好的。” 向嘉洋越听越疲惫。 过去有很多这样的时刻,他和樊煜说话十分费劲,因为大多数时候是向嘉洋收敛天性,顺从或包容樊煜。 他无法说樊煜这样安排有错,只是他们观念不合。 “我住在民宿很好,不说这个。”向嘉洋强硬打断,“吃好了我们走吧,下午我还要工作。” 樊煜脸色有些难看,他总觉得向嘉洋的态度太陌生,陌生到好像下一秒他就能失去向嘉洋。 “好,我不说让你不高兴的。”樊煜结账后,又开车载向嘉洋回钛谷,“只要你高兴,我做什么都愿意。” 向嘉洋没接话。 对樊煜的安排他郁结不满,但对风铃岛他喜爱非常。 路过旅行社,门口站着一群戴太阳帽的外国人,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想起陈述也是这样的骨相,向嘉洋心情忽然变好。他看见讲解员手里举着的牌子写着挪威旅行团,于是降下车窗,伸手冲外面挥舞: “god ettermiddag og velkommen til windchime island, mine venner!(下午好,欢迎来到风铃岛,我的朋友们!)” 他说完,窗外传来惊呼和欢笑,挪威旅行团成员齐刷刷冲他挥动小旗子。 车内,樊煜脸带尴尬。察觉他的不适,向嘉洋反而笑了。 这种让樊煜觉得有些丢脸的事儿,向嘉洋很喜欢做。 小樊总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向嘉洋乐意接地气。 夜里樊煜果然又来接他,这次向嘉洋叫他把车开到海边。 樊煜下车,风吹着海滩上的黄沙,有一些灌进他鞋子里,樊煜皱起眉,明显还是不习惯风铃岛的节奏和生活方式。 “我说了只给你一天的时间,现在差不多要结束了。”向嘉洋站在一颗椰子树下看他。 第26章 樊煜莫名很紧张,他心跳越来越快,手脚发冷:“结束了,然后呢?我说了,我不跟你结束。” “樊煜,你以为我今天是跟你24小时限时约会吗?”向嘉洋笑了一声,踢着脚边的石子,“不是。我是给自己一天的时间去接受,看看能不能继续忍耐你的脾气。事实证明,我忍不了了。” 樊煜打断他:“我可以改。你习惯什么样的,我改。” 向嘉洋摇头,换回了他们最开始的称呼。 “小樊总,你以为我们分手是因为什么?因为你约-炮吗?” “难道不是吗?”樊煜说。 “不全是。”向嘉洋道,“这的确是最关键的原则性问题,你犯过一次我永不原谅。但更多的其实还是琐碎,比如相较于你介绍获得某个新收藏你一共花了多少钱,我更喜欢听你告诉我这件收藏背后的历史故事或人文底蕴。比如我和你讲过joe有些恐高,可是你还是带我去了空中餐厅。比如挪威语很美,然而你宁愿升起车窗摒弃我和世界的交互,也不愿意陪我一起下去晒晒太阳,和世界各地的人交谈,欢笑。” “我们在一起时遇到的问题远比我拎出的要多,多得多。”向嘉洋笑了,真心实意的,“所以我们不合适,小樊总,今天你自己也感受到了。” 樊煜眼眶一下红了。 他一个大男人其实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信奉万花丛中过何处都是家。更何况他一直觉得自己有钱有颜,想玩的话总有大把人愿意献给他玩。 可是看着向嘉洋露出这样的表情,听到向嘉洋说这样的话,樊煜心脏真真实实地被扎了一下,酸楚不已,疼痛不已。 他曾经认真地和向嘉洋谈过恋爱,但是他一时鬼迷心窍搞砸了。 “可是我喜欢你。”樊煜嗓音沙哑,“喜欢就能合适,不是吗?” “向嘉洋,我喜欢你。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你一个人。”樊煜道,“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们就这样吧,樊煜。”向嘉洋说,“不要互相折磨。” “原则性问题上我一向从不让步。” “而且。”向嘉洋看着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樊煜表情瞬间一变,他愤愤:“你果然谈朋友了?你在风铃岛找新欢了是不是?” “那个男的是谁?!” 樊煜以为自己即使刨根问底向嘉洋都不会回答,可是向嘉洋很从容地说:“你哥。” 什么?!?! 樊煜顿觉五雷轰顶,外焦里嫩。 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怪不得。 怪不得他表哥会送向嘉洋回家。 怪不得向嘉洋非要去钛谷应聘。 他花了半分钟时间来接受这个信息量。而后他满脸愤怒,气得双目冒火:“你就不怕我告诉陈述?!” “你告诉他吧。”向嘉洋淡淡看着樊煜,反问,“你就不怕我直接跟他摊牌?” 樊煜两眼一黑,差点气晕。 他不由得开始想象,如果向嘉洋真的开诚布公,会有什么结果。 事实上无非两种。 一种,陈述心动,向嘉洋成了他嫂子。 另一种,陈述没心动,但是向嘉洋穷追不舍,最终陈述被拿下,向嘉洋成了他嫂子。 樊煜还不至于卑劣到认为向嘉洋看上陈述是想攀上更好的高枝。他要是真愿意攀,樊煜巴不得。 正是因为向嘉洋根本不在意钱和权,樊煜才束手无措。 也正是因为向嘉洋太好了,樊煜才这么舍不得拱手相让。 “...”于是樊煜立刻拉住了向嘉洋,脑回路峰会十八弯,煞有介事,“我死也不会告诉我哥你看上了他的。向嘉洋,从现在开始我正式宣布,我要重新追求你。” “之前诸多都是我错,我对不起你,我罪该万死。你嫌我脏不要我了,我不怪你。” “从小到大跟我哥比我就没赢过,这次我肯定赢。我赌你心里绝对还有我,你不可能忘掉我。” “你喜欢我哥肯定是因为他和我长得有点像!” 向嘉洋听到最后一句,眼皮狠狠抽搐了下。 樊煜在这种时候总是自信得令人咂舌。 ———— 第18章 擦枪走火 * 向嘉洋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没想到樊煜脑子不清楚。 如果不是脑子进水了能想出来这种前因后果么? 向嘉洋甩开他的手。 “你和陈老板长得完全不像, 请不要拿他和你作比较。还有,以后别来找我了。”他耐心全无,直接转身就走。 他跟樊煜说完到此为止后, 樊煜就消失了两天, 去酒吧买醉。 说不伤心不生气肯定是假的,只是樊煜要面子, 不想在向嘉洋面前暴露出来。而且他就算再来气也没地方撒, 他能上门找陈述理论么? 他能个几把。 他见到陈述就想起自己被吊打的经历。 陈家家风严谨, 陈述从不乱搞。樊煜是做错事的孩子,见到长辈有主场弱势。更何况他心理阴影至今难忘, 陈述经常跟部队的那群人切磋, 下手快准狠, 能让樊煜半个月下不了床。 有气没地撒,那只能借酒消愁。 从下午喝到晚上九点多,樊煜早就醉得不省人事, 他非要特助联系向嘉洋。助理没办法, 联系了三个朋友,才终于打通向嘉洋的电话。 “你好,向先生,我是樊总的特助。樊总喝醉了,在市中心的酒吧, 你方便过来接一下他吗?”助理问。 电话那边, 向嘉洋安静了几秒,道:“不好意思, 我不方便。” 助理看在高薪的面子上,尽职尽责地微笑道:“还是请您过来一趟吧,樊总不愿意跟我们走, 说只愿意见你。” 向嘉洋说:“可我是真的不太方便。” 他正在陈老板家里。 原本计划是要在钛谷店拍摄,然而这两天的客人都不太接受纹身过程的录制,向嘉洋只能作罢。看他差点完不成kpi,陈述问他需不需要去别的地方拍。 向嘉洋提出去陈述家。 据说陈老板家二楼有单独的画室,他周末没事的时候就会泡在里面,画室内也有很多作品,还有许多年前陈述刚入门时的新手作。 那样的画作或许会带着稚气。但初入门槛时,稚气里也必定带着灵气。 向嘉洋对二楼画室很感兴趣。 幸运的是,陈述答应得爽快。 向嘉洋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陈述家,这次他轻车熟路。 路过客厅,雷达吐着舌头朝他冲来,向嘉洋熟练地蹲下接住雷达,揉着它脑袋。 “想我没有?”向嘉洋问。 雷达叫了两声,向嘉洋扭头,“陈老板,雷达说什么?” “说想了。”陈述看过来,配合道。 向嘉洋偷笑。 他们去了二楼。画室就在转角处,很大,竟然有一百平左右。入目所及全是盖上了布的画架,向嘉洋没有随便动,只是跟在陈述身后。 他拿着相机,让陈述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 电脑放着作品集和图库,里面全是陈述手稿,有的是纹身的,有的是定制的钉子,穿孔用。还有部分学徒的作品也收录其中。 “陈老板,你为什么决定开钛谷店?”向嘉洋问。 “没有为什么。”陈述说,“喜欢,就做了。” 向嘉洋心一动,朝他笑。 多简单,喜欢就做。可是这也很难,比如陈述到现在还扛着家里给他的压力。 “那你就这样坐着画画,我拍十秒左右的画面就可以,行吗?”向嘉洋询问。 “行。” 陈述向来干脆利落,他配合向嘉洋,向嘉洋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摆拍,布景,转场,把脚本内容都搞定,陈述给向嘉洋倒了杯水,说:“辛苦。” “不辛苦,应该的,我要对得起陈老板你给我开的薪水。”向嘉洋笑。 陈述也问了他一个问题。 “为什么想打舌钉?” 向嘉洋愣了下。这个问题其实简凡问过,但陈述单独再问他,感觉还是不一样。 他装作很忙地摆弄相机,慢吞吞道:“也是因为喜欢。” “喜欢痛感?” “不是。” “觉得它好看?” “一半。”向嘉洋小声。 “另外一半呢?是因为喜欢什么?”陈述问。 “喜欢一个人。不是专门为了他打的,只是单纯想靠近看看他眼里的世界。”向嘉洋说。 “你说的这个人应该不是樊煜吧。”陈述眯眼。 ...原来陈老板旧题重问,是在这等着自己。 向嘉洋撇清关系:“当然不是。” 陈述点点头。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像是怕触及向嘉洋隐私。 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响的。打来的是向嘉洋大学一位学长,看他朋友圈大概知道他现在在风铃岛旅游。其实向嘉洋和对方不熟悉,但既然对方打的是电话,或许会有什么要紧事,向嘉洋就先接了。 第27章 万万没想到,说话的人是樊煜特助。 陈述和向嘉洋站得近,即使没开免提,多少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可我是真的不太方便。”向嘉洋告诉特助。 对面的人明显不会这么轻易揭过去,刚要继续说什么,一旁,安静着的陈述突然叩了叩桌面。向嘉洋朝他看去。 “电话给我。”陈述示意。 向嘉洋很听话地递给他。 陈述没有避开向嘉洋,直接放桌上,把扬声器打开。 “艾米丽。”陈述淡淡,“是我。” 他的嗓音总是从容不迫,带着点独特的冷调,很有质感,在耳边低缓时生动好听。 对面一顿。 特助艾米丽听出是谁在接电话了。 她嗓音都紧张了起来,僵硬地换了语调,尊敬、小心翼翼:“陈生?” “嗯。”陈述气场强大,不怒自威,淡漠道,“他喝了多少?” “很多,已经数不清。稍微还有些低烧。”艾米丽一一检查,不由自主换了粤语,“樊总现在可能不方便和您对话,抱歉打扰您休息了,陈生。” 陈述这次也用了向嘉洋不太熟悉的语言,但尽量说得慢了些。这是向嘉洋的手机,艾米丽一开始找的也是向嘉洋,瞒着手机主人讲他听不懂的内容,并不礼貌。 陈述道:“叫樊煜明天中午去看老爷子。你给他多带一条裤子,还有长外套。” 艾米丽不解:“为什么要带裤子和外套?” 陈述:“谁知道呢?” 向嘉洋不由得看向陈述。 大概是察觉到眼神,陈述不咸不淡地补充:“可能因为会出血。老爷子下手一向不知轻重。” 艾米丽:.... 艾米丽:“好,我明白了。” 特助女士挂断电话,一个字都没有再提到要向嘉洋去接樊煜。 而因为陈述说话慢,向嘉洋连蒙带猜,听懂大半。 “爷爷要揍樊煜?”向嘉洋瞪眼,“家法伺候吗?” “嗯。小孩别听这些,我送你回民宿。”陈述一脸云淡风轻。 电光火石间,向嘉洋脑子里冒出一个主意。 “陈老板。”向嘉洋站在岛台边,没跟上步伐。陈述于是回头看他,“怎么了?” “樊煜喝醉了,可能会找我。我有点怕。”向嘉洋说。 “他喝酒有些疯,一般喝高了我都会让他去住酒店,因为我不想照顾他。这次他来风铃岛,又知道我民宿地址,不知道情急之下会怎样,所以我有点不想回去。” 他诚恳地说完,见陈述听进去了,表情若有所思。 “你有什么想法?”陈述问。 “我...”向嘉洋拼死一搏地问,“今晚能先住在你家里吗?” “...” 陈述眉梢一抬。 joe:你疯了。 joe:喂向嘉洋,你疯了。你绝对是疯了。 joe:你这招数也太特么老套了!!喂!! joe:我看不下去了,你要社死就一个人死,不要害我一起死!! joe:你不仅好色你还特别有心机,向嘉洋我看错你了!! “那把主卧给你睡?”陈述问。 “啊?”向嘉洋懵了。 “刚刚那是什么表情?”陈述看他,“我这儿你想怎么住就怎么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怎么紧张成这样。” “上楼去挑房间吧。不想回民宿以后就住这,樊煜不敢来。凤姨那我帮你协商,大不了转租出去。”陈述说话总给人一种天塌下来有他顶着的安心和沉稳,“不是什么大事,不用纠结。” joe:? 向嘉洋:? 向嘉洋和joe双双沉默。 半晌。 joe:老东西果然是馋你的身体。 joe:这就和你同居上了。 joe:你长点心眼吧向嘉洋!! joe:别一不小心做上了!!!! “...”向嘉洋差点被噎死。 “陈老板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比较心软。”向嘉洋嘀咕着,树懒似的慢吞吞上楼,“再说樊煜那么能闹腾,陈老板估计也不想局面太难看。” “民宿我会回去的,不可能真的一直住在这里。”向嘉洋说,“就一个晚上。” joe:知道了。 joe:没事,樊煜要是再来找你,还有我。 joe:懂? 向嘉洋被逗笑。 “小屁孩。”他说。 joe:[白眼] 向嘉洋没敢真的挑房间,他就是找了个最角落的,看上去最小的,跟陈述说就这个。 推开门进去,空气里一股薰衣草香,房间干净整洁,但是没有被子和枕头。看得出来这里平时根本没人住,不过会有人定期打扫。 “我去给你拿新的。”陈述开了灯,“洗漱用品洗手间有。缺什么告诉我。” “谢谢陈老板。”向嘉洋很乖地站在墙边,和他鞠躬。 在自己家和在别人家到底不一样,向嘉洋都不敢多动一下。 陈述发现向嘉洋有些紧绷了。他去拿了被子和枕头过来时,还带来了雷达。 “用它陪你吗?”陈述问。 向嘉洋心情突然直线上扬。他发现陈老板总是很细心,一下就能捕捉到自己的情绪。 雷达的出现的确让向嘉洋放松不少,于是他蹲下抱着雷达,在满怀的安全感里皮了皮:“一个它好像还不够。” “那你还要什么?”陈述一边给他铺床一边问。 “陈老板,你陪不陪?”向嘉洋问,“钛谷没有这种服务,那这里能不能有一下?” 向嘉洋,一个把得寸进尺、恃宠而骄发挥到极致的人。 他站在陈述的私人领地里,无限地试探和逼近。 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了,居然敢这么调戏陈述。 而陈老板,一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伟人。 他给向嘉洋铺好床后居然点点头:“服务可以有。但是事先说好,我唱歌不好听。” 向嘉洋:? “我没有叫你唱歌给我听。”向嘉洋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抱着雷达双肩狂抖,“哄睡又不是只有唱歌才有用。” “吓我一跳。原来不是要我献丑,只是要我哄睡。”陈述神色淡然地经过向嘉洋,去了洗手间,把毛巾拿出来,又神色淡然地丢给向嘉洋,“擦擦汗。一会儿可以洗澡,有热水。” 向嘉洋谢过,带上房间里的浴室门,先洗澡,陈述在客厅里洗杯子。 事实证明,招数老套没关系。 对陈述管用就行。 向嘉洋隐约摸出一个门道。 他是可以在某些范围内,适当地向陈述提要求的。 陈老板总是会大大方方地满足他,甚至让向嘉洋那点小心思不攻自破。 当然,向嘉洋也就是面上厉害。他没真的叫陈述来哄睡。他主要担心会越哄越睡不着。三更半夜孤男寡男,容易擦枪走火。 陈述的家虽然冷清了一点,但是住着很舒服,向嘉洋意外地躺上床就困,手机静音后就闭上眼睡着了,只是半夜做了个梦,梦醒后他迷糊地坐起身,拉开门下楼,去客厅装水。 客厅漆黑,只有茶几边亮着小夜灯,穿堂风伴随着海水的咸湿拂面而过。小阳台外隐约可以看见海岸边的灯塔,橘黄的灯光与月光一起洒下,地面粼粼。 而小阳台边站着个男人。 向嘉洋还没睡醒,揉了揉眼睛才看清。 陈述似乎是刚从画室出来,手边还放着几根画笔,这么晚了他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声音断断续续,很轻,仍然说粤语,有些向嘉洋听不懂。 手机被他侧着头夹在肩膀处,听到脚步,陈述看过来,和向嘉洋对上视线。 而陈述上半身什么都没穿。 月光洒在他结实流畅的背脊上,肩宽腰窄的身材一览无余。利落劲道的肌肉线条一路向下,蜿蜒到腹部隐秘深处。 陈述单手在解皮扣,咔哒一声,扣子开了,向嘉洋刚好出现在沙发边。 向嘉洋魂都还没回到体内,所以不管好不好意思了,只顾着看。 不,应该说是欣赏。 “...怎么还没睡?”陈述保持着一只手拧住裤带的姿势,问。 “我做梦醒了。口渴,想喝水。”向嘉洋无辜道。 夜晚给他裹上一层保护色,看起来更像涉世未深的少年。 陈述顿了顿,“好,我给你倒。” “但你先转过身去半分钟。” 向嘉洋问他为什么。 陈述:“我裤子快掉了。” 一句话,向嘉洋彻底睡醒,耳朵蹭地发红发烫。 ———— —— 第19章 噩梦or春梦 * 陈述身材是实打实地好, 有胸肌有鲨鱼线。 他应该定期在健身,看上去体力异于常人。 只是此刻他紧紧攥住裤头的动作显得有点滑稽,等向嘉洋机械地转身后, 陈述眼疾手快抓起沙发上的t恤罩上, 顺便挂了电话。 第28章 他本来在和他爹陈晟通话。 陈晟是早些年那批通过房地产发家致富的富豪,港市本就寸土寸金, 二十平单间公寓的月租随随便便就能上两万。陈晟年轻时高调, 见过大风大浪后反而内敛起来, 这些年做过不少慈善事业,陈家作为房地产大亨备受媒体关注。 不过诚如陈述所言, 他们老陈家家规严格。 不同于赌王、船王等世家, 他们老陈家几乎没有花边新闻, 最多是陈晟出入风月场所应酬时被狗仔拍摄到,胡编乱造他要找续弦,还在外面包了情人。 自从莎宾娜去世后, 陈晟就陷入了爱情事业双重低谷, 一蹶不振。有“情种”称号的陈晟也就陈述这么一个儿子,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陈述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喜欢的人,想当年陈晟可是二十四岁就迎娶了三十岁的莎宾娜,谈了一场举港闻名的姐弟恋。 所以,陈晟这通电话是醉酒后一时兴起打来的。 “混账东西!”陈晟骂骂咧咧, “你一去风铃岛就是两年, 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你老爹,你心里还有我吗?!” “有话直说。”陈述言简意赅。 陈晟咬牙:“我之前叫你去跟江业集团董事长的千金见一面, 你不去,问你为什么,你说你不喜欢女人。ok, 我说什么了吗?!我除了喷了一口血以外我多说一个字了吗?!” “现在我打个电话给你你还惜字如金,你冷血,你无情!” 陈述一边换衣服一边夹着手机,接道:“我冷血,我无情。” 陈晟根本不管他:“你不用拿我的话堵我!既然你说你喜欢男人,我又从方圆百里门当户对的世家里给你挑了几个单身的阔少,你看看怎么样!” 陈晟说:“恒山兆业的三公子你知道吧?我看他就不错,比你矮一个头,那叫什么来着,最萌身高差不是吗?他也喜欢男人,你们刚好凑一对吧!” 陈述:“你是说那个11天连续泡在赌-场结果输了三个亿的李衡元?” 陈晟:“...有这事?咳..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那没事,老爹再给你物色一个,我让总助给我列了一个excel表格,里面全是和你条件不相上下的,虽然肯定没我们家那么好就是了,嗯对..这个呢?这个福记珠宝家的七公子长得挺帅,近半年演了两个不温不火的戏,也算半个明星了,我对你没什么要求,就算你愿意为了这个七公子沾染娱乐圈的大染缸也无伤大雅,只要你喜欢他,老爹帮你捧他!” 陈述挑眉:“你是说那个举办过8场银趴还曾经邀请我参加的郑智鸣?” 陈晟:??? 陈晟:“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烂泥扶不上墙?!” 陈晟这几年其实主要住在西班牙旧居以悼念亡妻,也少关注内陆,他一个头两个大,又开始翻找:“港地的不行...那z市的呢?反正有跨海大桥,你们也不算异地恋。再不然就风铃岛给你找个吧!这个,萧氏的二少爷怎么样?也挺帅的,你两刚好——” 陈述打断:“萧思越婚戒都戴上了,他跟他男朋友恩爱非常。陈富豪,你能不能不给我添乱了?” 已经断网许久又年事已高的陈晟露出呆若木鸡的表情,眼睛瞪得像铜铃。 连中三元也算一种本事。陈晟磕磕绊绊:“咳咳...那你说,你自己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我是不是得上天去给你找嫦娥才行了?!” “我只会花时间在我喜欢的人身上。”陈述说。 “那你有喜欢的人了?!” 陈述顿了一下。 “没有。” “...”陈晟气得血压飙升,“你不花时间去接触人,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喜欢上?!” “我不喜欢,怎么能花时间接触?” 还他吗的挺有道理! 陈晟差点被他绕进去,喷麦道:“混账东西,你就是故意气我!你把老爹气死了有什么好处?我遗嘱早就写好了,财产都是你的,你又赚不到别的什么!” 陈述拧眉:“陈富豪,说到哪去了。” “你就别操心了,我有分寸。”陈述一惯糊弄道,“实在不行就一个人也挺好,死不了。” 因为一直记得楼上房间里还有人,陈述说话声音放得很轻。 本来这通电话结束后,至少半年陈述估计都不会再收到陈晟的催恋消息,但意外在于,向嘉洋刚好在这时走下来。 万把块钱的手机收音效果极好,向嘉洋说了什么电话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家里还有人?!这么晚?!”陈晟当即质问,“谁?怎么听起来还是个年轻男孩的声音?!” 陈述直接摁断了通话。 陈晟:“...” “我给你倒水。”陈述面不改色地把手机丢在沙发上,去了岛台,“要冰水还是常温?” 他罩上t恤后神色恢复如常。 没穿衣服总还是有些不体面,可能会被向嘉洋当成耍流氓。 “常温。”向嘉洋跟了过去,他趿着拖鞋,从陈述手上接过水杯时,手指不小心相碰。 向嘉洋手抖了一下,陈述握住他手腕,接住水杯:“小心点。” “噩梦?”陈述问。 他看向嘉洋有点神魂分离,嘴唇也因干渴而发白。 向嘉洋摇头,“我不记得了。” 做梦对did患者来说不是小事,一般都属于情绪闪回的一种。 陈述干燥温暖的掌心绕到向嘉洋后脖颈,捏了捏,像安抚雷达一样安抚他,“喝完去休息吧。” “我不舒服。”向嘉洋说。 “哪不舒服?”陈述看着他,蹙眉,眼底是担忧,“认床?” “不是。”向嘉洋揪住自己腹部的衣服,扯了扯,“做梦出了很多汗,我只冲了澡,但是没换衣服。衣服脏了。” 向嘉洋细皮嫩肉,很爱干净,他无法接受自己要贴着汗涔涔的t恤睡觉。 当然这也只是向嘉洋现在还半醒不醒时才会说的话,如果他的清醒程度保持在白天那样,就会意识到这些话很危险。 “那穿我的。”陈述垂眸,看见向嘉洋扯那两下后衣服就贴在了小腹上,隐约可见平坦的小腹。 他立刻移开视线,去衣帽间找了干净的上衣和裤子。 “你去试试。”陈述把衣服递给他。 向嘉洋被陈述领着去了客厅旁边的洗手间,在里面磨磨蹭蹭了几分钟,洗手间门开了一条缝。 “陈老板。” “怎么了?” “裤子太大了,我穿不了。”向嘉洋躲在门后,只露出一个脑袋,他看着陈述,有些为难,“你能不能借我一条皮带?我扣一下。” 洗手间的灯光亮着。透过门缝,陈述看见一晃而过的两条长腿。 他喉结骤然绷紧,手臂上青筋一条一条虬结。 陈述顿了顿,转身去给向嘉洋找皮带,找了条不常用的,他敲响洗手间的门。 门缝再次移开,里面的灯光漏出来。向嘉洋纤细的手臂探出来,可能是忙着换衣服没有设防,这条手臂的手腕上有清晰的划痕,肉粉色,之前的伤口大概不深,但绝对划破皮肤了。 这样的向嘉洋陈述根本不可能放心得下。如果造成这些伤口的因素里有一个是樊煜,陈述光是想一想都怒不可遏。 “明天你也住这。”陈述盯着紧闭的洗手间门,靠在墙边,跟里面的人说,“樊煜明天要去找老爷子,让他冷静两天你再回去。” “那不好。”向嘉洋声音从里面传来,“太麻烦你了陈老板。” “不麻烦。”陈述态度出乎意料地不容置喙,“先住着,好吗?” 末了,他补充,“如果你觉得拘束,我可以出去住酒店。你小心一些也是应该的。” 向嘉洋心想我这有什么好小心的。 该小心的是你,陈老板。 小心我霸王硬上弓。 向嘉洋终于把裤子塞进了皮带里扣好,他的腰比陈述小了一圈。 “那明天我帮你遛雷达,就当是感谢陈老板你收留我。”向嘉洋拉开门走出来,灯光下他黑发蓬松而柔软,睡眼惺忪,看上去比平时更安静和乖顺。 陈述侧头看他时,愣了一下。 裤子太长,向嘉洋卷了个裤腿,又细又长的腿藏在布料下,轮廓隐约可见,大了两号的上衣则遮住了腿根,oversize风穿在向嘉洋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衣服包裹着向嘉洋,而陈述的心不知道被什么同样地包裹住了。 陈述后知后觉,把衣服给向嘉洋穿这个行为有些亲密。 亲密到已经超出了资助人应该做的范围。 而他为什么做得这么顺理成章,从善如流? “嗯。”陈述嗓音比刚才低哑了些,“上去吧。” 当向嘉洋背对他走上楼梯时,陈述目光紧紧跟随着,定格在向嘉洋后背上。 散乱的头发,宽大的衣服,不合身的裤子,弧度近乎完美的腰线,还有一步只走一个台阶的、循规蹈矩的步伐。 第29章 出差错的肯定不是向嘉洋,向嘉洋是多好的人。 那么,出差错的就只能是自己了。 陈述忽然意识到,自己并非圣贤,而是有欲望的。 很脏、很重,登不得台面的欲望。 ———— —— 第20章 冷脸洗内裤 * 早上向嘉洋先叫闪送送来了新衣服。 见完治疗师后向嘉洋拿到了一些药, 大部分是缓解情绪的,这些药有副作用,比如吃了嗜睡。这次治疗的疗程比以往都要短, 听欧文说, 他的情况已经好很多,情绪药可以减量。 其中一款欧文特地交代过, 让向嘉洋只需要三天吃一次, 副作用是可能会失去平衡感。 今天刚好是第三天, 向嘉洋睡醒后简单洗漱,从包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药盒。 他刚把一板蓝色的药丸拆开, 房间门就被人敲响, 带着清晨特有的低沉, “睡醒了吗?” “醒了。”向嘉洋紧张地把药直接塞进换下来的脏衣服底下,他拉开门看见陈述站在走廊上,一身干净清爽的运动服, 像是刚刚晨跑完回来, 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 “给你带了早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每样都买了一点,醒了就下去吃。”陈述说。 向嘉洋问他都买了什么。 “煎饼果子,鸡蛋汉堡,现磨豆浆, 手抓饼。” 这些其实陈述自己是不爱吃的, 但他觉得向嘉洋左右不过研究生刚毕业,还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社畜, 应该会喜欢。 陈述其实还真猜对了。向嘉洋就爱这些长辈口中的垃圾食品。 不过向嘉洋在陈述家睡了一晚上,心理和生理都优胜于过往的无数追求者们,这给了他不小的底气, 于是他站在道德至高地,一板一眼道:“陈老板,这些我都不喜欢。” 陈述怔住,继而问:“那你喜欢什么?” “我想吃五分熟的牛排,配一杯贝里尼,就是普罗塞克起泡酒加上白桃果泥。我还想吃香煎鹅肝和班尼迪克蛋。” 陈述慢慢扬起眉毛,似乎是没想到向嘉洋的口味居然这么刁钻。 他完全不认为向嘉洋是在故意刁难他,反而觉得自己照顾不周。 “好。”陈述拿出手机,“你再说一遍,我让人去准备。” 向嘉洋一下笑了,靠在门边:“陈老板,我开玩笑的!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当真啊?” “也不是。”陈述看着他,“但如果你主动说了,我肯定会认真考虑。” 向嘉洋给陈述的印象一直都是懂事。他们除了信件往来以外,几乎没有其他交流,透过文字去了解远在凉山的向嘉洋肯定片面,陈述最多和阿木曲布老师问问向嘉洋近况,每次一问,阿木曲布都会甩过来一张最新的成绩单。 可能阿木曲布老师以为陈述是那种在乎贫困学生成绩,以及资助金去向的资助人,然而陈述真的只是想问问向嘉洋过得好不好。 说多了阿木曲布老师估计也不信,涉及钱财往来和公益项目,陈述不方便过多干涉,于是作罢了。 向嘉洋还是靠在门边,他霸占了陈述的一间卧室,像个圈占地盘后亮出獠牙的小狗,没什么威慑力地问:“陈老板,你这么好,万一我赖上你怎么办?” 陈述问他:“怎么赖?” “你猜。”向嘉洋憋着笑,言尽于此。 他不跟陈述多说别的了,再一次点到为止。 三分钟后,向嘉洋整理完被子下楼。餐桌上的确摆着还冒着热气的豆浆和各种早餐,他拉开椅子坐下,雷达从角落里窜出来,在他腿边嗅嗅,又用脑袋拱他。 向嘉洋弯腰伸手,揉揉雷达的脑袋。 这是风铃岛最清新的一个早晨,对向嘉洋而言。 陈述家客厅的窗户开着,海风从南面灌入五脏六腑,沁人心脾。门口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阳光落在玄关的地毯上,向嘉洋的鞋和陈述的摆在一起。 陈述晨跑后也去简单冲了个澡,他下来时向嘉洋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听到脚步回头,向嘉洋唰地一下站起来。 陈述手里拿着向嘉洋换下来的脏衣服,还有他自己早上的运动服。 察觉到向嘉洋动作,陈述解释:“帮你丢洗衣机里。” 向嘉洋怪不好意思的,耳朵有点红:“那...” “那?” “那我的内裤呢?”向嘉洋梗着脖子问。 “没拿。贴身衣物比较适合手洗。”陈述尽量面不改色道。 “还好你没拿。”向嘉洋嘀咕,“你要是帮我洗了我就真不好意思了。” “我的确是打算帮你洗来着。” “什么?!?!”向嘉洋失声,“这个真的不用了!” 陈述突然笑了一声。他原本因混血而格外冷硬和深邃的五官瞬间柔和下来,分外好看,向嘉洋看呆了,后知后觉陈老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也在打趣他。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陈述说,“我又不是没见过。” 言外之意,都是男人,你有的我都有,你没有的我也没有。 向嘉洋并不打算就自己的内裤和陈述展开讨论,他红着耳朵又坐下了,拿出手机开始回复消息。 首先是邮箱。 樊煜仗着他知道向嘉洋收offer的工作号邮箱,开了无数个小号发骚扰邮件。 昨晚更甚,一晚上发了二十多封,每一封都有两三百字,小作文水平肉眼可见地进步了。 向嘉洋把这些邮箱号通通拉黑,切到微信。 向嘉洋:谷雨,我在陈老板家睡觉了。 詹谷雨是可怜的社畜,这个点已经在工位上泡了一杯卡布奇诺,收到信息后果断开始摸鱼。 詹谷雨:什么?! -睡了? -那什么。冒昧地问一句。 -...大吗? 向嘉洋:.... 向嘉洋:住口! 向嘉洋:我是说睡觉!就是借宿!只是在陈老板家睡了一晚上,单纯睡觉,我们还是分开房间的!懂吗? 詹谷雨:卧槽你们进展这么快吗? -我以为陈述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冷淡,他竟然会同意你在他家睡觉? -说实话,我觉得他多少有点喜欢你吧。 向嘉洋眼睛一亮:真的? 詹谷雨:你两的事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对你的包容度已经远超过一般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了。 詹谷雨:你看,钛谷店哪个员工有你这般恩宠的? 于是向嘉洋告诉詹谷雨真相:陈老板是樊煜的表哥。 詹谷雨这次整整十分钟后才回复他。 詹谷雨:我不行了。 -那我得重新考虑一下。 -那他这次应该不是把你当儿子了,应该是愧疚。 -你被樊煜拱了,陈老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开口向陈述要五百万,说是你被他表弟伤害的精神损失费,陈述可能也会答应。 -豪门封口费,我懂,为了不让樊煜的pdf流传出来进而影响了樊家风评。 -话说为什么陈述会是樊煜的表哥?! 向嘉洋:你问我我问谁。 -我也很苦恼! -别人会不会说我是故意的,说我追陈述是为了报复樊煜。 詹谷雨:别人说了,你就不追陈老板了? 向嘉洋:那不可能。 -我喜欢他(*^u^*) 詹谷雨给他点了个赞。 詹谷雨:那就勇敢地冲吧,少年! 向嘉洋的勇敢向前冲计划却突然急停。 他吃完饭站起身,想找块抹布来擦一下桌子,收拾干净早餐痕迹时,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凭借本能,向嘉洋一只手扶住了椅子,勉强稳定住身形。 如果此刻有一面镜子,向嘉洋就会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紧绷的嘴唇,以及额头上滑落下来的一颗豆大的汗水,一路从下巴滴落到锁骨。 身上又有些发冷,心跳频率加快,向嘉洋皱起眉,表情有些痛苦。 他感受到一股极大的抽离和悬空感,两条腿仿佛不属于自己,想发出声音向什么人求助,可是张嘴怎么也说不出话。一夜过后乱糟糟的头发逐渐被汗水浸湿,这副模样太过异常了,向嘉洋自己都能想象到他此刻看上去有多么狼狈。 很快向嘉洋就站不住,他捂住腹部,弯腰,尽量放低重心。在即将要蹲下,或是跌坐在地时,腿边忽然蹭到了温热的、毛茸茸的活物。 这让向嘉洋一激灵,神智恢复一瞬。 雷达的叫声就在此刻响起,一连三声,洪亮得能掀开房顶。 药物副作用开始起效,向嘉洋站不稳了,手臂也开始无力,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水杯。玻璃杯掉落在地,碎成残渣,向嘉洋膝盖撞上椅子,整个人跪在地上,像伞面上的雨滴一样滑落。 “汪汪汪汪!!”雷达狂叫。 陈述几乎是从洗衣房里冲出来的,他一眼看见了跪跌在地上的向嘉洋。 第30章 “安静。”陈述立刻给了雷达指示。 这样的情况已经是第二次,而陈述是个向来对任何事都认真细致的性格。他熟练地将向嘉洋打横抱起,绕开地上的玻璃渣子,把向嘉洋放到相对安全的区域,让他坐在沙发上。 紧接着,陈述摆了五个乒乓球放在桌上。 他看着表情痛苦到皱成一团的向嘉洋,声音平静、沉稳、不疾不徐地说:“向嘉洋,你现在很安全,我在这陪着你。” 沙发上的人有一瞬僵住,慢慢地,向嘉洋呼吸稳定下来。 “这种感觉会过去的。”陈述低缓道。 这种感觉会过去的。向嘉洋在心里重复陈述的话。 半分钟后,陈述半蹲下,平视着向嘉洋的眼睛,问他:“告诉我桌上一共有几个乒乓球?” 他问出这句话时,意识残存已经很少的主人格产生了名为“震惊”的情绪波动。 因为主人格很清楚陈述在做什么。 感官接地,一种能帮助did患者稳定情绪,连接“当下”,脱离内心混乱感的心理学治疗手段。陈述在引导他。 向嘉洋近乎孱弱地开口,声音很小:“5个。” “很好。”陈述笑了,“能不能感受到你的脚正踩在地板上?试试用力踩一下。” 向嘉洋愣怔片刻,照做。 他用力地踏了踏地面,实心的感受伴随着脚底震动一路往上反馈,最终达到神经中枢。 “我不要去医院...”向嘉洋闭上眼睛以前,和陈述说了最后一句话。 陈老板竟然在引导他。 主人格离开以前,将这个认知印在了意识里。 陈述手臂撑住了向嘉洋的后脑勺,慢慢地把他放下,让向嘉洋平躺在沙发上,他找来了毛毯盖在向嘉洋腹部,避免他着凉。而后陈述低头,朝雷达做了指令。 他把雷达带到客厅角落,继续做手势下命令。 对雷达而言,主人的手势如同军令。它作为退役军犬,骨子里有高于天性的忠诚与服从。 -遇到这种情况,不要摇晃向嘉洋。 -不要表现出恐惧或厌恶。 -不要强行阻止向嘉洋的任何行动。 “明白?”陈述问。 雷达蹲在地上,昂首挺胸,伸出前爪。 ——不让它叫,它用肢体语言表达了理解。 “做得好。”陈述揉揉雷达的脑袋,又抓了抓下巴,给它喂了它最喜欢的零食。 雷达在原地转了两个圈,表达了兴高采烈后,轻手轻脚跑到沙发边,继续蹲下,像守护神般紧紧盯着沙发上轻睡,或者说半昏迷的人。 很快,向嘉洋的手指动了。 陈述准备对他进行aftercare。 joe睁开眼,看见的是头顶几十万一把的吊灯。他冷笑一声,直接撑手坐了起来。 “你刚才好像有点不舒服,现在感觉怎么样?”陈述看着他问。 joe眯起眼,上下打量陈述。 主人格离开前留下的意识和他共享了,陈述在引导,在进行事后安抚,这让joe有些意外。他不确定面前这个高级男人在打什么坏主意,于是干脆闭嘴懒得搭理他。 这次向嘉洋没有摔倒受伤,算陈述照料有加。 joe不想发难,但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见沙发上的人不说话,陈述没有再追问。他像无事发生一样回到了洗衣房,往洗衣机里倒了洗衣粉,几分钟后门外响起脚步声和开门声。 陈述走出去,问:“去哪?” joe背着书包,冷漠地拧着门把手,头都没回:“上班。你管我去哪呢?” “我带你一起去。”陈述道。 “不需要。”joe冷笑,“我有钱打车。” 陈述顿了顿,没再强留,只交代:“有任何情况,打电话给我。” joe破门而出。 陈述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总觉得心里有些发酸。 他垂眸,面无表情地把向嘉洋的内裤洗了。 雷达不明所以,愣愣地蹲在主人脚边,观察陈述的脸色。 它用鼻子蹭了蹭陈述的腿,好像在问陈述怎么了。 陈述拍拍雷达的背,让它自己去玩。 而陈述把洗好的内裤烘干后,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他靠在墙边,突然有点郁闷。 他想问向嘉洋。 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 —— 第21章 joe讨厌我? * 钛谷店。 陈述今天一天的时间都留给了一个大客户。 客户是香港人, 纹身本就是港澳台地区流传过来的,当初黒-道题材影视剧带火了纹身,从而慢慢往内陆开发市场。 陈述的师父是港地最有名的纹身师, 跟老先生学了两年, 陈述才来风铃岛自己开店。 客户姓顾,据说他的纹身很有讲究, 含有风水之说。他的纹身是陈述师父纹的, 现在打算洗掉, 然而师父已经退隐江湖不干了,客户只能找陈述。求了很久, 陈述才同意接下这个活。 “老大今天会很忙。”姚小川经过前台时和向嘉洋打招呼, “中午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不用。”joe冷漠道, “我不饿。” 姚小川挠挠脸,总觉得今天的向嘉洋有点不一样。不过人都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姚小川也不愿意自讨没趣, 就没有再打扰过向嘉洋。 joe其实跟钛谷店的员工们都不熟悉。 为了不出差错,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和这些人过多交流。故而他摆出一张臭脸,决定用冰冷的表情劝退试图和他搭话的人。 他不确定向嘉洋到底干了什么,总之很快,joe就发现了,每个路过前台的客人都会往自己脸上多瞄几眼, 还要朝他手边摆着的花瓶意味深长一笑。 上次在小集市淘来的招财狗已经被摆放在了橱柜上, joe冷眼撇着,暗嘲一声幼稚!荒唐!不成器! 才认识多久, 就开始给陈述这老东西花钱了! 骨气在哪里?道德在哪里? 男人的钱都是拿来给你看的,不是给你花的。 陈述有给向嘉洋花钱么? 肯定没有。 连吃个日料都是向嘉洋付钱。 joe越想越恼火,越想越憋屈。 因为不习惯成为视线中心, joe很快就坐不住。快到午饭时间,他按照向嘉洋的便利贴,把拍好的vlog先发布在了平台上,接着他拎起包要出门。 “午休了吧?我出去逛逛。”joe别扭地对纹身室的门说了一声。 里面只有纹身枪的嗡嗡声,没人听到他讲什么,joe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敲门。 门响两声,开门的人居然是陈述。 陈老板身高腿长,扶着门把手,低头看他:“怎么了?” “...”joe硬生生道,“我说我出去逛逛。” “行。”陈述答应得爽快,但问,“几点回来?” “反正在两点之前会回来就行,问那么多干什么。” “不行。”陈述居然严肃道,“时间太久了。” 什么?! 不行? 喂,姓陈的,你算哪根葱啊? joe不惯着陈述,冷笑地拽过门,砰一下关上。 限制公民行动是违法的,政治书上的宪法他刚刚背过。 所以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陈述能把他怎么样? joe单手拎起书包就走,出门时脑袋还撞了屋檐的风铃一下,撞得他眼冒金星,但还是故作轻松地留下背影,勉强走了直线。 纹身室内,陈述给客户打了个手势,摘下口罩,关了设备,拉开门走出去,他吹了声口哨,叫来雷达。 威风凛凛的杜宾蹲在陈述脚边等待指示。 “跟上。”陈述简明扼要道,“保持距离。” 似乎是斟酌了片刻,陈述加了一条,“不要被发现。” 跟踪? 雷达眼睛亮起来。 它擅长。 陈述给它戴上止咬器,冒着风险,放雷达出去了。 joe按照在网上搜到的局部地图,去了风铃岛的cbd区域。高楼林立,三步一个咖啡店。与其他一线城市的冷淡商业风不同,风铃岛商业中心虽然也很豪华,但人气很重,路边还有小摊贩推车在卖东西,城管很少来抓。 joe抿唇,慢慢走在街上,小心地打量周围。 其实他是想着,向嘉洋的生日快到了,他得准备点惊喜,帮向嘉洋庆祝。 虽然他们其实是同一个生日,但joe认为自己不能一直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 所以他不需要生日,只需要死日。 很久很久以前,中学时代的向嘉洋在日记上问他,joe,世界上是不是只有你会真心喜欢我了呀? joe跟他说不会的。 但是作为弟弟,他肯定永远为向嘉洋保留着一尘不染的感情。 cbd到处都是店铺和商场,joe去了附近的一家,在花坛周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目测四十多岁,大腹便便,边打电话边和保安道:“我儿子真的在上面,你让我上去一下,我给他带了家乡的土特产呢,我又不会骗你!通融一下?我大老远地从凉山赶过来...” 第31章 保安不耐烦:“我们这里有规定,除非你有工牌,自己刷脸进去,不然不放行。或者你就叫你儿子下来接你。” “吗的,詹谷雨你个狗娘养的,翅膀硬了要起飞了是吧?老子是你亲爹!”男人对着电话一顿骂,打开微信连发了好几条语音,越骂越难听。 joe皱起眉,眼神霎时间变得冰冷锋利,阴沉沉地盯着男人的后脑勺。 很快男人就发现了他的视线。 “哎哟喂,这不是向嘉洋吗?你也来风铃岛了?”男人朝他走过来,“你跟詹谷雨关系不是一直很好来着,快,你打个电话给他,让他滚下来接我!” 男人的手抚上joe肩膀,joe突然单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眼神能杀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特别丢脸?” 男人脸色霎时间变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丢脸。猪脑吗你是?”joe一把甩开他的手,“半截都要入土的人了还跑到儿子单位来闹,嫌你的棺材本攒太多了?不怕他被领导批评,不怕搞砸他工作?”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男人语调骤然拔高,“要不是看在你是精神病的份上,老子早就打死你了,我早交代过詹谷雨别跟你这种人混在一起,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样,你那病一辈子都治不好,你是脑子有问题知道吗?你妈生你的时候就没把你生好!所以你才脑子进水了,臆想出什么双重人——” “哐当——!” joe一脚踹上男人腹部,把人直接摁倒在地,一拳砸得男人鼻血飞溅,“对,我有精神病,我真有精神病的话杀你还不用承担刑事责任,你数一数,你有几条血爹命来给我造!” 他的模样看上去太吓人了,仿佛浑身竖起刺的刺猬,但更像发怒的猎豹,张嘴就能把人的骨肉都撕扯下来。 而在视线角落里,一个迅猛的黑影从百米开外狂奔而来,止咬器也拦不住它的吠吼。 四十多公斤重的身体就这样撞上了男人,健硕的四条腿死死压住小腹,力气大到男人呼吸不畅,抽筋般地疼痛起来。 joe愣了一下,扫了雷达一眼,没工夫细想这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抄起垃圾桶旁边的空酒瓶,在手里翻了两下,握住瓶口,高高举起后,垂眸看着地上的男人,冰冷地说,“我数三下,要么你自己爬开。” 他指指男人的脑袋,“要么你这儿开一个洞。” 大概是被这发疯的气势吓唬得无法思考了,求生的本能让男人像蠕虫一般在地上滚动,颤抖道:“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啊!” joe阴森森地看着男人仓皇失措爬开的场景,把酒瓶丢回垃圾桶里,擦了擦嘴角的血。 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不在的时候,向嘉洋是不是受过很多这样的委屈。倘若主人格刻意地隐藏记忆,副人格根本无从知晓。 joe快被气疯了,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半蹲在了地上。雷达急得在他腿边团团转,直到劝架半天的保安认出这条杜宾是陈老板家的抗震救灾小英雄,才连忙找人打了电话,叫陈述过来看看情况。 ... 向嘉洋再睁开眼睛时,愕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这消毒水气味,这惨白的天花板和晃眼的灯光,他可太熟悉了。 等一下。 ...乔儿又打架了? 每次joe打完架,都是向嘉洋醒来负伤。 ——此乃真理。 肌肉酸痛吊着向嘉洋的神经,他眼珠转动几下,先是看见了简凡,然后是萌姐,再然后,离自己最近的,就坐在床边的人,是陈述。 向嘉洋眼睛一闭,想着还是干脆晕死过去算了。 ...完蛋了。 他们大有可能穿帮了。 向嘉洋还没想好怎么编理由,恍惚间听见那道好听的声音叮嘱:“你们先出去。” 简凡:“那樊煜咋办?他屁股都被老爷子打肿了,听到风声就一瘸一拐地跑到大堂找人了呢,我叫护士姐姐先hold住他了。” “让他滚!”陈述眉梢青筋一跳。 简凡:“...” 姚小川:“...” 官天萌:“...” 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陈述露出这样明显的情绪。 还是愤怒的情绪。 “有点意思。”官天萌眯起眼睛,视线在装睡的向嘉洋和陪房的陈述之间来回转了两下,露出一个神秘且猥琐的笑容,“好的老大!那我就先带他两走了。顺便也轰走小樊总。” 她一左一右地拎着两活宝离开。 门被带上的瞬间,单人病房里陷入诡异的死寂。 向嘉洋还闭着眼睛,连呼吸都不敢了,藏在被子里的手指纠结地搓着病号服,胆战心惊。 “醒了么?”陈述问。 没有呢。 向嘉洋依然装死不动。 他没回话,陈述自顾自:“喝不喝水?还是给你削水果?” 哎呀,我没醒呢! 再问下去我就要忍不住回答你了陈老板! 半晌,床上还是没动静。 陈述看着他,点头:“看来是没醒。我去缴费,一会儿再来看你。” 向嘉洋听到门被人拉开,又砰地一下关上。 计谋得逞,他睁开一只眼睛,想下床去趟厕所,因为有点尿急。 然而眼睛刚睁开,就和靠在门边,双手抱臂的陈述正正地对上视线。 “...” “陈老板你耍我!”向嘉洋当即玩赖,反咬一口。 “别乱动,慢慢坐起来。”陈述走过来,立刻扶住向嘉洋。 “我这是怎么了?”向嘉洋小声问。 “你自己不记得?” 向嘉洋一下又不说话了。他打算现编,“我想起来了,我从小体弱多病,医生说我体质很不好,所以我是医院常客,这次肯定也是犯了点小毛病晕过去了,没事的——” “你没想起来。” 陈述帮向嘉洋整理了松散的衣领,又像照顾小孩一样帮他挽起袖口,才抬眸,平静、低缓、有力,或者说,温柔地看着他,道: “你是不是,有一个朋友没和我介绍?” 向嘉洋心脏猛地缩紧。 这是一个不含杂质的沉静的眼神,像大海或者天空那样宽广,仿佛可以接纳一切,包括疾病、脆弱和不安。 被发现了。向嘉洋想。 从来没人用“朋友”这个词形容过他的副人格,向嘉洋觉得新奇,同时鼻子发酸,有些想哭。 陈述并没有催促,他坐在床边,帮向嘉洋掖好被子。 过了很久,向嘉洋开口:“joe。他的名字叫joe,我一般喊他乔儿。” “陈老板,我是did多重人格患者,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因为我怕会..吓到你们。” “所以五年中考三年模拟?”陈述问。 “哦...”向嘉洋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笑了下,“他才14岁,是初中生,我弟弟。” “两次半昏迷都是因为人格切换?”陈述问。 “嗯。”向嘉洋如释重负,很乖地说了实话。 “叫我离你远一点的,是他还是你?” 向嘉洋一怔,耳朵微红:“...不是我。” 担心陈述误会,向嘉洋解释:“joe..joe没有坏心思的,他只是对任何接近我的人都抱有警惕心,觉得别人可能图谋不轨,不是单独针对你。” 陈述看着他:“joe讨厌我?” “陈老板,你要听实话吗?”向嘉洋弱弱道。 “实话。” “...应该是不太喜欢的。但是!——” 后面的找补还没说完,陈述先问了。 “那你呢?” “啊?”向嘉洋没反应过来,“我什么?” “你喜欢我么?” ———— —— 第22章 王八蛋 * 陈述换了一种方式表达:“心理学相关书籍我看过一些。多重人格患者的副人格一般和主人格的潜意识挂钩。joe讨厌我, 你呢?你是不是也讨厌我?” 向嘉洋清了清嗓子,别开脸:“不讨厌。” 但本质上,joe也是向嘉洋的一部分。 大脑里有个声音告诉陈述:向嘉洋讨厌你。 向嘉洋讨厌你。 向嘉洋讨厌你。 自莎宾娜去世后, 陈述就很早地学会了独当一面。他成长过程几乎没有遇到过解决不了的困难。 但此刻, 他意识到棘手。 得慎之又慎,重之又重地处理一下他和向嘉洋的关系。 陈述居然有些...委屈。 他想跟向嘉洋和joe说, 他不是坏人。 陈述本来是不在意他人评价的性格。 现在他却想, 至少要给向嘉洋留下好印象。 陈述垂眸, 收敛了情绪,坐在床边给向嘉洋削苹果。这种动作对他而言不过是重复机械运动, 实则他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苹果上了, 削得凹凸不平不说, 差点削到自己手指。 第32章 “我洗过手,干净的。”陈述把苹果递给他。 旁边的桌上还放着简凡姚小川他们带来的果篮,名曰慰问。 “这次你是晕在路边, 路人打电话喊的救护车, 没什么事,医生说吊完这瓶水你就可以出院。”陈述看着他,“joe和詹谷雨父亲打架了。” “什么?!?!”向嘉洋瞬间直起腰,“詹叔又来骚扰谷雨了?” 詹谷雨家里情况负责,向嘉洋不好和陈述细说, 毕竟是别人的隐私。他坐在床上脸色马上发白, 一副很担心的模样。 “这么担心他?”陈述问。 “嗯。谷雨是我的朋友。”向嘉洋义气地攥拳,“我要保护他。” 略有些孩子气的话语反而让陈述笑了。 从他的这句话也可以看出, 主人格和副人格的关系不错。否则副人格不会清楚主人格的人际关系,还帮着主人格出手打了詹谷雨父亲。 他们独处还不到几分钟,詹谷雨就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向嘉洋?!” “我靠你怎么躺在病床上了!”詹谷雨满脸都是担忧, “还好吗?不是让你叫jo..让你不要和别人动手么?!” “没事。”向嘉洋笑笑,“可以说的。” 可以说? 詹谷雨这才看向一旁的陈述。 顺便看到了桌上的水果刀,和一个果核。 陈老板那双适合拿纹身枪的手上沾了一点水渍,一眼看得出刚才陈述做了什么。 “他知道了?”詹谷雨问。 如果陈述知道了joe的存在,那说明陈述这个人对向嘉洋而言,是真的不一样了。 “嗯。”向嘉洋脸色还有些发白,看上去有些虚弱,他瓮声瓮气道。 “你们聊。”陈述适时站起身,“我去找下医生。” 他很自然地把病房留给了两人,自己走到了长廊上。医院临海,海风灌入衣襟里。旁边是吸烟区,几个中年大叔靠在墙壁和栏杆上吞云吐雾。陈述一只手倚靠在栏杆上,从口袋里拿出来一盒薄荷糖。硬质糖果刚入口时有些辛辣,缓了会儿才有一股凉爽直通大脑。 “小伙子,你不来一根?是不是家里有长辈生病住院了?什么病啊?”有大叔过来和他搭话,“严重么?实在严重就...别治了吧。烧钱又浪费时间。” 陈述摇头:“不抽烟。” 多余的他没说。 没有和陌生人多讲的义务。 “唉。”大叔长叹一口气,颇为怜悯地扫了陈述一眼,以为是同道中人,转而带着惋惜走了。 陈述静静地抵在栏杆上,吹着风思考了很多。 向嘉洋有双重人格,不管是阿木曲布老师,还是他自己在信件中,都从来没有提及过。 陈述不由得思考。 自己是不是对向嘉洋不够好?小孩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 did在医学上几乎没有保证痊愈的治疗手段。 但不会有任何一个医生会放弃自己的病人。 也不会有任何一个资助人会放弃自己的学生。 陈述既是医生也是资助人,他责任重大。 慢慢把口腔里来回翻滚的薄荷糖嚼碎,陈述回过神,打了个电话。 说实话,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陈述不愿意打这个电话。但他目前身边关系比较好的,全是单身狗。而不单身的这个,似乎也没那么靠谱。 “稀客啊。你陈大老板会主动打电话给我?”萧思越在电话那头吊儿郎当,还吹了声口哨,“说吧什么事,要多少钱?” 以往两人通电无非是谈论投资的问题。 “萧二少。”陈述淡淡,“问你个问题。” “问。” “我被人讨厌了,怎么办?” “...” 电话那头先是死寂了几秒,而后爆发出能掀翻房顶的笑声。 “陈老板,在我回答你问题之前,我得先问你两个问题,了解了解情况。”萧思越笑起来,把商人的市侩展现得淋漓尽致,“如果我今天解答了你的疑惑,合同你让利五个百分点。” 陈述一秒都没有犹豫:“如果你真能的话。” “ok。”萧思越问,“我先问你,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叫向嘉洋?” “...”陈述眯起眼,“是。” “好,第二个问题,你是直男么?” “....” 陈述莫名其妙:“当然不是。废什么话。” “那就简单了。”萧思越说,“你喜欢上向嘉洋了。” 他这句话说出口后,电话两侧整整沉默了三分钟。萧思越也算能沉得出气,连啧都没啧一下,就这么干等着陈老板张嘴吱声。 陈述气笑了:“你说喜欢就喜欢了?” “嘿你这语气什么意思?信不过我?”萧思越嗤笑,“你别跟我说什么你喜不喜欢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这种鬼话,你都没谈过恋爱你知道那什么滋味么?还有,你要是信不过我,觉得我是个混球富二代,之前还游戏人间来者不拒,那你打这通电话的意义在哪?” “你不就是觉得我经验丰富,可以帮你分析一下?” 萧思越:“我丑话说在前头,你现在不听我的,以后会走很多弯路,会烧一把葬场很大的火。” 他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言之凿凿,陈述终于开始动摇了。 又过了半晌,陈述才道:“他是我学生。” “你还当过老师?!”萧思越震惊。 “不是那种学生。”陈述斟酌措辞,“我资助过一个公益项目,一对一扶贫。” “哦。他是那个扶贫对象?” “嗯。” “所以?”萧思越问。 “你还不明白?” 陈述顿了顿,直白地说,“我不能资助人长大了,又把人睡了吧。” “那不王八蛋么?” 萧思越微微一笑,没管任何人死活:“你可不就是吗。” 陈述:? ———— —— -----------------------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闭嘴,滚蛋,去你的 * 陈述道:“那太畜生了。” 萧思越一拍桌板:“我说陈老板, 你三十多岁了一次畜生都没当过,当一回怎么了?你到底行不行?你不行我要给向嘉洋介绍对象了,我手里没你帅, 没你有钱, 没你专一的富二代一抓一大把,到时候我轮番给向嘉洋介绍, 让他一个月见不重样的, 你心痛不心痛?你舍得不舍得?我让你含辛茹苦哺育长大的小孩朝别人笑, 和别人逛街散步,约别人吃饭, 你忍得了?能忍多久?要是向嘉洋被我那帮狐朋狗友渣了, 你他吗的那不得炸了吗?” 陈述额角青筋猛地抽动两下, 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先是愣住,然后拍桌差点笑出眼泪。 太特么有意思了,陈述在岛上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清心寡欲到让人以为他再过几年要出家, 当你坐在他对面,看见他常年混迹在纹身室和穿孔室里和那些冰冷的仪器打交道时,自然而然觉得这个人的底色就是冷静且疏离的。 是酷酷的。 难以接近的。 学徒们把他当师长,亲戚们把他当顶梁柱,顾客们信任他的技术, 看中他的手艺, 大部分人的生活自三十岁往后就定了型,工作、家庭、交际圈, 难有大改动。 而他的脸色一惯那么冷淡,气场那么成熟,没人觉得三十多岁波澜不惊的陈老板会突然改变些什么, 激流勇进。 奈何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么奇妙,有些人脱光了站在陈述面前也不过是一具白花花的肉-体,他大概只会计算着纹身图要从哪里起手比较好。有的人穿着加长款的衣服和肥大的睡裤,站在陈述面前却让他想撕掉一整面墙的奖状,做一次坏学生,犯一次错。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世界上总有人能治他。 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陈述是个自律到可怕的男人,他不允许自己用这种方式玷污向嘉洋。萧思越的话陈述只信了三分,内心翻涌的水花可能有五分,但陈述凭借多年的克制和教养,可以压到一分。 再低的他也压不下去了。 而且向嘉洋抵触他,他跟樊煜没什么区别,都是joe鄙夷的洪水猛兽。 陈述是弃医从纹。 did相关书籍他在年轻时读过不少,即使没有专业常识,正常人也都能想象到,激怒副人格对患者来说百害无一利,大有可能主人格会在情绪上受牵连。 既然joe是向嘉洋的弟弟,那就也是陈述弟弟。他会想办法取得joe信任。 得知向嘉洋讨厌自己,陈述觉得自己晚上要失眠了。 嚼完薄荷糖,陈述回到病房。 詹谷雨已经钻进了被窝里,坐在向嘉洋身边和他说悄悄话。 “姥姥两天前就跟我说了我爸要来,我这两天加班忘记和你说,唉都怪我不好,但姥姥也很关心你,问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还会不会高烧不止和突然晕倒?” 第33章 “姥姥怎么样?我都挺好的,我比较担心她的身体,你让她不要再那么辛苦地回收废品了,我每个月不是都给你打了钱,叫你汇给姥姥吗?” 向嘉洋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虽然高中才靠着优异成绩和詹谷雨分到一个班,做了同桌,但其实他和詹谷雨从小就认识。 向嘉洋年幼丧母,向利超常年酗酒赌博没空管他,所以向嘉洋上小学时饿了会直接去詹谷雨家蹭饭。 他们那个贫困县几乎就没有不困难的人家,詹谷雨姥姥年过七十,领一份纺织工厂的退休工资,薪水稀薄,要供詹谷雨和他两个妹妹吃饭的同时,还得想办法匀点肉出来喂嗷嗷待哺的向嘉洋。 于是姥姥就开始干废品回收,十年前她就走街串巷,拿着一个喇叭到处喊回收塑料瓶、旧电器、二手书籍等等。 即使下暴雨姥姥也会挨家挨户地敲门,收走别人不要东西,再去翻翻垃圾桶,捡起能用的边角料,然后给詹谷雨缝一件新衣服,又给向嘉洋织一条新围巾,再给妹妹们买漂亮的书包,厚实的羽绒服和崭新的文具。 姥姥说过她最自豪的就是家里的四个小孩,这个“四”是把向嘉洋也连带了进去的。 詹谷雨已经工作两年,向嘉洋研究生刚刚毕业,两个妹妹是双胞胎,在重点高中的实验班轮着抢年级第一。 伟大的姥姥用她粗粝如树皮的手把四个孩子送出深山。 本来詹谷雨提出过要把姥姥接到风铃岛,但姥姥一口回绝了,小老太太把詹谷雨打回去的钱攒起来办了个社区妇女协会,她留在那里有好多事情要做,她认为远比颐享天年要快乐。 小老太太是唯一一个不懂什么叫did但坚持要教joe打太极的道教爱好者,从向嘉洋介绍了joe之后,姥姥每次见到他都会先问一句,“是小洋宝宝还是joe宝宝?” 回答“姥姥,我是小洋宝宝!”的就是向嘉洋。 回答“我才不是宝宝,不要这么叫我!!”的就是joe。 一旦joe反抗肉麻称呼,小老太太就要拉他去打太极,说这东西好,锻炼身体培养心性,打多了就阴阳相融了,身上什么毛病就都好了! 据说姥姥也过过很困难的日子,那段时间她就想找个信仰,于是找人学习,那人介绍了佛道儒法四家。 她问传教士,四家区别是什么? 传教士解释,佛家讲究都行,可以,没关系。 儒家是稍等,抱歉,对不起。 法家一般免谈,不见,按规矩。 道教则是:闭嘴,滚蛋,去你的。 姥姥当即挑中道教,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这句去你的。 她成了一个快乐的小老太太,养出了快乐小狗型的向嘉洋。 向嘉洋手上还在吊水,他动了两下,扯到了针孔,有些疼,向嘉洋顿时委屈了,和詹谷雨小声:“我想姥姥了。” “我也想了。那我打个电话给她,不过老太太现在可是大忙人,不一定有空搭理我们呢。”詹谷雨滚下床,大马金刀往旁边一坐,拿出手机找聊天框。 “那我还方便留下吗?”陈述靠在门边,笑道。 詹谷雨热情似火:“方便方便!外面太热了陈老板,病房里有空调呢,你就别进进出出的了。” 他说完给向嘉洋一个暗示的眼神,向嘉洋没接,还剜了詹谷雨一眼,偷摸地做口型骂他爱看热闹。 时机很巧,姥姥正在妇女协会办公室里泡茶,微信铃声才响三秒她就接了。 精气神十足的嗓音响起:“谷雨?咋子了?” “姥姥,我和向嘉洋在一块呢。你在干嘛啊?” “我一边泡茶一边晒太阳,舒服得很!你和小洋在一块怎么不给我个视频通话呢,我好久没见到小洋了!喂,小洋?” “姥姥,我在!”向嘉洋探头过去,凑到屏幕前。 他这么蛄蛹一动,被子差点掉地上,陈述走过去,帮他重新掖好被角,拉到肩膀以上。 “姥姥说想见我呢,你转一下视频通话。”向嘉洋手肘推了推詹谷雨。 詹谷雨压低声音:“你病傻了?!你这样怎么能给小老太太看见,她要买机票飞过来给你煲汤的!” “我只露出脸,脖子以下不给看不就好了吗?”向嘉洋说,“我也想看看姥姥。” 詹谷雨心道大清都亡了那么多年了,什么地方还会有什么脖子以下不给看的规矩? 欲盖弥彰做贼心虚,小老太太那么精明的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但他还是开了视频,让向嘉洋露出了脑袋。 屏幕上出现了阿依的脸,满鬓霜白的头发暴露出她的年纪,岁月平等地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依稀能窥见姥姥年轻时是个美人,即使年华不在也依旧明艳。 “小洋,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不好?”姥姥果然见微知著,“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事姥姥,我最近在风铃岛旅居呢!前段时间也去看过欧文医生了,他说我的情况已经大有好转啦。”向嘉洋一惯报喜不报忧,笑容灿烂地朝姥姥挥手,又撒娇道,“姥姥我好想念你!你有没有想我?” “哎唷哎唷,我可想你了。”阿依笑容和蔼,略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是亲切,阳光洒在她身上,给背影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色,“你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啊,多吃饭,工作什么都摆在后面,自己身体最重要,怎么瘦了呢?” “没瘦没瘦,姥姥,这是美颜瘦脸,我可胖了现在,像气球一样鼓起来了。”向嘉洋哄小老太太道。 “你们在哪里啊?怎么看起来像医院呢?”阿依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手指忍不住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笨拙又缓慢,仿佛要透过屏幕去摸他们的脸蛋,“你们两个总是这么不省心,钱什么时候都可以挣啊,要多休息,知道吗?” 向嘉洋生怕姥姥发现,直接拿过詹谷雨手机开始给姥姥唱歌,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逗得阿依笑声不断。 “小洋,你在风铃岛玩多久啊?那樊煜是不是也跟你在一块呢?”姥姥问。 这句话一说出口,病房里寂静得犹如坟地。 向嘉洋看了陈述一眼,挠挠脸蛋,“姥姥,我和樊煜分开啦。” “分开了?”阿依愣住,但什么也没说,片刻后她点点头道,“分开了就分开了吧,年轻人嘛,相处不来也很正常。” “那..那小洋没有伤心吧?”姥姥心疼了,“是不是好好聊过以后分开的啊?” “不伤心,姥姥,我甩的他。”向嘉洋笑道。 老人家活了半辈子就争最后这几口气,向嘉洋得让她舒坦安心。 这下阿依是真放心了。 她笑容重新扬起,还拍掌给向嘉洋鼓劲:“我们小洋就是优秀!” “那你在岛上有没有遇到其他人啊?听谷雨说风铃岛空气清新风景很好,岛上民风也淳朴,有没有俊俊的小伙子追求你啊?” 向嘉洋摆出一副可惜的表情:“唉,你别说了姥姥,根本没有。我每天精心打扮出门都是打扮给瞎子看,白折腾,俊俊的小伙子一个眼神都不多给我!” 向嘉洋和詹谷雨的脑袋凑在一起,两人挤在一个巴掌大的屏幕上和姥姥说话。陈述站在旁边看,嘴角带了弧度。 向嘉洋跟家人说话时居然是这样的。像收起了浑身防备的刺猬往人身上撞过去,毫无攻击性,撞到人怀里的瞬间就瘫倒在地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开始耍赖耍宝,亮出身上最柔软温暖的地方,供人拍一拍,摸一摸。 陈述手痒。他没事找事地捋了捋向嘉洋的被子。 这动作成功让正在打电话的两人同时朝他看去。 小老太太敏锐道:“你们两看什么呢?是不是旁边还有人啊?” “姥姥,是我的老板。我现在在岛上一家纹身穿孔店做运营,谷雨那个唇钉就是我们老板给他打的。”向嘉洋赶紧介绍。 “什么?!老板?!”小老太太惊呼起来,“那你们怎么一直晾着别人呢,要和我说一声的呀,不然多没礼貌!” 詹谷雨憋着笑,把手机塞向嘉洋手里:“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表情。 向嘉洋僵硬扭头,看向陈述:“那..陈老板,你要见见我姥姥吗?” “好。”陈述站起身,走到向嘉洋身侧。 他个子高,直接出画,向嘉洋手还扎着针不方便,陈述干脆低下头来,屏幕里骤然出现一张冷硬的脸。 “姥姥,我是陈述。” “哎唷!!!!”小老太太突然爆发一声尖叫。 向嘉洋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姥姥你看到老鼠了?” “俊俊俊。好俊的娃儿!”阿依瞪大眼,直视屏幕里的人,满脸新奇,“怎么还是外国人?中文说得这么厉害?小伙子你多大了?” 陈述笑道:“不是外国人。土生土长的混血。31。” “混血啊?”小老太太好奇,“那你是不是会说很多语言?” 第34章 “不算多。我母亲是西班牙人,父亲是香港人。我会英语,日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粤语,风铃岛本地的方言也懂一些。” “小洋。”老太太严肃道,“你要多跟你老板学习,他会这么多语言呢。人家才31岁就已经是大老板了,年轻有为,你要尊敬人家,怎么能自己打电话,让老板站着在旁边听呢?如果是我,我就炒你鱿鱼了!” 向嘉洋耳朵都烫了,直接滑进了被子里挡住口鼻,露出躲闪的眼睛,瞄了陈述几眼,才闷声卖乖:“嗯嗯,我会的姥姥。我知道错了,下次注意。” 不知道为什么,向嘉洋总觉得陈述此刻看起来分外紧张。他脸色还是那样冷淡,但是接过手机时手指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脖子也紧绷着,喉结滚动几番,上面那颗痣也颠簸起来。分明他才是老板,但现在更像在被面试。 陈述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低头和姥姥说话。 “他工作做得很好,您别担心。店里很需要他,我会定期给他提成。稳定以后会考虑加薪。”陈述道。 “是,他很有上进心,能力出色。大家都很喜欢他。” 阿依问:“那你经营这个店一定很辛苦吧?老板娘在不在呀?我也和她打个招呼,多谢你们关照小洋,以后我去风铃岛看谷雨,给你们带这里的特产。” 陈述眼皮跳了跳。他道:“店里没有老板娘,姥姥。” “这家店是我个人出资创建的,后续有融部分投资,目前店里只有几个学徒。”陈述几乎是事无巨细地解释了一番后,又顿了顿,道,“我没有和人交往过,一直单身。您如果来风铃岛的话,我亲自去接您。” “哦...”阿依愣愣地,“那,那谢谢你啊陈老板!” 跑腿外卖员在此时敲了敲门,把盒饭送了进来。 陈述突然看向一侧,问两人:“方便让我和姥姥单独聊一聊吗?” 詹谷雨当即就要说方便,硬生生憋住了,看向向嘉洋。向嘉洋懵里懵懂地点点头,“好啊。” 陈述用手抵住摄像头,走进了洗手间。 “怎么黑屏了?是不是信号不好?”小老太太玩不懂智能手机,甚至敲了敲屏幕。 陈述这才道:“姥姥,向嘉洋和詹谷雨点的外卖到了,他们去拿了,一会回来。您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哦....”小老太太绞尽脑汁,“那,那小洋有没有给你添麻烦?他从小就比较淘气,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陈老板你多担待呀!” “没有。”陈述摇头,“运营方面我并不了解,他担待我比较多。” “我们家情况很简单,我父亲现在在西班牙旧居,不常回国,爷爷在风铃岛养老,住在郊区。我一个人住,家里养了一只狗叫雷达。” 陈述强调,“家里只有雷达,没有别人。” “哦......”小老太太不知道说什么了。她露出了然的表情,“陈老板,你很健谈!这点倒是和小洋很像!” 健谈? 这词要是被别人听到,估计要笑掉大牙。因为它跟陈述根本不沾边。 但陈述点头:“是,我工作时也经常和客户闲谈,分散他们的注意力,都已经练出来了。聊聊天能帮他们缓解下疼痛。” “怪不得你店里生意会那么好!小洋有你这样的老板我就放心了!”小老太太笑起来,“你一看就靠谱。小洋其实很容易生病,我还要拜托你以后多帮我看着他,以前他谈了朋友,有对象,我能交代他对象,但现在小洋一个人,我没办法了,长辈就这样操心,希望你理解呀,麻烦你了陈老板。” “不麻烦。”陈述道,“虽然我给他开工资,但也是他朋友,应该的。” 朋友? 这样一说小老太太心里又有底了。她就说向嘉洋工科出身怎么会去做运营呢,原来和老板是朋友! ... 向嘉洋的水吊完了。护士来查房后,他和詹谷雨就坐在小桌旁吃饭。 “你不好奇小老太太会和陈述说什么?要不你去卫生间门口偷听一下吧,隔音肯定不好,一听一个准。”詹谷雨用膝盖怼了他一下。 向嘉洋心不在焉:“我才不要。但我确实好奇。你说姥姥会问陈述什么啊?姥姥会不会把我的糗事全部抖完了?会不会发现我在追陈老板啊!” “拉倒吧。”詹谷雨揶揄,“小老太太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她以为你真的空窗期呢。” “那陈老板会和姥姥说什么?”向嘉洋问。 卫生间的门被人拉开,陈述走出来。 詹谷雨又怼了他一下:“人这不就来了,你自己问去吧。” 陈述把手机还给詹谷雨,詹谷雨进去洗手间上厕所。 狭小空间又只剩下他们两,向嘉洋按耐不住:“陈老板,我姥姥就喜欢找人聊天,她没和你说什么我的黑历史吧?” 陈述出来时额头上有汗。 他闻言看了向嘉洋一眼,想了想,摇头:“没有。” 向嘉洋的心刚刚放下来,又被陈述一句话硬给吊了起来,生生悬到嗓子眼,差点跳出胸腔。 “她说小洋宝宝是四个孩子里最懂事的,即使生病不舒服了也会瞒着她,不让她担心,因为性格总这样周到,被人骗了可能还会心软。”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不疾不徐。 向嘉洋脑子已经烧着了,“..然后呢?” “我跟她说,小洋宝宝我会珍惜。”陈述如释重负地伸出手,五指并拢递给向嘉洋看,额头那些汗一下变得有迹可循,“顺便当着姥姥的面在洗手间发了个誓。姥姥说不标准,道家发誓要这样发。” 然后陈述掐了个手诀。 向嘉洋:“...” ———— —— 第24章 爷爷要泡茶 * 向嘉洋本来也没什么事, 吊完水就能出院了。 出院之前医生跟陈述说了个情况。 “病人家属?”医生推了把眼镜,低头在看病历本,站门口一喊。 陈述走过去了, “在。” 医生点了点陈述, 语气里暗含了点紧迫,说向嘉洋瞳孔有时候涣散, 手也有点抖, 看了内部电子系统发现向嘉洋在本院做过scl-90之类的焦虑自评量表和脑电图。 “多谢, 我知道。”陈述说。 “一定要多关心病人,让他保持好心情。争取别遇到这种晕倒了喊救护车的情况了。” 陈述谢过医生, 面上平静, 内心却没那么轻松。 他自己开了车过来, 保时捷停在地下停车场里。詹谷雨被领导喊回去加班,跟他们在门口打了声招呼分道扬镳。 “陈老板,我还是回民宿吧。”向嘉洋说, “家里两天没打扫要臭了。” “我送你。”陈述手里拿着车钥匙, 往旁边抬手招了下,草丛里顿时窜出来一团黑影。 雷达奔到向嘉洋腿边,“呜呜”地哽咽着,水亮的黑鼻头在向嘉洋身上嗅嗅,可怜地啜泣。 “好雷达, 怎么了?”向嘉洋蹲下来抱它, 捋着雷达黑得发亮的毛,“谁惹我们小英雄不高兴了?” “你。”陈述低头看他们, “它进不了医院,在外面刨坑都刨了半小时,如果你今天没从医院出来, 它能恨上这儿,从此以后看到类似的建筑都绕道走。” 向嘉洋懂了,道歉得很诚恳:“雷达对不起。” “其实我是睡美人,要骑士披荆斩棘来城堡亲吻我我才能醒。下次我要是晕倒了雷达你就贴贴我吧!” 雷达根本没听懂向嘉洋叽里咕噜在说什么,它干脆凑过去舔向嘉洋下巴,又呜呜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一只手挡住了雷达,手指扣在它犬齿附近,把它脑袋掰开了。 “别乱舔。”陈述说,“再舔领罚。” 雷达蔫了。 它屁颠颠地跟在两人后面上了车,趴在后座上小心观察副驾驶座上向嘉洋的脸色。 好在向嘉洋从医院出来后面色已经红润了起来。 陈述在开车,但今天雷达估计真是被向嘉洋吓坏了,据说当时保安打电话给陈述时,雷达在晕倒的向嘉洋身边急得团团转,弄得都没人敢靠近向嘉洋。 车开出去两分钟,雷达呜呜地叫了声。 “陈老板,雷达可粘我呢。”向嘉洋侧身回头看,张开手臂,“来抱抱。” 雷达一个弹跳,直接从扶手箱上拱了过去,丝滑地钻进向嘉洋臂弯里。 一团热乎乎的东西趴在腿上,还很有重量,逗得向嘉洋笑弯了眼睛。 “你再这样宠它要出交通事故。”陈述侧头看他们一眼,帮忙调整了座椅宽度。 “我就这样一条小狗,宠它怎么了!” 陈述扬眉,“你的小狗了?” 向嘉洋:“陈老板,我冒昧地问一下,如果我想养雷达你卖不卖?” 陈述拒绝得相当干脆:“不可能卖。” “多少钱都不行吗?” “一刀捅死我都不行。” 第35章 “...”向嘉洋没忍住,笑出声了。他本来也就是说着玩玩,陈述越认真越好玩。 “那没办法了雷达,我跟你爸争取过了,他不肯给。我们终究只能是牛郎织女的关系,一生只能见几次面。” 雷达响亮地在车里汪了声,听上去挺着急。 “它这是什么意思?”向嘉洋疑惑地问。 陈述把着方向盘,“叫你留下来。” “它能天天跟你见面。” 向嘉洋愣了。有点不确定陈述这话的意思,于是偏头看过去。 “风铃岛宜居,不打算再多玩几个月?”陈述说。 “想是想的。”向嘉洋笑,“但房租水电吃穿用度开销不小,风铃岛好多景点我都还没去,门票车马费大几千,我还要留点钱给姥姥,再留点给自己看病。” “3万。”陈述说。 “...”向嘉洋仿佛听到钱币掉地上的声音。 见他不说话,陈述道:“5万。” “五万可以买我了陈老板。”向嘉洋小声,“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你别诱惑我。” 陈述道:“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你喜欢风铃岛。” “我只怕你不喜欢这儿。” 向嘉洋是个爱玩儿的人,他精力充沛,上学时遇到假期就会找地方旅游,在国外读研也喜欢往各种火山树林里跑,不过那些地方只是向嘉洋打卡世界的站点,风铃岛有些不同,他跟这里的链接越来越多了,还真的想再躺一年。 陈述放中控台上的手机震动,有人打电话来。 “帮我接。”陈述扫了眼,自然道。 向嘉洋于是拿过他手机,点了接听,举着手机往陈述那凑。 “说。”陈述平缓开着车道。 简凡:“咋办述哥,客户还在店里等你呢,说你突然丢下他人就跑了,他特不高兴,说他好歹也是个明星推了档期来这洗纹身,约了两个月不说,你竟然还撂挑子不干了。” “你跟他说我去医院了没?” “说了啊,我还说实在不行我给他洗,他又不乐意!” 陈述淡淡:“叫他提解决方案,要赔付还是换时间,别扯有的没的。” “他问你人在哪呢,半小时内能回来就算了,他等都等了再等会儿也没什么。看他眼馋的样,可能洗完还想搞个新图吧,没办法就认准你水平。” “哦对还有个事。”简凡鬼鬼祟祟道,“我好像看到一辆特别高调拉风的粤z牌法拉利路过了钛谷店。而且车牌号是4个8。” 陈述闻言扬起眉毛,“陈富豪回来了?” “应该是吧,我觉得陈伯好像直接开到你家去了。”简凡说,“风风火火的,阵仗像要捉奸。他那车回头率百分百,好多人都拿手机拍照。” “没有奸给他捉。让他去吧。”陈述不在意。 简凡在电话那边重重叹了口气:“述哥,你长着一张精品onlyfans的脸,咋他吗的能寡成这样,我服了你了。” 向嘉洋听了想笑,手都有点抖。 陈述毕竟在风铃岛生活得久,有他自己的交际圈,除了店里几个店员学徒外陈述也认识不少朋友,富二代那一圈就不说了,他大学时几个同学也在风铃岛工作。 简凡挂了后又有个人给陈述打来,他还是让向嘉洋帮忙接。 林潜:“晚上出来打球。想你了兄弟。” “不太想你。”陈述放大了下导航,转入南汐巷,“打球都有谁?” “就我和老方啊,还能有谁,别人都约不出来,说家里孩子要喂奶,只有你叫得出来了陈生。”林潜开他玩笑毫不客气。 向嘉洋好奇:“打什么球啊?” “羽毛球啊。”林潜惊讶,“等会儿,谁啊这是?” “朋友。店里小孩。”陈述介绍,“那是林潜,我大学室友。” 陈述第一次把他朋友介绍给向嘉洋认识,向嘉洋马上坐端正了,一边摸雷达的脑袋一边听电话,“你好,我是向嘉洋。” “你好你好,听声音你很年轻吧?刚上大学?在店里兼职?”林潜来了劲,对这个坐在陈述副驾驶座的少年起了极大的兴趣,“正好我们还缺人二打二,小向你一起来吧!” 向嘉洋下意识地看向陈述。 “你想不想去?”陈述问。 “想。”向嘉洋一点不扭捏,马上道。 “晚上来接你。”陈述把车停在民宿门口,“他两打羽毛球都是业余水平,平时工作辛苦喜欢出来放松放松颈椎,别有压力。” 向嘉洋眨眼道:“可是我不业余。他们要是有压力了怎么办,会不会说我欺负他们?” 他这话一说出口,电话里林潜先乐了:“我靠,小朋友你口气很狂啊?!叔叔很期待今晚和你的大切磋。” 陈述接过手机骂他,“你流不流氓?” “你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和小向聊得正开心呢,没有你的事儿,一边去。”林潜张罗,“小向,晚上一定要来啊!叔等你!” 他故意把自己叫那么老,怪有意思的。 “好的林哥!我必来。”向嘉洋朝手机喊了一嗓子。 陈述看着向嘉洋进民宿,才把车开走。回家他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雷达下来后更是警觉了,乖乖蹲在门边不敢随意走动。 家里莫名其妙多了两个贵客。 陈平雷坐在沙发上,两腿岔开,面前放着个烟灰缸,里面已经有了几搓烟灰,老爷子面色严厉,像是陈家要亡了。 岛台边上,陈晟在翻冰箱,目光严肃得像在干刑侦,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你两干嘛?”陈述见怪不怪道。 陈晟啪一下带上冰箱门。他是个小胖子,中年发福了,面相比弥勒佛还和蔼,故意黑脸说不上来地滑稽。 “跪下!”陈晟呵斥。 陈述眯眼,换鞋的动作一顿。 “吃错什么药了。”陈述看向陈平雷,问。 陈平雷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没有开口。留给陈晟发挥。 “我是怎么教育你的?”陈晟愤怒,“你对得起我们老陈家么?” “陈述,你是不是乱搞了!你家里藏人了!” 陈述云淡风轻地洗了把手,问:“藏谁了?找出来我看看。” “我那天给你打电话都几点了,你家里还有个男孩,我都听到了你还狡辩?!”陈富豪当即就要抽他,手里已经拿了电蚊拍。 陈述说没有。 陈晟气不打一处来:“没有?!没有你家里为什么有一条陌生的内裤!” 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来,连衣架都没拆,手捏着衣架上柄气抖冷:“你敢说这内裤是你的?!比你小了一号,老子又不是瞎子!你这个混账玩意儿,你敢把外面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带家里,你对得起列祖列宗?我今天不抽死你——” 陈述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条内裤,先是愣了下,然后释然,接着嘴角抽搐。 “向嘉洋的。”陈述说。 “什么向嘉洋,谁是向嘉洋?”陈晟怒火滔天,“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用!” 坐沙发上阴沉脸色一语不发的老爷子却在此时腾地站起来,震惊回头:“什么?!” “向嘉洋?!” 一小时后。 火速飞回国要捉奸的陈富豪坐在餐桌上,僵硬如雕塑。 准备助力陈富豪家法伺候陈述的老爷子抿了口茶,清了第十次嗓子缓解尴尬。 陈晟:“所以爸你见过向嘉洋?那男孩不仅长得很周正,还陪你下过棋?” “见过。”陈平雷咳嗽几声,干巴巴道,“人不是你想的那样,人是你儿子店里正儿八经的员工,硕士毕业,彬彬有礼风度翩翩,才华横溢气宇轩昂。” “这辈子会的词语都用上了吧。”陈述把煮好的汤端到餐桌上,淡淡,“歇会儿。” 陈晟消停了,他闹了场乌龙后沉默地吃菜,顺便还要踩一脚,说陈述做的饭不好吃。 “我可是房地产大亨,商业传奇,金融界巨鳄,朋克爱好者,古董收藏家,慈善推广使,资深西班牙乡愁人,黄金右脸。你就给我吃这个?!” “不好吃你出去吃。”陈述没跟他客套,“这里坐不下这么多人。” 陈晟撂下筷子:“改天你带我见见向嘉洋!樊煜太不是东西了,要不是你爷爷已经罚过他了我也得说道几句。” “我早跟你说过,别管樊家太多。”陈述看着他,“他们开口要求你就给,真当你是济公?” “你妈妈就那么一个妹妹。”陈晟叹气,“她临走时最放心不下就是你小姨了,都是亲戚,我也不好不管。” 陈述懒得再劝,他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碗。 客厅安静下来,陈晟习惯晚间听新闻,自己找了个房间休息,陈平雷在阳台抽烟,抽完走进厨房。 “你晚上还要出门?”陈平雷看陈述的车钥匙还放在餐桌上,猜测道。 “嗯。”陈述穿着最简单的黑色t恤,手臂肌肉结实,线条流畅,他弓着背在洗碗,“跟朋友有约,打个球。” 第36章 “你自己的事自己清楚就行,你爸就是想你了,今天这乌龙你也别太放心上。”陈平雷说。 “知道。” “得。你洗吧。”陈平雷转身要走。 “爷爷。”陈述忽然叫住他。 陈平雷挺意外,靠门框上回身,陈述少有这么正经喊他爷爷的时候,毕竟都三十岁到了当家做主的年纪,平时也是大逆不道地喊他老头。 “你说对了。”陈述道。 “什么对了?”陈平雷一头雾水。 陈述甩甩手上的水,拿了布擦手,边擦边道,“我可能是栽了。” 陈平雷五雷轰顶。 陈述看他一眼,抬手摆摆:“我跟人打球去了。有事打我电话。” 陈平雷瞠目结舌。 ———— —— 第25章 非常陈述 * 羽毛球馆在少年宫隔壁, 馆长老婆是风铃岛文旅局局长,也是林潜爸妈,夫妻两闲着没事就开了个羽毛球馆, 经常自己占场地打。 “林潜。”一米八多的男人穿着运动服, 头上绑了个束带,胡子拉碴人高马大, 笑着朝向嘉洋伸出手, “你好啊小朋友。” “这是老罗, 罗方舟,我羽毛球搭子。”林潜指指身边的男人, 介绍。 向嘉洋分别和两人打了招呼, 问:“你们平时怎么打?” “一般我们都是二打一。我两打陈述。”林潜贼笑, “你来了就自动归到陈述那去吧,他孤军奋战好多年了。” “二打一?” “对。”林潜凑近,悄声, “陈述是个变态, 他羽毛球跟职业选手学的,从小就打,我跟老罗不联手就只剩下被他虐菜的份儿。” 向嘉洋笑起来:“那我跟陈老板联手的话,更是虐菜啊。” 林潜“草”了声,眼神惊疑不定, “小朋友你真的很狂, 来来来我倒是看看你怎么个虐法,来!” 他跟罗方舟默契很好, 林潜负责网前,罗方舟站后场,一般双打都是采用前封后攻的战术, 所以向嘉洋估计老罗的扣杀应该不错。 “那我们?”向嘉洋回头看。 陈述拎着拍,已经站到了后面。他随便穿了条宽松的运动裤,配最基础的黑t,站那却是整个球场的中心,高挺鼻梁甚至在脸上打下阴翳。 向嘉洋细胳膊细腿地站在陈述面前显得有点娇小,加上林潜一口一个小朋友,弄得场外观战的馆长夫妇以为向嘉洋是未成年。 “带孩子啊?”林馆长问陈述。 “不是。”陈述说,“哪来的孩子,是我店里的运营。您这样说我怪有负罪感。” 林馆长乐了,手里拿着壶碧螺春,和他媳妇一块观看。 事实证明,向嘉洋太年轻,太漂亮,太鲜活。他光滑白皙的脸蛋在光下自动形成引力圈,馆里还有不少其他羽毛球爱好者在打球,打到一半都会忍不住朝向嘉洋那边看去,好奇两个帅哥搭配到底是干活不累还是狐假虎威。 向嘉洋发球前先单手抵在腹部行了个礼,“那我开始了?” “来来来!”林潜迫不及待。 会不会打羽毛球其实看发球姿势就知道了。向嘉洋跟林潜先有来有回,等罗方舟把球打回来时他做了个蓄力的假动作,让人以为他要暴扣,实则在碰到球的瞬间收力一触。 球擦着网落下,林潜没反应过来,人都没转过身就看见分掉在了地上。 向嘉洋打球走的是唯我独尊流。 眼里只有球,没有爱情。 一旦开始竞技他连陈述都顾不得了,像个猴子似的满场跑,不亦乐乎地封网、做球、扑杀,清脆的球拍声啪啪啪地在场地上响起,打得对面两中年社畜喘得像狗。 “停停停!”林潜举起手嚷嚷,大汗淋漓地撑着膝盖弯腰,抬头看向嘉洋,“卧槽小朋友你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能跑,叔叔快被你遛死了。” 老罗也在擦汗,满脸汗颜:“陈述连拍都没举过,向嘉洋给他包完了。” 听出他们的不满,陈述倒是悠然自得地站原地,甚至单手插兜。明明他是后场,然而向嘉洋接高球时身体比脑子先动,连连后退,好几次都撞到了陈述胸部。 陈述也不急,主动给向嘉洋让道,看他一打二。 林潜开始玩赖,“陈老板这么没有参与感可不行!你凭什么站那跟木头似的,下把你再干站着就算我们得分!” 向嘉洋也出了汗,睫毛都湿了,呼吸略喘,回头看陈述,“那我们换位置?” 陈述摇头。 “我给你托底。” 他说托底就真是托底,向嘉洋接不到的球陈述才出手,剩下的就让向嘉洋发疯似的玩儿,球拍越甩越用力,额前刘海也跟着飞了起来,露出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陈述被这双眼睛吸引了,它很有魔力。 以至于球落到陈述脚边时,场上传来爆笑。 林潜撑着膝盖,豆大的汗从额头滴到地上,“不是陈述,你站那发什么呆呢?梦游啊?” 向嘉洋懊悔自己竟然没接到这个扣杀,他灰溜溜跑到陈述身边,“陈老板,我来捡我来捡。” 陈述拦住他,用球拍把球从地上颠起来了,利落一甩砸了回去,“你们发球。” 林潜比了个ok,陈述松开握住向嘉洋的手,“流这么多汗就别跑来跑去捡球了,我来捡,要喝水么?” “暂时不用。”向嘉洋打量陈述的脸色,忽然道,“陈老板你刚刚没看到那个球飞过来,是不是在看我?” 陈述眉心一跳,他扬起眉毛:“你觉得是吗?” “我就当你是了。唉我也知道我打球很厉害,但你不用太佩服我!”向嘉洋欢天喜地跑开,陈述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啼笑皆非地看着向嘉洋的背影,嘴角弧度加深了些。 原以为向嘉洋是年少轻狂的林潜在半小时后溃不成群,当即蹲在地上抱头嗷嗷叫:“休息一下休息一下!打不动了,我靠,我一天上十小时班,晚上还要被人摁在地上摩擦,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向嘉洋,你要请我喝水,不然我跟你闹。” 向嘉洋马上拍拍胸脯:“没问题!我请你喝一桶水都行!” 他跑去隔壁售货机买了两瓶水,给老罗和林潜一人一瓶,冰的,夏天运动完喝一口神清气爽,回座位上休息时向嘉洋听到林潜在唠叨工作上遇到的奇葩的同事,边听边笑,看上去像傻乐。 “尝尝。”陈述忽然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杯子。 向嘉洋顺手就接了,和地上盘腿坐着的林潜扫了微信,边扫边问陈述,“是什么?” “柠檬盐水,解渴。”陈述道。 “啊?”向嘉洋发完验证信息才侧头,看着陈述,“陈老板你泡的吗?” “嗯。”陈述帮他拧开盖子,“喝完擦擦汗。” 向嘉洋大脑飞速思考,他看看尚不知情的两中年社畜,转头凑到陈述耳边,“这算不算给我开小灶啊?” “算。” 向嘉洋可开心了,他小口地嘬着,还要小声地反馈:“好喝好喝,我喜欢,味道很清新,非常风铃岛。” “非常风铃岛是什么形容?”陈述笑了声,又递给向嘉洋几张纸,“额头擦擦。” “非常风铃岛就是非常夏天的意思,非常酣畅淋漓,非常舒服,非常难忘,非常陈述。”向嘉洋又嘬了几口,“好喝好喝,谢谢陈老板。” 向嘉洋拿起纸胡乱地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没那么讲究地拍拍额头吸水。后背其实也全都湿了,和林潜老罗打球战况激烈,你死我活,弄得向嘉洋浑身汗涔涔地,黏了吧唧,他揪住衣服抖了抖,散热散汗,想伸手绕后面去擦擦后背,奈何胳膊又不够长。 “我来。”陈述重新扯了两张纸,“你坐着别动。” 向嘉洋于是就不动了,愣愣看着陈述的脸近在咫尺。后脖颈上传来触感,陈述帮他擦着汗。 因混血而格外锋利深邃的五官等比例放大,向嘉洋盯着陈述眼睛,甚至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肩膀要擦么?”陈述脸上看不出情绪,平缓地问。 “哦...那擦一下吧。”向嘉洋侧过脑袋,伸长脖子。 陈述把他t恤撩开了点,锁骨暴露在空气里。 肩膀擦完,陈述又重新给向嘉洋擦了脸蛋和脖子,像擦拭什么吹弹可破的瓷器。 等他终于把向嘉洋收拾清楚了,身上没那么热了,向嘉洋脸上的热度却起来了。 “陈老板,你离我这么近的话,我会想...”向嘉洋脑中的天平左右摇摆,内心os告诉他快点收口,不要瞎撩。 声音越来越小,向嘉洋真的及时收住了。 陈述问他:“你会想怎么?” “我会想穿进你的身体里欣赏一下我这张绝无仅有的脸蛋。”向嘉洋心虚地说,说完他往旁边挪了点,强行拉开自己和陈述的距离。 陈述僵了瞬,收回手,把用过的纸丢进垃圾桶里。 他刚刚是不是被多讨厌了一点? 第37章 向嘉洋不喜欢别人帮他擦汗,不喜欢太亲密的肢体接触? 陈述坐着不动了,好半晌都没反应,直到林潜开口提议:“要不等会儿咱们换一下吧,向嘉洋和我搭,老罗支给陈述。” “不然我今晚肯定赢不了!” 向嘉洋想了想,觉得也行。他还没有和陈述打过呢,不知道和陈老板做对手会是什么样。 “你呢?”林潜走到陈述旁边,也想拿陈述的水杯,被陈述一巴掌拍开了。 陈述站起身,拿起球拍把林潜撵走,淡淡:“不换。” “为啥?”林潜哀嚎,“你们摩擦我摩擦上瘾了?!” “那也行,你今天非要虐我虐到地老天荒,晚上把雷达送我这来给我玩儿。”林潜觊觎雷达已久,“小英雄狗帮我看家。” 陈述扫了他一眼,摇头,还是那句话:“没可能。” “狗不给,人也不给。” 林潜当即一怒:“狗是你的,人难道也是你的?不行我就要换!我要赢!” 他说完才意识到不对,他突然想起来了,陈述是个基佬。 这话换做跟别的朋友调侃那肯定没事,跟陈述说就不对味,尤其还是当着另外一个年轻男孩的面。 果然,周围气氛诡异了起来。 向嘉洋耳朵红了,别开脸没看他们,陈述眯着眼睛,没有接话。 也没有反驳。 ———— —— 第26章 云雀—山君 * 因为陈述不肯松口放人, 向嘉洋还和他是队友。 林潜老罗上了年纪,体力跟不上,中间向嘉洋连扣了三球杀他们, 一次比一次跳得高, 球拍甩出劲道的弧线,衣料下隐约可见他紧实的小腹。 四人打雷了直接坐场地上休息, 陈述递了柠檬盐水过来, 问他:“开心吗?” “开心。”向嘉洋脖子和脸都红得像煮熟的虾米, 后背又是一层汗,他热得就差像雷达一样吐舌头了, 微微喘着气笑, “特别开心, 我好久没和别人打球了,感觉这次把全身的不舒服都打了出去。陈老板你和你的朋友都好厉害,我喜欢你们!” 向嘉洋本身不是喜欢宅在家里的性格, 他喜欢大自然, 好动,当然要他静他也是可以做到的,比如一整天坐在窗口前画画。但多数时候,向嘉洋喜欢出门逛逛,呼吸新鲜空气, 感受太阳, 感受海风,感受夏天的风铃。 因为他自身的磁场很乱, 需要向外界索求。 欧文说过,运动也是很好的治疗手段,能帮助did患者建立稳固的感知体系, 同时规避创伤复发的风险。 当向嘉洋聚精会神在某件事上,他就没功夫心情想别的了,自然而然也就不焦虑了。 来风铃岛后,谷雨经常要工作,没人陪他玩。这是向嘉洋玩得最爽的一次,比滑板还爽。他手腕都震得发麻,睫毛上全是水,眼睛闪着细碎的光。 “开心就好。”陈述拿了个小电风扇,在给向嘉洋散热,“想打球的时候你可以直接跟林潜约,他是羽毛球发烧友。” “找你行吗?”向嘉洋嘿嘿一笑,“其实我也想跟你打。” “可以,我会空出时间。”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直在旁边观战的馆长夫妇忽然走过来。 “你好。”王洁朝向嘉洋伸出手,笑得很温柔,说话腔调一听就是本地人,带着风铃岛特有的温婉,“我是风铃岛文旅局的局长,你可以叫我王阿姨。” “妈。”林潜听到动静,扭头和王洁举了下手算打招呼。 “王阿姨。”向嘉洋立刻站起身,擦擦手握上去,“你好。” “你别紧张。”王局已经有了白头发,不过她是个美人胚子,皮肤保养得很好,和风铃岛的水一样透亮,她拿出手机给向嘉洋看了张宣传图,“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帮我个忙,参加下今年的跳丰收?” 向嘉洋一愣:“跳丰收?” 宣传图上是两个动画人物,一个站在祈福台下,高举双手敞开怀抱,另一个一脚踩上祈福台,高高跳起,伸长手臂去摘丰收袋。阳光照在两人的侧脸上,模糊了轮廓,画面整体灿烂,眼色红黄巨多,给人一种喜气的氛围。 一听说跳丰收,原本被打趴的老罗和林潜都来了劲,互相搀扶着把对方站起来,走到向嘉洋身边。 林潜介绍:“跳丰收是风铃岛的一种祈福习俗,你没听过吗?每年都有一次的,过段时间街上就全是跳丰收的广告和海报了,除了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挂风铃以外,在祈福期间,大家还会把丰收袋也挂在悬梁上,庇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顺遂无虞。” 向嘉洋惊奇:“听起来很有意思,我也能去看吗?” “何止是看。”王洁马上道,“我想邀请你来做今年的云雀!” “云雀?”向嘉洋疑惑,“那是什么?” 林潜解释:“云雀就是图片上这个跳起来的人。风铃岛之前是和内陆连在一块的,后来板块运动跟大陆分离了,漂流到外海形成了岛屿,一开始岛上只有十户人家,生活很不方便,当时还是农耕文化,岛上没什么平原,全是山和树,后来经过开垦才逐渐形成现在的城市。古时候生活在这的人因为条件太艰苦,就编了某种神话,描述风铃岛多年前其实是神山,山上住着神鸟云雀,下凡给人间带来火种。” “但光有火不够,连年干旱让这地方寸草不生,于是天神也下凡,将自己的肉身埋在土地里,为风铃岛召唤了雨水。这位天神叫山君,也就是图片上这个要在祈福台下接住云雀的人。” “人们发现只要感恩神鸟和山君就能为风铃岛带来福泽,谷物会茁壮成长,于是在岛上居住的祖先们流传下来一种祈福仪式,即跳丰收。青年男子的弹跳能力象征着作物蓬勃生长的生命力,而能稳稳接住他的力量则象征着土地肥沃、根基稳固。同样,与男耕女织对应的还有羽衣舞,需要两名女性配合完成,这也是我们风铃岛的另一种习俗。” 向嘉洋听明白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蛋:“为什么选我做云雀啊?其实我是旅客,不是风铃岛本地人。” 王局长摇摇手指:“不,并不需要风铃岛原住民,祈福仪式只要弹跳力优秀的青年就行。云雀负责尽可能高地向上跳起,同时摘下悬挂在高处的丰收袋,山君负责用肩膀和双臂稳稳接住落下的云雀,确保他双脚不沾地,寓意福气不落空。” 林潜逗乐:“我妈的意思是,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来做飞天揽月的云雀正正合适。” “可是...”向嘉洋犹豫。 王局长当即道:“别可是了,岛上没有比你长得更好看的小男孩了,我就看中你了!” 向嘉洋倒吸一口气:“所以是因为我的长相?!” 王洁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她当了文旅局局长这么多年,深谙营销之道。这几年风铃岛的宣传片一条条往外播,才终于把旅游胜地的名号打响,带动本地旅游业收入。 跳丰收这么重要的传统活动,当然要找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门面啊!不然怎么会有噱头?怎么能吸引外地的年轻人来风铃岛消费?怎么能让文旅局的官号涨粉?! 王洁捂住心口,表情痛苦,哀婉连连:“小向,你一定要帮阿姨这个忙。今年的云雀人选迟迟没有定下来,导致山君的人选也没定下。我愁得头发都白了。跳丰收其实也不需要你做什么的,稍微练习一下怎么摘袋就好,这样,我给你开工资,表演完成后我再请你景区七日游,费用全免,岛上的景点你随便逛。” 林潜突然勾住向嘉洋肩膀,把他带到一边,嘀咕:“去年,我妈邀请了陈述做山君。” 一听此话向嘉洋就憋不住:“什么?那陈老板答应没有?” “当然没有!”林潜道,“前年,我妈也邀请了陈述做山君。一连两次陈述都拒绝了,让我妈伤心得吃不下饭。今年,我妈不打算邀请陈述做山君了,因为知道邀请了也没用,陈述是个性冷淡,是个工作狂,纹身起来不要命,他下半辈子和那几台机子过得了。她转变策略,改成邀请你。这背后代表着什么样的权力,你明不明白?!” 向嘉洋略一思考。他明白了。 他转头和林潜对视上,两人眼睛里都有光,完全狼狈为奸。 “嗯?!”林潜暗示。 “嗯!”向嘉洋点头。 看他们两个嘀咕完走回来,陈述问:“聊什么?” 向嘉洋笑着摆摆手,他问王局长:“谢谢王阿姨,我想确认一下,到时候我需要化妆吗?” “对,我们有专门的化妆师负责你的妆造。” “也要穿和图片上一样的那种戏服?” “要的,为了视觉效果嘛。” “那..戏服重吗?我看到有好多链子,还要戴珠帘。” “不重不重!为了简化流程,我们特地改过服饰,穿上就和没穿一样,保证不累!” 第38章 “那...”向嘉洋笑得格外好看,一肚子坏水的模样,“我可以选自己的山君吗?” “可以啊。当然可以。本来祈福仪式里摘丰收袋的云雀才是重点,山君都是背景板。”王洁当即表现了诚意,“你说你要谁,我就是把整个风铃岛翻过来也要给你办到!” 向嘉洋指了指陈述,莞尔,“我要他。” 陈述眉毛一挑。 这下王洁倒是为难了。她见识过陈述的铁石心肠,一时间把握不准。王洁看向陈述,“那小陈,你也帮阿姨一个忙,我让林潜给你当牛做马。” “王女士。”林潜扶额,“有你这么卖儿子的吗。” “你先闭嘴。”王洁拍开她儿子,问陈述,“行吗小陈?” 陈述看了看向嘉洋,表情辨不出喜怒。王局长以为陈述这个硬骨头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啃,已经打算放弃,然而陈述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点了点头。 “行。” 这可把文旅局局长王女士兴奋坏了。她立刻走出去打电话,开始安排今年的跳丰收。 直觉告诉她,一定会很圆满。 林潜在心中尖叫,忍得脖子上青筋暴起,因为不好表现得太过夸张引起陈述注意,他暗暗朝向嘉洋比了个“厉害”的手势。 一行人收拾好球拍和空水瓶,在球馆门口分别。 陈述开车来的,照例送向嘉洋回家。等向嘉洋上车后,陈述把一个塑料袋递给了他。 “什么?”向嘉洋拎起抖了抖,困惑。 “你换下来的衣服,还有内裤。”陈述淡淡。 “...哦。”向嘉洋假装很忙地系安全带,“谢谢陈老板。” 其实向嘉洋多少有点紧张,他怕搞砸了岛上一年一度的祈福仪式。但王局长盛情邀请,他也不想泼冷水。他想尝试一下,他觉得这很有意义。 陈述开车时侧头看了向嘉洋一眼,注意到向嘉洋有些紧绷的脸。 平时这个时候向嘉洋总会和陈述聊天,东聊一句西聊一句,打发等红绿灯的时间,今天却分外安静。 “向嘉洋。”陈述喊他名字,声音低冷但悦耳。 “诶陈老板。”向嘉洋应道。 “不用担心。”陈述说,“跳丰收我一定会接住你。” ———— —— 第27章 恋人未满 * 在正式的跳丰收仪式开始之前, 向嘉洋要去文化馆参与练习。 历年的跳丰收都有专业团队来操办,王局给向嘉洋介绍了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姓周, 其他人都喊他周伯, 向嘉洋也跟着这么叫。 周伯一见到向嘉洋就很兴奋,直夸他长得好:“小向, 你留在风铃岛吧, 明年的跳丰收你还做云雀!” 文化馆为了跳丰收已经清空了场地, 专门空出来给他们练习,说是文化馆, 其实一共也就一层楼, 里面几乎没有其他陈列, 倒是照片墙上存放了很多活动的留影。 “去年跳丰收举办得很好,我们宣传片不仅在各大平台破了1000万播放,还上了央视。”周伯介绍, “去年的云雀是我儿子, 但他考上飞行员了,空不出假期回来,导致我们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幸好有你在。” 向嘉洋跟着周伯去看那些照片。 云雀需要戴假发,服装是青衣, 材质轻薄, 光线照射下有微妙的光泽变化,模仿的是鸟羽的色彩。民俗老师根据神话中云雀的特点, 设计了一条深棕色的腰封,需要紧紧束缚出云雀的腰身,避免在起跳时被风吹乱了戏服, 影响观感。 而这条腰封上镶嵌徽扣,还悬挂着串有羽毛与铜钱的皮质流苏。 画面上的人肩披一对仿生翅膀,由轻纱制成,边缘缀满渐变色仿羽毛绶带。 “为什么没有穿鞋子?”向嘉洋注意到云雀的脚踝处还系着红绳,绳上也有小铃铛。 “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嘛。”周伯笑起来,“赤脚是纯洁神圣的象征,而且脚不沾地、一尘不染也有寓意。” 向嘉洋了然。与云雀不同,山君作为跳丰收中的承接方,形象设计核心为沉稳、力量,脸颊上还有战纹,用深褐色油彩画上象征性的原始图腾。 山君的衣服则是赭石色,裤腿宽松,做成束腿的灯笼状,方便下盘发力,而手臂则缠绕臂缚,上面钉有铜钉,刻有符文,保护在托举时最容易受力的小臂。 向嘉洋不由得想象了一下,陈述打扮成这样会是什么感觉。 一想象,他就有点不好意思。 总之肯定很酷很可靠很帅气吧! 现在是傍晚,天色渐渐沉下来,文化馆在池塘边,向嘉洋能听到青蛙的呱呱声,树上的知了也叫个不停,一百米开外的小溪里还有放学的小孩在打水枪,但这些声音并不嘈杂,很有生活气息,伴随着屋檐下的风铃一起平抚人的心情。 熟悉的保时捷停在池塘边,陈述带上车门走下来。 “陈老板!”向嘉洋高举起手和他打招呼。 陈述朝他点了点头,手里拿着个丰收袋,里面好像装了东西。 “走吧周伯。”陈述道。 文化馆的祈福台建设在林子里,要跟着鹅卵石路走三分钟才能看到,道理两边的路灯年久失修已经坏了,周伯拿着手电在前面带路。 附近的小学在放萨克斯版的《回家》,悠扬动听,向嘉洋分神了,周围乌漆嘛黑,他一脚踩到了一坨软绵绵的东西,定睛一看好像是某种动物的排遗物,他吐吐舌头一脸悻悻,暗道还好没摔倒。 陈述回头,一把抓住了向嘉洋的肩膀,给向嘉洋时间站稳后他问:“要不要牵你?” 陈述不愧是能做山君的人,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就有种力量感,肌肉饱满,手臂结实。 “哦...”向嘉洋鬼迷心窍,“好啊。” 陈述礼貌地抓住他手腕,把他往前拉。 温热的掌心紧贴着手腕上的皮肤,陈述长得高,骨架大,导致他的手指也很长,一只手圈着向嘉洋手腕时手指竟然还能多出来半截。 如果周伯这时候回头,用手电一照就能看见向嘉洋脸上的傻笑。 三人来到林中的祈福台,祈福台常年不熄灯,张灯结彩炫彩非凡,周伯走到丰收架上,拉着腰杆把钩子降下来,陈述把丰收袋挂在上面,再重新升上去。 “大概这个高度就可以啦。”周伯擦擦额头的汗,指挥,“跳丰收时我们会有神使队会负责用花轿将云雀送到祈福台,你走下来时一定要用左脚踩在台阶上,切记是台阶,千万不能碰到地面,不然脚就会粘到泥土了。” “台阶会铺上雪,岛上目前最高的须弥山山顶才会下雪,我们有专门的运输线,取山巅雪下来铺满祈福台,寓意由冬转秋的一年丰收。” 向嘉洋仰头,其实祈福台一共不到两米高,丰收袋才在三米的位置,他纵身一跃就能扯下来。 “到时候会有音乐的,等奏乐到了节点时你再起跳,配合鼓点,呈现完美的视听效果。”周伯拍拍向嘉洋肩膀,“辛苦了小向,今天我们先试几次吧。” 因为向嘉洋是新人,文旅局那边才安排了练习,要是是个有经验的云雀,直到跳丰收那一天再登台都无所谓。整个跳丰收流程并不是只有山君和云雀需要准备,神使队扛花轿,奏乐队的要排练曲目,幕后还有很多其他工作人员准备道具,摄影师要跟着满场跑。 周伯介绍完忽然转头叫来陈述,做了个放下的动作:“这样吧,我们也模拟一下落花轿的场景,阿述你把小向抱起来怎么样?” 抱、抱起来?! 向嘉洋瞬间紧张:“怎么抱?” “别紧张别紧张。”周伯看出向嘉洋的窘迫,哈哈大笑,“肯定不会摔着你的,摔了周伯帮你揍他。” 向嘉洋根本不是担心摔的问题,他是怕自己忍不住就亲上去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陈述就走过来道:“那我开始了。” 一语未了向嘉洋就整个人被打横抱起,他直接愣住,下意识地揪住了陈述肩膀上的衣服。两具体温不同的身体互相传递着热度,隔着布料向嘉洋仿佛能听到陈述胸腔的心跳声。 好吧,应该是他自己的心跳声。向嘉洋耳朵嗡嗡响,心跳加快。 可能是感受到向嘉洋过于僵硬的身体,再注意到了嘉洋那只死也不松开的手,陈述低沉地笑了声,在向嘉洋脑袋上低低吐字,“那先下来?” “不不不。”向嘉洋马上往他怀里钻,“我都上来了哪能轻言放弃,你快点吧陈老板,我怕你手酸。” 陈述于是把向嘉洋送到祈福台边,低声介绍:“到时候花轿就落在这,你下来以后先朝踩着雪给镜头一个定点。” 他把向嘉洋放下来。向嘉洋缓慢地踩着台阶往上走,周伯在旁边放了奏乐,边放边数数:“一、二、三,对,要这样慢慢地,庄重些,然后直到这个鼓点,你就跳起来摘丰收袋!” 向嘉洋点头表示记住了,周伯重新拉了进度条,再帮向嘉洋数数。这时候陈述已经走到了祈福台下,仰头认真地看着向嘉洋。 第39章 他伸出手臂,张开了怀抱,脚下垫着防摔的弹力垫,这是为了练习置办的。 向嘉洋一咬牙,猛地往空中一跳,眼疾手快地抓住丰收袋扯下来。 周伯大喊:“转个圈转个圈!陈述你接到人以后转个圈!” 什么?! 还要转、转圈? 在空中飞速掉落的向嘉洋已经来不及反应了,他心想这难道是演什么偶像剧吗? 但理智很快就冲散了他内心的小九九。转圈是为了减少冲撞力和摩擦,他直直地跌进陈述怀里,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架住了,如同一个串了两签子的烤翅中。 陈述架住他咯吱窝把他抱了起来,依言转了个圈,再抬手托住他屁股,把人翻了个身。向嘉洋目瞪口呆地缩在陈述怀里,仰躺着感受这个公主抱,入目所及是遥远的星空,还有陈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脸。 周伯站在旁边鼓起掌:“完美!就是这样!小向你之后就按照这个流程来,今年跳丰收肯定很好看。” “感觉怎么样?”陈述低头看他。 “...”向嘉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九死一生。” 陈述挑眉:“九死在哪?” 死在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很暧昧啊陈老板!但我也清楚你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烤翅中。 向嘉洋心里嘀咕了半天,讪讪:“我可以下来了吧?” “按照流程,我还需要把你抱回花轿上,脚不能落地。这个过程中你要把丰收袋抛出去,丢给场外的观众。” “好的,我记住了。”向嘉洋乖巧道,“那我可以下来了吧?” 陈述却转头道:“周伯,我们再来一次。让向嘉洋脱鞋试试,穿着鞋和光脚起跳的感觉不同。” 周伯了个ok的手势,又开始放震天响的奏乐。向嘉洋迷迷瞪瞪地被陈述重新抱到了祈福台旁,又来了一次跳丰收。 今晚的演习其实很顺利,向嘉洋前后跳了四次,每一次,陈述都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如同承诺的那样。 不过祈福台上没有雪,向嘉洋踩了几次后脚弄脏了,他想去溪边洗一洗。 陈述很自然地弯腰拎起地上的鞋子,帮向嘉洋拿着,陪他一起去了小溪边。 路灯下有很多小飞虫聚集着,晚风吹气向嘉洋的衣袖和衣角,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他突然回头把手机给了陈述,“陈老板,能不能麻烦你给我拍个照,拍个背影就好了,我想留在备忘录里给乔儿看。” 陈述一怔,说好。 这是向嘉洋第一次主动和他谈起joe,谈起最不为人知的秘密,谈起生活。 他好像终于走进了一座秘密花园里,看到了两个花园主,在精心栽培四周的鲜花。 “好了吗?”向嘉洋再次回头看他,用手压着被风吹起的刘海,“给我看看!” 陈述把手机还给他,问:“照片我也能留一张么?” ———— —— 第28章 珍珠泪(上) * 向嘉洋没有拒绝陈述的理由。 他把手机相册里的两张照片都发给了陈述, 照片上向嘉洋光着脚站在溪边,裤腿卷得老高,露出白皙的小腿肚, 溪水粼粼, 对岸是炊烟袅袅的几户人家,窗口都亮着灯。一条小鱼还跳了出来, 金鱼入梦, 天时地利人和。 “陈老板你要我的照片干什么?”向嘉洋问, “扩充你的摄影集?” “我要是说当手机壁纸呢?”陈述问。 什么?! 手、手机壁纸? 向嘉洋一下呆住了,几秒钟没有反应。 陈述拎起向嘉洋的鞋子放在他脚边:“开玩笑的。” 向嘉洋也觉得是。 这张照片是横屏拍的, 手机壁纸得选个竖屏的才方便。一般横屏都是用ipad或者电脑壁纸, 放手机上那不得倒着才能看吗? 照片用不了, 不过,向嘉洋发现陈老板最近变得喜欢开玩笑了,以前不这样。 向嘉洋非常担心, 毕竟他最近收敛了些, 没怎么瞎撩陈述。他觉得必须要询问一下军师谷雨这是什么情况。 继儿子之后,陈老板不会是要和他做兄弟吧! 向嘉洋穿上鞋,跟在陈述后面上了车。文化馆附近都是乡间土路,十分钟后才能看到沥青路。风铃岛环海,向嘉洋透过车窗能看见外面翻涌的黑色, 夜色里大海显得神秘又危险。 “想吹风吗?”陈述注意到他视线, “你可以把车窗降下来。” 向嘉洋照做,他望着海天一线, 岛屿上的灯塔整点亮灯,有穿着工作服的塔哨人员站在灯塔下维修设备,货轮停泊在岸。 扑在脸上的风带着海水特有的咸湿, 有些硬,向嘉洋眯起眼睛,瞥见沙滩上有聚光灯和摄影师,一个穿着婚纱裙的女人正提着裙摆,沿潮水散步,她身后跟着西装勾勒的新郎。 “陈老板,有人在这里拍婚纱照!”向嘉洋激动地回头,“新娘姐姐好漂亮,她手里还拿着风筝。” 似乎有歌声从海边传来,昏黑压境里,打光灯下的明亮更显眼,那应该是一对新婚夫妻,两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摄影师弓着身跟在身侧,捕捉他们的动作。 天性使然地,向嘉洋手作喇叭状,朝着窗外喊:“嘿——” 空旷四野里荡起他的回音:“你们好——!” “新婚快乐,永远幸福!” 他声音好大,被海风送到了岸边,正牵着风筝的新娘有感应似的看过来,站沙滩上蹦跶了三下,越跳越高,冲保时捷招手,欢快大笑:“嘿——!” “谢谢你们——!” “我和初恋终于结婚啦——!” 得到回应后向嘉洋也笑了,他举起手鼓掌,又比了个爱心,逗得海边的新娘笑弯了腰,也朝他鼓掌比爱心。 车内有淡淡的檀木香,是车载香薰,突然闻到这个清心寡欲的气味时,向嘉洋一顿,回头看见驾驶坐上的人,陈述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手搭在方向盘上。 向嘉洋忽然想到了什么,耳边仿佛还能听到不耐烦的啧声。 他把车窗升上去了半截,风慢慢地吹不起他的刘海。 “陈老板不好意思,你继续开吧。”向嘉洋笑道。 陈述却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在路边。他解开身上安全带,侧头看向嘉洋:“要不要下车去看看?” 向嘉洋眼里熄灭的星火复燃,意外:“真的假的?你陪我去?你不用回去赶图吗?” “周伯说不确定要练习多久,所以我计划里今晚所有的时间都是你的。”陈述道,“我不会把工作安排得很紧,不然容易手忙脚乱。” “那我们去看看!”向嘉洋马上解开安全带下车。 他一路小跑着到海边,和新娘握了握手打招呼。 陈述站在一边,看向嘉洋满场跑,e力全开地和灯光师摄影师都打了招呼,还从他们手里顺来了喜糖。 “吃吗?”向嘉洋捏了颗夹手里。 陈述说:“多谢。吃吗?” 他从丰收袋里倒出来两个乌梅。 向嘉洋看呆了:“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一早就放了,你摘了四次袋子都没发现。”陈述把乌梅放向嘉洋手里,“本来是直接送你的,今天你跳丰收辛苦。不过现在你得拿喜糖跟我换。” 完全不亏。向嘉洋答应:“那我跟你换一个,谢谢陈老板!” 他把乌梅包装袋拆了,说:“我要先吃你给我的乌梅,解渴。喜糖可能有点儿粘牙,我可怕牙疼呢。” 陈述笑了,揉揉向嘉洋头发,两人一块站在树下看摄影师调设备。 本来是很喜庆的气氛,直到新娘站在镜头旁,把风筝一丢,直接蹲地上开始哭:“我都跟你说了不要这个方案不要这个方案,你不听我的,非说什么这样拍起来好看,现在好了!项链丢了,那我今天拍什么啊?!” “怎么了怎么了?”向嘉洋挤进去,蹲新娘旁边担心道,“姐姐你别哭呀,妆会花的,到时候你就成大花猫了。” 向嘉洋问旁边人:“什么东西丢了?” 新郎局促地在旁边搓手,连连道歉,转而和向嘉洋小声:“我们今天准备的拍摄道具是一个会发光的项链,想让她站在海边,双手捧着,低头看项链,营造一种黑夜里找到星星的感觉,唉但是我那装项链的盒子忘记带来了,时间太匆忙我没检查完,都怨我都怨我...老婆对不起,我错了...” 新娘本来就累了一天,又是化妆又是跑步的,情绪完全收不住。 向嘉洋想了想,灵光一闪。他又拨开人群跑到陈述跟前:“陈老板,你会串贝壳吗?做成项链。” 陈述明白了他意思:“会。” “那我去找贝壳给你!”向嘉洋笑起来,他跟新郎说了一下,麻烦新郎也一块找。 陈述随便选了块礁石坐下,手里拿着根麻绳。由于现场没有钻孔机,陈述只能手搓了,他叫向嘉洋找小点的贝壳,适合直接打绳结的。 第40章 陈述手不是一般地稳,捡起地上的贝壳先串了两个打基地。 十分钟不到,地上多出来的贝壳一大堆,陈述两根手指拎着项链,给了新娘。 新娘补完妆后瞪大眼,眼底又是感激又是惊喜:“这也太漂亮了吧?!” 摄影师催促他们赶紧去拍照,新娘被拉走了,新郎非要扫向嘉洋的二维码,说是给他钱。 “这项链就当是我跟你买的,多谢你小哥,要是今天没有你们,我都怕我老婆要跟我闹离婚....”新郎苦哈哈地擦着汗。 “那我们肯定不收钱。”向嘉洋笑着摆手,“贝壳都是现捡的,最多算个手工活。” 他们不收,新郎也没办法,赶紧过去拍照。 画面里灯光正好,贝壳项链不会发光,但新娘手里握着发光的仙女棒,点燃后轻捧着平举在胸前,低头虔诚地看着一霎花火。 摄影师:“好,三,二,一!” 照片拍摄完成,画面唯美,烟花的光刚好找出贝壳的光泽,有种大自然的灵气美。 新娘很高兴,两人拍了接吻的婚纱照。 向嘉洋站在摄影师后面,突然扯了扯陈述的衣服。 “怎么了?”陈述看他。 “给你的。”向嘉洋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一只贝壳,“这是一个完整的雪山宝螺,可漂亮,雪山顶的岩石就长这样。” 他也不说为什么送,反正就是硬送。 如果陈述问他他再现编理由,完全有恃无恐。 向嘉洋一副偷偷摸摸的模样,塞进陈述手里后还在他手心挠了两下,悄咪咪说:“你可千万藏好了,要是被姐姐看到我给你捡了个这么漂亮的贝壳,跟她老公闹脾气说也要,他们再一不小心离婚了,那我不成千古罪人了吗?” “我胡诌的,姐姐肯定不介意这个。但是你得收好了陈老板,我挑好长时间呢。” 陈述不由得失笑,他冷硬的五官每次笑起来都会变得格外柔和。 陈述握好贝壳,指腹摩挲了好几下,说:“非常向嘉洋。” “非常向嘉洋是什么意思?” 陈述说:“就是非常有趣,非常活泼,非常柔软,非常古灵精怪的意思。” 非常惹人喜欢,非常令人神魂颠倒的意思。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你的夸赞了!”向嘉洋有些得意地说。 他们和新郎新娘打过招呼后,慢慢地往回走,保时捷的黑影盘踞在道路边,陈述先摁了下车钥匙解锁,顺带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东西放在掌心,伸手递到向嘉洋面前。 “有点巧。”陈述看着他,说,“我也给你捡了一个贝壳,原本打算上车再给你,没想到就被你抢先了。” 向嘉洋脚步瞬间刹住,他愣愣看着陈述,再低头看看躺在陈述掌心的贝壳。 “这是海月贝。”陈述说,“半透明的双壳贝类,像玻璃。我想你大概会喜欢。” 他低声问向嘉洋,“这个算非常风铃岛,还是非常陈述?” “...” 向嘉洋知道陈述什么都不缺,这世界上能用钱买到的东西他估计早玩腻了,而他们之间的差距何止这些,阅历、见识、经验,他都比陈述少了八年,以及joe三令五申过的阶级问题。 他以为陈述不会和自己玩这样幼稚的游戏。 他曾经也试过在一段亲密关系里放任自己的天性,但换来的通常来说是落空。 加上他本身有did,他会怀疑,是不是谈恋爱像樊煜那样才正常,自己这样太特立独行,不切实际。 “...这个算非常陈述。”向嘉洋开口有点哽咽,他也有点收不住,仿佛从甲胄中解脱,“哎陈老板,你这人真是....”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向嘉洋说完两颗豆大的眼泪就从他眼眶里飞奔而下,啪嗒掉在陈述手背上。 “我是感动成这样的!”向嘉洋红着眼眶,扯着嗓子道,“没办法我泪点就是很低!你不许笑话我!” 陈述哪里敢笑话他。 陈述看到那两滴眼泪掉下时,心都要碎了。 他慌得不行。 ———— —— 第29章 珍珠泪(下) * 坐车里时, 副驾驶座的人还在擤鼻子。 陈述刚带上车门就伸手:“我看看。” 向嘉洋偏过头给他看,倒是也没藏着掖着,他确实是感动,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没事陈老板。你的贝壳我回去肯定好好珍藏。”向嘉洋说。 说完眼泪又滑下来一滴, 陈述眉心皱了起来,沉默地用指腹抹去那滴泪。 他侧过身, 单手捧着向嘉洋的脸, 掌心纹路与细腻白皙的皮肤紧密相贴, 陈述手指长,向嘉洋的脸在他掌心显得格外小。 “没想过会把你弄哭。”陈述低声, 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 装了很重的情愫, 他皱着眉,“我吓了一跳。” “我看电影也会哭呢。”向嘉洋笑笑,没所谓, “不仅看电影, 看书看画,或者被海豚亲手心了,我都哭。” 他泪腺发达,一旦有什么触及到他在意的点了,就如同洪水决堤。这种落泪向嘉洋是允许的, 但他不太允许自己因为遇到困难而哭, 比如穷得吃不起饭,上不起学。 陈述还是那样沉默地给他擦泪, 手一直捧着向嘉洋脸,指腹时不时揉过他的眼尾。 他的掌心有些粗糙,因为常年和机器打交道, 感觉像用胡子蹭向嘉洋脸颊,力道不轻不重。向嘉洋能看见近距离下,陈述高挺如山峰的鼻梁,以及深邃眼窝和锋利鬓角。 兴奋过后,向嘉洋的脸颊很烫,还有点红,配上他眼眶里氤氲的雾气,很容易误会他是被谁骂哭了。 室内好闻的檀木香弥漫,让向嘉洋有一股香味是从陈述身上散发出来的错觉。 陈述说:“收一收,不哭了。” 他没帮向嘉洋系上安全带,想先不勒着向嘉洋。 “以后有很多机会送你礼物,如果次次都要惹你哭,我不敢送。”陈述看着他道。 向嘉洋几乎是破涕为笑:“陈老板,你是不是没哄过人啊?” “看出来了?很僵硬么。” “不是僵硬。就觉得跟你画风不符。陈老板多高冷,想象不出你这么给人擦眼泪的场景。你有把其他人搞哭过吗?” “有。”陈述诚恳地承认,“小时候会。” “那你跟我说说呗。”向嘉洋握上陈述手腕示意,“我不哭了,你别摸我了,像摸小狗呢。” 他窸窸窣窣地自己钻座位里找安全带,系好后跟陈述说可以开车走了。 “陈老板,你要不要跟我说点你的事?可以分散我注意力。”向嘉洋算盘打得很响。 陈述把车开出去几十米才开口:“其实没什么。小时候也皮,谁都不服。我们学校初高中部在一块,当时初中部有个校霸收同学保护费,我看不顺眼就把人揍了。” “然、然后呢?” “把人揍哭了,逼着他保证以后不收人保护费,看到我还得绕道走。然后他把校霸的位置让给我了,一传十十传百,班主任以为我是那个收人保护费的校霸,把我叫办公室里严肃地审视了一番。” “...再然后呢?”向嘉洋已经很想笑了。 “我又把校霸找来,问他到底谁才是校霸。可能我从小就长得凶,他被吓哭了,说他才是校霸。班主任叫我想办法让他别哭。我总不可能哄他吧。我说你再哭我就揍你。” 向嘉洋问,“那他是不是见到你就躲,有心理阴影了?他会不会心里不服气叫家长过来闹?” “不会。他不敢,也不能。”陈述点头,看了他一眼,“我就是他家长。这人是樊煜。” 向嘉洋脑子里叮地一下,猛地敲响警钟。 “樊煜是不是苛待你了,向嘉洋。”驾驶座的男人打着方向灯,不疾不徐地问。 陈述每次这么连名带姓喊他都能让人灵魂一颤。 “也不算苛待。”向嘉洋硬着头皮,首次和陈老板聊起这个相当危险的情感议题,“你表弟的性格我了解得差不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陈老板。” 陈述没再说什么,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提过去的事没有必要。他反而希望向嘉洋永远不要再想起樊煜,向嘉洋只需要记住,今晚是陈述。 车内灯光明亮,窗外夜色浓重。空调吹出冷风,温度适宜。气氛很好,心情也很好。风铃岛的夏天总有种让人不顾一切的魔力,可以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抛在身后。 向嘉洋也不想当着陈述的面说樊煜不好,他们毕竟还是表兄弟,有一层亲戚关系,说得多了显得向嘉洋在跟陈述告状。 除非陈述是他男朋友,不然向嘉洋可没有立场告状。 “那你们之后关系有和缓吗?”向嘉洋问,“小樊总他总要长大的吧。” “没。”陈述淡漠,“甚至我现在也很想揍他。” 向嘉洋被逗笑了。 第41章 这话听起来像是陈述要给他撑腰。 不管了,就当是了。 向嘉洋立刻得意起来,刚才的泪水一扫而空,开心地跟着车载音乐轻哼。 一道尖锐的男高音忽然贯穿他的耳膜:向!嘉!洋!!! 饶是他已经习惯joe的神出鬼没,此刻也不由得抓紧了座椅。 陈述敏锐地捕捉到他动作,问:“怎么了?” joe:詹大壮那个老不死的赌鬼又他吗的来找谷雨哥了,我给他抡地上砸出鼻血了! 向嘉洋:“谢谢,我知道。因为我是在医院醒来的。谢谢你乔儿,我谢死你了。” joe:.... joe:我是不是说了让你平时多锻炼?细胳膊细腿的我挥舞起来根本不得劲。你能增重么?多吃点蛋白粉吧你。 向嘉洋:“我是不是也和你说了少打架,每次受伤的都是我!我不想再看见医院了!” joe:你别吵了,难道我要见死不救?谷雨哥早烦死他那畜生爹了,我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向嘉洋微笑:“青春期,我理解。我不和你计较。” joe:那我要和你计较计较了。 joe:你把脸转过去,我看看谁在你旁边。 joe:你敢转吗?look in my eye! 向嘉洋:“少了个s。你的五三刷到哪去了?” 向嘉洋侧头看着陈述,“好了,我转了。我有什么不敢的?” joe骤然看见陈述的侧脸,一口血差点满上来。 在陈述眼里,向嘉洋刚才唱了个独角戏。不过今时不同往昔,陈述道:“joe?” “嗯,他睡醒了。”向嘉洋说,“他叫我看看你。” did患者的副人格和主人格共享视野,可以理解为副人格此刻正在后台待机,但他能和主人格对话,或许是脑电波,或许是心声,只是他无法控制身体发出声音,因为目前是主人格占据身体主导权。 joe:我原话是这么说的吗?你别给自己找机会! joe:我不要看了,好脏,快移开! 向嘉洋有点不满,还没张口joe就补充:我知道我说话有些刻薄。 joe:但是你不能让让我? joe:我有精神病! 向嘉洋很想说我也有精神病。 但joe是他的未成年青春期弟弟,当哥的只能忍了。 于是向嘉洋移回脸,看着前方道路。 “joe不高兴?”陈述察觉出什么,道。 joe:让他滚。 向嘉洋笑了下:“是不太高兴,可能刚刚续上和人打架的记忆。” “他怎么称呼我?”陈述问。 之前向嘉洋也有过这样看似自言自语的时刻,当时陈述不清楚具体什么情况,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向嘉洋有did,那会更方便交流些。 joe回答:高级装货。 向嘉洋顿了顿,说:“一般是叫你陈述吧,他比较抗拒和陌生男性接触。” joe:....我原话是这么说的吗?我说我叫他装货! 陈述点点头:“他能听到我说话么?” “可以的。但似乎有些did患者不行,这个情况因人而异。一般只有主副人格之间的关系很好,以及副人格没有要‘吞掉’主人格的意图,才能顺利地共享感官。否则容易掐架。” 陈述问得很细致:“那他现在能和我说话么?” “不能。”向嘉洋摇头,“我们做不到这样。除非现在立刻进行人格切换,你才能听到joe说话。” 陈述的嗓音一惯好听,平静里带着低沉和醇厚,腔调给人一种他涵养很好,做什么事都不骄不躁,以及擅长倾听的感觉。 陈述职业病有些犯了:“人格切换需要什么操作,需要多久时间?切换过程会痛苦吗?有什么其他特殊的感受?” “治疗师进行切换的话,要做眼动脱敏实验,时间不确定。过程有时候痛苦,有时候很顺畅,秒针一转我就失去意识了。” “如果是我们自己切换,分主动和被动。被动指我们两人都没有切换的意图,但还是意外地发生了。这种情况容易发生记忆闪回,情绪会很不稳定。主动情况就像joe这次出门打架。” 向嘉洋小声嘀咕:“他硬生生把我挤下去的。” 陈述“嗯”了声,“好,我知道了。” joe恨不得当场揪住向嘉洋衣领:你信他真的听进去了,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向嘉洋没有说话,低头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他解锁后去相册,把刚刚在小溪边拍摄的照片给joe看。 “好不好看?”向嘉洋笑起来,声音轻了很多。 joe一下安静了。他似乎也在静静地看着这张照片。 向嘉洋光着脚站在那,看起来像一个能够漂浮在风铃岛上的精灵,偶然驻足在水边。 joe:谁给你拍的? “陈老板。” joe又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向嘉洋听到他叹了口气。 joe:嗯。 向嘉洋扬眉:“嗯?嗯是什么意思?” joe:老东西拍照技术不错。 joe:摄影镜头是一双凝视着爱人的眼睛。 joe:你笑这么开心了我还能说什么 joe:你要一直这么开心,向嘉洋。 ———— —— 第30章 灌他一瓶陈年烈酒 * 被陈述送回民宿后, 向嘉洋和跳丰收团队那边开了短暂的线上会议,安排演出当日的流程。 今年跳丰收的云雀山君人选一定下来,文旅局那边就开始宣传。 钛谷店应景地在门口贴了海报, 预约纹身和穿孔的客人时不时要问向嘉洋, 今年服装是什么样的?丰收袋里装什么小礼品?能不能跟你合个影? 向嘉洋还是每天都往钛谷店订花,把纹身店开成花店。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向嘉洋用这话统一打发好奇的岛民。 白天他要在钛谷上班, 晚上再找时间跟陈述约, 去文化馆演习。向嘉洋上次拍的vlog又小爆了一下, 部分归功于视频里陈述的侧颜很惹眼。 可能不会有很多人好奇纹身师的日常工作,但绝对有很多人爱看帅哥的脸蛋。 “对街那家纹身店的最近怎么不狗叫了?”简凡站前台剥橘子, “图不行就非要跟我们比什么官号粉丝, 干这一行靠什么吃饭?靠的是手艺!要账号活跃度有什么用?” 姚小川捧了半个西瓜放向嘉洋面前, “他们现在没资格嘲讽我们了,在我们运营小哥的不懈努力之下,账号半个月涨粉万+, 完胜对手。所以, 这是小姚我请你吃的豪华西瓜。” “囊甜,无籽,水多。” 店里员工都听说了向嘉洋是今年的云雀,一见到他就鞠躬作揖喊他神鸟大人。 钛谷前所未有地热闹,几乎每个纹身室里都满客。 “陈老板呢?”向嘉洋找了半天人, 没见着他心心念念的那个, 于是问简凡。 简凡说:“述哥今天的活儿安排在下午,他上午要去参加个酒宴, 忙。” 向嘉洋点点头,自己坐前台开始剪辑视频。 钛谷的午饭照例是点外卖,吃完后几个学徒找地方午休, 简凡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立体空调机开到18度,嗖嗖地对着他吹。 所以陈述边脱西装外套边走进来时,更引人注目。 “哟,大老板回来了?”简凡抬头扫了眼,又继续打游戏,“客人还没到,你来得很及时。” 陈述似乎有些热,应酬后的神情略显疲惫,本就锋利的眉毛紧蹙着。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外套被他随手搭在了沙发背处,衬衫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 常服是黑t和休闲裤的人突然穿着一身正装出现,一只手提着衣领,单手解开两颗扣子站在空调机旁散热,让向嘉洋忍不住从前台桌上抬起脑袋,明目张胆地偷看。 陈述平日里散乱、没什么章法的头发此刻一丝不苟地熨在脑后,他站在那像一尊雕塑,身高腿长,冷隽沉稳,让人觉得他距离十分遥远。 陈述突然回头了,对上向嘉洋的视线。 向嘉洋嘿嘿一笑:“陈老板。” 陈述说:“吃过饭了?” “嗯嗯。”向嘉洋应付他,“还多吃了半碗呢。” 这么说陈述就放心了。他休息了会,坐下看手机,处理工作消息。 简凡边打游戏边问:“去酒局又有人给你介绍对象吧?” 陈述顿了顿,没否认:“有。” 简凡:“你拒绝没?” 陈述:“废话。” 简凡噗嗤笑了,顺手在游戏里放了个技能,放完就切微信去给向嘉洋发了个表情包。他刚刚就是帮向嘉洋问的,送佛送到西。 “那你见着樊煜没?”简凡又问。 “没。”陈述眉毛一拧,“说是在家闹绝食,所有邀约都推了,要跟家里出柜,叫他们支持他。” 简凡他们已经知道了向嘉洋和樊煜的关系,店就这么大,根本没什么秘密,向嘉洋也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几句话就说清楚了。 第42章 “闹绝食就让他闹呗,饿死都算为民除害了。”简凡嗤笑,“他难道还以为向嘉洋会原谅他?脑残吧。” 陈述没说话,他站起身,朝前台走过去,站向嘉洋跟前拿出来个红包,放他手边。 “这什么?”向嘉洋愣愣地,“给我的吗?” “今天喝的喜酒。”陈述说,“我留着也没用,你收着吧。” 向嘉洋本来还要高兴,打开红包一看到里面的钱,只剩下惶恐了:“什么喜酒发八百块钱的红包?大钞外还有小额的,五十,二十....这里面一共八百八十八呢陈老板。你真不是诓我的吗?我合理怀疑你自掏腰包。” 陈述看着他笑了,说:“真就这个数。” 他补充:“豪门喜酒。两家联姻。” 向嘉洋纠结地把钱塞回去,想找个措辞推拒,陈述又放了两个没拆的放桌上,手指并拢,推到他面前。 “...这又是哪来的?”向嘉洋彻底看呆。 陈述:“老爷子的,我爸的。” 三个红包加起来差不多两千六,向嘉洋人都没露脸,结果把陈家坐席的红包全收了。 那不好吧! 向嘉洋干巴巴地捏着三份红包,要还陈述:“陈老板,这我不能收。” 陈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说:“能。” 一个字没跟向嘉洋废话,转身就走了,去做纹身前的准备工作。 听简凡说陈述今天的客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女生,向嘉洋跟着陈述走进纹身室,追在他屁股后面问:“陈老板,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下午要纹什么图?” 陈述打开电脑,在翻作品集,一边翻一边道:“她说是她的oc,图已经给我看过了,但我不清楚oc是什么。” 向嘉洋眼睛一亮:“那你问我啊陈老板,我知道,我可知道了。” 陈述穿着西装裤和白衬衫在纹身室里试纹身枪,与他平时穿着黑t休闲裤的感觉不一样。他的五官被西服衬得更加成熟立体,英俊硬朗。 向嘉洋继续跟着他在屋里转,双手背在身后,唱歌似的给他解释什么叫oc。 听完陈述笑了,点头道,“这些我不懂,太时髦了。所以你要教我。” “原来还有我能教你的东西。”向嘉洋顺根杆就能往上爬,“我美坏了。” 因为知道陈述工作时不喜欢被人打扰,向嘉洋没有在纹身室久留,约好的姑娘十分钟后就到了,手里还牵着个还没向嘉洋腿长的小女孩,拜托店员帮她照看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向嘉洋蹲下来问小女孩。 “乐乐。”小女孩说。 “我陪你玩行吗?你姐姐得四个多小时才能出来。”向嘉洋道。 他身上有一种轻易就能让人信服的亲和力,小动物和人类幼崽都会很喜欢他。 向嘉洋陪着乐乐玩了一下午,临近傍晚纹身室的门才被拉开,陈述先走出来要去洗手,顾客还在里面往纹了身的手臂上拍照。 出来时接待区没有其他人,就向嘉洋和乐乐坐在沙发上,两人抱着个平板,一人分一个耳机。 陈述从洗手间出来,走近问:“玩什么这么认真?” 向嘉洋说:“她姐姐说不让她打游戏,我就给她放了动画片。你要看吗陈老板?果宝特攻。” “我31岁了,向嘉洋。”陈述失笑道。 一开始向嘉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摘掉耳机后,才后知后觉陈述说了什么。 并不是指31岁不能看动画片,也不是指大人就不能童心未泯。或许要是向嘉洋硬把陈述拉着坐下来,陈述也能津津有味地陪着他看一下午。 陈述的意思是,他已经不年轻了。 刚才那个一晃而过的失笑里,有无奈和宠溺,有可惜,有面对时间的感慨。 他似乎在告诉向嘉洋他的人生已经进入四平八稳的阶段,所以没有很多选择,也没有很多机会,任何一个决定都需要考量许多,关系重大。 陈述只要站在那,就与其他人很不一样。从他平静的眼神、深邃的五官、醇厚的嗓音与一身洒脱得体的气质中都能判断出,这个男人家世不凡,地位不凡,心境不凡。他或许上了点年纪,但是看不出痕迹,面容保养得完好,气度稳重,没有一丝被磨平棱角的衰老。 所以这样的陈述竟然在向嘉洋面前强调他已经31岁了,让向嘉洋看到了他强大中的一寸柔软。 有句老话叫阅历即性感。 这和朝向嘉洋灌一瓶陈年烈酒有什么区别? 他马上站起来,跟在陈述屁股后面说好话:“陈老板,你这样讲我可不爱听了。31岁怎么了?31岁正是功成名就的年纪,我非常钦佩你的31岁,所以我决定以后找对象都不找三十以下的了,男人越老越有魅力。” 陈述眉毛一挑。 “店里学徒你不挑了?” “不挑了。”向嘉洋言之凿凿,“都太小,我要年长的。” 陈述没有再说什么,他伸手揉了揉向嘉洋脑袋,提醒:“明天是跳丰收的正式演出。今晚早点休息。” “好的,没问题。”向嘉洋朝他灿烂一笑。 跳丰收还有一个说法,演出当天云雀和山君在祈福开始前不能见面。所以傍晚,向嘉洋骑着自己租的电瓶车去了戏台。 为了今年的表演,文旅局承建了搭台工作,出资十来万请了专业团队,还重金聘请著名的摄影师,场面恢弘,声势浩大,演出还没开始,观众席上就已经陆陆续续坐了人。 向嘉洋把车停好走进化妆间,化妆师姐姐抬起他下巴,对着他的脸画了一个多小时。 “好了。”终于收工时,化妆师拿起镜子,递给向嘉洋,“半小时后就要入场啦,现在你可以再玩一会儿。” 向嘉洋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他有些吃惊,微微张大嘴巴,想说什么,又卡在喉咙里。 有点太好看了,向嘉洋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不可置信地用手指戳了戳脸颊,确定这还是他本人。 珠帘翠幕,金冠锦带。 肤白胜雪,眉间青玉。 他戴着厚重的假发,一直蔓延到腰际。 化妆间外遥遥传来声音:“山君这边也好了,神使队呢?快把花轿搬来接云雀,分一号二号口候场!” 向嘉洋隐隐有些期待,他想看看陈述装扮后是什么样。 陈述看到他时会不会也很吃惊。 “小向!”周伯走进来,拉起他,“走走走,准备一下,不紧张吧?就和我们排练时那样就好了。” 向嘉洋被送上花轿,青色的帷幔挡住了他的脸和身体,他只听见雄浑的嗓音在四侧喊口号: “三,二,一,起!” 神使队将他抬了起来,队伍慢慢往戏台前进,场外观众欢呼越来越大。 向嘉洋竟然一点都不紧张。甚至他前所未有地平静,好像和风铃岛的海水融为一体,庄重,神圣,平和,美丽。 ———— —— -----------------------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文案新增了阅读指南和排雷[摆手]无异议可以放心吃甜甜小情侣 第31章 食色性也 * 戏台前挤满了观众, 陈述已经站在了祈福台下,看着丰收袋被缓缓提起来,挂在假树上。 场外时不时传来尖叫。 观众席有人拿起手机拍摄, 交头接耳:“今年的山君好他吗帅...!” “那是钛谷的陈老板吧?我之前在他家穿过眉钉, 人相当可靠,技术很稳, 就是比较冷淡, 我一直喊疼, 他挺凶地叫我忍着别说话,不然会炸洞。” “正常, 之前我一个哥们追过他, 追了半年都没追到, 发信息从来不回,后来就放弃了。” “我听文旅局那边的人脉说,山君人选要处男呢, 为了符合神话形象。但陈老板都三十多岁了吧?!” “可能是独身主义, 一辈子不恋爱的那种。 ” “他家是香港富豪,有钱有颜,这种世家子弟不都流连花丛纸醉金迷吗?” “不。据说陈家是情种世家。” 一聊起情情爱爱,什么性别对立都不存在了。众人十分好奇看上去一脸性冷淡的陈老板究竟会不会为爱下神坛,尝一尝凡人的七情六欲。 毕竟他只像是不重欲, 不像是阳-痿。这么帅的人如果那方面不行, 简直暴殄天物,是颜控的损失。 花轿停在了戏台附近。 陈述一身厚重的盔甲, 手臂上绑着臂缚,化妆师在他身上动了点小巧思,把原本盖在额头和脸侧的符文也画在了脖子上, 喉结的痣变成蛇眼,随着他吞咽的动作微微起伏,平添了几分邪性的禁欲感。 他结实宽阔的背脊在衣料上撑出虬结的线条,弯下腰,掀开青色帷幕,伸出手,摊开宽大的掌心。 一只白皙清隽的手从花轿里伸出来,放在他掌心上。 陈述一把将里面的人拉了起来。 向嘉洋从花轿中侧身而出,场外先是一阵寂静,之后人声骚动,惊呼不断,闪光灯频现。 第43章 他一身轻薄绸衣,描金绘羽,长发束起,露出白净的脖颈和耳廓。化妆师用金粉和亮片勾勒他的眼尾,像鸟雀振翅时的彩色羽毛。他站定,抬眼看向陈述。 视线短暂相接,向嘉洋率先移开,勇敢只坚持了一秒钟,他怪不好意思。 陈述握着的力道不轻不重,牵好向嘉洋,没松手。 掌心里的手指纤细,骨节清晰,微微发凉,和陈述覆着硬茧、略粗糙的指腹截然不同。 背景音乐响起,台下声音潮水般退去。陈述只看着眼前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低头错开摄像的镜头,说:“没想到妆效会这么好。” 向嘉洋发笑,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好看吗?” 陈述喉结滚了一下,没回答。那颗被画成蛇眼的痣随之滑动。 不知道为什么,向嘉洋总觉得陈述现在看上去有点渴。 他拇指极轻地、几乎觉察不到地,在向嘉洋手背上蹭了过去。一层薄薄的茧,刮过细腻皮肤。这一蹭的意味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向嘉洋心尖颤抖。 “准备好了?”陈述声音比平时更低。 向嘉洋点头,脚尖碾了碾花轿,轻轻道,“嗯。” 陈述将他牵下花轿,向嘉洋左脚踩上台阶。 与练习不同,正式跳丰收的戏台有特殊构造,下面是制冷机,台阶铺满厚重的山巅雪,入目所及是苍茫的白色,一直延伸到祈福跳台。 向嘉洋慢慢地登阶,陈述已经消失在身后。 周伯特地交代过向嘉洋,这个过程他要走得慢,步伐要稳,提起戏服时动作要轻。于是向嘉洋捏着戏服,赤脚在雪地上留下脚印。 脚踝上一根红线暴露在视线里,清脆的铃铛声传来,周围有虔诚的本地岛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祷告。 有信仰是好事,虽然跳丰收实质上可能改变不了什么,但能给人们心中带来希望。 为了让雪能保存得更久些,制冷机温度极低,跳丰收演出也选在凉爽的夜晚,向嘉洋慢慢挪动步伐,很快感受到脚底传来的冰冷,连带着他的体温也降下来。 炎炎夏日里他有身处冰山的凉意,向嘉洋一声不吭地走到跳台旁,镜头放大,捕捉他的脸,高清摄像头里向嘉洋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没有一丝瑕疵,柳枝一样的眉毛像一笔青黛。 雌雄莫辨也不过如此了。 神话形象中云雀不仅代表轻盈,活力,热烈,也代表一种美学,历年云雀人选都比较清秀,但像向嘉洋这样明媚生动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原本显得下里巴人的浓妆在他身上变成了阳春白雪,观众对山君的好奇全都转移成了对向嘉洋的惊艳。 向嘉洋站在祈福台边等待两秒,听到鼓点后纵身一跃。 “咚——” 他如猛禽般迅速摘袋,直直地往陈述上撞去。 一根烤翅中就这样完成了。 向嘉洋被陈述揽进怀里,忽然“哎哟”了一声。 “撞到了?”陈述打横抱着他,确认似的掰过向嘉洋下巴,问。 陈述的臂缚上有铜钉,有可能不小心扎到向嘉洋。 “没有。”怀里人却摇头,他仰头凑到陈述耳边悄悄嘀咕,“太冰了陈老板,没人跟我说台上的雪那么冷呢,我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说完先把丰收袋高高地一抛,丢出去。人群马上一窝蜂聚集起来,是个姑娘抢到了丰收袋,在镜头里露出喜不自胜的笑。 “那走。”陈述说,“回化妆间给你暖暖。” 按照规定,云雀的双脚绝不能落地。于是陈述抱着他离开人群,剩下的还有舞狮队要上场庆贺,这些流程跟他们没关系了,陈述绕上小道,避开人,把向嘉洋一路抱到后场的化妆室里。 周伯兴奋追来,推开门:“小向,跳得好!” 他眼睛大放光彩:“今年的表演完成得太棒了,多亏有你。” “荣幸之至!”向嘉洋冲周伯笑。 他边说话边被陈述放在椅子上,陈述半蹲着撩开向嘉洋裤腿,一只手抓着他小腿肚,火热的指温让向嘉洋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周伯站门口问,“小向受伤了?” “没有没有。我没事周伯,您去忙吧。”向嘉洋冲他道,“我准备卸妆呢!” 周伯走了,陈述看向嘉洋冻得直吸气,给向嘉洋找来了开水烫过的毛巾,垫在地上让他暖脚。 化妆间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都跑去看舞狮了,向嘉洋体温慢慢回暖,陈述试了一下他掌心的温度,才放心地直起腰。他给向嘉洋端了杯热水,看向嘉洋捧着喝。 “一会儿把袜子鞋子都穿上再让人帮你卸妆,别感冒。”陈述把向嘉洋鞋子找来,放他腿边。 向嘉洋注意到陈述的妆,他好奇:“陈老板,你脖子这个符文设计得真好,抹了会花吗?” “不清楚。”陈述说,“你要试试么?” 向嘉洋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没往花纹上看,他伸手直接戳了戳陈述的喉结,那颗痣是烫的,蛇眼让妆效栩栩如生。 陈述眸色瞬间一暗,当即握住了向嘉洋手腕。 “...”向嘉洋好像被吓了一跳,他跟陈述的距离极近,嘴唇就在陈述的耳边,说话时呼吸会喷洒在陈述耳廓上,“陈老板?” 陈述放下向嘉洋的手,嗓音有点哑:“别乱抓。” 他都还没开始抓呢!向嘉洋瘪瘪嘴,面上乖巧应道:“好。” 看陈述面上没什么情绪,向嘉洋拿捏不准自己的意思传达到没。 他就故意这么一回,结果还碰壁了。 可惜了那颗痣,向嘉洋都还没开始挑逗,陈述就打断了他。 向嘉洋被陈述叮嘱了几句别光脚乱跑,老老实实坐在这等化妆师,之后陈述带上门离开。 差不多半小时后,向嘉洋脸上洗干净了,化妆师姐姐把他的假发和玉冠都取下来,跟他说:“你可以去换衣服啦,一会儿表演结束散场人很多,要是你没什么想看的就先走,不然到时候肯定得和他们挤。” 向嘉洋谢过姐姐,穿好鞋去找更衣室。 由于戏台是在户外搭建的,方便市民来观看,幕后这些工作间全都是小棚,拉个帘子就能进去,简易方便,向嘉洋转了两圈总算找到写着“主演更衣室”木牌的棚子,钻进去开始换衣服。 棚里有隔间,也只是用简单的帘子将其分隔开。 戏服其实很复杂,里三层外三层,虽说材质轻薄,可是难打理。向嘉洋窸窸窣窣地解开上衣拉链,低着头在跟腰带作斗争。 他才把上衣往后褪到一半,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 向嘉洋一回头,和陈述对上眼。 向嘉洋肩膀裸露,胸前光景暴露无遗,小腹弧度在腰带下若隐若现,细腰上有小窝眼,转过来时一副美人出浴的模样,相比之下,陈述狼狈很多。 他只穿了条内裤。 “......”向嘉洋宕机了。 虽然他很想在陈述面前浪一次,但肯定不是现在。 虽然不是现在,但是美色当前... 向嘉洋非常不客气地环视了一下陈述的身体。 锻炼得恰到好处的身段,成熟饱满的胸肌,优越性感的倒三角区,笔直而光洁的大长腿,一览无余。 向嘉洋干脆也懒得把自己衣服先披上了,他弱弱开口:“陈老板,我走错了?” “...”陈述慢了半拍才回答,“没。” 就当是陈述走错了吧。他拿起桌上的衣服,绕过向嘉洋,推开左手边的帘子,去了旁边的隔间更衣。 陈述走得太快了,而且表情太自然,太平静了。向嘉洋一时间有点心灰意冷,好像碰了一鼻子灰。 陈老板似乎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可能不是陈老板喜欢的类型。 菜不对胃口可没办法,向嘉洋总不能回炉重造。他想着自己是改变一下形象呢,还是干脆放弃。如果陈述实在对他这样的不感冒,他总不能往陈述的水里撒一把春.药吧? 只能放弃了。 而且陈老板是人皆尽知、名副其实的古井,心如止水平静无波,威严不可侵犯,疏离持重。 向嘉洋叹气,还不敢叹得太大声,怕一帘之隔的陈述听见。 的确,所有人都觉得陈述一惯端严沉稳,所以只有陈述自己知道,他紧紧攥着衣服站在更衣间里,内心究竟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青筋从手腕一路暴起,蔓延至肩头。陈述强压下额角弹跳的太阳穴,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 向嘉洋皮肤白皙,脖颈弧度漂亮利落,虽然身上没几两肉但不至于皮包骨,是恰到好处的薄肌,腰细得仿佛一只手能拧断。 他用手指戳碰陈述喉结时的触感和悸动仿佛还历历在目,留有余韵,加之刚才的画面,引得陈述脑中一阵过电的发麻。 向嘉洋回过头用那双干净青涩的眼睛看他,秀色可餐。 而食色性也。 第44章 陈述并没有那么君子。 ———— —— —— ----------------------- 作者有话说:就两句话死活放不出来一直锁我。 导致性张力全无,没达到我的心理预期。 总之就是陈老板想着想着小洋就了。他低头一看,皱眉觉得自己禽兽不如了。 第32章 遮羞布 * 跳丰收圆满结束后向嘉洋收到了文旅局那边的感谢信, 信封里还装了购物卡、景区七日游免费票、风铃岛明信片和限定火漆印。 他一下成了大红人,走在路上都能别人认出来,说他是今年的云雀。 他心想那么明艳夸张的妆容, 都化得不像他了, 竟然还能被人认出,看来这次跳丰收相当完美, 场面空前绝后, 影响力深远。 本来这该是一件挺值得高兴的事, 直到向嘉洋在钛谷见到陈述。 更衣间的尴尬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但次日陈述一出现在纹身室内, 其他店员就奔走相告了他身上的某个变化。 “你们看见了么?”姚小川问。 简凡:“看见什么?” 姚小川煞有介事:“老大戴了个戒指。” 什么?! 向嘉洋墩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简凡摁上他肩膀, 让他稍安勿躁。 “什么样的戒指?”简凡问。 姚小川描述:“就很普通的素银, 上面也没钻,不像是订婚戒指,主要老大是戴在小拇指上。这什么意思懂么?尾戒!传说中三十岁还是处男就会变成魔法师的独身戒, 代表不婚主义。老大终于打算出家了?” 简凡不动如山:“也有可能纯粹为了装饰。” 姚小川满脸肯定, 说得有模有样:“不,他绝对是要去当和尚了。本来我们就一直调侃他收学徒是在行善积德,现在他功德圆满可以入行了,钛谷以后要易主了,说不定半年后我们能看到老大站在门口, 手里拿着个空碗来朝我们化缘。” 虽然他们两个的对话让向嘉洋很想笑, 但向嘉洋有点笑不出来。他坐回椅子上叹气,纠结地抓了抓自己头发。 现在是工作时间, 插科打诨不可取,很快一间门半开的纹身室就传出严厉的声音:“你们两个丢下客人在干什么?” “来了来了!”简凡应了句,朝向嘉洋挤眉弄眼一下, 转身跑过去。 简凡的暗示向嘉洋没看懂,他心烦意乱地开始摸鱼。 向嘉洋:谷雨,吱吱。 詹谷雨:来了,咻咻。 向嘉洋:我觉得陈老板有点躲着我,就今天。 -他一直在里面没出来,早上我和他打招呼,他就朝我点了点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怎么办? -他还戴了尾戒。难道是扮演山君还没出戏? 詹谷雨也在摸鱼。 他工作强度大,产品就是要天天和研发battle,和同事battle,和客户battle,需求会塞满了詹谷雨的每一寸毛孔,让他彻底萎了,连欲望都没有。好不容易闲下来,詹谷雨决定跟向嘉洋认真说道说道。 毕竟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比较有意思。他希望向嘉洋能快点把陈述拿下,这样他将拥有豪门里唯一的人脉,兄弟开路虎他也能不吃苦。 詹谷雨: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是? 向嘉洋有点脸热:...是我们昨天不小心走错了更衣间。 詹谷雨秒懂。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相较于感情上的需求,他们可能更追求感官上的刺激。又不是两直男大眼瞪小眼,躺一张床上能打游戏打到天亮,向嘉洋性取向为男,陈述也是,这么闹一出乌龙,心态上肯定有变化。 难道昨天已经脱光了赤诚相见? 詹谷雨:他没反应? 没有的。向嘉洋可以保证。 他亲眼看着陈述熟视无睹、若无其事、云淡风轻地走去了隔壁。 詹谷雨:那你可以转变策略了。 -你之前采取的是暗中打窝钓鱼上钩,但太不明显了。 -陈老板对你的暗示既没有表现出很喜欢,也没有表现出很抗拒。 -说明有层窗户纸还没被捅破。可能他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这我猜的。) -你现在直接抱上去,跳他身上,掰着他下巴强吻他吧! -把他推倒吧向嘉洋! 其实这个办法向嘉洋早就想过。 只是他担心,自己太心急了反而引起陈述反感。万一陈述觉得他只是馋个身子,图个快餐恋爱呢? 一开始的确看中那张脸。现在不同,向嘉洋非常喜欢陈述,喜欢到一定要吃到才行。雷达看到一块精品水煮鸡胸肉能忍住吗?不能。 所以他也不能。 人品见于细节,他已经不用担心自己遇人不淑了,陈述很淑。 好像即使他真强吻了陈述,结果也不会再坏了。无非是陈述从此以后将他拉进黑名单死生不复相见,一怒之下辞退了他永久禁止他进入钛谷店,就像现在这样若即若离中间永远隔着某条线。 向嘉洋死马当成活马医,病急开始乱投医,居然认真思考可行性。 詹谷雨:你不放心的话可以问问别的大师。 -你不是在钛谷打工么?店里学徒肯定也了解陈老板。 -或者你认不认识和陈述年纪差不多大的?最好是陈述朋友。向他们讨教一下?摸摸看陈老板是什么路数。 这个方法听起来不错。 和陈述年纪相仿的陈述的朋友,向嘉洋还真认识几个。 不能是林潜。林潜看上去也很寡。 也不能是老罗,他只喜欢打羽毛球。 向嘉洋发信息:萧二少,最近有空吗?我想请你和音澜哥吃个饭。 萧思越可能是住在手机里的,秒回:哟? 萧思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没给对方发挥阴阳怪气的机会,向嘉洋打断施法:吃不吃? 萧思越:包吃的。 有热闹他包看的。 有陈述的热闹他就是死了都要爬出来坐在坟头通宵看的。 约好的地点在市中心一家私房菜,向嘉洋提前预定了座位。 加上萧思越后他们几乎没有聊天,偶尔一次刷到萧思越朋友圈,向嘉洋会给他点赞。这人朋友圈里一溜烟的小宝文学。 [小宝,又到了我想念你的时候了。其实你本身就很好,所有人都因为你是你,才爱你。你时常觉得自己是残缺的,但我愿意用尽一切将你填满,我会把时间都花在你身上,让你的灵魂每天都更多一些,丰满一些。我自私贪婪地希望你的目光只能看向我,你的眼里不能有别人,哪怕是一丁点影子。所以亲爱的,你必须永远属于我,我的钱。]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向嘉洋笑了半天。后来听陈述说,小宝其实不是钱。是赵音澜。 他就是用这种方式把赵音澜追到手的,值得膜拜。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老老的姜牵着赵音澜走过来,入座。 “你好。”向嘉洋打着手语,看着面前这位漂亮优雅的青年。 赵音澜是后天失聪的聋人,可以说话但是听不到声音,但因为听不到声音反馈,他找不着音调,也把握不准音量,所以基本不会开口说话。他长得很漂亮,身上有艺术家独特的气质,温柔从容,一坐下就微笑着冲向嘉洋比划: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向嘉洋的手语是为了和阿公交流临时学的,比起面前这两位,他属于门外汉,而向嘉洋惊讶地发现,萧思越看上去这么吊儿郎当的人,正儿八经打手语问旁边人要吃什么菜时,手部动作竟然流畅得浑然天成。 这顿说好是向嘉洋请客,他要请人帮忙肯定不能让人自费,显然萧二少有意刁难,或者逗乐,菜都想往贵了点,直到赵音澜一巴掌拍上他的脸蛋,略带嫌弃地把他挪开,拿过菜单自己点了几道还算亲民便宜的家常菜。 萧思越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有他在,三人交流毫无障碍,有时候向嘉洋看不懂手语,赵音澜就直接在手机上打字跟他说话。 两人还交换了一下微博。不同于向嘉洋的摸爬滚打杂糅百家,赵音澜是科班出身,画画方面基本功过硬,风格多变神韵统一,主页作品和大v认证看上去华丽优秀。这应当是个很出挑的人。 正餐吃完上了饭后甜点,他们才开始聊正事。 萧思越一语惊人:“你加过陈述微信,有他联系方式,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 没有。 要有什么不对? 向嘉洋懵懵懂懂:“我加的工作号,头像是钛谷logo,朋友圈是作品,这怎么了吗?没有三天可见,应该也没有屏蔽我,简凡他们能看见的我都能看见。” 萧思越眯起眼睛。 那他懂了。 陈述这个老狐狸还没有告诉向嘉洋资助人的事。以前是觉得没必要,现在估计是不敢。 萧思越自己也是恋爱关系中年长的一方,可以理解陈述的道德枷锁。 第45章 义父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的称谓,但在某些时候,它是一块遮羞布,盖上是选择体面,撕开是选择情人。 陈述现在既下不去手,又放不开手。 萧思越毕竟是收了陈述五个百分点的让利。这事他可不能搞砸了。他做生意多年本就是个人精,常年混迹名利场,打过商战打过小三,加之情场浪子的丰富经验,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你觉得陈述对你毫无兴趣?” “嗯。”向嘉洋点头。 “我不这么觉得。”萧思越没有反手卖了陈述,也没有明确是在帮向嘉洋打抱不平,他手指点了点桌面,提议,“既然陈述这么规矩,那你就得闹腾。不然你们永远没有进展。” 他拿出来一张卡放桌上,“这是gay吧卡座的预约会员,你要不要试试去玩一玩?” 向嘉洋接下了。 “我一个人去吗?”向嘉洋问。 “小宝会陪你。放心,不会让不三不四的人接触你。”萧思越说,“你就当是去认识新朋友,看个新鲜。” 向嘉洋没什么问题。赵音澜冲他温和一笑。 * 钛谷店只有一盏灯亮着,其他员工陆续离开,陈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站在洗手间洗手。他略显疲惫,眉宇是里化不开的忧虑。 今天一整天,他都把自己关在纹身室里工作。 效果算有。 脑子里那些画面不会再随时随地蹦出来了。 擦拭完手,陈述把纸巾丢进垃圾桶。裤兜里手机震动两下,他拿出来,是萧思越的信息。 萧思越:[图片] 萧思越:我小宝今晚去酒吧玩。 萧思越:瞧瞧看见了谁? 陈述看到这张图片的瞬间,眉头陡然皱得更深。 向嘉洋站在香槟塔旁边,和一个看不见脸的男人在说话,看穿搭是酒保,但照片之外有没有别的男人再和向嘉洋搭讪,他就无从知晓了。 陈述:你让赵音澜一个人去酒吧? 萧思越:你管呢。我们的情趣,碍着你了? -我晚上有应酬,让他自己出去玩。 -我反正是放心。 -小宝不会和1玩的。他不舍得让我伤心。 -至于其他人会不会被什么肌肉男带走我可就不知道了 -你觉得呢? 一条比一条贱嗖嗖。 欲擒故纵这一招通常最为人所耻,然而还是那句话。 招数不在新,不在高,有用就行。 萧思越把手机丢车座位上,静候了13秒。 陈述:地址给我。 他看到这信息时快笑死了,但把车载音乐放得更大声了些,故意没有马上回复。 萧思越打算晾着陈述,让他先急个三分钟。 结果30秒都不到,电话响了,陈述打来的。 像索命一样急促,响铃声把萧思越都震了一下。 “地址。”陈述声音冷得出奇。 萧思越快笑倒在座位上,憋得很辛苦:“什么地址?” “萧思越,你再跟我装蒜?” 这句听起来更是寒意逼人。 “香樟大道307号,店名玻璃湾公社,在c店。”萧思越边脚踩油门边驶离gay吧,“赶紧的陈老板,人都到了好一会儿了。” ———— —— 第33章 面纱 * “你好。”穿着西装马甲的服务员走到卡座边, 把两个小吃拼盘放在桌上,侧身一指,“这是那边那位先生请你们的。” 赵音澜本来在玩手游, 他听不到声音, 余光看见桌上多了东西才抬的头。简单打了个谢谢的手势后,他拍拍向嘉洋肩膀, 两人朝后面卡座上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点头致谢。 没想到男人径直朝他们走来, 硬生生挤在了向嘉洋身边入座, 朝他伸出手:“嗨,我叫伊森, 我们见过的。” 向嘉洋有些意外, 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男人的面孔。典型混血长相, 深邃的眼窝与平缓的眉眼,皮肤小麦色,一时间很难判断他来自哪个国家, 因为他身上同时带有多种文化的影子, 神秘又独特,欧式大眼眨巴眨巴看着人时莫名有一股极强的吸引力。 看清这张脸后,向嘉洋确定自己根本不认识对方。他还以为是萧思越找来的群演。 社会上有很多为恋爱或婚姻服务的职业,比如婚介,再比如鉴情师。或许这位风流倜傥的金发帅哥也是拿钱办事的一种。 向嘉洋握上他的手, 保持距离感地只捏了捏指尖:“你好, 向嘉洋。请问我们在哪见过?” “路边。”伊森的记忆力过分惊人,甚至精确到某个时间点, “你坐在车上和旅行团打了招呼。我当时在团里,人很多,你没注意到我也很正常。” 向嘉洋愣住了, 没想到这居然真的是一个随机艳遇。 “当时你用挪威语说欢迎来到风铃岛,我的朋友们。”伊森的中文一点口音都没有,他微笑举起酒杯,和向嘉洋的碰了碰,“所以我们是朋友了,对吧?今天能在这见到你我太高兴了,能跟你喝一杯吗?” 玻璃湾公社每天都有表演,前半场是腰肢很软的小0们站在桌上跳kpop,扭得全场尖叫不断,后半场是肌肉男坐在椅子上脱衣服,这时候大家都玩嗨了,角落里通常藏着人在互相亲嘴。 总之出现在这的人要么好奇心旺盛想过来玩玩,见见场面,要么是饥渴难耐发泄欲-望的,男人出现在这等同于狩猎,找到顺眼的直接泡走开房。 伊森的眼睛很亮,看着向嘉洋时里面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浓稠热烈,他像是真的高兴坏了,嘴角就没降下来过。 “我还看过你的演出,你是今年的云雀对不对?”伊森又碰了碰他的酒杯,自顾自喝了一口,“原本我只打算在风铃岛住半个月,可是现在我不想走了,一是因为我喜欢这里的氛围,我旅游过西北,对比后发现还是海边适合我。二是因为我看了你的跳丰收,对你一见钟情。” 他可能生来就是胆大坦然的性格,敢爱敢恨,也很开放,“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我们可以在海外登记,举办婚礼,我的所有财产都是你的,如果你不喜欢旅游我们就找个地方定居,如果你喜欢我们就环游世界。” 赵音澜已经很努力在辨认伊森的口型,但没看懂,他比划着问向嘉洋:他在说什么? 向嘉洋比划:他说要跟我结婚! 赵音澜瞪大眼睛,把伊森放在桌上的酒杯挪开了。意思很明显,请你滚。 伊森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看出赵音澜和旁人有些不同,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话,于是他把酒杯重新挪回来,朝赵音澜点点头,也没有贸然开口。 “没事。”向嘉洋朝赵音澜示意,表示自己能解决。 他碰了下伊森的杯子,喝了口酒,“我们可以聊聊,但我对你没兴趣,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要是觉得还能聊,我们就喝,当交个朋友,不能的话你就换桌吧。” 伊森表情痛苦地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选择坐着。 他可不会干出性骚扰那种事,立刻转变策略,挪到卡座对面,和向嘉洋交谈起来。因为两人都常年旅游,去过不少地方,加上向嘉洋会语言,伊森待他更加亲切热情了。 闲聊话题无非是旅行中遇到的趣闻,这很正常。 如果能抛开周围环境的话。 大概是音乐足够嘈杂,前方座位的两个男人突然亲在了一起。 他们一亲,方圆二十米内的人仿佛得到信号一样,蠢蠢欲动。 向嘉洋甚至听到了啵-啵-声和呻-吟-声。 陈述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身形挺拔到鹤立鸡群,拨开一众微醺的男人,视线直直落在向嘉洋脸上。 萧思越并没有告诉向嘉洋陈述来了没,什么时候来,这种开盲似的见面必然患有风险,比如陈老板的脸色看上去很差,步伐迈得很大。向嘉洋全然没有被抓包的紧张局促,他眼睁睁地看着陈述坐在了自己右手边的沙发上。 陈述没有打扰人兴致的意思,直接把向嘉洋拉走太失礼。他骨子里的涵养是根深蒂固的。但他手指弹了弹向嘉洋的酒杯,抬眸问;“喝了多少?” “没多少。”向嘉洋也不问陈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笑,“而且我听酒保说度数很低,能当饮料的。” 周围音乐声音很大,他们要凑近些才能听到彼此说话,向嘉洋手挡着嘴唇,小声介绍:“陈老板,这是伊森,他说看过我的跳丰收,想和我交个朋友。” 陈述好像才发现座位上还有个人似的,他看了伊森一眼。 鼻梁高挺,唇线锋利,五官硬朗,中文流利,也是个混血。 而且还很年轻。目测二十出头。 “原来你们认识。”伊森惊呼,“我以为山君和云雀并不熟悉,只是文旅局按照风格找来的主演。” “你们聊。”陈述点头,淡淡说。 他没有插进话题,也基本不开口说话,只是双腿交叠坐在那,仿佛一樽石狮子,看守着什么。 第46章 陈述一副只是恰巧在玻璃湾公社遇见向嘉洋的模样,摆出蹭朋友座位的散漫神情,脸上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手里玩着手机,指腹时不时滑动屏幕,像是在刷什么视频。 见他不说话,伊森问:“嘉洋,你朋友不介意我跟你喝酒吧?” 向嘉洋也说不上,他侧头。 陈述掀起眼皮,“不介意。” 手指滑动屏幕,在自己朋友圈里来回切,进去又出来。 伊森又问:“那我们一会儿玩点游戏好吗?傻瓜拳?还是逛三园?” 陈述端坐着,不咸不淡地继续看手机,主屏幕来回滑,看壁纸看了五分钟。 伊森道:“那山君要玩吗?他一个人坐着只吃东西,会不会很无聊?” 向嘉洋也不懂陈述会不会无聊。他试探地看去,陈述朝他摇头,意思是不玩。中途陈述回复了下顾客的信息,安排了下周的时间表,把每个工作日都填得满满当当。有些想和向嘉洋搭讪的男人走过来问能不能拼桌,他只抬了下手就把人打发了。 唯一能看出陈述这个人的魂还在这的表现是,他会拦向嘉洋喝酒。 游戏输了,陈述直接代罚,空杯后展示给伊森看,看完又继续低头刷手机。 差不多过了一小时,赵音澜打手势,说萧思越要来接他。伊森酒量似乎不太好,这么低度数的果酒都能灌醉他,此刻说话已经有些大舌头。 向嘉洋起身:“那我们走了,你叫好车了吗?到家后给我发个信息。” 伊森伏在桌上比了个ok的手势,其实还算清醒,只是喝累了。 “我送你。”陈述跟着向嘉洋站起来。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公社。陈述的车就停在店门口十里开外的位置,保时捷解锁后车身弹出亮光。向嘉洋站在路灯边上吹风,酒吧里燥热封闭,导致酒精有些上脸。 “醉了吗?”陈述问。 “没有。”向嘉洋摇头,“就是有点热。这里还挺好玩儿的,东西也好吃。” “你看了他很久。”陈述站在车边,突然看过来,“伊森也好玩?” 向嘉洋想了想,公正地评价:“他虽然之前生活在海外,但玩这些本土的酒桌游戏很厉害。” “行。”陈述点点头,气笑了。他拉开车门,先开了空调,侧头看到路边吹风,揪着衣领散热的向嘉洋,又问,“他长得帅?” ...天呢。 谁能帅得过你啊。 向嘉洋在心里顶了一句。 “还好。”向嘉洋笑笑,问,“怎么了?” 陈述说:“先上车。” 向嘉洋只好走过去,钻进副驾驶座。陈述并没有马上开走,先是又调了调空调温度,问他:“凉快了吗?” “够了够了。”向嘉洋惬意地躺在座位上,还调了他喜欢的高度。 “以后如果没有人陪着,别来这种地方。”陈述终究还是没忍住,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前面的路,“我担心你会生病。不是说joe不喜欢人多嘈杂的环境么?” “偶尔一次没事啦。”向嘉洋笑着说。 “以后也别和不认识的人喝酒。防人之心要有。” 他说一句向嘉洋顶一句:“没关系,伊森很真诚的。” 陈述太阳穴跳了跳,他眸色暗下来,沉默半晌没说话。最后还是觉得不能太管教,没人会喜欢这样。陈述把自己哄好了,侧过身给向嘉洋系安全带。 向嘉洋看着他转过来,伸手半圈禁地越过座位,够到带扣,下一秒,向嘉洋直起腰凑过去,在陈述右脸颊上亲了一口。 啵地一下。 电光火石,转瞬即逝,蜻蜓点水。 嘴唇柔软的触感仿佛是梦里的羽毛。 他这一招实在是太快。快准狠。 根本没给人躲闪的机会。 陈述愣在原地,近在咫尺的脸上表情僵硬,瞳孔缩了缩。 向嘉洋说:“陈老板,你生什么气?我才不喜欢伊森呢。” 陈述觉得自己着了魔。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愫受到刺激,将要从火山口迸发出来。 他缓缓皱起眉,一语不发地看着向嘉洋,只看着,什么动作都没有,冰冷的五官下血液翻涌,眼神晦暗不明。 “现在是向嘉洋还是joe?” “向嘉洋。” “那我是谁?”他的大手忽然捏住向嘉洋下巴,指腹在下巴尖处摩挲两下,哑道,“你认错人了没有?” “你是陈述。”向嘉洋窝进座位里,有点想躲,他总觉得陈述手指的温度烫得有些惊人,跟一块火山石似的,“你是陈老板...” 有什么轻盈的面纱被撕开了。 陈述说,成年人要为自己的任何行为负责。 向嘉洋懵懵懂懂地听着这话,点头,“对。” 陈述说:“那你别后悔。” 他一根手指拨开向嘉洋温暖湿润的嘴唇,视线越来越暗,越来越烫。陈述摁住向嘉洋肩膀,凑上去含住那张今晚让他格外不满意的嘴,希望向嘉洋别再提起伊森了。 他知道不能。 正因为知道不能,他怀着一生可能就亲这么一次的念头,亲得格外粗-暴,格外凶狠。 “向嘉洋,你真的太不乖了。”陈述磨着他嘴唇,低哑道。 ———— —— ----------------------- 作者有话说: 这两人亲亲怪,会亲很久。正好我练练写kiss的技巧,谢谢大家 第34章 过咽喉,淌心肺 * 向嘉洋没想过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他一开始只想往陈述脸上来那么一下, 像老虎耍个威风,顺便和陈老板解释清楚他跟伊森纯友谊。说实话,亲脸颊或许很亲密, 但硬要掰扯, 也可以解释成正常社交行为,比如陈述这样的混血一定能理解的贴面礼。 但亲嘴就不一样了。 亲嘴是恋人之间做的事, 更遑论陈述这种亲法。 他大手揉捏着向嘉洋后脖颈的一块软肉, 扣住后脑勺把向嘉洋拉近, 看起来冰冷锋利的嘴唇压上来,停留短暂的几秒, 二人的呼吸在唇齿间融合、推扯, 暖呼呼的气息吹动脸上绒毛。 热。 向嘉洋感受到一股不属于自己体温的、带有侵略性的热度。空气里还有男人惯用的檀木香。 陈述亲一下就移开了, 四瓣嘴唇距离不过一个指节,他们互相能看清对方的眼睛与睫毛。 向嘉洋胸膛微微起伏:“你,你亲我干什么?” “不喜欢?”陈述看着他嘴唇。 向嘉洋大概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模样。酒后白皙的脸蛋上泛着潮-红, 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雾, 他的睫毛颤动得厉害,嘴唇微微张着,比平时更加红润,还残留着湿润光泽。 他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陈述安抚性地揉搓他头皮, “反感?”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向嘉洋摇头。 陈述看了他好一会儿, 眼神的贯穿力很强,充满严肃, 好像是在检查向嘉洋的瞳孔。瞳仁清晰,没有颤动或缩放,眼眶里含一层水, 视线能聚焦,一切正常。 其实不用多问,陈述也清楚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向嘉洋。 这双眼睛虽然青涩,但并不稚气。不同于joe的色厉嚣张,向嘉洋看着陈述的眼神清澈明亮、没有攻击性。 对视几秒后,气氛发生微妙的变化。一团柔软的东西在内心深处疯狂发酵,直至填充了四肢百骸,令人骨痒难耐。 向嘉洋气息微喘,难得较真了一回:“陈老板,我可没有亲你,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陈述挑眉:“没亲我?” “我碰的是这。”向嘉洋指着他脸上某个位置,“当然不算亲。” 他本意是想从陈述嘴里撬出点自己想听的话。当陈述那张薄情冷淡的嘴唇压上来时,向嘉洋就知道自己赢了。至少他能确定,陈老板是有欲-望的。 但陈述选择身体力行。他抬起向嘉洋下巴,掰过脸,在向嘉洋的脸上也印一个吻。 “还你了。”陈述说。 向嘉洋万万没想到陈述还有这一招,他顿时瞠目结舌,呆在座位上。他的腰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掐住了,还不等向嘉洋低头看去,陈述就已经封住了他嘴唇。 车内始终不方便,中间还隔着中控台,向嘉洋被一股大力推着,与陈述唇齿相依。 陈述先是贴着他,深邃的眼睛占据向嘉洋整个视线。随后他低头,含住向嘉洋嘴唇缓慢磨-吮。感官骤然被放大,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唇部神经,向嘉洋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没有抗拒,也没有发抖。 大手从后脖颈绕到脸侧,掌心紧贴这张无比年轻而鲜嫩的脸,陈述的眼神暗了些,突然加重力道,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向嘉洋嘴唇。 吃痛后向嘉洋忍不住喊他,陈老板。 这声不像是求饶,更像是不满。陈述干脆撬开了他的嘴唇,啄吻饱满的唇珠,含咬唇角,用舌头润湿唇缝。那双总是不近人情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浓厚的色彩,嗔痴贪,三念俱全。 第47章 他单手扣住向嘉洋,一点点地在嘴唇上打着圈碾-磨,生津止渴般的唾液洇漫在嘴角。向嘉洋呼吸明显紧促起来,手指忍不住抓住陈述的衣服,浑身僵硬得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才好。 逼仄密闭的车内空间响起啧声,水润清亮,充斥一股微醺的躁意。 向嘉洋是第一次接吻,他知道陈述也是。或许是无师自通,或许是天赋使然,这个男人的吻如同烈酒般甘醇辛辣,吻技娴熟,轻而易举就能挑拨人内心最深处的情绪和渴望,前调轻柔,中调浓艳,后调劲猛,蚀骨销魂。 陈述的呼吸愈发滚烫急促,他重重地吮-吸两片温暖柔软的嘴唇,没给向嘉洋一点喘-息的机会。 直到看见怀里人涨红的耳朵,陈述才移开嘴唇,修长手指插入向嘉洋汗涔涔的发丝间,低哑,“换气。” 向嘉洋照做。他全凭本能反应深呼吸几口。 在他补入新鲜氧气的空档里,陈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胡乱地吻着向嘉洋的额头,眉心,鼻尖,脸颊,下巴,最后停在嘴角,亲了几口,又转向耳朵。 这张脸实在是在陈述眼皮子底下晃了很久。他给过向嘉洋很多次机会,也给过自己很多次机会,能不听便不听,能不看便不看,然而有些种子种下去,就没有连根拔起的可能,无非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向嘉洋又用那种声音喊他,陈老板。 陈述的吻开始变得粗-暴。 他单手托着向嘉洋下巴,把这张脸抬起来,逼着向嘉洋仰头看自己,然后他俯身吻下去,以舌尖撩-拨贝齿,尝着残留的果酒,这次陈述没打算放过向嘉洋,他轻而易举地捅开牙关,舌头钻进去,与口腔里的软舌相碰。 向嘉洋第一反应是头皮发麻。那样粗粝厚重的东西正压在他舌面上,冷不丁地相遇,触碰,推搡,碾合,肉与肉地贴在一起。 电流从尾椎一路窜到脑门,激起一阵酥-麻,全身血液进而沸腾,冒起火花般的泡泡。 陈述亲得向嘉洋承受不住,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架在他下巴上的手指顿时用了点力道,不容置喙地扣住他,将他拉回来,舌头再次卷入口腔内,搜刮里面的空气与津-液。 这个吻转而霸道浓稠,不论向嘉洋怎么往后躲,陈述都能追上来,直到他的手包裹着向嘉洋后脑,将人摁在了座位上,继续加深力道,吻得专注而霸道。 他此刻掌控着向嘉洋的一切。 那阵淡淡的果酒香飘散在空气里,带起周遭的热度,暧昧因子上下浮动,涌出独属于风铃岛的情-潮。 没人说话,也没人叫停。 向嘉洋被亲得发懵,脑袋暂时无法思考,本能让他享受着这个意料之外的吻。 不可否认,陈述的吻美妙又窒息,向嘉洋肾上腺素飙升,第一次有这样新奇的体验。他的心跳现在很快,多巴胺飞速分泌着,流通在四肢百骸,他晕乎乎地卧在云端,脖子通红,嘴唇发酸。 今夜的酒还不足以令人沉醉,真正富有魔力的是这个吻,它近乎是完美的,把“人生初体验”的门槛拉得太高了,此后恐怕很难再有什么超越它。 向嘉洋的身体会记住在车里发生过的所有感受。 陈述的亲吻像一块蛋糕,口感甜美、绵密柔软,即使制作过程粗暴急切,也无法改变它火候正好的事实,唇齿留香,被烙印在味蕾的记忆里。 或许中途戒断了一段时间,但只要再度接触,所有的感官都会被唤醒,榫合着陈述的风格与气息。 向嘉洋有些眩晕了。他以为陈述亲个几分钟怎么也该够了,然而十几分钟过去,陈述的唇还停留在他唇上,怎么也尝不完似的攻城略地。 他还是那样喊了一句,陈老板。 这次黏糊糊的,有气无力,还是在百忙之中找到点陈述含-吮的空隙才得以出声。 陈述让他别这么喊。 “你太不让人省心了,向嘉洋。”陈述说话的气流如数灌进向嘉洋口腔里,过咽喉,淌心肺,他染上情-欲的眼睛定定看着向嘉洋,看了好一会儿,沙哑,“你轻信旁人,包括我。” 他们是上司和下属,是长辈和晚辈,是施与受,是伯乐与千里马。他们之前只有金钱交易,现在却有了肉-体实欲。千错万错都是陈述的错,千不该万不该也是陈述承担。他只是告诉向嘉洋,你信错了我。 “我不是圣人。”陈述手指滑过向嘉洋脸上的颧骨,抚弄他漂亮的眼尾,将他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别到耳后,哑道,“我是下-流货色。” 向嘉洋即使被弄得晕晕乎乎,也没忘记表态。 他说,那也不错。 似乎是没猜到向嘉洋会这么想,陈述凝视着他,最后摇了摇头。他重新沉默地啃吸着向嘉洋的嘴唇,野蛮、粗-鲁、不顾一切。 最初的激烈被稀释过后,气-喘-吁吁的两人才停下来。 向嘉洋因为缺氧而满脸通红,眼神还是空濛的,陈述帮他扣好安全带,慢慢地开着车。 仍然是谁都没有说话,室内空前地安静,只有导航播报道路的声音。 无尽的欲言又止在狭小空间里弥漫开,中途陈述有好几次都侧头看了看副驾驶座上的人。向嘉洋没有回应他,只是愣愣地盯着前面车窗,好像困了的小型犬躺在草地上发呆,半梦半醒。 陈述人生中少有如鲠在喉的时刻,向嘉洋越静悄悄,他越惧怕。 直到陈述把车开到南汐巷,前面路口进去就是民宿。 “到了。”陈述说。 向嘉洋这才有了反应,他解开安全带,“哦”了声,推开门。一条腿迈出保时捷,向嘉洋回头,“谢谢陈老板,再见。” “...”陈述眉心一皱。 向嘉洋砰地带上门,绕了下车屁股,准备往民宿走。驾驶座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陈述坐在那,看向他,“来。” 向嘉洋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车上,他赶紧走过去,弯腰凑近:“怎么了?” 陈述搂住他的腰,直接把他拉进车里,反手带上车门。 向嘉洋一脸呆滞地坐在陈述腿上。 “再亲会儿。”陈述说。 ———— —— 第35章 向纣王和男狐狸精 * 什么叫再亲会儿? 保时捷空间不大, 向嘉洋直起腰,脑袋能碰到车顶。陈述用掌心托住他的后脑,调了下座椅的高度。 “我得回家了, 陈老板。”向嘉洋坐立难安道。 他并不是害怕, 而是紧张,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走。嘴上是这么说, 身体的反应却出卖了他的想法, 向嘉洋一动不动地坐在陈述腿上。 显然, 陈述常年健身,也练过腿。向嘉洋与他面对面时很不自在, 腿部的布料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陈述抚了他腰一把, “别动。” 他骨节突出的手指在向嘉洋细腰处紧扣, 怀里人如同游乐场里的大棕熊玩偶,毛茸茸热乎乎。 “休息下。”陈述说。 他用手背测了测向嘉洋体温,从中控台里抽出来一瓶矿泉水, 拧开后递向嘉洋手里:“喝点。” 非常明确简单的指令, 向嘉洋咽了咽嗓子,接过水杯浅酌两口。 换做以前,向嘉洋说要走,陈述会放他走。但是今晚,此刻, 不行。陈述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若有若无的面纱被撕开后,欲-望的口子只会越来越大。他火热的手不论做什么手势似乎都带了点情-欲的味道, 抚摸过向嘉洋耳垂和脖颈。 向嘉洋忽然挪了下,“...我不舒服。” “哪不舒服?”陈述问。 “屁股。”向嘉洋嘀咕,“腰挺着好酸呢。” 陈述干脆把他压下来, 拉进自己怀里抱着。向嘉洋的下巴抵在陈述肩膀上,一股好闻的洗衣粉香传来,淡似一层雾。 胸膛紧密相贴,向嘉洋甚至能感受到陈述的呼吸。 “这样舒服了?”陈述的手拍着他后背。 “比刚刚好。”向嘉洋靠陈述身上,勉勉强强地说。 他这种时候倒是挑剔,一会儿问陈述给的水怎么不是冰的,一会儿嫌保时捷车内空间小,一会儿又说陈述肌肉练得太结实了,硌腿。 “看来是还有力气。”陈述揉拧着他肩胛,“喜欢么?” 陈老板没问喜欢什么,向嘉洋干脆就懒得回答,反正这会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段休息的时间有些漫长,陈述一直抱着他,因为错开了脸,向嘉洋看不清陈述此刻的表情,只感觉到强劲有力的手掌一直在背上安抚。 没人开口,似乎都不想打破这份餍足的温馨。 向嘉洋都想拿出手机玩会儿了,陈述忽然抬起手,食指拨弄了下向嘉洋的耳垂。 他一激灵,撑着陈述肩膀直起腰,一双眼睛因为应激而瞪得很圆:“这样很痒。” 陈述笑了,指腹捏住耳垂搓揉,“敏-感?” 他说话声音不疾不徐,有些发哑,气流从嘴唇渡出,荡过几厘米的距离扫向向嘉洋耳廓,因为距离太近,像是抵着他耳朵说的,嘴唇仿佛下一秒就能贴上来,惹得向嘉洋忍不住仰起身,宛如被正在煨着的烈酒烫了一下。 第48章 这男人笑起来总是很动人,嗓音里含着一架管风琴,不失风雅,也不失激-情。 向嘉洋努力克制着身体的起伏,咬牙商讨:“才不是呢。你先松开我。” 他本意并没有想和陈述发生什么,亲过一次就算了,陈述居然又把他拉回来,说要再亲会儿。诚然,他撩拨在先。 可他才23岁,平时一直收敛克制,今天才犯了点小错,越了点小界。在酒精上脑的情况下,他还只是亲了口陈述的脸。 够乖了吧? 陈述不应该大人不记小人过地让着他吗? 现在的情况是,陈老板不仅没让着他,还有要吃干抹净的意思。 向嘉洋有种误入盘丝洞的错觉。 虽然...虽然陈述亲得他很舒服,但是向嘉洋吃不消了。他年轻拘谨,小尝荤腥已经心满意足,大鱼大肉会很撑,撑到今晚恐怕得失眠,翻来覆去地回忆起车里的情景。 似乎看出来向嘉洋脸上的犹豫与纠结,陈述抬脸望向他:“不想给了?” 这张脸占据视线时的冲击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大,高挺得近乎完美的鼻梁,深邃五官,眼神滚烫,唇峰凌厉冰冷,冰火交织在一起,显得有些割裂。 原来陈述不成熟不冷淡时是这样的。 向嘉洋伸手摸上陈述的脸,男人明显一顿,挑眉看着他。 作乱的手描摹陈述的额头与鼻翼,画画似的移到嘴唇,摁上唇角,掠过脸上那颗痣的时候还揉了揉。 陈述身上似乎一共就这么两颗痣,一个在脸侧,一个在喉结。他生得这么锋利冷漠,两颗痣恰好到处地点缀在皮肤上,平添了一丝柔和,让他看起来没那么不近人情。 “你要亲多久啊?”向嘉洋说。 这就是松口了,或者说,心软了。 陈述没回答,直接吻上来。 向嘉洋睫毛微颤,强迫自己不要闭上眼睛。 他对不起亲朋好友列祖列宗,他实在钟意陈述的脸,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能帅成这样?吃什么长大的?他是被色诱了吧?绝对是吧? 他现在像昏-淫-无度的商纣王。那陈述是什么?男狐狸精? 男老狐狸精? 嘴唇的触感打断了向嘉洋的思绪。 有过刚才一番纠缠,两个人明显都更娴熟了,嘴唇紧密相贴,动作幅度更大。向嘉洋下车过后被晚风吹得冷静了些,坐回来时也有些后悔,然而陈述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攻势异常猛烈。 他含住向嘉洋的嘴,先是重重吮-吸已经通红的唇瓣,再用舌尖打湿了唇纹,细细地舔着每一寸,唇部敏-感神经带起一串激烈的反应,直通大脑,在神经中枢勾起阵阵涟漪。 向嘉洋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手不自觉地搭上了陈述的肩膀。男人似乎很受用,他宽大粗粝的掌心摩挲向嘉洋腰身,往下则揉蹭着腿侧的肉。 “搂紧。”陈述哑道。 他低下头,压着向嘉洋亲。 舌头撬开牙齿,撞入口腔里,无数神经元被激活,向嘉洋头皮一阵发麻,愣愣地挂在陈述身上,被他索求着,一丝空隙都不留。 唾液色-情地黏合,推抵,交换,滋滋作响。陈述吮着向嘉洋的软舌,后又舔舐口腔上膛,在那打着圈地研磨,像精心画一匹野马。 粗-重的喘息声被含在唇缝里,向嘉洋忍不住抖了抖,陈述则一只手捏住他下巴,逼着抬起,不让他躲。 向嘉洋微微瞪大眼睛,眼底是不可思议。陈述吻技越发老道,吻得高超不说,还吻得很舒服,他甚至都没有回应陈述,只需要被引导,被摆弄,被伺候就行了。 他们都是男人,接个吻谁也不吃亏。向嘉洋努力地扯回一丝理智,在思考他需不需要也回应一下陈述。莫说吻技高低,谁也不喜欢做这种的时候对方像木头似的干杵着吧? 于是向嘉洋试探性地勾起舌头,挠痒痒般舔了舔陈述舌尖。 这一下激起的反应很大。陈述几乎是立刻撤开了唇舌,捏着向嘉洋下颌,定定看向他。 眼底情愫翻江倒海,喉间溢出曼妙的喘-息。陈述低头吻了下向嘉洋嘴角,把溢出来的唾液吮干,说:“你听话些。” 他似乎不要向嘉洋主动。 这一次的指令没有那么明确了。听话,这词向嘉洋能懂。但听什么话?陈述压根就没有说话。他囫囵吞枣地领悟着其中奥义,思考陈老板是不是要独揽责任。 孰不知他此刻的嘴唇过于潋滟,像颗冰镇樱桃。陈述眼神暗了几分,指腹摩挲向嘉洋的下巴,往下拨开他的唇瓣。 “陈老板。”向嘉洋笑了下,喘-着气说,“你温柔些。我是第一次和人接吻。” 陈述愣了,他眼底划过明显的意外,眉心微皱:“你跟...” “没有。”向嘉洋打断道,“没和樊煜亲过,太亲密的举动我们全都没做过。之前joe情况很不稳定,他很反感樊煜,我怕激怒joe,就提前跟樊煜达成过协议。” 陈述沉默地把玩着向嘉洋耳垂,弄得向嘉洋耳朵烫度惊人。 他眼底的惊讶被愧疚取代了,里面是化不开的阴翳。他觉得自己品行卑劣,衣冠禽兽,像飞蛾扑火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早就知道向嘉洋有前任,他不在意向嘉洋的情感经历,但他没想到自己拿的是向嘉洋的初吻。 他是高兴的。但也有负罪感。 他的吻依言变得温柔了,在向嘉洋嘴唇上亲了好几下,用额头抵住怀里的人额头,皱眉看着他眼睛说,“我知道了。” 向嘉洋的嘴唇像果冻似的,晶莹饱满,尝起来甜美至极。 陈述开始细致、缓慢地亲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探进去舔过口腔内壁后,撤出来又吮一吮唇瓣,向嘉洋的气息瞬间被他夺走,缩在陈述臂弯里浑身发-软,无力动弹,呼吸则慢慢加快,再度缺氧后眼尾都开始泛-红。 眼看着向嘉洋要滑落,陈述拦截他的腰,把人托起来提了提,摁进怀里,加深这个绵长细腻的吻。 唇齿搏-斗里,陈述半含着向嘉洋嘴唇问,“舒服了么?” 过了好一会儿,向嘉洋才说:“你舒服吗?” 陈述笑了,他边笑边渡过去炙热的气息,喉结滚动时黑痣性-感迷人,而后他用手指抚弄向嘉洋头发,提醒向嘉洋再换口气,别忘记呼吸。 不言语胜过千言万语。 ———— —— ----------------------- 作者有话说:陈述说他还想亲,。我思考一下 第36章 1小时17分钟 * 车内阅读灯原本开着, 现在关了。 陈述抓着向嘉洋手腕时,指腹碰到了上面还没脱落干净的疤痕。 他的吻戛然而止,皱眉看着向嘉洋。 “没了。”向嘉洋解释, “这就是之前的, 再过两天应该就能掉完。” 陈述低头在那上面也亲了一下,大手包裹着向嘉洋的手指, 一根一根揉弄, 跟他说, 以后不准。 车内昏暗,催生欲-望发酵, 环境成了最好的保护罩, 将他们圈入其中。向嘉洋趴在陈述身上喘-气, 调整呼吸,陈述继续顺着他的后背抚摸,一下一下, 力道轻缓安稳。 等他调整得差不多了, 陈述抬起他下巴,找到他嘴唇,舔上来。 舌尖颇有技巧地在口腔内打圈,缠着向嘉洋舌头搅动,把他嘴里的果酒一滴不剩地卷走, 又喂给他水, 怕他口渴。 跟陈述接个吻像打架似的,向嘉洋浑身的骨髓液都被抽干了, 胃腹空虚,竟然有点饿。 他揉了揉自己肚子,陈述问他怎么了。 “想吃东西。”向嘉洋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声, “喝酒果然是假饱。” 车内阅读灯再次亮起。 陈述看了眼手机,时间一晃而过。 他亲向嘉洋亲了1小时17分钟。 虽然包括了休息阶段。 这会儿两人都心满意足,处在温馨慵懒的气氛里。 陈述说:“带你去吃夜宵。” 向嘉洋面上一喜,张嘴时却愣了下,他抿唇后道:“还是不要了,今晚已经很麻烦你了陈老板。我先回家吧,太晚回去民宿,一楼带小孩的租户会嫌吵呢。” 陈述看了他一会儿,点头:“好。” 这回向嘉洋走得相当干脆利落,对陈述没有半分的留恋和不舍,他几乎是和陈述说了一声“那明天见陈老板”,就直接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步伐匆匆,像是真的赶时间似的。 陈述不由得思考,一楼带孩子的租户是很凶? 还是很不讲理? 能让向嘉洋忌惮成这样。 保时捷在南汐巷街道旁停留了十几分钟,才慢慢融入进夜色,驭车离开。 街道垃圾桶后方走出来个男人,望着保时捷离开方向足足看了几十秒,才收回视线。 樊煜本来今晚是打算在民宿门口蹲点的。他必须要再和向嘉洋当面聊聊。 不管是声泪俱下地祈求向嘉洋再给他一次机会,还是别的什么,至少得见上面才行。 第49章 他实在是太想向嘉洋了。 前段时间在国外出差时就日思夜想的人,现在和他在同一片海岛上。 风铃岛就这么小,地图上一个指甲盖的面积。 街道就这么拥挤,指示牌上两步路的距离。 然而他却见不到。 他跟向嘉洋恋爱一年多,连视频会员账号都是用的同一个,凭什么向嘉洋可以毫不在意地从两个人的生活中抽离出来,抛下他转头去看别的男人? 而且这个人还是他表哥。 樊煜说不上来是嫉妒还是什么,他双目猩红,狼狈地蹲在街边角落里抽了根烟,边抽边拿出手机联系自己的特助,说是要把下个月的安排全部推掉。 他要留在风铃岛。 “可是樊总...”艾米丽那边有些犹豫。 “我说,推掉。”樊煜语气不容置喙,他嘲弄地冷笑,“本来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三流合作商,我就算不去露脸,他们也不敢有意见。” 他爸从小就教育他要多跟陈述亲近。 奈何成长至今,他跟陈述已经彻底不可能好好交流了。 他哥撬他墙角。 樊煜低低骂了一声,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刚才保时捷上走下来个人的画面。 向嘉洋衣衫不整,走路飞快。很明显,车里发生过什么。 但距离太远,夜黑风高,加上保时捷贴了防窥膜,樊煜偷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凭借经验去猜测。 向嘉洋和陈述做了? 在车里? 他吗的。 樊煜差点把自己后槽牙都咬碎,他满脸愤愤,眼底闪过浓重的不甘。 向嘉洋答应跟他在一起试试时,跟他提出过简易的情侣合约。 虽然不具备什么法律效益,但两人君子之盟。 合约说得很清楚,向嘉洋的病症会反复,且副人格具备高攻击性。他们不能亲,不能草,只能牵手或者拥抱。合约上也附赠了向嘉洋的过往病历,以及详细的医嘱。 樊煜没意见。joe才14岁,他和向嘉洋都让着点joe也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他现在觉得向嘉洋骗了自己。 不能和他做,能和陈述做? 樊煜心中翻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妒意,有浓烈的醋味,也有自尊心和攀比心。从小到大他就不如陈述,事到如今,连他的男朋友都更特么的喜欢陈述,跟陈述跑了! 他们两个男-淫-女-娼,狼狈为奸! 樊煜把烟头丢在地上一脚踩灭,气得肝疼。他脸色阴沉地离开南汐巷。 ... 向嘉洋之所以拒绝了陈述的邀请,是因为他的脑袋有点痛。 和joe共处这么多年,他清楚这是某种危险的信号,大脑已经在提醒他快速将自己封闭起来,最好处在安全独立的个人空间里。 窗外夜色浓重,向嘉洋关了灯,坐在床边在备忘录上给joe留言。 -明天记得去上班! -要剪辑两个视频,素材我放在一个叫洋洋得意的文件夹里,实在不懂你就问问简凡 -告诉你一个特大喜讯 -我和陈老板有进展了(*^u^*) -你一定也很为我开心吧! -还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订购了最新的青春言情杂志。 -那些是你自己的东西,要收拾好,我给你买了收纳箱,放在床底下 后面的话向嘉洋还没打完,他突然头痛欲裂,眼神无法聚焦,身体一软,仰躺在床上。 姿势足够丑陋,四仰八叉地,呈大字状。 本次切换过程时间有点漫长。 向嘉洋躺在床上,细看他会发现,他的手臂在抽搐,手指在发抖,额头上出现了豆大的冷汗,唇色越发苍白,瞳孔时而放大,时而缩小。 他喉咙间溢出一些痛苦的呻-吟,伴随着几句简短的,好疼。 不要。 大概7分钟后,这排山倒海般的疼痛和痉挛才结束。 床上的人坐起来,擦了擦满头的大汗,把空调温度又调低了下,甚至还开了风扇,拉到床头,对准自己。降热了会儿,他才查看手机。 备忘录里的日期和日记倒是详细,但是翻到最新一条后,joe像踩到地雷般不出所料地爆炸了。 操!!! joe猛地在那行字旁边打了批注:什么叫有进展?有进展是什么意思?哪个进展?你趁我睡觉的时候干了什么? 向!嘉!洋!!! 那老东西三十多岁了还没谈过恋爱你不觉得这就是一场骗局?他指定哪里有问题。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轻信帅哥,帅哥要是他这个年纪还没过经验,那肯定是个阳.痿。他肯定根本就印不起来! 虽然他人还可以,但是他身体不行。 我在书上看过了,很多夫妻或者情侣就是因为性.生活不和谐才分道扬镳的。你谈恋爱要往长远了考虑,你图他一时的美色有什么用,再过二十年他就年老色衰爱驰了。 你现在找他要一百万分手费,让他换个人发展。快点的。这事醒来之后你立刻办,记住没? joe特地在最后一条备注上使用了加粗、加大、加下横线、变斜体等一系列操作。 但joe觉得,向嘉洋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正巧了。手机抖动两下,有人发信息。 一般来说,joe即使顶了号也不会帮向嘉洋回复任何信息,除非是非常重要且紧急的情况。因为在不清楚背景的情况下帮向嘉洋回复很容易闯祸。 但这次发信息的人头像是钛谷logo。 陈述。 joe冷笑地点进去,看见陈述问向嘉洋睡了没。 睡了没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还意犹未尽呢我请问了。 joe噼里啪啦地打了一行字,发过去:现在给我打100万,银行卡号62122xxxxxxxxxx5599。 他已经等着陈述质问这笔钱是要干什么了,如果joe说这是分手费,这老东西估计不会发的。 不发就说明他小气,连100万都不给。 发了说明他根本就没那么喜欢向嘉洋。 总之不管陈述干什么,joe都有办法歪曲他的形象。 然而对面的人根本没有询问这笔钱的用意。 陈述问:joe? joe愣了下,心道我了个去,陈述不愧是够老,敏锐度就是不一样,这都被发现了。 感叹完后他想着要怎么为难,手机银行的短信却弹了出来。 [您尾号5599的储蓄卡账户x月x日xx时xx分收入人民币1,000,000.00元,当前余额为人民币1,xxx,xxx.xx元。对方户名:陈述,对方账号尾号:2770。交易类型:转账汇款。如有疑问,请联系客服95588。] “......”joe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零。他来回数了好几遍,确定真的是一百万。 他深呼吸几口,拿起手机。 joe:...你有病?谁找你要钱你都给吗? joe:[疑问][翻白眼][擦汗] 他把微信最阴阳怪气的几个表情都送给陈述了。 陈述:你是向嘉洋弟弟。 陈述:应该的。 ———— —— 第37章 排异反应 * 老东西即使打钱也无法得到他的认可。 joe对所有追求向嘉洋的人都一视同仁。 洗漱过后, joe简单收拾了下房间,但夜里他失眠了。 joe正躺着玩手机。其实向嘉洋用的软件对他来说都很陌生,尤其是某直聘软件。他尝试着睡觉, 没成功, 腰酸背痛,大脑时不时传来一阵剧痛。 切换不仅对向嘉洋来说很痛苦, 对joe来说也是同样的。 这次的症状似乎比以前更严重些, 半夜的时候joe忽然爬起来, 一路跌跌撞撞冲向卫生间,抱着马桶就开始上吐下泻。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joe揉了揉太阳穴, 脸色发青地坐在地上, 放水冲干净马桶, 他拿起手机点开备忘录,“今晚你吃什么了?记录一下,以后别吃了。” 向嘉洋这个时候没办法回应他, joe吐完揉着胃, 皱眉。他的生活经验没那么丰富,想起向嘉洋交代过药箱的位置,于是去里面翻找了几下。 有蒙脱石散和几盒止泻药,joe打算等会还是肚痛就冲泡一袋。 一整个晚上他都没有睡好觉,一会儿是胃绞痛, 一会儿是头晕, 一会儿是小腿抽筋。直到他走路去床头拿手机时,忽然一脚踩空, 整个人平地摔地栽倒在地上,他才意识到一种可能性。 他在慢慢地失去平衡,并且伴随着多种并发症。 joe有些慌了, 并不是向嘉洋吃坏东西才这样。 心跳骤然加快,紧张得口干舌燥,整个人仿佛悬浮在空中,脚始终落不了地。 joe再次冲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这张脸。 苍白得仿佛一张白纸,一揉就皱,嘴角是还没擦干净的水渍,他的瞳孔变得格外大,明明周围没人说话,室内安静空旷,但是他好像听到了狂风怒号的声音。 joe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清水泼向脸蛋,试图保持清醒,在这个过程中他有三次感受到强大的压力,迫使自己弯曲膝盖,差点直接跪地上。他扶着洗手台,手指用力地扒拉着,宛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第50章 扛过去这种排异反应,joe又有点想吐。 他弯腰,干呕了半天,已经没什么东西能吐的了,只剩下胃酸和苦水。等冲干净马桶,joe靠在卫生间的墙壁上,仰头看白炽灯。 他不得不打开歌单,将声音开到最大,才能勉强保持专注力。 硬生生撑到上午八九点,joe先给简凡发了信息,说想请个假,再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清朗:“上午好。” “欧文哥。”joe习惯这么称呼治疗师,“我...我们...” 他说话听上去很抖,欧文给了他充足的时间来重新组织语言,温和地笑道:“没事,不着急,你慢慢说。我在听着,joe。” “我们昨天晚上发生了一次切换。”joe缓缓道,“但情况不太好,我现在很不舒服,吐了几次,肚子也很痛,有一个小时我甚至什么都听不到,视线也很模糊。以前...以前从没有过。” 欧文嗓音一惯地温暖平静:“好,现在你在哪里?” “民宿,房间。” “找个地方坐下,深呼吸,保持冷静,好吗?能做到吗?” “好。”joe坐在向嘉洋的书桌前,看着桌上的明信片,和一摞信封。 明信片是跳丰收结束后文旅局给的,信封大部分是这些年向嘉洋跟笔友的往来交谈。一张信纸被压在笔筒下,已经写了两行字,joe看出这封是给资助人的,因为开头的称呼是“哥哥”。 “方便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吗?”欧文似乎找个了没人的地方,那边只剩下他自己的声音,这样方便joe集中注意力。 “我也不太清楚。他和他喜欢的人应该是见面了,发生了点什么。”joe陈述事实。 欧文:“你觉得他心情如何?” “...”尽管joe很不想承认,但还是道,“挺好的吧。” 欧文笑了:“那就没问题,放宽心。你要相信向嘉洋有独立做主的判断力。” “嗯。”joe没刚才那么慌乱了,他揉着自己发酸的腿,“为什么我会这样?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他没说出来。但他相信即使他没说出来欧文也能听懂。 “现在先不用考虑别的,我给你们开过的药里有一盒外包装是绿色的,你找一找。”欧文笑道,“拆开吃两粒就行,半小时后如果还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知道了,谢谢欧文哥。”joe松了口气。 这通电话结束后,joe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如释重负。相反,他迷茫了。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脸,手指忍不住抚摸着细腻的皮肤。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一个麻烦,十年来joe见过三个治疗师,欧文是负责时间最长、最值得信任的,但即使在欧文面前,他也不敢露出自己最深层的一面。 比如此时此刻,他很害怕。 好在再过半小时后,向嘉洋居然醒了。 向嘉洋:嗨嗨,还好吗? joe:“你别说话,吵得我脑子疼。” 向嘉洋:怎么啦? 向嘉洋:不舒服?你吐了? 向嘉洋:找欧文了吗? joe:“找了,吃过药现在好很多了。” 向嘉洋:嗯呀。joe乖,别害怕,来我摸摸头(*^u^*) “...”joe臭着脸骂他,“神经病。” 向嘉洋:那今天就不去上班了吧?你先把午饭点好。 joe冷着脸照做,他切到外卖软件去。但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很不受他掌控了,joe两次尝试滑动屏幕,手指都愣是点不下去。他僵硬着半天没动,向嘉洋也没有说话,好像在微笑着,平和地看着他。 主人格应该感觉到了。 joe默默叹了口气,先放下手机,然后猛地把自己手拍在桌上:“给我动起来!” 向嘉洋:轻点轻点! joe手指不够灵活了,他费力地张开五指,放在桌沿,借着手腕的力气活络筋骨,一根一根掰动手指,让它们回春。 一顿外卖点得相当艰难,手机屏幕上方忽然弹出聊天框。 陈述:生病了? joe这回想藏都藏不住,向嘉洋火眼金睛一抓即中:陈老板找呢,回复他! joe冷笑:“我不想回。” 向嘉洋:他给我们发工资,下个月要交房租了! joe淡淡:“哦,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刚从他手上要了一百万。你现在放余额宝里吃利息吃一辈子都够了,辞职更是小事一桩。” 向嘉洋:什么o^o||... 向嘉洋:这是违法的吧?无功不受禄! joe:“他备注了自愿赠与。什么无功不受禄?我告诉你,一诺千金。你跟他讲过的话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任何一个男人要和你说话都得充值费用,不然你凭什么搭理他?” 向嘉洋:乔儿。 向嘉洋:哥没白疼你。我非常感动。 向嘉洋:但是话不能这么讲!赶紧把钱转回去。 joe:“你以为我不知道转吗?你一个刚毕业的研究生连张开了u盾的卡都没有,我服了,我要转回去银行提示我交易限额达到上限,我查了一下你这张卡一天只能转五万!” joe:“你到时候去银行柜台找工作人员帮你吧。” 向嘉洋:听上去好麻烦! 向嘉洋:我真的要惩罚你了乔儿。-皿- joe嘴角抽搐,挺心虚:“谁能料到老东西真会转啊?你要惩罚惩罚他去吧。” ... 钛谷店。 简凡跟姚小川刚刚消毒完设备,陈述摘了手套,拿上车钥匙。 “要出门?去哪啊?”姚小川愣住,“今天不还有两个活儿吗?” “改时间了。”陈述说,“向嘉洋没来?” 简凡摇摇手机:“跟我请过假,应该是身体不舒服吧,说这两天可能都没办法来店里,但视频剪得差不多了,他晚上会发。” 陈述点点头,简单跟两人交代两句,叫他们看好店。他推开大门离开。 “你有没有觉得老大今天不太一样?”姚小川说。 “有的。”简凡捏捏自己下巴,“他刮胡子了。” 姚小川:“没错。他不仅刮胡子了,他今天还穿得很帅。ootd满分。” 简凡啧啧两声:“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 姚小川:“至少得先好上。” 简凡:“有道理。支持仗色欺人。” 他两在钛谷店把陈述宣传成铁树开花,陈述已经开着车直达南汐巷民宿。 昨晚为了确认向嘉洋安全,陈述已经问过民宿老板张凤,凤姨说的确看见向嘉洋回来了,进了房间以后没过多久就关了灯,窗口都是黑的,应该已经休息了。 陈述这才放心。 但今天向嘉洋没去钛谷,也没告诉他是不是生了病,他不管怎么样都得来看看,亲自确认下情况。 临近下午,风铃岛很热,太阳直射在小院里。 joe趴在桌前在放松腹部肌肉,忽然听到阵敲门声。 “谁?”joe扯着嗓子问。 向嘉洋:你去猫眼看看。 joe:“我懒得去。” “谁?!——”他继续扯着嗓子问。 敲门声继续,但门口的人没说话,只是敲得更重了些,还很急躁,啪啪啪地响,有扰民的嫌疑。 joe不耐烦了,站起来去拨动猫眼上的盖片,他手刚碰到门,就听到门外的男人开口:“...宝贝儿,是我。” 樊煜嗓音沙哑,“能开个门吗?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大概过了半分钟,门吱呀一下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看到向嘉洋的脸,樊煜忍不住,冲上去就要把人抱住:“小洋...” ———— —— 第38章 想要他,你做梦 * 砰!—— joe一拳砸在樊煜左脸上, 给人抡得身体都倾斜,一脑袋撞上墙壁。 男人额头立刻鼓起一个大包,还有丝丝血迹渗出, 可见joe下了狠手, 一点劲都没收着。但joe现在还处在平衡期,对身体的掌握并不完全, 这一拳砸出去他很难再使力气了, 站在那冰冷地看着樊煜, 叫他滚出去。 樊煜挨了这一下,眼底先是闪过震惊, 接着是愤怒, 最后强行压下, 只剩苦笑:“宝贝儿,只要你能消气,我可以站在这给你打。” joe怒极反笑:“站在这给我打?说得好像你多高尚似的, 怎么你做错了事, 反而还是你来施舍我,给我个机会教训你?樊煜,你未免太他吗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你是不是有什么表演型人格,大庭广众之下像狗一样求饶能让你暗爽?你就这么贱是不是?自我感动到颅内高-潮了?” 他的话说得太难听了。以樊煜对向嘉洋的了解来看,向嘉洋温柔体面, 即使骂人也不会骂这么脏。樊煜有点清醒过来, 他目光难以言喻地看着面前人:“joe?你是joe吗?” 问完他甚至有点沾沾自喜,世界上知道向嘉洋有did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而他是其中之一。并且相处一年多,他已经可以辨认出主人格副人格的性格了,他更加相信自己是向嘉洋的不二之选, 其他人都比不上自己。 第51章 joe:“老子是你爹。” 樊煜脸色大变几下,强忍心头不满道:“...向嘉洋在么?你哥在么?让他和我说话。你没有权力替他做决定。” joe:“我可去你——”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陡然从樊煜身后伸了出来,猛地拽住他后领,将他整个人拖了过去,力道大到能把人从地上拔起来。 樊煜的脸色骤然涨红,勒紧的衣领让他面部变成猪肝色,这股外力始料未及,来得突然,樊煜躲闪不及,毫无防备地被人拖着趔趄两步,差点当场被掀翻在地。 来人比他高,力气大,不由分说,出手极其迅猛果断,动作幅度大,带着怒火,将樊煜半拖半扔地甩在墙壁上,樊煜吃痛地哀嚎一声,五脏六腑都差点被撞碎了,他反手摸上背部,半跪在地上咳嗽。 一道冰冷到令人骨寒的男性嗓音从门外传来。 “我警告过你几次了,樊煜,几次?” 是陈述来了。 joe怔住片刻,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陈述已经站到了他面前,一只手挡着他,拦住并划清樊煜和他们的距离界线。 joe皱眉,一时半会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这动静很大,民宿一楼二楼的租户听见吵闹声都拉开门走了出来,围在不远处叽叽喳喳地,好几个人在猜测发生了什么,满脸看热闹的表情,连民宿外马路上的路人都驻足,抬头眺望。 这让joe有些不适。他不喜欢被人围观,且很讨厌自己处在视线中心。尤其是没必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跟两个男的拉拉扯扯,暴露主人格的性取向。 “进来说。”joe撑着发疼的脑袋,拉开门。 陈述联系了下凤姨,张凤很快把民宿其他租客都赶走,让他们别看了。樊煜坐在一把木凳上,自己擦着额头上的血,他憋着一股火,当joe带上门后,他彻底爆发:“表哥,你,你什么意思?” 他擦了一把额角的血,眼睛死死盯着陈述,里面全是难以置信和被背叛的怒火。 原本樊煜注意力都在joe身上,陈述出现后,他开始转变了攻击力。他想不通陈述为什么要和自己作对,他们是姻亲关系,怎么着也认识了二三十年,这层关系难道比不上陈述跟向嘉洋认识的几个月? 他喘着粗气,声音因为刚才的勒拽而嘶哑,“你打我?你为了一个外人对我动手?” 陈述甚至没有走近他,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像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声音凛冽威严:“我是不是说过,别再来骚扰他。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我是他男朋友!”樊煜低吼出来,试图用身份压人,但这话在眼下显得无比苍白可笑。 “前男友。”陈述冷静地纠正,三个字像冰锥一样砸下去,“而且是你亲手搞砸的。” 樊煜的视线在冷漠的陈述和一旁满脸烦躁的joe之间来回扫射,一个荒谬的念头猛地窜上来,让他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他指着陈述,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充满了讽刺: “所以呢?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保护者?哥哥?” 他尖叫着指控,“别装得那么道貌岸然了!” joe闻言,眉头拧紧,刚要开口驳斥,却见陈述抬手,极轻地拦了他一下。 陈述脸上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看着樊煜,那眼神里连鄙夷都懒得掺杂,只剩下一种彻底的无视。 “说完了?”陈述的声音平稳得可怕,“说完了就滚。” 最后五个字,轻描淡写,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樊煜脸上。陈述从头到尾都没回应樊煜可笑的指控,这种彻底的蔑视,比任何愤怒的回击都更让樊煜难堪和绝望。就好像他是个跳梁小丑在无理取闹,陈述才是名正言顺坐怀不乱的那个。 “我一直拿你当长辈,表哥。”樊煜慢慢嘲讽起来,他尖锐又讥诮,“向嘉洋跟我谈过,就算之前不知道,我来风铃岛后你也知道了。你护着他?你凭什么护着他?!我们之间的事你根本不能插手!” 相较于樊煜的激动和狼狈,陈述站在那如同一尊华美的雕塑,冰冷得毫无人气,但他张嘴时一字一句都像针般扎在樊煜皮-肉上:“凭向嘉洋在我这,受不得一点委屈。” 樊煜愣了。心脏都有一瞬停止了跳动。 樊煜的脸由红转白,他像是被困住的野兽,急需找到任何一丝能扳回一城的可能。他看向joe,或者说,他希望能看到的向嘉洋,他的语气变得急切甚至带着一丝恳求,但更多的是一种病态的占有欲: “好,好…就算我错了,行吗?让向嘉洋自己说!我们谈恋爱时一起去看过电影,一起吃遍高分餐厅,连睡觉我都要抱着他才能睡着。我手机里全是给他拍的照片。就...真的不行了?我道歉,认错,认罚,这些都不行么?” 他转而对着陈述,试图拿出谈判的架势,声音却止不住地发颤:“表哥,你把他让给我…你把他还给我行不行?我和他一年多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了解他的一切。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什么时候会难过,他生病...” 樊煜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令人不适的优越感:“对,他的病。你知道他生病了么?这种病很复杂,很脆弱,一般人根本处理不了。只有我知道怎么照顾他!” 他几乎是吼完了这段话,胸膛剧烈起伏,期待着看到陈述脸上出现震惊或至少是动摇的神色。他坚信这个秘密是他的王牌,是他和向嘉洋之间最深层的纽带,是外人无法逾越的鸿沟。 然而,陈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joe都抱起手臂,露出了一个极其嘲讽的、看小丑般的冷笑。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几秒钟后,陈述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你说joe?” 樊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的自信土崩瓦解了。 向嘉洋对此一直羞于启齿,绝不可能轻易告诉一个认识不久的人,这个认知让樊煜感到一阵恐慌。 樊煜僵硬地看向向嘉洋。他似乎在寻求一个确认。 而joe的眉毛皱起来,他脑袋微微偏着,像是侧耳聆听着什么。 樊煜闹这么一通不仅幼稚而且招笑,但他一直在挑衅陈述,这让向嘉洋非常相当无敌之不满。主人格清醒时见证了这场闹剧的全过程,此时此刻已经忍无可忍了。 向嘉洋可以接受樊煜跟自己发脾气,谈得不好是他们两人的事,解决也应该面对面,一对一,没必要牵扯到旁人。 但他无法接受樊煜在这着急跳脚地指责陈述。 所以向嘉洋拜托joe当自己的嘴替。 joe不会免费当这个嘴替的。他突然朝樊煜走过去,抬手就“啪”地一声,往樊煜脸上甩了一巴掌。 “樊煜。” 他这么喊大名,让室内两个男人都看向了他。 “向嘉洋给过你机会好聚好散。他觉得既然是他生病,不能给你恋人之间该有的亲密,让你不舒坦了,算他对不起你。” “所以即使你在外面乱搞了他也没有闹,只是告诉你你们不合适。毕竟谈恋爱就要两个人都愿意。你不愿意让着他了,他也不愿意惯着你那些毛病,那你们就分开。” “但现在你要找陈述麻烦,不能。他忍不了。” “他是不是太给你脸了,樊煜。” “他现在喜欢谁,跟谁亲近,和你有关系么?你以为你是谁?你配指手画脚哪怕一个字?除开一个前男友身份外你还有什么?你有能让他回头的价值么?” “他和你谈的时候没有亏欠过你任何。生病了他给你买药,喝醉了给你醒酒,袜子他给你洗,房间他给你打扫。别人都说他是看上你的钱,然而你自己心里清楚他到底是不是。” “你他吗的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就是在外面找了个人聊骚约炮,拍摄视频存到私密相册里,浏览记录里一周点开二十次来回欣赏?” “你贱不贱?” joe说完把桌上一杯开水全泼在了樊煜脸上。 “你他吗的脏死了。” “滚。” 樊煜被骂懵了。 这些话樊煜听出来不是joe说的,是向嘉洋。因为joe不会知道这么多细节,大部分时候主人格谈恋爱会尽量避开joe。所以向嘉洋真的不要他了。樊煜一时间都顾不上来生气,只剩下无尽的惶恐和失落,像是拼命伸手,但怎么都抓不住流沙。 可是他的确很喜欢向嘉洋,喜欢到愿意放下身段留在风铃岛纠缠不休,他含着金汤匙出生,生来便富有优越家世不凡,大少爷一个,以前就混账糊涂到处惹是生非,少有这么卑微求谁的时刻,然而他发现就算他自以为纡尊降贵了,也没有人买他的账。 甚至连他引以为傲的did陪同治疗,都不算秘密了,陈述一句话将他的幻梦打碎。 那么他还有什么?他跟陈述比,还有哪一点优势? 樊煜跟陈述说:“表哥,就这一次,你就...让我这一次。我犯浑了,你揍我理所当然。但是是我先认识的向嘉洋,他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你能不能别管这事了?” 第52章 陈述也跟他说:“不能。” “这事我管定了。”陈述道,“他是我一个月打五千生活费喂起来的小孩,我管定了。” “我比你更早认识他。”陈述看着樊煜,面无表情,“想要他,你做梦。” ———— —— ----------------------- 作者有话说: 洋就这样被弟弟和老公宠着护着[求求你了] 小洋有人疼[求你了] 第39章 有事烧纸 * 樊煜走了。 他再待在下去, 自尊会荡然无存。男人好面,樊煜也不能免俗。他把这事闹得相当不好看,也不打算收拾烂摊子, 几乎是气急败坏又心灰意冷地摔门而去。 樊煜可能没太听懂什么叫一个月五千生活费喂起来的小孩, 他以为陈述说的是给向嘉洋的工资。 但是有人懂。 五千这个数字精准,少见, 放在任何一个普通工薪家庭里都是父母极尽力气托举。对于一个贫困山区的高中生来说, 这笔生活费救他于水火, 能让他吃遍食堂的牛肉面与盐酥鸡,能让他交上班费、购买几套足够换洗的校服、订购英语报纸、挑选教辅, 能让他过得不用那么辛苦, 也不用那么拮据, 甚至可以拿来还债。 向嘉洋的家离学校特别远,小学时他需要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去上学,早上六点就要出发, 穿着一双又破又大的板鞋, 拨开半人高的杂草走路,到学校时裤子全湿,上面都是露水。他的衣服裤子总是大了好几码,这样即使他长高了也穿得下。 为了不拖累阿依姥姥,他很少吃肉, 直到初三还只有一米五几, 坐在班级最前排,瘦成一把营养不良的干草, 最快乐的时光是和谷雨还有妹妹们去山上摘野果,新鲜解渴,还饱腹。 这种家徒四壁, 睡的枕头都发霉的情况直到他上高中才有所好转。他考上了市里的重点,入学半年后,阿木曲布老师牵桥搭线,给他办理了助学的扶贫项目。 年段里和他同样参与这个项目的同学跟资助人关系没有这么亲密,只有向嘉洋认认真真地坚持着,每个月都给资助人写信,他感觉得出来资助人是个事业有成的青年,或者家境良好,因为每个季度他寄信的地址都不同,有一次甚至寄的国际信件,送往西班牙。 高二之前,向嘉洋对资助人是感谢。 高二之后,他对资助人是尊敬,以及一生的铭记。 当时向嘉洋已经与did对抗了多年,自14岁开始,他需要花费双倍的努力才能跟其他人一样,因为他会有“空白”的时间与记忆。 为了更漂亮的成绩,向嘉洋会在犯困的时候跪在地上背书,并且不断给joe心理暗示,让他不要出来,不要抢夺身体。 他生活条件逐渐好起来后,惹了点麻烦。在他们那,连单亲家庭会被人鄙视和非议,向嘉洋家里情况复杂,有同学笑话他,说他有娘生没娘养,爹妈都不要他,爹还在牢里。 事实的确如此,向利超之前负债百万,老找亲戚借钱,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跟他断交了,而家里老人又去世得早,向嘉洋几乎没有近亲,从小被放养。 高二文理分科后,学校召开家长会,动员家长全力支持学生的学业,还进行了职业规划等科普。校方要求全体学生家长到场,阿木曲布老师有点难办,私下找了向嘉洋交流,问他家里有没有长辈可以出席。 不管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这些年的家长会,向利超一次都没来过。 向嘉洋也不好让阿依姥姥代劳。 姥姥是谷雨的姥姥。 于是青春期高傲又别扭的向嘉洋冷着脸问阿木曲布老师:“就当我是孤儿不行么?” 时至今日向嘉洋都记得阿木曲布老师的表情,那是一种心痛,还有自责。作为一名有责任心的老师,阿木曲布应学校强制要求不得不和向嘉洋谈话,但他也没想到会事与愿违,向嘉洋在某个瞬间暴露出的尖锐,化成一道城墙横在身前,拒绝所有试图关心他又无能为力的人。 阿木曲布老师还观察到,班里有些小团体私下里在打赌,赌这次家长会,他们班有向嘉洋在就肯定没法全勤,要被年段批评。 正巧资助人打来了这个月的生活费,阿木曲布老师灵机一动,问资助人家长会当天有没有时间。 资助人一句话都没有多问。没有问为什么,没有问具体情况,也没有说要找打赌同学家长的麻烦。 他只回了阿木曲布老师两个字:有空。 然后提前三天订票,五小时飞机抵达成都,三小时动车抵达凉山首府西昌,七小时大巴辗转到布拖县,近两千公里的行程。 实验班的家长会在校礼堂召开。 当天晚上七点,冷峻高挑、风尘仆仆的男人踩在最后几秒走进来,吸引了全体家长的注意。 他绕过前排座位,朝讲台上的阿木曲布点点头以示晚到的歉意,然后找了个空位坐下。 众人表情精彩纷呈,虽然全场鸦雀无声,但他们内心早已如烧开了的沸水。 混血吗? 外国人? 好年轻,谁家的哥哥吗? 我靠,明星?? 这是谁的家长? “会议开始前我先点名,同学被报到名字后,麻烦他的家长举手示意我。”阿木曲布面带微笑,“感谢各位到来,配合我的工作。” “吉克木乃。” “苏朗。” “阿伊莎。” “马柄源。” “方娜。” ... “向嘉洋。” 后排座位上,陈述抬起手,定定看向阿木曲布,不骄不躁地回应着周遭投射来的惊讶目光。 ... 次日,向嘉洋背着书包走进教室,瞬间感觉全班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 用谷雨的话来说,高中时期的向嘉洋是肤白貌美大长腿。 日渐宽阔和结实的肩膀让他打架都更有气势,挺拔倔强的背脊一向直立,长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层阴翳,唇红齿白,鼻尖小巧精致,宝石一般的眼睛更是神来之笔。 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褶皱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气质出尘。 卓尔不群,出类拔萃,多数时候温和恭俭,偶尔锋芒毕露。 彼时他已经长高了,一米七多的个子,不再只能坐第一排,他绕到中排座位,把书包放下,抬眸冷冷地一个一个对视回去。 他能料到家长会之后,班上必然一片腥风血雨。 讲台上,一团人围着传阅家长会出勤表。向嘉洋干脆起身走过去,一把将出勤表夺了过来,冷冷:“看够没?” 与预料中反应不同,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道:“...这次我们班全勤。你家长昨晚来了。” 什么? 向嘉洋愣了,立刻低头看表。 他一目十行,在后半段锁定了自己名字。向嘉洋一栏的右侧,龙飞凤舞地落了签名。 签的是学生名字。 没法造假,阿木曲布老师点名后会在旁边打个红勾。 向嘉洋皱眉看着这生猛遒劲而无比熟悉的字迹。 一道荒唐不可思议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马上就被旁边的同学证实。 “来的是你哥?还是远房亲戚?他好像才二十多岁,我妈说就坐在他旁边,身上还有香水味,手上的表网上一搜几十万,衣服和鞋也是牌子,贵得要死。” 向嘉洋放下出勤表,马上冲到了办公室。 “老师...”向嘉洋气喘吁吁,愣愣地看着阿木曲布。 “来啦?”阿木曲布笑着递给他一封信,“资助人留下给你的。他还有事,说是要出国,赶时间,就先走了。” 向嘉洋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他接过信封,朝阿木曲布鞠躬,哽咽道:“谢谢老师。” 拿到这封信后,向嘉洋去了洗手间。带上隔间门的瞬间,他泪如雨下。 他靠着墙壁蹲下,手指发抖地拆开信封,里面是简陋的作业纸,一看就是资助人顺手从阿木曲布老师桌上拿的。 [放宽心,好好读书。一切有我和老师托底。 祝健康顺遂,前程似锦。] 向嘉洋鼻涕和眼泪一起掉,他擦了又擦,眼泪还是止不住,视线模糊,艰难地辨认上面的字迹,反反复复地看,在心里默念无数次。 一切有我托底。 健康顺遂,前程似锦。 他在厕所里躲着,哭了一整个大课间。 这么远,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么难坐的车。这么无聊的家长会。 向嘉洋喘不上气,用校服擦眼泪,袖子全湿了,信纸却完好如初。 直到joe也忍不住开口:向嘉洋,别哭了。 “...嗯。”向嘉洋瓮声瓮气应一声,站起来。当他推开门出去时,又是那个坚强开朗、时常能把姥姥逗得哈哈大笑的向嘉洋,又是那个数理化近满分、与同学时刻保持距离的优等生。 生活照旧。 资助人永远留在他心里。 第53章 向嘉洋回到教室时仿佛又高了些。他背脊更挺拔了。 詹谷雨瞥见他眼眶发红,连忙从抽屉里扯了几张纸塞他手里:“谁又惹我们洋神不高兴了?学霸?笑一个呗。” “那张表我给你拿下来了。谁都抢不走。”詹谷雨神叨叨地从一堆试卷里扯出出勤表,“你要不把这表贴桌上吧,像奔跑的骡子前面总要绑个苹果那样,这才有前进的动力。” 向嘉洋破涕为笑,用胳膊肘击他:“...你是不是有病。” “资助人签你名字签得真好看。现在好了,有人给你撑腰了。”詹谷雨笑道。 大概是看向嘉洋还有点心不在焉,詹谷雨豁出去了,眼睛一闭就道:“兄弟别哭了,来抱一下,说说心里话。” “谁跟你抱一下。”向嘉洋淡淡,“兄弟你选择题第七题选错了。” “...”詹谷雨骂了一声,欲盖弥彰地用手挡住卷子,“我靠!这你特么都看出来了?你好变态。” 他骂骂咧咧地低头重新算题,向嘉洋憋着笑,把出勤表放回讲台。 他有信了,表就不用了。 ... ... 问: 世界上谁会每个月给向嘉洋打五千块钱生活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到大学? 答: 资助人。 问: 现在这个房间里有个人说他每个月打五千生活费给向嘉洋。这个人是谁? 答: 陈述。 问:那么结合所有情况来看。陈述是谁? “...” 自樊煜离开后,房间就剩下了落针可闻的、诡异的沉默。 陈述看过来,还是先开了口:“今天向嘉洋没有来钛谷,我担心你们的病况,所以过来看看。” joe嘴巴动了动,说不出来话。他的表情能称得上惊疑不定。惊疑不定地盯着陈述,眼神令人发毛。 桌上摆着外卖,陈述拎起袋子,打算帮他把垃圾带走。 “总吃外卖不健康。治疗师有没有给过饮食方面的建议?菜单发给我一份。”陈述自顾自道,“我给你们做,干净些。” joe还是站着,眯起眼睛,幽幽凝视陈述。 “如果你们不喜欢被打扰,我会把一日三餐按时放在门口,你们开门自取就好。”陈述说。 尴尬的气氛让人无处遁形。陈述顿了顿,错开视线,看得出他动作有些紧绷,内心估计也千疮百孔。 没人接他话,他只能自行说下去:“如果向嘉洋不想见我,我不会出现。放完饭我就走。空的保温盒放在原位置,你们不用管,我下次来会取走清洗。” 向嘉洋:他要走了。 向嘉洋:你叫他站着。 joe:“站着。” 陈述脚步一僵,站立,回头。 “怎么了?” 向嘉洋:你把他推到门口。 向嘉洋:你问他,除了钛谷工作号以外,他是不是还有别的微信。 joe照做,一把将陈述赶到门外。 “除了钛谷工作号以外,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号?”joe满脸风雨欲来。 陈述略艰难地点了下头,看不出眼底情绪,表情平静如一潭死水。 向嘉洋:你叫他手机拿出来,切号,给我们加好友的二维码。 joe:“把那个号二维码给我。” 陈述单手揣进裤兜,掏出来手机,解锁后手指操作了一通。 向嘉洋:我数三二一。 向嘉洋:你扫完他二维码以后马上关门。马上。必须是马上。立刻。right now。懂吗? joe深呼吸一口,凝重地拿起手机扫码。 滴一声。 手机界面开始弹跳。 一秒后,跳到名片界面。 备注是“哥哥”。 头像是资助人用的头像。 底部没有“添加好友”,只有“发消息”和“音视频通话”。 joe“砰”地一声,当着陈述面把门关上,反锁三次,心惊肉跳地站在原地。 向嘉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向嘉洋:啊啊啊啊啊啊啊—— joe:“我操....” joe:“我他吗操....” joe:“恭喜你。” joe:“你瞎撩几个月的帅哥是你的资助人,你的哥哥,你的义父。” 向嘉洋:阵亡。 向嘉洋:有事烧纸。 ———— —— -----------------------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晚上有二更 第40章 我想你 * 陈述站在门外, 一只手拎着垃圾袋,一只手保持着要叩门的姿势,停滞了足足五分钟。 他被向嘉洋拒之门外。 这种情况在陈述的意料之中。换做谁忽然接收到如此富有冲击力的信息, 都无法泰然自若面对。 比较可怕的是, 尽管陈述给过自己心理预期和铺垫,此情此景还是让他觉得糟糕无比。 他被向嘉洋拒之门外。 覆水难收, 他和向嘉洋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 从这一刻开始, 向嘉洋不再将他看作陈述, 而是跋山涉水帮他参加家长会的资助人。 他必须给向嘉洋留下充足的时间来消化事实。 陈述看着面前这扇紧闭的门,放下了手。他最后还是没有敲门, 里面也没传出什么动静, 陈述转身下楼。 如果此时刚好有人路过, 会看到陈述的表情一如往常那样冷静自如,但倘若细细观察,能发现他不仅气压很低, 喉结还频繁地来回翻滚着。 向嘉洋给资助人的每封信都用标准的书写格式, 有几次甚至在开头用上了“尊敬的”三字称谓,他在年少时将资助人当做榜样,毕业后经济独立,也效仿着参与了几个公益项目,做着同样的扶贫计划。 然而。 引路明灯在恍惚间, 变成了那天夜里车内的阅读灯。 周期颇长的往来信件, 饱含叮嘱的墨水字迹,变成了即时窒息的吻。 人前他们衣冠楚楚, 人后他们根本不是人。 向嘉洋概不知情,陈述心知肚明。 既然心知肚明,为什么还是发展到如今的局面? 陈述下楼时自嘲一笑。 因为他是衣冠禽兽。 他想要向嘉洋。 * 室内。 joe还靠着门, 背后发冷汗,他看着手机里的好友界面,五雷轰顶。 显然,向嘉洋比他更崩溃。 joe仿佛能看见脑子里有个白色的火柴人,扑通一声地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五指张开,瞪大眼睛,六神无主,如同一条无骨鱼般就这样滑了下去。 火柴人向嘉洋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逐渐崩塌。 向嘉洋:完蛋了。 向嘉洋:joe,我们完蛋了。 向嘉洋:我们踢到铁板了。 joe:“纠正一下,是你踢到铁板了好吗?我是不是令令令申申申申申过你,少瞎几把撩陈述。现在好了,你中大奖了,脸都丢完了!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joe:“等一下,他不会还站在门口吧?” 向嘉洋:不会的。 向嘉洋:他肯定已经下楼了,根据我的估算下楼没那么快,保时捷应该就停在民宿门口,你现在走到窗口去,估计还能看见他正准备上车。 向嘉洋:陈老板不会再找我们了,他会给我们时间冷静冷静。 joe冷笑:“才厮混这么几个月,你倒是了解他。” joe依言走到窗边,居然真的看见那辆保时捷停靠在路边,陈述刚刚拉开车门。男人站在光下,一如初见时,有大半的身影都被棕榈叶遮挡着,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像恋人的絮语,不知道怎么,惹得楼下的男人突然抬眸,看上来。 joe莫名与陈述对视上,他嘴角抽搐,站在窗口鞠了个躬,接着唰地拉上窗帘。 向嘉洋:你以后还会叫他高级装货吗? joe:“...” 他明显冷下脸来,一副无语至极的表情,半晌后才开口。 “不了。”joe手脚发凉,忍不住吐槽,“靠!世界真小,他怎么会是...” 向嘉洋:那你以后要怎么称呼他? joe:“陈先生。” 向嘉洋:?哇。 向嘉洋:好陌生,好恭敬。 向嘉洋:(*^u^*)我可以笑吗 joe:“...不可以谢谢。” joe:“难道我还能对资助人甩脸色?我倒是要问你了,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向嘉洋就要先尖叫三分钟。 来风铃岛几个月,他都干了些什么? 他在钛谷和陈述爷爷下飞行棋,当着爷爷的面说要追陈述。他玩滑板受伤后下套似的,主动说要给陈述报备用药。他试图打个舌钉。他还叫陈述给他介绍对象,要帅的高的沉稳的会画画的,还扬言不是钛谷店学徒的他能不能挑。他天天往店里订花,跳丰收还钦定陈述做他的山君。 复盘到近期。 第54章 他大逆不道地往陈述脸上亲了一口。 他都不敢告诉joe,其实他和陈老板已经在车上亲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现在,手机里的好友信息明明白白告诉他,他泡了几个月的陈老板,就是他放在心底敬爱有加的资助人。 如果世界上有时光机,向嘉洋一定要坐进去,回到刚来风铃岛那天。他那时要做的是放下雷达的止咬器,从詹谷雨的车后座上跳下来,再将钛谷店乃至方圆十里的区域都划进导航的黑名单里,非必要绝不涉足。 本质上向嘉洋还是个乖孩子。即使是青春期,也没有条件允许他离经叛道。如果一早知道陈述的身份,他就不会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了,哪怕陈述长得好比天仙都不行,向嘉洋越不过去心里那道门槛,死死捍卫道德底线。 向嘉洋:不喜欢了t t joe闻言扬起眉,意外:“果真?” 向嘉洋:果真。 向嘉洋:资助人对我们来说是什么? joe:“呃。” joe:“长辈?恩人?” joe:“就这样差不多了吧。偶像?高悬天边的明月?那不至于。你不需要仰望任何人。” 向嘉洋:对。 向嘉洋:长辈。 向嘉洋:试问。你难道会和自己二舅谈恋爱吗。 向嘉洋:资助人就像家里的二舅。 向嘉洋:t t我们完蛋了。 他是完蛋了,joe却高兴了。 此桀骜不驯的初中生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拿着根吸管在手指里转,喜上眉梢,表情颇为满意:“所以你想通了?你终于冷静了?他不是你crush了?” 向嘉洋:想通了。 joe:“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先说好,我可不帮你收拾这史诗级灾难现场般的残局,你自己处理。我要切号了,我要睡觉。” 向嘉洋:好。 向嘉洋:我们跑路吧。 joe结舌:“...也不至于怂成这样吧?!” 向嘉洋崩溃:至于。 他又想起车里的情景,唇齿热度至今未消。 向嘉洋:你不清楚情况,我犯了一个大错误。我得先和陈老板说清楚,然后把手上的工作都处理完,该交接就交接,该砍就砍,再找个良辰吉日辞职,离开钛谷店。 joe:“不离开风铃岛?” 向嘉洋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反问joe:你喜欢风铃岛吗? joe也沉默。 半晌,他回答:“还行吧。” 向嘉洋笑:那就是很喜欢了。 向嘉洋:虽然我们和陈老板之间存在点误会,但换个地方打工,不用天天和他见面就好。如果按照目前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我和陈老板不是炮友就是仇人... 向嘉洋:不如折中一下,也许能交个朋友,做个忘年交。t t joe差点喷了。 他挠挠脑袋,略无奈地问:“万一他对你有意思呢?” 向嘉洋:那也是我引诱他的,本来不该的。我成千古罪人了! 这话joe是信的。 在他眼里向嘉洋就没有追不到的人,就算是陈述也不可能招架得住。 joe呵呵一笑:“ok。你想办法赎罪吧。” 夜里joe很早就上床休息,他一般在的时间都不会太长,这次是个例外。等向嘉洋醒来时,已经过去两天了。 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对着空气脆生生道:“早上坏。” 向嘉洋重新夺取了身体的掌控权,他先起床洗漱,才拉开椅子在床边坐下,把稿图清完。桌上手机震动两下,他拿起,看见陈述发的信息。 陈述:早餐在门口。 陈述:[图片] 从他和joe把陈述赶出门外后,这两天陈述都按时在门口放饭。做了什么他还不提前告知向嘉洋,每次打开保温盒饭时都像开盲盒。 但意外的是,这些菜都很合向嘉洋的胃口。 近两页的聊天记录里都没有绿色的对话框,他们没有回复陈述。陈述似乎也不在意,他可能看出向嘉洋情况有些不稳定,还在病中,没有精力应付这些人际交往。所以陈述只是按时按点地发来图片,简单交代几句,他们默契地都没有提起那天的事,也没有提起那个荒唐糜-乱的吻。 陈述:今天会下雨,也会降温 陈述:如果要出门带把伞,衣服多穿点 向嘉洋腮帮子塞得很满,他边吃鸡蛋边看微信界面,一条条信息弹出来。 其实他还没捋清楚思绪,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陈述。 过了会儿,手机再次震动。 陈述:醒了吗? 陈述:饭盒我拿走了。 陈述:是joe还是向嘉洋? 向嘉洋有点懒懒的,精神气不足,刚刚恢复主导权时手指也有些僵硬,他抿唇,思考了会儿,还是回了这条。 向嘉洋:2 界面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想到陈述此刻正拿着手机,站在民宿楼下在给自己打字,向嘉洋睫毛抖了抖,垂下眼眸。 陈述:[图片] 陈述:雷达想你。 向嘉洋一愣,放大图片。 威猛的杜宾站在路边,仰头看着某扇窗户,面前就是民宿的朱红色大门,以及院里的花花草草。 画面里,雷达戴着银白色止咬器,脖子上挂着栓绳。陈述的手臂出了镜,他抓着栓绳,胳膊线条结实流畅,手背青筋根根分明,跃然纸上、扑面而来的力量感。 他就是用这双手给向嘉洋做了特别好吃的一日三餐,分钱不收,店、别墅、民宿三点一线,来回跑,甚至不需要向嘉洋回个谢谢的信息。 ———— —— 第41章 义父 * 四季永夏的热带岛屿蒸汽腾腾。 潮湿、炎热, 空气带着海风的咸湿,混杂葳蕤植被的清新与雨后路面的泥土味。 二楼某个房间的防盗窗还在往下滴漏着水珠,紧闭的窗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掀开半个空隙。 向嘉洋躲在窗帘后, 只露出一张略显病态的脸, 探头探脑。窗帘在他脑后拱起小丘的形状,像披头士准备上战场。 路过的租客和陈述打招呼。 “陈老板又来了?你们没和小向吵架了吧?”租客目睹过樊煜头破血流的案发现场, 误会得很深, 打趣一问, “我看你这两天往这跑比往钛谷店还勤快。” “没吵架。”陈述和对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租客离开后, 陈述牵着狗, 仰头望向窗口。向嘉洋张张嘴, 可能想说什么,但距离太远,陈述也听不见, 他就不再动了, 继续鬼鬼祟祟地伏在窗边,打量陈述。 棕榈叶缝隙里,向嘉洋苍白的脸色与四周的葱郁对比鲜明。 向嘉洋的视线落在雷达身上。杜宾见着了人,高兴地原地转了两个圈,昂首挺胸, 精神不少。 见大狗化身陀螺, 不停打转表达它的激动,向嘉洋笑了。 这么多天来他露出第一个笑, 病气都因此挥散不少。 和雷达隔空对视几秒,向嘉洋看向陈述。 今天陈述穿着黑色长裤,包裹两条健硕笔直的腿, 直肩阔背,健帅成熟,英挺深邃的五官如刀锋,衣服下肌肉斜坡向下,勒出腹肌。手里拿着车钥匙,上面系着小狗挂件。 再往上,他脖子挂了条项链,简单用黑绳串着,中心是那块向嘉洋送的雪山宝螺。 这人身上竟然无声无息地留了许多痕迹,一眼能看出他的轨道在短时间内与某个人重合繁多,导致他少了点冰冷,多了丝人气。 向嘉洋像在找不同似地观察陈述。他惊讶地发现,陈老板特意打扮过。 剃过胡子,捣腾了发型,裤子和衣服都像是新买的,阳光下的那张脸也更亮了,与之前埋头纹身的粗糙质感不同,蒙一层水雾。 向嘉洋合理怀疑陈述偷偷护肤。 但是他没有证据。 陈述拿起手机,低头打字,很快向嘉洋放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拉好窗帘走回去,拿起来看。 陈述:就只是来看看你。 陈述:不打扰你,好好休息,不舒服要告诉我 陈述:午饭我十二点送来 向嘉洋试着清了清嗓子,他手指没什么力气,发语音道:“谢谢陈老板,太麻烦你了,要不我自己点外卖吧,你在店里那么忙。” 说出来话时他自己都愣了下,声音像另外一个人似的,不像他自己了。 陈述也给他发了条语音,磁嗓低沉悦耳:“声音怎么哑了?” “家里有药么?润润。” “有的,我一会含个喉片。”向嘉洋慢吞吞地吐字,“我没事,就是刚刚醒来还不习惯。” 陈述:“做的饭菜不合你胃口?” “嗯?”向嘉洋带了点鼻音,说话懒洋洋的,还有点懵,“没有啊,很合胃口。” 陈述:“那就别跟我客气。” 陈述:“听话。” 第55章 “...哦。”向嘉洋摸摸鼻子,蔫了,“谢谢。” 他挣扎无果,反抗无果,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干脆从了。 主要向嘉洋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死在出租屋里。如果他连着两顿饭都没吃,大概率是直接昏迷倒地了,陈老板至少还能破门而入,早点发现他的尸体。 他这次和joe切换,仿佛被僵尸吸干了脑髓,哪哪都提不起劲儿,记忆还是片段式的,他想回忆回忆高考前最艰难的百日誓师阶段,结果发现脑中一片空白。 向嘉洋和欧文约了治疗时间,这次和以往不同,欧文说他会来风铃岛找向嘉洋。这也侧面证实了joe和向嘉洋的猜测,他们可能正在过渡向did的下一个治疗阶段。 这其实是好事,是重大进步。 欧文让向嘉洋别想那么多,多睡觉,多看看书,画画,或者刷视频分散注意力就行。 就这样在民宿里窝了五天,期间joe一次都没出现,安静如睡美人。向嘉洋适应身体后,决定出门晒晒太阳,恢复正常生活。 他跟简凡报备了下,早上准点起来洗漱,骑着电瓶车去钛谷。 一走进门,向嘉洋就被礼花吓得往后一跳。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简凡和姚小川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迎宾,手里礼花没放完,还在噗噗地往外炸彩带,“洋,你终于来了,我们担心死你了!” 向嘉洋眼睛一弯,笑着站在门口朝他们鞠躬:“谢谢!” 钛谷热闹起来,连正在纹身室的客人都听说,今天店里的运营小哥大病初愈,康复还家。 向嘉洋跟店里员工们来回拥抱了一圈,手都抱酸了。他没想到大家这么关心他,又感动又开心,给所有人都送了伴手礼。 热络完毕后,向嘉洋悄悄问简凡:“陈老板呢?” “在给人穿孔,眉钉,应该快好了。”简凡指指某个房间,“你要找他吗?” 那肯定是要的。向嘉洋今天抱着十足的诚意前来。 简凡意味深长地拍拍向嘉洋肩膀:“加油。” 他给向嘉洋打气,向嘉洋颇受鼓舞。等室内的客人离开后,向嘉洋马上钻了进去,轻轻带上门。 陈述听到声音,回头。 四目相对,向嘉洋冲他笑了下。 虽然笑得很僵硬。 天知道向嘉洋做过多少心理建设才敢来钛谷。他一想到自己要面对的是当他笔友多年的资助人,心里就发怵。 诚然,陈述举止得体,这些天也秉持人道主义,给了他充足时间缓冲信息量,从没有施加过压力,然而向嘉洋作为恃靓行凶、主动招惹的一方,心虚到差点忘记呼吸。 和陈述对视后他头皮发麻,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光盯着陈述的脸发愣了。 陈述也在看向嘉洋。目光说不上来是欣慰还是心疼。 他深色的嘴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失笑地抬手,揉了揉向嘉洋脑袋,两人久违地见了面,陈述好听的嗓音久违地在耳边响起:“休息好了?” “嗯。”向嘉洋凭本能地回应。尽管陈述的手已经收了回去,但他仿佛还能感受到粗粝掌心在他发丝上留下的温度与触感。 “找我有事?”陈述问。 向嘉洋踌躇了会儿。 再开口时宛如朝陈述丢出一发手雷。 “义..父。”向嘉洋掐着自己手指,叫他。 “...” 这个瞬间,陈述两眼一黑,灵魂仿佛被真空机给抽干了。 他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从前陈述就让阿木曲布老师转达过他的意思,让向嘉洋千万别这么叫他,他愧不敢当。那么此刻,他就更不可能希望向嘉洋这么喊他。 虚伪的面纱被重新挂上,遮羞布抹去风铃岛的回忆。 他们退回资助与被资助,千里马与伯乐,长辈与小辈的关系,成为一阵转瞬即逝的雷雨。 陈述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推进器。他摘掉口罩,放下穿孔工具,靠在桌边,看着向嘉洋,眼神情绪复杂地问:“...你叫我什么?” 向嘉洋可叫不出口第二次,他耳朵发红,像做错事被罚站的学生,开口解释:“之前是我做事太不成熟了,抱歉陈老板。” “我当时不知道原来我们认识。”向嘉洋字斟句酌,希望能诚恳地打动陈述,于是他的语气变得更加客气和恭敬,“我做出了很多失礼和逾越的举动,一定程度上给您带来了麻烦和困扰,我会赔礼道歉的。您是我非常尊敬和感激的人。” 他甚至没敢直视陈述的眼睛,语调充满羞愧和决绝。 陈述好一会儿没说话。 说不出口。他要被向嘉洋玩儿死了。 每一个字都像扎在陈述心脏上,但实际上他气也气不起来,因为他理解向嘉洋。 年轻漂亮的男孩站在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位置上,中间却好像隔了万水千山。 “所以?”陈述还算冷静,不疾不徐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忘记前面的一切,回到原来的关系?” 向嘉洋贼心不死,脱口而出:“可以吗?” “...”陈述平静道,“我要是说不可以呢?” 向嘉洋一身冷汗都冒了出来:“为什么不可以?” 陈述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向嘉洋道:“我可以理解为,你亲了我后觉得我年纪太大,所以不想负责了么?” 什么?!?! 向嘉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眼睛陡然瞪大,满眼写着震惊。 喂,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陈老板,你怎么能这么想?! 简直颠倒黑白。 简直不可理喻! 他亲的只是陈述的脸。 脸。懂吗? 他都已经下车了,是谁把他拉回去说还要亲一会儿的?怎么变成是他色欲薰心始乱终弃了? 向嘉洋大脑飞速运转,轰地一下烧着了。 在他内心冰火两重天,脑中天人交战时,陈述继续问:“我说对了么?” 向嘉洋下意识反驳:“不是!” 他情急之下掏出了准备好的辞职信,才刚张嘴,陈述就拒绝:“我不会同意的。” ———— —— ----------------------- 作者有话说: 陈述看似不动如山倒打一耙,实则快要没招了[爆哭] 这篇文一点都不虐的,小情侣这样那样一下就日的一声在一起了,中间要给小洋一点时间去背德(bushi) 第42章 回不去彩虹 * 向嘉洋呆滞了, 他秀气的眉毛轻拧着,表情变成一个`Д'。 以前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陈述都会同意的,这次却没奏效。道歉不行, 悬崖勒马不行, 辞职也不行,问题出在哪里?难道风铃岛上的规矩是接过吻就必须结婚? 难道跟陈述亲过一次, 这辈子就只能跟陈述亲? 不可以。t t 敬畏感已经彻底浇灭了向嘉洋的爱情之火, 他不想品尝多巴胺的滋味了, 之前他和陈述之间是对等的吸引力博弈,此刻他是冷宫里疯了的妃子, 顶着诛九族的压力要跟皇亲贵胄的某个王爷私奔。 世界上有那么多男人可以追, 他喜欢什么不好, 非得喜欢家里二舅吗?! 那他不是太轻浮了吗?! 陈述像一位德高望重的恩人,向嘉洋对他的固有认知就是不容侵犯。风浪越大鱼越贵,然而新手垂钓者向嘉洋同学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下杆放饵, 钓上来的是一条海洋霸主虎鲸。这条鱼能把他的船都给压塌了, 更不要说床了。 他吃不消的。 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不敢有。 他只想退回自己的安全距离,在“好学生向嘉洋”这个壳子里躺平任嘲,骄矜优奢地度过后半生。 人设很重要。他为了给资助人留下好印象还曾苦练过半年的书法,虽然最后往□□弹弹的方向一去不复返,想练的潇洒行草则写得如同鬼画符。 他改变策略, 开始跟陈述讲道理:“陈老板, 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建立在‘我不知道是您’这个信息不对称的基础上的。如果我知道是您, 我绝不会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我的行为是失当的,它的前提是错误的。” 陈述眯起眼睛,听着。 向嘉洋踢起皮球:“我承认自己还年轻, 阅历很浅,所以有时候容易冲动行事,混淆了感激和……其他感情。但您比我年长,阅历丰富,肯定能分清这其中的区别,也能理解我现在的惶恐和后悔。” 陈述接话了,他点点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嫌我老。” “...”向嘉洋就当没听见,继续斟酌措辞,背书般脱口而出,“您对我来说,是非常特别、非常重要的存在。这份特别,正源于您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予的无私帮助。这份恩情和这份尊敬,是容不得半点杂质和亵渎的。” 陈述继续点头:“想跟我拉开距离,划清界限。” “...”向嘉洋试图让自己的逻辑更加自洽,以非常官方的口吻劝说,“对我们双方最负责、最有利的做法,就是让一切回到正轨。您继续是我敬重的资助人和前辈,我继续是努力不负您期望的学生。只有这样,这份珍贵的缘分才能长久、健康地维持下去,而不是变成一场短暂的、让人后悔的意外。” 第56章 陈述微一颔首,静静看着他,表情辨不出喜怒,言辞不置可否。 向嘉洋搬出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工思维:“陈老板,其实可能忘记那些事对我们都好?你也看到了,我生病呢,很麻烦的。我说的不恭敬的话,做的越界的事就好比电脑的临时缓存,不该留下,清除以后系统才能运行得更流畅。” 陈述一时半会没有开口。 他觉得向嘉洋一直在挑衅他。 陈述的太阳穴已经突突直跳,搭在桌边的手青筋暴起,胸膛起伏的弧度也大了些。他现在想把向嘉洋摁在沙发上,脱了裤子往屁股上喂一巴掌。 以此长点教训。 念在向嘉洋大病初愈的份上,陈述只问:“说完了?” 向嘉洋紧张:“嗯。” 陈述:“道理讲得很好,逻辑也很通顺。如果是在分析一个商业案例,我会给你满分。” 竟然受到了表扬。向嘉洋眉梢一喜,觉得有望。 陈述直接否定了他的提议:“但是我们回不去。” “...”原来是欲抑先扬。 陈述看着他:“无可否认,我是你的资助人。但恩情是过去式,这点我希望你明白。资助你是我自愿做的、并且感到荣幸的一件事,然而那不代表全部。在此之外,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你把我架在很高的位置,这对我来说似乎有点不公平。” 不公平?向嘉洋一怔。 这是一种示弱的表达。他从没想过,面前的这个男人也会示弱。 陈述看似年长稳重,什么也不用愁,但在这段关系里他没有太多选择权。 相反,向嘉洋很狡猾,像个滑不溜手的泥鳅,他既没有明确表达过心意,也没有展开多热烈的追求,甚至连一句喜欢都没说过,这样陈述即使想拒绝也没有开口的立场,只能拉高钝感力,视而不见,装作接收不到若隐若现的暧昧信号。 向嘉洋每天都在陈述眼前晃悠,可是也随时都能走。 他一走,陈述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对此陈述并没有怨言。他反而希望向嘉洋有这样的自我保护意识,至少不会再被樊煜那类人骗。只是当听说副人格对他抱有敌意时,陈述生平第一次觉得棘手。joe是具备高攻击性的副人格,在主副人格没有完成脱离或融合之前,向嘉洋做什么决定多少都会考虑到joe的心情,采纳joe的意见。 陈述目前唯一有十足把握的,是自己的脸。他只能确定,颜控向同学对他的脸很满意。 利用这张脸,陈述再开口时嗓音温柔了些,听上去令人心旷神怡:“我可以给你时间消化,但不要一杆子把我打死。或许你可以试着把我当朋友,而不是师长。” 他决定布网。 在向嘉洋慢慢适应资助人=陈述=接过吻的男人这些身份之前,他不会像毛头小子一样死缠烂打,但是会让向嘉洋的每一寸空间都弥漫着他的存在感。 他的首要任务是让向嘉洋能够重新以看一个“男人”而非“恩人”的眼光来看待他。 所以他不能让向嘉洋离开钛谷店。 “抱歉。”向嘉洋耷拉脑袋,他这人的优点多得数不胜数,其中一个表现为明理,只要能说服他他就照做,“我没想否认你,也不想让你觉得不公平。我听明白了,我以后...不会只把你当做资助人,你也是陈老板。” 陈述问他:“你平时怎么称呼简凡他们?” 向嘉洋:“就...叫大名?” 陈述:“那也这么称呼我。” 什么?! 向嘉洋无法认同:“这不礼貌。” 这有违职业操守! 陈述:“叫。” “...” 这一声命令让向嘉洋头皮发麻。他本来是可以拒绝的,但当陈述变成资助人以后,他就差泡一杯龙井端到陈述面前大喊万福金安了。 出钱的是万岁爷。 向嘉洋犹犹豫豫:“嗯...” “听不清。”陈述说。 “陈...”向嘉洋别扭地吐出气,从嘴唇缝里漏出来一个字,“述。” 让他意外的是,陈述笑了。这个男人的笑容也好比醇浓的酒,挺让人上头。 “陈述。”向嘉洋说。 “嗯?” “陈述陈述。”向嘉洋一下来了劲,好像找到了什么好玩的开关,“陈述。我这样会不会太猖狂了,要是简凡他们听到了怎么办?肯定要说我有特殊待遇呢。” “你本来就有。”陈述反问他,“你哪一次没有?” 向嘉洋挠挠脸,在记忆里搜刮了一圈,竟然找不出例子来反驳。 “还跟我提辞职么?”陈述道。 “但是我过几天要看医生。”向嘉洋忧心忡忡,“治疗师如果给我的反馈不好,我可能没办法长时间地工作,会影响到账号运营...” “没事。”陈述让他放宽心,“我会给你批假。” 向嘉洋还在考虑这会不会太给店里添麻烦,陈述已经走过来了,他突然伸手捏了捏向嘉洋的脸蛋。 向嘉洋表情马上转为0-0。 “留下吧。”陈述垂眸看他,磁嗓撩人,“钛谷需要你,别折腾了。” “...哦。”向嘉洋轻声道,“那好啊。” 他舍不得姚小川给他做的水果拼盘呢。 “治疗师会来风铃岛?”陈述问。 “嗯。”向嘉洋说出自己的猜测,“可能要进入下一个治疗阶段了,欧文想来看我,让我不要舟车劳顿,他正好也来风铃岛度个假。” “介意我和治疗师见个面吗?” 向嘉洋一愣,他想了想,摇头:“不介意。” “那介意我向欧文申请陪同治疗么?” 向嘉洋还有点怵,没从身份转变里缓过神,潜意识里不想跟陈述牵扯过多,也不想让资助人知道自己曾经过得很不好。他把joe搬出来当救兵:“乔儿可能不同意,我没意见。” “我会想办法取得他的信任。”陈述说这话时眼睛一眯,状似漫不经心,实则语调里充满玩味,“以陈老板的身份不行,以资助人的身份总行?” “...”向嘉洋耳朵发烫,脸颊上那块刚刚被陈述碰过的肉也热度惊人,“不是说好了...不提吗!不是说当朋友吗?” 陈述竟然学会了用资助人的身份来压他们! 老狐狸。 看错他了! “记得以后要叫我什么。”陈述顺势理了理向嘉洋额前碎发,将它们别到脸侧,他这么近距离低头看向嘉洋时总给人一种被包裹着的安全感,身上有好闻的香味,“出去吧,简凡他们要担心你了。” 向嘉洋迷迷糊糊地拉开门走出去,走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要干什么,连忙跑去前台找便利贴,上面记录了他要做的剪辑工作。 陈述稍后还约了客人纹身。他简单清洗过设备后,叫住路过的官天萌。 官天萌刹住脚步,走进纹身室,“怎么了老板。” “门掩一下。”陈述说。 官天萌一头雾水地照做,回头看陈述:“到底怎么了?有什么秘密还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陈述背对着她在消毒,动作倒是不疾不徐的,语气听起来也很平淡,说话的内容却不是凡物。 “之前你说好用的保湿水,链接发我一个。” “.........” 官天萌安静了半分钟,才拿出手机捣鼓两下。 “发你了。我走了?” “行。”陈述道。 官天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忍住,没敢笑出声,带上门出去以后走到无人的洗手间里狂发信息,广而告之今日风铃岛上发生的一个奇迹。 简凡第一个回她信息:什么奇迹?彩虹啊?那不是很常见吗。 官天萌:不是彩虹。 官天萌:是铁树开花。 官天萌:...好像也算彩虹。 ———— —— 第43章 我有,我给。无限 * 向嘉洋在钛谷又工作了一周。 他把官号运营得很好, 数据基本稳定,每条抽象文案下都有几千上万的评论。 期间,整个店的员工都注意到了一个变化。 他们喊陈述是老大, 老板, 述哥,向嘉洋喊陈述, 连名带姓。 每天陈述出现在钛谷店, 会和前台坐着的向嘉洋先打声招呼, 放下一袋早餐后再去做准备工作。 向嘉洋通常会脆生生地喊一句“陈述,早上好”, 然后小口缓慢地进食。 他本意不想减肥, 但近期明显胃口减小, 吃不下什么东西,只能勉强补充维持正常生活所需的热量。 店内员工心照不宣地看着他们的互动,谁都没有问发生这一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向嘉洋已经没有那么震惊于资助人的身份了。他觉得陈述说得对, 抛开一层社会外壳后, 他们本身的特质才是最重要的,不管陈述是谁,都不影响他能给人带来的安全感,以及他身上由开阔眼界和丰富阅历形成的成熟。 同样,如果陈述只认可高中时的向嘉洋, 而摒弃风铃岛上的一切, 认为他还是个小孩,是多年前那个需要被帮助的、走投无路的学生, 那向嘉洋也会觉得有失偏颇。 第57章 公平起见,他们得尊重过去,也得正视现在。 在钛谷员工无微不至的关心下, 向嘉洋逐渐恢复了活力。上午他先起床刷牙,准备九点到店里帮忙打扫卫生,手机收到了银行发来的短信提示,祝他生日快乐。 向嘉洋有些意外。他不算很有仪式感的人,或者说他对自己一向没什么仪式感,生日一直都是潦草地庆祝。昨晚赶稿到很晚,他倒头就睡,此刻一打开微信,瞥见好多信息。 詹谷雨:bro。 詹谷雨:生日快乐[礼花][礼花] 詹谷雨:[红包] 詹谷雨:晚上要不要吃个饭?我给你订蛋糕。 向嘉洋笑了下。 他靠在窗户边上,摁下语音键,沉默几秒又松开,没说话。 他很喜欢民宿这扇窗户。窗外绿意盎然,极目远眺能看见大海,几片云挂在房檐上,色调像油画,夏天的气息浓郁馥芳,更重要的是,向嘉洋看到了楼下的人。 陈述靠在保时捷前盖上,一只手插在兜里,他低头在看手机。 过了会儿,陈述就开车走了。 向嘉洋挺意外的。陈述既不是来找张阿姨,也没牵着雷达遛弯,那他大清早地开车停在门口意欲何为? 这种事陈述不像是第一次干了,连树下坐着下棋的几个大爷都习以为常,和陈述点头问个好就继续研究棋盘。 “没事儿,你不说最近加班严重吗?心意我领了。”向嘉洋摁着发了条语音回复谷雨,“以前都没怎么庆祝生日不差这一天。明天欧文医生就到了,我晚上得给joe做思想工作。” 詹谷雨:行,随便你,红包赶紧领 詹谷雨:你和陈老板怎么样了? 向嘉洋想了想。 怎么样? 他也说不上来。 看似还和以前一样。 但其实有微妙的区别。 向嘉洋:你又八卦 向嘉洋:我还想问你呢,你最近怎么样? 向嘉洋:坚持你的独身主义? 詹谷雨:没错。 詹谷雨:我已经被工作日得养胃了 詹谷雨:最近一次有个男的叫我睡上来一点还是在理发店洗头的时候。 向嘉洋:... 向嘉洋:那没办法了,别的你也不在意,祝你早点升官发财 詹谷雨和他不一样,向嘉洋孑然一身,谷雨家里还有两个双胞胎妹妹在上学,之后上了大学生活费之类的开销都得他承担,谷雨就想趁着年轻多忙忙事业,让家里条件更好些。 他两平时插科打诨惯了,向嘉洋给他发一句升官发财,詹谷雨回十句生日快乐。 一路跟谷雨聊着,向嘉洋到了钛谷店。 刚把车停门口,他就觉得今天店里气氛不一样,大门紧闭着,只有屋檐的风铃随风撞出清脆的铃声。 “有人吗?”向嘉洋象征性地敲敲玻璃,心道不会是简凡偷懒迟到,还没来开门吧。 几秒没回应,向嘉洋拧拧扶手,吱呀一下推门进去。 “生日快乐!”砰地一下,整个大厅的灯都亮起来,几张无比熟悉的笑脸横在向嘉洋面前,简凡手里抱着一捧鲜花,姚小川手里拎着几个大袋,官天萌在拍照录视频,桌上放着一个大蛋糕。 向嘉洋一下笑了:“你们又给我搞惊喜。” 他们送的礼物花样很多,本地特产,相机胶卷,金银手链,潮流模型,半人高的毛绒玩具熊,拼贴画,联名耳机,键盘,游戏手柄和卡带,简直跟把网店开在了钛谷一样,向嘉洋收礼物收到手软,笑容很灿烂。 “那肯定啊。”简凡勾上向嘉洋肩膀,低声,“你是我们店镇店之宝,没有你哪儿来这么多外地的客人,加上跳丰收的演出,你简直是风铃岛瑰宝好么?” “别贫了,你们别一窝蜂围着他,给人喘口气。”萌姐摆摆手轰散他们,“小向你往里走看看。” 往里走? 向嘉洋环视一圈,没看见陈述。他挑眉,谢过大家,这份情他肯定得还,挨个还,不过那需要时间,他恐怕得再待一年,把店里员工的生日都轮一遍才能还清。 钛谷今天早上十点营业,这会儿店里没有客人。 向嘉洋推开门走到后院,看见地上放着个长长的东西,用盒子包着。陈述站在门边看着他,笑了:“生日快乐。” 陈老板到底是陈老板,连句祝福都说得和别人不一样,嗓音格外动听,有点儿哑,磁性依旧,带着沉淀过后的些许砂砾与浓醇。 “你把我生日告诉他们的?”向嘉洋笑。 “不算。简凡关注你微博看见的。” 向嘉洋盯着地上的长方体,“这是我的礼物吗?” “肯定得是。”陈述点了点头。他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臂,看着劲儿劲儿的,送人礼物也平静如水,一点瞧不出他紧不紧张。 向嘉洋弯腰蹲下,把长方体翻了个面。阳光也罩在他身上,后脖颈那片肉白皙得发光,白t勾勒出细腰,腰眼弧度很美,偏瘦的脊背上脊柱突出,在尾椎有个小丘似的结骨,看得人莫名眼一热,喉咙发紧,唇舌干燥。 他在翻面的时候就掂出来重量了,沉甸甸的,打开盒子后看见里面的东西,既惊喜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是一块滑板。 向嘉洋蹲着回头,看向陈述,眼睛弯着,此刻说什么感谢的话都显得冠冕堂皇,他干脆朝陈述比了个耶,竖起两根手指左右晃晃。 “我喜欢。”向嘉洋笑。 陈述上次在日落公园就看见了向嘉洋和詹谷雨玩滑板,那会儿他送两小孩回家,两块板是詹谷雨带走的,向嘉洋两手空空,说明向嘉洋来岛还没有自己的板。 他很早就计划着要给向嘉洋买一块,因为向嘉洋说了,他要练尖翻和交叉步给陈述看。 “你练好了吗?”陈述问。 “有了这个我天天练。”向嘉洋拍拍胸脯保证,“不到一星期就帅给你看。” “悠着点。不急。”陈述交代他,“别再摔破皮。” “得摔,摔了才能练好。”向嘉洋还跟他商量上了,“我要是摔得很惨你别骂我,我会小心上药的。” 陈述走过去,手掌撑住向嘉洋后颈。 蹲着的人一愣,身体都僵硬了。向嘉洋抬头,和陈述对视上。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陈述看着他,“举个例子。” “...”向嘉洋不服输,“截止目前为止没有,但以后说不准。我昨天不想吃青菜,从盒饭里挑出来了,你还当着萌姐的面叫我不要挑食呢。” 这倒是真的。向嘉洋最近胃口不佳,但陈述已经从欧文那要来了菜谱,每天照着做,最基本的营养得提供。他也只是说了那么一句,今天向嘉洋就跟他特地提起。 陈述手绕到前面,捏着向嘉洋下巴,低头看他:“记仇了这是。” “我才不敢。”向嘉洋仗着今天的日子特殊,自己是老大,连违禁词都敢提,“有些人一个月给我打五千生活费,我不能忤逆。” 陈述失笑,他指腹收紧了些,掰过向嘉洋的脸。这张脸早已褪去前段时间闭门不出的病气,被陈述养得红润有色,嘴唇湿润饱满,连眼睛都明亮得像宝石,睫毛卷而翘,五官清冷精致,笑起来时又柔和温顺,平易近人。 “可以不说你。”陈述道,“但欧文医生的话你听不听?” “听。” “那就得吃。觉得太清淡、没味道也多少要吃点,不然抵抗力下降容易昏倒。”陈述说,“既然你不喜欢这种方式,那就换一种。” “哪种?”向嘉洋愣愣的。 陈述看着他,“说你你不乐意听,不愿意做,只能我嘴对嘴喂你了。” “...”向嘉洋噌地一下站起来,震惊地看着陈述,耳朵发红。 喂,他没听错吧。 他只是想吃荤肉。 没有要跟陈述这样那样的意思! “不用不用。”向嘉洋双手合十笑着讨饶,“错了。我听,我吃。下次给我两盆青菜我都吃干净,绝对不挑。” 陈述他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向嘉洋一溜烟就跑了,抱着滑板钻进钛谷店,头都没回。 * 他们和欧文约的时间到了。 欧文在岛上找了熟人帮忙,治疗定在某疗养院的玻璃花房,里面有专业设备和干净整洁的办公室,适合对did患者进行眼动脱敏训练。 陈述是和向嘉洋一起去的。欧文穿着令人安心的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微笑着和两人握手问好。 “这位就是陈述?”欧文冲向嘉洋眨眨眼。 “是的。”向嘉洋有些不好意思。 “已经为你挑选了歌曲,先进去坐坐吧,桌上放着摆钟,尽量将注意力集中在它身上。”欧文拍了拍向嘉洋的肩膀,这是个让他放松的动作。 向嘉洋点头,带上门进去。 花房设置单向玻璃,从外可以往里看,从里却看不到外面。房内有好闻的花香,空气清新,环境优美,能让did患者放下警惕。 第58章 向嘉洋坐在了沙发上,他戴着耳机,视线慢慢聚焦在摆钟处。 “先请坐。”欧文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经验丰富,在领域内十分专业,这次他听说陈述要陪同后,就计划好了这次面谈。 欧文是心理医生,他看人很准。 打从陈述出现的第一秒开始,欧文就相信,面前这个男人很靠谱。至少上次欧文见到樊煜时就没有这种感受。 “你好,我是欧文,向嘉洋的治疗师。”欧文微笑着朝陈述伸手。 陈述点头,简单相握后,他问:“我可以观看这次的治疗过程吗?” “当然。”欧文笑道,“主人格和副人格都同意,我自然也不会有意见。只是我没想到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取得joe信任,据我所知他对主人格的保护欲十分强烈,用向嘉洋自己的话来说,joe抗拒陌生男性,尤其是lgbt群体中的男同性恋者。” “方便告知我这段时间嘉洋都做了些什么吗?掌握有关他的所有信息,我才能更好地帮助治疗。” 陈述知道欧文已经负责了向嘉洋很长一段时间,他微一颔首,和欧文简述了过程,包括资助人身份。 欧文露出诧异的表情。他眼底带着惊喜:“我非常、非常庆幸今天见到了你,陈先生。” 欧文介绍:“根据我的观察,目前是我们进入人格重塑与整合的最佳时期。身体的排异反应是一个信号,它代表系统内部已经出现了共同的目标。要知道,或许一个治疗师终其一生都等不到他的患者给出这样的信号。did痊愈病例少之又少。” “我在整合过程中主要负责安全引导,深化沟通与协作,处理创伤记忆,以及帮助向嘉洋重构自我认同。但在治疗之外,我需要一个协助者,帮忙照顾他。包括但不限于适时给予患者感官接地的指令,熟练掌握痛苦耐受技巧和tip技能等。比如采用冷水改变面部温度、高强度运动、paced breathing等办法来急速降低生理上的激动水平,从而让患者绕开自-残冲动。” 欧文定定地看着陈述,“我知道要求一个与患者没有任何血缘或法律关系的人做到这些是强人所难。但听了你的描述以后,我抱着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希望,恳切地询问你,你愿不愿意承担这样的职责?” “你和患者之间有无法一刀就斩断的羁绊,并且持续时间很长,跨过他最痛苦的中学时代。你的存在在我们的治疗中是特别的。” “当然,任何人在考虑这件事都会倍感压力,我完全理解你的顾虑,但我从治疗师角度出发必须为患者争取,请你谅解我的唐突。”欧文说,“因为...如果不进行整合与重塑,他可能会死。” “did发展到中后期对大脑海马体损伤巨大,精神分裂、脑细胞坏死、失忆、痴呆均有可能。” 他把最坏的结果告知陈述,是负责任的表现,本意并非施压。如果陈述拒绝了他的请求,欧文也不会多说一个字。毕竟陈述不是医生,他没必要承担一个生命。 然而陈述看着欧文,开口道:“我以为我今天坐在了这里,就已经给出了回答。” 欧文愣了下,转而笑了,如释重负,又心有余悸:“原来是这样。” “但我想你有权看清‘治疗’的全部。或许你看完以后再做决定也不迟。”欧文站起身,示意陈述看向室内,“接下来一个小时我会对他们进行人格切换和引导,不论发生什么都请你保持安静。万分感谢。” 陈述站起身,走到了玻璃旁。 里面的谈话他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此刻里面的人看不见陈述的表情。 欧文坐下,示意向嘉洋摘掉耳机。 摆钟停滞。 座椅上的年轻男孩露出茫然的表情,几分钟后,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而具有攻击性。 joe出现了。 他突然开始摔东西,桌上的花瓶、钢笔,地上的扫把、水桶,他藏在一大丛花束里,抱着脑袋埋头,尖叫说别过来。 这个过程中欧文什么也没做,只当joe不存在,他低头在写着些什么,但陈述看得出欧文用余光紧密观察joe的举动。等到joe平静后,男孩忽然捡起地上某个碎片,手指发抖地要往手腕上划。 欧文出声了,他立刻打断了这个行为,开启了设备,用光照向joe的眼睛。 23秒后,向嘉洋出现了。 他一脸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手,全然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机械地站起身,拍了拍膝盖和屁股,拍掉上面的灰尘。 主人格向嘉洋承载的情绪是“快乐”和“坚强”,joe承载的情绪大部分为“愤怒”与“暴躁”。 整合重塑,是要让他们开始共同承担这些与创伤记忆相关的躯体反应。 欧文温柔地朝着向嘉洋微笑,说了些什么。 这个场景如果被其他人看见,或许会以为站在里面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是个无可救药的社会败类,完全没有挽救的必要。 陈述静静地站在原地,只有一门之隔。他下意识地伸手抚摸上冰冷厚重的单向玻璃,骨节分明的手指拧出苍白的弧度。 向嘉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但这一次他刚刚坐下,椅子就倒在地上。他手脚都开始发抖,幅度大到不正常。 他死死地蜷缩成一团,侧躺在地面上,一只手抓住心口的衣服,沙哑道:“疼。” “我好疼...妈妈...” 室外。陈述的心脏像被人硬生生地剜了一刀子,砍下一块肉。他想象着过去几年里,向嘉洋不止经历过一次这样的时刻,再将那些洋溢着少年气的信件内容与面前这个苍白无助的男孩联系在一起,一股彻骨的难过与无力席卷全身,几乎要将他撕裂。 欧文立刻给了向嘉洋一个可以用来拥抱的枕头。 向嘉洋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枕头,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痛苦的呜咽一阵一阵地传来,即使小腿开始抽筋了他也无暇顾及,因为大脑的疼痛更甚。 9分钟后,joe出现。 他面无表情地把枕头还给了欧文,扶好被撞倒的椅子,重新坐上去。 欧文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引导与创伤分离。 接下来是评估与沟通阶段。 他要负责处理抗拒部分。 欧文给了joe一个热水袋,用滚烫的温度扯回joe的理智。 “joe。”欧文看着他,尽量表现得平静与自如,“你能接受自己的消失吗?” 三分钟沉默。 欧文并不着急,他经验丰富地忙着手上的文件处理,不再给joe任何压力或暗示,室内只有舒缓的沙沙声。 “我能。”joe抬眸看向欧文。 欧文笑了:“好。你很勇敢,joe。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你能做到的,我无比相信你。” “但我想告诉你,害怕与恐惧同样是正常的情绪,你要学会接受它。现在我就坐在这,无条件地帮助与倾听。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或许你可以和我聊一聊,你的顾虑是什么?” joe在系统内承担“执念者”和“骑士”的身份,他想消失,又害怕消失,这两者并不冲突。 在室内与室外两道饱含关切的注视中,joe闭了闭眼睛,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什么似的,缓缓开口: “如果我离开了,谁来保护向嘉洋呢?” 如果他不在了,向嘉洋就会像傻子一样,只能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哭泣。 欧文最后进行了几分钟的aftercare,对joe进行催眠。创伤分离有条不紊地进行,joe躺在了一张床上,陷入短暂的安睡。 欧文拉开门走出来,他刚想叫陈述坐下,侧头看见陈述的脸时,却怔住。 欧文连忙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扯了几张抽纸,递给陈述。 对比向嘉洋之前在社会支持清单内填写的第一求助者樊煜来看,面前这个男人气质更出众和稳重。而欧文记得,樊煜当时陪同观看治疗过程后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满眼心疼。 陈述却哭了。 男人双目猩红,沉默不语。 “是这样的。这个...”欧文挠挠头,他礼貌询问,“要不你先...出去抽根烟?等你缓过来了我们再继续聊。” “不用。”陈述说,“您说。” 欧文叹口气,点头:“好。” “你也看见了,did治疗过程一向这么腥风血雨。心理学上认为每个人都会有创伤,只是大小、早晚以及表现性状为显性还是隐性的区别。人是群居动物,脱离不开社会。根据我对向嘉洋的观察和了解来看,他需要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有的人执念在于贫穷,有的人执念在于过错,有的人执念在于重大变故。” “向嘉洋需要爱。” 说到这,欧文停了,他在考虑如何表述更能令人接受。 陈述却已经开口:“我有。” “我给。” 欧文瞪大眼睛,意外了。他颇为惊诧地挑起眉,好半晌才开口:“你有多少?我把话说得直白些,整合过程可能艰难漫长,这要求陪同治疗的协助者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时间,足够的爱,你能给他多少,支撑你们把这个近乎不可能痊愈的病给治好?” 第59章 陈述说:“无限。” 很短的两个字,欧文听到的瞬间,内心被震撼了一下。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其实总是横着无数的防线。或许你能把每一条都击破,都跨越,可仍然只能站在心门外,踌躇不前。 真正打破桎梏的桥,是一滴眼泪。 它是真心的升华,生命的凭证。 ———— —— 第44章 悔棋 * 确定陈述会帮忙, 欧文比刚才放松了点,心里一块巨石落地。 他给了陈述一份病历,上面是过往的几次治疗过程。 欧文说:“我给joe下了心理暗示, 在半个月里他不会再出现。人格整合要做的就是让主副人格完全融合, 这也意味着,之后你会见到一个更完整的‘向嘉洋’。” “此前, 内部系统分工明确, 各司其职, 记忆并不共享。”欧文问,“你见过向嘉洋发火么?” 陈述说:“很少。” “那你见过joe发火么?” “经常。”陈述看着欧文, 客观评价道, “几乎每一次出现, 都在生气。” 欧文笑了:“没错。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一旦开始整合,向嘉洋会变得有些‘喜怒无常’,当然, 这是比较之后会有的区别。以前他给你们的印象大概是活泼开朗, 但今天,从他睁开眼睛那一刻开始,他会有脾气。” 陈述嗯一声,明白了,“承载了joe的部分。” “是的。”欧文喜欢跟聪明人聊天, “说白了, joe就是向嘉洋。” “我说这些是想给你打一个预防针。”欧文双手交叠撑着下巴,观察陈述, “你能接受这样的向嘉洋吗?或者,如果发生棘手的情况,需要我从中调和吗?” “年轻人嗜杀好斗、锋芒毕露是天性。”陈述不以为意, 淡淡,“我要负责,就负责他的全部。” 欧文有点佩服陈述了。他第一次在与患者家属的交流过程中露出一个兴味盎然的表情,甚至开起了玩笑:“确定?如果睡觉的时候他一脚把你踹下去呢?” 陈述慢慢扬起眉,“那我倒是期待了。” 向嘉洋浑身就没几两肉,踹人能有多大力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踹下去了,陈述再站起来不就行了,那有什么的。 进行详细的协助治疗流程介绍后,欧文与陈述握手,起身。 主要的两种办法是感官接地与tip目标转移,前者陈述之前简单做过,效果还可以,只需要让向嘉洋数手边的物品,让他说出五四三二一,后者则要考虑当下环境来分散患者注意力,避开某些自毁冲动。 “多谢。”陈述说。 “别跟我客气。”欧文笑道,“拜托你了。加油。” 向嘉洋睁眼时看到治疗室的天花板。周围是好闻的花香。他走之前,还被欧文送了朵玫瑰。玻璃花房外阳光正好,空气清新,雨后的温度不算太热,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我想去公园玩。”向嘉洋跟陈述走出疗养院的时候说道。 他的瞳孔还没恢复到正常状态,这会儿明显放大,跟猫似的见光就变化。 陈述往他脑袋上扣了个遮阳的帽子,带着一股好闻的香味。向嘉洋下意识接了,手指摸着帽檐边缘,一边摆正一边问,“那个,欧文医生都和你说什么了啊?” 陈述只道:“现在你的社会支持清单上,我是第一求助人。” 社会支持清单是治疗师让向嘉洋填写的联系人名单,当他需要借助外力时,可以试着联系清单上的号码,有的是朋友,有的是家人。填第一份清单那会儿向嘉洋在和樊煜谈恋爱,理所当然的,首位号码他就写的小樊总的私人电话。 恋人已经是十分亲密的关系了,向嘉洋没什么能联系的家人,要往上填更亲密的,选项只有伴侣。 向嘉洋刚睡醒,说话不过脑子,愣愣地问:“你把樊煜挤下去了?” “我是把他删出去了。”陈述看他一眼。 “...” 向嘉洋自觉说错话,闭了嘴。 “想去公园玩什么。”陈述拉开副驾驶座的门,看着向嘉洋钻进去,“滑板?” “嗯。”他说话没气儿,衣服也穿歪了,一轮治疗下来精气神耗尽地窝在座位上,团巴团巴地系着安全带,“想试试新板。” 陈述绕到驾驶座进来时,伸手帮向嘉洋摆正衣领,盖好露出的一截锁骨,看着他,“我陪你去。” “不要。”向嘉洋拒绝得很干脆,“我想自己玩。陈老板你去忙吧,下午店里不是还有客人吗?” 欧文说每回治疗后向嘉洋都需要独处的时间,陈述表示理解。但他眯起眼:“叫我什么?” “陈述陈述。”向嘉洋笑了,又讨饶地双手合十,“我一时忘记了,放过我。” 保时捷开出去几分钟,车里都静悄悄的。 对向嘉洋来说,他今天愿意让陈述观看治疗过程,其实是想告诉陈述,你看,我是这样一个人。看病要花很多钱不说,过程还很复杂和麻烦。他给资助人一个交代,证明他这些年有在好好地生活,然而生病是他自己没法控制的。 因为向嘉洋刚刚和欧文见面,这两天陈述给他批了假,不用去钛谷,陈述会把早饭送到民宿。 保时捷开到了日落公园,向嘉洋下车时和驾驶座的人笑:“明天见。” 他似乎从混沌里抽离出来了,这会儿看起来和往常一样,笑容的感染力很强,说话嗓音也不再颓废和沙哑,懒劲烟消云散,活力满满的向同学重新出现,令人眼前一亮。 “明天见。”陈述点点头。 向嘉洋爱玩,而且他爱好广泛,也擅长运动,玩起来通常大汗淋漓。他一个人从斜坡上速降下来,在公园练了一个下午。 傍晚他坐在一家粉店门口的椅子上,点了杯西瓜汁配晚饭,边用手扇风边接了个电话。 是张凤打来的。 “小向在忙吗?”张凤声音亲切,不过口吻带了些许歉意,向嘉洋听出可能是有事,他戴上耳机说,“不忙,怎么了张阿姨?” “是这样,你之前不是说打算跟我续租吗?”张凤叹气,“我女儿回来了,可能要在外地买房子,这栋楼我刚刚找了中介挂出去,就有人联系说要买,所以之后我应该是不出租了,距离我们合约到期还有半个月,我想着赶紧和你说一声,你要是想留在风铃岛可以现在找找新的房子了。” 本来向嘉洋也还没签续租的合同,半个月时间也够他搬东西了,闻言向嘉洋笑道:“好,我知道了阿姨,没关系。” “谢谢你啊小向。”张凤很抱歉,“事发突然,你要是租房什么的有麻烦可以跟我说,我帮你找地段好的,房租便宜的,之后我再叫车一起帮你搬东西。” “客气了阿姨,真没事。”向嘉洋笑起来。 找房子的事他不急,实在不行还可以去谷雨那挤一挤,麻烦谷雨固然不好,可兄弟就得两肋插刀。 向嘉洋戴着耳机,在歌单里随机播放着音乐,绕落日公园散步半小时,回了民宿。 临近傍晚,民宿附近的凉亭旁坐满了老大爷在下棋。 向嘉洋想起陈述爷爷了,走过去观棋。一张棋盘上摆着黑白子,两大爷正好在对弈,向嘉洋秉持着观棋不语的心态,默默地欣赏着,一帮头发花白的老头里站着一个盘靓条顺的年轻人,一下成了香饽饽。 “小伙子,看棋啊?”有个婆婆走过来,仰头看他,“长得很帅哩,有没有女朋友了?” 向嘉洋摇头,笑:“还没有。” “想不想找啊?我认识好几个单身的姑娘,漂亮,家里条件也好,给你介绍介绍?” 老人家上了年纪就想看家庭美满,爱撮合子女那些事,向嘉洋赶紧摆手,微笑:“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谢谢你了婆婆。” “你也不找,钛谷那个陈老板也不找,我跟不上时代,不懂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这么大高个,长这么好看,不少人追吧?怎么不找呢?”婆婆也跟向嘉洋一起观棋,叽里咕噜给向嘉洋说,以后老人没伴会过得很辛苦云云。 在下棋的大爷点了根烟,吞云吐雾:“你就别掺和年轻人的事了,我告诉你,现在不婚主义和丁克到处都是,生育率为什么低?为什么没人愿意结婚?说白了,社会环境不好!两个人能看对眼就够难了,就业市场还差,谁还有心思搞那些情情爱爱的?” 阿婆和大爷犟起来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向嘉洋赶紧和稀泥,指挥大爷下棋,最后见大爷已无心战斗,只能自己上场。 他走黑子,把棋罐摇得哗哗响,一副声势浩大的模样,结果还真是妙手回春,两步挽救死局,惹得对面执白子的爷爷哀嚎连连。 黄昏后灰青色的天空出现了星星,微风吹动头顶树叶,有几片棕榈叶落在向嘉洋肩膀上,一辆熟悉的保时捷从远处开过来,停在民宿门口。 南汐巷的傍晚烟火气十足,炒菜的香味从各家窗口飘出。 第60章 向嘉洋愣了,下棋动作都慢了些。他和民宿之间有一段距离,陈述下来时背对着他,没看见向嘉洋坐在这。 车上下来的男人身形高大,面容冷峻英挺,路过时想不多瞄他几眼都难。 向嘉洋悄悄盯了会儿,明显分神。 唉。 还是感觉那张脸好看,看不到真可惜。 长了这样一张合他胃口的脸,竟然是他二舅,真是暴殄天物了。 “怎么了小向?”一旁的大爷顺着他视线看去,“哟,那不是陈老板吗,这两年他生意越做越大,事业有成,在岛上可有名了,我儿子要是有他一半出息都是祖坟冒青烟。” “爷爷你也认识他?”向嘉洋笑。 “认识,怎么不认识。我正奇怪,我和几个兄弟天天在这下棋,早上下晚上下,居然见到他好几次。也不知道那民宿里住着什么奇人,把陈述的魂都勾走了。”大爷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摇着一把芭蕉扇,跟向嘉洋低声,“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吧,这小伙是谈恋爱了!” 其实没有呢。向嘉洋心道。 像是有心电感应般,向嘉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 陈述:到家了没? 向嘉洋:暂时还没。 陈述:在哪? 向嘉洋:不告诉你:d 他皮完,抬头观察陈述的背影。有人骑着自行车打铃而过,流水一样的车辆绕过保时捷,消失在视线中。 向嘉洋喝着拎了一路的西瓜汁,继续陪人下棋,他刚把黑子落在棋盘上,民宿门口的男人就回了头。 向嘉洋一惊,赶紧道:“爷爷快帮我挡挡!” 他躲在树影和人影里,没被陈述发现。 手机震动两下。 陈述:那我只能自己猜了 陈述:[图片] 陈述:我猜你现在应该距离我不超过两百米 图片上是向嘉洋放在树边的滑板。 被抓包,向嘉洋啧了声,挠挠脑袋。他坚持和爷爷下完了棋,才起身告别。陈述仍然靠在保时捷引擎盖上,一只手玩手机。 和早晨时一模一样。 “陈述!”向嘉洋抱着滑板朝他跑过去,一整个原地起飞,“我现在到家了!” 男人听到声音,抬头朝他看来,挑眉,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玩得高兴了?” “你来干嘛?”向嘉洋问他,“我不是给你发信息说我在外面吃过晚饭了吗?” “不是来给你送饭的。”陈述看着他。 不是送饭的?那? 向嘉洋还没问,陈述就说:“想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哦,受伤。向嘉洋立刻把胳膊和腿都亮给他看,“没呢,完好无损。今天我可小心了,状态也很好,走路都轻飘飘的,四肢非常灵活。欧文这次给开的药没什么副作用。” 他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陈述也没好说的了。 倒是向嘉洋一直在打量他。 “看什么?”陈述问,“我脸上有东西?” “不是。”向嘉洋摇头,他问了个谁都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被提起的问题,“你手上怎么戴了戒指?” 这枚戒指陈述戴在小拇指上,尾戒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陈述反问:“你觉得是为什么?” 向嘉洋站在他面前不到三步的距离,朝陈述微笑,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但某个瞬间他瞳孔颤了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撕裂的口子里钻出来:“其实我知道的,那天我走错更衣室,之后你就戴了这个戒指。” 当时的陈述选择用真实的某个物件来压抑内心的情感,这是一个决定,一个昭示着克制、止步不前、或者说想保持体面的决定。 joe并没有出现,站在这里的人仍然是向嘉洋,不过他第一次在陈述面前暴露了自己的防线,以及探出了一点带刺的针尖。 陈述看着向嘉洋好一会儿,忽然道:“不作数了。” “什么不作数?” 陈述:“不管之前戴它是因为什么,现在都不作数。我后悔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缓慢,重复一遍,“我后悔了。” 向嘉洋心跳漏了一拍,胸腔里仿佛有一万只小鹿奔过。他没想到陈述会这么说。一句他悔了,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泰然自若,在他印象中陈述性格冷淡,行事强硬,这不像是陈述的风格。但话都放了出来,向嘉洋打定了主意不配合,拿出陈述说过的话来堵他:“成年人要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我们已经像亲人和朋友一样了。我不想让你为难。” 陈述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向嘉洋心底兵荒马乱。绝对的安全距离就是“家人”,“朋友”,“师长”,陈述曾经也考虑颇多,他看出来了,就不能当没发现过。 忽然,陈述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抬起戴着尾戒的左手,目光落在小小的银环上,然后在向嘉洋惊讶的注视下,捏住那枚尾戒,缓慢地将它从左手小指上褪了下来。这个动作被他做得像一场沉默的仪式。 他走近,牵起向嘉洋手,把尾戒放在向嘉洋掌心里。 “随意处置。”陈述说。 他收回手,抬眸和向嘉洋对视,“我做得不好。和好可以么?” 向嘉洋眼睛骤然瞪大,迎面感受到这张脸的杀伤力,耳朵瞬间变红。 ———— —— ----------------------- 作者有话说: 好了这下两个人都没招了[摆手] 第45章 my heart * 向嘉洋带着滑板回了民宿。 尾戒被陈述硬套在了向嘉洋的无名指上当一个装饰。虽然陈述说可以随意处置, 但向嘉洋觉得扔了也不好,就这样在犹豫之间被陈述套住了。 手机里是陈述刚刚发来的信息。 陈述:七点记得吃药。 陈述:如果没那么难受,就别吃帕罗西汀和奥氮平 向嘉洋:收到 帕罗西汀是治疗焦虑的一线药物。它能增加大脑中5-羟色胺的水平来帮助改善整体情绪和思维, 用于治疗与did共病的广泛性焦虑症。 奥氮平则被用作“情绪稳定剂”, 它是一种低剂量使用的非典型抗精神病药,能帮助患者保持在“耐受窗口”内。 这两种药物欧文交代过, 能不吃就不吃, 容易产生依赖性。 以前向嘉洋下手没轻没重, 现在不行了,陈述管着他。 会检查他的药盒不说, 大有可能还会直接开车来民宿抓现行。他觉得自己很像雷达, 是陈述养的小狗。 雷达要学习定点尿尿, 进出门礼仪,搜救训练,日常活动基本指令, 他要学什么? 向嘉洋严重怀疑陈述在了解过他病情后, 能给他定制一本《健康生活管理手册》,并且用陈述式规则把他照顾好。 晚七点。 陈述:吃了么? 向嘉洋莫名其妙有点头晕,可能是眼动脱敏后遗症,他正窝在床上看电影,收到消息回复了陈述, 说他吃过了, 还拍了药片,上面刚好缺了一粒药。 晚九点。 陈述:在干什么? 向嘉洋:发呆(*^u^*) 陈述:打个视频。 “...”喂。 这是什么意思? 他跟谷雨都做不到随时随地视频。虽然他们是好兄弟, 但还是互有隐私的。 向嘉洋:我没洗头,不要了吧? 陈述没有给他不要的选项。向嘉洋手机疯狂震动,视频电话界面弹出。 手机里突然出现一张五官深邃的脸, 陈述估计刚刚到家,站在玄关处开灯。向嘉洋的画面在右上角,他眼睑微红,头发凌乱,躺在枕头上,衣领倾斜,露出右肩的锁骨。 陈述低头看了眼,注意到那处,视线多停留了几秒。 他把手机放岛台上,弯腰揉揉雷达脑袋,把它轰走,“打算几点睡觉?” “十一二点吧?”向嘉洋商量。 “到点了没睡怎么办?”陈述问。 “...”向嘉洋已经被欧文千叮咛万嘱咐过要早睡了,现在陈述又问他要是没睡怎么办,摆明就是监视,是掌控,是警告。 他不服气道,“怎么可能。我说到做到,就算睡不着我也硬睡。” “好。”陈述说,“吃过药后容易口渴,多喝点水,放一杯在床头。” 向嘉洋那窸窸窣窣地,镜头里,他侧身伸长胳膊,大概真是在倒水。 陈述也在忙,他手机就一直放在岛台上,人已经出画了。 向嘉洋忽然道:“陈述。” “嗯?” “你把手机立起来呗。” 陈述挑眉,“怎么?” “我看不见你脸了。”向嘉洋说。 陈述一愣,转而笑了,他走过来,把手机立好,垂眸玩味:“你对我的脸很满意?” “当然。”向嘉洋嘿嘿一笑,大言不惭,“整个风铃岛上最满意。” “那就不挂了。看着睡吧。”陈述说。 第61章 “那可不行。”向嘉洋深谙欲拒还迎之道,“我有偶像包袱,从来没有和人边打视频边睡觉过,万一我睡相很丑呢?” “我见过,不丑。”陈述道,“很可爱。” 向嘉洋脸上一热。 连了会儿,等陈述已经确认了他状态,他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挂断电话,晚上睡了一个安稳无梦的好觉。 他在家休养,钛谷官号是简凡在代理。 次日钛谷准时开店,众人已经习惯了向嘉洋的神出鬼没,没人说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希望向嘉洋能快快好起来。 门口的风铃在十点多时被撞响,简凡站在前台喊了声欢迎,没想到来人直接走到他跟前问:“请问向嘉洋在吗?” 简凡抬头,看见一张混血面孔,他奇怪:“不在,你是?” “你好,我叫伊森。”男人笑起来,“是向嘉洋的朋友。” “你好。”简凡和他握手,“你找他有事?今天他请假了,不来店里,要是你有急事就先打个电话,去他家找人吧。” 伊森摆摆手:“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我和人打听过,说云雀扮演者就在这家店里工作,所以我想着过来碰个运气,没料到他正好不在。” 简凡哦了声,“那你随意坐。” 伊森却没有坐,他热情似火地询问简凡:“你觉得我看起来有机会吗?” “什么机会?” “我喜欢向嘉洋!”伊森的表达非常直白,他手舞足蹈地解释,“在跳丰收的演出上我就注意到他,之后又在酒吧和他一块玩了游戏,你不觉得这就是缘分吗?用你们的成语来说,我们简直天生一对。所以我想和他结婚!” “....”简凡嘴角抽搐,也很直白地告诉伊森,“向嘉洋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伊森愣住,“who?!” “who我就不能告诉你了,你要不纹身不穿孔的话自己坐坐就走吧,欢迎光临,慢走不送。”简凡没那个耐心跟伊森掰扯,一屁股坐了回去,开始剪视频。 伊森站在前台,若有所思,直到陈述拉开门,从纹身室走出来。 四目交汇,两人都眯起眼。 陈述神色自如,没再看伊森,他绕过前台,去了洗手间。 伊森则意识到不对。 他见过陈述,在gay吧。而显然,陈述也在这家店,大有可能还是老板。男人的直觉也很灵敏,他嗅到了不寻常的火药味。 “原来是这样。”伊森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我觉得,我不会输给他。” “哪里不会?”简凡冷笑。 “我的长相不差。”伊森指着自己的脸,“也不缺钱。我还10都行,要知道,bottom通常比top要多,如果我和向嘉洋在一起的话,只要他开心,我做哪一个都可以。” “你中文说得真他吗好。”简凡皮笑肉不笑,“但很可惜,我们洋不喜欢你这一款。” “为什么?我很高很帅。”伊森道。 “简凡。”陈述从洗手间出来了,他面无表情地绕过伊森,冷淡道,“送客。” 简凡哗啦一下站起来,抬起手邀请,“拜拜。” 伊森气急败坏地从钛谷店摔门而去。 下午姚小川因为忘记消毒被陈述骂了一顿,他抱着脑袋从纹身室窜出来,跑向简凡,一脸惊悚:“老大干嘛?吃枪子了?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冲?我惹到他了?!” 简凡啧啧:“病了。要向大夫治一治才能好。” 姚小川摸着自己脑袋,唏嘘:“恋爱真是毒药啊。” “八字没一撇呢,少提。”简凡敲打他,“小心搅黄了。” “保证不说。”姚小川做了个缝上自己嘴的动作。 * 在家休息了两天,向嘉洋原本订的闹钟是八点半,他要起来洗漱,然后去钛谷复工。 但八点左右,他手机就响了。 向嘉洋迷迷糊糊地伸长胳膊,眼睛都没睁开,直接接通:“喂?” “嘉洋哥。是我。”詹依芸的声音听上去很紧张,还有些抖。 向嘉洋瞬间清醒。他看清联系人界面。 詹依芸和詹依茹是谷雨的双胞胎妹妹,两人现在在上高中,平时都是住宿,各配一个从18楼摔下去都不会坏的厚重老人机,没事基本不会打电话联系向嘉洋。 她一打来,向嘉洋就坐起身:“依芸,怎么了?” “姥姥吃坏东西住院了,洗了胃,晚上起夜又不小心摔了一跤,刚做完手术,医生说没大事了,但我好怕....”詹依芸哽咽道。 向嘉洋问:“告诉谷雨没有?” “说了,哥准备去机场了。”詹依萌啜泣,“姥姥不让我告诉你们,手术做完我才敢打电话....” 向嘉洋心脏猛地一缩,瞬间睡意全无,他一边用肩膀夹着电话安抚妹妹,一边已经翻身下床,打开了购票app。 还有余票的航班在一小时后。 “别怕,我马上订票回来。没事的,你们照顾好姥姥,我和谷雨傍晚就能到。” 挂了电话,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向嘉洋脑子有点乱,愧疚和担忧交织。事发突然,老人家本来骨头就脆弱,这么一摔没事真是万幸,听依芸的话也听不出严不严重,还是得亲自去看看才行。 而且两妹妹要上学,总不能让她们一直照顾姥姥。 向嘉洋用清水洗脸,冷静过后,匆匆在微信上给陈述和简凡都发了条信息,说他今天不能去钛谷了,临时有点事。 他打了个电话给谷雨。 “你人在哪?”向嘉洋问,“票定好没?” “定了,我现在打车去机场。”詹谷雨站在马路边上,背景音嘈杂,“我问过医院,说姥姥已经转了普通病房,要不就我回去吧,县城太远了,赶车也很累,你身体吃不消。” “跟我说这话?”向嘉洋在衣柜抓了一把衣服丢行李箱,“要跟我生分是吧?姥姥对我那么好,她生病了我能不回去看她吗?” “好好,我说错话了。”詹谷雨笑起来,“行那我们机场碰头,机票车票我一起买了,比较方便。” “钱我一会儿转给你。”向嘉洋也不跟他废话,封好行李箱,拎起就走。 钛谷。 简凡收到信息后推开纹身室门,靠在门边,奇怪:“述哥,向嘉洋说他临时有事今天不来了,你问过什么情况吗?” 陈述正在给人勾线,他闻言皱眉,直起身,“把我手机拿来。” “得。”简凡拿起桌上手机,给陈述解锁,“你赶紧看看吧,是不是他病还没好?” “稍等。”陈述跟客人示意。 他走到电脑旁,把线稿保存了下,手里拿着手机,看向嘉洋发的信息。 “他也没和你说具体情况?”陈述问。 “没。”简凡说,“就匆匆给我发了个信息,我问他怎么了他也没回复。” 陈述眉心紧蹙。他先打了个电话给向嘉洋,没人接,于是打给张凤。 问过张阿姨后他才知道,向嘉洋早上拎着行李箱出门了,说是去机场。 而且向嘉洋没有续租民宿。 一个念头在陈述脑中一闪而过。 向嘉洋要走。 要离开风铃岛。 陈述眸色当即沉下来,额角青筋猛一跳动。 生命中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可能此生不见,天大地大,连同住一个小区的邻居一年都不一定能见上几面,更何况分处两地。 大概是看陈述脸色太差,客户出声:“陈老板是不是家里有事?我看你线也勾完了,要不你有事先去忙?我改明天再来?” 陈述谢过他,摘了手套丢桌上,“简凡,你给人上凡士林,用保鲜膜给他裹好,明天安排时间让他过来。” “行。”简凡干活利索,他很担心向嘉洋情况,“那你赶紧去看看吧述哥。” 陈述上车后继续给向嘉洋打电话,连着两个,都没接,倒是詹谷雨先回复了他,说他们得回老家一趟,具体原因是什么陈述已经没心思看了。 他把手机直接丢在副驾驶座,脚踩油门。 半个小时,陈述开着保时捷,一路从市中心飙到郊区机场。 2号门进去,陈述在行李托运处看见了向嘉洋。 他很瘦,戴着口罩和帽子,站在人群里,明明周围人潮如洪流般,但陈述一眼就能看见他,径直朝他走过去。 大概是脑袋上长了一根天线,接收磁场变化十分敏锐,向嘉洋觉得后背一凉,忽然侧头,看见来人。 他微微瞪大眼睛,一副震惊的表情:“陈述?” “你怎么在这?” 向嘉洋完全懵了。 陈述不应该出现在这。 早上九点的机场,大厅里播放着机械女音,旅客拎着行李箱匆忙赶路,干净到发光的玻璃窗外是拥堵的出租车队列,陈述微微喘着气,袖口挽上胳膊,喉结随之滚动,皱眉在看着他。 向嘉洋想起自己静音的手机,连忙放下背包,要取。陈述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第62章 “别走。”陈述沙哑道。 向嘉洋动作一顿,僵硬地抬头看向陈述,嘴巴张开后半天说不出来话。 走? 陈述怎么知道他要走?而且怎么这么紧张?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还不等向嘉洋斟酌好措辞,陈述拉了他一下,将他带到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厘米,向嘉洋甚至能感受到陈述起伏的胸膛。 “跟我试试。”他说。 “试、试什么?”向嘉洋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还有点眩晕,他嫁祸给陈述,觉得这是陈述抓着他手腕的力道太紧导致的。 陈述低头看着他,眉心还是没松开,嗓音低哑,钻进耳道,“别把我当长辈,我不做你的长辈。” “我们试试。就算是一时冲动,这后果我也担得起。”陈述指了指自己心脏,“我能保证,这个位置永远是你的。” 陈述说话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一字一句地吐息,落进向嘉洋胸腔里,让他腿都有点发软。 “不是...”向嘉洋挣扎着要让陈述松开束缚,语无伦次,“我没说要走。不是那种走,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 陈述扫了一眼不远处干瞪眼看着他们的詹谷雨,点头:“我现在知道了。不重要,该说的话还是要跟你说。” “...”向嘉洋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猛地咳嗽了两声,他耳廓染上一层不明显的红度。 ———— —— 第46章 好可怕 * 陈述会追到机场来这件事实在太有冲击力了, 或者说,它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 身为外貌协会会长的向嘉洋同学大脑风暴,想了整整两分钟, 然而没想出来如何搪塞。他喜欢风铃岛, 不管是长住还是旅居,目前都没有离开的打算。跟刚开始来岛不同, 他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旅客, 他已经和岛上好多人认识并交了朋友, 他跟这个地方产生了链接。 不过愿意留在风铃岛,和答应跟陈述试试是两回事。 试试的意思是不合适了就分开吗? 怎么样算不合适? 睡觉打呼噜?...咸豆腐脑和甜豆腐脑之争?洗澡频率?掉在地上的头发是视而不见还是立刻扫干净?空调开26度还是18度? 如果这些都算小事的话, 那大一点, 比如自己到了焦虑期而陈述忙着工作没有时间陪他?比如他们可能对亲密关系的定义和接受程度不同? 或者他们撞号了, 那方面不和谐? 不合适到什么程度会分开? 而且向嘉洋到现在还没办法接受他要把自己的全部都展现给资助人。 尴尬! 无地自容... 向嘉洋沉默的时间太长了,广播催促即将登机检票。 陈述松开了他手腕,不同以往他会给向嘉洋时间, 这次陈述没有丝毫动摇地重新询问:“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要是不答应呢?”向嘉洋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反问。 似乎是早有预料。陈述看着他, 点了点头:“那我追你。” “...”向嘉洋差点滑跪。 万万不行! 首先陈述是他名义上的老板,其次,想象不出人淡如菊的陈老板追求一个人是什么场景。他要是真的走这个路线,向嘉洋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内心坚守的阵地一定会迅速分崩离析。 小洋怕缠郎。 最后在陈述灼热逼人的视线下,向嘉洋一咬牙点了头, 他撂下一句话转身逃亡:“你想试就试吧, 那先这样了,等我回来再说!” 他一个箭步朝远处的詹谷雨冲去, 揪住谷雨的衣服就跑。 詹谷雨莫名其妙:“干嘛?他跟你说什么了?喂陈述怎么到机场来了?你们偷偷摸摸地背着我干什么了?” “先走!”向嘉洋崩溃,“上飞机再和你详聊!” 两人在机场一路狂奔,很快就隐入人群中。 陈述站在原地, 错愕地看着两道飞窜的身影,后知后觉刚才向嘉洋说了什么。 他慢慢扬起眉。 飞机上。 向嘉洋扶着椅子坐下时腿都发软。 詹谷雨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啧了声:“你不觉得你很像那种拔舌无情的渣男吗?”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向嘉洋以头抢地,欲哭无泪,“我道过歉了,不行。我说咱们做朋友吧,不行。本来就是我见色起意心怀不轨,现在不行也得行!” “挺好的。”詹谷雨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我认识的人里你最有水平,和义父搞在一起,我到时候给你们写一串爱心代码,在你们婚礼上绽放。” 向嘉洋给了他一脚,就差抱头痛哭:“不许提那两个字!” 他们老家在山沟沟里,这几年发展后修了路,比以前方便些,晚上七点多,两人抵达布拖。 熟悉的灰黄色道路还是泥泞不堪,县城唯一一家医院坐落在城中心。 向嘉洋一推开病房门,就看见靠窗床位上躺着的阿依姥姥。 姥姥头发花白,比记忆中更瘦了些,眼睛浑浊,唇色青紫,不过还是那么有活力,一见到他俩进来就一骨碌坐起身,震惊:“你们怎么回来了?!” “姥姥,我们回来看你。”向嘉洋笑着走过去,牵着阿依姥姥的手,“我和谷雨都请假了,陪你一星期再走。” 詹谷雨询问过医生姥姥的情况,基本没大碍,住两天就能出院。 阿依嗔怪地瞪了谷雨一眼,“我就说没事了,就是吃坏了,肠胃闹脾气,人老了骨头脆,磕碰一下嘛,你自己回来就算了还非得把洋洋大老远喊回来,工作不忙啊?” “您都动手术了,还不算大事啊?”詹谷雨无奈地坐下,“让向嘉洋回来看看您,您心里不踏实?” “踏实,踏实。”姥姥立刻笑了,眼角堆起深深的皱纹,“我老想小洋。” 向嘉洋握住姥姥伸过来的手。 那手背上有留置针,皮肤薄得像一层纸,透着青色的血管。 他心里一酸,语气却放得轻松:“姥姥,您可吓死我们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好多了,就是肚子还有点不得劲,医生说过两天就能出院回家养着啦。”姥姥反手拍拍他,“你在风铃岛好不好啊?这次请假你们老板有没有意见?” 向嘉洋心道意见肯定是没有的。就是显得向嘉洋很风流,刚答应要和人家试试,转身就跑到几千公里外,面都见不着。 护士拿着输液瓶进来换药,叮嘱:“老太太,明天再观察一天,指标稳定的话,后天早上就能办出院了。回家饮食要特别注意啊,清淡为主,粥啊烂面条最好。” “听见没姥姥。”向嘉洋趁机说,“我们都回来了,你就让我们照顾你吧,别生气。” 姥姥嘴上说着“不用陪,我没事”,心里却很开心,胃口都变好了,午饭还多吃了碗黄米粥。 下午向嘉洋送两妹妹回市重点,正好路过办公室,看见了阿木曲布老师。 今年阿木曲布老师在带高三,时间紧任务重,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他所有学生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向嘉洋,不管多少年没见,阿木曲布都能一眼认出他。 “嘉洋回来了?”阿木曲布老师戴着老花镜,满脸惊喜,“来来来,快坐。” “老师。”向嘉洋先跟阿木曲布鞠躬,笑,“带高三很辛苦吧?” “是啊。”阿木曲布摇头叹息,手边是一摞比电脑还高的试卷,“去年高考改革,我带的这一届刚好是选科的第一批小白鼠,教材也换了,连我们老师都得适应,更不要说学生。” 他跟向嘉洋聊了一会儿,办公室里走进来个身高腿长的男生,脸上有淤青和血,一看就是和人打过架。 隔壁班的班主任耳提面命地让他站在办公室墙边,压着声音数落了一通。 “怎么了?”向嘉洋问阿木曲布。 “早恋。”阿木曲布老师更是发愁地叹了口气,“和校外的同学打架,差点挨处分。” “为了他女朋友打的架吗?”向嘉洋问。 “不是女朋友。”阿木曲布老师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他犹豫了会儿,才用气声跟向嘉洋说,“两男孩。年段里都传开了,虽然现在也不是什么封建社会吧,我们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都高三了,这个节骨眼谈恋爱打架,肯定得请家长。” 向嘉洋听懵了。他转头看向站在墙边的男生,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顿时也扫过来,和向嘉洋四目相对。 转瞬间又错开,仿佛刚才的阴鸷只是一个错觉。 向嘉洋失笑。 阿木曲布说:“我带的学生里你最省心,高中时你成绩就最好,现在在哪工作?” “我在一家店做运营,目前在旅居。” “那很好啊。”阿木曲布老师笑起来,“你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行,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你这些年还有和资助人联系吗?”老师忽然问。 第63章 这个话题起得相当突然,转折十分不丝滑,向嘉洋生生噎了一下。换做以前他肯定对答如流,但他刚刚答应资助人要“试试”。 对面还站着个和男生早恋的男生。 向嘉洋如坐针毡,后背都发凉。他扯动嘴角一笑:“有的,我一直很感谢对方。” 虽然他想早恋都没机会了,但他现在干得更不算人事。 怎么有种道德离家出走、被放在火架上来回炙烤的感觉... 好可怕。 简单和阿木曲布老师聊了会儿,向嘉洋起身告别。 他没打算回老房子,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开了房。 把行李箱放进房间,向嘉洋坐在床上处理邮件和消息。 他一天奔波,身上脏兮兮的,发汗后也有些黏,打算去冲个澡。手机此时弹出来消息。 陈述:在哪? 向嘉洋看见这个聊天框就发怵。他纠结地往后一仰,躺在酒店大床上,猛地捶了捶被子,才拿起手机回消息。 向嘉洋:到县城了,见过姥姥,她没事。 向嘉洋:现在在酒店里躺着 陈述:打个视频。 “...”又来。 向嘉洋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面对陈述,然而他等半天了,也没等到陈述给他通话。 他只好主动拨了一个过去。 对面的人很快接起。 陈述在家,背后是熟悉的玄关,旁边还传来雷达雄浑的叫声。 这次他没有乱放手机,一直拿在手里,方便用脸勾引向嘉洋。 “怎么了?”向嘉洋侧躺着,问。 “酒店房间给我看看。”陈述说,“一个人住?注意安全。” “嗯。”向嘉洋起身,把镜头对着周围晃了一圈,他收回手时低头,看见画面里的男人站在岛台处洗手。 “我今天去见阿木曲布老师了。”向嘉洋突然道。 陈述手上动作一顿,看向镜头,他眼底是意外,过了会儿才问,“聊起我了?” 神算啊。 向嘉洋笑:“是。” “后悔答应我了?”陈述问。 “...那没有。”向嘉洋不甘落下风,他反问,“你是认真的吗陈老板?” “不能再认真了。” 向嘉洋嘴角一勾,“所以你为什么要和我打视频?担心我?” 陈述说:“想见你。” ———— —— 第47章 新的花样 * 如此直白的话, 向嘉洋听着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一边脸红一边出画。他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视频里屏幕漆黑。 他追求陈述时走的迂回路线, 像打高尔夫球, 高高抛起,入洞前转百八十圈。 陈述却不同, 他打的是保龄球, 走直线, 一击必中。 纵然向嘉洋的性格再外向,也架不住陈述这么跟他说话。 “那怎么办?”向嘉洋只好把问题丢了回去。 “我来找你。”陈述说。 向嘉洋猜到了。陈述一向是行动派, 做决定迅速, 从不拖泥带水, 就算是向嘉洋去了地球的另一端,陈述也有本钱第二天就追过来,港区护照全球免签国家高达170。 更不要说陈述曾经去过的小小布拖县。 “钛谷不开店了吗?”向嘉洋笑起来, “还是算了吧, 这儿太远了,你等我回去嘛。” 听到陈述说愿意来找他,向嘉洋是开心的。 开心之余,他还是不想劳烦别人,布拖有多远他比谁都清楚, 光是几个小时的大巴车就能把屁股都坐穿, 太难熬。 如果是去旅游,能见到绝美的自然景观, 那再辛苦也是值得的,可布拖面积巴掌大,到处都是山, 路上还随处可见男人们吐的痰,没什么值得人们为之倾倒的本色。 他对自己家乡的评价总是有失偏颇,因为在这都是些不好的回忆,实则近几年城乡发展后,布拖已经经省会同意退出了贫困县。 形容布拖有一句话,叫“三个坝子四片坡,两条江河绕县过,九分高山一分沟,立体气候灾害多”。 相较于布拖的高海拔和长冬无夏,向嘉洋更喜欢风铃岛的永夏。 他对夏天的痴迷或许就是从孩童时代种下的。 话是这么说。 陈述如果非要来向嘉洋也拦不住。 电话里的男人已经离开岛台,在上楼,镜头一晃一晃,向嘉洋觉得陈述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虽然陈述什么也没说,但他就是有种直觉,陈述心情一般。 “你还没有回答我行不行呢。”向嘉洋提醒他。 陈述淡淡:“听你的。” “我争取早点回来好吗?”向嘉洋开始给他画大饼,“如果姥姥嫌我烦,说不定明天就把我轰走了,后天你就能见到我了。” “如果姥姥不嫌我,我最迟最迟也在月底之前回来,不会超过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陈述重复一遍,一副你真有本事的口吻。 “两个星期你都等不了吗?”向嘉洋故意道,“我在钛谷店可是工作了五个多月呢。” 陈述一下笑了。 他只交代道,“早点回来。” 低沉的嗓音伴随电话里失真的电流传入耳道,让向嘉洋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他觉得陈述应该是被自己哄好了。 毕竟是自己跑路在先,向嘉洋还是要给出“试试”的态度,诚恳一些。 酒店距离医院很近,步行五分钟的距离,次日向嘉洋起了个大早,在一家叫小刘面馆的老字号早餐店排队半小时,给姥姥买了她最喜欢的包谷饭。 包谷饭是一种玉米磨成粗粉蒸制的杂粮主食,医生说姥姥不宜辛辣要忌口,向嘉洋第一时间就想到这家店的包谷饭,长龙一样的队伍一路从店面排到隔壁街道,向嘉洋乐在其中,戴着耳机边听歌边等候。 民以食为天,姥姥上岁数后牙口不好,能吃的东西其实很少了,向嘉洋怕自己忘记姥姥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专门开了一个备忘录记录食谱。 他拎着三盒早饭到病房,谷雨已经在了。姥姥的手还在扎着针,不方便动,向嘉洋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喂姥姥。 “烫不烫?”向嘉洋小心地扒饭,“姥姥要喝水吗?” 以前向嘉洋高烧,都是阿依姥姥照顾他。转眼间向嘉洋从一米五长到快一米八了,轮到他缴费买饭,置办一切,照顾阿依。 看姥姥吞咽有些艰难,向嘉洋又给姥姥倒了热水。 “我都说了真的没事嘛!”阿依恢复精神后甚至在用手机追剧,“你们两个站在这还不如赶紧回去,有你们在,我社区里的老姐妹们都不来看我了。” “我没什么要紧的,公司少我一个不少。”詹谷雨忽然憋着笑,给姥姥使了个眼色,“倒是向嘉洋得快点回去,风铃岛上有人惦记着他呢。” “喂詹谷雨!”向嘉洋差点弹跳起射,脖子涨红,“你不许说!” “哎唷!”阿依一下来劲了,坐起身兴奋地看着向嘉洋,“小洋谈对象了是不是?” “.....”向嘉洋朝詹谷雨挥了挥拳头,“你找打。” “你敢在姥姥面前打我不?”詹谷雨贱嗖嗖地丢了个苹果在向嘉洋手里,“而且我又没说错,的确是有人惦记你。” 他这么一说阿依更好奇了,追着向嘉洋问:“是什么样的人啊?靠不靠谱?” “小洋你眼光高,对方外形条件肯定不差吧?” 阿依知道向嘉洋喜欢帅的。 以前电视上但凡出现什么型男或是明星,向嘉洋都会多看几眼,还舍不得换台。 有段时间新闻联播的主持人换了个长相很周正的男人,向嘉洋能每晚准时坐在电视机前收看。 纯馋。 joe说他好色其实一点都不冤,连阿依姥姥都窥见一二。 向嘉洋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阿依姥姥求助谷雨,到底是谁呀? 詹谷雨摊开手,耸耸肩,“您自己问他吧,我可不能多说了。” 最后在阿依姥姥的百般追问下,向嘉洋从实招来:“是我们店老板...” “老板?”阿依一愣,“就是和我打过视频电话的那个吗?我想想,叫陈述对不对?” “嗯。”向嘉洋点头,“我们才刚刚聊好,互相的了解还不够。” 阿依姥姥是不会插手向嘉洋和詹谷雨感情生活的,她坚信自己带出来的孩子们有独立做主的思考能力,不会在任何一段感情中被贬低被矮化,或者委屈吃亏。 但她担心的点在于,陈述和向嘉洋之间年龄差太大了。 “他不是已经三十多岁了吗?”阿依忧心忡忡,“小洋,你真心喜欢他?” 阿依说,真心喜欢的话,年龄不是问题。 但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只有喜欢就够的。 她轻轻拍着向嘉洋的手,一如小时候拍着他的后背哄着他睡觉一般。 “小洋,你比他小了八岁,等再过八年,他已经不再是最好的年纪,而你风华正茂。到那时候,你要做好对他负责的准备。”姥姥质朴的眼睛望着向嘉洋,“如果你们打算长久地走下去,互相都要包容。” 第64章 她最牵挂的就是joe和向嘉洋。姥姥了解他们,除非是真的被对方打动,否则向嘉洋不会和一个年长这么多岁的男人在一起。 joe也不可能会同意。 姥姥年轻时是大美人,也有很多追求者,其中不乏有年龄小的。差五岁两人之间就会有明显的心理差距,如果是27和35那还好,双方都是成熟的成年人。然而25岁之前,人的烦恼还集中在学业与求职,30之后人生进入四平八稳的阶段,心态会有所不同。因此年长者总要向下兼容。 她深知向嘉洋比同年龄段的人更不稳定,因为向嘉洋有did。她担心陈述和向嘉洋之间的摩擦会很大。 “我知道的姥姥。”向嘉洋笑,“没关系,我想试一试。” 他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初恋给他的体验似乎很一般,他曾经喜欢过樊煜,但那段恋爱谈得算不上顺心。 欧文无数次告诉他,他应该把自己当做正常人,该工作就工作,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did患者通常有厌世心态,会主动避开人群,这并不方便治疗。所以,向嘉洋希望自己能敞开心怀地去拥抱一段健康的关系。 “好。”阿依目光坚定起来,眼底是欣慰,“小洋加油,姥姥支持你!” 两天后,姥姥出院,向嘉洋和谷雨送姥姥回家,在老房子待了五天,阿依已经能蹦能跳,早上还去公园里跳绳。 谷雨决定再陪姥姥一会儿,他们祖孙两个不谋而合,疯狂赶向嘉洋,甩着手叫他赶紧回风铃岛。 最后向嘉洋没办法,定了机票。 他购票后把信息发给了陈述。 电话里,陈述问他回风铃岛后打算住在哪里。 “民宿不是吗?”向嘉洋懵道。 “张阿姨的女儿提前回来了。这几天中介在带人来看房。”陈述道,“民宿里的租客陆续都已经搬走,剩你一个人。” “啊?”向嘉洋思考片刻,“哦”了声,“那我...先住酒店?” “你确定?”陈述扬起眉,语气带了点耐人寻味。 比起酒店,向嘉洋当然还有更好的住所可以选择。但他就不说,他状似疑惑惊讶不解地问:“怎么不确定?不住在酒店我就要在街上打地铺了。谷雨又没回来,我不能去他家借住。” “我的别墅买来是摆设用的?”陈述说,“跟我住。行么?” 向嘉洋憋笑:“听起来你这不是商量的语气,是命令。” “是商量。如果你想我用命令的口吻也可以。”陈述说,“我毕竟是你的资...” “停!!”向嘉洋无声尖叫,立马缴械投降,“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住,我住。” 他叫陈述把别墅的具体地址给他一个,网购了不少生活用品寄过去。陈述住的地方快递都是送上门的,距离向嘉洋回风铃岛还有一周时间,期间陈述签收了十几个快递。 有牙刷水杯新睡衣,还有毛巾面膜置物架。 陈述怀疑向嘉洋要把网店开在家里。 但他并没有叫向嘉洋别买这些东西。 相反,他签收签得格外勤快。 这意味着向嘉洋决定和他一起生活。 他心情非常好。 他这些天就靠着签收向嘉洋的快递来支撑度日。 等最后一个快递被放在家门口时,向嘉洋的航班也抵达风铃岛机场。 陈述开着车去接他。 夏天在岛上永远不会消失,空气里弥漫一股青梅的气味,机场里人来人往,陈述站在2号门出口,看见身高腿长的男孩额角带着汗,从人堆里挤出来,朝他灿烂一笑:“我回来啦!” 阳光打在向嘉洋白皙的脸颊上,多日不见的脸似乎又小了一圈,下巴更尖了,头发也长了,额前碎发盖住眉毛,阴翳下那双眼睛明亮璀璨,笑起来时弧度漂亮,引人注目。 “行李箱给我。”陈述接过他手里的大箱子,抬手用手腕擦了擦向嘉洋额头的汗,“急什么,跑出来的?” “唉等行李箱等了半小时,我怕你着急。”向嘉洋记住了教训,“下次我拿到行李了再叫你过来。” 陈述帮他把行李塞进后备箱,拉开副驾驶座的门,手挡在上方,看着向嘉洋坐进去。 “水。”陈述递给他一瓶东西。 向嘉洋接过,发现还是冰的。他咻咻灌了两口,发出满足的喟叹:“好热好热,好冰好冰。” 到底是热还是冰? 陈述失笑,提醒他,“系安全带。” 向嘉洋依言系好,方才喝过的冰水似乎还残留在嘴唇上,渗进细小的唇纹之间。车内空间狭小,紧张的气氛顿时无处遁形。他和陈述算起来有大半个月没见面了,和打视频通话不同,面对面时触感更加强烈,连周围的空气都充斥着对方的吐息。 忽略掉久别重逢的生疏与客套,被刻意放置的、粘稠暧昧的东西便像泡泡一样冒了出来,咕噜咕噜,搅动风云。 它们缠绕在向嘉洋和陈述之间,如蛛网,严丝合缝地裹挟着,将距离越织越近。 路上陈述还停车,给向嘉洋买了瓶橘子汽水。 车载音乐音量很小,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那个...”向嘉洋忽然开口。 “嗯?”驾驶座的男人往他那处看了一眼。 车内好闻的檀木香和陈述身上的沐浴香混合在一起,叫人心痒难耐。向嘉洋的勇气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了,回到几个月前他跟陈述还全然不熟时的那股莽撞状态。 “我觉得你一点都不想我。”向嘉洋说,“我应该再晚点回来的。” 陈述在等红绿灯时停下车,伸手将向嘉洋脸侧的头发别至耳后,指腹带过耳垂时拨弄了两下那处的软肉。 “我想不想你,到家以后你就知道了。” 魔法师启动了点石成金试炼,陈述一句话让向嘉洋整段车程都坐立不安,飘飘然乎。他不由得想,什么叫到家就知道?知道什么?意思是陈述很想他吗? 他果然还是对长得好看的人没有抵抗力,对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身材又好的男人更是狠不下心拒绝。 完蛋了,他果然还是喜欢陈述! 保时捷一路飚速开到别墅区,向嘉洋摇摇晃晃的心在推开门进玄关之后,被一道大力给托起。 他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被陈述抓着手腕摁在了门上。 五指忽然插入向嘉洋发间,摩挲着头皮,向嘉洋下意识地想用手抵住陈述胸膛,陈述可能以为向嘉洋是要推开他,宽大手掌一并抓拢向嘉洋指尖,将人抵在门上压着,高出半个头的脑袋自上而下地低垂,那道凌厉而急迫的视线落在向嘉洋的脸上。 陈述的吻叩下来,封住向嘉洋嘴唇。 雷达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一路从楼上狂奔下来,它不解地仰头看着两个交缠在一起的主人,试探性地“汪”了一声,还以为两人在打架。 陈述松开手,侧头,低哑道,“别乱跑。” 叫它别跑,雷达就真的不跑了,它干脆原地坐下,湿漉漉的狗狗眼直视两人。 “...”向嘉洋脸上热度滚烫,“你叫它走..” 陈述却没有如他所愿,或者说陈述已经根本没心思去管雷达了,他重新吻上向嘉洋的嘴唇。 向嘉洋躲在陈述身后,承受着这个火热而曼妙的吻。 撇开有些呼吸不上来以外,身体的感觉很舒服,就像坐在云端,晕乎乎的,而且陈述还会打着圈地舔舐他的口腔上膛,很痒,亲着亲着向嘉洋的腰就开始发软,有些站不住。 陈述一只手绕到后背,将他提起来。 嘴唇再重重地追上来,含-吮他的舌头,交换甘甜的、带着橘子气泡水味的津液。 向嘉洋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被点满了,他被亲得浑身发热,酥酥麻麻。 他在思考,陈述借着这个吻想表达的思念有几分。 这次还会亲了又亲吗?要亲多久? 这样想着,向嘉洋却感觉到面前的人撤离了自己的嘴唇。他眼睛带着雾气,愣愣看着陈述,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直到陈述低头,将吻落到了向嘉洋颈间,他才意识到,陈述这次加了新的花样。 向嘉洋仿佛被人扼住命门,扬起下巴,伸长脖子,一动不敢动。 陈述咬了一口他的喉结,又将密密麻麻的吻布满了他的脖颈与锁骨。 缠绵悱恻的热吻像一串电流,所到之处痉挛不已,他每亲一口,向嘉洋就颤抖一下,手指忍不住攥紧,发白,心跳怦怦作响。 ———— —— 第48章 同居 * 以前向嘉洋看文艺作品或者是影视剧的时候总在想, 那些爱情童话里表演的亲吻到底有什么舒服的?两个人嘴巴对嘴巴地亲,交换唾液,这种行为真的能爽到吗? 事实证明, 是可以的。 他亲身经历着。 这种感觉就像在舔奶油, 但不是你的舌头去够它,而是它凑上来, 绵密地包裹着你, 甜蜜又悱恻的滋味渗入每一寸神经元。 第65章 向嘉洋的反射紊乱总在关键时刻发作, 他的口腔很敏感,但此刻他对自己的身体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比如他的敏感仅仅针对于器具。那种坚硬的、硌人的器具。 牙刷、钳子、推进器、针、指甲, 这类硬物才能让他的舌头感受到“刺激”, 反馈给神经中枢,然后再致使小腹紊乱,发烫发热。上次尝试穿孔就因为福尔赛普钳让他格外不适, 才以失败告终。 向嘉洋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刷着刷着牙就起了反应, 大早上地冲冷水澡来物理降温。 但陈述的舌头是软的。 他长着这样一张混血脸蛋,有这样一双锋利冰冷的嘴唇,亲起来却很软,像棉花糖。 向嘉洋的身体反应是诚实的,他享受着这个吻, 但他那如同信号不稳的老旧收音机般的中枢神经又不知道哪出故障了, 把唇部的反馈送到了九霄云外,完全没往下半身输送。 以至于向嘉洋大腿顶到什么的时候,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毫无动静。 陈述有些不满意他的分心,以及这个突然错开的吻, “在想什么?” “我...”向嘉洋有口难言。 他要怎么解释,他现在在研究自己的大脑,在思考did患者的身体究竟可以奇怪到什么程度,连正常的生理反应都没有?! 陈述会不会怀疑他有难言之隐,年纪轻轻就不举? “难受?”陈述沙哑地问。他手掌贴着向嘉洋的脸颊,指腹揉过眼睑,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怀里的人,眉头微皱。 “不是难受...”向嘉洋气息微喘,试图稀释某种欲求不满,“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陈述观察着他的脸色,“可以继续?” “嗯...” 向嘉洋迷迷糊糊地被放倒在客厅沙发上。雷达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们,悄咪咪坐在几步开外,堂而皇之观看他们“打架”。 很早以前姚小川就控诉过,说他们老板的掌控欲很强。今时今地,向嘉洋切身体会到了。 陈述根本没有给他喘口气的机会。 健壮的身体压上来,比向嘉洋大了一号的骨头分外有重量,做这种事时陈述体型显得格外惊人,宛如盘丝洞里的蜘蛛精,要把向嘉洋吃干抹净。 他粗糙宽厚的掌心钻进了向嘉洋衣服里。 如雨滴的啄吻从下巴一直亲向喉结,再在四周蔓延开。 最后他吻了吻向嘉洋的肩膀,一只手勾开宽松的t恤,游移进去,蛇一般灵活。 向嘉洋边抽气边发抖,薄纱般的衣料下,他小腹因为大力吸气而塌陷下去,隐约能看见瘦而不柴的线条,还有两侧肋骨与中心凹陷的小盆。 捕食者的本能让陈述盯着那处,眼神一暗。 他用掌心去贴柔软的小腹,皮肤与皮肤相触,衣服尾巴挂在胳膊上,要掀不掀,陈述能摸出向嘉洋的呼吸和心跳,脉搏如打点计时器,生命力如火焰般旺盛。 这是一块光洁又神圣的隐秘之地。 向嘉洋出生时,这儿连着脐带,与他一起从温巢中剥落,所以这里是小刺猬浑身最柔软的地方,也是他有所缺失的地方。 即使痛到人格分离,向嘉洋喊的也只是一声,妈妈。 陈述用指腹在那来回摩挲了两下,向嘉洋就跟着颤了两下。 这么近的距离,陈述连向嘉洋腹部的血管都能看清,顺着青色生命线往上,是藏在t恤下的、泛红的肌肤。 陈述仿佛一只圈划领地的雄狮,能叼住向嘉洋的后脖颈,将他浑身都舔一遍。 察觉到向嘉洋一直往沙发里缩。 “怕我?”陈述抬眸看向他。 向嘉洋想说不怕,但他发不出声音。他脑袋卡住了,愣愣看着陈述,眼睛也不眨,里面含一层水波,轻晃就会荡漾,一副良家美少年不谙世事、初尝云雨后四肢脱力的神情。 其实陈述也只是亲了亲他脖子,摸了摸他肚子,掐了掐他的腰而已。 “别害怕。”陈述好像误会了,他的吻变得温柔而平缓,印在向嘉洋的额头、脸颊,“我只是想亲亲你。”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发抖其实是太舒服,太痒了吧?向嘉洋干脆不说话,没想到陈述下一句就讲了一句不中听的:“你年纪还小。”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是男人,知道有时候气氛到了很难停下来,而且向嘉洋膝盖附近已经肉与肉相碰。 裤料下平白无故撑出些空间,谁看了都能猜出是怎么回事。 陈述大大方方地敞着腿,丝毫没有要遮挡他的反应。 生理上的喜欢遮掩不住,心理上的准备很好地帮助释放某些天性,陈述没什么表情,不遮不掩,这或许就是老艺术家的从容。 所以明明有反应,陈述也只是浅尝辄止,停留在亲亲抱抱的阶段。 还说向嘉洋小。 难道要等到向嘉洋30岁了他们才能做? 那也太久了吧! 向嘉洋摆出`Д'的表情,他不甘示弱:“我可以帮你。” 陈述往他脑袋上弹了个脑瓜崩,口吻带着不容置喙:“不用。” 他用手指理了理向嘉洋的头发,而后起身,他拍拍雷达的屁股,雷达直接往向嘉洋身上扑过去。 小山一样的重量压下来,向嘉洋抱住雷达,窝在沙发上喘气,唇角还残留着接吻留下的水痕,晶莹拉着丝。 “行李箱放在餐桌边上,我帮你整理还是你自己来?”陈述问。 这么点时间很难消退,他走路时姿势显得不太自然。 向嘉洋偷偷往那处瞄,被陈述抓了个正着。 “别乱看。” “哦...”向嘉洋把自己脸埋在雷达身后,露出一双眼睛悄悄看去,“我睡在哪个房间?” “主卧。” 什么?! 向嘉洋脱骨般往下滑了,就差和沙发缝在一起,他侧躺着,举起雷达的前腿,大狗收着劲儿,只敢轻轻匍匐在向嘉洋胸前,用湿漉漉的鼻子闻向嘉洋的气味。 借着和雷达黏糊的功夫,向嘉洋才敢四两拨千斤地问:“我要和你一起睡吗?还是你睡沙发我睡床?” 他像个小霸王,在别人家里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要睡床。但谁让他们现在在“试试”呢,还是陈述提的,那向嘉洋肯定要翘一翘尾巴。 “和我一起睡。”陈述说,“欧文给过建议,有几种药物服用后副作用是会惊恐,睡在一起方便我照顾你。” 非常正当的理由。 向嘉洋想感受一下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滋味,他已经开始期待晚上了。 刚刚回岛,向嘉洋要整理的东西很多。他把近期买的快递都拆开收好,像个小马达,在别墅里跑上跑下。 雷达跟他一样精力充沛,陪着向嘉洋跑上跑下。 走到哪就跟到哪,宛如重新认了主,眼里完全容不下陈述。 “这是我的杯子,我的牙刷。”向嘉洋把陈述牵到了洗手间,展示给他看,“跟你是同款,但我的是蓝色的,不要用错哦。” 说完他又拉着陈述去淋浴间,“我还放了两个浴球,这款搓的泡泡特别多,很好用。” 原本只有黑白灰配色的别墅在向同学三个小时的不懈努力之下,变得五彩斑斓。 客厅桌上摆着暖橘色氛围灯,玄关地毯换成北欧风,大到卧室枕头,小到厨房筷子都变成了双人份,成对的。 向嘉洋就这样狂风过境般,把陈述的地盘洗干净,铺上双重色彩,这个冷冰冰的房子终于变得温馨动人,像那么回事了。 晚饭是陈述做的,他们两个人很奢侈地吃了四菜一汤,之前阿依姥姥负责做饭,向嘉洋就洗碗,所以他很自然地跟陈述提分工,没想到陈述拒绝了。 他摇头:“不用你洗。” 陈述在这方面总是独断专行,不管是扫地洗碗还是别的家务,他通通不让向嘉洋插手。 “那我能做什么?”向嘉洋吃饱喝足后瘫倒在椅子上,摸着有弧度的小腹,嘀嘀咕咕,“总要让我帮帮忙,不然我成好吃懒做之徒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不用你做。”陈述在洗碗,黑t恤下是健硕的肌肉与流畅线条,“在家你只需要负责放松和开心。” 听到这话,向嘉洋像含了一口冰镇乌梅,酸酸甜甜。 他操心惯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给妹妹们置办学习用品,给姥姥买颈椎按摩仪。 跟人谈恋爱时也总怕因为自己的病而麻烦到别人,故而总想着在其他方面多付出些,多补偿些,尽量平等,尽量减轻对方的压力与负担。 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愿意每天的烦恼就是吃什么好?现在陈述告诉他,可以的。 他可以就这样无所事事、随心散漫地待在这栋别墅里。 向嘉洋叹一口气。 陈述顿时回头看他,“怎么了?” 没想到向嘉洋走上前,轻轻环住了陈述的腰,从背后抱住他。 陈述一僵,垂眸看着向嘉洋。 第66章 “身体不舒服了吗?”陈述放下碗。 “不是。”向嘉洋额头抵在陈述后背上,“陈老板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最有耐心的。你脾气一直这么好吗?” 陈述松开向嘉洋环着他腰身的手,转过来面对他,直直盯着向嘉洋好一会儿,忽然扣住他下巴吻下来,在唇瓣上吮吸了两口。 “因为你还是小朋友。”陈述说,“因为我喜欢你。” 陈述低醇的嗓音很适合说情话,他高大帅气,成熟性感,他的臂膀结实有力,轻而易举就能把向嘉洋托起来。但是他轻轻地吻着,抚摸向嘉洋的发丝和脸颊,希望向嘉洋能少一些疼痛。 ———— —— 第49章 男朋友 * 秋分过后太阳直射点往南移, 风铃岛不如盛夏时那么热,但气温也维持在25c上下。 向嘉洋吃过药后犯懒,在沙发上就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 他身上披着空调毯, 客厅冷气很足,茶几上摆放着两个大纸箱子, 里面是向嘉洋的杂物。箱子旁放着切好的水果拼盘, 一瓶气泡水, 两包青柠味薯片,还有一份提拉米苏。 这些不是向嘉洋准备的, 是陈述。 而显然, 这些也不是陈老板平时会买的东西, 至少在此之前,向嘉洋就从没有在陈述家里看到过类似的零食。 民宿那的生活用品陈述已经找搬家公司运了过来,画架、数位板、调色盘、电脑、外接显示器, 一样都没有少。 刚开始来风铃岛, 向嘉洋一个人搭乘航班落地,找房子,搬东西,整行李,逛大街小巷认路, 戴着耳机屏蔽周围的声音, 和本地人站在一起格格不入,然而现在, 他已经成为了一名充满松弛感的海岛少年。 没有工作的下午能睡到自然醒,不用和留学时一样担心过了饭点就点不到外卖,冰箱里塞满他喜欢的冰淇淋和西瓜杨梅, 零食架上全是花花绿绿的饼干糖豆,连基本的卫生清洁都有扫地机器人代劳。 原来恋爱还可以这样谈吗? 向嘉洋先喝了口气泡水,再挖了半块提拉米苏。他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还没回头,一只手就捏住他下巴,将他的脸仰起来。 “醒了?”陈述站在沙发后,低头看他。 即使是死亡角度,陈老板的脸也很抗打。向嘉洋不由得有些好奇,陈述的母亲究竟是怎样的大美女,才可以生出这么帅的儿子。 “醒了先量一下体温。”陈述手里拿着水银温度计,甩了甩,递给向嘉洋,“这三天都要记录体温,三天后给欧文反馈。” “好。”向嘉洋朝他笑了笑,把温度计夹在腋下。 他站起来想去拉阳台的窗帘,被陈述叫住。 “拖鞋穿好,别光脚。” “哦...”向嘉洋折回来穿鞋,他拉开窗帘后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想起自己前段时间用坏了个挂壁灯,原本是吸在书桌上方便他用电脑剪辑文件的。 网购时完全忘记这回事,没买新的来替换。 “我晚上想去一下附近的超市。”向嘉洋说。 “要买东西?”陈述在做晚饭,他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 向嘉洋“嗯”着点点头,从胳膊地下取出温度计递给陈述,“想买个台灯。” “我陪你去。”陈述接过温度计扫了眼,三十六度,拿起手机拍下保存后他揉揉向嘉洋的脑袋,“顺便买点米和蔬菜。” “我最近不喜欢吃蔬菜。”向嘉洋弱弱地来了一句。 陈述挑起眉,他没有说话,一个微表情就让他周身的威压感陡然增强。 “如果你能说服欧文医生,我没意见。”陈述道。 向嘉洋没办法了,垂头丧气,唉声叹气。 晚上快八点,他们到了别墅区附近一家超市,里面生活气息很重,到处都是阿嬢们在买菜,地铁口的小公园还有人在跳广场舞。 陈述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出现在人群里,如同成熟青竹与小春笋,对比鲜明。 “陈老板,来逛超市啊?”有佝偻着背的阿婆眯起眼睛,仰头看陈述,“带着云雀一起啊?你们关系真好!” 向嘉洋在岛上身份可多了,又是钛谷门面,又是跳丰收主演,不过大部分人认识他还是因为云雀,他的海报新鲜出炉,活动现场的照片甚至已经被打印成册,珍藏在文旅局的展示柜里。 阿婆牵着她孙女,小姑娘坐在购物车里,非要叫人推着她。左右不过一米二的小个子,窝在购物车里居然刚刚好,向嘉洋看得眼热,他已经过了可以被人装进小车里推着走的年纪,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人类小孩还是很可爱的,他们是很神奇的生物,居然在路过向嘉洋的时候还往他手里塞了青桔糖。 “奶奶说和云雀许愿明年家里的稻谷就能丰收!”小朋友们一个个排队来向嘉洋身边,拽着他的小拇指,要拉钩,“神鸟大人,我爸爸今年春节都没有回来,要是我们家的大米卖得好,说不定他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请你保佑我们吧!” 向嘉洋一下笑了。他蹲下来摸摸小朋友的头,“好啊好啊,我会保佑你们的。” 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嘴里念着一串叽里咕噜谁也听不懂的咒语,再睁开眼时眼睛像星星一样,弯弯而笑:“我跟天神请愿了,明年绝对是风铃岛的丰收之年。” “哇!”一帮小屁孩们震惊地瞪大眼睛,嘴巴大张,合都合不拢,纷纷一蹦三尺高,在向嘉洋身边鼓掌欢呼,“云雀哥哥为我们祈福了,明年稻田会金黄金黄!” 其实等他们长大了就会明白,增收的办法有很多,政府牵线购置了新的耕地机,也引进人才下乡来助农,线上还有带货主播在帮忙清理滞销的农产品。 世界上不存在什么天神,然而人类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让愿望成真,他们自己才是天神。风铃岛真正的神降或许是人类的创造力。 不过小朋友们相信神话里的美好也没什么不对,向嘉洋愿意守护他们的童真。 一个一个跟他们击掌为盟后,向嘉洋看着这群小朋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周围的阿姨们都在朝他笑,有些上了年岁的老人看着他的眼神里则充满了慈祥与敬意,这是人们对云雀扮演者的信仰投射。 向嘉洋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跟在陈述身后去了眼花缭乱的零食区。 本来说是买菜和米的,他们拎着的篮子里暂时只装了向嘉洋丢进去的果冻和棒冰。 “你喜欢那个?”陈述忽然问。 向嘉洋奇怪:“什么?” “推车。”陈述抬抬下巴,“刚才你看了很久。” 向嘉洋愣了下,笑了:“我本来是想坐进去让你推我,但我的身高不允许。” 这的确是没办法,硬塞也塞不下,但陈述还是把篮子换成了推车,让向嘉洋把东西放车子里。 两个成年男人一人出一只手,一起推着一辆购物车,画面着实有点惹眼,老一辈的看不出个所以然,有几个年轻的姐姐倒是时不时看过来,捂着嘴偷笑。 “想吃什么肉?”陈述走到冷冻区。 “牛肉吧,羊肉太腥了。”向嘉洋摸摸肚子,“或者买一些速冻小笼包也可以,我想吃。” “好。”陈述挑了几个比较有名的牌子,看都不看价格就往车里丢。 这种花钱大手大脚的感觉向嘉洋许多年没有过了,他不由得凑近陈述,小声问:“会不会太贵?” 陈述看他一眼:“我挣的钱应该不算少,够买这些。” “这样我会很有心理负担!”向嘉洋不想让陈述觉得自己是个对金钱没有概念,习惯让对方付钱的人,“要不然这次我们aa吧,好吗?” 陈述脚步顿住了。他居高临下看着向嘉洋,一只手捏了捏向嘉洋的脸颊肉,“我是谁?” “陈述。”向嘉洋愣愣道。 “还是谁?” “..陈老板?”向嘉洋心道总不会你要我现在叫你义父吧? 这是什么情趣? 陈述眯眼,表情似乎有些不满,“还有呢?” “还有?”向嘉洋绞尽脑汁,“没有了吧...” 陈述松开捏着他脸的手,惩罚性地用手指拍了拍,“这么快就把男朋友忘记了。” 向嘉洋耳朵瞬间红了,他如同惊弓之鸟般左右看了看,往陈述身边跨近一步,欲盖弥彰:“这么多人!” “既然知道就别跟我说aa,我不会让你在这些事上出钱,也不需要你跟平分什么。”陈述道,“我挣钱就是给你花的。” ...居然有人能把这句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向嘉洋呆若木鸡,耳畔仿佛还在不断回响着男人磁性的嗓音。 “我能花多少?”向嘉洋问。 “全部。”陈述说。 “不可能。”向嘉洋小声提出质疑,“难道我说要在国外富人区买房子,你也给我买吗?” 向嘉洋觉得他们现在只是刚刚开始尝试,之后怎么样都是变数。 第67章 他之前有过一段比较失败的感情经历,现在还有天生自带的did保护机制,所以他会有下意识的自卫性。 坦白来说,他会揣测,陈述是不是觉得接吻这件事很舒服,所以才想试试。 或者是不是出于责任感,出于善心,想拯救向嘉洋于水火,才提出试试。 男人都是肉食性动物,肉-体上倘若擦出火花,他们也能从善如流地将其延续到感情上。对此向嘉洋表示理解。 更多时候,男人根本不在乎感情,他们只想要刺激。 原本陈述走在前面,听到向嘉洋的问题后,他放慢了脚步,和向嘉洋并肩。他侧头,看了向嘉洋好一会儿。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陈述笑了,他低缓道,“如果你想要,我一定在能力范围之内给你办到。” “向嘉洋,我已经三十多岁,其实没有很多机会重来了,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认为这种状态我会一直持续到七老八十,直到遇见你。” “我不喜欢人生有太多变动,也不喜欢任何不受我掌控的事物。这一次和你开口,我其实耗费了很大的勇气。” “如果不是非常、非常喜欢一个人,我不会朝他走近,哪怕一步。”陈述看着他,越过向嘉洋的脑袋,去够他身后货架上的一瓶洗发水。 指尖碰到瓶子时,陈述垂眸,望向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继续道,“我会让你看到我是值得信任的,所以,别紧张。” 向嘉洋好半晌才回弹。他呆呆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跟着陈述又继续逛了十几分钟,滞后性的大脑装置才终于重新运转。 向嘉洋的反射弧从八十八层高楼窗口丢下去估计都丢不完,长到无可救药。 他总算反应过来陈述说了什么了。 我的天。 要是joe在的话,向嘉洋一定要把他摇醒。 此等值得普天同庆的事情他必须要和乔儿分享一下,他好像真的拿下了陈老板。如果是几个月前刚刚来到风铃岛的向嘉洋,估计能开心得转圈,但此刻的向嘉洋还是收敛了,毕竟有一层资助人的渊源夹在中间,他不好太浪。 但是他好想浪一下,他可是追了陈述好几个月呢。 向嘉洋的enfp之力开始发作。他抿唇,拽了拽陈述的衣服。 “怎么了?”陈述看他。 向嘉洋红着脖子在陈述耳边问,“那我们...要买套吗?” 陈述额角青筋骤然一跳,缓缓扬起眉。 ———— —— 第50章 晚安吻 * “要吗?”向嘉洋直言不讳地问。 陈述也只是惊讶一瞬间, 几秒后他表情恢复如常,“买吧。家里没有。” 向嘉洋问他:“都不放一点在家备用吗?” “我备给谁用?”陈述挑挑眉梢,反问。 向嘉洋憋着笑, 皮完不敢再冒犯, 怕等会儿龙颜大不悦。 在生活用品找了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台灯后,陈述丢了袋米和几捆绿油油的蔬菜在购物车, 车被塞得满满当当。 一路上好多人和他们打招呼, 夜晚的超市里都是大人带着小孩来采买的, 相比起喜欢泡吧的年轻人们,这类人群才是跳丰收演出的垂直受众。 到收银台, 是自助结账机, 陈述正在扫码, 向嘉洋走到旁边的货架上,看见了方方正正的盒子。 其实这是向嘉洋的知识盲区。他长大后就很少细细逛超市了,一般去都是迅速买完所需用品, 其他一概不闲看, 更不要说会在超市里了解套。 小时候阿依姥姥牵着他经过收银台,向嘉洋的目光总是聚焦在货架的口香糖和巧克力上,但难免也会注意到其他物品,当时向嘉洋尚且不懂,这些长方形的、长得和糖果差不多的、炫彩的盒子里卖的是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 但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坦坦荡荡, 不知者无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关键在于, 向嘉洋不会选这个。之前和樊煜在一起时根本不需要考虑这方面,现在和陈述谈,他一不清楚陈述喜好, 二没见过陈述尺寸。 总不可能给自己买吧?他自己用得到吗?....或许也用得到?比如可以防止弄脏床单? 向嘉洋在内心纠结缠斗了一番,感觉结论需要待定。 他想起自己偷偷瞄过的盛况,在一众略有耳闻的牌子里选了个应该会适合陈述的进口品牌,里面还细分口味和功效,有什么草莓味,咖啡味,还有什么超薄,冰点,螺纹,眼花缭乱。 他随便挑了一个颜色好看的镭射包装,先只拿了一盒,想想又折回去,再拿了一盒。 应该差不多了。 向嘉洋刚刚要把两盒东西放到购物车里,一只大手就阻止了他的动作。 “太小了。”陈述说,“这是中号的。” 向嘉洋根本没看见尺码。 盒子上写了吗?他在掌心翻了两遍,观察外包装,上面是外语,看不出个所以然。 “真的吗?”向嘉洋不由得疑惑。 陈述笑了声,帮他物归原主,在货架上重新挑了另外一个牌子。这款的包装设计简洁大方,一目了然,右下角的“xl”十分引人注目。 向嘉洋眼睁睁地看着陈述挑了五盒。 挑完,陈述问他有没有喜欢的。 “我不知道。”向嘉洋很老实地和盘托出,“我没有用过,哪个好用?” 陈述看他一眼,“我也不知道。” 陈述只是挑了最基础的尺码,因为其他的都太小,他根本用不了。但如果向嘉洋有具体要求或是某些偏好,可以着重找,超市里如果买不到,线上总有。 他们两看似表情自然,实则对套子一窍不通。 最后向嘉洋稀里糊涂地把陈述挑好的放在自助机上扫码,结账,两人一起离开超市。 风铃岛的夜晚海风咸湿,海岸处灯塔已经点了灯,港口停泊大型轮船。 向嘉洋接了个中介的电话,说是已经帮他找到了合适的房子。 “不用了,谢谢您,我已经找到房子了。”向嘉洋笑道。 他慢了几步,和中介简单介绍情况,出来时看见陈述站在门边上等他。 陈述手里拎着两个巨大的购物袋,向嘉洋挂断电话后走过去,想去接,陈述却错开,摇头,“走吧。” 保时捷在半小时后抵达别墅。 雷达早已在玄关爬伏等候,他们一进门,帅狗就一个爆冲,差点把向嘉洋撞趴下。 陈述一只手抵住向嘉洋后背,等他站稳,顺势搂住了他的腰,在向嘉洋耳边亲了一下:“去吃药。” “今天的不是吃完了吗?”向嘉洋已经被繁杂的流程弄呆了。 从上次进行整合引导后,欧文就罗列出了后续的七个小阶段治疗。每一个阶段用药都不同,向嘉洋光是看一眼单子都要晕字,比起折磨自己,他宁愿把性命交给别人。 这个人选给陈述再合适不过。 陈述道:“从今天开始往后一周,每天晚上都要服用阿立哌唑。” 这是一种抑制闪回和幻觉的精神类药物,当人格进行整合时,内部系统分给joe的记忆与感受会逐渐同步给主人格,甚至连joe承担的黑匣子部分,也会缓慢过渡到向嘉洋。 欧文给向嘉洋的阿立哌唑是口服溶液,配备一个专用的剂量注射器。 陈述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茶几上,去烧热水,“桌上的纸条写着刻度标准,你看看。” “好。”向嘉洋摸着雷达毛茸茸的后背,翻看医嘱。 注射药液没有针管,陈述走过来,用注射器抽取准确剂量的阿立哌唑,一只手托住向嘉洋下巴,“张嘴。” 向嘉洋“啊”了一声,张开嘴巴。 他吃药已经吃习惯了,没有表现出抗拒或是别的情绪,反而笑着看向陈述,俨然一副乖小孩的模样。 陈述推了几滴药液滴入他口腔。 “苦吗?”陈述问。 向嘉洋摇头。 “是甜的。”他第一次喝阿立哌唑,很意外口腔里竟然是一股甜腻腻的味道。 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他还以为抗精神类药物会特别难喝。 向嘉洋的高兴还没撑过半分钟,阿立哌唑口服溶液的后调便涌上来。 一种辛辣和麻刺感席卷上他的舌头与喉咙,药物本味有明显的腥苦,向嘉洋差点吐出来。 他猛地捂住自己嘴巴,赶紧站起身,被刺激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好苦好苦.... “牛奶。”陈述看见他着急的模样,立刻递过来杯子,“漱漱口。” 向嘉洋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小部分咽下去,大部分吐在垃圾桶里。他并不想浪费食物,可是陈述告诉他牛奶也不能多喝,否则和原本服用的阿立哌唑剂量相冲。 向嘉洋痛苦狼狈地抱着垃圾桶狂吐,一直在干呕。他这副样子肯定很难看,归根结底,还是怪阿立哌唑太难喝。 “好点了吗?”陈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蹲下来,有热度的胸膛近乎贴在了向嘉洋手臂上,给人一种踏实感。 第68章 “这个药我还要喝七天吗?”向嘉洋眼底失去了光芒,问。 陈述点点头。 那也太绝望了。 就像告诉他,之后七天的牢饭是呕吐物混合稀饭一样。 某个瞬间,向嘉洋的瞳孔缩了缩。他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垃圾桶里的唾液和牛奶,还有一些发黄的苦水,发愣了一会儿。 忽然地,向嘉洋一把将垃圾桶推开。 “我不想喝了。”他皱着脸道。 向嘉洋的表情像苦瓜大王,眉毛都因为嫌弃和痛苦而拧在一起,干巴巴的。 这是一个信号。陈述按兵不动地看着他,用一种平静如水的眼神。 果然,不到片刻,向嘉洋又自己把垃圾桶给拉了回来,双手捧着,低头看里面的东西,小声道,“不行,要喝药。” 在他状态不稳时,陈述立刻盘腿坐下,将向嘉洋拉进了怀里。他从身后深深地抱着向嘉洋,结实有力的手臂环绕在腰侧,有重量的身体压在后背处。 “向嘉洋。”陈述低缓道,“告诉我这是几?” 他伸出手指,引向嘉洋低头看去。 “...三。” “很好。桌上有几个甜橙?” “两个。” “你能看见雷达吗?”陈述说话时热气就会喷洒在向嘉洋的耳边,痒痒的,暖烘烘。 “能。”向嘉洋冷静了些,视线重新聚焦。 “深呼吸,觉得不舒服就抓紧我,或者挠我的手背。”陈述给了很明确的指令,他五指抻开向嘉洋掌心,肉与肉地贴在一起,十指紧扣,再慢慢收拢。 “你现在不开心?”陈述问。 向嘉洋安静了会儿,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陈述也慢慢收拢这个怀抱。 “药苦。他不会做饭,我们没钱,不能浪费,煎糊了的鸡蛋就丢给我,自己吃好的部分。那是我小时候。糊的玉米,米饭都是苦的啊。”向嘉洋这时候说话颠三倒四,语序混乱,“我只能吃糊的。糊的就很苦。我长大了,现在还是要吃这么苦的东西。这不公平。我没有长大。” 陈述需要他把情绪都发泄出来,所以充当一个倾听者,他用手指拂过向嘉洋的发丝,揉了揉他耳廓,“还有什么?愿意和我说吗?” 向嘉洋断断续续地和他说了很多。 随身听里唯一一首歌是隐形的翅膀,校园美术节画了玛格丽特花得到二等奖,跟joe吵架时撕掉整本日记,失忆,暴食与厌食交替,雷雨天出去光脚踩水玩,读研时救过醉酒差点被捡尸的外国女孩,小学在路边回收垃圾赚了十五元拿去交班费。 “我很乖的。”向嘉洋抓紧了陈述手背,指甲在上面留下一道红痕,“我很乖的,陈老板。” “我知道,宝宝。”陈述低哑着,柔软的嘴唇吻在向嘉洋肩膀上,“我知道。” “不乖也可以。”他任由向嘉洋抓出血痕,闭了闭眼睛,嗓音发紧道,“不要生病。” “不要生病。” 向嘉洋愣住了。他跟陈述说了这么多,其实是想告诉陈述,你不要因为刚才那一瞬间的小脾气而讨厌我,我可好可好了。 他敢保证自己从来没有在谁面前这么自卖自夸过,脸皮有点太厚。 但是陈述只是告诉他,不要生病。 不懂事不听话不得体不活得光鲜亮丽,都没关系。只要健健康康,只要健康。 “...”向嘉洋如梦初醒,怔怔,“谁是宝宝?”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刚才好像有人这么叫他。 陈述伸手探了探向嘉洋额头温度,骨节分明的手指撩开额前碎发,问道,“你不是谁是?” “我现在是你的宝宝了吗?”向嘉洋呆了。 “很早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向嘉洋要飘起来了。他整个人都仿佛变得很轻盈,心跳飞快。风铃岛果然有神奇的魔力,它把命中注定的人推到一起,使恋爱带上了独特的碳酸饮料味。 为什么是碳酸饮料? 可能因为会冒泡泡吧。还是粉红色的那种。 向嘉洋的心脏像被无数羽毛簇拥着,又痒又麻,搏动得更加剧烈。 他不仅不再体寒发虚,头晕脑胀,反而还活蹦乱跳起来,肉眼可见地心情大好,也不再纠结于阿立哌唑的苦味。 陈述这次用的感官接地非常有效,不过向嘉洋觉得最有效的其实不是数一二三四五,而是亲昵的称呼。 他们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近了。 向嘉洋喜欢这样。 * 出门采买后回来,身上出了汗,向嘉洋在衣柜里找了浴袍,去洗澡。 陈述把主卧的衣柜都腾了出来,留给向嘉洋放。他们自然而然地平分空间,平分领地,连呼吸都融合了对方的一半。 浴室很大,向嘉洋开心地单曲循环了某首老歌,边搓澡边哼唱。 他洗完出来,陈述已经洗好,倚在床头看手机。 室内温度刚好,不冷不热,两米大床横在卧室正中心,前面还有液晶大电视,床头柜插座充足,随时供电,两个情侣杯挨在一起,里面装好了水。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社畜回家后最温馨的时刻。 而且,今晚向嘉洋还有美男相伴。 陈述的陪睡服务应该会很出色吧?先暖床,再照顾起夜,最后在太阳升起时提供新鲜的早点。 向嘉洋在脑子里肆无忌惮地想象了一下,他也只能想象了,因为通常来说,现实只会很骨感。 比如他只是看着胆大,实则真要他和陈述共睡一张床,他只会缩到角落上假装很忙地玩手机,用沉默的后背来应对男人。 向嘉洋掀开被子钻进去,立刻就把自己的脸埋好,一声不吭地给手机充电。 陈述侧身,摁灭了床头灯,室内陷入漆黑。 “晚安。”陈述低声道。 “晚..安。”向嘉洋应了一声。 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向嘉洋脸红心跳,感受到身后的床垫塌陷下去,有阵阵热度扑到他清瘦的脊背上,陈述身上带着一股木质香,并不如平时那样安神,反而很催-情。 ...存在感实在是太强烈了!向嘉洋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这样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试图闭上眼睛催眠自己,数水饺,数羊,都没有用,反而越来越兴奋... 果然他不该这么快就和陈述同床共枕的。他需要做很长很长的心理建设。 胡思乱想了将近十分钟,向嘉洋悄悄呼出一口气,颇为感叹。 “怎么了?”陈述似乎朝他靠近了一些,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连被子都挪动了下,“睡不着?” “嗯...”向嘉洋不敢动,“应该快了,我酝酿一下...” 腰上却忽然传来重量。陈述手臂搭在了上面,圈住他。向嘉洋感觉后脑勺上有阵阵呼吸,他顿时心脏都发麻,整个人缩了起来。 陈述就在他身后,可能还不到五厘米的距离,而且,在低头看着他,嘴唇距离他耳畔极近。 一时半会,谁都没说话,最后是陈述手指插进向嘉洋发间,揉了揉他头皮,用一种魅魔引诱人类的口吻询问:“要接吻吗?晚安吻。” “...” 向嘉洋内心的稻草轰地一下,被烧了个精光。 “要吗?”陈述又问了一遍。 ———— —— -----------------------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千万不要熬夜等我,我是时差党,平时比较忙晚上才有空码字,然鹅国内深夜我这里才傍晚,所以千万不要等![求你了][求你了] 第51章 不平安夜(上) * 陈述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就好像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晚安吻。 向嘉洋花了五秒钟的时间才理解陈述在说什么,他们竟然能有如此亲密的时刻,放在几个月前, 对向嘉洋来说就像做梦一样。 他又不是什么三岁的小朋友, 睡觉前还需要晚安吻来安抚,但听陈述这么问自己, 心跳不受控地就变快了。 没得到回应, 陈述松开搭在向嘉洋腰上的手, “那晚安。” 向嘉洋回头拉了下陈述的衣服。 结实的手臂几乎是瞬间就搂住他的腰,把向嘉洋带进怀里。他硬生生撞了一下陈述胸膛。 四周漆黑, 陈述却精准地找到了向嘉洋的嘴唇, 俯身吻下来。 卧室大概是个让人安心的地方, 不同于在车上,会担心有没有人路过。大床柔软温馨,室内弥漫着他们身上的香味, 夜晚有足够的时间与空间给他们抚摸身体, 了解彼此。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四个吻。 向嘉洋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空隙迅速缩短,从二十厘米开始减半,再减半,鼻尖骤然碰在一起,唇瓣嵌合, 停留在榫卯结构足足半分钟之久。 他以为陈述今晚转性了, 从肉食性转到草食系,结果半分钟后, 陈述就探出舌头,舔了舔向嘉洋的唇珠。 大脑的开关在这一刻“嘎吱”一声,放闸泄洪。 第69章 向嘉洋甚至可以感受到陈述脸颊上的细小绒毛, 天生优越的高挺鼻梁在磨着他眼下一圈的脸肉。 总觉得这样下去会很危险,向嘉洋本能地伸手抵住了陈述,当陈述撤开时,他的手指就捂在了对方嘴唇上,从陈述口中呼出的气流全数喷洒在指腹,带起一阵电流。 指尖按压柔软的嘴唇,可面前看见的又是陈述冷硬的五官,这种反差很难不让人心动。 在此之前,向嘉洋甚至想象不出又帅又酷的陈老板会做出急不可耐的举动。 “不是说晚安吻吗?”向嘉洋紧绷着脸,“我觉得你想咬我的舌头。” 陈述笑了。 低低的笑声在喉咙间溢出,他干脆就着向嘉洋的手指亲了亲,一只手握住他手腕,“不咬舌头的晚安吻的确更适合小朋友。” 向嘉洋勃然一怒。他又被小看了! 见向嘉洋不让他亲嘴,陈述偏过头,往下走。火热的嘴唇烙在白皙脆弱的脖子上,带起一圈一圈的震颤。 睡觉时向嘉洋换了更软更宽松的睡衣,这大大方便了陈述。他作乱的手直接钻进衣服里,抚摸向嘉洋光滑的后背,指尖时不时地捏捏肉,从玩弄到挑逗,再到凶狠把揉。 如果这时候有一面镜子,就能照出向嘉洋嘴唇潋滟,泛着樱花粉的神情。 陈述一只手抵住向嘉洋后脑勺,垂眸,目光缓缓地描摹着他的脸。 向嘉洋生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乍一看美得温和平易,仔细端详后会发现,他有尖锐性,两边扇形的双眼皮线条长而窄,抬眼时近乎看不见,平添一丝冷感,然而当他仰视着谁时,露出的眼神又像犬类动物,明亮,炯炯有神,真诚。 矛盾的气质杂糅在他身上,让他变得复杂,介于狗狗和刺猬之间。但大体是一致的,柔软,灵动,对内温驯,对外保持警觉,不会主动伤人。 陈述正在为这双眼睛怦然心动,向嘉洋却仰头,蹭了上来,吻了吻陈述唇瓣。 “谁是小朋友?”向嘉洋露出“我要给你看看我的厉害”的神色,“我很会接吻的好吗。” 陈述呼吸急促起来。 他一只手抬起向嘉洋下巴,还不等向嘉洋把话说完,就堵上去,重重地吮吸一口上嘴唇,很快撬开齿关,舌头霸道地伸进去,如蛇尾,衔在向嘉洋上颚,在这处画圈,碾磨,勾缠。 有过前面三次经验,向嘉洋不至于被陈述亲得喘不过气,可他还是紧张地攥住了陈述的衣领,手指微微发抖,承受着充满窒息感的,紊乱的吻。 大多数时候,身体的反应都是被调-教出来的。比如此刻,向嘉洋回忆起之前的经历,大脑止不住地开始分泌多巴胺,刺激口腔黏膜,进而分泌了晶莹无色的唾液。 他被亲得脑袋发晕,身体软乎乎的,嘴巴无论如何也合不上,那些晶莹涎水只能从嘴角汩汩流出,淌在下巴处。 陈述搂在他腰上的手顺势往下,一手卡在膝盖腘窝处,将他猛地往上一提。 向嘉洋被这个举动吓得一惊,反应过来时他腿已经架在了陈述腰上。 不论如何,他也是个一百多斤的成年男人,就算再毫无防备,也不该被陈述这样轻松地提溜起来,连枕头都从耳侧跑走了,他呆愣愣地望着陈述。 此刻向嘉洋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陈老板的健身效果过分显著。 他再一次像车内那样,近乎坐在了陈述身上。 两具血气方刚的身体贴在一起,陈述很快凑上来吻他,向嘉洋的舌根都被搅动着,酥酥麻麻,头皮过电似的,一阵震颤。 这个晚安吻太深入了... 过了会儿,陈述的手转移阵地,手渐渐移动。 向嘉洋一激灵,在亲吻空隙中找到说话的机会,开口时连自己都快认不出这是他的声音,边颤边抖,“...要做什么?”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因为陈述的眼神很露骨。 只是他没想到他们第一次睡觉就会.... 布料摩擦声响起。向嘉洋身下一空,而后一凉,再接着一烫。 陈述大概是嫌热,一只手脱去上衣,锻炼得紧实有力的肌肉就这样暴露在视线中,向嘉洋看得移不开眼睛,呆住。 他干练结实的小臂撑住向嘉洋的身体,带着老茧的粗糙手掌轻托柔软像馒头的股瓣,手背上青筋顿时暴起,一根一根虬结,连到手肘。 “放松。”陈述附在向嘉洋耳边,吐气浑浊,磁嗓低哑,“一会儿就好了。” 他手掌覆上来。 向嘉洋鼻间溢出短促的哼-吟,彻底僵住,又不敢太用力地用指甲抓挠陈述,只能忍着,感受安抚。 陈述掌握着节奏。 血液急速奔流,空气越发燥热,陈述含住他嘴唇,吮-吸柔软湿-润的舌尖,吻得缠绵。 ———— —— 第52章 不平安夜(中) * 空气里有一股石楠花味。 陈述侧身从床头抽了几张纸, 拢在手中。他整个人都比向嘉洋大了一圈,可以毫不费力将人罩在怀里。 这是一个十分亲密的姿势。 他们将手搭在对方的腰或是背上,胸膛紧贴, 仿佛能听到阵阵有力的心跳。 陈述用手指分开向嘉洋的刘海, 吻他额头,又用舌头轻轻舔着向嘉洋嘴唇, 打着圈研磨。 “爽吗?”陈述指腹抹过他嘴角的涎液。 向嘉洋眼睛都湿了, 听到问话也没力气回答。他们现在做的事已经超出向嘉洋的认知体系。 他左右不过研究生刚毕业, 一直以来勤工俭学,生活作风像个老干部, 循规蹈矩。然而, 他跟陈述这样那样, 连衣服都脱光了,面对面躺在床上,对方的手掌还在丈量他的身体。 心理上他暂时没那么快接受, 生理上的反应遮掩不了。向嘉洋嘴唇微张, 慢慢喘着气,一只手抵住陈述肩膀,本意想让他拉开一些距离,他们现在这样抱在一起太热了。 陈述却顺势抓住他的手,拉到唇边, 咬他手指。 不可否认, 陈老板费心想做一件事,一定能做好, 比如刚才。 向嘉洋很舒服,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潮在四肢百骸里横冲直撞,直到找到情绪的宣泄口。 爽他说不出口, 说了一定会脸红。他只能任由陈述卷着舌,从指尖吻到手背,再眼睁睁看着他整根手指含进去啃咬。 向嘉洋的手指细长,白皙如玉,中指有常见的握笔茧,但这两年它慢慢消下去了一些,没有高中时期那么肿。 睡裤已经不知所踪,也有可能早就被向嘉洋踢到了床下,他眼前只剩下朦胧的影像,以及陈述的脸。 “陈老板..”向嘉洋下意识地喊他。 “错了,重新叫。”陈述往他屁股上喂一掌,语气不容置喙。 平时私底下调侃也就算了,在床上一塌糊涂,却还这么喊,作为男朋友来说的确有些不合格。 向嘉洋顿了顿,问他:“叫什么?” “你说呢?”陈述反笑。 他一直没反应,陈述就用行动来催促他。带着老茧的粗糙掌心揉弄腰身,向嘉洋处在缴械的贤者阶段,这时候他很敏-感,打着哆嗦地抓紧陈述手臂。 男人的吻转为啃咬,在向嘉洋肩膀上留下一个牙印。 很快向嘉洋就发现,陈述虽然表情冷冷淡淡的,但身下不是。 他有些好笑,故意曲起膝盖撞了撞。 “那你怎么办?”向嘉洋问。 陈述总给他一种不容侵犯的错觉。向嘉洋才不和陈述一样着急,他要做一个绅士小羊。 “要我帮忙还是你可以自己解决?”向嘉洋不怀好意,眼底带着狡黠,像憋着什么坏招的捣蛋鬼。 陈述掌心贴上向嘉洋后脑,缓慢揉搓,垂眸看他,嗓音低哑:“今晚只让你开心,不用管我。” 他亲吻向嘉洋额头,慢慢往下移,把人拉近怀里,下巴抵着向嘉洋的锁骨。 感受到向嘉洋脱力,陈述轻轻拍着他的背,“累了?” “陈述。”向嘉洋却忽然扯了扯他的裤带边缘,小声,“我会配合治疗,好好吃药的。” ———— —— 第53章 不平安夜(下) * 说这话是想让陈述放宽心。任何人在突然接受陪同治疗的任务时都会倍感压力吧?就像背上压着五指山。 向嘉洋从来没有和治疗师外的人求助过。 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 他都不想麻烦。 这次欧文牵桥搭线,执意要陈述介入治疗,向嘉洋一开始是不同意的, 他想更小心更谨慎些, 奈何欧文嘴上功夫实在厉害,头头是道娓娓道来, 用三寸不烂之舌直接把向嘉洋说服了。 可以进行人格整合的信号已经出现, 欧文主理向嘉洋多年, 激动万分,说什么也要让向嘉洋抓住机会。 在did治疗阶段中, 少有患者会对他人产生信任或依赖, 他们通常连自身系统都处理不好, 更不会有精力去处理人际关系。 第70章 向嘉洋已经非常棒了,欧文推测,这或许和他本身的性格有关。 陈述也是这么说的。 他手指绕着向嘉洋的头发, 掌心轻贴他脸颊, “慢慢来,我们不着急。你已经非常棒了。” 向嘉洋在偃旗息鼓的阶段,吃饱喝足尽情撒完欢,他拍拍自己胸脯大言不惭地说,“我还能更棒的, 敬请期待。” 陈述笑了。 他笑起来很动听, 低沉缓慢,喉间溢出气流, 拂在向嘉洋的额头。 “睡觉吧。”陈述吻他耳朵,低哑的说话声钻进耳道里,带起一阵火花。 但向嘉洋这个时候开始天马行空。他膝盖的确是抵住了什么东西没错, 一开始还只是沉甸甸一坨,没什么威慑力,亲着亲着就发生了化学变化。 仿佛把高锰酸钾溶液和双氧水混在一起,周围空气里产生大量暧昧因素,恋爱分子上下跳动,冒着一触就破的梦幻泡泡,而陈述再老道也遮不住生理反应,他胸膛微微起伏着,呼吸还是很重。 向嘉洋没忍住,用小腿蹭了下。 他脑中瞬间飘过一句十分经典的台词。 他可以说吗? 说出来是不是太破坏气氛了? 算了吧! “怎么了?”陈述察觉到他的分心,手指提起向嘉洋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你快解决一下。”向嘉洋一副山大王的模样,事不关己悠然自得,甚至还催促,“不然好硌我的腿,我睡不着。” 他本意是想让陈述快快起身去洗手间,冲冷水澡也好,自己那什么一下也好,总之办法很多,同为男人向嘉洋理解。 然而陈述亲了亲他的嘴唇,说,“知道了。” 并没有掀开被子下床的打算。 他当着向嘉洋的面,手伸进被窝。 意识到陈述要干什么以后,向嘉洋整张脸轰地一下烧起来,想找个床缝钻进去。 他们同盖一床被子,有任何动作都会很明显,翻身这样的大幅度动作就不必说了,手腕上机械性的重复也一览无余,被子里温度变化极为明显。 “....”向嘉洋目瞪口呆地欣赏着这幅堪称香-艳的美景。 陈述脱了衣服后的身体宛如艺术雕塑,宽肩窄腰,比例完美。他的手臂肌肉会随着力气而虬结起伏,像有生命般呼吸律动。在毫无遮挡的情况下,向嘉洋面对面地、身临其境地、直观地感受到一个成年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陈老板很大方地展示着一切,向嘉洋一开始还捂住眼睛假正经,后来干脆放弃装蒜了,直接低头看下去。 陈述的喘-气很性感,耳边时不时有阵阵暖流撩刮耳廓,带起一阵酥麻。 本来已经进入贤者状态的小向同学就像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年级第一,被隔壁班翘课路过的校霸一个假三步上篮给吸引了注意,看了过去,对方甚至还朝他吹口哨挑衅。 好吧。他其实是觉得陈述在光明正大地勾引他。他领教到老男人的处变不惊了。 既然陈述毫不吝啬,向嘉洋也大方观赏。颇有姿色的美男在侧,昏君自有昏的道理。 或许是陈述喘得太厉害了,又或许是向嘉洋太青涩,慢慢地,他身体也烫起来,喉结止不住地滚动,口干舌燥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陈述这一趴进行的时间有些长,一根青筋从他锁骨处盘亘到下巴,掌心越来越快,但迟迟没有找到出口。 “宝宝。”哑得不像话的嗓音响起。 “...嗯?”向嘉洋心跳骤停,慢半拍地应了声。 “别挡着脸,给我看看你。” 这简直是顶级色-诱。向嘉洋犹豫片刻,依言照做,脑袋探出被子,露出了自己的脸。 他想过这个夜晚不会平凡,不会安稳,但没想过会如此荒-淫无度。 初出茅庐的向同学有点招架不住了,他紧张地僵成一根电线杆,笔直地躺在被窝里,侧头悄悄观察陈述表情。 总是冷漠而难以接近的男人眼底有浓重的欲色。他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向嘉洋,仿佛要从里到外地把向嘉洋拆开,吃进肚子里。 但他眼神如此凶猛,极具侵略性,行为却安分守己,只弄自己,没有向前越线,没有碰向嘉洋。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我在为你沉沦。] 他想告诉向嘉洋这个。 “还要多久啊?”向嘉洋小声地问,“你自己可以吗?” 一般来说都需要助兴吧?光凭想象大概不够,男性的生理结构如此,只有足够猛烈的刺激才能到临界点,而且前摇漫长。 被窝里的温度越发高了,空气开始停滞,一团一团的暖流聚集在身下的空间,床垫有轻微的摩擦声,向嘉洋耳朵烫度惊人,一动不敢动,只能转转眼珠子,看电影似的看着眼前的光景。 到了某个瞬间时,陈述忽然低下头凑过来,嘴唇就在距离向嘉洋不到两厘米的距离,那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里面是倒影,是魅火,是黑沉沉的深渊。 “亲我一下,宝宝。”陈述嗓音灼哑,如同被火烧过。 向嘉洋配合地凑上前,贴上陈述嘴唇。这样保持了三秒后,向嘉洋张开嘴,用舌头在陈述唇缝上舔了舔。 滚烫的舌就在这瞬间缠上来,勾住他不让他撤离,一股粗蛮的搅动在口腔内爆发,带着要吞噬什么的惊人的爆发力,热得仿佛置身熔炉,热得仿佛体内淌过岩浆。 很轻地一声水响后,一切归于平静。 亲到嘴唇都开始发疼,向嘉洋觉得他一觉睡醒后,大概会红肿。他带水雾的眼睛里有了疲惫和困倦,像闹腾够了要躺在午后暖阳里休息的小狗,尾巴也耷拉了下来。 陈述一下一下顺着他后背,亲吻向嘉洋的发丝,“晚安。” “嗯...”向嘉洋睡前还要交代一句,“早餐我想吃灌汤包。” “会去给你买的,睡醒就能吃。”陈述笑道。 本以为会一觉到天亮,然而向嘉洋半夜忽然因为神经紊乱,大腿抽筋了,他疼得瞬间坐起。 陈述在他起身的瞬间就醒了。他抱着向嘉洋,一下一下按摩那处疼痛,又重新哄着向嘉洋睡觉。 ———— —— 第54章 75,25,100 * 向嘉洋这一晚的睡眠并不深, 中间他醒来好几次。每接触一种新药物,他的身体都有轻微排异反应。 隔一个小时他就会晕晕乎乎地睁一次眼。 陈述的卧室宽敞,右侧有一扇全景落地窗, 夜晚时它像一面镜子, 白天时采光很好。别墅区建在半坡上,这个方位正对着海, 下午搬一把椅子坐在窗边, 风景很好。 向嘉洋睫毛很长, 没睡醒时像流苏扇般悬停在眼睑,睁眼时则卷翘精致, 让人很想在上面落一个吻。 不管陆陆续续醒了多少次, 他都能看见陈述躺在身侧, 结实的臂膀裸露在空气中,手臂掖着被子,把他环在怀抱里。 肌肤相贴总能给人带来踏实的安全感, 这个人身上的体温和呼吸他都能真切地感受到。 这么保持着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的状态, 向嘉洋真正从床上爬起来是早上九点多,他往身边一摸,床上空空荡荡,留有余温。 陈述已经不在了。 但他在床头柜上给向嘉洋留了一张小纸条,大概是怕他睡醒没办法第一时间发现, 特地用一个红色的苹果盖着, 很明显。 [去给你买早餐了。——陈] 这个“陈”字签得龙飞凤舞,很有资助人的风范。 向嘉洋笑起来, 他先坐在床上摇摇脑袋,再“啪”几声用手拍脸蛋。这样他能迅速清醒。 洗手间里有陈述早上起来用过的剃须刀,他本来想拍个照问问陈述, 自己能不能借用一下,结果才刚把手机拿出来,他就在洗手池角落里瞥见了一瓶skii神仙水。 “...”向嘉洋拿起这瓶玩意,端详片刻。 嗯。这下他有证据了。 不过他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他决定装作没看见(*^u^*)。 向嘉洋洗漱后差点又被牙刷刷得站起来,他钻进浴室洗了个澡,才勉强消掉反应。 别墅很大,下楼后向嘉洋坐在客厅画稿,他拿起手机给陈述发了条语音,说自己已经睡醒了,问他在哪。 十来分钟后,大门那传来密码锁解锁的声音,雷达精神抖擞地蹲在玄关,等待它的老主人回归。 ——它现在的新主人是向嘉洋。 “饿了?”陈述说话声很快在门口响起,由远及近,他揉了揉雷达的脑袋,吹了声口哨,把狗粮倒盆里,下达指令后雷达才扑腾过去开始进食。 向嘉洋正盘腿窝在小沙发上,抱着平板微调稿件。他蜷缩着,早上晨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暖融融的,小小一团,还很毛茸茸。 陈述顿了顿,喉结一动。 心脏里像撒下一道光。 他把盒子放餐桌上,从厨房倒了两杯刚刚榨好的豆浆。 “来吃饭。”陈述说。 第71章 “来啦——”向嘉洋托着尾音应道。他放下平板穿好拖鞋,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 “这是哪家的?”向嘉洋拆开包装盒时问。 “南汐巷路口那家彭氏早点。” 向嘉洋意外:“好巧啊,其实我就是想吃这家来着。” 他昨晚随便点的灌汤包,还以为陈述会在别墅附近买。 “这是老字号,很有名。风铃岛上的灌汤包他们家味道最好。”陈述笑了声,探手过来测了测向嘉洋额头温度,“他们家又开在民宿附近,你说想吃,我猜应该就是这家。” 侦探! 向嘉洋满意至极,他朝陈述扬起大拇指:“谢谢陈老板,陈老板辛苦。” “饭后半小时吃药,我会提醒你。”陈述捏了把他的脸,“今天欧文医生会过来。” “欧文要来?”向嘉洋喝了口豆浆,嘴角还残留了一点液体,“你们已经约好了吗?今天要做什么检查?” “不做检查。他说来看看你的情况,坐一会儿就走。”陈述让他放松,抽了一张纸给向嘉洋擦嘴角,“整合阶段他需要密切关注你的动向和状态。” “好。”向嘉洋点头。 两人距离很近,连对方脸上的绒毛都能看见。陈述高挺鼻梁横在视线中,向嘉洋愣愣看着,任由陈述在帮他清理嘴角残液。 “好喝吗?”陈述停下来看他。 “嗯...”向嘉洋回忆了味道,“有点淡。” “下次再给你多放一勺蜂蜜。”陈述指腹抹过向嘉洋的嘴唇,低眸细细看了看,道,“有点肿了。疼吗?” “还好。”向嘉洋的精神和肉-体都比较耐造,不然他也无法坚持多年did治疗,“其实没什么感觉。是不是亲得还不够多啊?” 陈述眉毛一挑。 “...” 向嘉洋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口出了什么狂言。他一定是吃药把脑子吃坏了吧?他刚才和陈述说什么?怎么搞得好像他很饥-渴一样! 话说能把嘴巴都亲肿是一种什么亲法?他好像还没有尝试过。 陈述亲他时虽然很急很重,但大都是吮吸和舔舐,而不是撕咬。偶尔几次他会让向嘉洋痛,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很快陈述就会松开,转而用舌头抚-慰般地在向嘉洋唇瓣和上膛绕滑。 陈老板的吻看上去如狂风过境,底色还是温柔的。 想起这些,向嘉洋眨眼频率变快,赶紧一口闷了剩下的豆浆,飞速逃向沙发,假装很忙地打开平板,开始写写画画。 陈述看着怀里人光速窜离,失笑。碰过向嘉洋唇角的指腹还留着体温,有些痒。 到底是不能过度索取,陈述把桌上的碗和杯子整理干净,又去洗衣服。他们昨晚还算收着劲,没把床单弄脏。但以后说不准。 陈述单手撑着腰,看着洗衣机里的滚筒在旋转,他裤兜里的电话震动起来。 “什么事?”陈述看都没看来电人,接起。 对面的人醉醺醺的,说话颠三倒四,周围还有嘈杂的吵闹,锅碗瓢盆都被摔在地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陈述皱眉,看了眼通话界面。 樊煜打来的。 对方具体说了什么陈述没有耐心听,也没必要听。他把手机放在洗衣机上,等了十秒后直接挂断。 陈述回头,看了眼客厅沙发上的人。 向嘉洋安安静静地低着头,在画画,时不时会歪头,像是在思考怎么下手比较好。 这栋别墅因为有向嘉洋的存在而变得温暖。因为家里名动四方,腰缠万贯,又是房地产起家,陈述名下房产很多,在海外也有房子,尤其是西班牙故居,那一片的园林都是莎宾娜名下,后转交给他。 但高楼鳞次栉比,钢筋水泥不过是建筑构建的基底,墙粉家具也只是用以装饰而已。它们坚硬稳固,冰冷生疏,对陈述而言,它们只是房子。 养了雷达后,陈述才觉得这栋别墅有存在的意义。 而这栋别墅有向嘉洋以后,才能叫家。 陈述在某个瞬间意识到,他是自私的。他不想让向嘉洋离开,而且是永远不行。 下午一点,欧文摁响门铃。 欧文医生常年白大褂不离身,这次却是微服私访,穿了很休闲的运动服和球鞋,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 陈述和他简单握手,给他递上新的拖鞋。 “好大的房子。”欧文赞叹,边进来边点头,“装修也很漂亮,花了不少钱吧?” 男人之间的寒暄左右不过那么几句,很快欧文就进入正式的话题。 他坐在餐桌上,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把两份表格推递过去。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让你们做一份评估表。”欧文表情高深莫测,双手抵着下巴,“这是我国外在读博士的师弟新研究出来的测量表,我觉得会很适合你们。” 向嘉洋一脸困惑地接过,翻几页表格。 这居然是一份像情侣匹配度般的评分表,上面有各种日常生活里的细节可供参考和打分,如果对方能达到60分就是合格,80分是优秀。 满分是100分。 “毕竟是要让陈述介入,陪同治疗,我想我也需要参考标准,来评定一下你们之间的默契度。”欧文微笑,“放松些,可以把这当做一个小游戏。当你们给出答案以后,也能利于沟通。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不满,或许这份表格能更好地帮助你们解决。” 欧文说的话现在是他们的行动方针,向嘉洋没意见,他看向陈述,陈述也应下来。 于是欧文将他们分开,还叫他们关了手机,不让他们串通。 两人各自在一个房间里答题。 向嘉洋看着手里的表格,微微皱起眉。 其实表格内容很简单,操作指引也很简单明了。 [如果你的伴侣喜欢亲吻你,请给对方+5分] [如果对方会和你分担家务,请给对方+5分] [如果你们没有发生过争吵,或是争吵过后他会主动和你道歉,请给对方+10分] ... 诸如此类。 向嘉洋认真填写,最后他算了算,觉得好像分数还不够80。 因为他才刚刚和陈述谈上好吗! 这份表格应该适用于三个月以上,正在或者已经度过热恋期的情侣吧?! 向嘉洋愤愤不平。他不忍心看陈述最后只有75分。 于是他转向表格的最后一个问题。 [在调查结束之际,你或许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你的另一半,也更加清晰地看清了你处在怎样一段关系中。那么,在以下方框中你可以进行任何内容的填写,包括但不限于你想对伴侣说的话,或是你的期许。] 向嘉洋大笔一挥:我单方面、无条件给陈述加25分,解释权归向嘉洋所有,不接受反驳。 半小时后,欧文拿到了两份表格。 而他又用了十分钟时间,在一个密闭干净的房间里,叫醒了joe。 欧文把一份表格递到joe面前。 男孩稚气而充满攻击性的眼神落在表格上,眼睛一眯。 “这是陈述给我的答案。”欧文微笑道。 所有的评分选项,陈述都打了勾,但是没有给向嘉洋加分。 他在表格最后的任意发挥方框里,写了一行字。 [向嘉洋在我心里一直是满分。] joe抬眸看向欧文。 欧文医生摊开手,笑道:“如你所见。” “他告诉我,只要这个人是向嘉洋,什么都不做也能加分。” ———— —— 第55章 大金毛 * joe冷笑一声, “我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不相信男的!学校里那帮草包会偷我哥的试卷和作业本,家里那窝囊废欠债赌博肇事逃逸入狱到现在都没出来,樊煜也是说谎成性下半身动物——” 欧文笑了下, 他手边摆着沙漏和规律晃动的摆针, 室内安静,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对谈, 谈话内容不会被其他人听到。 在这样绝对安全的环境里, joe才能放下戒备, 欧文循循善诱地给了joe几份资料,里面是身份复印件、资产证明、征信情况还有几张照片。 joe目光在那几张照片上停留片刻。 向嘉洋站在小溪边, 那是他跟陈述去练习跳丰收的第一天晚上。溪水波光粼粼, 路灯下的小飞虫聚集在一起, 而向嘉洋回头,对着镜头比耶,笑容灿烂。 “其实我想你的心里早就有判断了, joe。”欧文微笑着, “人格整合进展十分顺利,我目前没有收到向嘉洋的任何负向反馈,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也很开心?或者说,你很欣慰?” joe不再开口,他沉默地看着资料, 陈家的确雄踞一方, 名下产业密集,是商业巨鳄。 让他很感兴趣的, 是相夹里的一组摄影集。 “这是谁?”joe疑惑地指着照片上的女人。 “陈述的母亲,莎宾娜女士。”欧文说,“她已经过世了。” joe愣了下, 生硬道,“抱歉。” 第72章 “没关系。”欧文摇头,“我是得到这份摄影集主人的允许后才把它给你看的,了解对方的家庭也是我们预判一段亲密关系是否会健康的基本办法。” joe盯着莎宾娜的照片。她站在一棵白桦树下,背着手迎风在微笑,头上戴着浅色的编织帽,手腕上系了一条黄色发带,她有着长而卷的深棕色头发,一双浅琥珀色的大眼睛,睫毛浓密。 照片上的莎宾娜才四十岁,美得不可方物。 “她很漂亮,好像也很温柔。”joe说。 “是吧?”欧文笑,“她出身于一个富裕的家庭,母亲是大学教授,父亲开着连锁酒店,因为对我们的文化很感兴趣,她在这生活了多年,后来被陈富豪迎娶,成了大家口中的豪门阔太太,不过她有自己的工作,这些年还一直在从事动物救助和慈善事业。” “雷达就是她救助过的小狗,手术成功后被挑中,进行系统培养,成了搜救犬,后来退役了就顺理成章地被陈述带回了家。” “你想跟我说什么?”joe皱眉。 “人格一般在童年时期就会形成,而童年的好与不好,取决于家庭的好与不好。”欧文说,“我想他们会很合适的。” “谁们。” “你哥哥,和陈述。”欧文笑。 joe嗤笑,他有些焦虑地在揉搓自己的手指,指甲掐进虎口,留下几个弯月的指印,“这样吧。” “你再给我一周时间。” “可以。”欧文没有问他要干什么,直接答应下来,“但是你得和主人格商量好,我确定你们双方达成一致,才能暂时中断整合。” 欧文把桌上的沙漏重置。 向嘉洋再醒来时侧躺在房间的懒人沙发上,欧文正在低头记录病历,室内传来asmr般的沙沙写字声。 “joe?”向嘉洋捂住了右半边的耳朵,神色有些慌。他觉得身体很沉重,海马体区仿佛被一颗石头压住,有异物感。一般这种时候都是joe在后台待机。 想象中的回应并未出现,倒是一旁的欧文抬起眼眸,“他不在,他睡着了,但随时可能被唤醒,这一周内你尽量保持心情愉快,避免人格的被动切换,好吗?” 向嘉洋点头。 欧文是向嘉洋的第三个治疗师,专业过硬又极有耐心,整合过程他做任何改变措施都是为了达成最终目标,所以向嘉洋会谨遵医嘱。 休整这么久,向嘉洋满血复活。他全然忘记阿立哌唑的苦涩,周一上午九点准时起来,要去钛谷干活。 陈述上车前特地检查了一遍向嘉洋的药包,抗焦虑、抑制闪回、精神安定剂等等,里面的药板和口服液塞得很满,衬得向嘉洋像个药罐子。 欧文说总憋在家里也不利于治疗,多出去转转更适合向嘉洋,陈述这才同意他复工。 但上车以后,陈述先给向嘉洋系好安全带,没有立刻启动保时捷。 “怎么了?”向嘉洋看着陈述近在咫尺的脸,不懂他意欲何为。 “我答应让你去钛谷,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请讲。”向嘉洋露出洗耳恭听的疑惑表情。 “所有尖锐物品都不能使用,也不能碰,如果要用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有任何不舒服的情况第一时间告知我,我会让雷达跟在你身边。” 向嘉洋想了想,觉得这也没什么。他喜欢雷达,有这么帅的狗狗跟着自己当护草使者,很有面子。至于前面的尖锐物品,向嘉洋也认为自己应该离得越远越好,万一他不小心切换人格了一头栽倒在纹身机上呢?万一他脚底打滑了手臂扎到碎玻璃呢? ...听上去他怎么这么弱。 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向嘉洋点头:“好的,谨记在心,保证不犯。” * 钛谷。 陈述在找地方停车,向嘉洋先下车,拎着一盒巧克力进去找简凡和姚小川,他们喜欢吃甜食,向嘉洋特地带来分享。 前台这几天都是简凡在,他正在嗑瓜子,面前站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背影有点眼熟,直到向嘉洋听到这人说:“我都来这里好几天了,怎么一次都没见到云雀呢?他真的在这里工作吗?” “你烦不烦,我们这是纹身店,你不纹身天天跑来干什么?找揍吗?”简凡没耐心地把瓜子往桌上一丢,“都跟你说他请假了,别人家里有事不行?” “伊森?”向嘉洋喊出对方名字。 伊森瞬间回头,脸上带着惊喜:“嗨!” “好久不见。”向嘉洋点点头和对方简单寒暄,把巧克力放桌上给简凡,“我看你发朋友圈说想吃,家里刚好有。” “靠。”简凡唰地站起来,揽住向嘉洋跟他拥抱,“洋,想你了!” “你跟述哥一起来的?”简凡松开他,听见门口的风铃,迎面看见陈述走进来。 “嗯。”向嘉洋笑了下。 “正好顺路?”简凡勾着他肩膀,低声,“还是别的情况?” “你猜猜?”向嘉洋扬眉。 “那我估计是别的情况了。”简凡这个时候总是变得格外聪明,智商都跃迁了一个层次,“卧槽,难道你把我们钛谷店的大龄剩男搞到手了?!” “不敢不敢。”向嘉洋谦虚地拱手作揖道,“只是先试试。” 他们讲话,伊森竖着耳朵在听,陈述恰好路过。 四人视线相当混乱地交杂了一下,你看我我看你,庞大信息量在其中涌动。 陈述简单扫了伊森一眼,带着客人去了纹身室。 这一眼说不上来地有些冷厉,让人不寒而栗。 碍于有伊森在场,狗皮膏药似的赶又赶不走,简凡换了一种交流方式。伊森这人虽然国语了得,但总不至于连手语都看得懂吧? 简凡竖起一根手指在太阳穴附近转了个圈,嘴角向下撇,满脸嫌弃上司的表情,意思是“我们老大又咋了?”。 向嘉洋看着他四不像的手语,无奈地摊开手,耸耸肩,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他们有来有回地用着肢体语言,直到伊森一只手横插进两人中间,打断他们的亲密交流:“那个,我有事要说。” 伊森把一张烫金的邀请函放在了前台桌上,“明天是我的生日,我要举办生日party,我想邀请你,向嘉洋。” 说完他还不等向嘉洋拒绝或是同意,先拿出自己手机,用神秘的表情说:“我昨天收到了南极企鹅的视频,你要不要看?” 向嘉洋对这套出其不意的搭讪招数表示敬佩,但不得不承认,伊森是个很会玩儿的人,或者说,他是个很懂得投其所好的人。 “为什么你会有这些视频?”向嘉洋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机界面。 上面是两只看起来呆呆笨笨的两脚生物在雪地上缓慢行走的片段,周围白茫茫一片,不远处是深蓝色的海,寒风萧瑟,呼啸而过,与风铃岛的酷暑形成鲜明对比。 “我之前在南极科考队当过志愿者哦。”伊森笑起来露出酒窝,迷人的眼睛里闪着光,他很自然地拍了拍向嘉洋肩膀,“像这样的科考队还有很多,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报名,他们每年都有开放志愿者名额。当你去过地球的极点后,会发现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向嘉洋不动声色地移开身体,拉开了和伊森的距离,一笑,“听上去很有意思,如果我有时间的话,我会去咨询。” “那明天我的生日派对你会来的对吗?”伊森期待地看着他,“你是我在风铃岛上最重要的朋友。” 向嘉洋嘴巴动了动。 他们的谈话被打断,有客人来前台登记。 向嘉洋找了找预约的名单,确认过后将人带去找萌姐。 来的是个女生,要找官天萌穿孔。向嘉洋在这已经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知道如果女生要穿孔的位置比较隐私,都会交给萌姐,而陈述给人纹身也从不接特殊部位,加多少钱都不行。 午饭后向嘉洋忙了一个下午,他剪了两个视频,还写了三个文案,在不同的平台发布,之后又回复邮件里广告商的信息。 伊森并没有走,钛谷不留他吃午饭,伊森就自己出去解决,解决完毕后又跑来钛谷蹭空调,坐在待客区吃了一个下午的水果拼盘。 他很擅长和人交谈,加上长了一副还不错的皮囊,又是混血,一下吸引了其他客人的注意,不少人都在和他聊天攀谈,搞得简凡一时半会不好直接把人赶走,毕竟对方也没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一直到傍晚,伊森都还在。向嘉洋偶尔会起身去接待一下客人,伊森就会和他打招呼,每次向嘉洋匆匆路过,和他点点头,伊森就兴致高昂,和旁边的人直夸这家店氛围很好云云。 有人直接打趣伊森,“你是不是看上钛谷的运营小哥了?” 伊森直言不讳,“是的,他一定是我一直在寻找的soulmate。” “小川,红色料不够。”纹身室里传出低冷的嗓音,听上去甚至带着一丝不悦,“动作快点。” 第73章 “来了。”姚小川飞毛腿一般推门进去,砰地一下把门带上。 陈述今天纹的图比较复杂,上次他临时临头放人家鸽子,这次是加班把人塞进来的,不然按照他的预约,今天轮不上。 “今天不着急了吧陈老板,不会又有事要先走吧?”客人打趣他,“这图今天能纹完了吗?” “嗯。”陈述纹身时话不多,戴着口罩,一双眼睛出奇锋利,更显得生人勿近,“能。” “那我之后保鲜膜要裹多久啊?然后多久才可以洗澡呢?”客人有点痛,一痛话就多,问点没必要问的,因为这之后陈述都会交代,“我想在小腹那边、靠近那什么的位置也纹一个。不过纹这个要□□吧?你接不接这样的?” “不接。”陈述淡淡。 “啊?”客人本来随便一问,结果还真被拒绝了,干脆道,“那你给我推荐一家接这个的能吗?” 姚小川在旁边凉飕飕:“对面那家应该可以,话说哥哥,你能不能安静点了,实在疼你就说一声,我们可以给你时间缓缓的。你这样说话很影响操作。” “好好好,我知道了。”客人笑起来。 这图陈述从下午一点纹到晚上十点半,才终于放人走。顾客站起身时腿都发软,更不要说陈述一直站着给他勾线上色打雾,其实干这个也很辛苦。最后顾客大手一挥还多转了两千给陈述,说如果有需要他下次还回来,毕竟这儿是岛上最好的纹身店。 陈述勾下口罩,丢在垃圾桶里,揉着手腕。 他脸色很淡,今天也没怎么说话,原本如果客人有需要他多少会聊几句,帮忙分散注意力,不至于让人疼得太集中。但今天连姚小川这种钢铁直男都看出他们老大的心情很一般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没开过几次口。 十点多钛谷已经没了人,店门开着,closed的牌子已经挂了起来,只剩下陈述这一间纹身室还亮着光。 活到陈述这个岁数,见识过家族里腥风血雨的并购厮杀,经历过至亲离世,其实能把很多东西都看淡了。他通常不会因为什么事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就算产生也会很快消下去。 但这次不同。 这不是始作俑者没来哄他么。 陈述拉开门走出去,看见前台那亮着一盏橘黄的灯。 向嘉洋好像快睡着了,趴在桌上在玩手机,手指滑动的速度很慢,仔细一看,屏幕上是短视频平台书法主播的直播间,那种评论区报名字,主播就在直播间现场写的。 听到脚步,向嘉洋抬头看过来,橘黄灯光下,他像一只睡眼惺忪的大金毛。 “陈老板,你终于忙完了。”向嘉洋懒懒地托着尾音,抬起手伸懒腰道,“我等了你好久——” 陈述一下笑了,心情陡然好起来。 他走过去揉了揉向嘉洋的头,“晚上的药吃完有不舒服吗?” “没有呢。”向嘉洋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坐在座位上仰头看他,“可以回家了吧?要不要我开车?看你好像很累。” 陈述的确有些疲惫,但不至于需要让向嘉洋开车的程度。他看着灯光下洋溢着笑意的脸,没忍住,走上前,一只手绕到向嘉洋脑后,将人压过来,低头吻住嘴唇。 “饿不饿?”陈述在唇缝间问他,“要吃东西吗?” “一般般。”向嘉洋揉了揉肚子,“吃点可以,不吃也行,这怎么办?不过我觉得你今天纹身太久,我们还是找个大排档快速解决吧。然后回家以后我再给你按摩一下手?” 陈述近距离看着向嘉洋的眼睛,“有这么乖么?” “当然,小洋师傅最擅长推拿和按摩。”向嘉洋自卖自夸,“我干过的兼职比我吃过的饭都多。” 说完他觉得这样形容有些不妥当,果然,陈述的眼神变了。 这话他可以和其他朋友调侃,可是在义父面前,有失妥当。他本意并不想让陈述心疼,于是在神秘夜晚的氛围烘托下,他发酵出一个十分危险的举动—— 他突然双手搭上陈述的肩膀,伸长脖颈,甚至因为中间卡了个台柜而不得不踮起脚尖,探过身子,对着陈述的嘴唇主动亲了一口。 陈述搂着他腰的手臂瞬间收紧,整个钛谷店陷入死寂,一时间失去了所有声音。 半晌后,陈述哑着问:“这个吻的含义是什么?” “嗯...”向嘉洋强装冷静,实则在内心哀嚎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安抚你?” “或者,奖励你?”向嘉洋说,“今天辛苦了。” 陈述把向嘉洋从座位上捞出来。他本来是想好好地亲一亲向嘉洋的,但衣服忽然撇到了桌上的某张东西,随着它的掉落,两人一齐看了过去。 ——一张生日party的烫金邀请函。 “...”向嘉洋暗觉大事不妙。 等他想要解释什么,或者试着毁尸灭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陈述的眼神变得很危险,里面藏着向嘉洋从没有见过的情愫。 他暗沉的眼眸里泛起汹涌浪潮,手指压磨着向嘉洋的嘴唇,呼吸有些急切,低哑道,“...别去找他。” ———— —— 第56章 树莓 * 陈述说伊森是尖锐物品。 向嘉洋答应过他触碰或使用任何尖锐物品都要征求过他的同意。 “不对。”向嘉洋反驳, “这没道理。伊森怎么能算尖锐物品?” 陈述本来也没打算跟向嘉洋讲道理。 “我说是就是。” 刚才向嘉洋勾着肩膀凑上来的吻就像某种开关,让钛谷店的气氛更加暧昧。 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也足够让陈述忘记今天一整天的不爽, 脑中只剩下眼前这个人。 陈述以前从没有对谁产生过这样的情感。他以为自己会如同前三十多年一样, 一直独身下去。 一开始他知道向嘉洋是自己当年资助过的学生,对他的想法也很纯粹, 只是出于长辈的照顾。 每个月他打钱过去, 换回来几份成绩单,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关联,甚至他们连面都没见过。 单纯的慈善, 出于好心的人道主义关怀。 原本按照陈述的计划, 他和向嘉洋保持着距离, 装作不认识对方,尽可能在生活方面给予资金帮助,直到向嘉洋离开风铃岛就好。 这是他预先定好的轨道。 可惜人生没有剧本, 意外比计划先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陈述已经没办法再把向嘉洋看做是当年那个孤立无援的贫困生了。 他看得出来向嘉洋藏在表象之下的蠢蠢欲动的心,震动大概都会产生共鸣,或是连带反应,以至于陈述也不再平静。 或许是在得知向嘉洋与樊煜的关系时他就产生了横刀夺爱的邪念,或许是钛谷前台那道身影总在他眼前晃, 或许是跳丰收时千百次往他怀里撞的那股义无反顾打动了他, 或许是因为向嘉洋说话总那么好听。 总之这些像项链上的一个个雪山宝螺贝壳,被串在一起, 编成了一条拴住咽喉的皮带,或是项圈。 绳子那一端由向嘉洋掌控,去哪里, 走多快,停不停,他说了算。 他轻而易举就可以牵动陈述的情绪,让陈述无法再不疾不徐地陈述想法,而是必须以激烈的吻代为表达。 这是一种令人上瘾的魔力。 它要你全情投入,倾注所有。 这种感觉于陈述而言也很新奇,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变成这样。陈家家风一向严苛,陈述从小受的是上流阶层的精英教育,礼义要他保持谦逊,平等待人,身份要他做到知人善任,强闻博记,同时杀伐果断,提高警觉。 环境又要他收束七情六欲,独善其身,避免被有心人利用。 但或许现在这才是最真实的他,砍断教条道义,纲常伦理,俗世规则的他。 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纹身师,开着一家纹身穿孔店,收了一群半路辍学、各有故事的年轻学徒,在一个四季永夏的岛屿上过着遛遛狗,吹吹风,画画图的平凡生活。 他有一个很神奇的爱人,通常开怀大笑,偶尔针尖对麦芒,有时候还会失去片段记忆,一觉睡醒过去三天。 如果要陈述给人生划分阶段,他会直接分成两半,一半是遇见向嘉洋之前,用“庸俗”可以一概。 上学,工作,抛开家世背景,其他没什么特别。 一半是遇到向嘉洋之后,用“神奇”再合适不过。 他开始尝试了自己以前绝对不会参与的大型传统节目,化了古铜色的妆,他后来还摘掉了尾戒。 于是陈述环住向嘉洋的腰肢,视若珍宝般将人扣在怀里,身上从空调室内钻出来而略显冰冷的t恤毫无间隙地贴上向嘉洋,腹部的肉互相挤压,震感十足。 “怎么了?”向嘉洋问。 陈述紧紧环着他的腰,捕捉到向嘉洋刚刚张开的两片唇瓣,这处温热潮湿,柔软挺翘,还很饱满,肉-感十足,很好吃。 第74章 他加深了这个吻,吻得比刚才向嘉洋那个奖励要细致得多,仿佛在这个无人的夜里宣誓某种主权。 “他是你感兴趣的类型?”陈述垂眸。 “我没打算去。”向嘉洋躲闪不及时,陈述下一个吻就落在他的脖子上,“今天店里客人多,我还帮小川切水果,很忙,一下忘记桌上有这张邀请函了,我其实已经拒绝过他,说我没空。” 陈述沉默一瞬,舌尖扫过向嘉洋的喉结。 这种肢体上的欢愉就像成瘾剂,有过一次就想有无数次,理智上想控制,本能却阻止不了。 因为刚才向嘉洋先吻了他,陈述的胸膛微微起伏着,看上去很兴奋,连呼吸都在抖。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近距离、肉与肉地和向嘉洋贴着。 “好像雷达哦。”向嘉洋小声说。 “什么?”陈述停下来,看向他。 “大狗就是这样的。”向嘉洋比划两下,“压在身上很重,还喜欢舔来舔去,很黏人。” “你不是就喜欢大狗么?”陈老板竟然没有反驳,而是反问。 陈述叼着他喉结,用舌头来回舔过后,又用牙尖磨了磨,等向嘉洋收紧手指,他才转移阵地,在长而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个树莓红的印子。 这对向嘉洋来说有点太刺激了,他捂住自己脖子,感觉那处像个火辣辣的烙印,存在感极强。 “等一下...”向嘉洋的阻拦语气并不强烈,听起来更像是催促陈述再一次。 他被陈述抱起来,两手提住他大腿,近乎是挂在了陈述身上。 桌上的东西哗啦啦全被撞落在地,向嘉洋后背抵着坚硬冰冷的桌面,腹前是陈述滚烫的肌肉。 炙热的舌头缠绵,口中的氧气全数被陈述吸走。 好像怎么也亲不够似的,陈述如同处在口-欲-期,无法戒断各式各样的吻。 “等什么?”陈述呼吸紊乱,胸口一下一下地高低起伏,喘的气全渡进了向嘉洋耳朵里,钻过耳道直通大脑,头皮一阵发麻,四肢百骸都软下来。 “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向嘉洋愣愣地。 “不会。”陈述视线下移,指腹摩挲过那块红色,“在衣领下面。” “哦...”向嘉洋信了,呆滞地看着陈述,没话可说了。 他想起今天客人临走时对简凡说的话,陈述纹身一整天,几乎没有休息过。来往的人似乎都很怕他,还有女生说陈老板看起来沉默寡言,高冷疏离,都不敢主动和他搭话。 诚然,向嘉洋第一次见陈述时也有这样的错觉。他天生就有这样压迫感的五官和深邃的眼眸。 然而也是第一次见陈述的时候,向嘉洋就注意到了陈述的痣。两颗不多不少,刚好分部在最性感的部位,唇边,喉结,简直就像是故意引诱人往这个方向去探寻。 它们像地图上的信标,让视线不由自主地导航到此地。 向嘉洋的眼睛被陈述亲出了一层水雾,秋波荡漾,看上去我见犹怜,与此同时他视线也有点模糊了,仿佛镜头里起了层白雾,所以他看见陈述的痣,比平时淡了些。 恍惚间向嘉洋生出一种错觉,是不是只需要用力抹一抹,那颗痣就会被消掉? 他冷不丁地伸出手指,摁在了陈述唇边的那颗黑痣上。它那么小,指腹一压就看不见。 陈述眉心一跳,表情骤变,满脸愕然,眼底的欲-色则更重,像被补了一笔颜料。 尽管不懂为什么向嘉洋做出这个举动,他还是稍稍偏开头,舌尖一勾,将向嘉洋修长如玉的手指含进了嘴里,服务性意识很强地、不由自主地啃咬、吮磨它。 他掀起眼皮,定定看着向嘉洋,眼神蛊惑力极强,意味明显,尤其色-情。 “.....”向嘉洋同学再次被美色冲击到了。 陈述一只手抬起来,揉捏着向嘉洋的耳廓,舌尖没停,卷吸着指肉。 他在空隙里含糊不清,低沉沙哑地说,“不想你跟他接触,哪怕是交朋友也不行。” 向嘉洋一愣,才反应过来陈述在说什么。 “会怪我幼稚么?”陈述问。 “...”向嘉洋倒吸一口凉气。 陈述的话就像一个文件,被投掷在了名为洋洋得意的文件夹里,投放成功后文件夹抖动了两下,如同马里奥顶到了钻石。 他很受用,眼睛弯了,长睫毛下,瞳孔里含着一层碎光。 “不幼稚。” 真要算起来,他们应该是一样的。在感情里哪有什么幼稚对错可言,有时候甚至会想把对方24小时都关在自己身边。 没办法,他们像大型犬,而犬类动物就是这样的吧!雷达是他们的领袖。 向嘉洋接吻的技术还比较生疏,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陈述在引导,亲到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微微错开,结束了这个糜-乱的迷情时刻。 其实他觉得陈述快要忍不住了,都硌到向嘉洋了。但陈述总能在关键时刻停下来,给他们彼此喘-息的机会,然后再慢慢冷静。 向嘉洋不懂为什么每次在氛围正好、临门一脚时都会迂回刹车,掉头回安全地带,但他资历尚浅,还是决定由陈述安排节奏。 他们整理好衣服,都需要独立空间来平缓一下,陈述让向嘉洋先去车上,他回纹身室把器材关机。 于是向嘉洋接过车钥匙,走出钛谷店。 保时捷停在附近的街道,向嘉洋拐弯朝前走,远远地瞥见一个人影站在广告牌下抽烟。 看清对方脸后,向嘉洋脚步一顿。 算起来他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樊煜了,再见面,小樊总胡子拉碴,整个人都颓废不已,看起来像下一秒就要死在路边,夹着烟的手指甚至还在微微发抖,全然没有一个公司总裁该有的社会形象。 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特助艾米丽,向嘉洋见过艾米丽很多次,她是个年轻有才华的高知女性,在樊煜手底下工作时间很长,也了解向嘉洋和樊煜之间的关系。 艾米丽似乎在劝说樊煜什么,樊煜皱着眉一个字都没回应,自顾自地抽着烟,摇摇欲坠的烟灰被风一吹就散在空气里。 率先看见向嘉洋的人是艾米丽,特助似乎犹豫了下,才和樊煜开口,很快樊煜就看了过来,四目交汇,向嘉洋心里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平静地朝樊煜点点头,就当没看见似的,继续朝前走。 气氛一时间有点剑拔弩张,向嘉洋旁若无人地从两人面前经过,樊煜没说话,艾米丽也安静地站在后面。 越过他们后,向嘉洋松了口气,打算掏出车钥匙解锁时,他手腕忽然被人猛地攥住。 “宝贝儿...”樊煜声音哑得出奇,听上去沧桑而疲惫,他叫道,“宝贝儿,小洋....向嘉洋!” 向嘉洋站着,回头看他,“松手。” 樊煜被他眼底的冰冷吓到了,立刻放开他。 “什么事?”向嘉洋问。 樊煜问了一个听上去有些愚蠢的问题:“你,是joe吗?” 他总觉得向嘉洋此刻看起来十分陌生,无法靠近,一般来说只有joe会这样。 向嘉洋笑了,扬起眉:“是啊。怎么?” 樊煜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得到向嘉洋的肯定后他更加确定面前的是joe,于是他也不上手了,退开一步,摆出想好聊聊的表情和态度: “最近你哥有和欧文联系吗?我上次打电话给欧文,欧文没有接。治疗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摔倒受伤?” 向嘉洋看着樊煜,眼神令人发怵,好一会儿后,樊煜都快坚持不住,想再开口说点什么,向嘉洋才道:“跟你有关系吗?” “不是分手了吗?” 向嘉洋微笑着继续:“抱歉,我以为上次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希望以后你别再打扰我,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樊煜表情很受伤。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反省自己,深刻认识到他对不起向嘉洋,疯狂想办法要补救,可是不得要领。上次被泼了一脸水他竟然也不生气,只觉得要是这样就能让向嘉洋消气从而原谅他,那在所不惜。 其实中间他尝试过。试过去会所,但那些人他都看不上,手机里有很多他舍不得删的向嘉洋的照片,他反复看,觉得只有向嘉洋最好。 这次樊煜下定决心,连家里那边都闹开了,他爹妈恨铁不成钢,最后实在没办法,同意了樊煜可以把人带回家见见。 然而,樊煜没办法再带走向嘉洋了。 他一时间气血上涌,悲从中来。人在颜面扫地和无地自容时总会做出些惊人的举动,比如此刻,樊煜忽然冲上来抓住向嘉洋,力气很大,向嘉洋步伐不稳,衣服被拽了两下。 衣领由此滑落。路灯下,身影高大的樊煜只需要低头,一眼就能看清向嘉洋脖子上的是什么。 ——一个莓红的吻痕。 樊煜当场僵住。 身体仿佛被一把砍刀劈开。耳边轰鸣,眼冒金星,四肢如干尸般动弹不得。 “你....”樊煜气得头顶要冒烟了,面色铁青,嘴唇苍白,“你...你跟我表哥...你们...” 第75章 “向嘉洋。”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们看过去。陈述站在广告牌下,单手插在兜里,身形高挑冷峻,模特般的比例即使是罩个麻布袋在身上也能显出身材。 “回家。”陈述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道。 连个眼神都没给樊煜。 向嘉洋把车钥匙给他,应道:“好呀。” 听到这声好呀,樊煜才意识到,他特么的被耍了。 面前的人根本不是joe。 他判断失误,他最引以为傲的判断居然出现了失误。 很多信息量在樊煜的大脑里搅拌着,如同一团浆糊封住他的思考能力,让他只能猩红着眼眶,鼻子发酸,满眼不甘,死咬嘴唇地盯着两个背影。 直到陈述忽然侧身低头,亲了亲向嘉洋的脸颊,再护着他脑袋,看着向嘉洋钻进副驾驶座。 ——樊煜顿时气疯了,一脚踹上广告牌。 “靠!” ———— —— ----------------------- 作者有话说: 唇岛快要完结了宝宝们,谢谢大家!中秋快乐 第57章 舌钉 * 风铃岛的夜晚时不时会有奏鸣曲, 各家各户外面挂着的风铃清脆作响。 向嘉洋和陈述从大排档出来,在防护堤附近散步。 他们谁都没有提樊煜,不想破坏此刻的氛围。 路过的情侣们手牵着手, 有的人还牵着狗, 大爷们围坐在树下,放着一盏灯笼, 也不管周围黑灯瞎火的, 和老友喝茶下棋。 “你给我打个舌钉吧, 陈老板。”向嘉洋忽然道。 “还是想打?”陈述牵着他的手,没有避讳任何人, 他们和寻常人一样走在这条绿荫环绕的小道上, 说着最稀松平常的话题, “不怕疼了?” “我本来就不怕。”向嘉洋解释,“我之前是因为生病。” 陈述说好。 “想什么时候打?” “我需要预约吗?”向嘉洋问他,“当然是越快越好!” “不用。”陈述笑着揉了揉他的后脖颈, “回家就能给你打。” “真的假的?”向嘉洋好奇, “家里有设备吗?我好像没看见。” “有。推进器钳子一类的都在储藏室里。”陈述说。 陈老板的穿孔技术一流,和街边几块钱打个耳洞的小铺不同,他的消毒工作做得很到位。 向嘉洋回家后就被陈述带进了干净整洁的书房里,手边是无菌垫和医用棉签,照射灯在头顶亮起, 陈述戴着手套, 提起他下巴道,“舌头伸出来。” 这个钉子向嘉洋心心念念, 从来风铃岛开始就一直记挂到现在,他想变成一个很酷的人,能坦然接受一切的那种。 陈述照例用钳子固定好向嘉洋的舌头。 因为舌部受力, 口腔内开始迅速分泌唾液。 殷红的舌面粘稠湿滑,上面的血管依稀可见。向嘉洋的舌头偏细和薄,陈述还是给他选的12mm初穿杆,方便他养孔。 “这个过程只有一两秒钟,别紧张。”陈述低缓的嗓音像镇定剂,听了很令人心安,而且非常有信服力。 “好。”向嘉洋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僵硬地坐在板凳上,两手握住凳子边缘,抓紧,仿佛一个要去前线血拼的士兵。 陈述笑了,他用医用记号笔在舌面留下标记。 老狐狸就是不一样,他先是问向嘉洋,晚上睡觉前想看什么电影,向嘉洋被问住了,开始在脑子里搜刮他想看的片,结果陈述手起刀落,一秒钟用空心穿刺针从标记点上快速平稳地刺入。 这个过程简直是眨眼之间。 向嘉洋连感受到疼痛都有滞后性,他的大脑反应了好几秒钟才回味过来,舌部隐隐有感觉,然后年久失修的机器又开始报废,密密麻麻的电流往小腹窜。 他不要再生这个病了,好尴尬。 不过这一次向嘉洋没有弹起来说要去洗手间,他干净明亮的眼睛无辜地看着陈述,等陈述将杠铃钉插入空心针尾部,再拧上底部球体。 即使他的裤子有些不堪入目,他也坐着没动,反正陈述不会笑话他。 “有感觉?”陈述收回手时,视线忽然往下一扫。 “...”向嘉洋不得不再次申明,“我有精神病。我反射弧紊乱。” “...”陈述失笑,他摘下手套,把工具都收好,手指曲起弹了下向嘉洋的耳垂,“帮你?” 也不等向嘉洋回答,陈述单膝跪地,弯下腰,一只手已经拉开了拉链。 向嘉洋人都是懵的。他上身处在刚刚穿孔过后的新鲜刺激里,可是下身的刺激也新鲜,还很超纲。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要先顾着哪一头才比较好。 换做以前,向嘉洋想象不出,自己有一天居然可以如此坦然且毫无负担地跟一个人说,我有病。 他也想象不出,他敏-感地起了反应也不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对待,是一种怎样的场景。 此时此刻这两个想象不到却都实现了,没有预料里的大动干戈,也不用他多费口舌,陈述什么都明白。 向嘉洋被弄得很舒服,舌尖忍不住从唇缝里探了出来,给唇齿撬开空间用以呼吸,他脸上热度不小,呼吸都是喷洒状的。 陈述眸色暗了暗,看着那处殷红,用专业的口吻,不近人情的语气叮嘱:“愈合期进食前后和睡前要漱口,初期以流食为主,不能吃辛辣、过热、过硬的食物。忌烟忌酒,不能游泳和泡温泉。” “还有,也不能吃别人的唾液。” “在整个愈合期不能接吻和进行口-交。” “....”向嘉洋听着陈述用医者仁心的口吻说如此惊世骇俗的荤话,砰嗤一下着火了,他干巴巴地问,“...不能吃谁的唾液?” 陈述应得很自然,“我的。” “不然你还想吃谁的?” 向嘉洋怒不可遏,本想农民翻身而起把歌唱,然而他被扼住了命运的根子,偏偏陈述手法高超,手指修长,还用茧来磨,把向嘉洋伺候得非常舒服。 他没有揭竿而起,像泄气的气球般在凳子上软下来,摊开,化开。 陈述扯了两张纸擦拭凳子和地面,还有自己的衣服。 “还好吗?”陈述问。 向嘉洋知道他指的是舌头,他试着动了一下,“好像都没怎么出血。” 技术好的穿孔师就是这样,穿完出血量很少,可能只有一两滴,甚至穿完了都还没来得及感觉,血就已经止住了,向嘉洋这次只闻到点血腥味,感受不到明显的流血。 陈述动作干脆利落,一次到位,让向嘉洋忍不住朝他比了个耶,宣告信任游戏的胜利。 虽然不能咬舌头,但嘴唇还是行的,陈述扶住向嘉洋的腰,在他嘴角留下几个很浅很轻的啄吻。 本来气氛就未消散,这么一蹭,两个人呼吸都有点不稳。 向嘉洋一抬眸就对上陈述的视线,滚烫炙热,像捕猎的雄狮。 他们嘴唇距离越来越近的某个瞬间,一道很轻微的滴滴声在玄关处响起。 ——是有人开了密码锁。 向嘉洋吓了一跳,几乎是迅速往后大退一步,手臂撑在陈述胸前把人推开,连脑袋都歪到一边,一副好学生做坏事被老师当场缉拿的窘况。 能有陈述家密码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小偷小盗,而是大名鼎鼎的陈富豪。 他雄鹰般的眼睛扫视一圈,先注意到玄关的一双运动鞋,那显然不会是陈述的,因为尺码不对。 陈晟中气十足地在客厅大吼一声:“陈述!阿述!人呢!” 陈富豪最近在风铃岛和人打高尔夫,听合作商说在街上看到他儿子和一个男人牵着手,月黑风高看不清脸,只觉得两人姿态亲昵,像好兄弟,于是问他那男孩是谁。 陈晟一听这他吗还得了? 立刻大驾光临,打算当场捉奸。 陈述从书房出来,靠在门框边上,双手抱臂,冷淡地扫了眼陈晟:“来之前怎么不和我打声招呼。” “我是你老爹,我来你家还需要和你打招呼吗?”陈晟冷笑着把一袋子食材丢茶几上,“给我做点夜宵,我饿了。” “你上次不是说我做的饭菜不好吃?”陈述跟他爸一年都见不到三次,但并非不熟,他们父子之间的相处更像老友,总是伴随着调侃互嘲等一系列阴阳怪气行为。 陈晟眼睛又在周围转了一圈,终于说出他此行目的,“家里有客人?我看门口有双鞋不是你的。” 其实如果陈富豪拉开鞋柜就会发现,何止是一双。鞋柜里有三排都是向嘉洋的鞋。 而客厅呈现什么样的盛况? 桌上摆着两袋绿色包装的薯片,一杯一看就是小孩爱喝的娃哈哈,地上有台随手丢地毯上的平板,保护套是飞天小女警,粉色的。 电容笔被放在烟灰缸上,沙发角落还有个医药箱,里面装满瓶瓶罐罐。 如果不是陈晟亲自用密码解锁走进来,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异世界,毕竟这已经不像是陈述家了,这栋别墅里充满了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和色彩。 第76章 陈晟还想说点什么,书房里走出来个清瘦的人影,向嘉洋唇红齿白,尽管已经提前擦拭过很多次,然而嘴唇上还是残留了某种潋滟的水渍,两片唇瓣充满肉-欲-感,耳朵尖还烫得发粉。 “...叔叔好。”向嘉洋礼貌地鞠躬,和陈晟打招呼。 陈晟嘴巴像卡住了,张大,闭合,又张大,闭合,喉咙里半天发不出声音。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向嘉洋。 他对这个年轻男孩的第一印象是长得很好看,有风铃岛的气质,如果要问他风铃岛是什么气质,陈富豪大概会说,夏天。 完美的夏天。 风铃,气泡水,海风,柔软细沙,自行车铃铛,宽松t恤和沙滩裤,冰镇杨梅和西瓜,还有扑面而来的少年气,以及无法重来的青春。 本质上来说,陈晟是个比较封建的家长。他白手起家摸爬滚打,混了四五十年的社会,见过的妖魔鬼怪多了去了,又非常好面,故而他听说陈述喜欢男的时是很不赞成的,但没办法,早十年陈晟还能以长辈的名义管一管,现在不行,陈述已经可以当家了。 他盯着向嘉洋看了好一会儿,向嘉洋也在看着他,目光不卑不亢地,嘴角还带着微笑,这种笑容不是挑衅也不是假意,是实实在在的微笑,弧度优美,含义纯粹。 “你先给我做饭。”陈晟指挥了一下他儿子,再看着向嘉洋,“来坐,我跟你聊聊。” “叔叔好。”向嘉洋坐在餐桌边上,先自我介绍,“我叫向嘉洋。” “我知道。”陈晟点点头,看着他,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了,怎么认识的他已经从陈平雷那知晓一二,至于家庭背景,他早调查过。 于是陈晟只能道,“..沙发上那些药是你的?生了什么病?” 他问时陈述在背后的厨房里,听到这话回过头,皱起眉要说什么,向嘉洋用眼神打断他,示意没关系。 陈述于是单手撑在灶台边,沉默地看着。 面前这个脖子上挂着玉牌的男人是陈述至亲,他不想欺瞒对方。 向嘉洋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了一番后,开口:“双重人格。” 陈晟果然露出震惊的表情,但也只是一瞬,他过了会儿点点头:“就是分离性身份障碍?在治疗了吗?” “嗯。”向嘉洋笑起来,“努力治疗中。” 陈晟从裤兜里拿出盒烟,拢了一根出来,叼在嘴里,没有点燃。他看着桌上的果盘问,“你知道了?” 这话他虽然没有看着人问,但明显是对陈述说的。 “知道。”陈述淡淡。 陈晟啧了声,他询问了下治疗师情况和治疗费用,以及这个病怎么样才能治好,向嘉洋都很诚实地告知了,陈晟倒是没有表露出压力,钱对他们老陈家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最后陈述在洗碗时,陈晟走进来跟他聊了几句。 父子之间,彼此再熟悉不过,陈晟清楚,如果不是真心喜欢,陈述不会把人带家里。 “你想好了?”陈晟点了香烟,顺手把厨房窗户和抽油烟机都打开了,“这可不是小病。” “想好了。”陈述说,“我就要他。” 陈晟略有些吃惊。他眉毛扬起来看着自己儿子。其实陈述从小到大都很让人省心,但是他从来没有主动提过什么要求,尤其莎宾娜离世过后父子俩经常分居两地,更少谈心。 这次陈述的态度很明确,他说他想要。 陈晟咬着烟呼出一口烟圈,在烟雾缭绕里问他,“你弟那边呢?” 陈述:“非洲那有个项目需要负责人,让他去。” “那项目要从零开始建立公司供应链,选定地区政局动荡还偏远,条件艰苦,他那种金汤匙出生的怎么可能吃得消?” 陈述:“我就是要他吃不消。” “...”陈晟想了想,“算了,随你吧,反正你也慢慢接手这些了。” 但是陈晟这人能坐到头把交椅的位置,也不可能简单。他仔细一思考,问,“你弟这几天一直打电话,说想请我吃饭,是不是为了向嘉洋的事?” “你说呢。”陈述淡淡。 “那让他五年之内都不用回来了。”陈晟忽然起了一种强烈的护犊心态,护的倒不是陈述,是向嘉洋,既然向嘉洋已经和他儿子谈上了恋爱,那就是他们老陈家的人,跟樊家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陈晟像一个封建落后时代的古部落酋长,绝对不允许旁支侵犯主权,势必将嫡嫡道道贯彻到底。 父子谈心到此结束。向嘉洋进来时拉了一下陈述的衣服,凑近好奇地问他,陈晟都和他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怎么了?”陈述理着向嘉洋额前的头发。 “我刚刚看到叔叔一边喊着我要撤资,一边就冲出去了。” 说完向嘉洋自己都觉得好笑,抿着嘴唇强忍着。 唉,其实不仅是爷爷没有很难搞,叔叔也没有很难搞啊! 难道是因为他做了很多好人好事,所以才这么幸运吗?还是说这世界上存在一种等价交换,前面的生活太辛苦了,后面就会慢慢好起来? ———— —— 第58章 双子星 * 愈合期结束后向嘉洋挑了一款钉子。 是陈述给他定制的。 镜子里, 向嘉洋单手撑在洗手池旁,手腕白皙,血管和青筋清晰可见, 陈述一只手环在他的腰上。 原本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早晨, 他们醒来一起在洗手间刷牙。 直到向嘉洋忽然笑了声,吸引了陈述注意, 他们视线一同落在镜面上。 向嘉洋故意吐了吐舌尖, 唇齿里藏着的那枚精巧圆钉一闪。 两颗微型蓝钻镶嵌其中, 像浩瀚银河里的冰蓝色星球,设计来源于双子星。 当光线变化时, 两枚蓝宝石的角质会连在一起, 变成微缩的心电图轨迹。 向嘉洋的舌头非常敏感, 刚开始还不适应口腔内的异物,说话时口腔内壁经常刮到舌钉,连喝水都要凹一下舌面, 水流更加清晰地从他的舌线上滑过。 现在他已经适应了这枚舌钉的存在, 颇有点神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细软殷红的舌尖从左侧唇角划到右侧唇角,晶莹透明的涎液凝在唇边,唇瓣则被舔得湿润光滑。 过程中,冰蓝色的宝石随光线变幻, 璀璨到足以摄人心魄。 他单手叉着腰, 神情仿佛在问“怎么样?” 他大概不知道,这枚舌钉就和陈述脸上的痣一样, 是色-情的代表,不仅能让人的视线驻足在此流连忘返,还能挑起某根敏感神经, 让人想含住他捣乱的舌头,刮过上面冰冷坚硬的圆钉,跟他一起颤栗。 陈述搭在他腰上的手收紧了些,眼看着吻就要落下来,向嘉洋用手捂住陈述的嘴,轻轻推开他的脸。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向嘉洋脸上有计谋得逞的笑容,他一本正经道,“向同学还在修复期,你不能吃。所以请你克制一下自己。” 这可能就是在对方的专业领域倒反天罡的典范。 陈述负责养他的孔以及术后修复,早在前天他就确定,向嘉洋已经可以正常进食、说话和接吻了。 但既然向同学搬出了修复期,陈述就没再继续,他转而吻上向嘉洋的额头,揉捏了下烫而软的耳垂,“好好刷牙。” 欧文答应给joe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一个星期joe都在用某种神奇的视角观察着风铃岛。他好像也变成了一个火柴人,在大脑中到处太空漫步,走得缓慢,飘得颠簸。 而整合信号再次来临的那一瞬间,向嘉洋正在下楼。 他突然一个趔趄,直挺挺地往前摔过去,如果不是走在前面的雷达猛地回神,给他当肉垫子,以及身后的简凡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向嘉洋的后衣领,那向嘉洋这会儿大概在医院里躺着了。 “怎么了?!”简凡震惊地看着仿佛忽然脱力般瘫坐在地上的向嘉洋,他立刻蹲下来试探体温和脉搏,“中暑了还是哪儿不舒服?” 雷达敏锐嗅到危险的气息,一个箭步冲出去,在钛谷店里狂叫,陈述从纹身室出来,立刻抓住了向嘉洋的手。 这一次陈述还没来得及进行感官接地,向嘉洋白皙手腕的青筋陡然暴起,力道很大地揪住了陈述的衣领。 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再次浮现出某种尖锐带刺物品的危险。 陈述不动了,任由他拽着。简凡还想说什么,陈述给了他一个眼神,同时用简单的手势示意雷达蹲好,别乱动。 “你想和我说什么?”陈述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嗓音动听,有阅历颇丰的浓醇和磁性,也有一种岛屿的宁静、坚定与沉稳,“我在听着,joe。” “向嘉洋是一个脾气很好,也很善良的人,不触及到底线问题他都会心软让步,他没有辜负任何人的期待走到今天,唯一的缺陷就是did人格分离,如果你敢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他,不管你是资助人还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你的。”joe恶狠狠道。 第77章 “我知道。”陈述的目光平静如水,但是望进去以后会发现深沉如海,“我会尽我所能。” “你是真心的?”joe手上力气又加重了些,衣领勒出褶皱。 “是。” “你怎么确定你喜欢他?你有多喜欢?你能陪他治疗?即使可能很久很久都治不好?” 陈述忽然叹了口气。他指向自己的胸膛,指给joe看这颗心曾经的衰老和平淡,然而此刻,它跳动得很鲜活。 “我只要看见向嘉洋就会很满足。他是风铃岛送给我的礼物。”陈述哑道,“跟在他身边,任何人都会觉得开心,而我最开心。” 他人生最浓墨重彩的阶段,就是与向嘉洋见面之后。 “我有耐心陪他面对人格障碍。”陈述说,“无限的耐心,和无限的信心。” joe冷笑一声。他重重地看了陈述一样,最后自己撑着墙壁站起身,“滚吧。” 他脾气火爆地拍开大腿蹭上的墙灰,一脸没事人般甩开两人一狗,自己找了个没人的纹身室休息。 等向嘉洋再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他手上多了个检测手环。 欧文介绍说,这个手环上的数值是神经频谱稳定度。 手环通过微型功能性近红外光谱技术,持续检测大脑前额叶皮层的神经活动模式,并将其转换为神经频谱特征码。 向嘉洋的初始分数为158,代表副人格处于全盛状态,和主人格泾渭分明,这也意味着joe对身体仍然有极高的预控制权,该人格也有极高的自主意识。 而在整合过程中,分数会慢慢减少。比如主人格成功整合了副人格的某段记忆,神经特征码就会减弱,从而分数下降。 当分数低于100时,副人格将无法再和主人格共享视野与进行对话。 当分数低于50时,副人格将不会再出现。 当分数归零,代表副人格的独立神经活动特征已经完全消失,其所有特质已经无缝整合进主人格的神经频谱中。 0分是治愈阈值,它意味着真正的痊愈。 “这或许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欧文微笑着看着向嘉洋,“可能是一年,可能是三年,可能是十年。” “好。”向嘉洋点头,指腹摩挲着检测手环,怔怔看着上面的数字,他第一次对joe的存在有如此强烈的实感,“乔呢?...他同意了吗?” “他同意了。”欧文说,“不管是你还是陈述,他都同意了。” “...”千言万语,向嘉洋只剩下一声笑,和一句“谢谢”。 从治疗室出来,向嘉洋经过了一片玛格丽特花田,身后是玻璃花房,房檐上挂着一串漂亮的风铃。 陈述站在鹅卵石路的尽头处,看着他。 等向嘉洋逐渐靠近,陈述走过去,将他拉进怀里,紧紧地拥抱。 风铃岛的夏天永无止境。它总是很热。而向嘉洋需要被炙烤,感受心脏的燃烧,感受人与人之间亲密无间的距离,他想和滚烫的东西融在一起。 当然,偶尔能吹吹清爽的海风会更好。 陈述就像一阵海风。他低下头,嘴唇凑近,在即将触碰时,开口:“joe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向嘉洋仰头看着他,目光如水,松怔着,温柔又美丽。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勇敢地往前走,加油。”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谢谢大家陪我连载[垂耳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