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第一刀,先劈族谱再屠祠堂》 第1章 重生復仇 十岁那年,顾悦无意间替皇帝舅舅喝下了大半碗有毒的翡翠羹,自此,身边人各得其所。 她的母亲,成为建朝来第一位拥有自己封地的长公主,甚至得召可入宫参政。 她的父亲,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曾因尚公主而鬱郁不得志,破格入朝为官,位极人臣。 她的兄长,资质平平,但依旧被选为太子伴读,与诸位皇子一同受当世大儒教习。 而本是寒门的杨氏一族更是一跃成为朝堂新贵,风头无两。 只有顾悦,这个曾经文武双全惊才绝艷的姑娘日日吐血,缠绵病榻,变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废人。 后来,为了给刚出生的双胞弟妹解掉胎毒,她的母亲毫不犹豫地將顾悦送给了恶名在外的黑寡妇金娘子试毒,直至七年后她的骨血终於炼製出了解药,他们才派人將她带回京城。 但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父母疏离不亲,兄长不喜嫌弃,弟妹排斥厌恶,就连曾经把她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太子表哥,那份疼惜与怜爱也都给了她那如似玉的妹妹。 太后与皇帝赐下的封赏更是没有一样落到顾悦手里。 福大烧身。 所有人都说,像她这样孱弱的身子受不住那些好东西,会折了她的寿数。 她不爭不抢,一步退,步步退,却终究抵不过一句八字过硬刑克六亲,祸国祭天可解天劫的断言。 最后,她被长公主亲手打断手筋脚筋后送上了皇家祭坛,活生生地被烧成了灰烬。 再睁眼,顾悦发现自己重生了。 这种身体里仿若有无数虫子在疯狂啃食和游走的痛,还有空气中熟悉而又陌生的幽香与霉湿交织的气息,对顾悦来说,记忆遥远的都有些模糊了。 没等她回过神,下一刻头髮猛然被人扯住,苍白无半分血色的小脸被迫扬起,隨后一张满是疮疤几乎贯穿她整个人生噩梦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金娘子! 顾悦的眼瞳顿时剧烈地收缩。 上一世自己亲手弄死的人,如今突然出现在眼前,这种感觉著实有些难以言喻。 就在刚才,她生生剖开了自己的脊背,敲断了她其中一节肋骨,就为了取骨入药。 “既然醒了,就再取些药血。” 金娘子看到刚才疼到昏死过去的人竟然这么快甦醒,面上闪过一丝阴狠,握著匕首在顾悦的手臂上猛地一划,鲜血瞬间涌出,还带著几分淡淡的香气瀰漫开来。 “府里两位最近身子不適,需要你的骨血入药,这是你的福分。” 药骨的香气让人迷醉。 金娘子深吸一口气,晦暗的眸中瞬间迸发出兴奋到狂热的光,目光仿若跗骨之蛆在顾悦的身上游走,整张脸因为激动变得愈发扭曲可怖,伸出手捏住了顾悦的下巴,將一旁桌几上那碗冒著血腥气的药径直灌入她的口中。 “全都喝光!”金娘子仿若疯魔一般,尖声笑道,“药骨成,起死人,肉白骨……” 强烈的疼痛再次席捲四肢百骸,每一寸的骨头都好似被折断重组,顾悦忍不住痛苦地喊出声,彻底回过神来,一把打落了近在咫尺的药碗。 看著摔落在地四分五裂的碗,对方的脸愤怒到扭曲,一把掐住了顾悦的脖颈,腥臭的口气扑面而来。 “小贱人,这药熬了七个时辰,比你这条烂命都金贵,你竟然给打了,找死是不是!” 窒息到濒死的那一刻,顾悦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隨即她的头一歪,手臂也软绵绵地垂了下去,整个人看上去再无半分气息。 怒火中烧的金娘子一愣,瞬间鬆开了掐住顾悦脖颈的手,却发现对方竟然直接沉入浴桶之中,当下心头一惊,连忙探身去拉人,嘴里还忍不住骂骂咧咧。 ”死丫头,你要是敢死,老娘就把你剁了餵狗!” 顾悦可是这么多年来她最成功的药人,如果真的死了,那她一定要把这丫头碎尸万段,全都拿来炼药! 就在这时,一双白皙的手猛然攀上了金娘子的脖颈,隨后一股大力將她的头直接按入浴桶之中! 金娘子疯狂地挣扎,双手胡乱挥舞,拼了命的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但是因为身材矮小,方才探身悬空的双脚只能无措的猛蹬,水四溅,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又困难。 而死死按住她脑袋的顾悦双眸血红,脊背处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瞬间將浴桶中的药水全部染红。 金娘子浸泡在浴桶中的皮肤瞬间冒起青烟,惨叫声不绝於耳。 她的血,既是良药也是剧毒。 哪怕是擅蛊用毒的金娘子,也从不敢直接触碰她的血。 顾悦一张小脸毫无血色,苍白得好似索命的罗剎一般,就那样眼睁睁的看著金娘子的挣扎逐渐减弱,最终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再无半分动静才缓缓鬆开了手。 隨著顾悦微微抬手,金娘子的尸体瞬间摔落在地。 只不过,那张脸竟已面目全非。 顾悦缓缓从浴桶中出来,白色的里衣早已经被染成了红色,她抽出自己发间的簪子,猛然扎进对方的脖颈,眼见鲜血喷涌而出,確定人死透了才轻笑一声,卸了气力。 夜深人静。 隨著“噗通”一声,站在船尾背光之处的顾悦漠然地看著金娘子的尸体转眼间被暗黑的江水吞没,再无踪跡。 不先一步提刀杀人就会被杀。 重活一世,她决不允许也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种孤立无援的境地之中。 解决了金娘子,顾悦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以至於翌日一早她睁开眼的时候还有几分不真实的错觉。 隨著几声號子声响起,船行的速度慢了下来,缓缓地靠近了岸口。 说起来,这岸口距离京城其实还有一日的路程。 上一世,这些人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不仅煞费苦心地替金娘子掩饰行踪,甚至还想让她顶著自己的恩人名號招摇过市,当真是噁心至极! 思绪翻飞间,已经收拾好行装,靠坐在窗边的顾悦目光落在岸上不远处骑著高头大马,一身华服,满脸烦躁的少年身上,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兄长杨昀。 还真是,好久不见。 顾悦拎著自己的包裹,隨著人流面无表情地下了船,结果没走多远就被杨昀拦住了去路。 “你……”杨昀皱起眉头,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打量了顾悦一番,好似十分嫌恶地开口,“明知道今日回京,还穿得如此寒酸,你是想害我们丟脸吗?” 第2章 又蠢又坏 顾悦微微抬眸,突然猛地將包裹砸向了杨昀,隨后一脚踹在了马前蹄上,骏马嘶鸣间前蹄已经跪倒在地。 而杨昀没想到顾悦竟然会对自己动手,下意识地闪躲却因为骏马的动作失去了平衡,直接从马上滚落下来,扬起一片尘土,搞得他整个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已。 “你这个不悌的蠢货!”杨昀好不容易爬起身,却发现自己的马在顾悦的安抚下已经平静了下来,当下忍不住指著她怒声开口,“刚回来就敢对兄长动手,果然是没教养!” 顾悦抬眸看向杨昀。 在她的记忆里,她这位兄长好像一直都不喜欢她,甚至说是冷漠厌恶到有仇一般。 特別是在她被赐皇姓为顾的那一日,杨昀看著她的眼神好像恨不得杀了她。 后来她才明白,在杨昀眼里,明明他才是长子长孙,可被赐皇姓的是自己,太后和皇上最喜欢的也是自己,而自己的存在只会更让人意识到他的无能与蠢笨。 他嫉恨旁人,不想著去改变自己,却是想尽办法把对方踩在脚下,碾落於尘埃。 上一世她真是想不开,竟然会想方设法地想要討这种废物的喜爱。 “若是有病就去看大夫,在这里跟本姑娘攀亲?” 想到这里,顾悦拍了拍站在自己身边的骏马,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杨昀,毫不客气地开口。 “你算什么东西?” “放肆!”跟著扶起杨昀的小廝听到顾悦这么说,顿时怒声吼道,“我们少爷是长公主府的大少爷,大小姐你怎可这般无礼!还不快些向大少爷道歉!” “长公主府的大少爷?”顾悦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就这又蠢又坏的玩意儿,说出去也不怕丟了长公主府的顏面!” “顾悦!”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杨昀怒吼一声,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只是想到来之前妹妹的叮嘱,到底按捺住了自己的火气,踢了身边的小廝一脚,沉声道,“把车赶过来,请大小姐回京。” 顾悦微微扬眉,看著那小廝连滚带爬地將停在不远处的驴车赶了过来,远远地都能闻到那车上的屎臭味,甚至边角还有些尚未清理乾净的大粪…… “方才听你言语,好像对长公主府颇有怨言,要我说,顾悦,你可莫要不知好歹。”杨昀眸底闪过一丝得意,昂著下巴说道,“父亲母亲特地让为兄来接你,那便是你的福分,不过时间仓促,这地方又偏僻,没能雇上马车,你且將就下吧!” 话音未落,杨昀又不著痕跡地扫了顾悦两眼,颇为不屑地开口。 “左右你流落在外多年,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这驴车不算委屈了你。” “呵……” 顾悦真的是对这位兄长无语到了极点,方才嫌她穿得寒酸丟脸,难道现在这驴车就不丟脸了? “你让我坐驴车回京,难道就不怕长公主顏面无光?” “杨昀,你这脑子当真是粪土不如!” 旁人给他出这个主意,分明是故意想要看长公主府的笑话,结果他不仅相信竟然还真这么做! 上一世倒是没有这一出,想来怕是怠慢了金娘子,如今没见著人,倒是装也不装了? “你!”杨昀被顾悦骂得满脸通红,挥著鞭子就朝著她打了过去,骂骂咧咧地开口,“不知好歹的东西,今日我这个做兄长的就先替父亲母亲好好教训教训你!” 杨昀本以为,依著自己学来的功夫,想要对付一个羸弱不堪的小丫头简直是易如反掌,结果还没等鞭子挥出去,一道残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直接一脚踢下了水! 这口岸周遭本就挨著江水,所以很多百姓会在门前挖出一些池塘用来养鱼虾,种莲藕,而杨昀恰好一头栽进了淤泥里,一时间爬都爬不起来。 跟著的小廝嚇得魂都要掉了,爭先恐后地跳进去救人,唯恐慢一步下场悽惨。 大少爷平素便阴晴不定,若是今日记恨上他们,只怕他们死定了! “顾悦!”杨昀几乎是被小廝从淤泥里拔出来的,顶著一头污泥暴跳如雷,“你个小贱人,老子好心好意来接你,你不领情便罢了,竟然敢对老子动手!找死!” “废物。” 立在池边的顾悦看著站在淤泥里的杨昀,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有种就上来,躲下头骂算什么能耐?” 杨昀快要气疯了。 这么多年顺风顺水,今日竟然又被这个小杂种害得当眾丟脸,他一定要弄死她! 想到这里,杨昀一边往前走,一边挥著鞭子再次朝著顾悦抽过去。 却不想,顾悦一把抓住鞭子,竟然直接把他拽到了自己面前,隨后薅住了他的头髮,猛然將他的头按到了淤泥中! 杨昀没想到顾悦的力气这般大,加上池底淤泥湿滑,想要用力抬头却被顾悦死死地按住,一时间呛得鼻涕眼泪全喷了出来! “大少爷!” 跟著一同过来的几个小廝眼见著杨昀吃亏,刚想要上前却被倏然飞出,擦著脖颈而过的匕首嚇住了。 “滚。” 顾悦丟了个眼神过去,嚇得几个人顿时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这回来的哪是什么大小姐,分明是个杀神啊! 就在杨昀感觉自己要窒息死掉的那一刻,顾悦扯著他的头將他从淤泥中拽了起来。 “贱人!” 杨昀大口大口地喘气,却仍不忘破口大骂。 “我杀了……” 顾悦扬眉,直接把人再次按回淤泥中,任由他疯狂挣扎也不为所动。 “贱人!我不会……” “死丫……” 十几番下来,再被顾悦拉起来的时候,杨昀鼻孔耳朵嘴巴几乎塞满了淤泥,整个人都脱了力,重新活过来的感觉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 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这丫头这些年一直被当做药人,身体孱弱的快要死了吗? 不对! 这一刻,杨昀的目光终於落在了顾悦的双腿上,登时瞪大了眼睛,好似不可置信一般。 当年她不是因为中毒废了双腿,如今竟是全好了? “大少爷!” 小廝们眼见著顾悦起身了,这才敢衝过来围著好不容易爬上来的杨昀嘘寒问暖。 “来人,给我抓住她!” 杨昀一想到顾悦的腿好了,也许意味著她的毒也解了,那她岂不是会成为妹妹做太子妃最大的威胁? 不行! 他绝不能让她这样安然无恙地回府! 眼见著身边都是自己人,杨昀脑子里已经有了谋算,当下冷声开口。 “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今日我定要將你绑回京城,让父亲母亲看看你是个什么德行!” “愣著做什么!” “抓人,给我打断她的腿!” 就顾悦这样的臭脾性,还想在府里头越过妹妹去? 做梦! 第3章 背信弃义 顾悦瞧著羸弱,可出手都是要人命的打法,那些小廝不过是碍於主子的命令才动的手,又怎么可能豁得出性命去对付她? 等到自己人全都躺在地上痛得原地打滚时,杨昀整个人彻底傻了眼,在看向缓步朝著自己走过来的顾悦,登时心里一紧。 这个死丫头,此刻盯著他的目光好似看死人一样。 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你……你想做什么!”这个念头一出,杨昀只觉得一股凉意瞬间爬上了脊背,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又觉得没面子,当下硬著头皮说道:“顾悦,我是你兄长,你若是敢对我不利,父亲母亲不会……” “旁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么多年,你还真是半点脑子不长。” 啪! 顾悦一巴掌甩在了杨昀的脸上,隨后抬脚把人踹飞了出去。 倒在地上的眾人眼睁睁地看著自家大少爷飞了出去,额头直接撞到了墙上,当场昏死了过去。 “烂泥扶不上墙。” 顾悦扫了眾人一眼,冷声开口。 “愣著做什么,还不带著你们的大少爷回京!” “是!” “大小姐!” 听到顾悦的话,眾人几乎是立刻连滚带爬地起身,经此一遭,谁还敢不把这位大小姐放在眼里啊! 有年长些的小廝似乎终於想起来,当年大小姐中毒之前,那也是京中最耀眼的存在,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因为养在外头就明珠蒙尘呢? 因著先前的事,一路上眾人对顾悦都毕恭毕敬,直到看到京城的城墙才纷纷暗中鬆了口气。 “大小姐,前头便是京城了。” 跟在顾悦身后的小廝连忙策马上前,恭敬地开口。 “不如小的先回去通传?” 此刻的顾悦一身男子装束,骑在骏马之上,脊背挺直,眉眼凌厉,瞧著就让人心生敬畏。 听到小廝的话,顾悦勒马驻足,瞧著京城那巍峨坚固的城墙,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 不著急。 如今她已经回来了,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那些仇,那些怨,也该还了。 她会让他们一点点失去希望,好好体会下她曾经受过的痛苦! “不必通传,来人,把你们大少爷的嘴堵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顾悦扫了一眼后头的马车,冷声开口道,“若是他发出半点动静,我就先割了你们的舌头。” “是,大小姐!” 眾人连忙低头应声,不敢有半句反驳。 而爬上马车的小廝看著被五大绑至今还昏迷不醒的杨昀,心里头多少有些忐忑,大少爷不会是死了吧? 刚想伸出手试探下他的鼻息,却看到杨昀猛然睁开了眼睛,嚇得小廝一个激灵,连声討饶,却还不忘將手中的布一股脑地塞进了杨昀的口中! 杨昀刚刚醒过来,那口气还没喘匀就被堵了嘴,气得他两眼一翻,竟然又昏死了过去! 而顾悦对此並不知情,只是带著人径直入了城。 鲜衣怒马少年郎。 顾悦並不知道自己打马穿过长街惹来了多少人的注目,她只知道,在长公主府门前还有好戏在等著她,这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 这一世,她倒是要看看那人要如何顛倒黑白,往她身上泼脏水! 那些小廝远远地瞧见长公主府,心里都狠狠地鬆了口气,终於把这位祖宗送回来了! 可没想到,待到他们靠近,却发现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而一个男子正跪在府门前神情激动地高声说著什么。 顾悦扫了一眼身后的小廝,对方立刻翻身下马挤进了人群,一眼看到站在台阶上满脸不虞的李管家,立刻太高声音喊了一句。 “李管家,大小姐回来了!” 这一声仿若平地惊雷,眾人立刻全都转头看过去,目光全都落在了马车上。 “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轻柔的声音在眾人身后响起。 眾人回神,就看到一个衣著华贵的少女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虽然戴著帷帽,但长公主府二小姐杨婉仪早就名满京城,自然是人人皆识。 “二小姐。”李管家没想到杨婉仪这会竟然不在学堂,但还是恭敬地行礼开口,“不过是一些琐事,倒是惊扰了二小姐,来人,还不把人拖下去!” “今日我与五公主约好了去金满堂挑些金饰送给姐姐,怎么闹成这般?”杨婉仪似乎有些不悦,嘆了口气说道,“若是被五公主瞧见,成何体统?” 李管家一听,顿时眉头紧蹙。 今日的事牵扯到即將归京的大小姐,而五公主和太子殿下是亲兄妹,这些年太子那边一直態度不明,怕是对大小姐还有什么念想,若是真的闹出乱子,误了主子们的事,到时候他们也难逃干係。 想到这里,李管家立刻挥手示意儘快把人拖走。 “二小姐放心,老奴这就把人打发了。” “放开我!” “你们放开我!” “好大的胆子,什么人,竟然敢在皇姑母门前闹事?” 清脆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李管家心里一沉,连忙带著人纷纷跪下请安。 来人,正是当朝五公主,也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顾柔。 “免礼吧!” 顾柔毫不在意地挥手,瞧见杨婉仪立刻喜笑顏开地迎了上去,“就说今日怎么这么迟,原来是被事绊住了。” “公主!” 那被拉扯的男子好似终於寻到了机会,当下猛地挣脱开束缚,扬声开口。 “草民赵方正,灵山县清水镇赵家村人,草民与顾大小姐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可她为了回京却丟下草民,还请公主为草民做主啊!” “你说什么?”顾柔一听,顿时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打量了赵方正一番,“你说的顾大小姐莫不是顾悦?” 当初顾悦养病的地方,好像的確是灵山县那边吧? 亏得皇兄还念著往日的情谊,若此事是真的,那顾悦未免也太不知廉耻了! “胡说八道!”站在顾柔身后的杨婉仪似乎十分恼怒地指著赵方正骂道,“我姐姐只是性情爽直,不懂男女大防,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回贵人的话,正是顾悦!”赵方正立刻应声,信誓旦旦地说道,“若不是顾大小姐背信弃义,草民又怎敢以卵击石?还请公主为草民做主!”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策马行至马车后的顾悦,在听到这些人一唱一和却定了自己罪名的时候,嘴角不禁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位公子,你我二人並不相识,如今你却口口声声与我私定终身。”顾悦的声音好似自马车里传来,带著几分怯弱与委屈,“姑娘家的清誉大过天,我不过刚刚回京,倒是不知碍了谁的眼,让公子这般羞辱?” 第4章 死了乾净 顾柔在听到顾悦的声音时,心里猛地一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当年顾悦盛宠的时候,宫里头这些皇子公主都要避其锋芒,当时因太子与顾悦关係亲近,顾柔与顾悦来往甚密,自然知晓她的脾性。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她必诛之。 先前她怎么没看到这人已经到了? 只是,一想到当初这丫头中了毒几乎是被赶出京城的,顾柔的心里又平衡了几分。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流落在外多年,顾悦她就算回来又如何? 这京中早就容不下她了! 而这个时候,顾悦已经扶著穿著女装戴著帷帽的杨昀下了马车。 说是扶著,倒不如说是拎著更为恰当。 “悦儿!”赵方正一眼看到人,朝著杨昀便扑了过去,还好似不小心地扯掉了帷帽,不管不顾地抱著他的腿深情地表明心跡,“悦儿,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冒失来寻你,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啊!” “赵方正。”顾悦的声音再次响起,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当真与我相识?” “当然!”赵方正坐在地上,抬起头看向杨昀,满含爱意地说道,“悦儿,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我一定会用功读书,等我高中!等我高中便来娶你好不好?” 阳光从杨昀的背后照过来,晃得赵方正根本瞧不清楚杨昀的脸。 但是让他来闹事的人说过,大小姐今日回京穿的就是这身衣裙,不会错的! 一想到他很快就会成为长公主府的乘龙快婿,再也不用受人掣肘,赵方正的嘴角几乎都压不住笑意。 而站在顾柔身后的杨婉仪在看到那帷帽下的真容时,登时心里一个激灵,刚想要开口制止,却不想一支袖箭朝著她射了过来,直接穿透了她的帷帽与髮髻,惊得她瞪圆了眼睛,完全忘了躲避。 顾悦竟然敢当眾动手? 疯了不成! “赵方正,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在顾悦按著杨昀的头,让他的脸猛然在赵方正眼前放大的那一刻,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明明方才还游刃有余的人顿时慌了手脚,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模样,好似回到了杨昀的暗室之中。 “公……昀公子!” 杨昀的面容变得扭曲,赵方正惊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磕起了头,还不忘撕扯自己的衣服,连声求饶。 “昀公子,奴错了,奴不是故意坏了公子的事,求公子责罚!” 在赵方正衣衫尽落的那一刻,他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显露人前,眾人顿时譁然。 而顾柔整个人更是傻了。 要知道,母后替她看好的那些夫婿里,杨昀是最合她心意的,可他竟然……竟然有这样的癖好? 而此刻,杨昀双眸充血,眼珠子不断向后,死死地盯著顾悦。 这个女人! 她是故意的! 点了自己的穴道,让自己有口难言,分明是要毁了他! “大哥,你惹出来的情债,为何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呢?” 一直站在杨昀身后的顾悦终於缓步走了出来,垂眸看向还在求饶的赵方正,幽幽地开口。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位赵公子喜欢男人许没有错,但为了情郎的私心就毁我清誉,莫不是圣贤书是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上一世,在回京的途中,金娘子仍在取她的血,所以当时的她虚弱到站都站不稳。 结果刚下了马车,就被突然衝过来的赵方正抱了个满怀,而后撞在了车辕上,直接昏死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丟在了祠堂里。 就是她的兄长,妹妹和那些所谓的亲人,没有半分迟疑地任由赵方正污衊她的清誉,当著围观百姓的面坐实了她与人私相授受的事。 只因为,他们怕她回来抢了杨婉仪的太子妃之位。 皇帝和太后到底疼惜她,下旨为他们赐婚来打破流言蜚语,却不想,没有两日,赵方正就死了。 所有人都认定是顾悦为了遮掩自己的丑事,所以才对他痛下杀手。 天家赐婚,本是荣耀,却闹出人命来,当时连皇帝和太后都忍不住对顾悦有几分不虞。 可没有人知道,当时的顾悦已经被泡在药池中日日放血半月有余,连房门都没能走出一步。 这一切,都是拜面前这些人所赐! “公子,奴家一定会帮公子做事的,求公子疼惜!”赵方正此刻好似完全陷入了幻境之中,不断扭动著身躯在杨昀身上来回摆动,夹著嗓子哀求,“公子放心,奴家一定会毁掉大小姐的名声,让她……” “闭嘴!” 顾悦在杨昀的肩膀上拍了拍,下一刻杨昀的手脚终於能动了,抬脚便踹在了赵方正的心窝处,隨后猛然抽出立在一旁侍卫的佩剑,朝著昏死过去的人便砍了过去。 这一刻,杨昀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他们! 赵方正要死,揭露他隱秘的顾悦更得死! “大哥!不要!” 杨婉仪好似这才回过神,慌张不已地跑到了杨昀的身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当著这么多人的面,若是杨昀真杀了赵方正,只怕更是百口莫辩! 杨昀死都不要紧,但是绝不能连累她! 只是在看到杨昀狼狈不堪的模样时,她的眸中闪过一丝嫌弃,不过因为帷帽的遮挡,並没有人察觉半分。 “姐姐,我知道你对我们有怨,可大哥好心去接你回京,你怎么能这般陷害大哥?” 拦下了杨昀,杨婉仪才转头看向顾悦,哽咽地开口。 “姐姐离京养病多年,与我们不亲近也是自然。” “可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毁了大哥到底能得到什么?” “姐姐,你怎能如此狠心!” 杨婉仪的示弱让人听上去格外心疼,围观的眾人议论纷纷,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对。 “妹妹,你与这心狠手辣之人何必多言!” “待父亲母亲归来,定然不会轻易饶过她!” 本来赵方正跟著自己这件事只有杨婉仪知晓,方才杨昀著实有些迁怒於她。 但这会看到她为了护著自己挡在身前,又哭得梨带雨,先前心里那点不虞也消散了,余下的都是对顾悦的恨意。 “顾悦,像你这样的祸害,只会牵连他人,让家人丟脸,活著有何用处?” “我看……你倒不如死了乾净!” 第5章 要变天了 杨昀话音一落,周遭倒是瞬间安静了几分。 说起来,世家贵族兄弟姐妹之间就算多有嫌隙,但也不至於当眾口出恶言,这哪是亲人,分明是结仇了啊! “呵……” 一声轻笑在静謐中响起,眾人只看著那一身少年郎装扮的少女昂著头,笑容在阳光下格外明媚。 下一刻,少女身形一动,转眼间就站在了杨昀的面前,没等他回过神,少女方才一直握在手中的摺扇就直接捣进了杨昀的口中。 “呜!” 杨昀下意识地挣扎,伸出手想要抓住顾悦,却被她一把握住了手腕,猛地一折! 骨头断裂的声音与杨昀的惨叫声同时响起,眾人只觉得脊背一凉,竟是下意识地一同退了一步。 本以为这便罢了,没想到少女乾脆利落地直接掰断了杨昀的另一只手臂! “你让我死,我就死?” 顾悦根本不在意旁人如何看自己,手下不停,毫不客气地猛然用力,拿著摺扇在杨昀的口中来回捣,不仅崩断了他的两颗牙,甚至连舌头都被划烂了。 “难不成是怕你做的丑事败露,所以巴不得让我死了之后再无对证?” “一口一个贱人祸害,这张嘴既然只能喷粪,留来何用?” “大哥!” “公子!” 刚刚清醒过来的赵方正察觉到自己衣衫不整,回过神才意识到先前的计划失败了,当下脸色倏然煞白,他最了解杨昀的手段,若是今日之事无法收场,那他只怕是必死无疑! 眼见著杨昀被顾悦打成这般,猜想若是现在替杨昀受过,说不定还能將功补过,捡回一条小命,所以当下尖叫一声,朝著杨昀便扑了过去。 而杨婉仪也是有意在眾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温柔善良,倒是与赵方正想到了一处,结果二人同时动身,竟然直接撞在了一起! 赵方正更是一个趔趄,猛地压在了杨昀的断臂上! “啊!” 杨昀再次惨叫出声,疼得整个人都佝僂一团,却始终清醒无比。 难道是…… 顾悦在马车上餵他吃的那颗药! 杨昀的脑子闪过这个念头,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悦,原来……这个贱人从初见就打算要对他下狠手了! 而顾悦看著颇为狼狈的三人,一步一步地走到杨婉仪面前。 杨昀下意识地挪动身子想要挡在杨婉仪身前,却被顾悦抬起手惊得一动不敢动。 那黑黝黝的袖箭直对著他的面门,不知为何,杨昀心里头篤定,若是他敢再动一下,这死丫头就绝对敢射穿他的脑袋! 废物! 杨婉仪眼见杨昀挡不住顾悦,心里暗骂一声,却还是扮作一副楚楚可怜被嚇到的模样。 “姐……姐姐,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 “两位兄妹情深,我瞧著著实碍眼。” 顾悦慢慢地弯腰贴近杨婉仪,目光好似利箭一般透过帷帽直穿她的心思。 没等杨婉仪有所动作,下一刻,一巴掌已经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啊!” 杨婉仪痛呼一声,整个人被顾悦给扇倒在地,一个不小心又压在了杨昀那受伤的手臂上! 下一刻,顾悦再次出手,猛地抽出了方才插入她发间的那支袖箭,眼睁睁地看著杨婉仪帷帽脱落,髮髻彻底散落开来! 当眾脱簪! 待罪求恕! 杨婉仪的牙都要咬碎了。 自幼就被娇养宠爱的她何曾被这般羞辱过? 这个瞬间,她几乎都维持不住自己平素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明明半张脸肿胀到毫无知觉,她却依然觉得所有人嘲讽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烫得她恨不得当场杀了顾悦泄愤! 在本朝,女子被当眾脱簪意味著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顾悦怎么敢这般待她! “贱人!” “你竟然敢羞辱仪儿!” 回过神的杨昀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顾不得自己的伤,当下怒喝一声。 “赵方正,你愣著做什么!给我扇烂她的脸!” 赵方正被杨昀吼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爬起来抬起手就要去扇顾悦的脸。 却不想,下一刻,一支袖箭直接穿透了他的手掌! “什么腌臢玩意,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眼见著赵方正痛得脸色煞白,顾悦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突然嗤笑一声,再度倏然出手,直接將赵方正另一只手按在了杨昀的手掌上,对著二人的掌心便是一发袖箭! 二人同时惨叫一声。 经此一遭,谁还瞧不出赵方正是听命於杨昀? 一时间,眾人看向顾悦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同情,明明当初是被送出京城养病,怎么这长公主府好像根本没人欢迎她回来呢? “顾悦!” 眼见著自己的手和赵方正的手被同时钉穿在一起,再加上周遭围观百姓的指指点点,杨昀自知今日在顾悦身上定是討不到任何便宜,当下只能咬牙切齿地开口。 “今日之辱,来日我定会加倍討还!” “我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顾悦起身,颇为神清气爽地拍了拍手,笑著说道,“赵公子对大哥你一往情深,成人之美而已,兄长怎么还动怒了?” 火炭不落在自己脚面真不知道疼啊! 渣滓废物,绝配! “大小姐!” 方才从顾悦被污衊就一副老神自在的李管家,在看到杨昀和杨婉仪吃了亏这一刻彻底失了態,连声开口阻拦。 “长公主和駙马爷就要回府,大小姐这般动手,可是要被罚跪祠堂,请家法的!” “大小姐好不容易回府,难道就不怕……” 这边李管家的话音还未落,那边顾悦早已翻身上马,转头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隨后径直策马而去,压根没有半点要回府的意思。 可就这么一眼,那冷意十足的杀气,足以让李管家心神俱裂。 这位大小姐不是在乡下养伤吗? 那眼神怎么瞧著好像真的杀过人一般! “李管家!你们还都愣著做什么?” 眼见著顾悦消失在了眾人的视线中,顾柔才终於回过神来,快步朝著已经气昏过去的杨婉仪走过去,还不忘吩咐眾人做事。 “还不快点把人抬进去,请太医!” 不知为何,此刻的顾柔脑海里竟只剩下一个念头,这长公主府……怕是自今日起就要变天了吧? 第6章 告状而已 长公主府的人到处寻找顾悦的时候,她已经坐在护国寺某个护卫森严的客房里喝茶了。 每年这个时候,太后都到护国寺小住一段时日,在顾悦没有中毒之前也曾陪她一同来过,只是那个时候她性子跳脱,根本坐不住。 时隔两世,自重生以来满心的恨意,在这里好像得到了几分安抚。 “来了怎么不早些通传?” 就在顾悦思绪翻飞之时,太后的声音已经在外间响起,下一刻就已经快步走了进来,第一眼瞧见顾悦便红了眼眶,不管不顾地便把人扯著抱在了怀里。 “你这丫头,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连口信都没有,怎么能对哀家如此狠心?” 顾悦的身子微僵。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般亲近了,一时间都忘了那是什么感觉,甚至身体自发地有些牴触。 可她心里清楚,太后对她的心疼……至少当下是真心实意的。 “皇祖母。” 顾悦既承了皇姓,便一直都称呼太后为皇祖母,她不著痕跡地退了半步,隨后白了脸色,跪在太后面前,低声道,“悦儿不孝,还请皇祖母恕罪。” “这是怎么了?” 太后抬手,却发现方才自己抱著顾悦的手竟染上了血跡,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有些担忧地看向她的后背,却发现那衣衫早就被鲜血染红,登时便动了怒。 “你们怎么照顾的悦儿!” “她受伤了你们都不知道,让人在这里坐著,还不请太医!” “悦儿!” 在太后抱住顾悦的那一刻,她適时闭了眼睛,安心地昏了过去。 “太后,顾大小姐这些年身子亏损得厉害,而且还曾被人取骨,若是不好好养著,怕是以后子嗣艰难……” “有什么就说什么,在哀家面前还遮掩什么?” 顾悦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听到了外间传来太后和太医的对话。 很显然,太后的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怒意。 “顾大小姐本就中了毒,这些年又没有好生休养,只怕命数有碍。” 砰! 茶盏碎地的声音响起,外头的人瞬间跪了一地,连声討饶。 “太后息怒!” “咳……” 从方才就已经清醒过来的顾悦轻咳一声,很快便看见太后红著眼尾走到了她身边,拉住她的手,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悦丫头,你醒了?” “饿不饿?” “哀家让人给你温著粥,你现在只能吃些清淡的,待你好些,哀家……” “皇祖母。”顾悦微微一笑,神色平静地轻轻拍了拍太后的手背,“悦儿现在已经回来了,以后皇祖母好好疼著悦儿,悦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没有诉苦,没有眼泪,甚至没有半分怨懟之意,好像这些年的苦楚在回到太后身边那一刻都烟消云散。 可顾悦心里清楚,太后的愧疚將是她在京城最好的护身符。 如今的她还太弱小,没办法跟她的父亲母亲抗衡,哪怕是一个孝字,都能压得她无法翻身。 但是若是有了太后的庇护,她有的是办法让那些人露出他们的真面目。 “好孩子,是哀家没有照顾好你!”太后终於忍不住落泪,伸出手抚著顾悦的发,“每次你母亲进宫来,总会说你一切都好,哀家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瞒著哀家这般待你!” “本就是下头的人作恶,弄丟了我却不敢跟父亲母亲说实话。” 顾悦惨白著一张小脸,看著太后的目光满是孺慕之情。 “那金娘子將我掳走,我本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皇祖母,却不想当初替舅舅挡下的毒让她起了兴趣,让我留下一条命,如此也算是因祸得福。” “若不是那金娘子意外喝醉酒跌落河中不知所踪,我也没有机会逃出来。” “皇祖母,悦儿好想你。” 太后听到顾悦这么说,一颗心都要碎了。 那金娘子的恶名,就算她在深宫中都曾有所耳闻,可她千娇万宠著长大的小丫头,竟然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了这么多苦楚。 她如何能不难过? “而且,皇祖母不必担心,当初悦儿在金娘子那试毒的时候,终於发现如何解此毒了!”顾悦好似不忍心太后伤心,眼睛发亮地瞧著她,娇声开口,“只是这其中一味药引是悦儿的心头血,所以皇祖母放心,等悦儿养好身子,就回宫替舅舅解毒好不好?” 太后怎么都没想到,顾悦明明在外头受了那么多苦,自己的身子已经亏损得不成样子,第一时间却仍然想著替皇上解毒的事,当下瞧著她的目光愈发慈爱。 “你不必担心,这些年有太医的药压制,皇帝身上的毒性並未有碍。”太后摸了摸顾悦的头,轻声道,“你就在哀家这里好好养著,一切等你好了再说。” “真的吗?”顾悦顿时喜笑顏开,轻轻晃了晃太后的手,笑著开口,“那皇祖母要让人做很多好吃的给悦儿才行。” “好,你这丫头想吃什么都行!” 周遭站著的宫女都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气,房间里的气氛终於轻鬆了几分。 “可……” 顾悦犹豫了下,抬眸看向太后,似乎欲言又止。 “傻丫头,你在哀家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太后点了点她的鼻尖,轻声道,“有什么说什么,哀家替你做主。” “皇祖母,我回来之后兄长和妹妹不肯让我进门,后来还有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污衊与我有婚约,这些年我被金娘子囚於暗室,分明从未见过旁人……” 顾悦的脸色倏然变得晦暗,垂下眼眸,整个人都瀰漫著一股哀伤的气息。 “我气不过,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亮出皇祖母当年给我的令牌,然后出手打了他们,父亲母亲……怕是会更厌恶我……” 她今日可是当著顾柔的面打的人。 这件事本就瞒不住,而且杨昀和杨婉仪定会在她的好父亲好母亲面前添油加醋地告状,若是她回府,定然会被他们狠狠惩治。 可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伤,凭什么要被他们磋磨? 告状而已。 跟谁不会是的。 “他们好大的胆子!”果然,太后听到顾悦这么说,顿时有些生气,连声音都抬高了几分,“一群废物,当年你丟了他们都不知情,如今竟然还把你挡在外头,往你身上泼脏水?” 太后浸淫深宫多年,从一个不受宠的宫妃一步步走到今日,还能看不出那些人的小心思? “皇祖母,父亲母亲是不是真的像兄长和妹妹说的那样,其实根本不喜欢我?”顾悦小心翼翼地拽著太后的衣袖,委屈巴巴地问道,“要不然这些年,为何他们从未寻过我半分?” 第7章 她想弒父 “你这丫头,小时候没心没肺,如今怎么这么重的心思?”太后並未回答顾悦的话,反倒是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劝说道,“有哀家在,便是打了他们也不要紧,你要记住,万事有哀家在。” 见好就收。 顾悦很了解太后的脾性,所以立刻乖巧应声。 “是,皇祖母。” 而太后坐在床边,瞧著顾悦真的睡著才起身朝外走去,如此还不忘叮嘱身边的肖嬤嬤。 “让人好好伺候,莫要怠慢了悦丫头。” “娘娘放心,老奴已经特意叮嘱过了。” 肖嬤嬤打小就跟在太后身边的老人,同生共死那么多年,早已经不是一般的情分,所以自然知晓,哪怕太后面上不显,但方才顾悦的话已经触动了她內心深处的隱秘。 当年在闺中,太后也是如顾悦这般。 爹不疼娘不爱,就连入宫也是因为当年大姐儿有了心上人,死活不肯入宫,最后硬是让太后顶了大姐儿的名字,却丝毫没有人在意太后当年愿不愿意。 后来太后自己爭气,一步步走到皇后的位置,可大姐儿过得不如意,於是又吵著闹著换回来。 时至今日,长公主竟然又犯了糊涂。 这不是往太后心口插刀子吗? “悦丫头来哀家这里的事让人压下去,免得那些不长眼的来闹腾。” 就在肖嬤嬤沉思的时候,太后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那般苦楚还能念著皇帝,哀家就没白疼她,那杨家瞧不上的,哀家偏生要捧著,哀家倒是想看看他们追悔莫及的样子!” 太后並不知道上一世,因著杨昀和赵方正的故意陷害,顾悦被扔进祠堂,背后取骨造成的伤愈发严重,甚至迟迟不能癒合。 以至於最后她后背留下了极深的疤痕,每到阴雨天就会疼得厉害,再加上后来日日放血,她的身子骨也彻底毁了。 不过,这並不妨碍她想要弥补顾悦的心情。 而顾悦多少也能猜到太后的几分心思,住得很是安心,完全没有亏待自己,老老实实静养了七天,才开口辞行。 太后再三挽留,但见她去意已决,只好作罢。 只是这一次,与顾悦一同回京地,除了她向太后点名要的宫女素秋和精於医术的於嬤嬤,还有太后特地为她请的赐封她为郡主的圣旨。 只不过,待顾悦的马车行至长公主府门前,隨车的侍卫立刻上前,结果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大小姐回府,烦请两位通传,把门槛下了,让马车进去。” 太后这次去祈福带了不少侍卫,所以特地拨了两个护送顾悦回来。 “长公主有令,大小姐要在门口跪满两个时辰。”守门的侍卫如实应声,“否则不许踏入府中半步。” “小姐。” 素秋坐在车里,听到外头的声音,忍不住回头去看顾悦,却发现她好像早就猜到会如此,面上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 “於嬤嬤平素想来跟著皇祖母也来过长公主府。”顾悦转动著手里的茶盏,笑著看向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於嬤嬤,缓缓开口,“若是我没猜错,皇祖母定然让人提前来送过消息,而长公主虽然有护卫,但平日里绝不会让这些人来守门。” 顾悦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告诉於嬤嬤她与长公主府的关係已经势同水火。 “姑娘的意思老奴明白了。”於嬤嬤一点就透,当下表了忠心,点头说道,“太后让老奴伺候姑娘,那老奴自然只认姑娘一个主子,若是旁人对姑娘不善,那老奴自然也不会客气。” 方才那侍卫的话已经让不少人听见了,加上先前顾悦在府前打了杨昀和杨婉仪,就这一会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人围观看起了热闹。 顾悦很满意於嬤嬤的通透,朝著素秋招了招手,对她附耳低语了几句。 素秋点头,当下端著圣旨,掀开车帘走了出去,冷声开口。 “圣旨在此,主子有令,把门砸开,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玄铁锤第一次砸到门时,铜兽吞口崩出刺耳的颤音,可没有人敢阻拦半分。 长公主的命令越不过圣旨。 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肩抵包铜撞木一次又一次地撞击著大门,积尘簌簌落下,不过四回,一声闷响传来,龟裂的门板被撞出碗口大的窟窿,半截断閂斜飞出来,堪堪钉在影壁仙鹤图上。 “住手!” 隨著一声怒斥响起,顾悦的父亲杨怀远策马而来,满面怒容。 只不过,他的怒吼声直接淹没在了轰然倒塌的两扇门中,甚至那张白皙的俊俏容顏也被飞溅四散的木刺划伤。 “好久不见了,父亲大人。” 听到杨怀远的声音,顾悦才露面,瞧著他脸上的血痕微微一笑,“父亲可要好好爱惜这张脸才是,万一毁了容,只怕母亲要不喜了。” 杨怀远瞬间黑了脸。 这京城谁不知道,当初就是因为他中了状元,打马穿街时因这副与长公主心上人七分相似的脸才成了駙马。 但是自从他入了朝堂,很少有人会再提及此事,如今竟然被自己的女儿当眾揭丑,这让他如何能忍? “逆女!” 杨怀远怒喝出声,隨后握著马鞭朝著顾悦就甩了过来,却不想对方突然伸出手迎著鞭子而来。 待他看清楚顾悦手中拿著的是圣旨的时候,顿时慌乱地收力,硬生生地改变了鞭子的方向,却不小心脱手砸在了马头上。 坐骑猛然受惊,一阵嘶鸣,若不是牵马的小廝死死地拉住,只怕早就跑了个没影。 饶是如此,杨怀远也被直接掀下了马,摔得狼狈不堪。 “多年未见,父亲怎么愈发不稳重了。”顾悦握著圣旨,一步步走到摔坐在地上,半晌没能爬起来的的杨怀远面前,似笑非笑地开口,“若是父亲方才对圣旨不敬,那我就能直接砍了父亲的头,如此看来,还真是好可惜啊!” “顾悦!你好大的胆子!”杨怀远瞧著顾悦,好似不可置信地怒骂出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违背你母亲的命令破门便罢了,现在你竟然……还想要弒父?” 第8章 鳩占鹊巢 弒父? 顾悦歪著头,似乎极其认真地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你……放肆!” 杨怀远没想到自己隨口一说,面前这个丫头竟然真的是一副斟酌的模样,当下爬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维持著自己的威严,冷声开口。 “不孝不悌,还不跪下!” “圣上封了我为悦然郡主。” 顾悦托著圣旨,面上笑意盈盈。 “食邑千户,田地三十顷,赐黄金千两,特免面圣跪拜之礼。” 也就是说,如今这京城之中,只要顾悦不愿行跪拜之礼,那就没有人能压她一头。 哪怕是长公主和杨怀远也不行。 毕竟,连皇帝都允许她见自己的时候不必下跪,难道你能越过天子去? “好好好,多年不见,你倒是有了自己的主意。” 杨怀远气得脸色煞白,可又要在人前维持自己的形象,只能咬著牙开口。 “杨家现在承蒙天恩,你怎么敢再去圣上面前开口邀功的?” “皇恩浩荡,当初我替皇上挡下那杯毒酒,皇上破格让父亲入仕,母亲有了自己的封地,杨家人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如今赏赐我郡主之位有什么问题?” 顾悦抬眸,打量了杨怀远一番。 上一世,杨怀远只要听到她提及要去见皇上和太后就会动怒。 顾悦到现在都记得他用那种清高又不屑的眼神看著自己,好像她提及这事就是在侮辱他的人格,而她也总是急切地自证清白,想让他们不要误会自己。 现在想来,他心底最不愿承认的,大概就是他是靠著顾悦对皇帝有恩才有了今日。 可他越是不愿意听,那顾悦就越要说出来。 又当又立的,做梦呢? “顾悦!你当真是好没规矩!” 杨怀远恼了,大步走到顾悦面前,一巴掌朝著她挥了过去。 这一刻的他好像只有动手才能彰显出他的权威,以此来掩盖內里的心虚与不堪。 只是,隨之而来的,是锦帛撕裂和眾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顾悦抬手挡住了这一巴掌,却被杨怀远意外撕坏了衣袖。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悦的手臂上。 明明娇贵白皙的皮肤,此刻新旧刀伤交织盘踞,手腕上方包扎的纱布因著这一巴掌再次被鲜血浸染,瞧著触目惊心。 一时间,连杨怀远都有些怔愣。 顾悦垂首掩住唇角冷笑,任鲜血顺著手臂滴落裙裾,漠然地开口。 “当初我中毒之后被杨家亲手送到金娘子手中,这些年日復一日的试毒放血,我每一日都在盼著父亲和母亲能来接我回京。” 这一声声质问仿若瞬间就揭开了杨家粉饰多年的遮羞布。 “我好不容易回来,却发现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念著我,妹妹口口声声身子弱,日日要以我的血为药引才能活到现在,她不感恩戴德便罢了,竟然还故意陷害我,明明你们所有人都因我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又凭什么厌恶嫌弃我?” “父亲自詡清流,为何偏偏对自己的女儿做这般过河拆桥之事?” “还是父亲对圣旨不满,要我请圣上定夺吗?” 杨怀远看著面前的少女,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但到底是面子掛不住,索性一甩衣袖走了。 顾悦嗤笑一声,大摇大摆地带著人进了府。 这次,没有人敢再拦她半分。 等到顾悦带著人畅通无阻地站在她曾经住过的“悦然阁”前时,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哪怕是在长公主府,悦然阁里温泉、房舍、小园、小厨房等等一应俱全,几乎是独立於长公主府的存在。 鳩占鹊巢。 麻烦。 顾悦轻嗤一声,带著人转身就走。 她曾经是备受宠爱的存在,所以她的吃穿用度永远都是最好的。 如今悦然郡主的封號,亦或者曾经皇上亲笔赐名的“悦然阁”,这都代表著皇上的心意。 所以,她绝不能让长辈的心意落空。 等到杨家族长赶到祠堂的时候,赫然发现顾悦竟然把圣旨摆在了供桌上,而手里正在把玩著火摺子! “顾悦!” 杨家族中年纪最大的就是现任族长杨启,这会瞧见顾悦的举动,差点嚇得一口气没上来。 “这是杨家的祠堂!岂容你在这里造次!” 这里头除了牌位还有圣旨呢! 这要是一把火下去,那杨家九族都交代了! “杨家还真是好大的胆子。”素秋站在一旁,冷声开口,“悦然阁乃是圣上赏赐给悦然郡主的,杨家竟然敢让旁人住进去,难不成是想要抗旨吗?” 杨启一愣,没想到顾悦竟然被封了郡主。 杨怀远在门口丟了脸面,自然也没有让人將此事告知族中,以至於现在杨启就多少有几分尷尬了。 他虽然是族长,但他是白身,见了顾悦那可是要行礼的! “混帐东西!”好在这个时候,已经换了衣衫的杨怀远再度匆匆赶来,指著顾悦怒骂出声,“方才在外头你就胡说八道,现在竟然还闹到祖宗面前来,族长,这孩子已经长歪了,要请家法处置才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顾悦晃了晃手中的火摺子,笑著说道,“悦然阁是我的地方,如今被人占了,我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族长不该主持公道?” “郡主,冷静!”杨启到底年纪大了,瞧著顾悦就知道她不是说笑,当下立刻扭头对杨怀远说道,“那院子既是郡主的,就快些让閒杂人等搬出去!” “族长,你也知道,婉仪的身子不好,所以才要住在那养著。”杨怀远朝著杨启解释,隨后蹙眉看向顾悦说道,“不过是个院子,你也要跟你妹妹爭,长公主府那么多院落,难道还住不下你不成?” 顾悦嗤笑一声,从素秋手中拿出两份文书。 “族长,悦然阁的地契和房契是分出去的,上面写著我的名字,若是你们不肯让人搬出去,那我就报官了。” “这不可能!” 杨怀远觉得此事分明就是顾悦虚张声势。 长公主府那是皇上赐给长公主的院落,怎么可能再单单將悦然阁划出去? 顾悦似笑非笑。 “这祠堂都能从长公主府划出去给杨家,怎么到我的院子就不可能了?” 第9章 火烧祠堂 “怀远!” 杨启是个有些迂腐固执的人,所以对於把杨家的祠堂建在长公主府的地盘上一直耿耿於怀,哪怕当初长公主府特意划出了地方单单交给了杨家,也无法让他释怀。 顾悦这话就像是在他心口上又戳了一刀。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地契和房契杨启都看过了,是真的。 可杨怀远分明就是偏心杨婉仪,这让杨启觉得很丟脸。 “既然是郡主的地方,你让婉仪搬出去,长公主府那么大的地方,难道还寻不到个合適的院子?” “族长,此事分明就是顾悦无理取闹!” 那话是刚才杨怀远说给顾悦听的,现如今倒是被杨启拿来指责他。 杨怀远一时气急,黑著脸大步走到顾悦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没规矩的东西,就为了个院子,竟然闹到人尽皆知,为父是给你脸了?” 杨怀远最要脸面。 自重回朝堂以后,他自觉在族中高人一等,甚至有时候根本不把杨启这个族长放在眼里,可因著此事,他让平日里瞧不上的人看笑话,这让他如何能忍? 他怎么会有这么个粗俗不堪的女儿,实在是惹人厌烦! 顾悦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指尖银光一闪,一根冰针不著痕跡地没入了杨怀远的右腿,而她更是主动迎著那巴掌而去。 “不要!” 杨启惊呼出声的那一刻,眼睁睁地看著杨怀远右腿崴了一下,人没打到顾悦不说,自己反倒是踉蹌著直接砸向了供奉牌位的桌几! 转眼间,烛火东倒西歪,灯油撒落,火舌瞬间吞噬了那些牌位! “啊!” 杨怀远摔倒的地方正在火势最旺的地方,哪怕他拼命躲闪,那些火舌也烧上了他的脸,甚至引燃了他的衣衫。 杨怀远痛得惨叫出声,杨启才回过神来大喊走水。 千钧一髮之际,顾悦一把从火中捞起了圣旨,交给素秋之后一个闪身撤到了门边,拎起污水桶,直接泼在了杨怀远的身上。 祠堂中顿时鸡飞狗跳。 “多亏了郡主!”满脸都是黑灰的杨启看著素秋怀里的圣旨,两眼含泪,连声道,“若不是郡主將圣旨抢出来,只怕杨家九族都要交代了。” 杨家祖宗牌位抵不过圣旨一分。 杨启都不敢想,要是没有顾悦,那他们杨家怕是要毁在今日了。 “今日之祸都是父亲心疼妹妹所致。”顾悦嘆了口气,有些可惜地说道,“我本意只是想要回自己的院子,没想到父亲竟然如此狠心,寧愿烧了祠堂也不愿让妹妹把院子还给我。” 祠堂可是杨怀远烧的,跟她没半点关係。 她不过是带著素秋在旁人赶来之前提前用桐油擦了擦牌位而已。 孝顺祖宗,这事有什么错? 再说,上一世他们什么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扣,这一世也该尝尝这等滋味到底如何了。 “郡主放心。” 杨启对杨怀远已经恼恨到了极点。 哪怕一开始他们是因为顾悦才出现在祠堂的,可如果不是他非要打人,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而且他觉得,就算给顾悦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真的烧了祠堂。 所以,今日之事全都怪杨怀远。 “我已经让人去腾空院子了,若是郡主不嫌弃,半个时辰后就能住进去了。” “那就多谢族长了。” 顾悦心满意足。 杨启在杨家是有话语权的。 长公主当年对杨怀远这个駙马还有几分情意,所以特许杨家的子女皆由杨家来教导,她也不会轻易干涉杨家的处事规矩。 所以,杨婉仪他们即便在长公主府住著,但很多事都是由杨家这边来决定的。 顾悦带著人坐在树下悠閒自得地喝著茶,看著杨婉仪的东西被下人全都搬出来,心情愉悦极了。 “姐姐若是喜欢这院子,直接来与妹妹说便是。”杨婉仪被丫头搀著走出来,一眼看到顾悦的时候,顿时红了眼眶,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开口,“自家的事闹到族中去,父亲的顏面何存?” 顾悦静静地看著杨婉仪,情绪没有半点波动。 “杨婉仪,这院子本就是我的,你占了那么久,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我的东西,就算是毁了,也不会便宜旁人半分。” 所有人其实都在偷覷这对姐妹。 以往这府里头最受宠的就是杨婉仪。 可顾悦回来了。 不过几天的光景,她先是动手打了杨昀和杨婉仪,不仅没有被罚,还被封了郡主。 如今那祠堂都烧成了空架子,她因著拿回了圣旨,不仅无错还成了杨家的功臣,甚至没费功夫就夺回了自己的“悦然阁”。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顾悦一回京,其他人都黯然失色。 “素秋。”顾悦瞧著气得满脸通红的杨婉仪,突然饶有兴趣地开口,“对郡主不敬,该如何罚?” 素秋扫了一眼杨婉仪,扬声开口,“回郡主的话,罚跪两个时辰,掌嘴十下。” “杨婉仪对本郡主不敬,来人,掌嘴。” 太后不仅把素秋和於嬤嬤给了顾悦,还特意安排了两个有几分功夫在身的侍女跟著,拿下杨婉仪根本不在话下。 “你……你这分明是仗势欺人!” 杨婉仪被按著跪在了地上,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就不该来招惹顾悦这个疯子。 “就算你是郡主,那也不能隨意处罚……” 顾悦一抬手。 巴掌落在杨婉仪脸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父亲素来疼你,”顾悦扬眉,笑著开口,“如今他受难,你总该陪著以表孝心,我这是帮你,你该感谢我才是。” 上一世,这府里头但凡有个主子不顺心,他们就让她罚跪祠堂,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顾悦觉得自己已经够善良的了,至少没把她打个半死再罚跪。 杨启安排的人做事倒是利落,也不敢糊弄顾悦,很快就清空了悦然阁。 很显然,下头这些人对这府里头的风向更敏锐。 “伺候杨婉仪的人不必留下。”顾悦起身,隨手点了一个侍女安排道,“盯著她,跪不到两个时辰不许起来。” 进了这府邸,她可没打算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如今才不过开始而已。 “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手足?”就在顾悦起身往里面走的时候,长公主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带著上位者的威压,“不过一个小小的郡主,就能让你张狂到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嘴脸来?” 第10章 睚眥必报 顾悦的脚步一顿。 她的母亲,长公主顾飞琼,终於露面了。 “见过母亲。” 顾悦垂眸,掩去眸底翻涌的冷意,平静地行了礼。 规规矩矩,没有丝毫出错。 有著圣上的关照,她完全可以不向任何人行礼,不过现在的顾悦还没打算让人捏著把柄生事。 “你还知道本宫是你的母亲?” “这些年你不在京城,若是没有你兄长和妹妹他们在本宫面前尽孝,本宫只怕心中鬱结,况且你妹妹自幼身子就弱,与你不同,你兄长偏疼她几分也是理所当然。” 长公主看著顾悦,面色有些不虞。 多年未见,少女抽条式的长大了,连那张脸都带了几分倾城绝色的跡象,若是再长大些,怕是更难掩其风华。 她不喜,也不打算让她越过这府里头的任何人,更遑论她如今想压自己一头。 “不过是兄妹之间的小吵小闹,你就闹得满城风雨,实在不成体统,去跟你兄长和妹妹道歉,这事就此作罢。” 顾悦眨眨眼。 父母偏心,重活一世的顾悦心里很清楚,但这一刻,眸底仍忍不住有一丝恨意泄出。 不问青红皂白,只让她认错道歉。 她想不明白,长公主到底是有多厌恶自己,才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番话来。 但她知道,她很好,不被他们喜欢不是自己的错,所以她选择直白地开口质问。 “金娘子说,是母亲当初亲自点头將我送给她试毒,而这些年我身上取的骨血,也都被炼成药拿给杨婉仪养身子,这些……母亲可知情?” 站在顾悦身后的於嬤嬤心头一跳。 这些事,顾悦从未在太后面前提及,所以小郡主根本不是被人掳走,而是被长公主捨弃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长公主难得冷了脸,心底莫名的划过一丝慌乱,“那金娘子是何人?你就这样听信旁人的挑唆,怀疑自己的生身母亲?” 上一世也是这样。 哪怕金娘子都入了府,她这位母亲也是一副无辜不知情的模样,可当顾悦向她求救时,又被她亲手推进了深渊。 “既然母亲不知,那便是下头那些人欺上瞒下。”顾悦平静地开口,“敢怠慢欺瞒主子,罪大恶极,於嬤嬤,让人拉出去杖毙。” 当年跟著她离京的,不是府里头那些主子的亲信,也是与他们沾亲带故之人。 顾悦在太后那养伤的时候,特地借了人手把那些下人从老宅抓回了京城。 可笑那些人醉生梦死,根本不知道死期已至。 “是,郡主。” 於嬤嬤一挥手,几个侍卫已经从抬进府的箱子里拖出了几个半死不活,恶臭熏天的僕从,很显然先前就已经用了刑。 其中一人眯起肿胀的眼睛,一眼看到长公主身后的王嬤嬤,顿时张大嘴巴,拼命挣扎。 侍卫动作麻利地把人拖了下去,不远处很快就传来模糊不明的惨叫声。 “母亲下次还是要擦亮眼睛,莫要被人矇骗了才是。”顾悦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王嬤嬤,淡淡地开口,“自己女儿被送出去当药引子都不知情,谁信呢?” 长公主蹙眉。 她认出了那几个是当年把顾悦送去金娘子处的僕从,其中一人还是王嬤嬤的侄子,方才她瞧得清楚,人早已被割了舌头。 如今顾悦要杖杀他们,她也没理由拦著。 太后的人在,她对此事只能永远都不知情。 “这些年你可能受了苦,但刚得了封號就隨意动用私刑,杖杀下人,未免让人觉得残暴。” 长公主见王嬤嬤面上焦灼却不敢多嘴求情,很是满意,所以倒是不介意开口替他们留条命。 “本宫知你最是心善,不过是几个犯了错的下人,发卖出去便罢了,何必徒增血债。” 顾悦有些想笑。 她心善? 不,她十分记仇,而且睚眥必报。 那些人在顾悦毒发的时候故意將药扔进狗盆,赌她会不会与狗爭食。 看她寧愿忍受毒发之痛也不愿意屈服,便狠狠地虐打她,竹条都抽断了不知多少根…… 如今,她不过是下令杖毙,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顾悦不说话,於嬤嬤自然不会让人停手。 “姐姐,你怎么能顶撞母亲,传出去也对你名声有碍。” 杨婉仪趁机起身跑到了长公主的身后,语气期期艾艾,那双眼睛里却满是愤恨。 “能得母亲亲自教导,是我们往日求不来的福分。” “这福分你好好留著吧。”顾悦嗤笑,“眼皮子这么浅,母亲到底是怎么教出这等废物的?” “本宫怎么会有你这般肆意妄为、漠视人命的孽障!” 外头的惨叫声消失了。 长公主眸子只剩下厌恶,还有几分杀意。 “王嬤嬤,给本宫掌嘴!好好教教郡主规矩!” “是,长公主。”王嬤嬤上前,边扬手边开口,语气中带著彻骨的恨意,“得罪了,郡主。” 可下一刻,顾悦已经抬起左手,一块玉质令牌垂落。 王嬤嬤的手僵在半空中不敢再动半分,满脸惊惧不定,瞧著滑稽万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全天下仅此一块,也是帝王从不离身的紫玉龙纹令,如今就这么出现在了顾悦的手中,哪怕高贵如长公主,见到之后也不敢不跪。 见此令犹天子亲临。 顾悦忽然就笑了。 她故意在太后面前提及太后给她的令牌不起作用,所以隨圣旨而来的,是皇帝的玉令和口諭。 这一刻,她知道太后与皇帝好歹是有真心在的,不管这疼爱有几分愧疚亦或者其他,都不要紧,只要能为她所用,就足够了。 所以说,任何事,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破釜沉舟,足矣。 “圣上口諭,七日后的我被封郡主的贺宴他会亲自前来,还请母亲好生操持才是。” 特地让钦天监算的好日子,岂能辜负君恩? “谨遵圣諭。” 长公主脸色极其难看。 顾悦手里有皇上的令牌,却一直没有拿出来,分明是知晓自己会出面敲打她,所以从一开始她就算到了这一步,故意为之! 长公主瞧著少女的眼神第一次多了几分忌惮,却不得不低头应了。 “看著二小姐,让她跪满两个时辰。” 顾悦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跳樑小丑杨婉仪,如今手握皇令,她更是有恃无恐。 “时候不早了,母亲回去歇著吧,悦然告退。” “母亲莫要与姐姐置气。”眼见著顾悦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杨婉仪还不忘討好似地长公主面前上眼药,“姐姐心中有怨,只要她能消气,我跪著便是……” 长公主冷眼瞧了杨婉仪一眼,一甩衣袖扭头就走。 “废物。” 精养这么多年,连流落在外多年的顾悦都比不过,当真是没用的东西! 杨婉仪顿时脸色煞白,一时间六神无主,连被人按著跪在地上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如今最大的依仗便是身为长公主的母亲。 若是连母亲都厌弃了自己,那她该如何自处? 第11章 內里藏刀 悦然阁里已经焕然一新。 顾悦將所有的事交给了素秋和於嬤嬤去安排,自己则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身为病人,她目前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身子。 她的母亲,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所以多少要费些心思去应对。 但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再忍忍…… “郡主。”许久之后,听到顾悦醒来的动静,於嬤嬤才快步走了进来,一边替她把脉一边说道,“先前二小姐昏过去几次,咱们的人餵了让她清醒过来的药,直到跪满了两个时辰才让人抬回去的。” 顾悦很满意。 想培养自己人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而她什么都没有,所以只能借力。 跟过太后的人,自然懂得如何揣摩主子的心思。 不管杨婉仪是装晕还是真晕,顾悦既然说了让她跪满两个时辰,他们就想办法做到,这就足够了。 若是事事都等著她拿主意,不如不留。 “这院子以后就劳烦嬤嬤了,人手不够就去外头挑,府里头的人我用不惯。” 於嬤嬤应了。 这府里头没有一个向著郡主的,小主子不愿用也是应当。 “郡主的身子要好好养著,回头老奴从外头挑个会做药膳的,但就怕咱们设不得小厨房。” “无妨。”顾悦笑了,“不必经过府里头,想置办什么就打著他们的幌子去做,相信府里头很快就会因为我大肆採办,这便宜不占,到时候怕是旁人还得了便宜卖乖。” 於嬤嬤有些微怔。 不管怎么说,郡主也是长公主的女儿,她真的会藉此去坏郡主的名声? 顾悦手里有紫玉龙纹令的事几乎瞬间就在府里传开了。 前世,她不是被关在祠堂,就是被关在密室中,她所有的挣扎与不甘,在那些人眼中,不过是场笑话。 而如今,当年那个荣宠冠绝京城的少女一出现,就盖过了所有贵女的风采。 哪怕是杨家和长公主府精心培养多年的杨婉仪,如今放在她面前,也颇有些上不得台面。 甚至,哪怕是被毁了容的杨怀远,醒过来之后也没敢来寻她的麻烦。 呵…… 不过就是个偽君子。 翌日一早,顾悦进了宫去见皇上。 目的是要以心头血配药为皇帝彻底解毒。 “这药方太医院看过了,可行。”皇上见到顾悦,有些心疼,“你这身子还没好利索,何必著急,朕这身子也养了这么多年,不妨事的。” “舅舅,那毕竟是毒。”顾悦言辞恳切,“舅舅是天子,江山社稷更重,悦然虽然是女儿家,但也懂得这个道理。” “好孩子。” 皇上默许顾悦一直称自己为舅舅,无疑也是天恩。 等到顾悦放了心头血,脸色煞白地再次回到御书房,皇上面上疼惜之情更甚,扫了她一眼才微微蹙眉开口。 “你初回京城,难道府里头都没人替你量体裁衣?” 顾悦一愣,心头难免浮上一丝暖意,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母亲忙著操持贺宴,父亲受了伤,所以没顾得上悦然,不妨事的,舅舅。” 在太后和皇上面前,顾悦就像是藏起了利爪的雪豹,乖巧可人。 “朕知晓了。”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天子。 那些人的心思,皇帝一清二楚,但是他不想污了眼前这丫头的耳朵。 在皇上看来,顾悦还是心善,受了那些罪最后也不过是杖毙了几个曾经將她卖出去的下人而已。 若换做他…… 罢了。 他这个皇妹,偏心得过分,当真是糊涂。 怕是以后要后悔莫及。 “你想要什么就跟朕提,他们顾不上,还有朕这个舅舅替你撑腰。” “舅舅,我想要银子。”顾悦没半点推辞,“初来乍到,我身无分文,但是京城处处都需要银子,否则寸步难行。”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她的心头血既然放了,那总该有所回报,银子在皇上这里反倒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呵……”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笑。 很显然,是听到了顾悦这番话。 “皇上,摄政王求见。” 这个时候,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方公公走了进来。 “让人进来。” 皇上听到萧烬来,面上倒是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摄政王萧烬。 皇上十分信任他。 皇城的禁卫军听命於他。 甚至本应该放在皇上手里,可调令天下兵马的一半虎符,都是由萧烬掌管的。 感觉皇上几乎是把自己的命完全交给了此人。 若不是年纪对不上,顾悦都怀疑萧烬其实是皇上流落在外的血脉。 不过,前世是他亲手灭了杨家,倒是个可利用之人。 顾悦若有所思的抬头,恰好与一道灼灼的目光相遇。 “砚卿?,快来,这是朕常常跟你提起的悦儿。” 砚卿,萧烬的字,还是皇上亲自提的,可见皇上对他的器重。 “悦然见过摄政王。” 顾悦起身见礼。 对盟友,她乐得给予尊重。 “长公主府的下人在城內大肆宣扬为悦然郡主置办贺宴,所有东西都要用最好的,不计销,此事郡主可知情?” 男人那精致而又绝美的面庞在背身而来的光线里愈发丰神俊逸、不可直视,幽深的双眸一进来就锁在了顾悦身上,还带著几分审视之意。 “如今,郡主又向皇上狮子大开口索要银两,是欺君上心软吗?” 豁! 原来是个外表温润內里藏刀的,她喜欢。 天下大旱,皇上两个月前才下了旨意要缩衣减食,如今长公主府这么做,无疑是把顾悦推上风口浪尖。 “此事我並不知情。”顾悦站直了身子,面上有几分茫然,“还请王爷明察。” “砚卿,你莫要嚇唬这孩子。”皇上笑意更甚,摆摆手道,“悦儿,你莫怕,砚卿素来这般,日后习惯了你便知道了。” “皇上,郡主既不知情,那臣就要弹劾长公主府违背圣意。” 一转脸,萧烬这刀就插在了长公主府的肋骨上,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甚至让顾悦觉得他早就算好了她这句不知情。 “假借郡主贺宴为由,公然忤逆圣上,其心可诛,还请圣上申飭!” “舅舅,悦然附议。” 顾悦心下乐得配合,但面上却露出惶恐之意,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带著几分悽然。 “悦然回去只提了舅舅会来参加贺宴之事,没想到下头的人竟会如此行事,这样一来,毁的不还是皇室的名声?” 第12章 装聋作哑 顾悦回府就去了长公主的院子。 恰好碰上锦绣阁的吴绣娘,似乎正等著在给府里头的主子们量体裁衣,桌子上摆著的是极为名贵的六匹云锦。 房里头没有旁人,想来是都还没过来。 “见过郡主。” 像这些名贵铺子,里头的人消息总是最为灵通的,更別提这位郡主名声这么大。 顾悦点点头,没说话。 “以后无事莫要老往宫里头跑。”瞧见顾悦,长公主微微蹙眉,根本没给她留面子,当下冷声开口,“太后礼佛未归,宫里头你也没有相熟的,安分些才是。” 顾悦面色坦然。 “舅舅说了,给我令牌,让我日日进宫去。” 虽然去是为了用心头血做药引,但对现在的她来说,这无疑是她避免被长公主给悄无声息处理掉最好的依仗。 长公主有些厌烦。 自从顾悦回来,这府里头就没安生过,可她现在是什么態度? 炫耀自己日日可以面圣? 就算是她,想要见她的好弟弟也要提前递摺子…… “圣上宽宏,你也莫要不懂规矩,一口一个舅舅,传出去让人觉得长公主府恃宠而骄,你要记得,这府里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自己闹腾,別连累旁人。” 顾悦嘴角扯了扯,没有应声。 若是以前,她最喜欢就是跟人讲道理。 想证明父母是爱自己的,想证明自己是被冤枉的,想证明的太多,可到头来依旧什么都是她的错。 可笑至极。 不过现在,呵……割舌断骨都是轻的。 “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瞧著都烦。 明明绣娘都在这里了,明明她身上穿得连皇帝都看出来不妥了,可她的亲娘好像瞎了一样,完全没有要给她裁衣的意思。 “母亲把绣娘叫来,不是为了给我做贺宴上穿的衣裳?” 重活一世,顾悦学会了一个道理。 想要什么就说出来,不说也没人念你的情,说不定还都认为理所应当。 上一世,该是她的她都让出去,最后不也没落个好下场? 所以,是她的,她就绝对不会再拱手让人。 “贺宴就这几日,哪里来得及?” 长公主抬了抬眼皮。 在外头这么多年,没见过好东西,难免会嫉恨。 “这是你兄长特地让人给你妹妹置办的,你抢了她的院子,还罚她跪著,她心里头难受,所以你兄长想哄哄她,总不能这你也要抢吧?” 素秋站在顾悦身后,听得眼睛都忍不住红了。 这一屋子外人,长公主几句轻飘飘的话,就把那些烂事全都怪在了郡主身上! 若是换成旁的小姐,只怕要羞愤而死! “悦然阁是舅舅赐给我的,都是我替舅舅试毒换来的,杨婉仪占了我的院子不还就算了,母亲若是忘了,贺宴上我可以让舅舅亲口说。” 顾悦手指点了点吴绣娘,似笑非笑地开口。 “吴绣娘,今日上门若是得了摄政王的口諭,那烦请带著东西和绣娘们跟我来吧!” “长公主恕罪。” 吴绣娘不卑不亢,带著人抱著云锦就向长公主行礼。 “民女的確是奉摄政王之命前来为郡主裁衣,这些云锦……也是圣上亲赐。” 方才她进府,压根没有人过问一句,现在才知道闹出了误会。 “圣上赐的东西,那本该入內府的库房。” 长公主坐直了身子,面上已经没了笑意。 “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这府里头何时轮得到她自己来做主?” “母亲有时间操心我的事。”顾悦侧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倒不如担心担心长公主府吧!” “更何况……就杨昀,他算什么东西能寻得来云锦?” “母亲莫要自欺欺人了!” 长公主是什么人? 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其中弯弯绕绕,却选择装聋作哑,糊弄鬼呢? “长公主!不好了!” 这边话音未落,外头的婆子已经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声音里都带著哭腔了。 “圣上斥责长公主府一眾人等假借郡主贺宴为由,公然忤逆圣諭,要当眾杖责駙马二十杖!罚长公主俸禄三月!除了吃食之外,所有购置的东西都要罚没干净!” 不论是长公主还是杨家,这两年如日中天,根本无人能比。 如今被圣上申斥,杨怀远还被当眾杖责,可谓是里子面子全都没了! “顾悦!” 长公主抬头,对顾悦怒目而视。 “是你去皇上面前告状?不过是些流言而已,皇上怎么可能会信!” “母亲这话从何而来?”顾悦摊手,笑意盈盈,“分明是有人想败坏我的名声,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技不如人,还连累他人,当真是可笑。” 告状又怎么了? 谁让你们不安好心呢! 吴绣娘低著头立在一旁却看了个分明。 瞧著是上位者的长公主,在与顾悦相处时却处处落於下风。 看来,这位郡主的確不能得罪。 长公主拿顾悦没办法,急匆匆地去救杨怀远,压根没有再搭理她半分。 顾悦毫不在意,带著人就往悦然阁走去。 等到吴绣娘替自己量体后,又定下了衣裳做好的日子,这才让素秋把人送了出去。 “於嬤嬤,这是圣上赏的一千两银子,还有些银票。”顾悦打了个呵欠,將东西交给於嬤嬤后才道,“你收著吧,院子里的开销一併从这里头出。” “郡主,駙马被杖责的时候,二小姐衝出去挡著,眾人都称讚她孝顺。”於嬤嬤低声道,“摄政王恰好经过,免了駙马十杖,由二小姐代父受过。” 顾悦乐得眯起眼睛。 萧烬这个人著实对她胃口。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杨婉仪为了办流觴宴,借著她的名头大肆购置名贵字画酒水,皇上念著是她的名义,所以並未表態。 但杨婉仪后来作死的举动到底让百姓群情激奋,他们堵在长公主府门前討说法,却又被人打了一顿。 明明一切都是杨婉仪所为,可为了平息眾怒,杨怀远毫不犹豫地將她推了出去。 她被打得死去活来,最后若不是摄政王恰好经过,只怕她那条小命直接就交代了。 没成想,这一世无意间还是摄政王帮了她。 “小厨房怎么样了?”手里有银,心里不慌,避开了前世那些糟污的事,顾悦瞅了一圈,有些惊讶地问道,“这院子里怎么多了这么多东西?” 满屋子都是金光闪闪,差点亮瞎了她的眼,这……也太质朴了吧! “郡主不是说,趁著他们败坏您名声时藉机置办些咱们自己的东西吗?”素秋走进来,十分淡然地问道,“不知道奴婢选的这些,郡主喜欢吗?” 第13章 步步算计 杨昀赶到杨婉仪院子的时候,发现长公主也在,只是脸色十分难看。 她今日出面,本以为能让萧烬高抬贵手两分,没成想他手里竟然有府里头採买东西的清单,除了备下的酒菜没有动,这几日添置的物件全都被搬出了长公主府。 作为长公主,也是这府邸正儿八经的主人,萧烬这么做无疑是在打她的脸。 她感觉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而这一切,都要怪顾悦去宫里头胡言乱语! “母亲,顾悦实在是太过分了。”杨昀的手臂还没有恢復,瞧著杨婉仪惨白著脸趴在床上昏睡,忍不住开口道,“若是不给她些教训,只怕她更不知天高地厚!” “本宫已经让人去通知锦绣阁了,那云锦就按照婉仪的尺寸做。” 锦绣阁那有府里头所有主子的尺寸,所以就算杨婉仪不去也不妨事。 “此事既因她而起,那她就该补偿婉仪,而且对她来说,根本瞧不出东西好坏,给她穿……那才是暴殄天物。” “她日日去宫中,若是常跟皇上念著咱们的不好,只怕后患无穷。”杨昀皱眉,厌恶地说道,“母亲,不如想法子让她老实些,莫要再出去惹乱子了。” “你们兄妹之间小打小闹,本宫就不过问了。”长公主挥挥手,似乎十分不耐,“有事去寻王嬤嬤,至於贺宴……到时候让她露个面便罢了,免得多生事端。” 杨昀立刻应了。 本来他们院子里都借著贺宴的由头添了不少东西,结果全都被大张旗鼓地给搬了出去,偏生悦然阁了府里近两千两,摄政王却没让人动一分。 还说什么悦然郡主刚刚回京,本也该添置些物件……当真是可笑至极! 她一个在外头流落多年的臭丫头,配得上那些好东西吗? 站在廊下的婆子丫头听到里头主子的对话,都不著痕跡地交换著眼神。 这位郡主一回来,就不得府里头的主子欢心,可对下人们来说,能实打实地拿到银子比什么都强。 听闻悦然阁里头的人全都是外头採买来的,可工钱每月比他们高三十文呢! 更別提皇上赏赐下来都是真金白银,郡主一高兴还给了每人不少赏银,当真是让人羡慕得紧! “外头现在都在传郡主刚回来就被府里头算计欺负,实在是可怜。”於嬤嬤看著顾悦把药喝完,这才继续说道,“从外头採买的下人是稳妥些,但跟府里头的人都不甚熟悉,想打探些消息还有些难。” “重金利诱,还愁没人替你做事?”顾悦摆摆手,“眼馋的人自然会想方设法攀关係,不必担心,不过,让人盯著杨昀,他的好妹妹三番五次受伤,他肯定要动手。” 於嬤嬤瞭然。 怪不得郡主让人故意去厨房散出工钱高的消息,原来是等鱼上鉤呢! “还是郡主聪慧,让皇上赐了会做药膳的嬤嬤过来。”於嬤嬤看著顾悦的眼神全是讚赏,“这位嬤嬤是出了名的喜静,所以咱们为她设了小厨房,旁人也不敢多嘴。” 这府里头若是有人想从吃食上拿捏郡主,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小厨房在悦然阁,怎么用,还不是她们自己说了算? 虽然郡主才回来没多久,可想要什么总是能如愿以偿。 在旁人看来可能是运气好,碰巧了,可於嬤嬤知道,世上所有的巧合,都不过是蓄谋已久而已。 转眼就到了贺宴当日。 素秋带著另一个新提上来的丫头素冬一大早就替顾悦梳妆。 这是顾悦回京后第一次在人前正儿八经露面,所以绝不能出了岔子。 顾悦微微闭上眼睛假寐,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眸底压抑的杀意。 其实,当时钦天监算了几个日子,而她特意挑了今日。 上一世的这一天是杨婉仪的流觴宴。 若不是当时还有利用价值,她可能就直接被沉塘了。 后来,虽然没死,但她的名声也彻底臭了。 她成了整个京城人人都能唾弃的存在。 “郡主,锦绣阁前两日送来的衣裙改好了尺寸,刚刚送进府。” 素冬托著木盒走过来,犹豫了下又开口。 “可奴婢觉得这衣裳不好,郡主还是莫要穿了。” “嗯?”顾悦有些意外地睁开眼睛,打量了素冬一番才问道,“为何不好?” “奴婢打小鼻子就灵,方才闻著这衣服好像被夹竹桃泡过。”素冬看了素秋一眼,见她没有阻拦,这才鼓起勇气说道,“素秋姐姐说过,郡主若是碰到夹竹桃会起红疹。” 顾悦扬眉,笑了。 锦绣阁拖到今早才送,本就不合规矩,没成想这小丫头还能瞧出其他的门道来…… 於嬤嬤的眼光果然毒辣,挑出来的人个顶个的有用。 “送衣服的人呢?” “奴婢让院子里的婆子先扣下,关柴房了。”素冬有些紧张,跪在了地上,“奴婢擅自做主,还请郡主责罚。” “做得好,罚你做什么?” “锦绣阁敢以次充好,替换御赐之物,还真是胆大包天。” 顾悦扫了一眼那衣裳,道,“素冬,和於嬤嬤一块去审审。” 这料子根本不是云锦,而是一种与云锦极其相似的平锦,若是她真的穿著出席贺宴,只怕转眼间就会成为京中的笑料。 这些人,当真是欺她在外多年,以为她看不出这二者的区別? 於嬤嬤动作麻利,没多久就带著素冬回来復命。 “郡主,来的绣娘姓李,说是吴娘子突然病了,是她带著绣娘赶製新衣,没多久长公主身边的王嬤嬤亲自去了锦绣阁,让她们用云锦按照二小姐的尺寸做衣裳,还特意带了平锦过去,私下给了她一百两银子。” “王嬤嬤亲自去的?”顾悦笑了,“看来她还真是恨我恨得坐不住了。” 王嬤嬤没儿女,指望著侄子养老送终,结果人被杖毙。 真是想打瞌睡有人送枕,顾悦还在想如何寻她的错处,断了长公主这条臂膀,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把人看住,別弄死了。” 於嬤嬤擅医也擅毒,能这么快问出来,定然是用了些不为人知的手段。 “素冬,替我去做件事。”顾悦朝著素冬招了招手,对她附耳低语了几句,隨后又说道,“需要银两从於嬤嬤那取。” 素冬应了,却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幸好郡主早有准备。”素秋跟著顾悦出了院子,瞧著她身上这一身与先前锦绣阁呈上来完全一模一样的衣裙,不禁感慨道,“奴婢著实想不明白,郡主丟了顏面,对他们又有何益处?” 第14章 如你所愿 “他们只顾著自己痛快,旁人的死活与他们何干?”顾悦嗤笑一声,顿了顿又说道,“素冬那丫头不错,回去记得赏。” 记性好,还有几分能耐,做事也不拖泥带水,可用。 “是,郡主。” 素秋瞧著顾悦不禁有些心疼。 明明伤都还没好利索,如今还要日日放血。 这府里头,没有一个人疼惜她便罢了,竟然还三番五次想著法子害她。 能清楚知晓郡主不能碰夹竹桃的,除了长公主和她身边伺候的人,还能有谁? 自家人背后捅刀子,郡主又该有多难过…… “把面纱给我戴上。” 顾悦不知道素秋的心思。 上一世这样的事情,她经歷的多了。 她甚少被允许出门,可总有避无可避的。 比如太后和皇帝点名让她必须出席的宴会或者拜见,他们就会让她去。 可每次她都会出岔子。 不是起了满身的红疹,便是衣裳突然被毁,甚至有一次,她的裙子竟然直接撕裂露出了里裤……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觉得她命格晦气,难登大雅之堂。 害人者终害己。 这一世,她要让他们后悔莫及! 素秋替顾悦整理好面纱,二人刚转过拱门,就看到不远处迎面走来两个男子,身后还跟著小廝,其中一人正是杨昀。 “大公子!这是內院!” 素秋几乎是一步挡在了顾悦身前,有些愤怒地开口。 “公子入府都在前院,大公子怎么能隨意带著人闯入內院?” 很多宴请都是为了让適龄的公子小姐提前相看,所以男女大防会稍松几分。 可若是公然在內院与男子相见,被有心人瞧见,传出去那是要坏了名声的! 素秋方才还不解顾悦为何要戴面纱,如今见到这二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杨昀这个兄长为了毁掉自己妹妹的名声,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杨兄,你在府里头好生没地位。”站在杨昀身旁的男子打开摺扇,颇为嘲讽地笑道,“连你妹妹身边的婢女都敢呵斥你,当真是无用的紧……” “让世子见笑了。”杨昀连忙朝著男子告罪,隨后状似无奈地苦笑,“妹妹是郡主,身份尊贵,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不敢多加管教。” 话音一落,杨昀又看向顾悦,颇为顺从地行礼,瞧著当真是卑微可怜。 “草民,见过郡主。” “悦然郡主真是好大的威风!”男子见杨昀这般,猛然合上摺扇,大笑道,“不知本世子见到郡主,是不是也要行礼啊?” “不过……”男子话音一转,瞧著顾悦的眼神多了几分邪气,“杨兄,你这妹妹的身段著实差了点,就是不知容貌如何?” “郡主妹妹,这里也没有外人,不如摘下面纱让本世子先瞧上一二如何?” 男子是平阳侯府家最受宠的么儿王澊。 平阳侯宠妾灭妻,逼的嫡长子离家从军,连世子之位都请旨给了无恶不作的妾室之子王澊,这几年侯府日渐式微,京中但凡有规矩的都瞧不上他们,反倒是杨昀把人奉为座上宾。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古语诚不欺人。 “妹妹。”杨昀听到王澊的话,颇为亲昵地笑道,“在府里你还戴著面纱作甚?” “世子年纪小,爱说笑,但也是真心把你当妹妹看,左右你待会都要出去,这会先让世子瞧瞧便是。” 和前世一样。 杨昀和杨婉仪盛情邀请她参加流觴宴。 哪怕她本来因著替他们顶包被百姓打得体无完肤而伤心,可因著杨婉仪几滴假惺惺的眼泪和没有诚意的道歉,长公主斥责了她,所以她还是应了。 没成想,她一出院子就遇到了杨昀和王澊。 那个时候的她本想避开,却被杨昀哄骗,心下当真以为大哥是疼惜她,才会带自己见他的朋友,真是傻到了极点。 她乖巧地跟在他们身边,像个不值钱的货物一般被王澊打量品评,还为之后发生的事埋下了祸端。 “郡主怎么不理人?”王澊摆弄著手里的摺扇,一边往顾悦面前走一边笑道,“说起来,本世子与你兄长关係匪浅,虽然你身段上差了点意思,但好歹身份配得上本世子,不如咱们亲上加亲,如何?” 这边说著,王澊的手已经伸向了顾悦的脸颊。 “不过,本世子可要先验验货才行!” “啊!” 还没碰到人,王澊突然一声惨叫,他的手腕被顾悦用一根竹籤直接贯穿开来! “世子见我本该行礼,难不成侯府没教过世子规矩?” 顾悦眉眼淡然,仿佛刚才动手扎穿王澊手腕的人不是自己。 “既然侯府不教,那就不要怪旁人指点一二了。” “郡主!”杨昀快步跑到王澊身边,眼见著他的手腕鲜血淋漓,忍不住吼道,“你与世子品级相同,何来行礼之言?你……你竟然敢伤了世子,还不快点跪下请罪!” 杨昀面上焦急,可心下大喜。 王澊这个人心眼极小,顾悦竟然敢动手伤他,简直是自寻死路! “伤了本世子……”王澊捂著手腕,只觉得疼痛难忍,当下一脸阴狠地盯著顾悦,“就算磕头求饶,本世子也绝不会放过你!来人,把人给本世子抓起来!本世子要剁了她的手!” 王澊身后跟著的小廝刚要上前,却被顾悦抬手以袖箭射穿了腿骨,直接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而下一刻,那黑黝黝的袖箭已经正对著王澊的脑门,嚇得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可一想到她根本不可能敢真的杀了自己,王澊顿时有了底气。 “有种你杀了老子!” “这要求,我还是第一次听闻。” 顾悦抬眸,突然笑了。 “不过,就如你所愿。” 下一刻,袖箭倏然而出,直衝王澊眉心而去! “世子!” 杨昀嚇得猛然推开王澊,那袖箭擦著对方的脸颊而过,直接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王澊整个人都傻了,瘫坐在地上,半晌都没有回神。 “你是不是疯了!” 眼见著王澊逃过一劫,杨昀终於装不下去了,怒声大喝。 “你竟然敢意图谋害世子?” “顾悦!你想死就死远点,不要拖累杨家!” 他本来故意引著王澊过来,不过是为了让待会发生的事更加顺理成章。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顾悦竟然疯到这般,压根不管对方是谁,说要人命就要人命! 若是王澊真的死在这里,那杨家也罪责难逃! “啪!” 杨昀话音一落,一根竹篾已经狠狠地抽在了他的嘴上,力道之大直接都抽出了血痕! 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的顾悦,那清凌凌的眸子带著彻骨的杀意,惊得他都忘了喊疼。 於是,他眼睁睁地看著少女走到王澊身边,硬生生地踩断了对方的另一只手腕! 少女清冷的声音隨著王澊的惨叫声幽幽响起。 “世子这么喜欢剁人的手,不如自己尝尝滋味如何?” 第15章 斤斤计较 王澊疼得差点昏死过去。 可顾悦压根没有打算放过他,一脚將人踹进了一旁的荷池里。 杨昀惊呼一声。 王澊不会水,整个人在池里扑腾的水四溅,可因为手断了,根本使不上力,只能大喊救命。 想起王澊平日的为人,杨昀硬著头皮跳入水中,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拖上了岸。 春寒料峭。 两个人都冻得脸色青白,王澊更是直接昏死过去。 “世子不过无心之举,你不敬父母,不和姐妹,现在竟然还要动手杀人!” 杨昀眼睛通红,忍不住责骂出声。 “你眼里还有没有家规和王法?” “跟我谈家规?”顾悦扬眉抬手,又道,“身为兄长,带外男闯入內院,惊扰府中女眷,按照家规,鞭笞二十。” 暗处两个女护卫倏然出现在杨昀身后,直接將人踹倒在地。 其中一人抽出腰间软鞭,朝著杨昀的背狠狠抽了下去。 杨昀疼得满头冷汗,可这两个女护卫力气极大,他根本挣脱不开,只恨不得把顾悦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 “住手!” 长公主得了消息,带著人匆匆赶了过来。 本来还差两鞭子,听到长公主的怒吼,女护卫突然加快动作,等到眾人走到跟前,鞭笞正好结束。 “顾悦!” 长公主眼见长子背上鲜血淋漓,王澊浑身湿透地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登时横眉怒斥。 “你看看你,哪点有高门贵女的样子?” “你就安分点,不要到处生事,不行吗?” 作为亲生母亲,长公主看著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仇人。 前世,她很希望能得到母亲的认可和亲近,所以处处谨小慎微,道歉退让,可在她的记忆里,母亲对她始终不满,甚至严厉到了苛责的地步。 这一世,仍是如此。 只是,她不再强求,困住的便不再是自己。 顾悦看著长公主问,“母亲张口便斥责我,难道不问问缘由?” “你回来之后做的错事还少?”长公主沉著脸,“顶撞本宫,现在还伤了平阳侯府世子,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母亲何出此言?”顾悦指著杨昀,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多年不在京城,突然在內院见到外男,只以为他是贼人,所以为了闔府女眷的安全著想才动手的,何错之有?” 杨昀颤声想要说什么,却被顾悦再次高声打断。 “倒是母亲,今日舅舅要来贺宴,可护卫鬆懈到这般,兄长不该受罚吗?” 长公主有意让杨昀在皇帝面前露脸,所以將府里头护卫一事交给了他,现如今被顾悦拿来说嘴,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皇上的人身安全,不是儿戏。 “伶牙俐齿。来人,將世子和大公子抬走,请太医!平阳侯府定不会善罢甘休……”长公主扫了一眼顾悦,冷声道,“你在这里跪两个时辰,好好反省!” “慢著!” “我既无错,为何要跪?” 顾悦目不转睛地看著长公主,平静地问。 “王澊擅闯长公主府內院,还对我不敬,分明是不把舅舅的旨意放在眼里,母亲不该先问责平阳侯府么?” “放肆!” “你这是在教本宫做事?” “身为郡主,你身著平锦之衣到处招摇,世子不过是以为你身份不高,所以才会唐突,再说你又没少块肉,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素秋站在顾悦身边,气得几乎想要上前辩驳,却被顾悦不著痕跡地挡住了去路。 长公主明明是郡主的亲生母亲,怎么能把所有的错怪到自己女儿头上来? 就差明说这一切都是郡主自找的了! “身份如何,不是他欺辱旁人的理由。” 顾悦十分冷漠。 她就知道,这家人骨子里都是自私到极致的。 “王嬤嬤,把郡主押回她的院子!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她出来丟人现眼!” 长公主彻底没了耐心。 “是,长公主!” 王嬤嬤兴奋地摩拳擦掌。 又来了。 杨昀兄妹二人是为了让她当眾丟丑,所以偷偷用平锦替换了云锦。 而长公主更是压根不愿让她脱离掌控。 只要不想让她露面,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顾悦笑了。 没等王嬤嬤近身,抬手亮出了紫玉龙纹令。 眾人一愣,隨即哗啦啦又跪了一地。 “顾悦!”长公主脸上的厌烦已经遮掩不住,她猛然起身,冷眼瞧著顾悦,“皇上的玉令岂是你这般滥用的!” “舅舅给我了,我为何不用?”顾悦眨眨眼,笑道,“更何况,这府里头有人盗窃御赐之物,母亲觉得我不该追究?”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当她是傻的? 可长公主还在气头上,以至於她压根没有意识到,若是真的是突然听到自己的衣裳有问题,怎么会像顾悦这般平静? 而跪在最前头的王嬤嬤的眼珠乱转,心突突直跳,坏了,这不会是衝著她来的吧? “来人,把锦绣阁的李娘子带上来。” 顾悦不等长公主再开口,已经跟身后的女护卫下了命令。 不过是眨眨眼的功夫,人已经被带到了,可见这二人武艺非凡。 “母亲也看到了,舅舅赐给我的云锦变成了平锦。” 顾悦点了点那嚇得魂不守舍,几乎失了言语的李娘子开口。 “不过李娘子说,此事是兄长派人做的,当时有不少绣娘见过,都可为人证,我特意让人查了,还有长公主府特有的银票为证。” “不可能!” 冻得几乎要昏过去的杨昀听到顾悦这么说,顿时高声反驳。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云锦和平锦,也没见过这个绣娘!” “顾悦,我知你不喜欢我这个兄长,可没想到你竟然心狠手辣到想要我的命!” “母亲莫要忘了,今年御赐的云锦全给了我。”顾悦根本不理会杨昀,只看著长公主,“那云锦现在穿在谁的身上,那谁就是窃贼,盗窃御赐之物,斩立决。” 长公主和杨昀顿时双双变了脸色。 原因无他。 因为在他们绊住自己的这会功夫,杨婉仪定然已经穿著云锦做成的衣裳见了不少贵女。 顾悦笑盈盈问,“李娘子,当初是谁给了银两,让你做了两身衣裳?” 李娘子颤抖著手指向了王嬤嬤,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当日的事。 王嬤嬤想要反驳,却被长公主一个眼神嚇得噤了声。 顾悦分明是有意的。 如果长公主想护著王嬤嬤,那顾悦就把这事全都算到她的一对儿女身上去,孰轻孰重,她心里清楚的很…… “李娘子放心,你们也只是听主家之命行事。”顾悦挥挥手,竟然还安抚了李娘子几句,“来人,先將李娘子送回我的院子,好生护著。” 顾悦就差把长公主他们会杀人灭口明说出来了。 “真是好算计。” 长公主到底是经事比较多,很快就回过神来。 很明显,他们今日都入了顾悦的局。 “你,到底想如何?” 第16章 见好就收 顾悦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她很清楚身为长公主的母亲最忌讳的是什么。 不忠。 之前长公主让杨昀去寻王嬤嬤帮忙,却没有说让王嬤嬤亲自出面去做这件事。 因为她素来小心,也很清楚,一旦事情败露,势必让她面上无光。 可王嬤嬤为了给侄子报仇,自作主张犯了大忌,还被顾悦拿捏住了把柄。 废物。 “此事可大可小。” 顾悦摩挲著玉令,平静如水。 “妹妹穿著云锦,可以是姐妹情深,也可以是明抢姐姐的东西,端看王嬤嬤如何认罪。”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顾悦身上,少女没有半点畏惧,坦荡荡地回视。 “王嬤嬤罪不至死。”长公主第一次对这个女儿有了几分忌惮,蹙眉,“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今日既占尽了便宜,就该见好就收,太过狠毒,以后谁敢与你来往?” 本以为顾悦是个好拿捏的性子,没成想自己看走了眼。 可既然她猜到了他们会对衣料做手脚,又隱忍不发到现在,难不成只是为了要个奴才的命? “我的血本就有毒,这一切还要拜母亲所赐,母亲忘了?” 顾悦歪著头,一副天真的模样。 “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论演戏,他们家血脉相传,顾悦自然也不遑多让。 “郡主!” 王嬤嬤突然跪伏在地,连声哭喊。 “老奴不是故意的,老奴是看著二小姐长大的,所以瞧著她暗自垂泪实在是不忍心,这才迷了心窍,还请郡主高抬贵手,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嬤嬤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瞧著可怜至极,著实让人於心不忍。 “母亲原来如此不喜欢我。” 顾悦垂眸,看上去更是委屈。 “连母亲身边的嬤嬤都这般疼爱妹妹,很显然也是母亲的態度所致。” “可我也是母亲的女儿,就合该被这老奴欺负?” 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顾悦嘆了口气。 “母亲若是不忍心,那我只能请舅舅替我做主了!” “来人,把王嬤嬤堵了嘴,拉下去,杖毙!” 长公主闭了闭眼睛。 杨家把杨昀和杨婉仪教得实在是太过蠢笨。 事到如今,把人先带下去,稳住了顾悦再说。 在选太子妃这个节骨眼上,至少杨婉仪不能再出岔子。 “不必这么麻烦。” 顾悦抬手便是一支袖箭,直接射穿了王嬤嬤的脖颈。 王嬤嬤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她很清楚长公主的性子,所以知道自己未必真的会死,可她怎么都没想到,顾悦竟然会如此乾脆利落地要了她的命。 顾悦收手,一滴血都没有溅到自己身上。 上一世,王嬤嬤仗著长公主的信任,让他的侄子与外头的药铺做生意,偷偷拿著她的血做药引子,一边打著替杨婉仪造神医之势的由头,一边暗中大肆敛財。 以至於她后来一日至少要被放四次血,若是哪一次少了些,王嬤嬤就將所有的怒气发泄在她身上,折磨的她体无完肤。 因为她的伤势很快就会恢復,王嬤嬤更加变本加厉,有一次差点要了她的命才被长公主发现。 顾悦以为长公主会杀了这老奴的,可最后竟也不过是將人赶到了庄子上去。 所以,这一世,她亲手了结往日的恩怨。 恶人也怕死。 但是怕死,也得死,能亲自动手,顾悦觉得痛快。 “顾悦!” 长公主没想到顾悦竟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人,一时间差点失了往日的冷静。 “你怎能如此草菅人命!” “她盗窃御赐之物,本就可当场斩杀,我是怕母亲念旧情,若是日后让人抓住了把柄,只怕长公主府也要被弹劾。” 顾悦转动著玉令,微微一笑。 “不必谢我,母亲。” “等会出去,我自是会向大家明说,云锦是我主动让给妹妹的。” 面子里子都被顾悦占了。 长公主脸色铁青,猛地一甩衣袖,转身就走,连杨昀和王澊都忘了乾净。 “母亲。” 顾悦突然再度出声。 “我身上穿的不是平锦,而是太后赏的香云纱。” 长公主猛然回头,却看到少女站在阳光下,目光冷然地看著自己,再无半分幼时眼中那浓烈的孺慕之情。 她的心沉了沉,却很快回了头。 不过是个苦苦挣扎的弃子,何必在意。 就算她能猜到前一步,也永远猜不到她的盛装出席,终逃不过被毁的命运。 “来人。” 顾悦的目光沉了沉。 “把这擅闯內院的贼人扒光衣服扔出去!” “顾悦!你敢!” 杨昀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下一刻就被一拳打昏了过去。 陷入黑暗之前,他的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完了。 “郡主。” 跟在顾悦身后的素秋,担心得欲言又止。 长公主府的一切荣耀都是顾悦换来的,她以为那些人看在太后和皇上对顾悦照拂的份上也会善待她。 可今日才意识到,在他们眼里,郡主根本就不该再出现於人前。 “方才的事本就是意料之中,我都不在意,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顾悦四下打量,瞧什么都带著新奇,毕竟上一世从未能好好看过这些风景。 他们先入为主,甚至看都不看,就认定她穿的是平锦,分明是认定自己逃不出他们的罗网。 不要紧。 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 “悦儿。” 顾悦刚踏入园子,就听到身后传来惊喜的呼唤声。 身子微微一顿,顾悦敛去所有情绪,转身看向来人。 一身华服的男子大步朝著顾悦走来,眉宇间带著看上去格外真切的喜悦,眸光发亮地看著她,连声开口。 “我在回京途中就听闻父皇赐封你为悦然郡主,打心底替你开心。” “这次回京可是养好了身子?” “以后都不用再离京了吧?” 太子顾瑀。 他四岁那年,见到刚出生的顾悦,抱著不肯撒手,於是皇后应允让他日日来看自己。 也就是那个时候,杨家儿郎与太子的关係日间密切。 后来,太后將顾悦带进宫,杨昀也藉机成为太子的伴读。 只可惜,幼年时再为真切的感情,一旦掺杂了过多的利益,也终究成为泡影。 “太子殿下。” 顾悦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子,淡然开口。 “先前中毒太深,还需细细养著,只是不必再远离京城了。” “悦儿,你何必如此……” 顾瑀伸出手想要摸顾悦的头,却被她退了一步避开,神情倏然有些受伤。 “悦儿心里头定然是怪我了,否则缘何与我这般生疏?” 第17章 虚情假意 “表哥误会了。” 顾悦垂眸,在抬眼,面上已经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冷漠。 “我自回府以来,兄长和妹妹他们都不喜欢我,所以我以为表哥也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 顾瑀看上去心疼不已,连声解释。 “父皇派我出去办事,昨晚才刚刚赶回京城,若不是时辰太晚,昨个儿我就会来见你了。” “真的吗?” 顾悦见顾瑀的表情十分真挚,这才露出点点笑意。 “我就知道,表哥对我最好了,可是……” 顾悦欲言又止。 “怎么了?”顾瑀上前一步,蹙眉问道,“你方才说他们都不喜欢你,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方才平阳侯府那位世子闯入了內院,被我当做贼人,让人直接扔了出去。”顾悦低下头,似乎有些害怕地问道,“表哥,万一侯府追究,我该怎么办?” “傻丫头,这些小事你不必担心。”顾瑀瞧著顾悦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著说道,“万事有我在,不必怕。” 顾悦顿时感动地看向顾瑀,像极了小时候满眼都是崇拜他的模样。 顾瑀有些晃了晃神,心下难免有几分得意。 到底是小丫头,哄哄就好了。 只要旁人对她不好,只有自己愿意护著她,那她就只能依赖自己。 “来人!”顾瑀朝著身后的人招招手,带著几分储君的威严,“去跟平阳侯说,王澊胆大妄为,竟然敢对孤无礼,让他带著王澊那个混帐有多远滚多远。” 不过是个破落侯府,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诺。” 下头的人领命而去。 “这下不必担心了?”顾瑀低头看向顾悦,安抚道,“他们若是有什么怨言,也只会衝著孤来,绝对和你没有关係。” “多谢表哥。”顾悦眨眨眼,“宴席就快开始了,我先过去,就不叨扰表哥了。” 宴席没开始前,男宾女宾还是分开的。 顾瑀点了头,刚想说什么,却发现顾悦已经带著素秋走出老远,不禁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了。 “郡主。”走出老远,素秋转头看不到顾瑀的身影,这才低声道,“太子对郡主真好,不仅惦念著郡主,还答应替郡主收拾残局。” 虽然就算不遇到顾瑀,顾悦也照样可以全身而退,但是谁不喜欢被人偏爱。 “若是真的惦念,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未曾寻过我半次?” 顾悦扯扯嘴角,先前脸上天真小心的模样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素秋,別那么傻,看一个人对你好不好,可不是只用耳朵听,好话谁不会说?” 素秋一愣,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顾悦。 “郡主的意思是,太子方才都是装出来的?” “谁不是呢?”顾悦毫不在意地笑了,“他想凑上来,那就给他机会便是。” 平阳侯府那块烂膏药,顾瑀想沾,她何必拦著? 虚情假意,看谁演技更高一筹而已。 “郡主猜到太子会出现?”素秋有些惊奇,忍不住问,“难道郡主能够未卜先知?” 顾悦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对顾瑀,她不必未卜先知,因为她太了解这个人。 自大、自负、自以为是,掌控欲强,心思阴暗扭曲。 他一直把顾悦看作是他的私有物。 所以从小到大,只要顾悦喜欢的,不管是人还是物,总是莫名其妙的出事。 这也是上一世长公主污衊她命格晦气却没有人怀疑的原因之一。 当初她被关在长公主府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找他求救,可他却意外满意这样的现状,还口口声声允诺等他登上皇位就会救她出来…… 所以,哪怕如今他装得彬彬有礼,她也不会再被骗了。 天开始放晴。 不少世家贵妇带著女儿见过了长公主,此刻还有不少人围著长公主寒暄。 因著先前的事情,长公主的兴致並不高,人也瞧著懨懨的,倒是让客人有些无所適从。 可那到底是长公主,没人敢置喙。 好在杨婉仪在场,八面玲瓏,进退有度,瞧著很是不错。 “母亲。” 顾悦走了进去,行了礼。 眾人都有些好奇地扭头去看人,特別是那些年纪小的贵女,以往只听闻过顾悦的名声,今日倒是头一次见到真人。 “都是来替你庆贺的,你倒是沉得住气,这么久才到,让大家好等。” 王嬤嬤违背长公主的意思,她的確生气,可没想过让人死。 顾悦杀了她的人,长公主自然不会给她留脸。 话一出口,就让人听出了不喜。 “先前遇到了太子表哥。”顾悦似乎听不出长公主的言外之意,笑著说道,“许久未见,所以表哥非要跟我敘旧,倒是让母亲忧心了。” 杨婉仪听了,方才还笑意盈盈的脸差点维持不住,但好在还有脑子,忍了。 提及太子,长公主便止住了话头,转头与旁人去说话。 很明显的把顾悦晾在了原地。 “长公主这耳坠瞧著特別,著实好看得紧。” 有聪明点的贵女岔开了话题,借著由头挤开了顾悦,有意討好。 “婉仪特意给本宫挑的。” 长公主脸色多了笑意,瞧著杨婉仪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 她不缺银两,也不缺宝物,唯独缺了真心。 杨婉仪虽然没有冠皇姓,身子骨也弱,可自幼就与她贴心,不像顾悦,处处跟她不合。 眾人一听,纷纷夸讚杨婉仪懂事孝顺。 杨婉仪大方得体,站在长公主身边瞧著温婉柔静。 “婉仪,你带著姑娘们去园子里逛逛。”长公主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杨婉仪的手背,叮嘱道,“太后送来的贺礼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血珊瑚,已经让人摆出来了,你们去瞧瞧热闹。” 杨婉仪连忙应了,眾贵女纷纷行礼谢恩。 太后送来的贺礼虽然是给顾悦的,可这府邸的女主人是长公主,一个孝字压过去,顾悦就毫无翻身之力。 旁人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更何况,长公主现在是有意给杨婉仪长脸面,眾人当然要配合。 但是没有人想过,顾悦竟然会明目张胆的问。 “母亲,这血珊瑚既然是皇祖母给我的贺礼,要不要摆出来,还是给不给她们看,是不是要先问过我的意思?” 愚蠢。 杨婉仪垂眸,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却转瞬即逝。 她就知道顾悦沉不住气。 京中世家私下里多的是不合,但是绝不会有人闹到明面上让旁人看笑话。 她不会真的以为,这么做会有人同情她吧? “姐姐!”杨婉仪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长公主,隨后轻声劝慰她,“什么你的我的,姐姐莫不是忘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第18章 福大烧身 长公主看向顾悦。 母女俩的容貌颇为相似,可顾悦的那双凤眸却隨了长公主的父皇,也就是先帝。 微微一沉眸,就带了几分不可言喻的威压。 明明刚才所有人都不理会她,可她就那样平静地看著,甚至还有心情四下打量那些贵女的模样。 那一刻,长公主意识到,这些人的態度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 她不在乎。 “太后赏给你的,也是长公主府的荣耀。”长公主垂眸,瞧著更为不虞,“你若是不乐意,那你带著人去便是,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斤斤计较,有失身份。” 杨婉仪眸光一闪,但很快就退了一步。 “婉仪与她们相熟,你离京多年,怕是不认得,让婉仪陪著你,免得你闹出笑话。” 果然,长公主这么安排,看似又周全又给足了顾悦脸面。 可这话听著著实有些扎心,好像顾悦处处不如杨婉仪,而且还被说气量小。 在场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母亲总是这样疼爱妹妹。” 顾悦嘆了口气,突然又笑了,只是语气中带著无可奈何的释然。 “舅舅赏赐的云锦,我一寸未留,全给了妹妹。” “如今皇祖母赏了血珊瑚,我竟闻所未闻,这府里头若是真的容不下我,母亲又何必把我接回来?” 少女瞧著在笑,可眸子里的哀伤都快溢出来了。 瞧著少女跟自家女儿差不多大的年纪,不少命妇都难免起了疼惜的心思。 再看杨婉仪,眼神中也多了几分不赞成。 方才她穿著云锦做的衣裳接受夸讚的时候,可半点没有提自家姐姐的谦让。 眾人的打量,让杨婉仪的笑都有些勉强。 “好端端的,提这些做什么,女儿家果然就是心思重了些,你们都是本宫的女儿,本宫哪个不疼?” 长公主有些无奈的扶额,把顾悦扯到明面的嫌隙说成女儿家攀比的小心思。 “你身上穿的香云纱,不也是本宫特意……” “母亲,女儿穿的是平锦。” 顾悦挺直脊背,打断了长公主的话。 “若是母亲真的能一碗水端平,女儿又怎会觉得母亲厚此薄彼?” 长公主抬眸,赫然发现顾悦身上穿的衣衫竟然真的是平锦所制! 她眸光一冷,抬眸看向顾悦。 而顾悦恰好与她对视。 一时间,周遭的空气都好似冷了几分。 其实,顾悦並没有说谎。 先前她给长公主看的的確是香云纱的衣裙,但是那不过是层薄如蝉翼的外衫而已。 来的路上她就换了,又让素秋收了起来。 香云纱那么贵重,太后赐给她的根本不够做一套衣裳,所以她故意用这个法子让自己这套颇为寒酸的衣裳过明路。 若是有人再拿此事嘲讽她,错的也不是她。 眾人私下里不断交换著眼神。 顾悦这个刚刚回来的郡主很得太后和皇帝的喜爱,可长公主却让这场贺宴的主人穿著如此寒酸,这是对太后和皇帝有怨? 最关键的是,顾悦被赐皇姓,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长公主这么做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而且,如今杨家的一切都是因著顾悦换回来的,他们这么怠慢顾悦,御史台怕是要弹劾他们不知廉耻,忘恩负义了! “姐姐!” 杨婉仪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抹泪质问。 “母亲明明用了更好的料子换了云锦,你为何要这般污衊母亲?” “我本以为姐姐把云锦给我是真心的,原来从一开始姐姐就想藉机坏了母亲的名声,姐姐就算是恨我,也不该这般算计母亲啊!” “姐姐,你是不是想毁了妹妹才开心?” “若是真的如妹妹所言,那这府里头的下人阳奉阴违,著实该好好立规矩了,此事若是舅舅问起,还请母亲如实相告。” 长公主安排人用好料子换,顾悦拿到的是平锦,那出了问题的人只能是下人。 至於是谁,端看长公主打算如何。 顾悦明明穿得不如杨婉仪,可站在那里如若青松直立,半点不敢让人小瞧。 反观杨婉仪,遇到点事就下跪,哭哭啼啼,著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若是做世家主母,未免太不够看。 “哭什么!”长公主猜到了这些心思,当下扫了杨婉仪一眼,冷声道,“此事本宫自会查清楚,你且回去梳洗,面圣时莫要出了岔子,徒惹人烦。” “出什么岔子?” 谁也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身边跟著的是太子顾瑀和摄政王萧烬,竟看不到半个杨家人陪同。 眾人只觉得匪夷所思,却顾不得多想,纷纷起身行礼跪安。 顾悦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一时间有些惊讶。 上辈子,她怎么没发现,萧烬的容貌和气场都甩了顾瑀十万八千里呢? 少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並没有发现摄政王也在垂眸看她。 没让自己受伤,看来也没有受委屈,不错。 “平身。” 皇帝心情不错,转眼瞧著顾悦还笑著打趣。 “悦然到底是长大了,稍微这么一打扮,朕差点没认出来。” 眾人连忙开口,只是这一次被恭维的人变成了顾悦。 “这丫头平素不爱装扮,幼时就爱爬高上低的,没个正形,长大了也没见安分多少。” 听著,拳拳爱女之意,溢於言表。 眾人又开始怀疑方才的事从头到尾是不是一场误会。 毕竟顾悦这么多年不在父母身边,心里头有怨也是正常的,说不定是她心胸狭隘了呢? “不过是个孩子,皇上何必亲自过来给她脸面?”长公主迎到皇上面前,周身的尖刺好似完全消失不见,面色柔和地开口,“福大烧身,怕她受不住。” 福大烧身。 顾悦的眸子猛地缩了缩。 前世,她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以至於后来顾悦自己都自厌自弃,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所有好的东西。 “姑姑就是爱说笑。”顾瑀走到顾悦身边,带著几分愉悦的笑意道,“父皇有所不知,方才儿臣可是一眼就认出了悦儿的!” 说完,顾瑀还想伸出手去摸顾悦的头,却被对方不著痕跡地站远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看著自己落空的说,顾瑀的眸子沉了沉,用只有他和顾悦能听到的音量说了句话。 “不过,姑姑说得也对,有福气也要藏著些才是,是不是,悦儿?” “自小你就护著悦然,旁人自然比不得你。” 皇上瞧著儿子与顾悦亲近,只觉得欣慰,又恰好转身,所以並没有看到顾瑀之后的动作,自然也没有听到那句低语。 更没有人注意到顾悦微微攥紧的拳头缓缓藏於衣袖之中,整个人都縈绕著一股难以压抑的晦暗。 “可笑……” 周遭一片寂静中,萧烬的嗤笑声格外明显。 “郡主冠皇姓,又有皇上和太后护著,这天底下有什么福气是郡主受不住的?” 第19章 母女之怨 顾瑀扭头去看萧烬。 在他的印象里,萧烬平日瞧著温润如水,但实际上最是冷漠无情,压根不会在意旁人如何。 所以,他为什么替顾悦说话? “还有你。” 不等顾瑀想明白,萧烬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他身上。 “身为太子,连旁人的言外之意都听不明白,日后岂不是轻易就被奸佞蒙蔽?” 眾人顿时有些无措。 有沉不住气的差点惊呼出声,急急忙忙地捂住自己的嘴,唯恐发出不该发出的声响。 当著皇上的面,摄政王竟然就这么指责未来的储君? 太勇了吧? “摄政王!” 顾瑀没想到萧烬连自己的面子都落,刚要开口反驳,却发现对方根本不搭理他,反而用摺扇虚空点了点杨婉仪。 “动不动哭哭哭,哭得福气都没了。” “若是真的烧了郡主身,长公主还是好好查查,看看这府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晦气的东西妨克郡主吧!” 萧烬的嘴,当真是毒辣。 一句话说的杨婉仪一张俏脸血色尽失,差点直接哭出来。 可一想到他说的哭得福气都没了,又下意识地忍住,以至於她的表情瞧著都有那么几分狰狞。 “砚卿。”皇上有些好笑,“你与这些孩子计较什么?” 话音一落,好似想起什么,皇上又看向顾瑀。 “不过,砚卿说得不无道理,你身为太子,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任人唯亲。” 长公主心头一跳。 太子这几年可没少提拔杨家的人,难不成此举让皇上不虞? 可皇上满脸笑意,好似只是单纯的教导太子,並无其他的意思。 “仪儿见过舅舅。” 杨婉仪见皇上坐下,走到长公主身边,红著眼眶规规矩矩的行礼,当真是委曲求全。 “杨小姐乱叫什么?” 没等皇帝说话,萧烬已经出言训斥。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悦然郡主身份不同,自然能那般称呼圣上,杨小姐不懂规矩,殿前失仪,按律当责。” 杨婉仪顿时慌了神。 顾瑀蹙眉,“摄政王!” “太子不必如此高声,本王听得见。” 顾悦站在原地。 因著萧烬的维护,她眉宇间的晦暗慢慢消散,攥紧的拳头也缓缓鬆开,整个人好像凌风绽放的梅一般舒展开来。 一时间,好像整个人的气场都完全变了模样。 “摄政王多虑了。”顾瑀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顾悦的变化,心底划过一丝戾气,抬眸看向萧烬,好似不经意地笑道,“悦儿是孤的表妹,姑姑和婉仪表妹也不过是跟悦儿说笑而已,一家人说话哪里会计较那么多,倒是摄政王,未免管得宽了些。” 这分明是在说萧烬是外人。 “殿下说错了。”顾悦莫名地朝著萧烬走近了一步,平静地看著他说道,“所谓的说笑,是我觉得好笑才叫说笑,否则,便是欺辱。” 萧烬看著站在自己身前半侧位昂著小脸与顾瑀对抗的少女,手指摩挲著腰间的玉佩,嘴角掛著若有所思的笑。 而顾瑀则沉了脸。 明明顾悦以往从不会质疑反驳他。 就在方才,她还是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这会是觉得有人替她说话了? 萧烬什么身份,护著她无非是想坐山观虎斗,又能有几分真心。 他的小悦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顾悦!” 长公主並不喜欢萧烬,自然也是站在太子这边,当下呵斥出声。 “在圣上面前,胡闹什么?还不快点退下!” “母亲。” 方才还坚强不已的少女突然就红了眼眶,看上去满脸不解。 “为何不管发生什么事,母亲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训斥我?” “当年我替舅舅喝下毒酒,舅舅明明说会广招天下神医替我解毒,可你偏生要把我送走养伤,那些下人欺我年幼,甚至还隨意打骂我,可我总盼著母亲能来看我!” 顾悦猛然將自己的衣袖拉了上去,露出了伤痕累累的手臂。 “母亲你可曾问过我半分痛不痛?” “这些年,你一次都没有去看过我,就那么任由我自生自灭!” 一屋子人瞬间不可置信地看向长公主。 这是亲生母女吧? 当年顾悦可是整个皇室的掌上明珠,长公主怎么能狠心到这个地步? “你胡说什么!” 长公主没想到顾悦竟然会当著眾人的面突然发难,虽然隱去了金娘子的事,但这相当於顾悦把她们母女情分淡薄的遮羞布直接给扯了个乾净。 “我好不容易盼著大哥来接我,可他却处处辱骂我,压根就不肯让我进门,妹妹不仅不阻拦,反而故意挑唆我与大哥反目。” “若不是太后传了太医为我诊治,我怕是连命都没了,这些……母亲你可知情?” “母亲没有。” 顾悦垂眸,看上去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母亲只会让我把好东西都让给妹妹,哪怕今天是我的贺宴,那也要让所有人都围著妹妹转,可明明我也是母亲的女儿,为何母亲要如此苛责於我?” “母亲,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少女满是哽咽的声音在堂厅內迴响,带著几分无助与彷徨。 先前长公主对待顾悦的態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这会一些心软的夫人都忍不住有些心疼顾悦。 都是有女儿的人,哪个做母亲的能心狠到这个地步? 若不是顾悦说出这些,又有谁会相信,那个每次提起嫡女就忍不住落泪的长公主竟然这么多年都未曾去看过这个女儿一眼? 甚至由著下头的人磋磨…… 这不是母女,是仇人吧? 萧烬瞧著一身萧索的顾悦,眸中满是冷意。 “本王就说,先前郡主才刚回京,那京城里就到处都是她不孝不悌的流言蜚语,原来是被自家人厌弃欺负,杨家人做出这般让人不耻之事,长公主竟也视而不见?” “王爷怎可这般武断?”杨婉仪浑身发抖,却还是仰著脸,一副坚强的模样,“母亲这些年总是暗自垂泪,日夜担忧姐姐,难道这样的事也要拿出来四处宣扬才是慈母吗?” “可姐姐回来之后便殴打兄长,根本不愿听我们说话,甚至纵火烧祠堂,连累父亲受伤,更是在之后没有看过父亲一眼。” “天下无不是父母,姐姐这般行事,那不孝不悌当真只是谣言吗?” “姐姐,你自幼也是在京中长大的贵女,到底是真的不懂规矩,还是非要毁了长公主府才甘心?” 第20章 心生嫌隙 “啪!” 顾悦突然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杨婉仪的脸上。 “姐姐!” 杨婉仪咬牙切齿,却仍然要装作一副可怜的模样。 “啪!” 顾悦毫不犹豫地又甩了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杨婉仪,这些年,母亲拿我的骨血炼药来养你的身子,我可拒绝过半句?” “我……” 杨婉仪想要张口,却被顾悦的巴掌打得嘴角发麻,几乎语不成调。 “我当你是我的妹妹,所以哪怕日日放血,由著他们为你炼药,我也从未有过半分怨言,而你呢?你可有半分感激?” 顾悦双眸发红,看上去好似十分痛苦。 “这些年,皇祖母和舅舅的赏赐全都进了你们的口袋,你们想过那是我的东西吗?” “我若是真的想要计较,你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 “惺惺作態,噁心至极!” 杨婉仪被骂得脸色涨红,再加上那清晰的巴掌印,一时间羞愤不已。 “你给本宫住口!”长公主终於回过神来,忍不住怒声开口,“口口声声挟恩图报,还当著皇上的面动手,成何体统!顾悦失德,根本不配郡主之位!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没有说话。 从始至终都端著茶盏,没有半点表態的意思。 长公主一颗心却七上八下。 她从未想过,顾悦竟然会当著皇上的面提及炼药的事。 “炼药。” 皇上的声音幽幽响起。 长公主脑子倏然一空。 反倒是萧烬,好似浑然不在意地开口。 “本王就说,杨家二小姐这中气十足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身子骨弱的样子,原来是以旁人骨血滋养自身,杨家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顾悦垂眸,敛去眸底的深意。 先帝还在的时候,当时荣宠加身的贵妃就痴迷炼药,寻求容顏常驻之术,后来更是想要藉机控制先帝来把控皇权。 为了炼药,他们暗中杀了不少幼童,其中就有当时还是二皇子的皇上母妃家最小的表妹。 就是因为皇上不肯放弃找寻,才意外揭穿了贵妃的阴谋。 从此以后,炼药之术成为禁忌。 而如今,不管是出於什么理由,长公主拿著自己女儿的骨血来炼药,已经犯了忌讳。 “悦然,带这些孩子出去玩。”皇上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挥挥手才开了口,“今个儿既然是你的贺宴,那就该好好招待客人,莫要失了礼数。” 这是要留下长公主单独说话了。 眾人噤若寒蝉。 一时间都有些后悔来趟这趟浑水。 顿了顿,皇上的目光好似不经意地扫过杨婉仪。 “不过,砚卿说的是,婉仪也是无心,悦然既然打了,那朕就先不罚了。” 长公主眸光沉了下去。 皇上这是压根没有瞧上婉仪,否则绝不会当著这么多人的面下她的面子。 看来,杨家想让婉仪做太子妃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圆下炼药之说。 顾悦应了,“是,舅舅。” 怀疑的种子她已经种下了。 以后,总会发芽的,不是么? 因为皇上的一番话,贵女们对待顾悦的態度与先前已经大相逕庭。 但是因为萧烬竟然也跟著,所以眾人都不敢离得太近,以至於顾悦跟萧烬,杨婉仪亦步亦趋跟著顾瑀,两方倒是涇渭分明。 即便方才丟了这么大的脸,为了能接近顾瑀,杨婉仪依旧没有离开。 对於那些贵女们的疏远,她压根不在意。 等到她成了太子妃,有的是人想要巴结她,到时候还用得著她紆尊降贵去討好旁人? 不得不说,顾悦有时候都佩服杨婉仪的脸皮竟然能如此之厚。 “悦儿,过来。” 顾瑀好似没有看见杨婉仪,只是朝著顾悦招手。 他不在意长公主府如何,只在意他想要得到的人听话。 可顾悦压根头都没抬。 “悦儿。” 顾瑀冷了声。 “到表哥这里来,听话。” 顾悦心里颇为不耐。 “悦儿,你是在怪表哥?” 顾悦突然停住了脚步。 顾瑀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朝著顾悦伸出手,好像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殿下,妹妹先前说悦然不懂规矩,想来先前多有冒犯,以后定然不敢与殿下攀亲。” 顾悦扫了一眼顾瑀的手,心中冷哼。 当自己是狗呢? 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她可真是给顾瑀脸了。 “悦儿,杨家是杨家,孤若是知道你在杨家受了委屈,定然不会坐实不管。”顾瑀忍著怒气,蹙眉问道,“孤在这里给你赔不是,有什么事你先过来再说可好?” “殿下,这是我们的家事。” 顾悦毫不客气。 她这个人恩怨分明。 萧烬刚才维护她被顾瑀下了面子,那她就替萧烬找补回来。 “我受的委屈方才已经跟舅舅说了,舅舅自然会替我做主,至於殿下……怕是只认为那是说笑而已。” “婉仪也是知道错了的,你如今回来了,以后自然也不会再有人欺负你,而且……方才你不是也打了她,就当是扯平了如何?” 明明是嘲讽的口气,可听在顾瑀二中好像完全变了味道。 “悦儿,你以往最是乖巧,不要闹了。” 不要闹! 不要胡闹! 你怎么非得闹得让人不安生? 两辈子加起来,她可听过太多这样的斥责了。 不管什么事,好像只要她不妥协,错的就是她。 “殿下是太子,是储君,遇到什么事情难道不应该公平以对?我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在殿下口中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回来了就能揭过了,难不成日后等到太子成为天子,也拿乖巧二字去哄骗文武百官不成?” “顾悦!” 顾瑀这下倒是真的变了脸色。 他现在是太子,但也只还是太子。 若是今日顾悦这番言语传出去,那他以后还如何立威? 父皇又会如何想他? “王爷,太后赐了血珊瑚给我,不如我带王爷去看看?” 若不是为了把接下来的戏唱好,顾悦当真是想一巴掌把顾瑀扇远点。 心里这么想著,她扭头去看萧烬。 却发现萧烬也在看她。 “摄政王真是好手段。” 顾瑀认定顾悦是被萧烬哄骗。 “悦儿单纯,所以可能被人一时矇骗,若是认清楚对方的真面目,迟早会躲得远远的。” “不过,今后还请王爷离她远些,孤言尽於此。” “郡主觉得……” 萧烬突然弯腰凑近了顾悦,带著一股清洌的墨香,眸中万千星辰仿若一瞬间全都撞进顾悦的脑海,让她瞬间失神。 “本王这般,能哄骗得住郡主吗?” 第21章 不太好惹 “能。” 绝色容顏在顾悦面前倏然放大,带著一股难以抗拒的衝击。 但是听到萧烬的话,顾悦还真是歪著头仔细想了想,然后应了声。 她好像无意间发现了什么不错的选择。 萧烬是摄政王,而且多次接触下来,顾悦发现他对长公主府多有成见。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也意味著他们很大程度上可以成为盟友。 一想到这里,顾悦看著萧烬的目光瞬间发亮,好像猎人发现了极为优质的猎物。 “不过,我多年未回京,朋友本就不多,如今王爷愿意以友人之礼待我,我感激不尽。” “既是君子之交,又怎么是哄骗,王爷莫要听旁人胡说!” 萧烬平日里瞧著温润如水,可给人的感觉总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一般,如今因著顾悦一番话,眉眼在日头折射的光影间愈渐柔和,倒是像寒冰消融,带出几分真切的笑意来。 这样的萧烬,著实让人陌生,但也让人格外想要亲近。 不过,那也是有心之人。 比如杨婉仪。 “表哥,王爷,姐姐只是误会了婉仪而已。” 戴著面纱的杨婉仪这会倒是瞧不出狼狈之色,只是不著痕跡地瞪了一眼顾悦,快步走到脸色阴沉的顾瑀身边,只是那身段柔弱得仿若一阵风都能吹倒。 “还请表哥和王爷莫要因我们姐妹之间的事动怒,都是婉仪的错。” 话里话外,都是在影射摄政王与太子都是因为她才会发生爭执,无形中抬高了她的身份。 甚至还暗戳戳地告诉眾人,萧烬之所以对她有偏见,肯定是顾悦说了什么她的不好。 顾悦闭了闭眼睛,刚想抬脚,却听到一声惨叫,再睁开眼,却发现萧烬手中的摺扇已然抽在了杨婉仪的嘴上。 而方才还弱不禁风的杨婉仪捂著嘴踉蹌好几步,不可置信地看著萧烬。 萧烬眉眼凛冽,仿若方才平和的模样不过是別人的错觉而已。 “再敢那般瞪著郡主,本王就先剜了你的眼!” 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站在一旁的顾瑀终於有了几分警惕。 要知道,萧烬从来不会轻易护著谁。 满朝文武百官,目前没有被他斥责过的,几乎就是凤毛麟角。 可被他亲自动手惩治的,还只有杨婉仪一人。 这般明目张胆地替顾悦出气,到底意欲何为? 顾悦眸光亮了亮。 这种被人护著的感觉,还真是,令人心神愉悦。 杨婉仪回过神,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嘲讽自己,脑子一片空白,直接两眼一翻,竟是昏死过去。 “婉仪!”顾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人,当下微微眯起眼睛,冷声道,“悦儿,婉仪身子弱,以前也不知道那些药跟你有关係,她先前在孤面前提起你也总是格外惦念,你们是至亲姐妹,那些气话说说便罢了,莫要因著外人的挑唆就生分了。” 他不喜欢顾悦这种不受他掌控的感觉,所以连自称都变了。 “殿下於我们来说,也是外人。”顾悦嘲讽地笑了,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还是说殿下已经跟杨婉仪定下了婚约,所以才处处替她说话?” “什么婚约!”顾瑀以为顾悦是因为此事而吃醋,当下立刻否认,“孤把婉仪当妹妹看,又怎么会定下婚约?” 瞧著杨婉仪听到婚约二字,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顾悦嘲讽的笑意更浓。 “如此看来,连一个女人真晕假晕都分不清楚,还被她连番哄骗,殿下还真是蠢得可以。” 说罢,顾悦抬起袖箭,朝著杨婉仪就射出一箭。 “啊!” 杨婉仪从眯著的眼缝中看到顾悦竟然动真格的,当下猛然一惊,下意识地跳起来躲到了一边,却发现那箭矢直接扎进了不远处的木栏杆上。 她被骗了! 意识到这一点,杨婉仪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顾瑀,却发现对方的脸色极其难堪。 被杨婉仪骗,他可能还可以安慰自己那不过是女儿家想要爭宠的小把戏,可被顾悦当眾揭穿,甚至嘲讽他蠢,这对顾瑀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眼见著周遭人都拼命的忍住笑意,顾瑀终於恼怒至极,转身就走。 “表哥!” 眼见著自己惹怒了顾瑀,杨婉仪也顾不得再寻顾悦的麻烦,当下追著人跑走了。 顾悦转头看向萧烬。 “王爷,我还要招待诸位贵女,还请王爷自便,我先失陪,王爷见谅。” 这…… 站在萧烬身后的侍卫惊蛰,眼睁睁地看著顾悦把自家王爷扔在原地,脚步飞快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这位郡主未免也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吧? 不对。 他家王爷也不是驴。 但是!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萧烬一直瞧著顾悦略显欢快的背影消失,这才將手里的摺扇隨意地扔给惊蛰。 “丟了。” 抽过废物的东西,脏。 话音落,他嘴角忍不住带起一丝笑意。 小丫头,不太好惹。 等他缓步走到方才皇上所在的厅堂时,发现杨怀远也已被叫了过来。 萧烬扫了一眼。 杨怀远的左脸还包著纱布,但应该伤得不轻,毕竟长公主都不愿抬眼看他,可见夫妻二人已有些离心。 长公主当年瞧上杨怀远的脸,才心心念念让他做的駙马,这点不是秘密。 “砚卿。” 见他到了,皇上朝著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 “长公主方才跟朕解释了,当初把悦然送走,也是为了替朕解毒,並非真心炼药,至於拿悦然的骨血炼药给婉仪养身子,也是无稽之谈。” 长公主眸光沉了沉。 皇上对萧烬,实在是太过信任了。 连她方才拿出来做说辞的解释,竟然也要跟他知会一声。 “看来,最苦的就是郡主。” 长公主与皇上是至亲血脉,而皇上只想相信他自己愿意相信的。 萧烬没有拆穿,只是一味地替顾悦邀功。 “郡主有功,长公主和駙马难道不更应该善待郡主?怎么还处处为难,甚至由著旁人欺负呢?” “砚卿说得不错。” 皇上点头,看了一眼萧烬,突然笑著开口。 “朕瞧著砚卿很是护著悦然,不如给他们二人赐婚如何?” 萧烬这些年一直在外征战,身边连个丫头都不见,难得他对顾悦上心,而且还是自己最信任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想来他也不会欺负顾悦的。 越想,皇上越觉得此举可行。 “不行!” 只是,令皇上意外的是,出口反对的竟然是长公主和杨怀远,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怎么……你们不愿?”皇上眸色微沉,“难不成你们还瞧不上砚卿?” 第22章 剽窃为贼 萧烬的身份,放眼整个天下,都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瞧不上。 但是长公主和杨怀远都很清楚,萧烬与他们绝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这京中那么多名门闺秀,皇上怎么就动了心思把顾悦许给萧烬呢? 哪怕现在顾悦在府里头瞧著占尽上风,可他们也只是一时没有適应这丫头的变化而已。 从始至终,他们可都没打算让这丫头脱离他们的掌控。 “皇上,微臣以为,能与摄政王相配的女子,不管是家世还是容貌亦或者人品,都该是名动京城的大家闺秀才是。” 杨怀远到底是状元出身,反应倒是够快,只是在抬高萧烬的同时,还不忘贬低顾悦。 “小女虽然得皇上疼惜,得封郡主,可到底养在外头多年,不懂规矩,行事张狂,实在是配不上摄政王。” “砚卿,你怎么看?”皇上不理会长公主二人,转头问萧烬。 萧烬抬眸,目光扫过长公主和杨怀远。 “悦然郡主很好,依臣来看,京中贵女无人能及,唯有家世拖了后腿,倒也无伤大雅。”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皇帝笑了,很是开心。 太后先前让他给顾悦挑个能压得住长公主府的夫君,这不是眼前正好有个合適的? 他最是孝顺,自然也想让太后安心。 更何况,萧烬不反对。 如此甚好。 “朕知长公主想多留女儿两年,但悦然在外头也耽搁了年岁,总该定下来的。”皇上给长公主留了台阶,当场拍了板,“砚卿既不反对,朕先前瞧著悦然对砚卿也不牴触,就这么定了。” 已成定局,长公主和杨怀远只能谢恩。 萧烬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 皇上心血来潮的赐婚,小丫头……怕是要不高兴。 可若是他回绝了,那她的婚事就会落在那对夫妻手里,倒不如先记在他这稳妥。 出来久了,皇上倒是没有多留,起驾回了宫。 他能来,已经让顾悦这个郡主的身份分量足够重。 但是待在这久了,都拘束著,放不开,他明白。 长公主和杨怀远送走了皇上,两个人站在原地好一会。 宴会都开始了,两人才匆匆入了席。 宾主寒暄一番之后便各自说起了话,反倒是公子小姐们闹著要吟诗作对,瞧著热闹得紧。 杨婉仪是跟著顾瑀一同回来的。 顾悦抬眸看了一眼,瞧著两个人脸色都恢復了正常,便知道杨婉仪把人哄好了。 要不说,顾瑀真的是够蠢。 论起作诗词,杨婉仪再度成为眾人追捧的对象。 京中第一才女,每次出手都必然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血珊瑚这般漂亮,婉仪姐姐快些赋诗一首,让我们都开开眼。” 在京城混跡多年,即便方才不少贵女都与顾悦有了来往,但依旧不乏有人瞧不上她,一心只跟杨婉仪交好的人。 先前因著顾悦丟了顏面,杨婉仪自然想藉机找回来,所以她略一沉思,抬手便在纸上写下了几句诗词,有人已经隨著她的动作念出了声。 “水晶帘浸月牙红,海底胭脂凝作簪,珠帘半卷珊瑚色……” 杨婉仪志得意满。 可念诗词的人却怎么都张不开口。 眾人面面相覷,似乎都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杨婉仪察觉到不对,略带羞涩地问道,“是这首诗有什么问题吗?” 她就知道,这首诗一出,必然会让所有人都惊嘆不已。 但是她还要装作一副不过是信手拈来的模样,这样才能对得起她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 “当然有问题。” 本来正专注於吃食的顾悦微微扬眉,似笑非笑地开口。 “原来,京中第一才女,不过是个剽窃他人诗作的贼人而已。” “你说什么!” 杨婉仪一张脸涨得通红。 “姐姐,这首诗明明是我刚刚才做出来的,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你为何要如此污衊我!” 顾悦笑了,“杨大才女,你说你不是抄的,那不如再来一首?” 杨婉仪不想上当。 可瞧著周遭人都已然一副不信她的模样,怒极转身,略一沉思,抬手,笔走龙蛇。 “姐姐,我知道你嫉恨我,可这並不是你败坏我名声的理由!” 义正言辞。 可杨婉仪身后眾人无一人出声,这让她背后忍不住有些发凉。 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她感觉今日什么事都不顺! “妹妹可知,你所谓隨手而作的这两首诗词,早在两个时辰前,就有位酒醉的书生在文墨轩写了出来,且早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顾悦好心开口。 “妹妹想要拾人牙慧,总该选些避著人的改改才好吧?” 文墨轩是京中学子聚集的地方,但凡有好的诗词,必然是最先从那里流传出来。 今日可巧,给的题也是血珊瑚。 “难不成……”顾悦仿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妹妹你这些年所作的诗词,都是从旁人手里头抢来的?” 第23章 偏听偏信 顾悦言辞犀利。 杨婉仪心下惶惶,但仍然强装镇定。 “姐姐莫要说笑,这些年的诗词都是我当著人作的,就算是抢,我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晓诗题为何。” 眾人又觉得杨婉仪说得有道理。 毕竟每次宴会的东家不一样,杨婉仪就算是真的想要抄袭旁人的诗作,总得先知道那宴会上的诗题,说不定这次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况且,女子又不考取功名,就算是不会作诗,也无伤大雅。 杨婉仪没必要费尽心思得了这样的虚名,万一像今日这样被戳穿,那才得不偿失。 可没人知道,有人就是在意虚名。 因为有些虚名可能在特定的时候足够锦上添。 “妹妹说的是。” 令杨婉仪没想到的是,顾悦竟然认可她的说法,但是没等她鬆口气,那边话锋已然一转。 “妹妹这些年风格多变,瞧著也不像是一个人作的诗,说起诗题,这些年的宴会左右不过那些了鸟了的,没半点新意,妹妹出彩的,不也就那么两三次么?兄长最是疼你,想要拿到诗题不是难事。” 顾悦这番话,让眾人意识到,杨婉仪被冠以京中第一才女的那次,恰好是太子的生辰宴。 而杨昀正是太子的伴读,自然有办法得到旁人得不到的消息。 一时间,眾人的目光都带上了怀疑。 “姐姐,我没有。” 杨婉仪很紧张。 因为顾悦竟然全都说中了。 可是当著眾人的面,她自然不可能承认此事,更別提她好不容易才把顾瑀哄好了。 垂眸,杨婉仪落了泪。 “姐姐若是想毁了妹妹,那请隨意吧,妹妹无话可说。” 美人落泪,自然让人下意识地觉得美人被冤枉了。 更何况,这姐妹二人的关係本就不好。 “可能都是巧合而已。”有心软的贵女打了圆场,“天下这么多人,诗词本就由人所作,有相似之处也很正常。” 这话,听著牵强。 毕竟不是相似,而是一模一样。 而且,一个人的风格真的能隨意改变吗? 杨怀远比长公主更关注杨婉仪,所以这会已经发觉这边的不对,当下快步走了过来。 一眼瞧见杨婉仪抹著眼泪,立刻转头朝著顾悦不耐烦地开口。 “顾悦,你为什么总要寻你妹妹的麻烦,难道你就不能安分些?” 顾悦翻了个白眼。 这个爹,还真是不要也罢。 “父亲,姐姐她……她……” 杨婉仪委屈得语不成调,简直坐实了顾悦欺负了她。 杨怀远气急,“你妹妹心善,不与你计较,那也不是你欺负她的理由,过来给你妹妹道歉!” “父亲还真是好没道理。” 顾悦笑了,只是这笑瞧著就不达眼底。 “在场这么多人看著,我欺负妹妹什么了?” 眾人面面相覷。 这很难评。 要说顾悦欺负杨婉仪了? 好像只是说了一件如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至於杨婉仪一个闺中小姐如何能与一个小书生作的诗完全一样,那还真是不知作何解释。 要说没欺负,杨婉仪却哭得伤心,好像还真的挺……难过的…… “父亲好歹也是朝中重臣,就算是判案也不该偏听偏信吧?” 顾悦从始至终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半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可偏生这样的她,好似带著一股慵懒的上位者气息,几乎压住了杨怀远。 这让他很是难堪。 “你身为长姐,自家妹妹哭了都不闻不问,你还有理了?” “父亲若是想要为难我,不必寻这么多理由。”顾悦扬眉,“难怪妹妹做什么都有恃无恐,原来是有父亲纵著,真是让人羡慕。” 杨婉仪更慌了。 她总感觉顾悦话中有话。 “老爷!” 果不其然,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廝脚步慌乱地冲了进来。 “京兆府的人来了!” “慌什么!” 杨怀远本就憋著一肚子火。 京兆府来人也不过是参加贺宴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老爷!” 小廝被吼得一个怔愣,畏畏缩缩地开口。 “京兆府的人请二小姐过去,有人状告杨家害死了他的儿子!” 眾人顿时譁然。 “到底怎么回事?” 先前顾瑀一直坐在不远处。 其实,他心里是等著顾悦像以前那样过来跟自己道歉的。 哪怕错不在她,但是只要自己做出生气的样子,她就会想方设法的哄自己开心。 可没想到,顾悦从头到尾都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这让他很是恼火,却又不愿意拉下脸来。 这会看著这边已经彻底乱的不成样子,他才藉机走了过来。 “表哥!”杨婉仪好似被嚇到了一般,直接扑进了顾瑀的怀里,抽抽噎噎地说道,“表哥,有人要害我,表哥要替我做主啊!” “孤在这,让京兆府的人把人带来。” 杨婉仪的示弱撒娇,顾瑀很是受用,他颇为隱晦地扫了一眼顾悦,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顾悦眼皮都没抬。 京兆府的人也没想到太子竟然还在这,当下只能带著苦主一同出现在了宴会上。 杨婉仪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状告她的人。 瞧著是个从未见过的老头。 心下大定。 “到底怎么回事?”顾瑀有意在顾悦面前表现,抬了抬下巴,“说来听听,孤自会替你主持公道。” “太……太子……” 老者瞧著手足无措,一张脸涨得通红,很显然十分恐惧。 在他眼里,太子已经是他不可触及的存在。 贫苦百姓何曾有机会窥见天顏。 “老人家,你既是为了你儿子,总该勇敢些才是。” 顾悦瞧不过眼,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却被顾瑀误会她是终於意识到自己才应该是她用心討好的人,心情愉悦了几分。 “有什么苦楚,儘管告诉孤。” “草民,草民状告杨大公子,三年前从草民儿子手里拿走了两首诗,许诺会替我儿在杨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可没多久,那两首诗就名扬京城。” 提起儿子,老者不仅鼓足了勇气,还带了几分痛彻心扉的恨意。 “可是所有人都说那两首诗是杨二小姐所作,我儿不信,曾来杨家討个说法,却被杨二小姐的人打断了腰,我儿死撑著一口气,却处处状告无门,前几日才含冤去了,请太子为草民做主啊!” 说著,老头从怀里掏出两张皱皱巴巴的纸想要呈上去。 杨怀远给下头的人使了个眼色,可还没等人动手,那边一双素白的手已经接过了老头手里的状纸。 “父亲的人瞧著笨手笨脚的,莫要毁了证物。” 顾悦瞧著脸色黑如锅底的杨怀远,微微一笑,低头缓缓念出了纸上的状词,一字不落。 抬头,目光落在杨婉仪身上,別有深意。 “妹妹,先前的事你说是巧合,不知……这三年前的事,你又作何解释?” 第24章 名声尽毁 “妹妹若是咬死了是巧合,倒也说得过去,左右父亲都会信你。” 这话,听著就颇为嘲讽。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难道还是? 没人是傻子。 不,依著顾悦所言,杨怀远应该是,因为他愿意信。 而顾悦说话间,已经將状词交给了顾瑀身边的人,由著他们呈上去。 可顾瑀压根没看状词,只是接过来,手指在顾悦方才碰过的地方轻轻摩挲了几下,嘴角带了几分若有若无却势在必得的笑意。 杨婉仪站在顾瑀身后,脸色煞白,一时间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表哥,我……我不知道……” 眾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看向杨婉仪也多了不少鄙夷的目光。 杨婉仪这几年被捧得太高,所以暗中嫉妒她的人並不少,如今被揭穿所谓才女之名不过是假的,自然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 “这件事想来是个误会。” 杨怀远当然知道这件事,因为当初杨昀去办的时候也曾知会过他。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都一心想让杨婉仪出彩,所以才选了无权无势最好打发的贱民。 谁也没想到,这人竟然能一路闹到这里来。 “殿下,这人不知道是受何人指使,故意来攀咬微臣这一双儿女,还请殿下明察。” “杨大人说的是。”顾瑀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京兆府的人把人带走,“此人竟然妄图污衊杨家,定然是有阴谋,拉下去好好审问!” 很明显,哪怕所有人知晓此事是真的,但是杨家如日中天,就算是太子也要睁著眼睛说瞎话。 所以,错的只能是旁人。 但是,眾人对太子心底多少有了几分衡量。 身为储君,其身不正,其言……怕是难让人信服。 “哈哈哈……你们这些……狼狈为奸的混帐!” 老头听到顾瑀这么说,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隨后大笑著猛然起身,好像释怀一般,指著顾瑀和杨怀远大骂出口。 “不能为我儿申冤,老汉我活著又有何用!” “今日愿用这一身血肉,来证我儿清白!” “你们这些鸡鸣狗盗之辈,定然不得好死!” 没等眾人反应过来,那老汉竟然朝著一旁的假山直接撞了上去! 因为离得太近,鲜血瞬间崩了顾瑀和杨婉仪满脸满身。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於眾人全都呆愣在当场,好半晌才慢慢回神。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杨婉仪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她的名声,全完了! 可这一次,顾瑀再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护著她,反而黑著脸起身,什么都没有说,直接甩袖而去。 出了这样的事,眾人自然也不敢再留,纷纷寻了理由告辞。 “小姐,今日好歹是你的贺宴。”陪著顾悦回院子的素秋有些愤愤不平,“闹成这个样子,著实有些可惜了。” 明明是喜事,偏生出了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惹出了人命,实在是让人烦闷。 顾悦没有说话,缓步进了院子。 素冬已经候在廊下。 “素秋,在外头守著。” 顾悦带著素冬进了房间,素秋把门带了过去。 “郡主,”素冬上前一步,低声道,“文墨轩那个写诗的人已经给了银两离开京城了。” 今日之事,瞧著好像毫无干係,却是顾悦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 上一世,其实杨婉仪剽窃诗作的事也差点在今日闹开来,只是杨昀那个时候抢先一步发现了他们,不仅把人暗中扣下,更是心狠手辣到一把火把他们烧了个乾净。 这一世,顾悦提前把上一世杨婉仪做的诗词写了出来,然后让素冬在文墨轩拿出来大肆宣扬,又让人引著那老人家借著这个由头一路闹到京兆府,逼得京兆府不得不上门来拿人。 之前顾悦故意把王澊扔出府,装作向太子示弱,让太子威慑平阳侯府,就是为了让杨昀跟著去平阳侯府赔罪,无暇关注这边,这也是杨昀一直没有在场的原因。 “先前瞧著你机灵,倒是不知你在外头有人可用。”顾悦点了点头,“做得不错,用的人可靠么?” “郡主放心,奴婢的弟弟小时候发热哑了嗓子,说不得话。”素冬解释道,“因著这事,寻不到活计,能为郡主做事,是他的福分。” 素秋是太后的人,虽然给了自己,可顾悦有些事还是不愿让她去插手。 而素冬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很显然,於嬤嬤考虑得十分周全。 “那老人家撞得有些重。”顾悦手指敲了敲桌几,嘆口气,“玉石俱焚的做法,怕是活不成了,厚葬吧。” 没有办法的办法,却也最让人信服。 “老人家失了儿子,自己还得了重病,活不了几日了。”素冬不忍心让顾悦难过,解释道,“之前寻到他的时候,他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让天下人知道真相,哪怕是死。府里头的消息传出去后,奴婢弟弟已经候在乱葬岗了,等到京兆府把尸体送过去,到时候就能安葬了。” 顾悦垂眸。 这一世,他们好歹让天下人知晓了真相。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曾经的自己压根没有机会开口。 人活著,真难……但是还要往前走。 因为,只有活著,才有机会。 復仇。 杨婉仪曾经引以为傲的才女之名成了不可言说的耻辱。 对杨家来说,这是个难熬的夜。 杨婉仪哭得死去活来。 杨怀远和杨昀劝了又劝,最后还是长公主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才彻底消停了。 事已至此,再闹,更是难堪。 “婉仪暂时不能出门。” 离开杨婉仪的院子,长公主做了决定。 “送她去庄子上避避。” 京城不缺新鲜事。 过了这风头,到时候再接回来,也不会有多少人故意去揭那些陈年旧事的疤。 “婉仪从来没离开过咱们,她身子骨弱,一场风寒都能要她半条命。” 杨怀远很不赞成。 “要走,也该顾悦走,这些事都是她闹出来的!” 长公主扭头,发现杨怀远面目狰狞。 以往他没受伤的时候,偶尔发脾气瞧著赏心悦目,如今再看,实在是心烦。 “本宫知道你疼婉仪,可出了这样的事,你以为皇后和太子还能瞧得上她吗?” “这些年若不是你们纵著,也不会让她成日里心比天高!” 杨怀远咬著后牙槽。 长公主的脾气暴躁,总是动不动就打骂他,以往他乐意哄著,可自从回了朝堂,他愈发觉得憋屈,可这会还是忍了。 “好。”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迟早会让这些瞧不起他的人跪在他面前求饶。 “咱们以前都好好的。” 杨怀远眸底划过一丝狠辣的光。 “可自从顾悦回来之后,好像没有一件顺心的事,那丫头在外头这么多年,邪性得很……要不要请大师来看看?” 第25章 亲缘浅薄 夜里,顾悦猛然坐起身,满身是汗。 她又梦到了自己被架上祭台的那一刻。 那个时候,她被日日放血,整个人瘦得形若骷髏。 直到那日被突然带到了厅,她以为父亲母亲终於记起自己这个女儿了,却不想刚踏进去,就被长公主身后的人指著惊呼出声。 祸国灾星。 一句话,要了她的命。 烈火的炙烤,让她痛不欲生。 站在台下最前面的,明明是她的亲人,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几分释然的笑意,没有一丝难过的痕跡。 仿若她罪有应得。 顾悦拼了命地想要问个理由,却猛然醒了过来。 “小姐?” 值夜的是素冬,听到里头有动静,立刻走了进来,结果就看到平日里瞧著冷静自持的少女呆愣地坐在床上,好像失了魂魄。 “天还冷著,小姐莫要著了凉。”素冬瞧著心疼,上前用被子將自家小姐裹住,低声道,“小姐做了噩梦?不要紧的,我爷说了,做了噩梦,把玉枕反过来接著睡就好了。” 穷人家用不起玉枕。 但是素冬觉得,爷爷说的话应该適用於所有的枕头。 “无碍。” 顾悦从难得的温暖中回过神来,恰好听到素冬这番话,眉眼比平日里都柔和了几分。 “你爷说得对,梦不是真的。” 哪怕是真的,这一世,她也绝不允许自己再落入那样的境地之中。 更何况,没必要。 困在过去,只会让自己疯魔。 那些藉口,她不需要了。 “小姐要擦擦身子吗?” 素冬见顾悦回过神来,便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 主子的事,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她知道分寸。 “这么晚了,不必折腾了。”顾悦摆摆手,瞧了一眼天色,嘴角似笑非笑,“左右待会也会闹起来,替我更衣吧。” 素冬虽不明白,但是听话。 “没听你提及父母。”顾悦看著给自己梳发的素冬,难得起了几分好奇心,“平日里顾不得你们吗?” “爹娘为了给妹妹买头和新衣裳,二两银子把奴婢卖了。”素冬的脸上瞧不出半点伤心,“我爷是个心善的,瞧著我年纪小,不捨得让我入了青楼,拿著本想去买书的银子换了我。” 顿了顿,素冬又开口。 “还有弟弟,也是爷捡回来的。” 顾悦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听你的意思,你爷是个读书人。” “我爷是秀才!就是心善,存不住银子。”素冬很是骄傲,“奴婢是自愿卖身为婢的,小姐,爷爷病了,奴婢想报恩。” 素冬这丫头聪慧。 这时候叫她小姐,而不是郡主,关係近了许多。 “明儿寻素秋拿五两银子。”顾悦笑了,有了决断,“让你爷好好养病,等好了我有事想拜託他去做。” “是,小姐。” 素冬瞧著顾悦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欢喜与崇拜。 她觉得自家小姐是世上最好的主子。 顾悦忍不住笑。 上一世,她不止亲缘浅薄,连她身边也空无一人。 如今,这开局已算不错。 她不贪心。 这边刚刚收拾妥当,那边院子外已经闹开来。 “让人进来吧。” 顾悦打发了素冬出去。 等到长公主身边的徐嬤嬤进来的时候,就发现顾悦竟然穿戴整齐地坐在桌几前,好像一开始就猜到了有这么一出事。 想起王嬤嬤的下场,徐嬤嬤心里有了忌惮,对顾悦更多了几分恭敬。 “郡主,老奴受长公主之命,想请郡主到明珠苑走一趟。” “夜深露重,嬤嬤倒是辛苦了。” 顾悦扫了一眼。 於嬤嬤笑著上前,將一把金瓜子放在了徐嬤嬤手里。 “郡主。” 徐嬤嬤虽然跟在长公主身边,可以往並不算得脸。 若不是对外说王嬤嬤突然暴毙,李嬤嬤回乡省亲,她也没机会到长公主面前近身伺候。 所以,她其实手里並不宽裕。 如今顾悦出手如此大方,徐嬤嬤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郡主不责怪老奴,老奴感激不尽。” 把银子拒之门外,不是明智之举。 徐嬤嬤没打算出卖长公主,但是卖个好给顾悦,不是难事。 “只是,长公主有意送二小姐出去避避风头,可没成想二小姐受了惊嚇,一整晚都高烧不退,恐有性命之忧,大夫说得用以前的药引才有用。” 顾悦笑了。 昨个儿皇上没有追究长公主炼药的事,她就知道长公主必然是寻了其他的说辞让皇上暂且信了。 杨婉仪定然是知道自己要被送走,所以故意闹出来这么一场。 不过,正合她意。 “好。” 徐嬤嬤本以为,依著顾悦先前的性子,怕是又要生出一番波折,没成想她爽快应了。 跟著顾悦前往明珠苑的时候,徐嬤嬤还在揣测她的神色,但一无所获。 “长公主,人到了。”徐嬤嬤先行一步,在长公主耳边低语,“郡主並未说什么不妥的言语,瞧著很是担心二小姐。” 徐嬤嬤有心替顾悦美言了几句。 “难得你还通点人气。”长公主扫了一眼已经进了门的顾悦,冷声道,“大夫说,要心头血,你去內室吧!” “母亲,若是只需要我的血做药引,没必要非得用心头血吧?”顾悦抬眸,“明日我还要进宫。” “不必,明日本宫替你递帖子,以后无事不必进宫。” 长公主不耐,挥挥手。 她本就半宿没睡,这会已经开始有些烦躁。 顾悦没反对,乖巧地走进內室。 很快,於嬤嬤就红著眼,端著半碗还带著几分热气的鲜血走了出来。 “让人去煎药,快些。” 长公主见顾悦听话,很是满意,当下起身朝外走去,仿若完全忘了顾悦还在內室的事。 “长公主也太偏……” 於嬤嬤走进去,看到正在整理衣衫的顾悦,忍不住开口,却被顾悦打断。 “嬤嬤,慎言。” 她是郡主,行事张狂了些,没人敢拿她怎么样。 但是她身边,哪怕是太后的人,长公主若是想要拿捏,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所以,没必要逞那些无谓的口舌之快。 於嬤嬤嘆了口气,到底明白顾悦是为了自己好,不再多言。 “妹妹身子骨弱,这会遭了一场罪,咱们去看看。” 顾悦素白著一张脸,在於嬤嬤和素秋的搀扶下,缓缓朝著杨婉仪所在的臥房走过去。 这一幕,被不少下人瞧在眼里。 不知道为何,郡主瞧著好生可怜。 不过是发了热,就算是没有郡主以血为引,难道就好不起来吗? 人,总是会下意识同情弱者。 顾悦走到窗边的时候,杨婉仪已经服了药醒了过来。 羸弱的姑娘缓缓睁开眼,看到杨怀远和长公主都在身边,倏然就落了泪。 “父亲,母亲,婉仪是在做梦吗?” 杨婉仪喃喃自语,好不可怜。 “婉仪以为……父亲母亲以后都不要婉仪了!” “婉仪,婉仪知错了,求求父亲母亲不要丟下婉仪好不好?” 第26章 进宫告状 “傻孩子,没人要丟下你!”杨怀远心疼不已,连声道,“你好好养身子,万事有我和你母亲,不要胡思乱想。” 长公主虽然不耐,但瞧著小女儿一张小脸惨白,到底是顺著她哄了几句。 杨婉仪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窗边的影子,心中划过一丝快意。 就算被封了郡主又如何? 只要她想,这府里头的一切都跟顾悦毫无关係! 不管是人还是东西,只会是她的囊中之物! “母亲,这一次,我是不是没用姐姐的血为药引?” 杨婉仪眸光发亮地看著长公主,让人不忍拒绝。 “我以后,是不是都可以不欠姐姐的了?” “对。” 长公主想起刚才顾悦的顺从,莫名觉得有些怪异,可见小女儿这般希冀,也没有深想便点了点头。 “婉仪,听话好好养著,等你好起来,以后谁的情都不欠。” “母亲。”杨婉仪好似惊喜地低呼一声,整个人都扑进了长公主怀里撒娇道,“母亲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婉仪了,母亲放心,婉仪就算去了庄子上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很显然,杨婉仪是听到了他们的决定。 “別胡闹。”杨怀远摸了摸杨婉仪的头髮,跟长公主对视了一眼,安抚道,“没人要送你去庄子,你要赶快好起来,別让我跟你母亲担心。” 长公主动了动唇,感受到怀里小女儿的温度,到底没有反对。 杨婉仪开心地亲了下长公主的脸颊。 长公主有些意外,伸手戳了下她的脑门,脸上却掛满了笑意。 无意间想起顾悦那冷硬的眼神,长公主心下有了取捨。 既然杨婉仪走不得,那就让顾悦离开。 到时候送远点。 依著她的身份,低嫁应该也过得不错,这样对大家都好。 一家人瞧著其乐融融。 站在窗外的顾悦面无表情,隨后缓缓转身离开。 落寞的背影更是让人忍不住唏嘘。 等回到悦然阁,方才还虚弱不已的顾悦瞬间换了个模样,快步走到了桌前,端起桌上的茶盏就大口喝了下去。 素冬一直候在房里,所以茶水的温度適宜。 顾悦身心舒畅。 “郡主,方才那鸡血袋已经烧了乾净。”於嬤嬤走进来,低声道,“二小姐的病压根就不需要郡主的血为药引,这么看,那大夫也有问题。” 她方才给出去的不过是提前准备的鸡血而已。 杨婉仪以为自己是什么金贵的玩意儿,还值得她拿心头血养著,真是可笑。 “重金许诺,没什么难的。”顾悦若有所思,“素冬,带著人悄无声息地把人按住。” 那大夫总要出府。 太后给了她不少人,这样的事也不必瞒著她,所以顾悦自然放心用。 若是太后知道,於自己反而更有利。 “郡主,明个儿一早还进宫吗?” 虽然那血是做戏,可到底是真划了一刀,於嬤嬤有些担心顾悦。 “当然要去,不然怎么告状?” 顾悦敛去嘴角的笑意。 这些人当真是自以为是到让人厌烦。 翌日一早,不等长公主想起来递摺子,顾悦就已经进了宫。 结果在御书房门口恰好见到了萧烬。 眼前的萧烬一身朝服,整个人瞧著与往日格外不同。 眼见著顾悦目不转睛地看著自己,萧烬眉宇间儘是愉悦,走到她面前低头,问,“本王好看么?” “好看。” 顾悦夸奖的真心实意,恨不得连眼睛都在说他好看。 萧烬忍不住想笑。 他自幼便容貌出眾,被夸赞也是习以为常。 可没人像顾悦这样眉飞色舞、明目张胆地欣赏,最主要的是,他觉得有趣。 “你身上有血腥味。”萧烬若有所思,“受伤了?” “是!” 顾悦立刻点头,一脸委屈地比划。 “摄政王不知道,昨日妹妹病了,非得要我的心头血作药引。” “郡主!” “王爷!” 皇帝身边的大內侍匆匆跑了出来。 “皇上请二位进去说话。” 这是听见了。 顾悦对著萧烬呲牙一乐。 很显然,她以为萧烬是故意针对长公主府,所以才会多问这几句。 萧烬无奈。 他本意是关心她,小丫头好像误会了。 “待会本王送你。” 有些话,得提前说明白才行。 “好。” 顾悦半点不矫情。 两个人进了御书房,皇上正坐在上头批摺子。 其实,自顾悦以血为药引,皇上身体里的毒已经轻了不少,所以现在也不需要让顾悦日日放血。 而顾悦进宫是皇上让太医替她每日把脉调理,不愿让外人知晓更多而已。 皇上抬头,一眼就看到顾悦小脸素白。 “昨日瞧见你面色红润,中期十足,怎么今个儿就成了这副样子。” 明明听见了,但是皇上还问,分明是让顾悦斟酌后再回。 “回舅舅的话,昨个儿妹妹受了惊嚇,高热不退,大夫说需要我的心头血做药引,母亲便传了我过去。” 顾悦很是平静,没有添油加醋。 皇上蹙眉,“你母亲昨日说,你妹妹的身子是慢慢调理的,那些都是无稽之谈。” “母亲,护著妹妹。”顾悦想了想,又道,“舅舅,我现在心口处还有伤,做不得假。” 皇上重孝。 顾悦若是说长公主的不是,那会让皇帝觉得她离经叛道。 所以,她只提长公主是爱女心切。 至於爱的是哪个女儿,反正不是她。 “舅舅,昨个儿皇祖母给我的人拿住了那个大夫。”顾悦垂眸,好似有些难过,“那人说,妹妹的身子早就好了,根本不需要什么心头血做药引,舅舅,妹妹是故意欺负我。” 皇帝笑了。 “砚卿,你瞧这丫头,分明是让朕替她来断家务事了。” 家务事。 顾悦眸底划过一丝失望。 很显然,皇上会为她做主,但也打算轻拿轻放,不会由著她闹出去,有碍皇室顏面。 这也让顾悦意识到,先前的恩情还不够。 她需要有新的筹码。 比如,重活而来的一些记忆。 “郡主最是信任皇上。”萧烬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若是皇上不替郡主做主,那郡主还真是无人能依靠。” 皇上可能什么都有,但真心难得。 昨晚受了伤,一大早顾悦就眼巴巴地来寻他做主,他不该伤了这孩子的心。 “来人,传长公主和杨怀远入宫。” 皇上动了心思。 “悦然,把你抓到的人留下,你且先回去,朕替你做主。” “谢皇上。” 顾悦没想到萧烬两句话竟然就能让皇上改变主意。 她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人的价值。 “皇上当著长公主的面,提出要为本王和你赐婚。”萧烬送顾悦出宫,看了身边的少女一眼才道,“本王並未反对。” 顾悦脚步顿了顿,但並未有太多的神色流露。 但心里头无底。 这人虽然於自己有用,可自己对他来说有何用? “王爷……”顾悦斟酌了下才问,“先前跟长公主府,有旧怨?” 第27章 一语惊醒 萧烬扬眉,“郡主为何如此问?” 他对顾悦的不同,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已经受宠若惊,哪怕是上一世的顾悦也会抓住这点温暖死不鬆手。 “你我都有秘密,只要目的相同,何必刨根问底。” “与人合作,最重要的就是坦诚。”顾悦摇头,道,“若是我不愿,这婚事未必能成。” 重活一世,她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並不熟悉的人示好。 更何况,她现在还有皇上和太后做靠山。 萧烬,不过是待价而沽的备选。 “郡主这是在威胁本王?” 萧烬笑,如沐春风。 “不敢。”顾悦坦诚道,“我不会妄图誆骗王爷,只是想衡量值不值得自己出手。” “因为本王缺一把利刃。”萧烬带著顾悦上了自己的马车,亲手泡了茶递给她,表明了態度,“皇上身子骨大不如前,长公主炼药之事让他起了疑心,你的血被太医院拿去试药,若能解其他的病症,你知道后果。” 顾悦心头一凛。 重生以来,她为报仇只顾寻求靠山,却忘了上位者同样会多疑,也会想要,长生。 这血有没有用,总要试才知道。 萧烬敲了敲桌几,“虽然本王不知道你的血到底如何,但为保万全,还是替你换掉了,没有绝对的本事,不要暴露自己过多的秘密,才是明智之人。” “多谢王爷提点。” 顾悦警醒。 感谢也是真心实意。 她仗著自己重生又有武艺傍身,所以在对付杨家那些人的时候带著一种戏耍的態度,哪怕是布局,都会有几分志得意满。 可人是会变的。 没有人会坐以待毙。 “本王的师母身患重疾。”萧烬见顾悦眉眼清明,颇为欣赏,当下点头道,“若是你能解忧,本王感激不尽,若是……天命难违,不管日后长公主府如何,本王也答应护郡主周全。” 顾悦点头。 有所求,才让人放心。 “我可以答应王爷,但是三年为期,若是三年也治不好,还请王爷安排好一切,放我离京。” 此时,顾悦只想顛覆长公主府。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她没有意识到,人会变这句话在多年后会好像一记迴旋鏢直扎她的眉心。 “如你所愿。” 萧烬应了。 直到回到悦然阁,顾悦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她是后怕的。 皇上因著炼药一事,竟然不止怀疑了长公主,甚至还对她有了芥蒂。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她绝不能再用。 不管是皇上还是萧烬,男人的心思瞬息万变,不是上佳之选。 如此看来,还是太后更可靠,至少出手阔绰,隔三差五就让人送银票过来,唯恐委屈了自己。 正想著,於嬤嬤把今日的汤药端了上来,顾悦二话不说喝了个乾净。 一股暖意顺著胃流入了四肢百骸。 顾悦心神安定了几分,开口问,“於嬤嬤,太后还有几日能回京?” “大概还有两日。”於嬤嬤算了算日子,“不过,太后娘娘每次还有可能多留几日,为民祈福的事,多做总没坏处。” “安排下,去护国寺。” 顾悦想了下,皇上前日才服了药,至少五日不需要再用药,不耽误事。 “是,郡主。” 於嬤嬤觉得顾悦有孝心。 虽然太后每年都会去护国寺祈福,可京中很少有小辈会去看望,更別提陪著住上几日了。 嘴上都说是怕打扰太后清净,可说到底就是不愿吃苦而已。 “小姐。” 素冬跑了进来。 自从上次的事以后,素冬就改了口。 於嬤嬤和素秋让她改了几次,但见顾悦並未反对,便由著她去了。 “老太爷和老太太回来了。” 杨家二房和三房在顾悦回京前一个月就陪著她的祖父祖母回了老家祭祖,今日才归。 顾悦问,“长公主和杨大人进宫未回?” 素冬点头,对於顾悦连父亲母亲都不称呼未觉得有半分不妥。 小姐不拘著她,所以她成日里往外跑,跟府里头不少丫头小廝都熟悉了,也有了自己的消息渠道。 顾悦心里有了数。 现在府里头除了长公主全都被打得躺在床上,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一念至此,顾悦起身道,“走,现在就去看皇祖母。” 不纠烂事。 不缠烂人。 还没到收拾他们的时候。 多余费心应付。 第28章 借力打力 马车里,顾悦摆弄著手里的棋子,隨口问道,“过两日是不是就到了寒食节了?” 素秋点头,“是的,郡主。” 怪不得太后会多留几日。 今年的初春冷得厉害,总感觉寒冬还未过去一般,倒是让她差点都忘了这日子。 前世,寒食节出了不少事,但最关键的跟顾悦有关。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她可能是灾星的流言蜚语传遍了整个京城。 於是,顾悦被彻底禁足。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在这个期间,她的血救了很多百姓,可得名的是杨婉仪,得利的是杨家。 再后来,太后还是惦念著她,想为她赐婚。 长公主府这些人思虑再三,不愿让她脱离掌控,索性毁了她。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於是,她成了祭品。 “让素冬替我办件事。”顾悦垂眸,很快在纸上写了些药名递给素秋,“跟她说,让她弟弟带著人去京城周边跑跑,能买多少买多少,支银子管够。” 素秋將纸笺塞到怀里,应了。 到了护国寺,太后瞧见顾悦很是高兴,拉著她的手道,“哀家本以为要回京之后才能再见你,你这孩子倒是有心。” 京城发生的事,太后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个歷经沧桑的老人家,看惯了尔虞我诈,最容易被触动的就是真心以待。 “皇祖母,我是来求庇护的。”顾悦笑,“惹出来一堆乱子,怕收不了场,只能躲在皇祖母这了。” “你妹妹那些事怪不得你,琼华若是有怨,那也是她不对。” 琼华,长公主的封號。 看来贺宴上的事,早就传到了太后耳中。 太后觉得,杨家兄弟姐妹之间出现嫌隙,就是因为做父母的太过偏心。 一碗水端不平,迟早会闹出乱子。 “他们不护著你,哀家护著。”太后拉著顾悦的手问,“你想要什么,给哀家说。” “舅舅给了我郡主的封號,还赐了不少金银。”顾悦把脸贴在太后的手上,低声道,“我知道这都是皇祖母疼我,才特意跟舅舅提的。” 皇上是男子,心思没那么细腻。 所以顾悦心里头清楚,那些天恩都来自太后的提点。 “本就是他欠下的恩情,给你这些也是应当。”太后摸了摸顾悦的头髮,眉头微蹙,“你那祖父祖母回来,可曾为难你?” 杨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前脚刚回,太后就得了消息,看来是特地安排人盯著长公主府了。 顾悦摇头,笑道,“他们倒是想,可我这不是来皇祖母这躲了清净?” “你那祖父祖母,瞧著都是老实人。”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叮嘱道,“老实人肚里有牙,说不定几句话都能让你成为眾矢之的,你要多当心才是。” 顾悦一听,坐直了身子,有些委屈地道,“之前皇祖母赏给我的东西,其实有好多都落到他们手里了,皇祖母要替我做主。” 太后说的对。 若是自己去要回东西,说不得要被编排大不孝。 但是因为他们是外人眼中的老实人,到时候旁人定然会信他们的说辞。 名声可贵。 她得珍惜自己的羽毛,那样以后才能在民意上占据上风。 太后蹙眉,点了点头道,“不必担心,哀家让人去替你要回来,是你的东西就要守好,否则旁人怕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悦觉得太后当真是看得清楚,思绪转了几圈,终於低声开口,“皇祖母,悦然有事要跟您单独说。” 太后一个眼神,肖嬤嬤心领神会,立刻带著人退了出去。 “前两日,我做了个梦。”房里没了旁人,顾悦坐直了身子,略显严肃地开口,“自从我被金娘子抓走试药,这些年每次遇险的时候都会有所预示。” “还有这事?” 见顾悦点头,太后握紧了她的手。 “说吧,有任何事哀家都替你挡著。” 第29章 引蛇出洞 “悦儿,这事你就烂在心里,不许再提。” 太后听完顾悦所言,沉默许久才开口。 “今个儿太晚了,你且在护国寺陪哀家住两日,等寒食节过了,哀家与你一同回京。” “是,皇祖母。” 顾悦应了。 “郡主。” 肖嬤嬤让人带著顾悦去了已经准备好的厢房休息。 刚关上门,素秋就走到她身前低语了几句。 她说,御书房里,皇上怒斥杨怀远和长公主谎话连篇,甚至还迁怒了杨婉仪,亲口下令让杨婉仪离京。 这个消息哪怕是杨家捂著盖著,还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杨婉仪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顾悦若有所思,“杨家打算把人送哪去?” 只要出了京城的四门,那也叫离京。 杨家不会轻易捨弃杨婉仪的,所以定然会有后招。 素秋应道,“就是护国寺,二小姐自己选的。” “寒食节就要到了,杨婉仪以祈福的名义来这里,既是离京,对名声也无碍。”顾悦笑道,“我这二妹妹果然心思縝密,素秋,替我梳妆。” 既然人都到了护国寺,那她自然要去见一见。 落井下石。 她喜欢。 杨婉仪在寺里只是客居,所以住的地方有些偏僻。 等顾悦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里头传来杨昀有些焦躁的声音。 “婉仪,你这身子骨还没好利索,住在这里岂不是要去半条命?” 杨婉仪是被皇上下旨赶出京城的,没人能改变结果。 本来,他这两日就因为王澊的事焦头烂额,先前又按捺住心中的恼怒把人送出京城,可在看到这院落如此破落的时候,情绪彻底绷不住了。 “顾悦那个贱人,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说罢,人就要往外走。 “兄长,莫要衝动。”杨婉仪抱住了杨昀,又对他附耳低语道,“顾悦想赶走我,没那么容易,等寒食节过了,我会风风光光的回京。” “你有主意了?”杨昀抚著杨婉仪的发,疼惜地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杨婉仪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听得杨昀蹙眉,脸色有些不好。 “真是兄妹情深。”还没等杨昀应声,下一刻,顾悦已经推开了门,似笑非笑地道,“杨昀,我人在这里,有本事来杀!” 杨婉仪倏然鬆开了杨昀,眸中闪过一丝警惕。 刚才她说的声音很小,这贱人应该没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吧? “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杨昀压根没想那么多,看到顾悦,顿时咬牙切齿道,“不过是姐妹之间闹了点不愉快,你就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无非就是想逼死婉仪!” 因为太子横插一槓子,平阳侯府对王澊的事不敢多做追究。 可自家世子赤身扔在大街上,还差点被乞丐褻瀆,丟了这么大的脸,他们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杨昀被迁怒了。 而这一切,都要怪顾悦。 顾悦毫不在意,扬眉道,“那又如何?如今,你们再闹也没用,抗旨是死罪。” 杨昀握著腰间的佩剑,冷声道,“婉仪就要及笄了,这个时候让她来这里,以后京城只怕再无她的立足之地,顾悦,你当真如此心狠?” “兄长莫要因婉仪的事迁怒姐姐,要怪,就怪婉仪的命不好。”杨婉仪垂首,轻声道,“是不是我死了,姐姐就能开心了?” 杨昀见此,瞬间红了眼眶。 他千娇万宠的妹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先前,城门还没落锁,他们就离开了京城,因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除了父亲站在门口来送了人,其他人压根都没有露面。 可是杨昀用脚指头都能想到那些人背后会嘲讽些什么。 这一刻,他对顾悦的恨达到了顶峰。 “顾悦!” 杨昀突然扯出佩剑就朝著顾悦砍了过来。 “暗害手足,不知悔改,今日我这个做兄长的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其实,杨昀总认为当初他之所以被顾悦按著打,就是他大意了。 绝不是因为,他不如她。 可惜,事与愿违。 不过几招之间,杨昀的佩剑就被踢飞了出去,整个人狼狈不堪地趴臥在地上,一脸是血的昏死过去。 烂泥扶不上墙。 顾悦嗤笑一声,扫了一眼杨婉仪。 隨后,转身就要走。 “顾悦!” 杨婉仪叫住了她。 常年躲在旁人背后的毒蛇终於忍不住吐出了芯子。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终有一日,我会让你跪在我面前磕头认错。” “杨婉仪。”顾悦回眸,笑,“我,拭目以待。” 第30章 有心算计 顾悦揍了杨昀,又逼得杨婉仪露出了几分真面目,心情大好。 跟太后一同用晚膳的时候都多吃了碗饭。 肖嬤嬤进来稟告,“娘娘,皇上已经到山门口了。” 顾悦起身告辞。 太后却没有同意,示意道,“悦儿,你且去后边听著,只是不要惊动皇帝。” 顾悦不解,但还是听命。 “母后这么著急让人寻朕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皇上很孝顺,所以太后的话他素来重视。 但更多的也是因为,太后作为母亲,对皇上一直都是掏心掏肺的好,没有半点私心。 甚至为了避免外戚专权,太后母族的后人都甚少出入朝堂。 “寒食节要到了,外族虎视眈眈,城內巡防要多注意,万一有奸细混入,怕会节外生枝。” 皇上听了,也是格外头痛。 “母后,最近主战派和主和派吵得不可开交,朕自然是想打,弹丸之地竟敢处处挑衅我朝,朕咽不下这口气。” 可一旦打起来,劳民伤財。 皇上犹豫也是正常。 太后垂眸,低声道,“皇帝,哀家做了个梦,寒食节前夕有前朝奸细混入城中故意下毒,让百姓苦不堪言,死伤无数。” 皇上蹙眉道,“母后在护国寺,那梦境很有可能便是警示,朕会派人盯著的。” 太后点点头,似有感慨,“哀家更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 皇上愿意听自己几分,防患於未然,不为错。 “母后莫要多虑,若是无事发生,那便是上天保佑,不让百姓受苦,若是真出了事,很有可能会波及朕。” 京城一乱,肯定会有流言认为是皇帝德不配位,说不定还要逼著皇上下罪己詔。 记入史书,那就成了彻底洗不掉的污点。 等到皇上离开,顾悦才从內室走了出来。 “这事虽是你与哀家说的,但这功劳不能记在你身上。”太后看著顾悦,解释道,“你现在处境艰难,若是此事成真,日后会有麻烦。” 子不语怪力乱神。 她了解皇帝,更担心日后皇帝回因这些预言猜忌顾悦。 “皇祖母,我知道的。”顾悦明白了太后的顾虑和苦心,握著她的手,意有所指的说道,“我也是偶有预示,当不得准。” 太后见顾悦通透,心下大安。 转眼就到了寒食节。 不少百姓都愿意在这一日来护国寺上香祈福,食用寺里预先准备好的冷食,所以格外热闹。 杨婉仪本想借著机会拜见太后,可是还没接近去往太后所住院落的小路就被拦下了,说破嘴皮子也没见人通融半分。 她觉得,肯定是顾悦在太后面前詆毁了自己才会如此。 心中不忿,却瞧著更为淡定。 到了下午,住在寺里的贵人们接二连三地病倒了。 上吐下泻,高热不退,身子骨弱的更是差点当场没了命。 没人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中了毒。 没多久,太后那边也乱了起来。 本来太后身边跟著太医,但是因著护国寺里头贵人发病的太多,所以太后特地派了太医过去帮忙诊治,以至於太后发病的时候身边竟然没有太医跟著,下头的人慌乱不已。 “肖嬤嬤,外头有位贵女说有办法为太后治病。” 乱糟糟的时候,有个小宫女跑到了肖嬤嬤跟前稟告。 “快请进来。” 急病乱投医。 肖嬤嬤脸上满是焦灼,见到杨婉仪的时候不禁一愣,隨后有些惊喜。 “杨二小姐还懂医术? “能为太后分忧,是民女的荣幸。” 杨婉仪心下大喜。 她一直都在等这个机会。 只要她能替太后解毒,到时候就是太后的恩人,那她就能光明正大地重回京城。 就算顾悦有意想拦,也无济於事。 杨婉仪悬丝诊脉,隔著屏风,並未能见到太后真顏。 有模有样地收回丝线,杨婉仪写下了方子,並提议自己为太后煎药。 肖嬤嬤没拦著,还特地安排了小厨房供她使用。 等到杨婉仪端著药回来的时候,肖嬤嬤先是確认无毒之后才给太后送了进去。 “杨二小姐辛苦了。”肖嬤嬤笑著说道,“请杨二小姐先到厢房休息,若是太后传召,老奴再去请二小姐。” 杨婉仪其实很想进去,但是肖嬤嬤都发了话,她只能点头,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你瞧著这药可有问题?” 等到杨婉仪离开,太后才看向从暗处走出来的顾悦。 “里面有我的血。”顾悦低头一闻,忍不住蹙眉,“看来她也是有备而来。” 杨婉仪的身子根本不需要自己的血作为药引子,但是她能提前把自己的血留存下来,分明早就知道寒食节有可能会出事。 “看来,她所谋不小。” 其实太后根本就没事,一切都不过是故意放出去的假消息而已。 寒食节所有食材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而且还有人专门看管,所以唯一能下毒的便是水源。 给护国寺水源下毒的人已经抓到了,但是为了混淆视听,还是让一些贵人中了毒,都是轻微的,並不致命。 “皇上派人来说,城內也抓到了几个想趁夜色给水源下毒之人,正在审,但也有漏网之鱼。”肖嬤嬤低声道,“不过现在城里中毒的人並不算多,很多人以为是自己吃坏了肚子,大多没有性命之忧。” 顾悦放心了几分。 上一世,她连续三日都被金娘子抽血炼药,以至於昏死过去好几次。 饶是如此,京城还是死了不少人。 “悦儿,你救了这么多人,积了大功德。” 太后很显然也想到了那些可能,不禁心有余悸,更是认定杨婉仪心怀不轨。 “那杨婉仪,你打算如何处置?” 第31章 相看两厌 太后脸色並不好看。 杨家这一窝子白眼狼。 明明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是因著顾悦才得来的,可单看杨婉仪容不下顾悦的做派,就知道顾悦在府里头过的什么日子。 她那个女儿,当真是耳聋眼瞎了。 “皇祖母,莫要生气。”顾悦一眼就看出来太后的心思,笑著劝说,“我习惯了。” 太后眸底都是怜惜,“一想到杨家这些人这般对你,哀家心里便不是滋味,恨不得直接打死那丫头算了。” 顾悦笑了笑。 上一世,她也是这般愤怒,不解,甚至疯了一般想要问个明白。 可事实上,並没有什么用。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棋子的死活。 “我也怨过,若不是皇祖母说当初是您亲手抱的我,我都以为自己不是亲生的,但是皇祖母,咱们身在寺庙,不可妄动杀念。” 老话说,孩子的性情一般都会隨第一个抱过他的人。 顾悦觉得,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性子更像太后,所以长公主才会不喜欢她。 “你说的是。” 很显然,太后也想到了这一层,摸了摸顾悦的头髮,轻声开口。 “自先帝去世,你母亲与哀家的关係便越来越差,哀家喜欢你,她便厌恶你,如此来看,你是受了哀家的连累。” 那些过往的隱秘,顾悦无意探查。 但是太后的愧疚於她来说,是最为有利的依靠。 “皇祖母不必担心,杨家的事我应付得来。” 顾悦跟太后坦白杨家日渐膨胀的野心,而她要针对的也是杨家,所以太后不会阻拦她,反而会想办法帮她。 太后与长公主的关係再不济,那也是亲生母女。 而太后不像顾悦重生回来,自然不知道她那个女儿,狠起来连她这个母后都可以亲手了结。 欲速则不达。 顾悦心里有数。 “幼时皇祖母不就教导过悦儿,做事要耐得住性子,一旦出手就要一击即中,否则就会打草惊蛇。” 太后很欣慰。 顾悦长成了她本意想让自己女儿变成的模样。 果敢有谋,却也心存善意。 这样的孩子,她愿意多护几分。 “那就按照你自己想的做,哀家一直在你身后。” “杨婉仪不愿意离开京城,无非还是惦记著太子妃的位置。”顾悦伸出手握住太后的手,轻声道,“有皇祖母替她撑腰,她自然能一雪前耻,风风光光地回去。” “听你的意思,是打算让她回京。”太后犹豫了下,“这样的心性,若是真得做了太子妃,怕是要惹出乱子。” 於顾悦来看,太子不是个好的。 可他是皇上的嫡长子,正儿八经的储君,至少太后不愿也不会拿太子的事冒险。 “爬的越高,摔得越惨。”顾悦没有辩解说太子如何,想了想才道,“杨婉仪不配为太子妃,那就让她眼睁睁看著自己错失良机,到时候才会更为痛苦。” 太后明白了顾悦的意思,当下点了头。 杨婉仪治好了太后的病症,取代顾悦成为了太后的座上宾。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但是太后年纪大了,所以身子弱,需要慢慢调养,一时半会没办法回京,特地点了杨婉仪到自己面前侍疾。 杨婉仪有心想寻顾悦显摆,却压根没见到人。 殊不知,顾悦已经回了京城。 而一回到长公主府的顾悦,扭头就去了杨昀的院子。 各个击破,得先寻那个脑子不好用的动手。 刚踏进去,顾悦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廊下跪著的赵方正。 先前那个瞧著还有几分人气的公子,如今瘦骨嶙峋,浑身是伤,阴惻惻的仿若伺机而动的倀鬼。 重活一世,顾悦自然知道杨昀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他喜欢虐待有几分才气的文弱公子。 赵方正那一身伤都是他的杰作。 “赵方正?”顾悦站在他面前,垂眸道,“你竟然还活著?” 依著杨昀的性情,赵方正害他丟了那么大的脸,他早该要了这人的命才对。 看来还有点哄人的真本事。 “你来干什么?”还没等赵方正应声,杨昀已经听到了动静,走出来,抱著双臂,冷声道,“我这里不欢迎你,滚!” 顾悦瞧著杨昀脸上慢都是青紫的伤痕,忍不住笑,“先前打了大哥,想问问大哥可好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悦的话听著像极了挑衅。 “大哥脸色不好,有什么烦心事?” “与你何干?” 杨昀白了顾悦一眼,忍不住狠狠地踹了赵方正一脚。 他打不过顾悦,还收拾不了旁人了么? “以前没听说杨婉仪懂医术。” 顾悦觉得没眼看,索性开门见山。 “听闻杨婉仪治好了太后,但真是可惜,有皇上口諭在前,想回来也很难。” 杨昀有些烦。 婉仪是太后的恩人,若是太后带著婉仪回来,难道皇上还能不听太后的? 却不想,顾悦突然又提了一句,“说起来,京城这么多人出现了病症,唯独咱们府里没有,奇怪的紧。” 杨昀心里微微一咯噔,下意识地去看顾悦,这小贱人不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吧? 难道说,上次婉仪说的那些话,她听到了? 顾悦看著杨昀,下了最后一剂猛药,问,“若是咱们府里头有人发了病,是不是得也得请杨婉仪回来治?” “你什么意思?”杨昀疑心更重,冷声道,“咱们府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发病,你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杨昀脸色微沉。 他太了解府里头这些人了。 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驱使,怕是没有人会替杨婉仪说话。 而且太后现在只是让杨婉仪侍疾,如果回来的时候不肯带婉仪,那婉仪又该如何? 第32章 以退为进 “瞧我,可能是想多了,其实主要是担心祖父祖母而已。” “他们年纪大了,若是发了病症,怕是有性命之忧,妹妹既然能治,迎回来也是有备无患。” 顾悦起身,很是不高兴,又好像忍不住想要喃喃自语。 “兄长既然不待见我,那我走了,免得在这里碍眼。” 杨昀看著顾悦离开,总觉得她有阴谋,但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可他到底意动了。 侍疾可不是个轻鬆的事,哪怕对方是太后。 婉仪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把人接回来。 走出院子的顾悦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上辈子,杨昀为了杨婉仪,什么恶事都肯做。 因为杨婉仪一句不喜欢,他就亲手划烂了她的脸。 这一次,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为了自己的好妹妹,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对他的亲祖父亲祖母下毒呢? 现在的顾悦在长公主府进出自如。 自从杨婉仪离京之后,所有人好像突然意识到顾悦並不好惹,所以都儘可能避开她。 一时间顾悦反倒是成了府里头最清閒的人。 所以,也没人知道,她此刻正和萧烬在醉霄楼的雅座用膳。 “这酒楼是王爷的私產?”顾悦將水晶虾饺放到嘴里,满足地喟嘆一声,“回头王爷能不能作为聘礼送给我?” 能日日吃上美食,想想都觉得快哉。 “好。” 萧烬没半点犹豫,点头应了。 倒是让顾悦有些惊奇。 “王爷今日这么好说话?” “本王为难过你?”萧烬抬眸看了顾悦一眼才说道,“抓到的人已经有人吐了口,的確是前朝奸细,本王顺藤摸瓜又抓了不少人,若是这一次他们的计划成功,只怕京城要死伤过万。”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说是毒,其实是一种疫病。 人和人可以传染,若是没有早些发现,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五年前和县因洪灾起了瘟疫,十室九空。 萧烬曾前去賑灾,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係。 算计此事的人,实在是居心叵测。 “长公主府一直无事。”顾悦意有所指,“王爷不觉得有些奇怪?” 她做梦这个事没瞒著萧烬。 除了太后之外,她总得让萧烬知道自己还有其他的本事傍身,多条后路不为过。 而萧烬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也始终装作不知情,这点顾悦很满意。 “你替皇上解决了个大麻烦。”萧烬食指敲了敲桌几,“如今官府悬赏三百两抓下毒之人,发现者记功,你不要,还真是有些可惜。” 寒食节上发了病的人是后来官府悬赏才知道自己不是吃坏了东西,於是对下毒之人深恶痛绝。 人人喊打的节骨眼儿上,现在可没人敢轻易冒头。 “举报自家人,能私下里给吗?” 提银子,顾悦可就来劲儿了,眼睛都亮了几分。 “我不要功劳,都换成银子就行。” “你很缺银子?” 萧烬记得,他第一次见顾悦,她就在问皇上要银子。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王爷你自然不愁银子。” 顾悦摇摇头。 萧烬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飢。 她以后可是要云游天下的人,没有银子傍身怎么能行? “可以。” 萧烬觉得顾悦爱財没什么不好的。 每个人都有弱点。 如果一个人太过完美,那说明这个人偽装得太深,所以这样的顾悦更为真实。 听到萧烬这么说,顾悦立刻坐直了身子,对他低语了几句。 听完顾悦的话,萧烬点了头,又道,“等到这边事了,跟本王去个地方。” 要去见师母? 这念头在顾悦脑子里转了个圈,但並未问出口。 越是手握权势之人,越不容易轻信旁人。 爱財只是让她和萧烬之间的关係更纯粹些。 至於其他的,不重要。 其实,顾悦本来以为在自己不经意的提点下,杨昀至少要沉住气过几日再动手的,没成想,他想让杨婉仪回来的心无比迫切。 三日后的一天夜里,杨老太爷和杨老太太突然同时发病,而且病症来势汹汹。 长公主虽然对杨怀远没了以往的情谊,可到底还要几分顏面,於是特地让人请了太医过来诊治。 可惜,不但没有半点起色,反倒是让两人的病症愈发严重,几乎喘不上气来,瞧著痛苦万分。 熬了一夜,两个人竟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著就要咽气。 “长公主。” 在太医束手无策的时候,杨怀远把人都赶了出去,直接跪在了长公主面前。 “太后的病症是婉仪治好的,求长公主进宫面圣,让婉仪回来吧!” 长公主蹙眉,“皇上下令把人赶出京城也不过七八日的光景,怎么可能改口让人回来?” “可婉仪救了太后不是吗?”杨怀远红著眼眶,跪行到长公主面前,拉著她的手说道,“长公主,那是我的父亲母亲,求长公主疼惜我,若是他们活不了,这让我以后如何自处?” 杨怀远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他特意请太医开了去疤的药,所以在刻意遮掩下,容貌也恢復了往日的七成左右。 配上那水水润润的眸子,倒是让长公主起了几分怜惜之意。 “婉仪只是给自己要了点名声,其实並没有做什么恶事。”瞧见长公主態度有些鬆动,杨怀远趁热打铁,“那些人当初卖了诗词也是拿了银子的,反过来陷害婉仪,其中定然是有人作梗,婉仪又何其无辜?” “好。”长公主到底鬆了口,“本宫进宫去寻皇兄说说看,若是他不同意,那你也算是尽力而为了。” “多谢长公主。” 杨怀远立刻朝著长公主磕头。 只是,在长公主起身离开后,他才慢慢抬起头,眸底只剩冷漠。 这些屈辱,他迟早会討回来的。 其实,就在杨怀远求长公主的时候,杨婉仪也已经接到了杨昀送去的口信。 於是再去为太后侍疾的时候,她两眼红肿,瞧著就是哭了一宿。 “这是怎么了?” 太后沉默了半晌,还是问出了口。 “回太后的话,民女的祖父祖母也得了此病,只怕凶多吉少。”杨婉仪扑通一声跪在了太后面前,砰砰砰直磕头,连声哀求,“求太后给民女一个恩典,让民女回京救治祖父祖母。” 杨婉仪磕得真情实意,额头青紫一片。 “倒是难为你一片孝心。”太后静静地看著杨婉仪,摇摇头说道,“可之前是皇上亲口下令,哀家不得擅自做主,但是念在你为哀家治好了此症,哀家便替你说几句话。” 顿了顿,太后突然又问,“你与悦然的关係不好?” “姐姐可能是对民女有些误会。”杨婉仪露出纤细的脖颈,低声道,“太后娘娘放心,民女回去治好祖父祖母便立刻回来,绝不耽搁半分。” 以退为进,为上策。 “罢了,你既与哀家有缘,哀家就许你一个恩典。”太后瞧著信了几分,“且与哀家说说,你想要什么?” 第33章 回泼脏水 杨婉仪最想要的,是让顾悦消失。 但是她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自己如今在太后心里的位置依旧比不得顾悦,所以当下跪在地上轻声开口。 “太后娘娘,民女有幸侍奉娘娘左右已是天恩,不敢有旁的念想。” 太后没有作声。 说起来,她喜欢顾悦的原因主要是那个孩子从来不会作假。 她想要什么会说,也会去爭取,至少在她面前不会假惺惺地说自己什么都不想要。 这世上,没有人做事不图回报。 “太后娘娘,民女只想儘快回京为祖父祖母诊治,还请太后娘娘成全。” 见太后迟迟不说话,杨婉仪心里有几分忐忑,索性再次开口求了恩典。 別无所求,太后可能会担心她所图更多,她先前想错了。 现在不是她该装大度的时候。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果然,太后鬆了口,朝著肖嬤嬤招了招手道,“派人去给皇上送个口信,就说是哀家的意思,让杨家二小姐回去救她祖父祖母吧!” “多谢太后娘娘!”杨婉仪以头触地,连声谢恩,“娘娘的大恩大德,民女愿结草衔环为报!” 虽然面上未露分毫,但內心已然狂喜。 顾悦,你能把我赶出京城又如何? 不过略施小计,我就能风风光光地回京,如今你又能奈我何? 当天,杨婉仪就被杨家快马加鞭地接回了长公主府。 隨著她的到来,没多久杨老太爷和杨老太太的高热就退了下去,甚至人也清醒了几分。 一时间,杨婉仪神医之名开始冒头。 回了府的杨婉仪很是低调,连院子都没回,只侍奉於祖父祖母床前,倒是为她贏回了不少讚誉。 但是像往日那样大张旗鼓地去宣扬,怕是一时半会做不得。 素冬把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顾悦。 “老太爷和老太太院子里的人对二小姐感恩戴德,都说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倒是不假。 若是杨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归天,那伺候他们的这些下人自然也免不得被责罚,毕竟二人不是寿终正寢。 主子生病,那会怪他们伺候不周,更別说亡故,全被发卖都是轻的。 “只是二小姐身边的人还是留在原来的院子里,她也不要下人侍奉,对老太爷和老太太吃的药都是亲力亲为,从不假人手。” “长公主还夸她经此一事,倒是长进了不少。” “二小姐是被皇上赶出去的,长公主竟然还特意进宫去替她求情,如今这府里头的顏面又不值钱了?” 素秋站在一旁替顾悦上妆,听到素冬这么说,忍不住有些生气。 “我们郡主受的那些苦又算什么?” 杨婉仪离开京城才几日,一家子都眼巴巴地想方设法让人回来,那郡主这些年在外头,府里头可有半个人惦念著把人接回来? 跟著顾悦久了,素秋打心底心疼自家主子。 “我还没恼,你倒是气上了。” 顾悦从铜镜里看了素秋一眼,笑了。 “杨婉仪能回来不是挺好的?至少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总比离得远好掌控。而且,她回来看著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没了,才会更痛苦。” 打蛇要打七寸。 杨婉仪若是真捨得离开京城,那顾悦说不定还真是顾不上她,可惜她回来了。 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就莫要想轻易脱身了。 上好了妆,顾悦起身。 “走吧,祖父祖母病了这些时日,总该过去看看。” 她不出现,府里头好像根本记不得她这个人一般。 孤立这样的手段,她上辈子就体验过了,怎么可能还会在意? 顾悦到了松竹院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血腥味倒是淡了不少。 很显然,杨婉仪手里留存的那些她的血,估计也没多少了。 进了院子,顾悦一眼就瞧见了端著药碗往臥房走的杨婉仪。 “姐姐。” 褪去往日那鼻孔朝天,张扬华贵的姿態,再回到京城的杨婉仪素麵朝天,未施粉黛,甚至还穿著一身僧袍,面上带著浅浅的笑意,仿佛一副看透世间百態的模样。 “等祖父祖母好起来,我便会离开京城,姐姐莫要因著我回来的事生气。” 说出来的话,依旧是阴阳怪气。 顾悦笑了。 她就说,一个人再怎么偽装,那说话的方式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改过来的。 “杨婉仪,你离开京城是因为你自己沽名钓誉,惹恼了圣上,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要赖在我身上呢?” 顾悦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 “你拿了人家的诗词给自己做嫁衣,断了旁人的前途就算了,还害了人性命,结果你非但不愧疚,还觉得因为此事被赶出京城很委屈,所以到头来你怨恨我?” 不得不说,顾悦是揭人短处的一把好手。 杨婉仪觉得周遭那些下人的目光都变得嘲讽奚落,让她忍不住两颊慢慢发烫,几乎绷不住当下的情绪。 不过,当她余光扫到有人正往这边来的时候,立刻变了脸色,手一抖,药碗就被摔在了地上,瞬间七零八落。 下一刻,人已经跪在了顾悦面前。 “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们是姐妹,不该这般仇视对方,可这些药是给祖父祖母治病的,姐姐怎么能打翻了呢?姐姐若是不高兴,就打我好不好?” 不得不说,杨家这些人的要求还真是特別。 顾悦挑眉,低头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杨婉仪,问,“你让我打你?” 杨婉仪避重就轻,“是,姐姐,都是我的错,只要你开心,你做什么都可以,求你现在不要赶我走,等到祖父祖母好起来,我立刻离开,你不要……” “啪!” 顾悦一巴掌甩在了杨婉仪的脸上。 这么清新脱俗的请求,她怎么能让杨婉仪失望? “顾悦!” 下一刻,顾瑀的吼声已经传来。 察觉到有人飞快地朝著自己冲了过来,顾悦眼睛一转,在对方即將抓住自己手臂的时候猛然往旁边一闪。 对方根本剎不住,竟是一爪子直接抓在了杨婉仪的脸上! 三道血痕倏然出现,杨婉仪顿时痛呼出声。 “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顾悦抬眸,看著捂著脸的杨婉仪,嘖嘖出声。 “女儿家的脸最重要,你就算不想让婉仪去爭选太子妃,也不该使出毁人容貌这等下作的手段来吧?” 哦豁。 泼脏水这种事,她上辈子可是深有体会。 这会也该换他们尝尝咸淡了吧? 第34章 离间之计 来人是顾瑀。 他先前虽然对杨婉仪生气,可一听到她被赶出京城,又起了惻隱之心。 本来打算过几日就去护国寺看她,没想到她又治好了太后,靠著自己的本事回了京城,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在听到杨家二老身子转好,他立刻寻了来探病的理由想要见见杨婉仪。 没成想刚才大老远就看著她被顾悦逼著下跪认错。 所以,情急之下他本意是想抓住顾悦的手臂,然后替杨婉仪还回去一巴掌的,没成想顾悦竟然敢躲开自己。 他指甲不算长,但挡不住力道大,女孩子皮肤细嫩,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看著顾瑀手足无措,杨婉仪虽然疼得想要发疯,可还要装作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连连摇头,“表哥,婉仪没事的,不关表哥的事。” 回过神来的顾瑀忍不住转头怒斥,“顾悦,你躲什么!” “殿下要对我动手,我为什么不躲?”顾悦看顾瑀的眼神好像在看傻子,“难不成我打殿下的时候,殿下不躲?” “你……”顾瑀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欺负婉仪?婉仪明明自己身子都不好,还惦记著老太爷和老太太,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处处添乱!而且你还打婉仪!孤命令你!立刻跟她道歉!” 顾悦有些忧心。 若是他日真的是顾瑀登基,她还是趁早跑路。 別说跟萧烬有三年之约,就是这样的脑子当皇帝迟早亡国,到时候她能顾得上自己的死活就不错了,还管什么约不约? 罪过罪过。 不能这么想。 “殿下,杨婉仪是你什么人?”顾悦嗤笑一声,问,“你又以什么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 杨婉仪有些紧张,下意识地看向顾瑀。 顾瑀並没有意识到问题,只道,“你们都是孤的表妹,孤怎么能看你们不和?” 杨婉仪的脸有些难看。 她自以为这些年和顾瑀的关係一直极为亲近,可没想到他在这里只说自己是表妹,还跟顾悦一样,凭什么? 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 顾瑀这般態度不明,都是因为顾悦回来才变的…… “表哥,我还要去煎药,就先退下了。” 杨婉仪故作伤心欲绝,低下头准备离开,却被顾瑀拉住了手臂。 不过,顾瑀可不是为了杨婉仪。 他是铁了心要让顾悦在自己面前低头。 “顾悦,跟婉仪道歉,否则孤不会轻饶你。” 顾悦的拳头硬了。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很难冷静。 要是在这揍了太子,能不能寻个合適的理由全身而退? “吵什么?” 就在顾悦几乎忍不住想要动手的时候,长公主到了。 “婉仪,你先带著太子进去看看你祖父祖母,顾悦,你跟本宫来。” 平日里长公主对杨婉仪还算是和善,今日竟然看都没看她一眼,又突然单独寻顾悦,这让所有人都有些吃惊。 毕竟,整个府里头都知道这母女二人的关係实在算不得亲近。 但是杨婉仪竟然没有反对,还颇有深意地看了顾悦一眼,似乎早就知晓缘由,甚至脸上还带了一种隱秘的压抑的快意,仿佛先前的被打都不重要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悦心里有了数。 而站在一旁的顾瑀愣是没敢多嘴。 他其实挺怕长公主这个姑母的。 所以,他眼睁睁地看著顾悦白了他一眼,跟著长公主走了。 “表哥。”杨婉仪上前一步,轻轻扯了扯顾瑀的衣袖,“我脸上的伤看不到,表哥能帮我上药吗?” 顾瑀回头,发现杨婉仪看著自己的目光,依旧像以前那样满是崇拜之情,內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过,想想杨婉仪未免太没脾气了,做太子妃……就还差了点。 而且母后也不喜欢她,回头让她做个侧妃,想来杨家应该也没什么意见。 想到这里,顾瑀已经把杨婉仪看作了自己的女人,当下点了头,任由她拉著自己去了厢房。 若是真的要留人在身边,还得是杨婉仪这样温柔小意的,多舒心。 至於顾悦…… 他得好好磨磨她的性子才能考虑考虑…… 此刻的顾悦压根不知道顾瑀竟然起了让她们姐妹二人效仿娥皇女英的意图。 若是知道,她会觉得顾瑀是在想屁吃,还会非常后悔刚才没动手。 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眼前的事。 长公主似乎也不愿意与顾悦同处一室,待宫人都推下去之后立刻开口。 “婉仪先前出了那些事,皇上如今好不容易鬆口让她回来,你父亲的意思是,想让你帮帮婉仪……” 顾悦故作不解,“这是何意?” “婉仪身子弱,这么辛苦怕是撑不住,你再取些心头血给她。” 长公主蹙眉,端出了自己长公主的威严。 若是上一世的顾悦,想来会怕得头都不敢抬。 她也曾羡慕过的。 羡慕杨婉仪可以肆无忌惮地挽著长公主的手臂撒娇,羡慕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可长公主和杨怀远都不亲近她,所以她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活得小心翼翼,真累。 “舅舅查得很清楚,妹妹不需要心头血做药引。” 顾悦抓到的那个大夫交给了皇上,所以杨婉仪才会被赶出京城,只不过碍於长公主的顏面没有对外明言而已。 这不是给他们装聋作哑的理由。 “你是郡主,可也是本宫的女儿,让你这么做定然有这么做的道理,父母之命不可违,这个道理你不懂?” 杨婉仪回来之后一直侍奉在杨家二老身边,累得头晕眼,若不是当时身边有人,只怕会直接栽倒在地。 所以,杨怀远吹了枕边风。 他知道杨婉仪能治好这些病症是因为顾悦的血能解毒,也知道她手里没有多少存货了,但是又想坐实杨婉仪的神医之名。 有这个名头,杨婉仪要成为太子妃就又多了一层保证。 都是为了家族利益,杨怀远觉得,顾悦没理由,也不该反对。 “母亲是长公主,荣华富贵都尽在手中。”顾悦抬眸,平静地问,“杨家多一个太子妃少一个太子妃,对母亲有何影响?” 长公主一愣。 一直以来,杨怀远总在她耳边说,杨婉仪是要做太子妃的,所以她也已经习惯了这种说法。 可顾悦这么一说,她也有些疑惑。 杨婉仪做不做太子妃,对她来说好像的確没所谓。 那她为何费心? “杨家那些人,以前靠母亲的声望做生意,后来借著我替舅舅挡了毒酒之恩有了权势人脉,且不提我,他们可曾谢过母亲半分?” 这些年,长公主给院子给人,可杨家心生埋怨,觉得抬不起头的人,不在少数。 “杨家族长早不愿把祠堂放在长公主府,如今更是藉机迁去了他们后置的宅院里,母亲觉得,父亲烧了祠堂不是有意为之?” 顾悦更加直白地开口。 “杨家想要一个太子妃,难道不是想要踩著母亲去搏杨家另外的前程?” 第35章 烈火烹油 顾悦点到即止。 长公主与皇上是兄妹,所以他们之间有一些共同的点,那就是性格多疑。 先前杨家族长虽然做主把悦然阁还给了顾悦,但那也是看在她被封了郡主,又闹出了火烧祠堂的事来,为了杨家的名声不得不妥协而已。 而且,隨即他就藉口祠堂被毁,將杨家祠堂迁出了长公主府。 这点因著当时杨怀远被烧伤,所以並未告知长公主,以至於后来等长公主知道的时候,杨家祠堂都已经选址重建了。 如今旧事重提,长公主自然心生不虞。 这么看来,杨家对她可没有半点尊重,她以前怎么没意识到这一点? “如你所言,杨家左右逢源,是想摆脱本宫的钳制。” 长公主开口,很显然是信了几分。 “舅舅这几年对母亲有几分不满,都是源自於杨家那些人闹出来的乱子。”顾悦上前,给长公主倒了杯水,又道,“杨家得陇望蜀,属实吃相太难看。” 杨怀远刚刚成为駙马的时候,整个杨家恨不得把长公主供起来,事事都要问过长公主的意思,瞧著感恩戴德。 那个时候长公主也是瞧著他们伏低做小,又对杨怀远有几分真情在,所以便给了他们不少便利。 “他们想要什么,求著母亲是应该的,而不是故意把难题拋给母亲,让母亲去解决,若是舅舅真的厌烦了,到时候母亲能得什么好?” 长公主想起那一日在宫里皇兄对自己怒目而斥的模样,忍不住心头一紧。 她做事素来小心谨慎,否则皇兄登基后也不会只留下她这么一个妹妹,至於其他的兄弟姐妹…… 成王败寇,谁敢说何为对何为错? 那时候,她选了寒门状元为駙马,也是为了让皇兄放下戒心。 可事实上,后来皇兄几次斥责她,都是因为杨家的人做事钻头不顾腚,每次都要让人收拾烂摊子…… “父亲是杨家人,又是寒门出身,自然是目光短浅,只顾著眼前的好处。” 顾悦故意上眼药。 “先前我在宫里头遇到过摄政王,偶然听闻父亲这些年似乎是收了不少礼,若是母亲再让杨婉仪成为太子妃,舅舅会怎么想?” 拉拢朝臣,把女儿送到储君身边去,你说杨家没半点其他的想法? 旁人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会不会多想。 “你是不是嫉妒你妹妹?” 虽然长公主已经认可了顾悦的说法,眉宇间也多了几分冷意,但还是故意问。 “你就不想成为太子妃?本宫可记得,先前你跟太子走得很近,如今多年未见,瞧著太子对你的態度已经大不如前,你难道心里没半点想法?” “母亲,我姓顾,不姓杨。” 顾悦的意思很明显。 她就算不做太子妃,也是皇帝亲封的郡主。 就像以前的长公主一样,即便没有实权,那也不需要自己去谋求什么荣华富贵。 她自己本身就已经有了这些,又何必费心算计? 人越没有什么,才越想要什么。 “你说得不错。” 长公主这会倒是想透彻了。 这些年,她被杨怀远哄骗著为杨家谋求利益,倒是都没有想到这一茬。 以往杨怀远经常因为成为駙马不得志而鬱鬱寡欢,她那个时候对他兴趣十足,自然觉得亏欠,所以对他有求必应。 可说到底,要是没有她,杨家能这么快在京城立足吗? 她可是皇室唯一的长公主。 可杨家呢? 仗著现在自己有了几分实权,就开始算计自己,未免想得太美了! 一念至此,长公主已经彻底歇了方才的心思。 她其实也很清楚,杨婉仪的身子已经大好,根本用不著顾悦放什么心头血,所以当下挥挥手,绝口不提此事,直接让顾悦离开了。 而后,长公主就回了自己院子,泡起了温泉。 一等二等没有等来消息的杨怀远沉不住气,想要去寻长公主,却被挡在了外头。 “你们做什么!” 杨怀远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 因著长公主平日里在意他,府里上下虽然很多都是长公主府的老人,但对杨怀远也是格外恭敬。 如今突然换了副面孔,倒是让杨怀远分外不適。 “駙马,长公主正在泡温泉,吩咐了不允许打扰,还请駙马在外稍候。” “放肆!”杨怀远一巴掌甩在了那婆子的脸上,冷声道,“什么东西,也敢拦著……” “駙马还真是好大的架子。”长公主不知道何时走出了房间,站在廊下,面色冷然地看著杨怀远,“连本宫的人都敢打,駙马想做什么?莫不是心里想打的,其实是本宫?” “长公主。”在外人面前,杨怀远还做不来低声下气的模样,只能硬著头皮解释道,“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咱们私下里谈可好?先让我进去,嗯?” “不必了,以后无本宫传召,任何人不得放駙马进本宫的院子。” 这本是长公主的权利。 駙马只是称呼上好听而已,说明白点,其实就是入赘。 这些年长公主不计较,倒是滋养出了杨怀远其他的心思,就像现在,他几乎有些克制不住自己脸上愤怒的表情。 可想到杨婉仪,他还是咬著牙忍了。 “长公主,婉仪是我们的女儿,就算是我做错了什么惹恼了长公主,可婉仪的身子等不得啊!她那么孝顺懂事,长公主怎么忍心让她受苦?” “让杨婉仪安分点,不要成日里盯著太子。”长公主面色更冷,“你们杨家这些年得到的不少了,现在还想攀著储君,是觉得烈火烹油,死得不够快吗?” “长公主,这不是咱们先前说好的吗?” 杨怀远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突然变了卦,当下急得往里走,这次却被侍卫拦住了去路,只能隔著老远,颇为谨慎地开口。 “咱们精心培养婉仪这么多年,不就是希望她以后能过得如意吗?” “杨婉仪是本宫的女儿,怎么嫁都会如意。” 长公主看著杨怀远脸红脖子粗,只觉得他往日好看的模样彻底面目全非。 “让她收了那些没必要的心思,有本宫在,少不了她的福分,若是你们杨家再敢背著本宫谋算太子,別怪本宫翻脸!” 杨怀远看著长公主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女人! 她怎么敢? 杨家和婉仪这么多年的筹谋,都是为了那一件事,如今她竟然想一句话就毁了? 做梦! 第36章 报应不爽 杨怀远脸色阴沉,猛然甩袖离开。 杨家筹谋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把杨婉仪捧上太子妃的位置,这样才能保证杨家荣华富贵长长久久。 可长公主竟然改主意,想让杨婉仪低嫁,那他们这些年的付出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 定然是有人在长公主面前嚼了舌根。 是谁? 顾悦! 一定是她! 此刻,杨怀远的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让他整个人都处在暴躁的边缘。 这么多年,他挥之即来,呼之即去,费尽心思哄著长公主。 可她呢? 把他当成狗一样耍弄! 贱人! 母女两个都是万人嫌的贱东西! 迟早有一天,他会让她们生不如死! 杨怀远並不知道,顾悦一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暗处看著他。 瞧著他们夫妻二人离心,瞧著他气冲冲地离开,她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看来,长公主是把先前我说的都听进去了。” 像杨怀远这种男人,给得太多了,时间久了,他就会觉得旁人所有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 一旦你把自己的东西收回去,他就会接受不了,甚至恨上对方。 所以,就算是为了杨婉仪,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而她,偏生不让他如愿。 “小姐。” 素冬走到顾悦身后,对她低语了几句。 顾悦问,“看清楚了?” 素冬拍著心口保证,“小丫头是奴婢同乡的妹妹,平日里奴婢没少给她零嘴儿,她亲眼瞧见太子和二小姐钻了厢房,好一会才出来。后来,太子还捏了二小姐的屁股,腻腻歪歪半晌才走。” 顾悦有些好笑。 这些小丫头,私下里懂得可不少,小瞧不得。 只不过,上一世杨婉仪可是格外矜持,特別是坐实了神医的名头之后,更是一副高不可攀的神圣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仰慕。 这一世,她竟然主动接近顾瑀? 而且还是在给祖父祖母侍疾的节骨眼儿上,若是这事传出去,那太子的名声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看来,这些人都沉不住气了。 这样更好。 越是心急,越是容易露出破绽。 而她,只需要一个一个对付就足够了。 “奴婢听闻,长公主本以为老爷会像以前那样跪在院子前求原谅,结果没有,所以很是生气。”素冬道,“府里头的太医全部被送走了。” 顾悦一听,顿时乐了。 不愧是长公主。 只要她不痛快,就绝对不会让旁人痛快。 如今只留一个不懂装懂的杨婉仪侍疾,能有何用? 是夜。 杨家老太爷和老太太的病开始反覆,比刚开始时还要痛痒难忍。 二人对待杨婉仪的態度与白日也是天差地別。 杨婉仪心里有些后悔。 当初就该直接弄死他们,大不了回来奔丧算了。 最后那些药引,在她故意栽赃顾悦的时候打翻了,她也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临时撂挑子,这让她有些急躁。 她先前给了顾瑀点甜头。 情到浓时,他答应自己,若是有了神医之名,他就去求皇后,迎她入东宫。 所以,现在杨婉仪骑虎难下。 “父亲!”见到进来的杨怀远,杨婉仪眼睛一亮,“母亲那边怎么说?” 杨怀远坐下喝了口茶,忍不住拍著桌子骂长公主和顾悦,见杨婉仪万分失落,才尷尬地开口,“婉仪,为父会想办法的。” 说完,落荒而逃。 连自己的父母都没看上一眼。 杨婉仪几乎忍不住想翻白眼,自己这个父亲,自大又自负,真是没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她比杨家所有人看得都明白。 京城寒门出头如雨后春笋,可与那些世家比,差得太远了。 杨家现在瞧著如日中天,可那也是因为背后靠著长公主,若是失了这棵大树,杨家在京城依旧举步维艰,什么都不是。 杨怀远也不想想,若是长公主养了面首,还有他什么事? 所以,这些年,哪怕她自己心底也不喜欢长公主这母亲,却依旧装作孝顺懂事的模样哄著她开心,为的就是靠著她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如今,长公主起了疑心,对她,对杨家来说,绝不是件好事。 可没人意识到这一点。 “你是死人吗?” 一个茶盏猛地砸在了杨婉仪的身上,打断了她的思绪。 茶水是温的,倒是不烫,可砸在身上也是实打实的疼,杨婉仪一时间心生恶念。 “叫了你那么多声,你听不见?” 杨家老太爷拍著床板怒吼。 “快去煎药!” “你不是说吃了你的药就能好了吗?” “为什么越来越疼!” 顾悦到的时候,就看到杨老太爷的脚踹在了杨婉仪的身上,而她浑身都是茶水,狼狈不堪地跪坐在地上。 还真是她自找的难堪。 “你来做什么?” 杨老太爷恶狠狠地盯著顾悦。 他午时就又疼又痒,忍不住抓了自己的脸,这会整张脸都血淋淋的,也没人诊治,瞧著极为可怖。 “我可以治祖父祖母的病。” 顾悦瞧著杨老太爷,格外痛快。 上一世,他们把自己当做乐子耍。 听说自己的血能解百毒,就故意让下人在自己的饭菜里下毒,还押注赌一赌自己毒发时会是什么样或者说会不会被毒死…… 因著这两个人,她吃尽苦头,疼痛难忍的时候,甚至都想过一头撞死算了。 如今,他们也尝到了这样的苦楚,而且以后这种疼痒会如跗骨之蛆,再也摆脱不掉。 当真是报应不爽。 “你?” 杨老太太从內室转了出来。 相比较杨老太爷的暴躁,杨老太太瞧著就冷静了许多,而且除了身上有几道轻微的血痕之外,再无其他。 竟是生生忍住了这些疼痒…… 顾悦垂下眼眸,心中有了盘算。 会咬人的狗不叫。 以往看上去好像都是杨老太爷做主,但实际上背后使坏的都是这位老太太。 “祖母,妹妹她有没有学过医术,你们难道不知?”顾悦扫了盯著自己的杨婉仪一眼,才笑道,“妹妹想要这神医之名,如今我送来了,就是不知道你们敢不敢试呢?” 杨老太太眯起眼睛,目光在两个孙女之间游移,似乎在衡量她们之间谁更值得上心。 她当然知道杨婉仪几斤几两,也知道杨家的谋算,可杨老太太最是惜命,绝不会为了旁人的虚名就牺牲自己。 “悦儿你孝顺懂事,是我们的福气。”杨老太太笑了,有了决断,“你瞧你祖父都疼痒成什么样子了,若是有药,还是先救他。” 杨老太爷感动得无以復加。 他就知道,这辈子对他最好的就是枕边人。 “好。”顾悦心中嗤笑,道,“不过,我有条件。” 也不知道杨家这些人精怎么会有这么蠢笨的爹。 明明杨老太太是为了让他试药,结果他还以为对方是一片真心。 “我就知道你这死丫头不安好心!”杨老太爷暴跳如雷,指著顾悦就骂,“连救自己祖父祖母都要谈条件,你还要不要脸?” 第37章 让她试毒 “隨你们。” 顾悦气定神閒。 左右,疼痒的也不是她,谁痛苦谁知道。 “悦儿,別跟你祖父计较。”杨老太太弯著眼睛笑,瞧著依旧十分和善,只问,“他实在太不舒服,所以才会这般急躁,你且说什么条件,我们听听,如何?” “让二妹妹以身试药。” 顾悦目光带了几分深意,与杨婉仪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这病症反覆,说明跟先前治好太后的方子是不同的,所以不试药恐怕不行。” “那还不快点?”杨老太爷一听到顾悦所提的条件是这个,立刻点头同意,指著杨婉仪说道,“婉仪素来孝顺,定然不会拒绝,婉仪你说是不是?” 这一瞬间,杨婉仪突然察觉到不对。 从她离开京城开始,背后好像就有一双手一直在推著她往前走。 是顾悦! “你算计我!” 杨婉仪终於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猛然起身,对顾悦怒目而视。 这不可能! 就算顾悦借著皇上的手把自己逼得离开京城,她又怎么会知道寒食节会有人中毒? 先前若不是她无意间偷听了父亲和幕僚的谈话,也不会知晓此事。 可顾悦不仅猜到了,甚至还知道自己会借著太后的势重新回到京城,那么……祖父祖母中毒的事,是不是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 顾悦眨了眨眼,淡淡地开口。 “若是妹妹不愿,直说便是,想来祖父祖母也不会强求你做什么,其实也是,妹妹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若是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顾悦看杨婉仪这副表情,就知道她已经猜出了大概。 可是,那又如何? 事到如今,她敢在祖父祖母面前说明他们中毒跟杨昀有关吗? 说是爱护妹妹,却拿长辈的性命来做戏。 传出去,杨昀可就玩完了。 “非婉仪不可?”杨老太太瞧出姐妹二人似有机锋,但並不知这其中深层次的缘由,只问,“换旁人不成?” 府里头的下人那么多,不过贱命一条,若是拿来替自己试毒,也是他们的福分。 可现在顾悦指名道姓,的確不太好办。 顾悦笑道,“祖父祖母,你们现在没有跟我谈条件的筹码。” 他们得求著她。 而不是她求著他们。 “好。” 杨老太太毫不迟疑地点了头。 “祖母!” 杨婉仪不可置信。 这些年,虽然杨老太爷脾气有点暴躁,可他们对杨昀和自己瞧著素来一视同仁,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是不同的…… 原来,一切都不过是假象而已! “婉仪,你年纪小,就算是试毒也很快就会恢復,不会妨害你的身子,放心。” 杨老太太握住杨婉仪的手,温和地笑,“我与你祖父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折腾,悦儿不也说了,只要你答应试药,神医之名还是你的,左右只是受点苦而已,祖母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好不好?” 顾悦垂眸,心中冷笑。 杨婉仪的幸运,来源於杨家要牺牲的棋子是自己,而不是她。 如今二人换了处境,倒是不知道她该作何感想。 不过,这可不够。 “祖母,若是姐姐藉机害我性命,那我岂不是死得很冤枉?” 杨婉仪想要挣脱杨老太太的手,却发现往日柔柔弱弱的老太太力气极大,她根本甩不掉半点,当下忍不住寻理由推脱。 “万一她是骗我们的呢?若是治不好,你们是要多受苦的!” “药就在这。”顾悦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放在了桌子上,云淡风轻,只道,“看你们决定。” “把人按住。” 杨老太太很显然已经没了耐性。 顾悦跟著那金娘子那么多年,就算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不成? 既然能来谈条件,那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当她什么都不懂呢…… “祖母!祖父!不要!” 杨婉仪想要挣扎,可她哪里是两个曾经在地里刨食的庄稼人的对手? 单就力气来说,她就彻底完败。 药丸被塞进嘴里,杨老太爷和老太太才放开了她。 趴在地上的杨婉仪拼了命地去抠自己的嗓子,想要將药丸吐出来。 “那药入口即化,別费力气了。”顾悦站在杨婉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她,“我准备了数十种解药,妹妹可要撑住才是。” 上一世,杨婉仪为了她的神医之名,拿著自己不断地试药,看著自己痛得死去活来,还嘲讽自己没有半点骨气,连这点痛都忍不了。 那么,这一世,当献祭的人成为她自己,她又能忍到什么地步呢? 杨昀赶到的时候,就看到杨婉仪一身污秽地瘫在地上,而杨老太爷和杨老太太也终於试出了解药,刚刚吃了下去。 “顾悦这丫头平素看著没什么用,做药倒是一把好手,没白扔出去这么多年。” 杨老太爷身上不疼也不痒了,心情瞬间大好,瞧见杨昀就朝著他招手。 “婉仪这丫头身上都臭了,你快让人带下去好好洗洗。” “是,祖父祖母。” 孝字头上一把刀。 杨昀即便是心疼杨婉仪,也不可能因此顶撞怒骂他们。 “婉仪今日也受苦了,你让人出去说,是婉仪治好了我们,这孩子实诚,倒是把自己累倒了。” 杨老太太瞧著孙子的脸色不对,当下轻声开口。 “只要婉仪成了神医,那她这些罪就没有白受。” 顾悦准备了那么多解药,他们只能一个一个试,所以杨婉仪疼痛难忍,又因为药性相衝呕吐不止,搞得这里著实有些噁心。 她忍不住蹙眉,还得耐著性子哄著自己的大孙子,免得他跟自己离心。 等到杨婉仪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外边天光大亮,而杨昀趴在她的床边眯著了。 “兄长。” 杨婉仪缓缓开口。 她竟然昏迷了整整一夜。 因为吐了太多次,嗓子火辣辣的痛,连声音都变得嘶哑难听。 更別提此刻她全身的骨头好像都被打断重接一般。 很痛苦,又难熬。 “婉仪,你醒了?”杨昀听到动静猛然抬头,看著杨婉仪的目光满是疼惜,连声问,“要不要喝水?我让人温著粥了,这会端过来吃点好不好?” 杨婉仪看著床帐,一双眸子血红血红的,缓缓吐出一口气,哑声道,“兄长,我要杀了顾悦!” 第38章 恶意初现 “兄长都答应你。”杨昀一愣,隨即握住了杨婉仪的手. 劝道,“但你现在要好好养伤,你的神医之名已经传开了,而且祖父祖母逢人便说,你是为了侍奉他们才病倒的,不会有人知道昨晚的事。” “害我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们!”杨婉仪好像已经入了魔,紧紧地抓住杨昀的手,死死地盯著他,咬著牙道,“兄长,他们把那些药塞到我口中,我好痛好痛,痛得都快死掉了,可他们没有半点怜惜我的意思!” “婉仪。”杨昀有些迟疑,“他们到底是祖父祖母,而且你才刚刚有了神医之名,若是他们这个时候死了,只怕有损你的名声。” 事到如今,杨昀最担心的,依旧是做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杨婉仪。 不得不说,在杨婉仪面前,杨昀当真是个好兄长。 “可我恨他们!” “恨不得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杨婉仪第一次展露出对人的恶意。 以往,她只需要躲在人的背后,扮演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就足够了。 有的是人替她衝锋陷阵。 但这次不行。 她恨不得立刻將顾悦和杨家那两个老货全都杀了泄愤! “兄长!他们见过我那般狼狈不堪的模样!” 杨婉仪声嘶力竭。 虽然她的嗓子现在几乎说不出话来,但这妨碍她歇斯底里地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 “这一切都是他们造成的,我……一想到自己被他们……害得那般噁心……” 屎尿不受控制喷涌而出,呕吐物满身都是…… 痛不欲生。 杨婉仪捂著脸,整个人浑身颤抖。 “婉仪,不怕……”杨昀顾不得其他,一把將人抱在怀里,哄著她道,“我帮你报仇,凡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得死,好不好?” 在杨昀好声好气的劝说下,杨婉仪终於冷静了下来,红著眼眶扯著他的衣袖,满是依赖的柔声开口。 “兄长,我只有你了。” “他们都把我看作棋子,从始至终都是利用,以后我只听兄长的。” 杨昀热血沸腾。 这么多年,他最喜欢的人终於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了。 “婉仪,没有人能挡你的路,我保证。” 太后回宫了。 每年太后自护国寺回宫之后,皇后总会设宴,让世家命妇贵女入宫热闹热闹。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杨婉仪。 虽然她的神医之名已经传遍京城,但是皇上当初让她回京是因为太后和长公主同时求情才让步的。 皇后担心皇上瞧见杨婉仪会不虞,所以自然不会让她进宫。 “母亲。” 杨婉仪很早就到了长公主的院子,乖巧地站在不远处看著她梳妆打扮,隨后送上了一套头面。 “父亲知道错了,特地让我来给母亲送礼,希望母亲能原谅他。” 杨婉仪垂著眼眸,瞧不出神色。 其实,她现在平等地恨著府里的每一个人。 在她看来,如果不是长公主不肯帮她拿到顾悦的血,她就不会受那份罪。 长公主厌弃,杨怀远那一日竟然还能出去喝酒消愁,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那晚上经歷了什么。 祖父祖母惯会在旁人面前装腔作势,自然不可能主动跟杨怀远说他们对自己的孙女做了什么恶行。 在她养身子这几日,府里头平静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进不了宫也不要紧。”长公主看著铜镜里杨婉仪的影子,淡淡地说道,“本宫会替你寻个老实本分的青年才俊,不会委屈了你。” 顾悦那日说的话,长公主完全想明白了,所以她不愿让杨婉仪嫁入东宫。 “我能像母亲这样,招个人入赘吗?”杨婉仪素来最是敏锐,她瞬间就猜到了长公主的意图,就顺著那话小声道,“只要能陪在父亲母亲身边,婉仪就很开心。” “倒也不至於这样。”长公主见杨婉仪懂事,脸色好了些,“你这几日怎么瘦了这么多?” 这几日,长公主对杨家的厌恶之情达到了顶峰,所以特地吩咐过不想听到他们任何事。 所以,也没有人把杨婉仪那一日试毒的事情告诉她。 杨婉仪抬头,眸中满是孺慕之情。 “母亲还要婉仪吗?婉仪以为,母亲以后都不喜欢婉仪了。” “怎么会。”长公主瞧著眼前这丫头小心翼翼的模样,心软了几分,道,“你是本宫的女儿,不管发生何事,本宫都不会不管你的。” 说得好听。 杨婉仪心中嗤笑,但是面上已经绽放出笑容。 “母亲,父亲就在外头候著,您让他进来一起用早膳可好?” 作为子女,想让父母陪著很是正常。 长公主倒是没有拒绝,点了头。 守得云开见月明。 杨怀远进来的时候,顾不得有人在,大步走到长公主身边,拉住了她的手一诉衷情。 昨晚,杨婉仪特地跟他说了如今杨家的处境,杨怀远素来识时务,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就能立刻放下身段,继续来哄长公主。 长公主看了他半晌,到底在女儿面前给他留了点顏面。 不过是个男人而已,忍一会也死不了。 三人一同用膳。 杨婉仪做了玫瑰糕,见长公主喜欢,轻声问,“母亲,我能给姐姐送去些吗?” “你还惦记著你姐姐,是个好孩子。”杨怀远似有些可惜道,“可悦儿对你有怨,你送,她可未必领情。” 长公主擦了擦嘴角,“若不是有她的血炼药,你幼时早就死了,所以你欠她的,就不要跟她计较那么多。” 杨婉仪低头,眸底划过一丝冷意,“姐姐吃了那么多苦,我是真心想跟姐姐好好相处。” 真是可笑。 时隔多年,倒是又觉得亏欠了? 既然一开始就选择让顾悦成为自己的药人,那就该让她一辈子都被自己踩在脚底下! 长公主见她垂头丧气,吩咐下去,“你有心就好,徐嬤嬤,你亲自送去,瞧著郡主吃些再回来。” 等顾悦拿到玫瑰糕的时候,一下就闻到了这里头带了一丝丝,极其微弱的,苦杏仁的味道。 “这东西瞧著就不错。” 顾悦扫了一眼於嬤嬤。 后者心领神会,立刻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塞给了徐嬤嬤。 徐嬤嬤摸了摸,笑著弯腰,並没有留下的打算,只道,“郡主慢用,老奴回去復命。” “徐嬤嬤倒是懂事。”於嬤嬤把人送走折返回来,端起玫瑰糕闻了闻,忍不住道,“长公主是郡主的母亲,难道不知郡主吃了苦杏仁会出疹子,还会止不住地吐?” 第39章 她不该抢 “长公主身份尊贵,怎么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顾悦笑。 在长公主眼里,这府里头的每个人都该去討好她。 而她不会,也不必在什么人身上心思。 “不想让我进宫,还想让我吃些苦头的,也只有杨婉仪。” 幼时有一次过年,杨怀远把自己从宫里接回来,结果因为他给自己吃了几块杏仁酥,害得她吐了三天三夜,他担心被太后斥责,所以连大夫都没敢请。 最后还是被太后无意间知晓,连夜把自己接了回去才养好了。 自此,她就很少回府。 “看来,这事应该是杨大人告诉了杨婉仪,又借长公主的手送来,到时候就算出了事,也怪不得他们。” 前世,有一次太子非要和顾悦一起用膳。 杨婉仪心里不愿,可不想让太子觉得自己善妒,就故意在饭食中加了杏仁粉。 她的血再厉害,也改变不了她依旧是吃五穀杂粮,会病会痛的人。 顾悦当场吐得天昏地暗,整个人跟得了天一样浑身红肿不堪。 太子自此绝口不提顾悦这个人。 却没有人知道,那一次她差点因为喘不上气直接没命。 后来,还是杨婉仪在她面前炫耀此事,顾悦才知道原来是她做的手脚。 从那以后,她对苦杏仁的味道就格外敏感。 “这糕点做得不错,拿下去分分,提醒那些小丫头,若是吃不得苦杏仁的就莫贪嘴了。” 於嬤嬤瞧著顾悦出神的模样有些心疼。 最初太后让自己跟著来,她还想,自出生就被千娇万宠的姑娘,回到自家也是被呵护的人,哪里用得著自己? 如今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想法实在是太浅薄了。 她们这些在太后宫里的人,都清楚地知道郡主在吃食上的忌讳,长公主府不仅没有人在意,竟还有意加害!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这一刻,她突然想护著面前这个姑娘。 “只要郡主需要老奴,老奴会一直侍奉郡主左右。” “奴婢也是!” “奴婢也是!” 素秋和素冬异口同声。 顾悦扭头,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上辈子踽踽独行太久了,以至於突然有人站在自己身边,她还有一丝迟疑。 不过,很快她就笑了,点了头。 “好。” 在復仇这条路上,她可以选择独自面对,但如果有人坚定地选择与她同行,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幸事。 准备出门的时候,顾悦发现门前只有杨婉仪和杨昀。 “姐姐要进宫?”杨婉仪好像有些吃惊,隨后捂著嘴状似可惜道,“方才父亲得了皇上传召,所以跟著母亲已经提前去了,倒是把姐姐给忘了。” 杨怀远是故意的。 在他看来,杨婉仪都没办法进宫,那顾悦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头,不要到处出风头。 所以他寻了个理由哄走了长公主。 杨昀本来並不想搭理顾悦,被杨婉仪轻轻拽了拽袖子才冷声开口,“我骑马,没法带你。” “姐姐,我这让人去安排马车,不能误了入宫的时辰。” 杨婉仪打量了顾悦一番,发现她穿得很是普通,心里痛快了几分。 皇上和太后就算赏赐了她银子又如何? 估计是有银子都不知怎么吧? “不必了。”顾悦毫不在意,只是轻轻摩挲著手腕,好似觉得有些发痒,“待会自有人来接我。” 杨婉仪的目光落在顾悦不著痕跡的动作上,嘴角溢出一点得逞的笑意。 “胡闹。”这下,不等杨婉仪说话,杨昀就怒斥出声,“咱们府里头是没人了么,你让旁人来接你?你这是想打谁的脸?” “郡主。” 就在这个时候,太后身边的大內侍姚公公已经跳下了马车,朝著顾悦行了礼。 “奴才奉太后之命,特地来接郡主进宫。” 杨昀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有劳姚公公。”顾悦扫了一眼杨昀,似笑非笑,“打的就是你杨昀的脸,又如何?” 杨昀看著顾悦上了马车,咬著牙说道,“你看她那得意的模样,刚才就该直接把她赶回去,看她还怎么耀武扬威。” “兄长莫要担心。” 杨婉仪对他低声说了几句。 “真的?”杨昀一听,顿时喜笑顏开,点头道,“还是婉仪你最是聪明。” “兄长,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做很恶毒?” 杨婉仪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 她的手本该乾乾净净,现在全被顾悦毁了。 哪怕自己有了神医的名头,但是只要顾悦进了宫,到时候所有人都只会去讚赏她,甚至还会暗中拿她和自己比较。 如今自己去不了宫宴,就已经棋差一著。 她只是想让顾悦稍微丟些顏面,那样以后不管谁看到顾悦就只会记得她的狼狈。 这样,顾悦就再也不可能跟自己相提並论。 “婉仪,这件事不怪你,要怪就怪顾悦心太野了。”杨昀捨不得她难过,安抚道,“而且这府里头以后有你一个贵人就可以了,顾悦不该跟你抢。” 杨婉仪点点头,又觉得自己做得对。 “我也是担心,她总是去宫里头要赏赐,若是惹怒了太后和皇上,说不得就会被厌弃,连累我们。” “所以,她不懂事,总该有人教她。”杨昀轻轻拍了拍杨婉仪的肩,感慨道,“若是她能学到你的一半,也不至於闹得家宅不寧。” 杨婉仪彻底放了心。 一想到待会顾悦可能会吐得满马车都是污秽,说不定还会惹怒太后,她就忍不住有些想笑。 丟人,也都是顾悦自找的。 她是为了长公主府未来的荣华富贵,也是为了教顾悦懂点道理,不要得意忘形。 这不是坏事。 所以,她不必有什么负担。 这边顾悦上了马车,才发现里头竟然坐著萧烬。 “王爷?” 顾悦有些意外。 扭头才发现於嬤嬤和素秋都没有上来,很显然是被姚公公拦下了。 萧烬抬眸看她,“连入宫都能被扔下,就这点本事?” 第40章 冤家路窄 “我不是让人请了姚公公来接吗?” 顾悦有些无语。 谁知道萧烬会跟著一起过来,还这般瞧不起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招惹了他。 “未雨绸繆的事,不用王爷教,我也懂。” 她早就猜到杨婉仪不会任由她入宫,所以特地让人去跟太后要了姚公公来接自己。 姚公公是瞧著她长大的,让他出面,一来自己放心,二来可以直接入宫,省去不少麻烦。 “杨家任由杨婉仪神医之名穿得沸沸扬扬,自然不想让你再出风头。”萧烬瞧著顾悦气鼓鼓的模样,嘴角扬了扬,才道,“你不让本王抓下毒的人,到时候可拿不到银子。” “王爷稍安勿躁。” 顾悦老神自在。 不知道为啥,在萧烬面前她从未有过害怕畏惧的情绪。 “这次宫宴是皇后为了给太子挑选合適的太子妃。”萧烬打量了顾悦一番,问,“你就穿成这样,到时候太子会以为你是欲擒故纵。” 萧烬心里有些不得劲。 她跟太子幼时便相识,如今真得能放下? 顾悦想想,依著顾瑀那个尿性,说不定还真的这么以为。 “赐婚圣旨到底什么时候下?若是王爷想悔婚,那我就得赶紧想想办法,至少別让太子在我面前蹦躂,真的很烦。” 萧烬有些出神。 他发现,顾悦在跟自己相处的时候,很是隨心所欲,甚至带著几分不为人知的熟稔。 而他,似乎也很是纵容。 这是为何? “王爷?” 顾悦没得到回应,抬头去看人。 “放心,本王不会食言。”萧烬回神,不再理会那些莫名的情绪,点头道,“太子若是想抢本王的王妃,本王自然不会轻饶他。” 顾悦突然眼睛一亮。 要是让太子惹上萧烬,会不会能省不少事。 “不要动歪脑筋。若是以身犯险,本王会连你一起罚。”萧烬好像一下就猜到了顾悦的想法,敲了敲桌几说道,“待会,本王直接送你去太后那,宫宴上不要乱跑。” “好。” 顾悦点头应了。 难得乖巧。 萧烬忍俊不禁。 结果,马车刚拐过一道街,就遇到了另一条街转过来的马车。 顾悦和萧烬本就有事相商,自然不是很著急,驾车的车夫便停了下来让人。 结果没成想,对方的车夫竟然出口骂人。 “你是眼瞎吗?” “横衝直撞的,找死是不是?” “若是衝撞了我们主子,你们几条命都赔不起!” 顾悦当真是有些好奇。 今日能出现在这条路上的,基本上都是奔著进宫去的。 非富即贵。 可这马车的车夫竟然敢这般囂张? 掀开车帘,顾悦就想瞧瞧对方哪里来的底气,结果恰好跟对方掀开车帘的人对视。 哦豁。 冤家路窄。 “顾悦!” 对方竟然是平阳侯府那位世子王澊。 一眼瞧见是顾悦,王澊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二话不说,直接窜出了马车。 “小贱人,你竟然还敢出现在爷面前!” 王澊衝过来,一把掀开车帘,刚想伸出手去拽顾悦,就被人握住了手腕,猛地一折。 不等王澊惨叫出声,下一刻人已经被踢飞了出去,直接撞到了对面的骏马身上。 马惊,一脚踏在了王澊的右腿上! 这下,王澊带的人全都围了上来,连带著下来的,还有马车里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我的儿!”那妇人眼见著王澊伤得如此严重,当下惊呼出声,隨后怒声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当街行凶!来人,把伤了世子的贼人拿下!” 这妇人正是王澊的母亲,现在的平阳侯夫人于氏。 王澊痛得哀嚎不已,却没有完全昏过去,声嘶力竭地大喊出声。 “给爷抓住那个小贱人!要活的!爷要让她生不如死!”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掀开了车帘。 王澊所有的怒吼都憋在了嗓子里,半晌没了动静。 摄政王萧烬。 围观的眾人瞬间纷纷行礼。 “平阳侯府还真是威风。”萧烬居高临下,冷眼瞧著王澊,冷声道,“本王打了世子,你们想把本王如何?” “王爷息怒!”匆匆赶来的平阳侯满头大汗,连忙苦著脸解释道,“都是误会,请王爷恕罪。” 这京城里没人想招惹萧烬。 若是被他盯上,只怕不死也要被扒层皮。 更別说,他们屁股底下本就不乾净。 “平阳侯世子对悦然郡主不敬,本王小惩大戒。”萧烬冷声道,“既然人伤了,就不必进宫了,平阳侯,打道回府吧!” 说罢,根本不给平阳侯留什么顏面,直接上了马车。 顾悦掀开车帘,目光在于氏和王澊身上扫了一圈,嗤笑出声,“妾就是妾,披上主母的皮,也上不得台面,养的儿子,也不过是废物。” 到底是母子俩。 于氏和王澊竟是一同抬头,恶狠狠地盯著顾悦,恨不得杀了她。 这么多年,于氏好不容易弄死了原配夫人,逼走了嫡长子,有了他们母子今日的风光。 可顾悦这个贱人,竟然敢当眾嘲讽他们? 而且,据杨昀说,之前王澊被扔出长公主府也是此女所为,太子不过是被矇骗了而已。 狗仗人势的贱人! 新仇旧恨,迟早清算。 “怎么,你们不服?” 不成想,萧烬好像透过马车看到了一般,再次出声。 “再多看郡主一眼,本王就剜了你们的眼睛。” 于氏满身冷汗,一把按住了儿子的头,嚇得如鵪鶉一般,不敢再造次半分。 顾悦扭头,却看到男人正喝著茶水,好像刚才並未开口威嚇。 放下车帘,顾悦忍不住一笑,有人护著,好像感觉还不错。 马车还未走远,平阳侯就转身给了于氏一巴掌。 本来他打算借著这次宫宴把女儿送到太子面前去,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带著这废物给老子滚!” 马车上,顾悦听到外头这动静,心情更加愉悦,难得调侃了句,“王爷喜欢剜人眼睛?” “本王打了人,可周遭的人都知道是因你而起,你还有意挑衅,就不怕遭人非议?” 萧烬没理会这话,抬眸,若有所思地开口。 “他们动不了本王,迟早要寻你的麻烦,你就不怪本王?” 第41章 旧事重提 “我跟王爷是一条船上的人。” 顾悦摇摇头,对此表示並不在意。 虱子多了不怕痒。 “王澊那样的人,就算王爷不动手,我也要打的,最后这笔帐还是要记在我身上。” 萧烬看著她,眉头舒展。 他从第一眼见到她,就知道这是个聪明的丫头。 而且对他,无欲无求。 这样相处,舒心。 “放心,平阳侯府伤不得你。” 这是许诺。 “其实,我也好奇,杨昀身为长公主府的嫡长子,就算是白身,也没必要討好王澊。” 萧烬既然这么说,那说明平阳侯府可能惹上了麻烦,甚至要玩完了。 所以,顾悦虽然没挑明,但就著这话多问了几句。 “他图什么?” “人生在世,图的无非就是名和利。”萧烬道,“你觉得杨昀缺什么?” 平阳侯府瞧著好像没落了,但是顾悦记得侯府眾人的穿著並不见寒酸,甚至比旁人还华贵几分。 若这都是有意遮掩,那就说明平阳侯府有其他的进项。 杨昀跟著王澊,即便是没肉吃,也能喝上汤。 “那杨昀是不是也会被牵连?”顾悦眼睛一亮,“等我拿到那些赏银再抓他可行?” 萧烬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哦!” 顾悦反应过来,抬手遮住了自己的嘴。 “不该打听的不打听,太著急了。” 查案办案,自然不能隨便告诉別人这其中的情况,顾悦觉得自己有些高兴过头了。 萧烬的眼神好似一盆冷水浇下来,让她瞬间冷静了几分。 因著姚公公陪著,即便萧烬没有露面,顾悦也畅通无阻地进了宫。 等到萧烬和顾悦到的时候,发现长公主等人已经坐在太后宫里正在说话。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瞧见顾悦,长公主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好像没有等她,但张嘴便是斥责。 “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么,为什么不早些出门?” 目光扫到萧烬,长公主更是不喜。 “长公主府的马车配不上你吗?好端端的,非要跟著外人一道,平白让人说了閒话。” 顾悦礼都还没行完,就被当头呵斥,眨了眨眼,看上去有些茫然。 “你若是有心,就该知道她没出门,哪怕等等她也好过当著人呵斥她。”太后蹙眉,朝著顾悦招招手,“悦然,別管你母亲,到皇祖母这来。” “路上郡主遇到了些麻烦。”萧烬开口,“本王恰好经过,替郡主解围,特地护送郡主进宫,太后娘娘,既无他事,先行告退。” 这是解释了他们为什么会一起出现。 依著萧烬的性子,他平日压根不会多嘴,但是方才瞧著那丫头一脸茫然无措,哪怕知道她是故意装出来的,他心里头也不痛快。 长公主对她的厌恶几乎是溢於言表,毫不掩饰。 他听著真烦。 太后知道萧烬忙,自然也不会强留他。 “就知道惹是生非,你就不能学学婉仪,安分懂事些。” 长公主见萧烬走出去,下意识地跟了一句。 萧烬的脚步一顿,但到底没停下来,走了。 那丫头应该能应付得来。 自己再多说,怕是更给她带来麻烦。 “你若是不想来看哀家,就回去。”太后恼了,她让顾悦坐在自己身边,握紧了她的手,看著长公主道,“悦然是你的女儿,她遇到了事,你不担心就罢了,还要怪她,有你这么做母亲的?” 不是所有人都適合做母亲。 长公主性情淡漠,事事以自己喜好为先,自然也不会去迁就別人。 “母后不也看不上本宫么。”长公主见太后护著顾悦,当下冷笑出声,“她就算没本宫这个母亲,有的是人护著。” 说罢,长公主直接起身走了。 顾悦心中嘖了一声。 说走就走。 真是有种不管旁人死活的疯感。 到底是谁不懂事。 “皇祖母,母亲这段时日跟父亲闹了彆扭。”顾悦转头朝著太后低声道,“所以母亲心情不好,皇祖母莫要往心里去。” 当女儿的,还得替自己母亲周旋。 瞧著让人心疼。 “你不用替她说话。” 太后摆摆手,眼不见心不烦。 “悦然这丫头都这么大了,我若是有这样乖巧的女儿,怕是要开心死。”有人插了话。 顾悦看过去,原来是镇南王妃。 镇南王云行当初跟顾悦的父亲杨怀远同为状元,一文一武。 云行成为武状元后,就承袭了镇南王府世子之位。 后来在老王爷战死沙场后,短短五年他带兵连打数十场胜仗,被皇上嘉封为镇南王。 名副其实。 因为皇上在那个时候一直在削弱世家的实力,有些世子穷尽算计也止步於此。 杨怀远嫉恨云行。 他觉得他们同为状元,若不是自己出身太低,也不至於沦落到被榜下捉婿,无缘朝堂。 云行出生入死,他半点看不见。 如今云行长年驻守南水关,但是与镇南王妃感情很好,身边乾乾净净,连个通房都没有。 二人育有三子,老大老二都跟在镇南王身边从军,唯独老三云擎自幼聪慧异常,热衷读书,不爱练武,留在京城陪著母亲。 顾悦觉得,云行跟自己那个偽君子父亲同为状元,可能是他这辈子最该抹去的污点。 “见过王妃。” 顾悦很喜欢面前的人,礼数极其周全。 敬人者,人恆敬之。 “你还记得我?”镇南王妃很开心,弯著眉眼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五岁多点,当时你把老三当成姐姐,老三的脸都黑了,但是瞧见你哭,还是老老实实哄你,我都没见过他这么有耐心的模样。” 提前孩子们幼年的事,太后脸色缓和,忍不住多了几分笑意。 顾悦其实有些恍惚。 毕竟时隔两世,她记得最多的是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痛苦,儿时那点子快乐都已经模糊不清。 如今镇南王妃说起来,她倒是隱隱约约有了几分印象。 略有些尷尬。 她幼时招猫逗狗的事没少干,但是把云擎认错女子这件事让她觉得丟脸,所以处处躲著他。 后来,镇南王府出事,被迫举家离开京城,而她被关在长公主府后院,竟是再也未见。 一別,就是一世。 “说起来,云擎的年纪也不小了,你可有瞧上的姑娘?”到了太后这个年纪,最喜欢的就是操心小辈的婚事,“若是有喜欢的就给哀家说,哀家给他们赐婚如何?” “真是一个孩子一个愁法,太后娘娘还不知道他?”镇南王妃有些头痛,“那孩子素来聪慧,前些时日不知为何又沉迷於天理命数,我这个做母亲的,哪里做得了他的主?” 第42章 厚此薄彼 顾悦仔细想了想。 上辈子没听说云擎热衷於此,不过好像也没听过他成亲的消息。 又或许是她消息闭塞,所以不知道。 不过,一提起孩子,在场的母亲们都有了不少话可说,还是肖嬤嬤瞧著宫宴的时辰差不多了才出来提醒了一句,眾人这才相携离开。 等到只剩下太后和顾悦,两个人才有时间细聊。 “你母亲方才跟哀家说起杨婉仪的事,意思是她既然救了哀家,哀家就不能厚此薄彼,也该给她赏赐。” “想来是父亲哄著母亲来提此事。”顾悦摇摇头,“对母亲来说,父亲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想看著我独受赏赐。” 在长公主来看,顾悦现在与兄弟姐妹不睦,对父母不敬,就是仗著有太后和皇上做靠山。 若是杨婉仪也有了同等的对待,那她不再是特別的,就该夹起尾巴做人。 “她真是愈发掂量不清了。” 太后有些头痛。 在皇后为太子挑选太子妃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若是真的赏了杨婉仪,那就是在变相告诉皇后,杨婉仪必须入选。 她又不是想不开,非得去趟这趟浑水。 更何况,杨婉仪心术不正,她把人塞进东宫,到时候皇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埋怨她。 顾悦轻轻拍了拍太后的手背,以示安抚。 长公主可不是拎不清,她是故意要搅浑这池水,免得被人发现她的真实目的。 “不过,刚才砚卿说你遇到了麻烦,是什么事?” 太后不去想那些恼人的事,岔开了话题。 “平阳侯府的世子想要对我动手,被王爷打了,后来平阳侯赶来求情,让王爷赶回去了。” 顾悦言简意賅,没有半点添油加醋。 “平阳侯真是老糊涂了,纵著那个废物到处惹是生非,皇帝早先就敲打过他,可他压根没往心里去。” 很显然,太后对平阳侯府也没几分好感。 “上次贺宴的事,哀家就斥责了平阳侯夫人管教不严,她也是半点没当回事。” 怪不得平阳侯夫人看著自己的眼神那般愤恨。 顾悦现在可是遇到事情就告状的人,所以一般人也不想招惹她。 “王爷说,虽然他打了人,但是回头平阳侯府怕是还要把帐算到我头上来。” “他们敢。”太后冷哼一声,“肖嬤嬤,传哀家口諭,平阳侯夫人及府中贵女日后没有哀家传召不得入宫。” 顾悦觉得太后不愧是宫斗贏家。 她太清楚这些人心里的小九九了,一句话就断了平阳侯想靠女儿入宫博荣华富贵的念想。 上一世,平阳侯府的確出了一位宠妃,倒是又苟延残喘了几年。 王澊当时祸害了不少姑娘,如今若是能提前送他去死,也算是功德一件。 “赐婚的事,你舅舅已经准备擬旨了。”太后突然想起什么,拉著顾悦的手问道,“镇南王妃今日若是不提,哀家还没想起来,其实云擎那孩子也不错,镇南王府家风又好,后宅乾净,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事。” 萧烬父母双亡,瞧著性子温和,但实际上冷漠无情。 太后担心顾悦嫁过去会觉得府里头冷清,没人气。 所以,镇南王妃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若是顾悦厌倦了长公主府的鉤心斗角,这样热闹简单的府邸,可能会让她过得更开心。 这么一比较,太后莫名觉得先前做这个决定有些仓促了。 明明还有青年才俊能挑,怎么就这么快定了萧烬呢? “皇祖母也说舅舅已经擬旨了。”顾悦有些好笑,“而且摄政王也知道此事,现在反悔,王爷那边不好交代。” 她都忘了云擎长什么样了。 而且若是嫁给云擎,说不得这辈子都要困於后宅,她不喜欢。 在她这里,萧烬反而更有可选的价值。 “砚卿比你来说,有些年长了。”有了旁的人选,太后彻底活泛了心思,“不如哀家让皇上暂缓下旨,你先和云家那小子见见,瞧瞧合不合眼缘。” 顾悦没想到太后竟然真的起意要给她换夫婿。 这可万万不行。 思来想去,只剩一个理由。 “皇祖母,其实我心悦王爷,旁人比不得他半点,我心里也容不下旁人,求皇祖母成全。” 说完,顾悦觉得牙酸,心里头又暗暗发誓自己所言都是假话,不用成真。 她只顾著让太后歇了换人的心思,没注意萧烬去而復返,恰好將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而站在外头的肖嬤嬤看著止步於门口的萧烬,脸上已经堆满了看女婿的笑意。 郡主喜欢年长些的男人也不错。 至少知道疼人。 “本王就不进去了。” 萧烬猜到顾悦说这话违心,可又莫名觉得有些脸热。 这种感觉著实有些陌生,让他有些无所適从。 肖嬤嬤瞧著萧烬脚步飞快地离开,不禁失笑,转头走了进去,將萧烬留下的锦盒呈给了顾悦,“王爷特地送来的,觉得郡主今日穿得素净,这簪子能提几分气色。” 萧烬? 顾悦一愣,眼睛转了转,这人不会不知道送簪子是什么意思吧? 而且刚才同行一路都未提及此事,现在又特地来送? 再瞧著肖嬤嬤一脸满意的笑,顾悦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他不会是听见刚才自己说的话了吧? 互相利用,最忌动情。 还是找个机会好好解释下。 可別让他因误会毁约,到时候自己哭都没地方哭。 太后带著顾悦出席宫宴。 逢人便要提一下身边的少女,一副极其上心的態度。 上次贺宴,皇上亲自到场,今日太后又亲自带在身边,眾人对这位悦然郡主在太后和皇上面前的分量又有了新的认知。 而顾悦待人接物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完全不像是长公主府传出来那样粗俗无礼,没半点规矩。 后宅里头的道道,这些人心里头清楚的很。 更何况,身为母亲,长公主並未因为顾悦被重视表现出半点愉悦。 “琼华,你把悦然教得真好,母后很喜欢她。”皇后与长公主坐得近,见太后让顾悦陪著用膳,不禁笑道,“这孩子幼时还有些跳脱,如今倒是规矩了许多。” “你惦记她?”长公主斜睨了皇后一眼,嗤笑一声,“你是嫌太子命长?” 第43章 乌烟瘴气 长公主这话一出,周遭不少耳朵都支了起来。 毕竟,瞧著顾悦受太后和皇上重视,起心思的人不在少数。 可听长公主这言下之意,莫不是她这般厌弃自己的女儿,是还有其他的缘由? “瞧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皇后好似不经意地嘆了口气,“悦然这丫头受了那么多苦,你总该多疼她才是,你没看太后和皇上都念著她,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你又何必这般彆扭。” 话里话外,都是为了这母女二人的感情著想。 “她的命格硬,一般人可扛不住。”长公主垂眸,转动著手里的酒盏,“当初若不是母后把她留在宫里,闔府怕是都要被她剋死了。” 这…… 偷听到的夫人都忍不住私下交换著眼神。 当初满京城都羡慕顾悦被接到太后身边教养,原来还有这般不为人知的隱秘? “当初那些事都是巧合,如今过去那么久,你怎么还放在心里?” 皇后这话听著是劝说,却无异於坐实了长公主先前所言。 “她那衣裳瞧著平平无奇,还以为你对她不上心,不过簪子可不是俗物,还是你有眼光。”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顾悦的簪子上,顿时都是一惊。 瞧著,像是绿雪含芳簪? 这是多年前的贡品,当时被皇上赏给了镇南王,镇南王又送给了自己的王妃。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后来,因为镇南王妃没有女儿,曾经说过会把那簪子留给了小儿子做聘礼,怎么如今会在顾悦的发间? 难不成……顾悦私下里跟镇南王府的云擎有什么瓜葛? “当真是胡闹!” 长公主自然知道这簪子的来歷,猛然起身,朝著顾悦大步走了过去。 皇后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掩去了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一阵掌风袭来。 顾悦余光扫到长公主气势汹汹地朝著自己走过来,就意识到不对,所以她一个侧身,灵活地躲过了这一巴掌。 “母亲?” 顾悦一脸讶然。 “你闹什么?”太后见长公主那巴掌落了空才回过神,一把將顾悦拉到自己身后,蹙眉沉声道,“好端端的,你来寻悦然的不痛快?有你这样做母亲的?” “母后,你不问问她头上戴的簪子是谁给的?”长公主指著顾悦,半点没留余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与外男私相授受,还明目张胆地戴在头上,她不要脸,本宫还要脸呢!本宫现在不过是教她懂点规矩,她还敢躲?” 顾悦瞪大眼睛,好像惊得完全失去了言语。 完全是一副无辜又弱小的模样。 “琼华!” 太后被气得手都哆嗦。 “悦然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仇人,你这么毁她的名声,到底居心何在!” 就算是自己的女儿真的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做母亲的哪个不是藏著掖著,哪怕是打,至少也要关起门来再动手。 太后当真是想不明白,长公主为什么就这么討厌顾悦,恨不得毁了她才甘心。 “她敢做,还怕別人说?” 长公主冷眼瞧著顾悦,冷声道,“怎么,府里头是没给你做衣裳?穿成这样,你是故意想让旁人觉得本宫苛待你了?” “母亲,这是你让人送来的衣裳。”顾悦终於回过神来,目露哀伤,“而我发间这簪子,是皇祖母给我的,是谁在母亲面前嚼舌根,挑拨我们母女之间的感情?” 长公主定睛看过去。 那簪子瞧著像极了绿雪含芳簪,仔细再看,样式却有所不同,顏色也有细微的差別。 分明是闹了乌龙。 这下,眾人都有些尷尬,却忍不住拿眼偷偷去瞧皇后。 刚才皇后那些话,她们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若是没有顾悦这番质问倒还无妨,怎么如今这么一琢磨,总觉得不太对劲呢? 本来稳坐的皇后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 这死丫头怎么现在好像变得更难对付了? “你休要在这里攀扯旁人。” 长公主虽然心里知道自己衝动了,可她素来强硬惯了,自然不可能认错,当下冷声道,“参加宫宴的衣裳也该合乎规制,你身边伺候的人若是没用,早些发卖了,莫要留著坏事。” “你这是怪哀家宫里出来的人不懂规矩?” 顾悦身边的人,可都是伺候太后多年的,哪个敢说她们不懂规矩? 太后眉眼凌厉,目光在皇后和长公主身上扫视了一圈,冷哼一声。 “哀家是老了,不是死了,皇后,你若是撑不起这后宫,哀家也能替你管!” 这是重责了。 而且这话说得,也別有深意。 太后意识到了此事是皇后故意挑唆,为的就是让顾悦在宫宴上出丑,彻底无缘太子妃之位。 但是,长公主就算再不济,那也是太后的亲生女儿,而顾悦,顶著皇姓,与长公主关係再差,那也是一家人关起门来的事。 轮不到旁人去利用。 能出现在宴会上的命妇贵女没有几个是傻的,怎么可能听不懂太后的意思? 这对皇后来说,已经是当眾打脸了。 果然,皇后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体面,起身快步走了过来,直接跪在了太后面前。 “母后,妾身知错。” 即便如今太后很少过问后宫之事,可她的威慑力绝对不亚於皇上。 要知道,当年若不是太后主动退了一步,皇后现在都拿不到实权。 现在认错,至少还能留几分顏面。 若是不认,太后有的是法子让她更难堪。 “你以为太子是个好的,可哀家压根瞧不上。”太后的態度已经算得上严厉,“哀家的悦然配得上更好的,你最好收起那点没用的心思!” 皇后的脸黑如锅底。 太后这是连太子都厌了! 盛怒下的太后,就算是长公主也得低头退让。 一时间,眾人全都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起来吧,后宫之主跪在那像什么样子。”太后挥挥手,嘲讽道,“哀家不中用了,坐一会便觉得乏,悦然,陪哀家回去!” “乌烟瘴气的,不成样子。” 皇后差点咬碎了后牙槽。 今日她的脸面全都被踩在了地上! 这一切,都怪顾悦这个死丫头! 明明她没回来之前,一切都顺风顺水,如今看来,她当真是灾星无疑! “母亲,那些人送衣裳过来的时候,说的是母亲亲自挑选的料子,如今看来,不过是拿来哄我的话而已。” 顾悦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 “我以为,今日可以跟母亲一同进宫,所以特地选了这身,而这簪子,也是皇祖母瞧著我太过素净,所以才从库房里挑出来送我的,母亲下次想怪,不妨看清楚,而不是隨隨便便就被人挑唆,伤了你我之间的母女之情,你说,是不是,皇后娘娘?” 说完,顾悦与皇后对视一眼,轻嗤一声,扶著太后转身就走。 长公主明白了顾悦的言外之意。 所以,她盯著皇后,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冷意。 “皇后,你把本宫当傻子耍?” 第44章 身败名裂 “怎么会!” 皇后连忙起身,朝著长公主解释,“方才是真看错了,所以闹了误会。” “皇后,本宫,可……真是小瞧你了!” 长公主不喜欢顾悦。 在她看来,旁人不喜欢她不喜欢的人,是理所当然。 但是,前提是不许对自己有半点不敬。 皇后是后宫之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看错了牵强的理由,本就站不住脚。 长公主脾气暴,更不可能会顾及旁人的脸面,当下冷著一张脸,二话不说抬脚就走了。 皇后差点咬碎了后牙槽。 她以往贤良淑德的形象,就这样轻飘飘地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太后斥责,长公主动怒,这个时候想继续选太子妃,只怕会遭人非议。 可事到如今,她还是得撑起笑脸招呼著眾人。 最终,宴会草草散场。 “哀家斥责皇后便罢了,你又何必与她对上。” 回去的路上,太后拍了拍顾悦的手,有些心疼她,“她那人心眼极小,却素来端著架子,装得一副好模样,回头记恨上你,你会更难。” “我是皇祖母亲手教导出来的。”顾悦笑,“礼之用,和为贵,不得已,则斗之,有何惧之?” 君子动口,也可以动手。 全看对方怎么选。 而且,这一次,难堪的不止是皇后。 这些年,长公主与駙马杨怀远恩爱有加,杨昀和杨婉仪在外风评也素来不错,可如今,好像全都被戳穿了偽装的一角。 特別是杨婉仪,剽窃诗词,满嘴谎言,甚至皇上都亲口斥责,结果现在被杨家以神医之名吹捧造势。 可对顾悦呢? 连个首饰都不捨得添置。 这心,怕是偏的没边儿了。 “你这丫头……罢了,哀家现在能护得住你,倒也不必忧心其他。”太后忍不住笑道,“砚卿给的簪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一开始,顾悦还真以为萧烬是单纯给她送了簪子。 可她看到那簪子之后,便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这宴会上会有人故意想让她落入难堪的境地之中。 因为镇南王妃知道这次的宫宴是给太子选妃,所以她拜见过太后之后就寻了理由离宫了,自然不能第一时间替顾悦作证。 所以说,能把长公主府和镇南王府都算计进去的,也只有皇后。 好在,太后的库房中,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首饰。 “先放皇祖母这里吧!”顾悦想了想才道,“等到赐婚圣旨下了,再做决定。” 到时候,是作为聘礼,还是还回去。 全看萧烬的意思。 他们之间既有契约,这关係就该更纯粹。 “你母亲她……” 太后嘆了口气。 “若是你住得不开心,不如回哀家这,以前你住的地方什么都没动,一直留著,也有人清扫。” 明明顾悦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而且贺宴上皇上还特地去给她撑腰,整个京城都看得出自己和皇上对这孩子的看重。 但凡这长公主府里有半个通人气儿的,至少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可並没有。 爹不疼娘不爱。 甚至,长公主对顾悦的厌恶,人尽皆知。 她想劝顾悦放下芥蒂,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才好。 “皇祖母莫要担心。”顾悦笑,“府里那些算计,都是皇祖母当年教导我时玩剩下的,只是以前我太过心善,所以才会觉得难过。” 把那些白眼狼当家人善待,是她上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 “悦儿,哀家礼佛,是因为哀家老了,所以心中会平生出许多遗憾。”太后握著顾悦的手,一字一顿地道,“可你尚年少,本就该想做敢做。” 太后的眸中突然迸发出奇异的光彩。 “悦儿,哀家给你权势依仗,是为了让你走得更高更远。” “杨家那些人只是你的试链石,不要拘泥於与杨婉仪那样鼠目寸光的女子爭抢。” “抢男人、抢首饰、抢宠爱,都不是本事,你要爭的东西,从不在这后宅的方寸之地,而是那些在男子看来唾手可得,女子穷尽一生都未必能得到的东西。” “你以为那些人为什么不喜欢你?” “不是你不够好,是因为你太好了。” “这世间无时无刻不在压制著女子的锋芒,只有当你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认可的时候,当你成为掌握规则的人时,那一切,都会选择,向你臣服。” 这一刻,顾悦好像突然窥见了太后多年来的未尽之语和她藏匿於心底的秘密。 “皇祖母。”顾悦眼神慢慢坚定,反握住了太后的手,轻声道,“我愿意一试。” 太后欣慰地笑了,轻轻摸了摸顾悦的头。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当年没有看错这个孩子。 她把顾悦自幼带在身边教导,是希望她韜略藏於胸,风云生於掌,而不是被后宅这一小小的一方天地困住。 那样太可惜了。 顾悦被留在太后宫里用膳。 回府的时候,车夫特意绕了路,带著顾悦从侧门进了府。 “小姐,府门前围了不少百姓,都是来求二小姐的。” 素冬见顾悦回来,围著她嘰嘰喳喳地说著府里头的事。 整个长公主府门前,围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甚至有的都把病人抬了过来,跪著求杨婉仪出面救人。 法不责眾。 那些护卫赶不走人,没有主子的命令又不敢隨意动手,以至於现在乱作一团。 所以素冬特意让人告知车夫换路回府。 顾悦挑眉,由著素秋给自己拆头髮,问,“杨怀远和杨昀还没回来?” 素冬摇头道,“长公主也没回来,奴婢打听了,说是心情不好去了京郊马场。” “顾悦!你给我出来!” 没等顾悦应声,外头已经闹了起来。 等到她走出去,就看到杨婉仪一脸愤怒地站在院子外,瞧见她才咬牙切齿地开口。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这是什么话?”顾悦扬眉,“还请杨神医明示。” “你!” 杨婉仪听出她的嘲讽,却无可奈何。 “从我被逐出京城你就算计好了!” “你故意让我以能治病的理由回来,还任由家里把我的神医之名传得沸沸扬扬,为的就是今日!” 她一开始还沾沾自喜,可如今骑虎难下。 若是她治不好那些百姓,就只有一个下场,身败名裂! “杨婉仪。”顾悦缓步走到杨婉仪面前,轻笑道,“求仁得仁,难道你不该开心吗?” 第45章 数典忘祖 “你到底想怎么样?”杨婉仪死死地盯著顾悦,问,“我是你妹妹,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明明,她从来都没有把顾悦放在眼里,可偏偏就是她逼得自己进退两难。 顾悦笑,並不解释。 左右,待会有的是人要替她找自己的麻烦。 何必多费口舌。 “郡主,二小姐!”果不其然,杨老太太身边侍奉的王妈妈急匆匆赶了过来,陪著笑脸道,“老夫人请郡主和二小姐一同去松竹院。” 杨婉仪自觉有人撑腰,当下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我们郡主刚卸了釵,可能要重新上妆,还请王妈妈稍候。”素秋上前,將一个荷包塞到了王妈妈手里,笑言,“王妈妈多担待。” “素秋姑娘言重了,候著主子这样的事本是应该的。” 拿了银子,每个人都好说话。 杨婉仪不懂,因为杨家对她的教导就是不把这些下人当人看。 但顾悦懂,上一世替主子做事的,不管是恶事还是好事,都是这些不起眼的下人。 所以,能用银子拉拢的人,反而更简单。 “郡主,那边叫您过去,定然是想让您出面。”素秋给顾悦上妆的时候,於嬤嬤在旁边低声道,“说不得,还要拿孝道压您一头。” “杨家想要名,那就得拿出与之匹配的东西来。”顾悦垂眸,淡淡地说道,“若是想要来硬的,我自然也有法子让他们求我。” 於嬤嬤和素秋对视了一眼,有些不明白顾悦的意思。 而顾悦並没有再多言,只是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贏家,永远都要比对手先行一步。 在困境的时候,顾悦能拼的就只有武力,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可是当她走到一定的位置,拥有了可以平等对话的权利,那拼的就是脑子,因为高明的猎手,往往以陷阱而非蛮力捕获猎物。 “你这丫头还真是愈发没规矩了。” 等到顾悦到了松竹院,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刚踏进屋子,一个茶盏又迎头砸了过来,不过顾悦一个闪身就轻鬆躲了过去。 “祖父再砸几个杯子,御史就要弹劾父亲数典忘祖了。” 以前杨家饭都吃不上,如今瞧著,还真是好日子过的多了,几两银子的东西,说砸就砸。 顾悦隨意地坐了下来。 提到儿子,杨老太太一把按住了暴怒的杨老太爷。 “你祖父他脾气不好,做小辈的莫要与他计较。”杨老太太笑问,“悦丫头,在宫里头一切顺利?” 杨婉仪本来站在杨老太太身边,听到这个话题,顿时红了眼眶。 如果不是因为顾悦害她,今日的宫宴她本该大放异彩。 现在全都成了泡影! “回祖母的话,一切都好。”顾悦也笑,没有半点不耐,“镇南王妃还夸讚我,不过太后娘娘因著我的衣裳素净,赏了我个簪子。” 杨老太太的目光落在顾悦的发间,眸底划过一丝贪婪。 “瞧著便是好东西。” 顾悦心中嗤笑。 杨家这些人还真是一丘之貉。 她都点出来太后说她的衣裳素净,可人家满眼都是她得了什么好处。 只可惜,他们也只能眼馋。 “那是自然,皇家赏赐,也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 杨婉仪恨得牙根痒痒。 可当前,她只能忍了又忍,扯了扯杨老太太的衣袖,提醒她先说正事。 “对了,外头那些贱民你也看到了。”杨老太太回过神,看向顾悦说道,“他们非得逼著婉仪出手救治,这事若是闹得不成样子,到时候杨家也跟著难堪,你得想想办法。” “祖母的意思是,让我替妹妹出手治病?”顾悦垂眸,转动手里的丝绢,“凭什么?” “我是你妹妹!”杨婉仪忍不了,当下怒吼一声,“你帮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如果我身败名裂,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顾悦抬眸看她。 前世,杨婉仪一直都是优雅得体,温柔善良的模样。 她用的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害得自己痛苦万分,扭头就用委屈可怜去博取其他人的同情与心疼。 那个时候,面目狰狞的,永远都是自己。 这一刻,终於变成了她。 “妹妹,我好像不欠你的。” 顾悦看著犹如困兽的杨婉仪,心中反而愈发平静。 前世她就是太在意旁人的死活,所以沦为困兽的是自己。 而他们,隔岸观火,甚至还觉得她被吸乾了养分是她应得的结果。 她竟然曾把感情寄託於这些人身上,真是够傻的。 这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谁都不行。 “要说欠,也是妹妹欠我一条命。”顾悦微微一笑,问,“想让我出手,妹妹打算拿什么来换?” “你虽然姓顾,但是你们是同父同母的姐妹。”杨老太太一听,有些不乐意,“一家人,还谈什么条件?帮你妹妹,这不是应该的吗?” “顾悦!” 没等顾悦答话,杨怀远和杨昀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看来,是得了消息赶回来的。 而杨昀二话不说,抬手就朝著顾悦的脸打了过去。 却不想,下一刻就被顾悦一脚踢中了命根子! 杨老太爷嚇得一个哆嗦。 这死丫头,下手怎么这么狠? 想起先前自己好像两次拿茶碗砸过她,幸亏没砸到,不然倒霉的岂不是自己? 眼见自己最疼爱的大孙子被打,可为了避免引火烧身,杨家老太爷和老太太两个人竟然同时端起茶盏,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 趋利避害。 二人真是箇中高手。 “你……” 杨昀痛得跪趴在地上,语不成调。 “杨昀,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顾悦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我是给你脸了?” “混帐东西!” 杨怀远没想到顾悦会当著自己的面就动手,当下瞪著眼睛怒骂出声。 “为父还没死呢!” “你竟然越过为父去教训你兄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我看你是想要造反!” “杨大人莫要高看自己,我这眼里,就未曾有过父亲。” 顾悦从袖中摸出袖箭,拿著丝绢缓缓擦拭,笑著开口。 “若是杨大人觉得你尚在人世,我就不该教训杨昀,那不如……先去死一死,如何?” 第46章 寡廉鲜耻 “放肆!” 杨怀远怒声开口。 “诅咒自己的父亲早死,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今日为父就请出家法,打死你这个不孝不悌的东西!” “杨大人!” 顾悦很是平静。 上一世,她永远是被逼著发疯的那一个。 而现在,都是她在看別人发疯。 “若是想救杨婉仪,那杨大人就该放下身段,別想给我扣那些莫须有的名头,否则杨婉仪身败名裂,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顾悦的话,满是嘲讽。 可不妨碍杨怀远听得明明白白。 “父亲!” 杨婉仪內心愤怒,可面上满是委屈。 杨老太爷和老太太压根就指望不上。 所以,她只能假装可怜,哀求杨怀远替她做主。 “若是真如顾悦所言,那我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算了!” 杨怀远一腔怒火直接被浇了个乾净。 从小杨婉仪就听话懂事,哪怕她什么都不说,只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他的心都要化了。 他怎么捨得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你想怎么样?” 杨怀远把杨婉仪挡在身后,又看到已经挪到一旁瞧著舒缓了几分的儿子,冷声开口。 “今日你在宫宴上大放厥词,惹怒了太后和皇后,连带著皇上斥责太子,如今在家里还颐指气使,为父劝你,最好適可而止!” “太后和皇上,皇后与太子,不过是他们自家人闹了点不愉快而已,杨大人怎么如此在意?” 顾悦好像突然猜到了什么,扬眉笑问,“所以,皇上不光斥责了太子,还认定是太子身边的人带坏了他,杨昀做不成太子伴读了,对吗?”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眼睛一转,顾悦意识到,这是萧烬的手笔。 他猜到自己在宴会上会反击皇后,所以又托举了一把,直接在前头搞掉了杨昀。 顾悦很是愉悦。 摄政王这事办得相当漂亮。 他们之间总有几分难言的默契。 也许,这就是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快乐。 “姐姐!”杨婉仪忍不住又装了一把,“兄长与太子关係素来亲近,因为你几句话,兄长就失了伴读的身份,难道你不觉得愧疚?” 谁都知道,能留在储君身边做伴读有多么重要。 就算没有从龙之功,有几分情分在,储君登基也不会亏待此人。 可现在,皇上因为杨昀斥责太子,估计太子压根不想看到他,本就资质平平的他,日后又能有什么成就? 想到这里,杨怀远就觉得堵得喘不上气。 杨家危矣! “王澊在路上堵我这件事,是你做的吧?”顾悦不理会杨婉仪,只看著杨昀道,“別急著否认,我就是想告诉你,当时摄政王恰巧也在,王爷不仅打了王澊,还斥责了平阳侯,所以你若是见了王澊,小心被打。” 顾悦觉得自己真是人美心善。 “你!” 杨昀被气得仰倒。 堵人的事,的確是他给王澊出的主意。 他虽然看到了是姚公公来接人,但觉得姚公公不会为了顾悦得罪平阳侯世子。 所以想故意卖个好,让王澊出口恶气,却不想,竟然会弄巧成拙! 现在,他怕是彻底得罪了平阳侯府! “顾悦!” “你是不是非要害死我才甘心?” “你难道就不怕下辈子遭报应吗!” “我这个人,平日不信佛,信道。”顾悦挑眉,道,“下辈子会不会遭报应,是下辈子的事,但是这辈子要害我的人,这辈子就该遭报应。” 倒打一耙的事,杨昀还真是信手拈来。 要不是萧烬特地派人查清楚缘由告诉了她,顾悦还真以为是碰巧遇到了王澊。 恶意害人者,还讲因果报应? 真是,寡廉鲜耻,天下无敌。 “顾悦!” 杨怀远看著顾悦,露出一副惋惜的神色,开口。 “为父知道,你在外头受了不少苦,可那也是你贪玩走丟,而且那些人已经偿命,你为何还要如此记恨父母兄妹?” “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状元郎顛倒黑白的本事,真让人甘拜下风。”顾悦笑,“害了我的人,如今有杨大人脱罪,怕是都要从地底下爬上来感谢你才是。” 不等杨怀远发怒,顾悦抬手,冷声开口。 “杨大人最好就事论事,我耐心有限。” 杨怀远咬牙。 他真想不明白。 明明顾悦一出生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跟婉仪爭,她就不能大度些? 亏得她还是太后教养出来的,真是小家子气! 可现在,他们还需要顾悦收拾烂摊子。 不能撕破脸。 想到这,杨怀远妥协道,“只要你愿意以婉仪的身份出去治病,什么条件,为父都能答应。” 顾悦转动著手里的第二支袖箭,淡然开口。 “两个条件,一是让杨昀和杨婉仪替病人试药。” “我不要!”想起那一日的狼狈,杨婉仪突然尖叫出声,连连摇头,好似崩溃,“父亲,我不要试药!求求你,父亲!” “我来!”杨昀捨不得杨婉仪受罪,拍著心口道,“有什么你冲我来,別想欺负婉仪!” 顾悦笑了。 杨昀,希望你不要后悔这一刻的决定。 一丝丝悔意,都不要有。 “如此,我成全你。”顾悦挑眉,“第二个条件,两千两银票。” “两千两!” “你怎么不去抢!” 杨婉仪和杨昀几乎是异口同声。 “病人那么多,没有诊金谁乐意干?”顾悦看向杨怀远,伸出手,笑道,“杨大人,只要你现在给,我立刻就去,绝不反悔。” 杨怀远到底同意了。 说到底,他也没得选。 “素冬。” 顾悦回悦然阁换身衣衫,招手让素冬上前。 “长公主身边有你比较熟悉的小宫女么?” “有,只是不能近身伺候。”素冬想了想说道,“只负责伺候长公主院子里的草,先前她老娘染病,奴婢使了银子拿了药。” 顾悦很满意。 所有关係的维繫,都是细水长流,绝不能靠临时抱佛脚。 素冬在这一点上做得就很好。 顾悦道,“你带著她去一趟马场,不消做其他的事,就让她去长公主面前带一句话就行,若是成了,就给五十两,你觉得能办么?” 素冬显然很有把握,当下只问,“小姐要带什么话?” “就以惊慌失措的方式闯进去,跟长公主说,郡主为了救外头那些贱民,要把二小姐的血给放干了!” 素冬一脸不解。 长公主本就对小姐多有不满,为何此时还要火上浇油? 顾悦笑,並未多做解释,又对她附耳低语了几句,隨后挥挥手道,“快去快回,办好此事,有赏。” 第47章 故意折磨 “二小姐出来了!” 顾悦帷帽遮面,走出了长公主府的大门。 怀里是热乎乎的银票,再一想到杨怀远肉痛到脸色扭曲,她就觉得更开心。 果然,在杨怀远眼里,没有什么比杨婉仪的名声更重要。 “诸位一个一个来,莫要著急,小女婉仪定然不会辜负诸位所愿。” 杨怀远让人在门前扩出一片地方,专门用来治病救人,言语间还不忘给杨婉仪造势。 等著治病的人感恩戴德,恨不得下跪磕头。 杨怀远面上浮出一种莫名的神色。 是那种自作聪明却瞒天过海的沾沾自喜。 瞧著,还真是碍眼。 顾悦坐在桌几前为病人诊治。 面诊一个人,她就会起身进府。 而杨昀这会窝在门房处,一脸阴鬱。 为了方便试药,杨怀远特地让他们在这里候著,杨婉仪特地陪在他身边温柔细语地说著什么,只是双眸发红,好似刚刚哭过。 惯会做戏。 顾悦將一粒药丸丟在桌几上,道,“吃了。” 杨昀抬眸,恶狠狠地威胁,“顾悦,你若是害死了我,家里不会放过你的。” 他是杨家嫡长子,是杨家未来的家主。 等到他掌了家,定然要好好磋磨顾悦,哪怕是她嫁出去,他也不会让她好过! 他一定要让顾悦后悔她今日的所作所为! 顾悦有些无语。 她觉得,但凡杨昀多长点脑子,都不至於被杨婉仪坑成这样。 再说了,直接毒死他? 那真是便宜他了。 想得美。 “废物才会放狠话,不吃的话我就走。”顾悦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外头还有那么多人要看病,你最好別耽误时辰。” 杨昀把將药丸放在了口中,腹部瞬间绞痛难忍,只能弓起身子缓解,大汗淋漓。 “嗯?”顾悦好似有些意外,“好像不是这个症状,可能给错了药,再试试这个!” “姐姐!”杨婉仪跪坐在地上,扶著杨昀的手臂,委屈地落泪,“你要治病就治病,能不能不要折磨兄长?兄长这般被折磨,难道你就不心疼?” “你心疼?”顾悦將药丸递到杨婉仪面前道,“那你来?” 给百姓开药,不需要这么麻烦。 她就是故意折磨杨昀,又如何? 杨婉仪听到顾悦这么说,下意识地往后撤了撤身子,眼泪都忘了继续掉。 “用不著!”杨昀还不忘护著杨婉仪,一把夺过药丸塞进嘴里,咬牙道,“你休想再……欺负婉仪……” 一股巨大的疼痛席捲了杨昀的全身。 他整个人猛地栽在地上,不断地抽搐,口吐白沫,瞧著马上就要一命呜呼。 顾悦站在原地,脸色漠然。 前世,杨昀为了证明自己只在意杨婉仪这个妹妹,背著长公主把自己扔在了五毒窟里,冷眼看著自己被咬的鲜血淋漓,还不忘给杨婉仪邀功。 她那个时候没死,是因为命大。 所以,这一世,他们每个人都该尝尝中毒的痛苦。 每一个,都不能逃过。 “兄长!” 杨婉仪嚇得不知所措,內心却无比庆幸,幸亏试药的不是自己! 顾悦將解药扔给杨婉仪,道,“收收你那庆幸的神色,被旁人看到,还以为你是故意要害你的好兄长呢!” 杨婉仪脸色一僵,刚想说什么,却发现顾悦转身走了! 这一刻,她对顾悦的恨意再次攀上顶峰。 来回几番,杨昀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痛得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看到顾悦再进来的那一刻,他竟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眼神中划过一丝惊慌。 “这么下去,你可未必受得住。”顾悦可不是心疼杨昀,就想瞧个热闹,所以她看向杨婉仪问道,“你来替他?” 杨昀的目光顿时落在了杨婉仪身上,眼底带著期盼。 他想过试药会很痛苦,可並不知道会如此痛不欲生,甚至有时他都恨不得一头撞死。 杨婉仪低著头,不堪杨昀一眼,囁嚅出声,“兄长最是疼我,不会捨得让我受苦。” 杨昀眼中的光瞬间消失了。 “嗤……” 顾悦冷哼一声。 兄妹情深,不过如此。 “郡主,素冬回来了,事情办好了。” 试药之后,顾悦往外走,素秋跟在后头低语了一句。 抬眸,就看到素冬已经在围观的百姓中露了个脸,隨后又隱於人群。 “这丫头……” 顾悦失笑。 如今看来,她已经顺利完成了第一个任务。 等到长公主赶回来,那好戏就要开唱了。 “杨大人,今日人太多了。”一念至此,顾悦对站在一旁正接受百姓仰慕的杨怀远道,“明日再继续,可好?” 为了救百姓,顾悦倒是没有二话,放了不少血,不过对她来说,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 可再这么试下去,杨昀肯定要去半条命,还是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养不回来的那种。 当然,以后他也没机会好生休养。 她不会给他机会了。 “不行!”杨怀远蹙眉,朗声道,“外头还有那么多人等著,你是他们的希冀,怎么能轻易喊累?” 现在百姓交口称讚,正是积累民望之时,杨怀远自然不可能同意。 只不过,这都在顾悦的意料之中。 “杨大人。”顾悦见杨怀远转头看自己,好似无奈地嘆道,“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你沽名钓誉的工具,你为什么要这么待我?”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眼见著周遭不少百姓都有些奇怪的看过来,杨怀远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隨后快步走到顾悦面前,压低声音开口。 “先前你要什么给什么,这会你若是闹,我绝不会放过你!” 顾悦突然一个趔趄,状似委屈地哭喊出声,“父亲!我错了!別打我!” 为了避免顾悦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杨怀远特意挡住了眾人的视线。 却不想,这会在眾人眼中,好像杨怀远推搡了“杨婉仪”一般。 杨怀远的愤怒溢於言表,抬手就要去扇顾悦的脸。 “死丫头,你陷害我!” “杨怀远!”得到消息赶回来的长公主恰好看到这一幕,猛然將手中的鞭子抽在了他的手背上,怒声道,“你给本宫住手!” 第48章 李代桃僵 “长公主!” 杨怀远的手背倏然见了血。 但他根本顾不得这些,立刻大步走到长公主面前,连声解释。 “婉仪这丫头闹脾气,不肯给百姓看病,可长公主瞧瞧,这些百姓已经等了这么久,若是因为耽搁了,有个万一,咱们於心何忍?” 顾悦都差点给杨怀远鼓掌了。 原来,杨婉仪这说演就演的本事是师从她爹啊! “长公主,百姓的事是大事,哪里是她能闹女儿家小脾气的时候?” “若是长公主觉得我做得不对,那儘管斥责,左右……我怎么做都是错的!” 长公主眉头微蹙,目光落在戴著惟帽的“杨婉仪”身上,又看了一眼杨怀远。 杨怀远整个人意气风发,反倒是少女一身白衣,瞧著单薄而又虚弱。 “顾悦呢?” 长公主下意识的一句话,让杨怀远顿时心生忧虑。 “你考虑的是不错,但是婉仪身子骨弱,你让她在这里撑这么久,她哪里受得住?” 杨怀远没有挑明是顾悦在为百姓诊治。 实际上有他的私心。 所谓的神医之名,长公主可能压根瞧不上,但杨家需要,所以这神医必须是杨婉仪,绝不能落在旁人头上。 而且,他怕长公主会对顾悦有所改观。 毕竟在她眼里,对她有用的子女才有资格入眼。 “母亲!” 没想到,顾悦自己扑了上来,委屈的声音都变了音调。 乍一听,倒是像极了杨婉仪。 “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可父亲偏生逼著我放血做药引,就为博取同情!” 顾悦毫无顾忌地將衣袖扯上去一些,露出手臂上斑驳的血痕。 “我的血根本毫无用处,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眾人顿时譁然。 “你闭嘴!” 眼见百姓窃窃私语,杨怀远恨不得一巴掌打死顾悦,可还要装作一副慈父的模样。 “婉仪是不是累了?” “怎么能做出这样伤害自己的事呢?” “要不,先回去休息下?” 一旦牵扯到自己的名声,別管是谁,在杨怀远这里,都得靠边站。 哪怕现在给杨婉仪安上个脑子不清楚的名声,只要能保住他自己的形象,也无所谓。 “婉仪,你这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那些血痕上,有些吃惊。 因为她知道,杨怀远最疼的就是杨婉仪,怎么可能捨得伤她? 而且,杨婉仪的血有个什么用? “是不是顾悦逼你的?她人呢!让她滚出来给你道歉!” 在长公主看来,事情应该是杨怀远想用顾悦的血来救人,替杨婉仪造势,可顾悦必然是提出了条件。 比如她划一刀,就让杨婉仪划一刀。 而杨怀远,从来都是利益至上,怕是当场就点了头。 长公主有些厌烦,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杨怀远惹出来的好事! 急功近利! 不知好歹! 所有人都看向顾悦。 百姓的想法很单纯。 在他们眼里,现在的顾悦就是杨婉仪,是救了他们命的神医。 若是有人欺负她,那就是跟他们为敌。 “父亲。” 顾悦压低了声音,有意模仿杨婉仪。 方才扑过来的时候,她的声音变了调,所以长公主竟然也没有听出来半点不对。 “不如让郡主出来给我道歉?” “你闭嘴!” 杨怀远的脸色变了又变。 可这么多双眼睛看著,他根本没办法跟长公主明说。 “杨大人何必这么凶?” 顾悦笑,突然抬手掀开了惟帽,露出了自己那张漂亮到无法忽视的脸。 “是怕大家知晓我是顾悦,而非杨婉仪的时候,没办法交代吗?” 所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可能,不是所有人都认识杨婉仪。 但是当初顾悦回京就大闹了一场,后来又被风风光光封为郡主,这京城谁人不识她? 杨怀远一张脸瞬间黑如锅底。 “我以为自己被封为郡主,以为自己身怀医术,父亲和母亲都会以我为傲,却不想,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依旧都是要为妹妹做嫁衣。” 顾悦柔声开口,脸色却平静得好像再说別人的事。 “父亲母亲不疼我,我认了。” “所有人对我说的都是,谢谢二小姐,二小姐是大善人,二小姐是神医……” “我如此辛苦,妹妹坐享其成,我也是人,也会心痛,若是父亲母亲真的容不下我,那我回皇祖母身边侍奉便是,何必非得强求不属於自己的东西?” 顾悦这番话,让所有人都自惭形秽。 特別是那些受了顾悦恩惠的百姓,这一刻都有种被欺骗的愤怒。 长公主更是觉得格外难堪。 她本以为是顾悦欺负了杨婉仪,所以急匆匆地赶回来替她撑腰,却没想到,杨怀远竟然敢李代桃僵! 顾悦是承了皇姓,入了宫册的郡主! 这样做,是把皇家顏面彻底踩在地上! 她知道杨怀远不待见顾悦,甚至在她幼年时差点害死她,可那个时候她只当对方是无心之失,如今看来,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这么多年,长公主几乎没跟杨怀远红过脸。 此刻,她猛然转身,一马鞭抽在了对方的脸上。 “这么多年,本宫当真是给你脸面了!” “一个入赘长公主府的駙马,竟然敢越过本宫做这样欺瞒百姓和圣上的事,要不本宫替你改换门庭算了?” 杨怀远半张脸火辣辣的疼,可仍是立刻就跪了下去。 这些年,长公主对他极好。 以至於他忘了,面前这个女人是身份尊贵的,视人命如草菅,杀人不眨眼的皇家公主。 也是皇上那些兄弟姐妹中,仅剩下的,唯一的妹妹。 “母亲!” 杨婉仪从刚才就察觉到了不对,这会意识到自己必须出面,才能阻止顾悦继续败坏她的名声,於是立刻冲了出来,跪在了杨怀远身边,抹著眼泪,朝著长公主开口。 “母亲,不是这样的!” “方才一直都是我,只是刚才我有些不適,进了府就昏了过去,没想到姐姐会冒充我出来做这样的事。” 转过头,杨婉仪忍不住朝著顾悦喊,“姐姐,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若是想要这神医之名,你儘管拿去,为何还要挑拨父亲和母亲的关係?” “你竟然还想欺瞒百姓,难道你就不觉得亏心吗?” 情真意切。 感人肺腑。 眾人又有些许迟疑。 刚才顾悦的確是来来回回,进去出来的,难不成……真的是被人顶替了? “可是刚才给我们看诊的,手腕上一直都有血痕。”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二小姐的手腕瞧著乾乾净净,不像是受伤的模样。” 顾悦不著痕跡地扫了一眼,喊完话的素冬飞快隱没於人群之中,再也不见。 而杨婉仪的表情一怔,似乎没想到有这么一出,神色有几分扭曲。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杨怀远,当初本宫信任你,將他们交给你们杨家抚养,你瞧瞧你们养出来的废物!当真是丟本宫的脸面!” 顾悦嘴角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身为駙马,杨大人上对母亲不敬,下对儿女不慈,真不知道母亲,要他何用?” 第49章 满盘皆输 “杨怀远,你若是觉得这长公主府装不下你这尊大佛,就带著你们杨家人滚出去!” 自从重回朝堂之后,杨怀远对长公主就有些敷衍了事,大不如前。 长公主察觉到了。 但总觉得多年夫妻,有些事不必计较太多。 如今连顾悦都瞧出来这其中的不同来。 这一家子贱骨头,根本不值得她给他们脸面! “本宫定然爽快休夫!绝无二话!” 杨怀远脸色大变。 他最了解长公主的脾气。 一旦她有了休夫的念头,日后只要自己有一点不如长公主的意思,只怕长公主都会藉此拿捏他。 那他的脊梁骨就被彻底踩断了! “母亲!” 杨婉仪砰砰直磕头。 当朝长公主只有休夫,没有和离之说。 所以,最害怕长公主起这个心思的,除了杨怀远就是杨婉仪。 如果长公主將杨怀远踢出长公主府,那她势必要跟著杨家一同离开。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长公主府二小姐和杨家二小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今日之事跟父亲没有关係,父亲最是爱重母亲,母亲莫要因姐姐胡说就迁怒父亲……” “你也闭嘴!” 长公主宽大的衣袖直接抽在了杨婉仪的脸上。 杨婉仪捂著脸,不可置信地呆愣在原地。 这些年,长公主虽然没有表现出格外疼惜她这个女儿,但从未碰过她一个指头,哪怕是生气,也只是训她抄书而已。 如今当著这么多人的面,竟然直接打了她的脸? 顾悦始终冷眼旁观。 千娇万宠长大的长公主,怎么可能是温柔如水的脾气? 她以往最在意的就是杨怀远的容貌,今日都能用鞭子抽过去,更遑论打杨婉仪? “长公主,婉仪身子弱,所以我实在没办法,才让郡主出来代替婉仪,主要是我实在不忍心看著百姓受苦。” 杨怀远唯恐杨婉仪的脸出了岔子,连忙跪行到长公主脚边,轻扯著她的裙摆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郡主有怨,长公主有气,都冲我来便是,莫要为难婉仪可好?” 顾悦嗤笑。 状元郎几句话就把自己的私心摘得一乾二净。 可她今日偏生要坐实他揣奸把猾的德行! 想到这里,顾悦转头往府里看了一眼,轻轻頷首。 一直站在门內的素秋得令,立刻高声喊道,“不好了,大公子吐血了!” “父亲,我跟兄长都是你的孩子,难道你眼里就只有二妹妹?” 顾悦几乎是立刻出声。语气中满是委屈与不解。 “因为二妹妹身子骨弱,所以试药的是兄长,出力的是我,对父亲来说,我们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说罢,顾悦朝著长公主福了福身子,故作坚强地开口。 “母亲,我先进去救兄长。” 转身,顾悦抬手,假意摸了摸眼角,快步进了府之后才扭头看了一眼,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为了今日,她可是连每个人的反应语调都算计进去了。 突然出现的宫女,恰好冒出的声音,刚好吐血的杨昀……一切都自然而然的发生,好像本就该如此。 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 无非是猎人织好了网,端看猎物如何折腾了而已。 希望,他们不要让自己失望。 “你拿你自己儿子试药?” 宫里发生的事,长公主已经知晓大概。 所以,她认定杨怀远是恼火杨昀丟了伴读的差事,才有意让他去吃苦头。 回过神,长公主就指著杨怀远的鼻子怒骂出声。 “他就算是不做太子伴读,那也是长公主府的大公子,杨怀远,你竟真的偏心至此?” 而杨怀远整个人都有些乱。 明明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內。 怎么突然就全都开始失控了? “徐嬤嬤,带著人把这些百姓都请到城中各大医馆去。”长公主咬著后槽牙,开始替杨怀远收拾烂摊子,“所有诊金与药费都由长公主府出。” 徐嬤嬤连忙应了。 这是给长公主做脸面的事,她哪里敢怠慢,当下带著人忙碌起来。 “来人,把杨家人请回杨府。”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了杨怀远身上,冷声道,“既然杨家祠堂都搬走了,那你们杨家这些人就不该再赖在本宫的府邸。” “长公主!” 杨怀远猛然抬头,瞪著眼睛好像有些不敢相信长公主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將駙马禁足在他的院子里,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踏出一步!” 长公主压根不理会他,指著杨婉仪道,“请两个嬤嬤来教二小姐规矩,学不会不许出门!” 一个两个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本来是贏得好名声的一件事,结果现在全都成了亡羊补牢。 还神医之名! 不成为笑话都是老天保佑! 这一日的长公主府,可谓是一片混乱。 杨老太爷和杨老太太以及杨家二房三房的人,全都被长公主的侍卫规规矩矩地请出了府邸,甚至安全护送到了杨府。 至於那些人是骂还是哭,都跟顾悦毫无干係。 她只是了些银子,让人把今日的事传遍了京城。 前世,她在京城几乎是查无此人。 如今这一世,她的名字几乎人尽皆知。 不管是谁,如果再想把她悄无声息地解决掉,都绝无可能! 没多久,太后的斥责口諭隨著两个教养嬤嬤一同到了长公主府。 杨婉仪几乎哭死过去。 没了神医之名,她本来还能靠著救过太后一事撑撑脸面。 可没想到,太后听说此事后,特地让人查清楚了当日的真相,发现其实当时替自己治好病的人就是顾悦,压根不是杨婉仪。 念在她年纪小,又是长公主的女儿,所以只是送了两个严厉的教养嬤嬤。 只要她知错就改,太后便不再与她计较。 可任谁心里都明白,一个被太后亲口判了做错事的女子,是绝对不可能再跟皇子们有任何牵扯。 当然,这本就是顾悦和太后一开始就商定好的。 如今也不过是顺水推舟。 可杨怀远被禁足,甚至皇上特免他上朝,很明显是在替长公主出气。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对上皇权,他们杨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焦头烂额的杨怀远顾不上杨婉仪,不过两日,她就受不住了,偷偷扮作小丫头趁著夜色去见了杨昀。 杨昀那日试药太多,所以整个人变得特別虚弱,一直躺在床上养著,见到杨婉仪这副模样出现的时候著实嚇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兄长!” 杨婉仪未语泪先流。 一著不慎,满盘皆输。 明明她可以靠著神医之名再度翻身,甚至父亲还让人给她准备了好多衣裳首饰,就是为了让她再次出现在宴会上时,足够艷压群芳。 可现在,全被顾悦毁了! “婉仪,事已至此,莫要多想了。”杨昀有些不耐,蹙眉道,“你还未及笄,有的是时间跟顾悦斗,她不过是占了一时的上风,根本不足为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且忍一忍又何妨?” 第50章 包藏祸心 “兄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杨婉仪听到杨昀这么说,泪水扑簌簌地往下落,委屈地开口。 “以前若是你知道谁害了我,定然会替我出头,现在却让我忍著,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头有多难过?” 美人落泪,梨带雨,瞧著格外让人心疼。 “婉仪,我不是不想帮你。” 先前试药的事,著实让杨昀留下了阴影。 服了解药之后,他特意让太医替他诊断过,並无大碍。 可依旧浑身无力,病懨懨的用不上一点力气。 他认定是顾悦给他下了毒。 但是,没人信。 他现在想做什么,都有心无力。 “你也说了,连父亲都被禁足了,我又能做什么?” 嘆了口气,杨昀目光空洞。 “此一时彼一时,顾悦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得意的,我们耐心等著,等到父亲把母亲哄好,母亲消了气,有的是手段对付她的。” 可杨婉仪对顾悦恨之入骨,现在就想让她死。 明明这个贱人只要一直在自己身后做个血包就可以了,偏生要冒出来生事,甚至害得她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这口气,她如何能忍? 想到这,杨婉仪忍不住低语,“若是母亲死了就好了。” “婉仪!” 杨昀嚇得立刻撑著身子,探头朝外看,发现四下无人,才一把拉住她的手,低声呵斥。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你就完了!” 女儿盼著自己的母亲死? 这是天大的不孝,是会被千刀万剐的死罪! “没了母亲,父亲和兄长就能当家做主。”杨婉仪知道轻重,凑近杨昀问道,“那两个老东西都能中毒,母亲为何不能?” 杨昀心思动了动,不过脑海中还留有一丝清醒。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婉仪,不要胡闹。” “我没有。”杨婉仪將自己的脸贴在杨昀的掌心,轻声道,“就算以后我成为皇后,有了皇长子,我也只听兄长的。若是母亲中了毒,那顾悦就要救人,到时候出了任何事,都是她的错,不是吗?” 杨昀若有所思。 顾悦深得太后和皇上喜爱,若是彻查此事,会很棘手。 可权势,会让人失去理智。 之前他给祖父祖母下毒的事,不也没人发觉吗? 也许,此举可行! 杨婉仪偷偷去寻杨昀的事,很快就传到了顾悦的耳中。 这种消息,定然是有人特意盯著才能第一时间知晓。 看来,素冬背后下了不少功夫。 “主子院子里都有你熟悉的人了?”见素冬点头,顾悦忍不住笑,转头对於嬤嬤说道,“还是嬤嬤慧眼识人。” 见顾悦夸自己,素冬摸著后脑勺嘿嘿直乐。 “郡主不如等会再夸。”於嬤嬤有些无奈,瞪了傻呵呵的素冬一眼,解释道,“方才老太太让人来传话,说让郡主明日去杨府侍疾。” 顾悦一听,倒觉得新鲜,扬眉道,“真病了?” “小姐,没有。”素冬立刻回道,“杨家那边传来的消息,老太太晚上胃口可好,吃嘛嘛香,压根没病,就是没事找事。” 跟著杨家过去的,都是原来府里的老人,自然也有素冬相熟的。 “素冬!”於嬤嬤呵斥了一声,“不许妄议主子!” 素冬从善如流,低头认错,“奴婢错了。” 於嬤嬤只觉得头痛,但还是替素冬说话,“郡主,那传信的人嚷嚷一路,分明是想趁机败坏郡主的名声,素冬气不过,把人给敲昏了,现在扔在柴房里,请郡主定夺。” 顾悦没放在心上,点头问,“今个儿有人出府么?” 两人折腾不了长公主这个皇家儿媳,所以就想打压她? 瞧著,倒像是杨怀远的主意。 素冬猜到顾悦会问,所以早就查清楚了,当下立刻回道,“小姐,李管家的儿子今个儿去过杨府。” 果不其然。 李管家可是杨怀远的人。 顾悦心里有了数,当下敲了敲桌几,“他们想给我立规矩,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於嬤嬤蹙眉,对於杨家愈发瞧不上,眸底多了几分杀意,问,“郡主,要不要把人处置了,好好敲打下杨家?” “若是真的处置了,只怕正中他们下怀。” 顾悦垂眸,思索半晌,朝著素冬招了招手,“你去寻徐嬤嬤,將这件事告诉她,让她適时在长公主面前提上一提,银子给够。” 杨老太太想用孝道压她一头,那她就借长公主的力打回去。 素冬咧嘴一笑,点点头跑了出去。 於嬤嬤有些担忧,將手里的药递给顾悦道,“郡主,素冬这丫头还是得教导下规矩,冒冒失失,万一日后给郡主惹了麻烦可如何是好?” 第51章 昭然若揭 “嬤嬤放心,她心里有数。” 顾悦一口气把药喝了下去,笑道,“人各有所长,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如何,这孩子心性赤诚,不会出什么岔子,再说,不是还有嬤嬤你们看著,无妨。” 顾悦知道,於嬤嬤並不怀疑素冬的忠心,在她看来,作为郡主身边的一等大丫头,素冬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著实不甚稳妥。 身边的人都是真心为了自己著想。 顾悦心底瀰漫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只是瞧见於嬤嬤欲言又止,当下笑道,“这里也没有旁人,嬤嬤有话直说便是。” 於嬤嬤从怀里掏出一个厚重的荷包,又將在宫里头遇到的事如实相告。 皇后身边的齐嬤嬤拦下了她,话里话外,都是让自己多规劝顾悦。 比如母女没有隔夜的仇,莫要因著小事伤了情分,还连累旁人受苦。 至於连累的是谁,明眼人一清二楚。 “五百两让你说这么几句话?”顾悦把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发现竟然全都是金叶子,忍不住笑,“皇后真是大方。” 於嬤嬤又说,“齐嬤嬤说,皇后觉得郡主忤逆父母是不对的,还特意提醒,让老奴在太后娘娘跟前提几句,让娘娘莫要过多插手郡主和长公主的事,免得回头害了郡主。” “看热闹不嫌事大。” 顾悦若有所思。 上一世,她在宫里有太后和皇上宠著,没有几个人敢招惹她。 皇后瞧著对她也特別好。 不过,那也是一开始。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那时候,她年纪小,总是被表面上的好轻易矇骗。 可在宫里头长大的孩子,没几个会一直单纯。 他们,或多或少,总会被一些有意为之的伤害与背叛教会成长。 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皇后一直在捧杀她。 她利用年幼的自己去撞破一些隱秘,藉机除掉她的敌人。 想想,真令人噁心。 看来她得找点事情给皇后做,免得有空操心旁人的事。 於嬤嬤斟酌了一下,给顾悦补充了其他的消息,“教导二小姐的嬤嬤说,二小姐偷偷写信给太子,她们没拦著,但是太子並未出面,主要是皇后最近看得很紧。” 太后赐下来的嬤嬤,与於嬤嬤本就相熟,自然是向著顾悦的,更遑论她还私下里给了不少银子。 “把那些信笺誊抄多份,再让人贴到烟柳巷去。”顾悦扬眉,“找个说书先生,给太子写段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故事。” 皇后既然来找她的麻烦,那她就给皇后添点心思。 太子的名声,她总得顾著。 於嬤嬤笑了,应了下来。 顾悦把荷包又给了於嬤嬤,让她留作私房钱。 可於嬤嬤觉得自己用不到,於是拿出五十两以顾悦的名义分给院子里的人,剩下的全交给了素秋,让她收到了顾悦的私库里。 素冬回来的很快。 “小姐,奴婢去的时候,长公主正在沐浴,徐嬤嬤说长公主安排了酒水,想来是心情不太好。” 顾悦想了想才道,“上次王爷送来的侍卫,今日当值吗?” 前些时日,萧烬给她送了个侍卫,据说是特意培养出来的,懂几分武艺的清倌。 见到那人第一眼,顾悦就不得不佩服萧烬的本事。 能寻到眉眼与年轻的杨怀远如此相像,容貌又远胜过他的人,当真是不易。 所以,她让素冬使了银子,把人塞到了长公主院子里做事。 果然,没有多久,长公主就已经將他留为贴身侍卫了。 也是个有本事的。 听到顾悦这么说,素冬先摇摇头,但立刻就明白主子的意思。 “奴婢这就去让他当值。” 顾悦笑。 前月下,小酌微醉。 想来长公主应该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美色吧? 而此刻正在独酌的长公主心情的確格外差。 “本宫觉得,自从顾悦回来以后,以往那种顺心的日子就没了。” 顾悦不在的时候,府里父慈子孝,每日都是欢声笑语,人人和善亲近,根本不像现在。 面目全非。 “长公主,郡主也很孝顺。”站在一旁的徐嬤嬤垂眸道,“也许是这些年分离,所以才不亲近。” “府里没人喜欢她,这就是她的问题,不过,本宫还以为婉仪这孩子是个没用的,现在看来,也有点看头。” 长公主不是省油的灯。 她能在皇家立身保命,这些內宅的手段,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长公主,依著太后和皇上的態度,二小姐再好,也越不过郡主。”徐嬤嬤意有所指,“想让二小姐取代郡主,杨家野心太大。” “你以为本宫这次是在帮顾悦?” 长公主冷哼一声。 当初太后提醒自己不要给杨家太多,她那时喜欢杨怀远,根本没往心里去。 现在看来,薑还是老的辣。 杨家的心思昭然若揭。 升米恩,斗米仇。 养疥成疮。 一点没错。 “本宫,是藉机给杨家点顏色瞧瞧而已。”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若是本宫真的想要收拾他们,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 徐嬤嬤恭维道,“长公主说的是,可二小姐瞧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这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长公主如今狠下心让人教导,何尝不是为了她好?” 第52章 弒母之心 “杨家这些人,若是有你一半通透,都不至於走到今日这般。” 长公主喝了口酒,心中有些唏嘘。 当年杨怀远玉树临风,雅正端方,没想到时隔多年,也变成了这般蝇营狗苟之徒。 天子的心思,谁敢隨意揣测? “方才听前头传来消息,杨府那边要郡主明日过去侍疾。”徐嬤嬤看准时机,低声道,“许是那两位想借著孝道,来给郡主立规矩。” “啪!”长公主猛地一拍桌几,秀眉蹙起,冷声道,“她不敢折腾本宫,所以故意想借著这一手来下本宫的脸面?” 这么多年,她跟杨老太太只是表面上和气而已,其实,谁也瞧不上谁。 想到杨老太太那张做作虚偽的脸,长公主狠狠地將手中的酒盏砸在了地上,眉宇间儘是狠戾。 “把人扔出去!就说顾悦要进宫侍奉太后,再给那老太婆请个太医,若是治不好,非要让人侍疾,那就让杨婉仪去!” 徐嬤嬤一跪,附近的人全都跪了下去。 “长公主息怒。” 长公主对杨家乃至杨怀远都无比厌烦。 抬头,恰好看到了不远处那瞧著很顺眼的小侍卫,当下指著他道,“你!过来伺候本宫。” 杨怀远还真以为自己非他不可了。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她何错之有? 翌日,杨昀一大早就端著一份御膳豆黄候在长公主的院子外,结果碰到了也来请安的顾悦。 想起杨婉仪的话,杨昀忍住了冷嘲热讽的心思,朝著顾悦点点头,道,“妹妹。” 顾悦的目光落在杨昀拎著的食盒上,突然笑道,“你来给长公主送吃食?杨昀,你这更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杨昀下意识地將食盒往一旁挪了挪,这贱人,不会是知道些什么吧? 就在这时,年轻侍卫红著脸,脚步匆匆地从长公主房里走了出来。 无意间扫到男子脖颈上的指甲划痕,杨昀眸光倏然微缩,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母亲这是背著父亲,与旁人有了首尾? 一个女子怎可以如此朝秦暮楚? 下贱! 该死! 拎著食盒的手紧了紧,杨昀连续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的脸色恢復如初。 顾悦站在一旁,將他脸色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目光再次落在了他的食盒上,若有所思。 得了徐嬤嬤的通传,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母亲。” “今个儿倒是奇了,什么风能把你们一块吹来?” 长公主正在梳妆,瞧见杨昀和顾悦,忍不住嘲讽了几句。 “儿子知道母亲喜欢,特地学做的御膳豆黄。”杨昀將食盒中的御膳豆黄端了出来,乖巧地问,“母亲尝尝可好?” 长公主没有说话。 站在原地的杨昀,在一眾下人若有似无的打量中安安静静地站著,没有半点不耐。 “怪不得都说,人教人百言无用,事教人一次入心。”长公主梳好妆,起身走到桌前,看著低眉顺眼的杨昀道,“若是现在想替你妹妹或父亲求情,就不必开口,直接拿回去吧!” “儿子只是孝顺母亲。”杨昀握了握拳,忍了又忍,抬头时眸中已满是期待,笑问,“母亲尝一口可好?” 长公主看了杨昀半晌,哼笑一声,到底是尝了一些。 “味道不错,难为你有心。” 长公主放了筷子,示意他可以走了。 杨昀见长公主吃了,眼睛一亮,好似十分开心,道,“那我明日再来,母亲,儿先行告退。” 说罢,他伸出手,想要將剩下的食物收进食盒,却被顾悦挡住了,“瞧著这手艺不错,兄长不如给我尝尝?” “不行。”杨昀下意识地反驳,却撞上了长公主別有深意的目光,当下心里一紧,只能挤出笑脸,“你若是想吃,我再给你做。” 顾悦笑,“我著急进宫,不必麻烦。” 二人僵持不下。 长公主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掀了桌子,转身就走,还不忘赶人。 “都滚!” 杨昀扫了一眼,见盘子碎裂开来,豆黄散落一地,脸色好了几分,瞪了顾悦一眼,这才走人。 顾悦示意素秋收拾了残渣。 她可不信杨昀会这么孝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傍晚从宫里回来,顾悦喝下於嬤嬤煎好的药,这才一张张翻动著素冬收好的请帖。 这些时日,他的名声在京城如日中天。 拋开太后和皇帝的重视,医术高明也是各大世家主母贵女想要与顾悦交好的原因。 素冬在一旁低声说了几件府里头的事。 一来是杨家报信的小廝是被长公主府的护卫按著头送回去的。 顾悦要侍奉太后,所以没有时间来侍疾。 这是长公主亲口下的命令,跟顾悦一点关係都没有。 杨老太太被气得暴怒,难得自己动手砸了房里的东西。 但是怒气背后,也是担忧。 长公主分明是在替顾悦撑腰。 再这么下去,杨婉仪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二来,杨昀下午又跑到厨房去学做膳食,差点把厨房给烧了,最后还是安排给了厨娘,他就在一旁做做样子。 “小姐,据奴婢那个小姐妹所言,她瞧见大公子往饭菜里另外加了东西,当时她以为是调味品,结果有鸟吃了落在地上的粉末,就口吐白沫,差点死了。” 於嬤嬤接茬,“早上素秋拿回来的残渣,里面也有毒,但不致命。” 顾悦这下心里有了数,安排道,“让人盯紧他。” 杨昀怕是忍不了了,竟然真得动了弒母的心思。 素冬点头应下。 “这些都是长公主让人送来的。”见顾悦摸著请帖出神,素冬又在一旁道,“徐嬤嬤说,长公主不爱去跟那些人打交道,所以由著小姐自己决定。” 第53章 虚与委蛇 顾悦忍不住勾唇。 她的母亲,一直都是这样不近人情。 长公主身份尊贵,不需要巴结谁,自然也不用考虑该跟谁交好,一切都隨心。 不过,杨怀远可不是。 他背著长公主,暗中跟不少世家来往,即便人家根本不回礼也不搭理他,他也不在乎,因为他要的就是这种瞧著繁锦簇的感觉。 上一世,杨家心心念念想要这般追捧,却求而不得。 如今,都在她手里握著。 “於嬤嬤,这些请柬你来挑挑。”顾悦懒得费心思,朝著於嬤嬤招招手道,“替杨家二房、三房挑些合適的人家,到时候让他们去赴宴。” “小姐为什么要替他们打算?” 素冬不理解。 她只认顾悦一个主子,所以对杨家的人没有半点好感。 “杨怀远因为自己重回朝堂,在杨家颐指气使,不把他两个弟弟放在眼里。”顾悦似笑非笑,“若是人家有好的去路,怎么可能不为自己打算?” 杨家二房三房跑商赚银子都是好手,这些年赚来的家业却都被杨怀远拿去打点仕途,积怨已久。 先前不过是因为都受著长公主府的恩惠才忍气吞声,如今被连累地挤在杨家那个寸土之地,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若是有了其他的盘算,杨家分崩离析是迟早的事。 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子女著想。 如今,她只不过是再添把火而已。 “杨家二夫人和三夫人私下里接了请柬,连声感谢郡主。”於嬤嬤回来之后跟顾悦道,“而且这件事,两房都非常有默契地都瞒住了杨家老太爷和老太太。” 顾悦点头一笑。 果然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没多久,二房和三房都悄悄送了回礼,顾悦没有推辞,只让素秋收了起来。 杨怀远毕竟是朝中要臣,所以巴掌印消散之后没多久就上了朝,下朝后就到长公主院子外送礼物赔不是,一日未落,瞧著格外诚心。 而杨昀也每日到长公主面前送膳食尽孝心,倒是让长公主有了几分改观。 杨婉仪更是乖巧,让两位教养嬤嬤夸讚了几次。 府里头好似又恢復了往日的平和。 转眼端午节就快到了。 这一日,顾悦被请到长公主院子的时候,发现杨怀远三人竟然都在。 看来,这是要化干戈为玉帛。 “悦儿,之前是为父想差了,你也是为父的女儿,你能有出息为父与有荣焉。”瞧见顾悦,站在长公主身后的杨怀远颇为慈爱地开口,“你莫要生为父的气,可好?” 顾悦抬眸。 杨怀远瞧著情真意切,长公主面色很是平静。 “姐姐,先前是妹妹做得不对,妹妹只是怕姐姐回来就抢走了父亲母亲的疼爱,所以才会对姐姐不敬。” 杨婉仪规规矩矩地朝著顾悦行礼赔罪。 “我错了,姐姐,希望姐姐能原谅我。” 杨昀看著顾悦,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嘴里却道,“是啊,我们兄妹幼时最是要好,只是太久没见才生疏了,兄长不该处处对你那般严厉,悦儿莫要跟兄长计较。” 三个人,几乎是看到顾悦的那一刻就主动道歉,杨婉仪甚至都红了眼眶,瞧著很是懊悔。 长公主的愉悦放鬆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很难不得意。 顾悦想。 这府里头,没有一个人能跟长公主抗衡,只要她稍稍用点手段,所有人都得对她俯首称臣。 可惜,没有一点真心。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係? 谁说道歉就一定能得到原谅? 想到这,顾悦一笑,问,“母亲觉得如何?” “你父亲都给你赔不是了,你还想如何?” 长公主不喜顾悦这个態度,蹙眉道,“难不成,你还想让他们跟你跪下认错不成?” “顾悦,你未免太不懂事了,做人別得寸进尺!” 瞧。 她不过就是问了个很正常的问题,长公主就开始指责自己不懂事。 亲生的父母又如何? 陷害子女的时候只会更加易如反掌。 “母亲误会了。” 顾悦可没错过杨昀眼底那点幸灾乐祸的神采,只淡淡地开口。 “若是母亲觉得如此甚好,那我便没有旁的想法,我,一切以母亲的想法为先。” “只要他们愿意和睦相处,我自然不会多费力气计较这些事。” 假的。 顾悦心想,自己就是隨口一说,希望他们千万別当了真。 不过想想,就他们? 能沉住气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 “你现在已经是郡主了,不要跟你兄长和妹妹计较那么多,他们什么都没有。” 长公主总觉得怪,却又说不出什么不妥,只点头道,“你父亲说的对,荣华富贵迷人眼,得到太多並不是好事,若是损了福分,岂不是得不偿失?” “父亲可是寒门状元,能有今日,定然是福分深厚。”顾悦看向杨怀远,笑道,“无端端担忧福分不够,莫不是……这福分本就不是自己的?” 第54章 威逼利诱 杨怀远本来正在给长公主捏著肩膀,听到顾悦的话,眼眸微缩,手下一紧。 长公主吃痛,下意识蹙眉,转头去看杨怀远。 “长公主,你看悦丫头,成日里胡说八道。”杨怀远回过神,扯出一丝略显尷尬的笑意,道,“这分明还是记恨著我呢!” “这府里头,你们兄妹几个人互相扶持,以后才会越来越好。”长公主並未放在心上,回头又敲打顾悦三人,“若是你们再闹腾,本宫就把你们全都赶出去!” 杨昀和杨婉仪连忙应是,顾悦垂眸,並未做声。 方才杨怀远的反应,让她一瞬间好像窥探到了什么秘密。 甚至说,是上一世的她,都不曾知晓的…… 也许,该让萧烬去查一查。 “小姐是要出门?”从长公主院子出来,顾悦就带著素冬往府外头走,见她点头才道,“奴婢让人去备马车。” “书院那边如何了?” 马车上,顾悦隨口问了一句。 先前,素冬爷爷病好了以后,顾悦就拿了银子让他寻了个地段开了家书院。 虽然不大,但是收容了许多小乞丐和贫苦人家的孩子读书习武。 素冬现在很多消息都是那些小乞儿送来的。 因为都是小孩子,反倒无人在意,打探消息就更加容易。 “人不少,爷爷自己顾不过来,便请了两位公子过来帮忙。”素冬连忙道,“那两位公子虽然家贫,但是与爷爷相识多年,人品都信得过。” “正好过去看看。” 顾悦点了头,心里头其实依旧在盘算方才杨怀远的事。 他在心虚。 而且,杨昀瞧著自己的眼神也不对,总感觉是有意算计自己什么。 难不成他们是想直接灭口? 到了地方,顾悦还没下马车,就听到有人在哭喊救命。 “爷爷!” 素冬一眼就看到书院门口,自己爷爷头破血流地挡在那群孩子身前,跟十几个小廝在对峙。 虽然担忧爷爷,但是没有顾悦的同意,素冬愣是站在马车旁一步未动。 “去瞧瞧怎么回事。” 顾悦开了口。 素冬连忙应了,几步就跑到了爷爷面前,眼圈都红了。 爷爷这么大岁数,身子才刚刚养好,若是有个好歹,她该如何是好。 “郡主。” 白髮老者瞧见了顾悦,顾不得安慰孙女儿,颤巍巍朝著走过来的顾悦行礼。 “老先生,不必多礼。” 顾悦这会已经走到了眾人面前,抬手虚扶了一把,隨后扭头去看对方,没想到又是熟人。 “我当是谁,原来是悦然郡主。” 竟然是王澊。 “还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里都能碰到郡主来坏我的好事。” 这会王澊坐在一个椅子上,一条腿还打著膏,很显然是上次的伤还没好。 “世子好端端地跑到人家书院来闹事。”顾悦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著王澊道,“怎么,上次王爷打得不是你?” 王澊顿时黑了脸。 “別以为上次有摄政王给你撑腰,你就以为老子真得不敢动你。” “来人,把人抓住!” “住手!” “不要碰郡主!” 没等顾悦有什么反应,本来围在素冬爷爷身边的小豆丁们竟然全都冲了出来。 一张张小脸上,满是严肃愤怒。 顾悦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这些孩子,竟然都挡在了她的身前。 “平日里爷爷告诉他们,是小姐拿银子收留了他们,还给了他们读书练武的机会。” 素冬也有些感动,低声跟顾悦解释。 “动手。” 王澊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些人在他看来不过是贱命几条而已,根本不值得他上心。 “世子,这些可都是读书的孩子。”见那些小廝围了上来,顾悦又將身边的孩子拉到身后,淡淡地说道,“律法有言,伤害读书人罪加一等。” 这条律法,其实是为了保护寒门学子。 世家贵族的子弟自幼就要读书练武,而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大部分都只能承担读书的束脩,哪里还有银子再去练武强身? 一旦遇到什么事,只有挨打送命的份。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 王澊阴惻惻地看著顾悦,眉宇间满是恶意。 顾悦脑海一阵清明。 她们今日出门是临时起意,所以並未带太多人。 而王澊故意在书院这闹事,又恰好自己到了才让人动手伤了素冬的爷爷,很显然是故意为之。 也就是说,这事,本来就是衝著自己来的。 顾悦想明白了,就给素冬使了个眼色,让她把人都推回书院。 有人不愿,素冬也不知说了什么,倒是劝住了所有人,安顿下爷爷,她又快步回到了顾悦身侧,警惕地护著自家小姐。 王澊似笑非笑,“这块地被老子买下来了,现在要收回去,所以这书院必须拆,郡主不会是想阻拦吧?” 当初为了给顾悦省银子,书院所在的地方的確是租的。 没想到竟然被人钻了空子。 素冬觉得自己都没脸见顾悦了。 顾悦倒是很淡然,反问,“世子想要如何?” “你跪在这里求老子,老子心情好了就给你个机会。”王澊一脸刻薄猥琐,笑道,“若是老子高兴,你就跟著老子回府伺候,直到老子的腿好了才行,如何?” 顾悦觉得,她是不是最近装温柔扮可怜太像了,以至於这些人都以为自己好拿捏? “不可能。”顾悦面无表情,“就算是你的地,我们也是过了官府的明契,三个月內搬走都不迟,强取豪夺,世子也不怕坏了平阳侯府的名声?” “老子买这块地就是三个月前买的,你能奈我何?” 既然想算计顾悦,王澊自然是安排好了一切。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男人的脸上浮现一丝狠戾的笑意。 “郡主还是老老实实地跟老子走,否则,你觉得……你能护著那些贱民几时?” 第55章 为虎作倀 顾悦双手抱臂,冷冷地盯著王澊。 这人卑鄙无耻,素来没有什么底线可言。 若不是萧烬提前跟她说过平阳侯府的事,她是真得忍不了一点。 “世子莫要太过分。”素冬挡在顾悦身前,怒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世子当街打人,如今还对我们郡主不敬,分明就是藐视王法!” “牙尖嘴利。”王澊厌恶地扫了一眼素冬,“什么东西,也敢跟爷搭话,来人,割了她的舌头!” 王澊一挥手,那些小廝已经围了上来。 顾悦从腰间抽出软剑,塞到了素冬的手上,自己抬手,直接射出一支袖箭。 素冬自幼家贫,又歷经磨难,所以最擅长的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不过,因为没受过什么专门的训练,所以动起手来往往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顾悦的袖箭接二连三射出,一直在替素冬解围。 基本是一箭射穿一个人的小腿,眨眼间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痛呼不断的小廝,这让王澊的脸色愈发难堪。 “一群废物。” 王澊拍了拍手,一个暗卫倏然出现在顾悦身后,朝著她的后脖颈袭去。 重活一世,顾悦对於危险的感知明显提升了太多。 感觉到掌风的那一刻,她已经提前侧身低头,回身射出一支袖箭。 对方很显然没想到顾悦能躲开自己的攻击,因为距离过近,想要躲开已是来不及,下一刻左肩已经被射穿。 而这期间,顾悦已经后撤几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若是放在上一世,她还真不一定是此人的对手。 可她自回京养好身子之后,便日日勤习苦练,没有一日鬆懈。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我那袖箭上有毒,若是你再动手,只怕离死也不远了。” 瞧见那暗卫还想上前,顾悦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只靠袖箭防身?” 暗卫一愣,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这才发现,刚才倒在地上的小廝此刻全都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没了动静。 很显然是中了毒。 “世子,这位郡主有些邪性,不可硬碰硬。”暗卫退了几步,站在王澊身边低声道,“僵持下去,只怕世子会有危险。” 他的任务是保护世子的安全。 其他的,並不重要。 “给爷把那个贱人抓住!” 王澊对顾悦已经有了势在必得的执念。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她跪在自己面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爷今个儿就要让她知道得罪了爷的下场!” 他在京城耀武扬威多年,偏偏在顾悦手里栽了两次,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暗卫有些为难,但是王澊发了话,他只能照做。 下一刻,他身形一动,已然出手。 顾悦嗤笑一声,眉眼间多了几分戾气,人竟然迎著对方欺身而上。 那暗卫刚要出手,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传来,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还没反应过来,一支袖箭已经射穿了他的脖颈。 鲜血倏然喷出。 暗卫捂著脖颈,不可置信地看著顾悦,轰然倒地。 顾悦走到暗卫的尸体旁,踩著他的胸口,將自己的袖箭拔了出来,隨后又在他的衣服上擦了个乾净。 她的每支袖箭都浸过毒,落在这样的人身上会觉得可惜。 都说了毒发会心痛,非不听。 为虎作倀,该杀。 “你……你竟然敢杀了爷的人!” 王澊本不想饶过顾悦,却没想到她的实力竟然如此强悍,直接杀了他的贴身暗卫。 顾悦这个女人分明是个疯的。 先前王澊仗著自己人多,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如今自己带来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他本身又行动不便,终於多了几分迟来的惧怕。 “早就跟你说过,別再来招惹我,是不是?” 顾悦转动著手里的袖箭,一步步朝著王澊走去。 王澊面上难得浮现一丝慌乱,只道,“爷是世子,你若是敢对爷不利,爷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个时候,若是聪明点,就该知道求饶。” 顾悦抬手,对著王澊的右臂就是一箭,隨后左臂、右腹、左腹、大腿…… 一箭又一箭。 没一会,王澊已经鲜血淋漓。 “住手!” 就在顾悦抬手对著王澊的面门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道阻拦的声音。 “刑部办案!閒杂人等让开!” 顾悦回头。 为首的是一名青衣男子,身材高大,体型匀称,面容英俊,五官深刻,眼神犀利,给人一种正直无私、稳重英勇的感觉。 此人,正是镇南王妃的三子,当今圣上钦点的刑部侍郎,云擎。 王澊瞪大眼睛,脸上带著劫后余生的窃喜,“云侍郎!有人当街行凶!救命!” 云擎最重律法规矩,绝不会纵容顾悦伤害自己,他得救了! 就在王澊自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下一刻,一直袖箭已经射穿了他的右眼,疼得他顿时惨叫出声。 “不好意思,云侍郎,手抖。” 顾悦一脸无辜。 她想做的事,绝不会因为谁就放弃。 “见过郡主。”云擎扫了一眼王澊,微微蹙眉道,“世子犯错,自有律法惩治,郡主不该动用私刑。” 顾悦的名字,於他来说,当真是如雷贯耳。 他的母亲自宫宴回来,口口声声夸她懂事知礼,讚不绝口。 如今来看,百闻不如一见。 顾悦摇头,立刻否认,“非也非也,云侍郎,他要伤我,我反击,何错之有?” “我没有!”王澊捂著自己被射伤的左眼,咬牙切齿,“云侍郎,我要状告悦然郡主罔顾王法,恃权伤人!” 顾悦一脸坦然,“云侍郎,我与世子有仇,而且先前已经在朝士处登记。” 本朝专门设有管理復仇事宜的官吏“朝士”。 若是有正当復仇理由並在朝士处登记后,便可杀之无罪。 “原来,郡主早有打算。” 云擎意识到,今日之事也许是顾悦故意为之,甚至她连王澊被抓的时机都算计其中。 “来人,將犯人带回刑部,请大夫诊治后收押。” “犯人?”王澊顿时挣扎怒吼,“云擎,你说谁是犯人!爷就知道,你是想护著顾悦这个小贱人!” 云擎眼皮都没抬,“堵了嘴,带走。” 王澊被拖了下去。 顾悦看上去有些好奇,问,“云侍郎,平阳侯府出了什么事?” “郡主若是把笑容收一收,也许装得更像,何必在此明知故问?”云擎看著顾悦,蹙眉道,“煞气太重,郡主不觉得痛苦?” 第56章 恶意揣测 “云侍郎,这是何意?” 这下,顾悦倒是真的有几分迷惘。 云擎抿了抿唇,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言,垂眸道,“郡主方才所言还需要进一步查清,所以还请郡主跟下官走一趟。” 半点不打算徇私。 素冬有些担忧爷爷,但是跟著小姐最重要。 “你不用跟著,去请大夫给你爷爷和自己治伤。”顾悦好像很清楚素冬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云侍郎最是公正无私,不会偏袒任何人,所以,我不会有事。” 云擎站在原地,瞧著她的丫头对她感恩戴德,心里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上了马车,顾悦大大方方地跟云擎道谢,“今日若不是云侍郎来得及时,怕是还真不好收场。” 说到底,她是奔著要了王澊的命去的。 “可方才,郡主分明好像有些嫌弃下官来得太快。” 云擎坐在顾悦对面,似有不解,道,“若不是平阳侯府出事,你今日当街行凶,罔顾礼法,就算是太后和皇上,也未必能护得住郡主。”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云擎又跟了一句。 “砚卿也许能护著你,但他那人本最重礼法,我並不希望他因为你破例。” 提起萧烬,顾悦眉眼间的疏离之色消散了不少。 “上次宫宴因为一枚相似的簪子让人误会云侍郎,悦然在这里跟云侍郎道歉。” 名声,不仅仅对女子重要。 云擎如此年轻就已经是刑部侍郎,定然是极有本事的,这样的人更不该被流言蜚语中伤。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云擎一愣,没想到顾悦会突然跟自己道歉,有些侷促,摇头道,“那件事並不怪郡主。” 本就是有心之人有意为之,他看得明白,又怎么会怪无辜之人。 “云侍郎与王爷是挚友,我自然不瞒著云侍郎。” 萧烬跟顾悦提过云擎,只说二人兴趣相投,引为至交。 但是顾悦很有分寸。 云擎不提起萧烬,她也不会多言。 “云侍郎,我这人,素来不打无准备之仗。”顾悦十分诚恳,“当初建书院的时候,我就猜到瞒不过有心之人,跟那块地的主人也达成了约定,若是有人强买强卖,在不威胁他性命的情况下,按对方给出的价格卖出去。” 结果,竟然还真让她料准了。 王澊强占了人家的地,甚至只给了一两银子。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顾悦就让人暂时安顿好了苦主。 隱忍並不是害怕。 更多的时候可能是为了一击即中。 比如现在。 对自己有恶意的人,她最乐意干的事就是落井下石。 “方才我已经让人通知苦主,那块地是人家祖上传下来的,这一支就出了这么一个读书人,结果还被王澊打断了右臂,错过了春闈,所以王澊想来可以罪加一等。” 顾悦目光灼灼。 运筹帷幄的感觉,好像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顾悦抬眸,却看到云擎看著她,目露悲悯。 “云侍郎?” 云擎回神,连忙垂眸之前,耳朵都红了,“郡主面相特別,敬允一时好奇,失礼了。” 敬允,云擎的字。 看到女子的脸出神,还是兄弟的未婚夫人,此举著实太无礼。 “无碍,听王爷说,云侍郎对术数有几分研究,我这面相,若是有什么不妥,云侍郎不妨直言。” 她是重生之人,自然也相信这世上有懂得奇门异术的高人。 所以,她不確定云擎是不是真得看出点什么来。 云擎一听,郑重点头,肃然道,“郡主煞气太重,若是修道,定然能有一番大作为。” 修道? 出家吗? 顾悦有些拿不准云擎的意思,问,“云侍郎可知,圣上有意要为王爷和我赐婚?” 这个时候劝自己出家? 云擎是想让萧烬孤独终老? 还是他对萧烬……有什么旁的心思? 云擎点头,又摇头,有些惋惜道,“郡主既定命格已改,传道授业,这天地如此广阔,本该有所作为,何苦困於后宅,蹉跎一生?” 顾悦眨眨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想起上一世,云擎带著母亲远离京城,是不是最后也走上了出家这条路? 那可真是可惜了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官。 好在,刑部到了。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顾悦回头看了一眼。 方才,她好像看到了杨昀,但只是一闪而过,没看得太清楚。 “怎么?”云擎很是敏锐,顺著她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可有何不妥?” “无妨。”顾悦摆摆手,“是自家人,我应付的来。” 见顾悦这么说,云擎便不再多问,只顺口说了句,“你身边护卫太少,回头让砚卿送你几个。要知道,双拳难敌四手,儘量不要以身犯险,特別是王澊那样的人,没什么礼义廉耻,说不定就会落入他的算计。” 道德和礼法约束眾生。 但要对付一个少女,那些人有的是下三滥的手段。 顾悦明白云擎的言外之意,只道,“多谢云侍郎。” 別人出於本心的善意,不该被轻视。 “砚卿先前说过,若是他不在京城,有任何事你都可来寻我。” 见顾悦听劝,云擎很是满意。 顾悦是修道的好苗子,他得多看顾几分,自然也不希望她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查清楚顾悦先前所言都是事实,云擎亲自送她出门。 顾悦突然问了一句,“云侍郎,平阳侯府贪墨的案子,里头有杨昀的手笔吗?” 来而不往非礼也。 杨昀三番两次利用王澊对付自己,她若是不还击,实在不是她的风格。 “目前来看,还没牵扯到他。”云擎想了想,话未说死,“案子的事我並不能透漏给郡主,不过杨昀与王澊的確来往甚是密切。” 陷入泥坑的人,怎么可能干乾净净。 顾悦心思一动。 既然如此,那杨昀暗地里做得那些事就该搬上檯面了。 不知道长公主如果知道自己那孝顺的儿子日日去请安,不过是为了亲手给她下毒,会是何种心情。 被云擎安排的人护送回府时,顾悦心情很是愉悦。 只可惜,一切都被站在门內,怒气冲冲的杨怀远给毁了大半。 “谁送你回来的?”杨怀远蹙眉,一股兴师问罪的架势,“顾悦,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避开父亲母亲,与外男私会,你不要脸,难道长公主府不要吗?” 第57章 慈父败儿 “杨大人何出此言?” 顾悦抱著手臂,冷声开口。 “就算是官府定罪,也要讲证据的,难不成杨大人先前在长公主那所言都不过是做戏而已?”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杨昀站在杨怀远身后,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压都压不住。 “怎么,现在是敢做不敢当?” 顾悦长舒口气。 看来,她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就是杨昀。 “这事,你若是觉得我这个做父亲的管不了,那就稟明长公主吧!” 见顾悦不服管束,杨怀远倒是学聪明了,主动要把这事闹到长公主那去。 说到底,他就是希望长公主对顾悦彻底失望,以后都不会再管她才好。 那样,他要做什么手脚都更方便。 “杨大人,你不问问我今日跟谁见了面吗?”顾悦意有所指地提醒道,“现在不问,兴许会后悔。” 刚才云擎跟她提了一句,先前抓到的那些在寒食节下毒的奸细,供出了杨昀的名字。 虽然,杨昀是让小廝替买,但是对於这些奸细来说,想要查出幕后之人,自然有他们的途径。 云擎以为,杨昀是为了对付顾悦,所以才特意提醒。 但是顾悦一早就让人盯著杨昀,自然很清楚那毒都下给了谁,甚至还掌握了不少证据。 所以,她提议云擎亲自上门拿人。 只要当场揭穿杨昀给长公主下毒一事,暗示他与前朝奸细有染,那么长公主就绝对不会再插手此事。 杨昀,必死无疑。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云擎同意了。 只可惜,杨家父子並不觉得顾悦能有什么威胁。 此刻,杨昀激动不已,“父亲,你看她承认了!” 杨怀远沉声道,“来人,把郡主带走!” “不必了。”顾悦看了杨昀一眼,“这段路,我自己走,就当……我送你最后一程。” 杨昀对上顾悦的目光,心里一个咯噔。 转念一想,觉得她就是虚张声势,当下嗤笑一声,不做理会。 牙尖嘴利。 他倒是要看看,到了母亲那,顾悦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等到了长公主的院子,顾悦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给长公主捏著肩膀的杨婉仪,而长公主面前放著一碗已经用了一半的桃羹。 对於有毒的东西,哪怕她扫一眼,都能辨別出一二。 更別提,长公主已经有了不甚明显的症状。 “你们怎么一块过来的?” 瞧见三人,长公主也有些意外。 虽然他们在她面前倒是都收敛了脾气,可她心里明白,想要彻底放下芥蒂,根本不可能。 “悦儿出门,咱们也不拦著,可她竟然与外男私会。”在长公主面前,杨怀远一副慈父模样,嘆了口气道,“亏是自家人瞧见,若是传出去,府里头的姑娘怕是没脸见人。” “是啊,母亲。”杨昀立刻道,“本该说亲的时候,郡主真闹出笑话来,岂不是连累婉仪?” “去见了谁?” 相较杨怀远父子的有意指责,长公主似乎有其他想法,抬眸去看顾悦。 “刑部侍郎云擎。” 顾悦平静地开口。 一屋子人顿时闭了嘴。 刑部? 好端端的,怎么跟刑部扯上关係了? 杨昀不知其中隱秘,只道,“云擎是男子,你与他先前就闹出些误会,如今怎可私下与他见面?” 顾悦端著茶盏喝水,没理会杨昀。 將死之人,何必多言。 “说了什么?” 长公主眉心一动,起了几分好奇的心思。 “平阳侯世子被抓了。” 杨昀脸色煞白。 他只顾著盯著顾悦,压根不知道此事。 这句话,让他一颗心七上八下。 杨怀远倒是有些惊讶,“今早上朝,平阳侯还好好的。” 因著王澊的事,平阳侯对他们颇有微词,早上见到杨怀远还翻了白眼,记忆深刻。 “因为什么?” 长公主这几日与那小侍卫闹得太晚,所以並未去宫里。 更何况,事发突然,知道的人並不多。 “贪墨银两。”顾悦转头看向杨昀问,“杨昀,你与王澊来往甚密,若是做了什么,儘早跟母亲坦白。” 她最后一次提醒。 虽然她知道自己越这么说,杨昀越不会承认。 仁至义尽。 又故意为之。 “你少污衊我!” 果不其然,杨昀被顾悦突然点名,恼羞成怒。 “王澊被抓,跟我有什么关係?” 长公主见杨昀突然如此激动,目露怀疑,“真没事?你跟本宫说实话!” “母亲,我跟顾悦关係不好,你知道的!”杨昀梗著脖子,嘴硬道,“平日里,王澊叫我一起喝酒,打马球,玩得比较投机而已。” 长公主不相信。 顾悦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更遑论她刚刚见过云擎。 “长公主,他最是胆小,你又不是不知。” 因著顾悦,长公主问责杨昀,让杨怀远很是不喜。 “就算王澊拽著他去做些不好的事,谅他也不敢。” “慈父多败儿。”顾悦笑,“杨大人现在替他说话,能替他去下狱?” 听到王澊下了狱,两个人都直呼其名,真够现实的。 杨怀远怒了,猛地一拍桌子,“他是你兄长,你怎么就不能盼著他点好?” “长公主!老爷!” 这个时候,李管家脚步慌乱地跑了进来,连声道,“不好了!老爷子不行了!” 李管家前脚刚摔进门,后脚云擎已经带著人闯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云擎吸引。 只有顾悦恰好听到了李管家后边那句被眾人惊呼声压过去的话。 杨老太爷不行了? “云侍郎这是何意?” 长公主见到云擎竟然公然带人闯入,当下怒声开口。 “本宫的府邸,也是你们隨隨便便就能闯的么?” “长公主,下官奉旨查案。” 云擎抬手,握著圣上御赐的佩剑,指著杨昀,缓缓开口。 “贵府大公子牵扯賑灾银贪墨案,由犯人王澊亲口供述,所以还请长公主行个方便。” 扑通一声。 眾人回头。 杨昀嚇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长公主咬了咬后牙槽,冷声开口。 “云侍郎,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第58章 弃车保帅 “长公主,刑部做事的规矩,你最清楚。” 云擎言尽於此。 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刑部不会轻易拿人。 只不过,看在杨昀是长公主府的人,所以才由他挟御赐佩剑出面,也算给足了长公主顏面。 当然,这是摆在明面上的缘由。 “我没有!” 杨昀回过神,手脚並用地爬到长公主面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母亲,你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做,我是冤枉的。” 顾悦看著杨昀这般,面无表情。 上一世对她那么狠毒的人,如今落到这般境地,原来也会丑態毕露。 长公主微微蹙眉。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顾悦。 冷若冰霜的小脸,波澜不惊的神色,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她顾飞琼的孩子,本该如此。 成王败寇。 若是输了,坦然赴死便是。 可惜,她最疼爱的,竟然是杨昀这等废物。 “阿琼!” “母亲!” 杨怀远和杨婉仪对视一眼,不顾这么多人在场,双双跪在长公主面前,想替杨昀求情。 “他还是个孩子,只是跟著那些人一起玩,怎么可能做坏事?”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这个时候,杨婉仪竟然还有心思指责顾悦。 “云侍郎与姐姐刚刚见过面就来抓兄长,这其中难道没有徇私的成分在?” 顾悦站在一旁,似笑非笑,杨婉仪质疑什么,都不该质疑云擎的公正。 这可是杨婉仪自己作死。 本来,她还没想让杨昀死得那么快。 她抬头看了一眼云擎,提醒他按照计划行事。 云擎心领神会,点了下头。 就在长公主闭了闭眼睛,想要开口的时候,云擎突然问,“不知,最近长公主手背是否有暗红肿胀之感?” 长公主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背。 这几日,她的手背的確出现了一些暗红肿胀的问题,但是不痛不痒,便没有当回事。 如今被云擎突然一问,倒是有几分诧异,他是如何得知的? 顾悦言简意賅地补充了一句,“母亲有所不知,那些感染疫病的百姓最开始也是这般症状,隨著手背会蔓延到手臂、脖颈、脸,最后突然一併溃烂发痒而亡。” 长公主眸光一凛。 她素来聪明,自然意识到云擎和顾悦不会无缘无故提及此事。 “据王澊所言,贵府大公子贪墨賑灾银一万两。” 云擎的目光落在已经彻底嚇傻了的杨昀身上,道,“刑部的人先前抓到几个寒食节在城內水源下毒之人,其中一人供述,杨昀著人了五千五百两买了些毒粉。” 所谓的疫病,不过是人为。 將患病之人的血液作为药引,制出毒粉,混於水源,偽装成疫病传染开来。 神不知鬼不觉。 顿了顿,云擎冷声开口。 “按理说,这些消息不该透漏,但看在长公主竟然被亲子下毒的份上,下官特意提醒下,那些人是前朝余孽。” 当初皇上登基时,其实並不只有长公主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 圣上虽然多疑,但到底心软了几分,所以留下了年纪最小的弟弟封了钱王。 人心不足蛇吞象。 钱王叛乱,周边虎视眈眈,內忧外患,民不聊生。 后来才知道,钱王身边的谋士竟然是前朝余孽,是有意利用钱王生事,动摇国之根基。 圣上了两年平定叛乱,却也元气大伤,又用了整整五年才算是缓了过来。 而这五年,是摄政王萧烬和镇南王带兵日夜驻扎在边关才换来的平静。 所以,长公主比谁都清楚,一旦跟前朝余孽扯上关係,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就在这时,於嬤嬤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桌边,端著那半碗桃羹道,“长公主,郡主,这碗桃羹里被下了毒。” 杨婉仪一个哆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旁。 这个时候,多说多错。 明哲保身最重要。 “杨昀!你好大的胆子!”长公主终於回过了神,抬脚踹在了杨昀的心口,怒声道,“竟然给本宫下毒!” 那碗桃羹,是杨昀今日亲手端来的,而她因著胃口不好,所以才没吃完。 於嬤嬤虽然跟著顾悦,可是太后身边最精通药理之人,自然不会说谎。 “不……不是这样的……” 杨昀被踹倒在地,整个人已经六神无主,完全失了神。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做得这些事竟然会全部暴露出来,甚至最有可能救自己的长公主也知道了真相! “来人,把杨昀带走。” 云擎一挥手。 侍卫立刻上前,捂了嘴,將杨昀拖走了。 “下官以为,长公主不如儘早进宫,皇上看在长公主也被算计的份上,说不定还能相信长公主的清白。” 长公主怒气衝天,可也不得不承认,云擎所言是事实。 杨昀是她的儿子,跟前朝余孽扯上关係,不管她知情与否,她都要去请罪。 至少在杨昀被定罪前,把加诸在她身上的疑点洗得乾乾净净。 “多谢云侍郎提醒。” “既然人已经抓到了,下官就先告辞了。” 云擎毫不在意,往外走了几步,突然转头对杨怀远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为了能让二小姐回京,杨昀给自己的祖父祖母下毒,杨大人都能视而不见,下官著实佩服。” 说罢,云擎抬脚就走。 难怪郡主会如此冷心,一家子都是什么豺狼虎豹。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你们……”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一脸惶恐的杨婉仪和面色难堪的杨怀远身上,怒极反笑,“可真是好极了!” 长公主一甩衣袖,大步走了出去。 王澊的事,绝对不会只牵扯他自己,只怕整个平阳侯府都在劫难逃。 而她要做的,就是赶在这之前,入宫请罪。 弃车保帅。 方能活。 杨婉仪提著的一口气落了下来,隨即两眼一翻,竟是被嚇得昏死过去。 “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杨怀远终於从混乱中找回了自己的脑子,抱起杨婉仪,冷眼看向顾悦,“你满意了?” “自作孽,不可活。”顾悦问,“杨大人纵容子女犯错,怕是后悔都来不及。” 刚才李管家就说杨老太爷不行了, 可惜没人听见。 这会耽搁了这么久,杨怀远怕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老……老爷!”李管家欲哭无泪,颤抖著双手扯著杨怀远的衣袖,“您別顾著二小姐了!老太爷……他不行了啊!” 他刚才跑进来可就说了! 谁能想到,大公子竟然又被抓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再提及,等於火上浇油,可人死又不能等! 若是回头主子怪罪,那他岂不更是罪责难逃? “你说什么?” “父亲他怎么了!” 杨怀远本就因著杨昀被抓的事情绪激动,如今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怒急攻心,竟是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只觉得眼前一黑,猛然后倒,轰然摔在了地上! 第59章 分崩离析 杨怀远的后脑勺重重触地。 而他怀里的杨婉仪因为他突然脱力,直接摔在了他的身上,砸得杨怀远当场吐了血。 一时间,屋里乱作一团。 “郡主,这可如何是好?” 李管家六神无主,下意识地求助顾悦。 毕竟,整个府里就只剩顾悦一个能做决定的主子。 “备马车。”顾悦扫了一眼,淡淡地说道,“把杨大人和二小姐抬上去,著府医跟著,不管用什么办法,在抵达杨家前把人弄醒。” 李管家立刻应了,按著顾悦的吩咐去做事。 三辆马车抵达杨家的时候,杨怀远已经清醒了过来,只是后脑勺依旧隱隱作痛,但也顾不得其他,三步並作两步地跑了进去。 杨婉仪也醒了,哭哭啼啼,抹著眼泪跟在后头,瞧著一脸哀伤。 反观顾悦,缓缓下了马车,又跟自己的婢女说了几句话,这才拾级而上,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態度。 还没走进杨老太爷的院子,顾悦就听到里面传来震天动地的哭声。 杨怀远到底没能见到杨老太爷最后一面。 这会,房间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其中还有杨家族长杨启。 杨家二房三房的夫人恭敬地跟顾悦行礼,只不过碍於现在这个情况,她们也没办法跟顾悦过多寒暄,只能含蓄地释放了自己的善意。 顾悦頷首,並未多言。 只是看了一眼桌上放著的旱菸,內心忍不住有些唏嘘。 杨昀觉得自己下的毒只会让他祖父祖母病上一场,却没有想到,杨老太爷热衷的旱菸,与那毒竟然完全相剋,也意外要了他祖父的命。 “让她滚出去!” 杨老太太好像失了理智。 看到顾悦的那一刻,伸出手疯了一般朝著她的脸抓了过来。 二房三房的夫人唯恐老太太伤了顾悦,连忙上前一个拉一个拽,压根没让老太太近了顾悦的身。 要知道,私下里,顾悦可是给了他们不少结交那些世家贵族的机会。 她们,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个好人家。 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楚的。 “你就是个灾星!” “当初我就该把你溺死在恭桶里!” “老头子身体那么好,你才回来多久,竟然就把人给剋死了!” 杨老太太碰不到顾悦,只能高声怒骂,言语间满是对她的仇恨。 “杨大人不解释下?”顾悦冷眼瞧著这闹剧,冷声道,“若是杨大人想藉机把这脏水泼到我身上,那就不要怪我去舅舅面前喊冤了。” 杨怀远本来並不想理会顾悦。 甚至他想著,若是老太太能抓了顾悦的脸,那才是大快人心。 可听到顾悦这么说,他忍不住一个激灵。 “母亲!” 想到已经下狱的杨昀,本来跪在床前的杨怀远起身,一把拉住了自己的母亲,摇头开口。 “这事,与她无关。” “怎么可能跟她没有关係!” 杨老太太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替顾悦说话,当下指著她高喊,中气十足。 “先前你父亲生病,就是她诊断医治的,如今看来,分明就是她害了你父亲!” “我要报官!” “让官府把这个贱人抓起来!” “母亲!是杨昀!” 杨怀远突然大吼出声,脖子上的青筋毕露,脸也涨得通红。 “是你们最疼爱的大孙子!” “他给你们下了毒,父亲只是年纪大了,承受不住,所以才会丟了命!” 顾悦面无表情。 她跟金娘子那么多年,自然能轻而易举发现杨老太爷亡故的真正原因。 如果杨家请仵作过来验尸,想来也能得到死因。 但是,杨怀远要面子,自然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事端。 所以他只以为是杨老太爷身子骨太差,所以才会因为杨昀下的毒没了命。 毕竟,杨老太太也中了毒,现在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怎么可能……” 听到杨怀远的话,杨老太太好像突然泄了力气。 他们两个人平日里最疼的就是杨昀,可到头来,他竟然给他们下毒? “杨昀已经被下狱了,长公主进宫请罪。”杨怀远有气无力地垂首道,“母亲,別再闹了,咱们好生准备,儘快给父亲发丧吧!” “不行!” 没想到,开口反对的,竟然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杨婉仪。 “父亲,太子选妃就在这段时日,若是现在发丧,那我就要跟著守孝三年,到时候岂不是功亏一簣?” “你……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想著攀上太子?”杨老太太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小孙女,指著她不可置信地问,“死者为大,你阻拦你祖父入土为安,就不怕良心不安吗?” 这一刻,杨婉仪的自私自利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是祖父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成为太子妃。”杨婉仪站直了身子,微微扬起下巴,蹙眉道,“人死如灯灭,到底是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 “大哥已经被抓了,若是我再没办法入了太子的眼,那三年后杨家还指望什么?” 这一次,不管杨昀最后是死是活,他都彻底废了。 皇家不会用一个曾经下过大狱的人做官。 更遑论,他能不能活著出来都是另一回事。 “真是可笑,太子最近都不见你,旁人不知,你心里没数?”顾悦抱著手臂,冷声道,“杨婉仪,就为了个男人,至於吗?”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覷,彼此交换著眼神。 以往总是躲在杨昀身后的杨婉仪,这一次终於站在人前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你们都出去。” 杨怀远闭了闭眼睛,冷声开口。 放在以往,他的话在杨家堪比天子圣諭。 可这回,没有一个人动。 站在一旁的杨家老二杨怀喜和老三杨怀义对视了一眼,似乎都下定了决心。 “母亲,大哥。” 杨怀喜拋下顾虑,率先开了口。 “父亲丧事之后,不如咱们就此分家吧!” “老二,你说什么?”杨老太太猛然回头,瞪著眼睛,抖著手,颤声道,“你父亲尸骨未寒,你……竟然敢生出分家的心思来?” “我告诉你们!” 杨老太太声嘶力竭。 “除非我死!” “否则,你们想都不要想!” 第60章 自身难保 “母亲!” 杨怀义顿时有些不乐意,上前一步开口。 “大哥当年不愿让长公主瞧不起,不肯她的银子,是我跟二哥为了这一家生计,常年在外奔波,我们没沾过大哥什么光,也不求他回报什么,可如今城哥儿秋闈在即,总不能被昀哥儿连累吧?” 杨城,二房长子, 如今与顾悦的幼弟一同在百里之外,天下最负盛名的九城书院读书。 他自幼聪慧认学,若是今年秋闈下场,很有可能连中三元。 但是律法有言,若同族內有人获罪下狱,所有適龄子弟连续两年不得参加科举。 分家除族,则不必循此律。 所以,如今摆在杨家人面前只有两条路。 要么將杨昀从族谱中除名。 要么三房彻底分家,自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族长,你说句话!” 连三弟都能替城哥儿爭取,作为父亲的杨怀喜,自然不愿意耽误自己儿子的前程。 “当初怀远你尚公主,族里就问过你的意思,你当时说自己绝不入赘。”杨启蹙眉,意有所指地道,“长公主未曾计较,所以昀哥儿作为长子长孙记入了族谱,他要是获罪,这事马虎不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作为一族之长,他不能因为一个杨昀耽误了下头有能耐的孩子。 这是一个家族能够兴旺长久的关键。 “族长!”杨老太太听出了杨启的意思,不满道,“老二老三犯糊涂,这些年若是没有怀远替他们作保,他们生意能这么顺利?” “怀远,你母亲疼你,你说句话。” 妇人之见。 杨启不愿意与杨老太太多说,只看著杨怀远道,“这事,只要你同意,那就好办。” 要赶在杨昀被定罪前分家,而且还得在官府过明路,必须快刀斩乱麻。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二弟,三弟,昀儿只是被暂时抓了进去,未必会定罪。”杨怀远嘴里发苦,抬眼瞧著自己两个弟弟,“你们当真要做得这么绝?” “大哥何出此言?”站在自己夫君身后的二夫人一听,立刻反驳,“昀哥儿做太子伴读的时候,处处防著城哥儿,如今我们城哥儿又凭什么受他连累?” “看来,你们是早有打算。”杨怀远不屑与女子爭辩,沉声道,“哪怕昀儿没事,你们也会寻著其他理由闹这么一场。” “大哥不必阴阳怪气。”杨怀喜想起自己儿子这些年在杨昀手底下吃的苦,怒火压都压不住,“杨昀连自己祖父祖母都能下毒,谁知道会不会有一日把我们都害死?” 顾悦抱著手臂,看著杨家眾人爭执不休。 杨老太爷的死因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所有人都认定,他是死於杨昀之手。 老太太没死,那也不过是她身子骨硬朗,才逃过一劫。 自此,杨昀彻底成为弃子。 杨启打断了他们,摆摆手道,“杨家一族兴旺才是最重要的事。” “族长是让我们分家。” 杨怀远听明白了。 只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杨启当初寻了藉口迁走了祠堂,是不是早就收了二房三房的礼,就等著合適的机会让他们分家? “不错。”杨启没否认,“你们母亲愿意跟谁,那其他两房就按月给银子赡养,若是不愿意一直跟著谁,轮著侍奉也可以。” 三房积怨已久。 以前,杨启看在杨怀远尚公主的份上,不愿意与他交恶。 可事到如今,他也得为整个家族的將来考虑几分。 更何况…… 杨启抬眸看了眼站在眾人身后的顾悦。 其实,他本不愿掺和到这些事里来。 但就在前几日,顾悦找到了他,给了他三百两,还说不需要他做旁的事,只要在杨家分家时做个见证,顺水推舟就够了。 他当时不相信杨家会分家,但是又捨不得那么多银子,所以就应了。 没想到,竟成了真。 “我是长子,母亲自然是跟著我。” 事已至此,杨怀远到底点了头。 而杨启立刻將早就准备好的分家文书拿了出来。 此刻,杨怀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些人,分明是要把他们这一支给舍了! 咬著后牙槽,杨怀远二话不说就签了字,又按了手印。 “我还要去官府过个明路,杨大哥的丧事让人著手操办吧!”杨启起身,道,“这宅子留给老太太,待丧事过后,二房三房便自寻出路,可有异议?” 眾人摇头。 杨启挥挥手,走了。 杨怀远嘲讽道,“他日若是二弟三弟过得不如意,儘管来寻我,我这个做大哥的,不会跟弟弟们计较那么多。” “大哥好自为之吧!”二夫人素来泼辣,冷哼一声,“就算是要饭,我们也要不到大哥门口去!” 眾人最后还是闹得不欢而散。 “滚出去!”屋子里一空下来,气不顺的杨老太太一眼又看到了顾悦,当下怒骂道,“灾星!祸害!你怎么不去死!都是你这个贱人,害得杨家这般……” 顾悦並不在意,“祖母若是急火攻心,我可是会见死不救的。” “你祖母身子不適,不想看到你,你就先出去。”杨怀远按住杨老太太的手臂,看著顾悦道,“气死祖母的罪名,想来你也不想背。” 顾悦知道杨怀远想单独给杨婉仪说话,所以想支开她,当下抬脚走了。 用脚趾头想,她都能猜到听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听不听,没什么意义。 跟在顾悦身后的素冬有些好奇,“郡主,二小姐是不是不能嫁给太子了?” “杨怀远现在四面楚歌,自身难保,定然会想方设法的抓住太子这根救命稻草。”顾悦笑,“杨婉仪今日太著急了,就算她不跳出来,杨怀远也会想方设法让她成为太子的人。” 心急吃不到热豆腐。 若是等杨怀远提出来,她也不需要在眾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本性。 当真是得不偿失。 第61章 无情无义 长公主跪在御书房外足足两个时辰都没有见到皇上。 最后,是被皇上身边的人请走的。 “长公主,不如去求见太后。”徐嬤嬤跟在长公主身后,面色有些担忧,道,“皇上怕是动了怒。” 牵扯到前朝余孽的事,长公主自然知道事情轻重。 皇上生气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听到徐嬤嬤这么说,长公主稍作迟疑,便转身去见了太后。 结果没想到顾悦也在。 见到长公主,顾悦微微扬眉,坦然道,“看来,母亲没有见到舅舅。” 长公主脸色不虞,冷声问道,“你不好好待在府里头,进宫做什么?还嫌不够乱么?” “杨家的事,哀家已经听闻了。”太后打断长公主的斥责,蹙眉问道,“你是怎么想的,说给哀家听听。” 长公主扫了顾悦一眼,“她在这,本宫不想说。” 顾悦笑而不语。 先前她被杨怀远赶出来,没有半分停留,直接进宫面见了太后。 她觉得,杨家会在葬礼上生事,而有些阴谋怕是要衝著自己来. 所以她特意来寻太后,將杨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稟明。 未雨绸繆。 若是杨家没对她动手,那顶多是太后笑她思虑过重。 可若是动手了,那太后自然会替她撑腰。 她可不敢指望长公主。 “悦儿是你的女儿,你对她就不能和顏悦色一些?”太后看了一眼长公主,“你们是母女,不是仇人。” “本宫还真是给自己生了个仇人。”长公主冷哼一声,白了顾悦一眼,“她见本宫也没什么规矩,母后怎么不骂她?而且,自她回来,府里头大事小事不断,没一日安寧。” 顾悦笑,突然问道,“母亲若是想休夫,何必拿我做筏子?” 长公主动作一顿,审视地看著顾悦。 她如何猜到自己的心思? “胡闹!”太后一看,便知顾悦说中了长公主的心思,当下猛地一拍桌子,“现在杨昀下了大牢,杨老太爷西去,这个时候休夫,你就不怕御史戳著你的脊梁骨,骂你无情无义?” “本宫想要做什么,还要顾虑旁人怎么想?”长公主起身,颇为不满,只道,“杨家利用本宫这么多年得了多少利,他们自己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如今依旧不知足,如此,本宫捨弃他们有何不可?”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她是长公主,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如果这样,那她就该走到那个,绝对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的位置去! 顾悦看著长公主气冲冲的背影,转头劝道,“皇祖母,你又何必动怒?母亲想做的事,谁能拦得住?” “当初死心塌地要嫁的人是她,现在厌烦到不愿看一眼的也是她,就算杨怀远是个物件,那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说扔就扔。” 皇家的名声就这么糟践,迟早会出大问题。 顾悦低声道,“皇祖母,父亲尚公主已经是一步登天,可他心比天高,早就忘了来时的路,母亲看著他一点点烂掉,然后彻底厌恶割捨,又有何错?” 她可不是要替长公主在太后面前周旋,就只是单纯的,想看杨怀远,眾叛亲离,而已。 等到顾悦再次回到杨家的时候,杨老太爷的遗体已经经过属纊、復礼等仪式,迁至正厅,设奠立帷了。 因为在杨家地方不大,所以办得极简。 孝子孝孙都要朝夕哭奠。 顾悦虽然是郡主,可到底也是孙辈,所以该有的礼节还是做足了。 灵堂上,別管真心假意,眾人的神色都带著几分悽惨,而且哭声震天。 特別是杨婉仪,连续哭昏过去几次,一副哀慟到心死的模样。 快到傍晚时,一个大耳和尚带著十几个僧人入了府,架势十足。 杨怀远迎了上去,客套道,“有劳大师特意前来。” 这些年因著太后信佛,所以很多世家贵族在白事上都会引入诵经的仪式,杨家自然也不例外。 顾悦抬眸看过去,瞧著很是面生,低语道,“哪里请的和尚?” “郡主有所不知。”二夫人跪在顾悦身边,恰好听到了这句话,低声解释道,“那为首的大和尚是京郊报恩寺的普渡师父,与婆母是同乡,以往家里有什么事,也是请他过来。” 顾悦点了点头。 “节哀。”普渡在与杨怀远寒暄几句之后,特意走到杨老太太面前,低声劝慰,“人总有一死,如今老太爷也不过是提早脱离苦海。” “不妨事的。” 杨老太太被这接二连三的事闹得不开心,这会强打起精神来说了几句话。 “老头子死了,这府里头也不安寧,我这心里头,真是舒坦不了。” 普渡担忧的神色一闪而过,只道,“待会为府里诵经祈福,都会好起来的。” 不远处的顾悦瞧著这一幕若有所思。 这和尚似乎很是关心杨老太太,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隱秘不成? 诵经前,普渡特意四下走了一圈,在经过顾悦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眉头紧皱,有些意外又极其厌恶地看著她,表情颇为一言难尽。 “当年老衲不是与诸位说过,此女命格太硬,刑克父母祖辈,而且还会给家族带来灾祸,所以特意让你们將这孽障送远些,为何如今会在这里出现?” “大师慧眼如炬,时隔多年都能一眼认出我来。” 早在普渡走动的时候,顾悦就已经起身,这会只是瞧著他,冷声开口。 “今日才知道,原来那些年受的苦都是拜大师所赐,大师隨意插手因果,就不怕业障缠身?” 第62章 自寻死路 “老衲观相不记人。” 普渡似乎並不想与顾悦多言,只转头对杨怀远道,“老衲就说,先前观施主父亲之面,本是寿终正寢之相,缘何如此突然,如今倒是明白了一二。” 这番话,落在旁人耳中便是顾悦剋死了杨老太爷。 虽然报恩寺和普渡都不是多么有名气,但人总会对这种玄乎其神的事心存敬畏之心。 就连杨家其他人,明知道杨老太爷是被杨昀害死的,可这会还是忍不住悄悄拉开了自己跟顾悦之间的距离。 “大师所言何错之有?”杨老太太这会好像找到了攻击顾悦的藉口,站在杨怀远身边道,“当初我就不赞同让她回来,你们偏生不听,府里头出了这些事,说不得都是她妨克我们!” 杨老太太对顾悦可是满腹怨言。 在她眼里,就是因为顾悦害得杨婉仪出事,她的大孙子才会动了邪念,给他们下毒,想让杨婉仪回来,老头子也不会死得这么快。 而杨昀如果不下毒,就不会被抓进大牢,这个家也不会散! “祖母明知祖父死因,难道要因为这和尚的胡言乱语就冤枉我?” 其实,她早就认出了这和尚的身份。 刚才借著二夫人的嘴说出来,也不过是为待会要做的事,寻个顺理成章的理由。 毕竟,在外多年的她,待会要是揭了这和尚的真面目,恐要惹人怀疑。 说起来,上一世她与这和尚第一次见面,其实是在杨老太太的寿宴上。 那时她难得得了允许出席,满心欢喜地准备了寿礼,结果没成想,这和尚一句话就彻底毁了她的一切。 她被关在窗户被封,满是符咒的房间里,每日抽鞭子,除业障,不见天日。 没想到,这一世,竟是提早见面了。 顾悦的目光落在杨怀远身上,意有所指,“父亲知道的,我这人可最吃不得哑巴亏,不如现在就报官,让人来验尸,也好让大傢伙都知晓祖父的死因,如何?” “祖母,大伯,姐姐的生辰八字,是钦天监都看过没有问题之后,才被皇上封了郡主,不是吗?” 这个时候,竟然有人替自己开口辩驳。 顾悦回头才看到,说话的是三房唯一的,也是杨家兄弟姐妹里最小的姑娘。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十岁的杨婉歆。 此刻的她一脸天真,好似真的不解。 “大和尚,你比钦天监的人都厉害吗?” 童言无忌。 却最爱说实话。 三夫人將杨婉歆拉到怀里,捂著她的嘴,赔礼道,“孩子还小,隨口乱说,大师莫要介怀。” 普渡脸色不虞。 此刻的他无论如何回答,似乎都不合適。 就算护国寺的方丈,也不敢妄言自己比钦天监的人更厉害,何况是他? “此事容后再谈。” 杨怀远本就担心顾悦不管不顾地戳穿杨昀害死父亲的事,见状连忙拉著自己的母亲,又劝说普渡去一旁说话。 有人给了台阶,普渡自然会下。 他看了顾悦一眼,冷哼一声,跟著杨怀远走了。 二人在不远处低语一番之后,普渡点点头,似乎应允了什么,隨后才回到了诵经的地方。 顾悦远远瞧著,眸中划过一丝冷意。 她本来还想著,以牙还牙,放他一马,就算了。 可他,偏生自寻死路。 那就怪不得她了。 “三婶,我能跟婉歆说几句话吗?”顾悦回身走到了杨婉歆面前,看著三夫人问道,“不走远,三婶放心便是。” 三夫人应了,弯腰叮嘱了杨婉歆几句,便由著顾悦领著她走了。 “三弟妹,你还真不怕大师说的是真的?”二夫人凑到三夫人面前,低语道,“这种命格的事,谁能说得准?万一是真的呢?” 三夫人只是笑笑,並未答话。 自觉无趣的二夫人撇撇嘴,也不再多言。 扭头看著不远处站著的顾悦和自己的小女儿,三夫人眸中闪过一丝嘲弄。 这种从根子里就烂掉的家族,竟然想把罪责都推到姑娘家身上去,真是可悲又噁心! “姐姐,吃月饼吗?”见顾悦看自己不说话,杨婉歆也不著急,只往她手心里偷偷塞了个月饼,小声道,“趁著没人瞧咱们,姐姐快吃,不能饿肚子。” 杨老太爷平日对孙女们爱答不理,脾气上来的时候还会打骂她们,所以这些孩子对他的感情没那么深厚,自然谈不上有多伤心。 至於杨婉仪那样的,都是装的。 看著手里的月饼,顾悦开门见山,“方才为何帮我?” 她记得,上一世三叔跑商的时候遇匪身亡后没多久,小丫头就失足落水,得了消息的三婶当场就疯了,被杨老太太做主堵了嘴送去了庄子,没多久也死了。 这些,都是关在房间里的她听院子里打扫的婆子说的。 但是现在看来,其中必有隱情。 “舅舅家的二表姐温柔善良,特別疼我,有一次来看我,恰好遇到了那和尚。” 小姑娘本来垂著头,半晌之后好似下定了决心,抬头看著顾悦,努力地想要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大和尚跟大伯说,二表姐是多子多福的面相,我听到了,那个时候我不懂,只以为他是夸二表姐。” “后来,祖父的寿宴上,二表姐被人撞破与都能当她祖父的寿齐侯躺在一起。所有人都说二表姐是贪慕虚荣,可我知道不是,二表姐为了自证清白,当场一头撞死,舅舅和母亲也就此离了心。” 杨婉歆红了眼眶。 这些事,她连父母都瞒著,就是为了有一日能亲手替表姐报仇。 “我一直觉得大伯很厉害,所以我想让他帮二表姐討个公道,却偷听到他说二表姐晦气,本来可以去享福,偏生寻死。” “那时我才知道,就是他们害死了二表姐。” 顾悦看著杨婉歆。 若是没记错,事发时她年纪尚小,却能隱忍不发这么多年,当真是不易。 跟自己,倒是有几分相像。 不过,杨婉歆比上一世的自己,更聪明,更勇敢,也更果决。 顾悦道,“杨家是寒门,想要拉拢那些对自己有利的贵人,自然要想尽办法。” 杨怀远知道儿子靠不住,他自己或许也只能止步於此,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那些贵人的后宅里。 杨家旁支不少香消玉殞的少女,这些年换来的,是他们的权势和金银。 顾悦將月饼掰开,小口小口地吃了下去,才问道,“你可知那和尚与祖母是何关係?” 这是考验。 也是投名状。 杨婉歆很显然听出了顾悦的言外之意,眸光倏然一亮。 “祖母曾叫他兄长,可我听父亲说过,祖母家里只有姐妹,並无兄弟,姐姐觉得此人,又算哪门子的兄长?” 顾悦满意一笑。 “你想让他们如何赎罪?” 第63章 釜底抽薪 顾悦垂眸。 杨婉歆神色纠结,可很快深吸一口气,问,“可以要他们的命吗?” 杀了人,本就该以命偿命。 “好。” 顾悦和杨婉歆並未再多说,二人很快就分开了。 在旁人看来,更像是两个小姐妹一起偷偷吃了些东西,垫了垫肚子而已。 “母亲。”杨婉歆回到三夫人身边,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郡主应了。” 其实,杨婉歆刚才撒了点谎。 这些年,三夫人想报仇都快想疯了。 自己的夫君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对她虽然很好,但从没有察觉到她內心的痛。 弟弟与她离心这么多年,她一直都耿耿於怀。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顾悦回来,杨家开始乱了,她发现,也许自己等的机会到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杨婉歆顿了顿,又道,“郡主说,母亲擅长药膳,像祖母这个年纪,因为祖父突然去世,定然心绪难平,就该多吃些温补的东西,大有益处。” 三夫人一愣。 隨即就意识到,顾悦定然猜到了此事並非杨婉歆自己一人所想所为。 她这句提醒,何尝不是在试探自己的態度? “母亲。”杨婉歆似乎看出了三夫人的犹豫,低声道,“郡主让母亲回去看看父亲带著的平安符,她说母亲懂药理,定然能明白她是何意。” 三夫人垂眸,到底点了头。 平安符? 杨家二老每年都会给兄弟三人请平安符,能有什么问题? 祈福诵经是个功夫活。 当晚要留人守夜,明日还要早早地答谢前来弔唁的人,所以二房三房都没有离府,女眷还是住在了之前的院落里。 顾悦並不打算留宿,带著人回了长公主府。 “郡主,明日得戴个厚些的护膝才是。”等到顾悦换下衣衫,素秋才发现她的膝盖竟然都肿了,忍不住说道,“二小姐装得倒是挺像,哭得死去活来,然后就借著昏死过去偷懒,结果旁人还说她孝顺,真是可笑。” 顾悦瞧见膝盖这般也有些意外,“我也是被你们养得娇嫩了。” 放在以前,她身上的伤就没消过。 太后瞧不过眼,特地嘱咐过於嬤嬤,外服內调加药浴,不管用什么珍贵药材,也不管用什么法子,必须把顾悦当年一身白皙细腻的皮肤养回来。 这么看,倒是初见成效。 素冬端来温热的素麵,低声道,“小姐,长公主回来之后,就著人请了各大铺面的掌柜入府,好像是要清算这些年的进帐。” 顾悦吃了口面,仔细琢磨了下才道,“长公主信任杨怀远,所以这些年为了给他撑面子,將府里的铺子都交给他打理,这是要趁著丧礼未过查帐了。” 於嬤嬤看多了这样的事,点头道,“杨家家底薄,这些年吃的用的住的都是顶好的,要说杨怀远手上乾净,自然不可能。但是他能骗过长公主那么多年,那帐定然做得天衣无缝,怕是一时半会未必能查出什么来。” 顾悦將萧烬给的令牌递给於嬤嬤,安排道,“於嬤嬤,你替我走一趟,让王爷寻些能人去帮长公主查帐,越快越好,查清楚就立刻走人,知道隱秘太多,说不得要被灭口。” 杨怀远死了爹,身为儿媳的长公主压根没露面,他自然也憋著火。 只可惜,他到现在还在自以为是。 他想藉此晾著长公主,结果人家已经打算釜底抽薪。 这真是有热闹看了。 她可不能错过。 另一边,杨老太爷虽然是白身,可眾人还要讲长公主和杨怀远的面子,所以翌日一早,已经有人陆陆续续来杨家弔唁。 寒暄几句之后,彼此间谈论最多的便是平阳侯府贪墨賑灾银一案。 证据確凿,板上钉钉。 据说,萧烬带著人连夜抄了平阳侯府。 当时从库房和別院搬出来的,那一箱箱金银珠宝,几乎闪瞎了眾人的眼睛。 甚至比国库都充盈。 皇上龙顏大怒。 男丁下狱,秋后问斩。 女子全部沦为官婢。 三族內永世不得参加科举。 彻底断了平阳侯府翻身的可能。 眾人唏嘘之时,太子和五公主竟然都到了,惊得眾人连忙上前行礼。 顾瑀脸上带著几分哀伤,摆摆手道,“不必多礼。” 五公主脸色不太好,但也知道轻重,跟在顾瑀身后一同上了香。 顾柔不愿意跟杨家这些人打交道,若不是顾瑀非得借著她的由头出宫,她怎么会来这里? 扫视一圈,她跟顾瑀说了一声,自己带著人去寻杨婉仪。 贵为公主,这府里头没人敢轻易拦她,更不可能出事,顾瑀便由著她去了。 杨怀远请顾瑀去书房单独说话。 来弔唁的人私下里纷纷感慨,这杨怀远深得储君信任,他们这一趟倒是来对了。 毕竟,能与储君身边人交好,也算是多条后路。 顾瑀知道杨怀远这几日遇到不少麻烦,只道,“母后对杨家很是不满,孤今日出来都是瞒著她的,不过,杨昀的事,孤会想办法,杨大人不必太过忧心。” 杨怀远蹙眉,问,“可是平阳侯府被定了罪,王澊怕是要拉昀儿做个垫背的。” 虽然生气杨昀瞒著他做了这样的事,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不问。 “现在没多少人知晓杨昀牵扯进了此事。”顾瑀摆摆手说道,“就算现在救不了,也顶多吃些苦头,到时候用死刑犯替出来,总会有机会再翻身的。” 听到顾瑀这么说,杨怀远心里有了底,当下朝著他行礼道,“太子大恩大德,杨家没齿难忘。” 顾瑀眸中多了几分笑意,只道,“都是一家人,孤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杨大人如此岂不是见外?” “太子说的是。”杨怀远连忙应了,隨后道,“太子稍候,微臣去准备些茶点。” 不等太子拒绝,人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表哥。” 没等一会,杨婉仪踏进了书房,看著顾瑀的背影瞬间红了眼眶,却好似想起什么一般,恭顺地福身行礼。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婉仪,你这是做什么?” 听到杨婉仪的声音,顾瑀当下转过头,见她这般,立刻快步朝她走过去,一把將人扶住,低声开口。 “那些信笺孤都看到了,孤也是日日心急如焚。” “可母后找人看著,孤实在是没办法出来,如今你这般拘礼,莫不是对孤心生埋怨?” 第64章 心术不正 “民女不敢。” 杨婉仪侧首,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面上故作坚强,却又满含委屈,轻声道,“皇后娘娘自然是为了殿下好,民女蒲柳之姿,怎么敢高攀太子?” “你这丫头,怎么非要这么倔?” 顾瑀以往见多了杨婉仪柔顺的模样,如今跟自己这样犟,倒是让他多了点新鲜感,当下一把將人拽入怀中,连声哄她。 “你是孤的人,说什么高攀不高攀?” “京中谁不知道你自幼就跟在孤身边,若是不嫁给孤,你看谁敢跟孤抢人?” 杨婉仪顿时落了泪,“你就知道欺负我,我不要理你了!” 要想俏,一身孝。 此刻的杨婉仪梨带雨,配著她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香气,瞧著如若一朵脆弱美丽,亟需人呵护的。 “怎么会!” “孤最疼的就是你了!” 顾瑀的心神好像都被她完全吸引,恨不得把人都揉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靠窗的桌几上,一股股轻烟缓缓消散。 杨怀远站在书房外,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隨后转身离开,还特地叮嘱守在外头的侍卫。 “太子在里头休息,不要让人隨意进去打扰。” 跟著太子来的侍卫目露不解。 太子出来之前,分明说过要儘快赶回去,怎么还在杨家休息上了? 可他们没见太主子出来,只能点头应是。 等到杨怀远回到前院,目光落在刚刚才踏进门的顾悦身上,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身为孙女,竟然迟了这么久才到,果然是个不孝的东西! 婉仪比她,可懂事太多了! 前来弔唁的人越来越多。 就在这个时候,火盆里的火突然猛然窜高,差点烧到跪在旁边正在烧纸钱的杨怀喜。 眾人纷纷退出老远,心有余悸。 “老头子!” 杨老太太拍著大腿,想要扑上前却被身旁的婆子拉住,只能挣扎著哭喊出声。 “你来看我了是不是,老头子?你才刚走,老二老三他们就闹分家,老头子你把我一起带走吧!你留我一个人,我管得了谁啊!” 杨老太太的话,让二房三房的人脸上都多了几分恼意。 说到底,这老太婆精明得很,这会把杨怀远摘得乾乾净净,等到日后旁人提起杨家分家的事,就会觉得是他们两房做事不地道。 以后,谁还会放心跟他们做生意? “婆母这话说得可不对吧?” 二房分家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所以,二夫人绝不允许有人把脏水泼到他们身上来,到时候给儿子留下隱患。 二夫人当下冷哼一声。 都不让说杨昀下毒的事,那她说別的总行吧! “我看公公分明是被昀哥儿给气的,若不是他跟平阳侯府扯上关係被下了大牢,公公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眾人顿时譁然。 杨老太爷之死,竟然还有这等隱秘之由? 怪不得身为长子长孙的杨昀不在,原来是跟平阳侯世子一起下了大牢! 杨怀远只顾著防著顾悦,却没想到这丑事转头就被二夫人给揭了个一乾二净。 她就差直接说杨昀气死了他的祖父! 杨老太太很显然也没想到二夫人这么混不吝,眼看著大儿子脸黑如墨,顿时坐在地上,抽抽噎噎,却不敢再多嘴一句。 顾悦垂眸,心中失笑。 偷鸡不成蚀把米。 果然,像杨老太太这样爱装的,就得泼辣点的人才能治得了她。 先前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普渡走了出来,蹙眉道,“依老衲来看,怕是有人衝撞,所以才惹怒了老太爷。” 顾悦抬头,恰好与普渡的目光相遇。 大和尚看来昨晚一宿没睡,眼底的青色极为明显。 只是那一闪而过的杀意,她还是瞧得清清楚楚。 “老夫人因著老太爷的事鬱结於心,所以夜来多梦,睡得不安稳。”三夫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顾悦身边,提醒道,“昨晚特地请了普渡师父诵经,恰好我过去送些药膳,才碰到了。” 两个人的关係,比旁人想的,似乎要更亲近的多。 顾悦点头,“看来,三婶是看过那平安符了。” “还没谢过郡主。” 三夫人面色冷然。 先前,她的確有几分私心。 让婉歆出面,就是为了日后老太婆出了事,能將三房摘出来。 可顾悦偏生要把她拉上同一条船。 她本来还有些犹豫。 没想到,老夫人给她夫君的平安符,里面掺著的竟然是绝嗣药。 她就说这些年,明明他们身子康健,而且还有了婉歆,却再也没能有孩子。 原来,这一切都是老夫人为了让三房死心塌地帮著大伯才做的手脚! 那一刻,她彻底有了决断。 “兴许是瞧著二嫂有了儿子之后便有了外心,所以才对我们下了手,好在夫君是个粗心的,经常不记得放在哪,有我跟在身边调理,应该没什么大碍,倒是郡主还要小心,这局分明是衝著你来的。” 因著旁人都被普渡的话吸引,所以她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閒聊並未引起注意。 杨老太太压根不知道,她偏颇的心思在这一刻开始了疯狂的反噬。 “大师,我家老头子素来与人为善,谁这么坏心故意来衝撞他?”果不其然,杨老太太立刻来了精神,咬著牙说道,“老头子人都死了,竟然还不放过他,当真是下作!” “唉!” 普渡摇摇头,似乎十分犹豫。 杨怀远蹙眉,问,“大师,有什么话你儘管说,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难言之隱?” 听到杨怀远这么说,普渡点了点头,颇为为难地说道,“衝撞老太爷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虽然身份尊贵,命格难测,可到底是心术不正,行为不端,所以才让老太爷如此愤怒。” 身份尊贵? 旁的可能很难猜测,可是目前在场的人里面,身份最为尊贵的,不就是悦然郡主?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悦身上。 “我就知道!”杨老太太猛然跳了起来,指著顾悦张嘴就骂,“老头子活著的时候,你就惹他生气,甚至因为你都砸了东西,如今他都死了,你还不肯放过他吗?” “祖母的意思,普渡师父说的人是我?”顾悦指著自己,有些无辜地深吸一口气,隨后看向普渡问道,“若是我,大师觉得我该如何做才能平息祖父的怒火?” 普渡一愣。 他想过顾悦会辩解,甚至会甩袖而去,但是那也达成了他们的目的。 毕竟,本就是为了坐实方才的言论。 可她如此乖顺,倒是让他心里头有些担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那么多人看著,普渡只能故作高深。 “抽百鞭,磕百头,跪百日,业障可消。” 第65章 沐猴而冠 “这跟要人命有什么区別?” 杨婉歆跟在三夫人身边,听到普渡这么说,张口就来。 “恶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怎么到了我姐姐这里,就要这般被磋磨才能消什么业障?” “而且,姐姐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头,怎么就惹到祖父了?” 顾悦心中失笑。 重生以来,她总是带著仇恨的目光去看杨家的人,所以很少与她们来往。 但是,现在来看,有仇报仇即可。 其他人,若是可处,有些来往倒也无妨。 比如,杨婉歆就挺有意思。 三夫人的话……有待考量,毕竟一开始可不如杨婉歆敞亮得多。 “老三!” 杨老太太没想到平日里闷不做声的杨婉歆竟然如此牙尖嘴利,眸中闪过一丝厌恶,朝著三儿子就吼了过去。 “管好你那丫头,大人说话,有她什么事?” 贱丫头。 果然当初她就不该信杨怀远的。 什么世家贵族的女儿都是有用的,不能轻易就溺死。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不过几个赔钱货,让她们学什么琴棋书画,没少银子不说,竟然还真以为自己有本事了? 顾悦不愿连累三房成为杨老太太出气的靶子,当下看向杨怀远,问,“父亲也觉得,普渡师父所言是真的?” 灵堂在前,顾悦显得十分懂事守礼。 若是平日里说话,定然是夹枪带棒,而且绝不会称呼杨怀远为父亲。 但是杨怀远很显然並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满心都是对顾悦的厌恶,甚至觉得若不是她,也许杨家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杨怀远嘆了口气,瞧著有些无奈,只道,“我知你总觉得自己是郡主的身份,皇上也给了你可以不跪我们的旨意,但是你祖父到底是长辈,你听话,就当尽孝了,可好?” 杨怀远惯会在人前装出一副通情达理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说的这番话,听著好像没什么问题,可分明是把顾悦架在火上烤。 在旁人耳中,好像顾悦平日里就仗著皇上和太后的宠爱根本不把府里的长辈放在眼里,现在来哭灵,也不过是装出孝顺的模样而已。 明明一直没有出现的是杨婉仪,可他就能毫无顾忌地毁掉顾悦的名声。 “其实,这些年我也学了些术数之理。” 顾悦点了点头,好像认同了杨怀远的话,缓步朝著普渡走了过去,又一步一步绕著他走了一圈,隨后在他右侧站定,沉声开口。 “听闻,若是人犯了贪嗔痴等重罪,会落入八寒地狱的第七层裂如红莲地狱,冻裂的伤口转为红色,形如八瓣红莲,血肉模糊,还要被铁虫啃食。” 普渡站在原地,並未说话。 一副得道高僧,不屑与女子爭辩的样子。 他眼高於顶,瞧不上顾悦,自然也没有察觉到少女在行走间不著痕跡落在他周围的药粉。 而顾悦突然再次上前一步,盯著普渡的眼睛,幽幽的开口。 “出家人不打誑语,你却谎话连篇,万恶淫为首,你偏生犯了戒,做对不住主家的事。普渡师父,你就不怕我祖父从地狱爬回来找你算帐?” 不知道为何,与顾悦的视线对上,普渡的后背爬上一股冷意。 好像被恶鬼盯上一般。 可,面前的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少女,他有什么可怕的? “放肆!” 听到眾人窃窃私语,站在一旁的杨老太太眼神躲闪,只能用怒吼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怀远,你看看这个死丫头,竟然敢当眾诅咒高僧!若是今日不惩治,他日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乱子来!依著我看,就该以家法处置!” “我说普渡师父沐猴而冠,祖母这么著急做什么?” 顾悦扬眉,似笑非笑,问,“再说,都不用往上追三代,祖父祖母皆是寒门出身,学人家上什么家法?你们杨家,有那个东西吗?” 要不是时机不对,杨婉歆觉得自己都能笑出声来。 她的父亲在京城做生意的时候遇到了母亲。 当初想要娶母亲进门,可是被杨老太太好生阻拦,话里话外都是瞧不上外祖父一家不过是个绸缎铺东家的身份。 可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靠著尚公主才有了今日的一切,有什么可瞧不上別人的? “顾悦!” 杨怀远最討厌就是別人拿自己的出身说事。 更何况,这会来弔唁的都是世家贵人或者他的同僚。 他都能想到,这话一旦传出去,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在背后嘲讽他自不量力。 甚至还会有人说他是软骨头,靠著长公主才得了势。 这些,都是他最大的痛楚。 “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祖母也是为了你好,身为郡主,要谨言慎行,立刻跟你祖母和普渡师父道歉!” “女施主只是业障未消,所以才会不懂事不听话。” 普渡双手合十,一副慈悲为怀的模样。 “诸位莫要介怀,只要按照老衲所言,以后郡主定然会听话的,不过还应儘快將女施主送到寺中感化,否则诸位只怕將来会有性命之忧。” 顾悦垂眸。 普渡与她的好祖母是青梅竹马,只是当初祖母瞧不上他而已。 后来,作为孤儿的普渡选择出家,因为能言善道,很快就有了几分名望。 重要的是,他后来独创了一套法子,替那些地主富绅家中,所谓的不听话、不懂事的子女消业障。 让他们不著寸缕地跪在佛前懺悔,然后被寺內所有僧侣围观。 一旦有人不愿,不给吃喝都是小事,还会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打隱秘之处,直到他们乖顺臣服。 有人受不住折磨,撞死在佛像上,却只得一句业障已消,所以早登极乐。 那些做父母的,在看到先前忤逆不孝的子女变成了提线木偶的时候,都对他感恩戴德。 他的名声慢慢传了出去,后来他知道祖母来了京城便追隨而来。 上一世,他是踩著自己才成为眾人追捧的高僧。 那么现在,她就亲手將这个渣滓送下地狱! 而杨老太太和普渡见顾悦不说话,以为她是害怕了,当下对视一眼,彼此都瞧见了对方眼底的得意。 “未嫁从父,怀远,你还不动手?” 杨怀点头道,“来人,把郡主押到灵堂前,让她先磕一百个响头,平息父亲的怒气!” 就在这时,围观之人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怎么这么多虫子!” 隨著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眾人这才发现,院子的地面上,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口含利器的硬甲虫! 第66章 东窗事发 “等等!” 就在眾人惊慌失措,下意识想要四散奔逃的时候,站在顾悦身边的杨婉歆突然高声喊道,“那些虫子好像都是衝著普渡师父去的,根本不咬旁人!” 眾人一听,顿时停下了脚步,定睛看过去,却发现普渡的背后早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而且有的已经对著他的脖颈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 普渡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顾悦身上,所以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后的情形,这会被咬了,才痛呼出声,隨后双手不停地拍打著自己,想要將那些虫子打落下去。 可是,这硬甲虫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全都衝著他一人而来,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这……红莲地狱的铁虫……” 方才顾悦所言好像倏然在所有人脑子中炸开。 这些硬甲虫出现得如此突然,就好像真的从地狱中爬上来的一样。 难道这普渡和尚真的如顾悦说的那样,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眾人的注意力都被普渡吸引的时候,三夫人走到了顾悦右边,不著痕跡地將她袖子上蹭到的白色粉末拍打了下去。 而顾悦並未在意。 她只是抱著手臂,缓缓抬眸。 自重生以来,她步步谋划,自然早就推测出今日之事。 所以,在半个月之前,顾悦就用自己的血炼製出药粉,又让素冬安排小乞儿们去拿药粉抓硬甲虫,用的理由是她要以此毒虫入药。 而她的血,对於那些毒虫来说可是无法拒绝的美味。 知道昨晚杨老太太和普渡见面,她就猜到了他们要对付自己,所以特地安排人將用了药陷入沉睡的硬甲虫撒在了这院子里。 而那些毒虫甦醒的契机,就是沾有她鲜血气息的药粉。 而那药粉遇火就燃,一旦没了,毒虫自然就会退去,什么证据都不会留下。 滴水不漏。 是普渡想送死,她自然选择成全。 “愣著做什么!”杨怀远这会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大吼道,“还不快救人!” 就算是普渡真的做了什么恶事,那也不能让他死在杨家啊! 可就这么一会功夫,普渡全身都已经裹满了硬甲虫,露在外面的手和脸都被啃食得鲜血淋漓,痛得他不断地哀嚎。 “老……老爷,这是消除业障的惩治,咱们岂能隨意打断?” 下人之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嚷了一句。 眾人顿时又退了一步。 玄乎其玄的事,谁敢隨意招惹? 万一这报应牵连无辜怎么办? “怀远!快救人啊!”杨老太太终於从惊恐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连声哭喊道,“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杨怀远咬著牙,看著几乎被硬甲虫吞没的普渡,怒声道,“救人救人!他都那个样子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时,一阵大风吹来,烧纸钱的火盆里的火倏然窜了起来,方才滚来滚去的普渡本就挨得近,火星子落在了他身上,瞬间就燃了起来。 普渡悽厉地惨叫了一声,瞪著眼睛,朝著杨老太太伸出手,好像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没了声息。 跟著普渡一同过来,本来还在诵经的和尚察觉到外头的动静不对,这才从灵堂旁诵经的房室中走了出来,结果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所有人脸上都带著惊惧,就那样眼睁睁看著普渡的尸体烧成了黑炭。 下一刻,硬甲虫就仿若潮水一般退去,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世报! 这灵堂上的异象压根和顾悦没有半点关係! 大和尚定然是撒了谎,所以才遭了报应! “看来,这和尚是做了什么对不住祖父的事啊!” 一片寂静中,顾悦的声音幽幽响起。 “听闻祖母与这和尚是同乡,可以前祖父在的时候,府里头从未请过这和尚,莫不是二人以往就有什么嫌隙?” “可如今祖父一走,祖母就把人请来了,还让他彻夜诵经替你安神,怕是祖父彻底忍不了了吧?” “要不然,这业障之火怎么就偏生烧到了他的身上,祖母说是不是?” 顾悦的话让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杨老太太。 天底下没有新鲜事。 同乡……彻夜……安神……这样的字眼著实让人想入非非。 莫不是,这杨家老太太跟这大和尚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杨怀远这会也想到昨晚普渡的確去了母亲的院子,一时间脸黑了几分,难不成母亲真得有事瞒著自己? “你……” 死丫头! 竟然敢害自己! 杨老太太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气得整个人都哆嗦,刚想开口骂人,却不想喉头一甜。 下一刻,一口心头血猛然喷出。 隨后,老太太直接后仰,竟是昏死了过去! 现场顿时又乱作一团。 顾悦缓步走到普渡的尸体面前,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杨老太太最喜欢乾的,就是將恶意偽装成无辜的善意,对旁人造谣生事,且乐此不疲。 如今,也到她尝尝这箇中滋味了。 死无对证。 这桃色罪名,她怕是要带进棺材里去了。 “老爷!” “不好了!老爷!” 没等杨怀远让人抬走杨老太太,那边李管家几乎是手脚並用、踉踉蹌蹌地飞奔而来,脸上带著无法掩饰的惊恐。 “二小姐!” “二小姐出事了!” “什么!”杨怀远顿时一个激灵,当下猛然迎著李管家奔了过去,连声问,“快说!婉仪怎么了?” 不是和太子在一起吗? 怎么会出事? “杨大人!” 李管家语无伦次,还没说明白缘由,那边顾柔已经满面寒霜地大步走了过来。 隨后,她拍了拍手。 身后的嬤嬤揪著杨婉仪的头髮,直接將衣衫半褪的她丟在了眾人面前。 “杨老太爷还未发丧,杨婉仪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不知廉耻之事,当真是半点人性都没了!” 杨婉仪一张脸肿胀不堪,低著头,拼命拉扯著自己的里衣,想要把自己露出来的地方全都盖住。 只是那里衣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明显顾柔压根就没打算给她留活路。 “婉仪?” 杨怀远一愣,下意识呢喃出声,下一刻就好似疯了一般,飞快地脱下外衫罩住了杨婉仪。 隨后,他虚抱著她,仰头怒声质问。 “婉仪若是得罪公主,我这个做父亲得替她赔罪,可公主为何要这般心狠手辣,非要毁我女儿名声?” “奔则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顾柔居高临下地看著杨怀远,冷笑道,“杨婉仪与人私相授受,还敢谋害太子,她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若是今日兄长有什么好歹,本公主定要让你们杨家全族陪葬!” 第67章 自食恶果 “不可能!” 杨怀远立刻否认。 婉仪是他亲手送给太子的,怎么可能与旁人私相授受,还谋害太子? “杨大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顾柔看向杨婉仪的目光满是厌恶。 一想到她竟然跟这个不知廉耻,还想算计兄长的女子要好,她就恨不得给过去的自己一巴掌! 下一刻,一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男人被拖了上来。 顾柔將人一脚踹到了眾人面前,冷声道,“当初这人在长公主府门前污衊顾悦,弄了半天,原来是你杨婉仪的姘头!” 顾悦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正是赵方正无疑。 说起来,她一直以为像杨昀那个性子,在赵方正污衊自己失败之后,会直接杀了他。 结果並没有。 这让顾悦觉得很是奇怪,所以特地让人查过此事。 后来发现,赵方正为了討好杨昀,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也许是伺候得太好,杨昀一时没寻到合適的替代者。 再加上似乎有人在背后保著赵方正,左右杨昀就这么把人留下了。 当初杨婉仪和杨昀让赵方正来毁她名声,现在自食恶果,真是,天道好轮迴。 “不是的!”杨婉仪颤抖著身子,抓住杨怀远的衣襟,好像终於回了神,连声哭诉,“父亲,我不知道,明明是我和太子在书房里的,我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也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会昏死过去!” 杨怀远脸色格外难看,恶狠狠地看著赵方正。 他当然认得这个人。 先前跟在杨昀身边低声下气,文人气节半点没有,所以他压根没正眼瞧过此人。 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坏了他的事! “呵呵……哈哈哈……” 赵方正突然笑了起来,带著一种病態的疯狂。 “杨怀远,状元郎,你当真是有骨气啊!” “为了你的荣华富贵,在父亲的丧礼上,想把自己的女儿送上太子的床!” “可惜啊!” “我一早就盯著你们,所以在你走了以后,我就从后窗翻了进去,在太子意乱情迷的时候,直接敲昏了他!” “我得感谢岳父大人,你特地点的合欢香让我跟婉仪……” 眾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看向杨怀远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鄙夷和不屑。 平日里,杨怀远装得道貌岸然,现在竟然做出这种卖女求荣的事来,真是有违文人风骨。 最重要的是,事没成,还被人摘了桃子。 “你住嘴!给我住嘴!” “一个贱奴,竟然敢毁我名声,我杀了你!” “杀了你!” 本来瞧著柔弱无依的杨婉仪突然暴起,摸起地上遗落的簪子猛地扎进了赵方正的脖颈处。 鲜血喷溅到了她的脸上,身上,可她好像没有半点感觉,只是一下又一下,不断地將簪子扎进赵方正的身体。 直到赵方正抽搐著,再无声息。 “姐姐,二姐姐是当眾杀人了吗?”杨婉歆有些紧张,抓住顾悦的衣袖,低声问,“这现在怎么办?” 她年纪小,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下意识地就想靠近她心理上认定的强者。 顾悦拍了拍杨婉歆的手,安抚道,“没事的。” 说起来,赵方正作为年轻力壮的男子,本应该很容易就躲开杨婉仪的击杀。 可方才他就遍体鳞伤,而且手脚都瘫在地上,应该是被顾柔发现之后就打断了手脚,所以才无法反抗。 只是,顾悦抬眸看了顾柔一眼,这人分明是故意等著杨婉仪杀了赵方正。 果不其然,顾柔抬手,冷声道,“来人,把杨婉仪带走。” “住手!” 这一次,顾悦和杨怀远倒是异口同声。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杨怀远眼里的怀疑都快溢出来了。 毕竟,顾悦怎么可能这么好心替婉仪说话? 就连顾柔都有些不明所以,蹙眉看著顾悦道,“悦然,你什么意思?” “此事既然牵扯到太子,那五公主就该避嫌。”顾悦淡淡地开口,“刑部的人也在,查案这样的事,不该交给刑部么?” 顾柔面色一紧,“呵……皇兄生死未卜,本公主把罪魁祸首带进宫交给母后处置,有何不可?” “如赵方正所言,刚才打了太子的人是他,而且他明显是因为仇恨,才故意污衊太子和杨婉仪的名声。” 顾悦指著已经没命的赵方正说道,“他不顾女子意愿,强行毁人清白,如今被杨婉仪就地诛杀,说起来,杨婉仪不仅没错,还是替太子报仇的功臣。” 杨怀远不可置信地看著顾悦,甚至趁著眾人不注意的时候还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 挺疼的。 竟然是真的。 顾悦竟然会替杨婉仪脱罪? “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顾柔怒了,“若不是她想要害皇兄,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故意让人请皇兄过去?” “嗯?”顾悦扬眉,似乎有些意外,“依著五公主的意思,赵方正刚才那些疯言疯语是真的?” 赵方正如果说的是真的,那顾柔一开始说的就是假的。 太子到底是撞破了杨婉仪和赵方正的丑事被伤,还是自己要做坏事的时候被算计,都要看顾柔现在认下哪个说法。 在杨家丧事期间,太子与杨婉仪白日宣淫? 传出去,太子就完了! 顾柔很显然十分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係,当下只能咬牙认下,“当然是皇兄发现了他们的丑事,才被赵方正所伤!” “所以,杨婉仪只是品行不端。”顾悦笑,“赵方正已经伏诛,五公主把尸体带回去给皇后娘娘处置便是,只是记得,別忘了给杨婉仪请功才是。” 能噁心皇后一把,也不错。 站在人群中的云擎看著顾悦一张嘴,直接把死的说成活的,不禁微微嘆了口气。 若是顾悦能修道,想来能救下不少心存死志之人。 “你……” 顾柔被气的七窍生烟。 此行计划本来顺顺利利,如今全都被顾悦给毁了,她如何能心平气和? 可她也知道,多说多错,不如不说,於是直接带著人气冲冲地离开了杨家。 “老夫人那边桃不断,杨大人又纵著杨婉仪闹出事端。” 顾柔前脚刚走,顾悦已经走到了杨怀远和杨婉仪的面前,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们把死人气到怒火中烧,到头来,竟然还故意说是我命格不好,衝撞逝者?” “杨大人,上辈子,我是刨了杨家祖坟,你非要如此害我?” 第68章 前途尽毁 “住口!” 本来顾悦替杨婉仪解围,杨怀远就怀疑她居心不良。 如今听她当眾这么揭短,更是怒火中烧,抬手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打死你!” “杨家的名声全被你毁了!” “呵……”顾悦早有预料,倏然后退,躲开了那一巴掌,“杨家还有名声这个东西?” “若不是二叔三叔早早与你分家,下头有出息的子弟怕都要被拖累死!” 眾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杨怀远当真是偏心到了极致。 儿子下狱,母亲和二女儿不知廉耻,与顾悦何干?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以往那些不利於郡主的传闻,定然都是他故意让人编排的! “怀远,你莫要闹腾了。”杨启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看著现场的混乱只觉得头痛欲裂,道,“分家文书已经下来了,剩下的事,先交给老二老三办。” 杨启是故意把分家的事昭告眾人。 大房前途尽毁,作为族长,自然要有所取捨。 太子如今昏迷不醒,若是皇家迁怒,那也是大房一力承担,与旁人无关。 “你们……好极了!” 杨怀远冷眼瞧了眾人一圈,抱起昏死的杨婉仪,大步离开。 迟早,他要让这些人后悔今日所为! 发生这样的事,眾人也不好多待,纷纷寻了理由告辞。 一时间,杨老太爷的灵堂变得冷冷清清。 杨启带著云擎走到了顾悦面前,道,“郡主,云侍郎想跟郡主聊几句关於太子的事。” 顾悦应了,和云擎走到靠近迴廊的地方站定。 这个地方,不仅他们二人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是否有人靠近或者偷听,也是恰好在所有人视线所及的地方,不至於让人將他们二人独处拿来做文章。 而且二人的丫头小廝都在不远处守著,绝对不会留下任何隱患。 云擎蹙眉道,“太子的事,怕是皇后有意之为,你何必插手?” 生在世家的云擎看问题的深度远超过杨家这些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今日太子出现在这里,表面上好像是杨怀远算计好了一切。 但细细想来,太子喜欢的人对他没半点用处,杨家偏想攀附,那皇后必然会出手毁了杨婉仪。 顾悦认同了云擎的说法,只道,“顾柔撑不起半点事,若是往常,怕是要嚇得手足无措,只会哭。” 可今日顾柔的反应和表现,更像是一早就练过的,所以方才顾悦突然问其他的问题,她会迟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身边那个嬤嬤,我在皇后身边见过,不算面生。” 云擎愈发觉得顾悦通透,有些好奇地问,“那你为何还要替杨二小姐说话?” “云侍郎,世家后宅的手段,你也见过不少。”顾悦垂眸,似有感慨,“我不喜欢毁女子清白的做法。” 杨怀远让她与太子有肌肤之亲,进而把太子绑在杨家这条船上,她同意了。 失身於太子,这条路是杨婉仪自己的选的。 可皇后为了让太子死心,利用赵方正毁掉杨婉仪,她不能苟同。 “一旦杨婉仪被带进宫,皇后会有很多方法让她羞愧自杀。”顾悦淡淡地说道,“而且,杀了赵方正的那根簪子,是宫里头的东西。” 杨婉仪被拉出来的时候,只留了一件里衣,披头散髮的人哪里来的簪子? “赵方正一直没有被处置,除了他討好杨昀之外,定然是有人在保他的命,如今来看,应该是皇后在背后出手。”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可以真的做到完美。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总会有破绽。 云擎听完顾悦的话,眸中满是欣赏,点头道,“此事,我会如实稟明圣上。”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修道之人虽然讲求无怨无恨,但也要心怀良善之意,否则很容易就走向作恶的极端。 而顾悦所有的特质都有,分明是天选修道之子。 顾悦有些好笑,觉得云擎有时候还是有几分不懂人情世故,只道,“我建议你不要,这些都是推测,舅舅虽然不喜皇后,可到底是他的髮妻,你去说皇后的不是,等於打舅舅的脸。” 想要对付皇后,只能谋定而后动,还不到时候。 云擎听了进去,也並未在杨家久待,很快就离开了。 杨老太爷新丧,那萧烬和顾悦赐婚的事定然要往后推,他要好好跟萧烬谈一谈,莫要断了顾悦的修道之路。 “小姐,长公主到了。”那边刚送走云擎,素冬就上前对顾悦低声道,“人直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已经过去了。” 顾悦点头,带人朝著后院而去。 “这么多年,我儿恨不得把你当做祖宗供著,如今老头子才刚走,你竟然要休夫?” 刚踏进院子,里面就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隨后就是杨老太太声嘶力竭的怒吼声。 “长公主,你未免欺人太甚!” “想磋磨我儿,老身就算捨得一身剐,也绝不会让长公主好过!” 第69章 祖母中风 “当初我儿好端端的状元郎,本该寻个女郎好生过日子,可长公主瞧上了,就拿圣旨逼著我儿从了你,现在想一脚踹开我儿,凭什么!” 顾悦走进去的时候,杨老太太气得仰倒在床上,嘴里却依旧在骂骂咧咧。 长公主坐在上首,慢慢喝著茶水,瞧著很是平静。 “长公主,就算不考虑杨家,好歹也考虑下长公主的名声。” 二夫人並不想掺和大房的事,可杨家已经让人瞧了不少笑话,所以她希望长公主能在丧事之后再休夫,至少牵连不到他们。 长公主放下茶盏,淡淡地问,“你们经官府明路分了家,是老太爷走之后才办的事,本宫没拦著你们。” 二夫人不说话了。 分家的事,但凡长公主说一句不行,那定然就不成,现在人家想要休夫,他们有什么资格多嘴? “不行!”杨老太太用手捶著床,怒声道,“我不同意!我儿是朝廷命官,岂能被你休?就算是要分开,那也是和离!” 这些年,杨老太太还是有几分长进的。 至少知道,杨怀远休不得长公主,只能求个和离。 “杨怀远,事到如今,你也別装死了。”长公主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杨怀远,似笑非笑,“你知道本宫的脾气,既然来,便是查清楚了所有,坐在这知会老太太一声,已经是给你顏面了。” 杨怀远木然垂眸,好像遭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言不发。 这些年,他从长公主那捞了不少,而她很显然都知情了。 “顾悦!”杨老太太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顾悦,指著她说道,“劝劝你母亲,这个时候了闹什么休夫,咱们杨家有什么对不住她的,让她落井下石?她若是休夫,以后谁敢娶她?” 杨老太太的想法根深蒂固。 在她眼里,女子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弃,除了死路一条,不做他选。 所以,哪怕高贵如长公主,在她那也依旧是赔钱货,依旧是离了她儿子就活不下去的卑贱女子。 三夫人蹙眉,似有不喜,下意识护著顾悦道,“婆母莫要糊涂,大人的事,让一个孩子掺和什么?” 顾悦抬眸,却看到长公主给了自己一个警告的眼神,分明是不许她多嘴。 人与人,当真是不一样。 “反了你们!” 没想到连平日里乖顺的三夫人都会反驳自己,杨老太太恨得咬牙切齿,故意大声哭嚎。 “老头子啊,你不如把我带走算了!” “一个两个的,他们都想把我欺负死啊!” 顾悦气死人不偿命,跟了一句,“祖母,我觉得祖父未必想见你,毕竟因著你跟那大和尚的事,他可是生了好大的气。” 火盆窜火,是大和尚一手安排的,杨老太太心虚,好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哭嚎声戛然而止。 “顾悦!你给我闭嘴!”杨怀远不装死了,一拍桌子,怒声道,“长辈的事,轮不到你来妄议!” “明明刚才祖母让我说。”顾悦扬眉道,“杨家名声坏了,自然不该拖累母亲。况且,祖母想岔了,有的是人想做駙马。” 杨怀远比谁都清楚,顾悦说的是事实。 哪怕他一直拿著尚公主后无缘朝堂的事来说话,可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 那些世家贵族,有的是想要靠长公主为家族谋富贵前程的公子。 杨怀远满腹心事,却还是要耐著性子稳住长公主。 “阿琼,这是你我的私事,不如咱们二人坐下来好好谈谈?” 杨老太太不乐意,怒骂,“杨怀远,她这个贱人都要休了你,你还这么低声下气,你是贱骨头吗?” 杨怀远烦了,“母亲!你能別说了吗?这是我跟阿琼的事,用不著你插手!” 大房出了这么多事,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跟长公主分开,不然就全完了。 “对长公主不敬,掌嘴二十。”徐嬤嬤站在长公主身后,冷声道,“念在老太太是长辈,又有病在身,掌嘴十下,駙马可有异议?” 杨怀远求助地看向长公主。 以前老太太不是没骂过长公主,但他哄几句便算了。 可现在,显然不行。 “我亲自来。” 杨怀远知道长公主身边的人下手有多黑,只能硬著头皮起身,不等老太太反应过来,就上了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只是做个样子,並没有下大力气,不过长公主没计较。 可杨老太太受不了,气得嘴唇发白,手开始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最疼爱的儿子,为了那个贱人,竟然打自己的脸! 只可惜,杨怀远只顾著跟长公主缓和关係,二夫人忙著追出去看热闹,没人在意老太太的变化。 “二婶不愿意伺候祖母。”顾悦缓步走到床边,看著已经开始歪嘴流口水的老太太,轻声道,“三婶太好说话了。” 三夫人坐在床边,端起先前就温著的汤药,“伺候婆母,是我的本分。” 杨老太太很是感动,把汤药喝了个乾净。 没想到,喝完药的老太太嘴更歪眼更斜,手彻底不听使唤,想要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当下瞪大眼睛怒视著顾悦和三夫人,犹如困兽一般嘶吼。 顾悦低头一看,有些惊讶,道,“坏了,祖母好像被父亲打的中风了!” “气急攻心才会如此。”三夫人面露担忧,只道,“我去让夫君请大夫过来,大哥动手打亲娘也是迫於无奈,婆母气性怎么这么大呢?” 顾悦拦住三夫人,意有所指,“三婶,会不会是那大和尚恶鬼作祟,想要祖母下去陪他?” 第70章 佛口蛇心 三夫人好似恍然大悟,边走边道,“郡主说的有道理,正好请了师父们诵经,不如一起叫过来瞧瞧!” “嗬嗬!” 杨老太太心里拼命地阻止,挣得脸红脖子粗,却只能发出无谓的气声。 顾悦弯腰看著杨老太太,似笑非笑道,“祖母,你不用怕,待会所有人都会知道父亲把自己的母亲打到中风,也会知道,祖母与那大和尚的確是情深,否则他怎么死了还要缠著祖母呢?” 杨老太太气得两眼发凸,却无能为力。 “祖母觉得奇怪?”顾悦拿出帕子为老太太擦拭口水,平静地说道,“这些时日祖母睡不好,吃不下,身子也觉得格外睏乏,如今倒是可以好好歇歇了。” 是你! 杨老太太一听,立刻意识到,她变成今日这般模样,定然跟顾悦脱不开关係! 顾悦笑,“温补的药膳吃多了,就不能著急,更不能多虑,只可惜,祖母这几日想得太多了。” 害人终害己。 若是老太太心胸宽广,没存害人的心思,这些温补的药膳自然是良药。 “久病床前无孝子,祖母会躺在这里,慢慢看著你最疼惜的大儿子对你厌恶至极,到时候祖母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上一世,顾悦被磋磨得受不住时,好不容易偷跑出来,却遇到了杨老太太。 她被抓了回去,受到了极其严厉的惩治,只因为她不小心弄脏了老太太出门的衣衫。 那滚钉板的刑罚,是號称慈悲心肠的杨老太太特意学来惩治下人的。 佛口蛇心,不过如此。 等到三夫人带著人赶来的时候,顾悦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人后,隨后转身离开。 “小姐,杨家分家,老太太可是跟著杨大人的。”素冬跟在后头,低声问,“到时候杨大人可以把伺候老太太的事交给下人去做,对他不会有什么影响。” 顾悦摇摇头,平静地道,“按照当朝律法,杨怀远要护著他父亲的灵柩回乡丁忧三年,若他还是駙马,那就不必遵循此律,到时候走的就是二叔或者三叔,如果他留下,那老太太就得跟著他,这府里头的人身契可都在长公主手里头握著,他那点俸禄……请不到人的。” 其实,顾悦觉得,如果三房回去反倒是好事。 三叔那个人说好听点是太老实,不好听的叫笨,若不是有三婶,他被这家人吃得渣都不剩。 当然,上一世便是如此,还连累了三婶和杨婉歆。 “可奴婢瞧著,长公主一心想要休夫。”素冬不解,“杨大人真的能哄好长公主吗?” 顾悦笑了,“能,杨大人可是很放得下身段的,而且我还得帮他留下来。” 报仇的事,她可不想再等三年。 “去著人盯著点,打听打听杨怀远许诺了什么事,我出去一趟。” 素冬连忙应下。 趁著府里头乱糟糟的顾不上她,顾悦带著於嬤嬤去了刑部。 “云侍郎。” 没等多久,顾悦就见到了云擎。 云擎有些意外,问,“杨府乱成这样,你还有心情来刑部?” 即便来弔唁的人都回去了,可杨老太太被杨怀远掌摑,气到中风,进而身弱被邪秽缠身的事,还是很快传了出来。 顾悦笑。 消息就是她著人放出去的,自然有心情。 杨家越乱,她越开心。 “我想见见大哥,麻烦云侍郎通融一二。” “据我所知,你与杨昀的关係並不好。”云擎蹙眉,不相信她的託词,“他现在是重犯,不能见。” 顾悦嘆了口气,拿出了皇上给的令牌,问,“现在能了吗?” 一直到云擎带著顾悦进了地牢,他脸上依旧很是不满。 顾悦本想视而不见,但想想这人性格直爽,而且与萧烬关係不错,到底解释了一句,“云侍郎,本来我可以欠你个人情的。” 云擎很是严肃,道,“以权谋私,绝非正道。” 只是,想想如果顾悦欠了自己人情,那也许自己可以说服她修道,顿时又有些后悔。 顾悦毫不在意,“有权不用,过时不候。” 谁知道皇上有一日会不会把令牌收回去,现在不用,以后想用也没有了。 云擎不想跟顾悦说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顾悦点头,表示赞同,她可不想修道。 世间美好之事太多,上辈子她都没能体验,等报仇之后一定要走一遭。 等到了最里头的牢房,云擎在门口顿了顿,才道,“杨昀情绪很不稳,我陪你一同进去,你莫要害怕。” 顾悦摆手,“不劳烦云侍郎,说几句话的功夫,他奈何不得我。” 又不是揍不过。 一顿揍不服,多揍几顿就是。 云擎刚要开口,却见顾悦拿著令牌笑著晃了晃,顿时闭了嘴。 顾悦踏进牢房,一股臭气熏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四下扫了一圈才发现杨昀正披头散髮地躲在角落,囚服上还有不少血痕,显然是被用过刑了。 顾悦站在原地,微微一笑,“大哥,好久不见。” “顾悦!” 听到顾悦的声音,本来抱成一团的杨昀突然抬头,挥著拳头猛然朝著她冲了过来,怒吼出声。 “我杀了你这个贱人!” “砰!” 下一刻,杨昀被顾悦一脚踢飞了出去,整个人撞在墙上,摔落在地。 本就虚弱的他,刚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此刻更是爬都爬不起来,甚至还吐了血。 “识时务者为俊杰。”顾悦缓步走到杨昀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问,“大哥已是阶下囚,还想对我动手,是怕死得不够快?” 第71章 自乱阵脚 “你到底想干什么……” 瘫倒在地上的杨昀喘著粗气,恶狠狠地盯著顾悦,恨不得一口咬死她才能泄愤。 “把我害成这般,你还不满意?” “有种你杀了我啊!” 这一声吼,杨昀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隨后摆出一副隨你便的態度,好像彻底放弃了挣扎。 顾悦笑,“大哥不考虑自己,也不顾杨婉仪了?你不在,她备受欺凌,你不心疼?” “你!”刚才还一心求死的杨昀听到顾悦这么说,登时来了精神,连声道,“你把婉仪怎么了?” 顾悦好心把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杨昀。 “我该死!我就不该留下那个祸害!” 在听到赵方正竟然毁了杨婉仪的清白时,他失控地將拳头砸在墙上,哪怕自己的手骨都断裂,好像都感觉不到疼痛。 “赵方正!贱人!我早该杀了他!” 一句句痛骂,平息不来杨怀远心中的痛苦。 他对杨婉仪的心思不乾净。 赵方正定是猜到了他那些不可言说的隱秘,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报復自己! 可当初明明是他主动爬上自己那张床的! 为什么要毁了婉仪! “这一切都怪你!”好不容易冷静了几分的杨昀,转过头怒斥顾悦,“如果不是你回来之后处处跟我们作对,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事!” 他后悔了。 当初就该直接杀了顾悦! “贪墨賑灾银两是死罪,谋害皇室,罪加一等。”顾悦意有所指,“事到如今,你没得选。” “不会的!”杨昀垂下眼眸,心中浮出点点慌乱,连声否认,“我是长子,父亲和母亲不会轻易放弃我,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救我出去!” 顾悦打断道,“忘了跟你说,母亲要休夫,依著母亲的耐性,最多就到丧事结束,杨怀远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哪里还顾得上你?” “你胡说!”杨昀顿时暴跳如雷,“你给我滚出去!” 顾悦起身,拍了拍衣袖。 灰色的粉末混入牢房地面的灰尘稻草之间,再也不见。 “杨昀,你终会死在你最信任的人手里,一路走好。” 说完,顾悦转身离开。 云擎打开牢门看著顾悦出来,还特意向里面看了一圈,发现杨昀正在疯狂地摔打著稻草,很显然是处在一种癲狂的状態之中。 “找人敲打下,让他老实点。”云擎吩咐了狱卒一句,跟在顾悦身后忍不住问,“你就为了跟他说这些?” 他並非是有意偷听,是为了確保犯人不会被灭口。 顾悦停住脚步,扭头看他,笑问,“你以为,我会杀了杨昀?” 云擎一愣。 顾悦的半张脸隱没於阴影之中,瞧不清楚神色。 可不知为何,云擎却从她的身上读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杀意。 云擎摇摇头,坦然道,“那倒不是,很多人想尽办法进来,都是为了见犯人最后一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或者痛哭流涕,送亲人最后一程。” 言下之意,杨昀是必死的结局。 顾悦垂眸,冷然开口,“將死之人,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云擎想了想,並未答话。 只是,他明显感觉到,自顾悦从牢房里出来,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冷漠,完全没了方才的愉悦与轻鬆。 可能毕竟是亲生兄妹,就算真的有嫌隙,可人都要死了,也很难做到完全不在意吧? 顾悦坐在归途的马车上一言不发,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不能自拔。 “郡主。” 於嬤嬤到底年长些,见顾悦这般,忍不住劝说几句。 “作为兄长,偏袒杨婉仪作恶,作为儿子,贪墨银两陷人不义,还给长辈下毒,杨昀已经坏到骨子里,不值得郡主难过。” “嬤嬤说的是。”顾悦回过神,点点头说道,“只是有些遗憾,幼时兄长其实很喜欢我,可惜物是人非。” 於嬤嬤嘆了口气,低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做错了事,自然要受到惩治,更何况,长公主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长公主可以对不住任何人,但是旁人绝对不可以对不住她,哪怕是她的亲生儿子。 “嬤嬤说的是,我知道了。” 顾悦垂眸,掩去所有的情绪,她的难过都是装的,去见他,不过是让他们自乱阵脚。 幼时杨昀就记恨自己比她聪明,处处给她使绊子,更別提上辈子对她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 他若是死了,她只会击鼓庆祝。 上一世,她竟然忍让这样的烂人那么久,真是可悲,如今,终於能为自己报仇了。 顾悦回到杨家的时候,长公主已经走了。 还没等她到灵堂,杨婉歆已经飞快地跑到了她身边,拉著顾悦就躲到了一旁的假山后头。 顾悦有些意外,忍不住问,“这是做什么?” 杨婉歆抬起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她噤声,隨后探头看了看,连忙推著她往后藏了藏。 等了好一会,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走了过去,杨婉歆这才鬆了口气。 再次探头,见四下无人,杨婉歆这才转头对顾悦开了口。 “姐姐,你还是先回长公主府吧,或者去太后那也好,刚才大伯从二姐姐那出来之后就气冲冲的要找你算帐,母亲让我在这里等著,跟你说一声,好汉不吃眼前亏,没必要跟盛怒的大伯对上。” 顾悦轻轻捏了捏杨婉歆的脸颊,笑问,“杨婉仪醒了?” “方才就醒了,还砸了不少东西。”听到顾悦问,杨婉歆点头道,“大伯当真是不讲道理,他为何总是轻信二姐姐的话,翻脸就寻姐姐的麻烦?” 第72章 杨昀身亡 “你怎么知道,你大伯听信杨婉仪的话才找我?”顾悦轻笑,“而且,你大伯不喜欢我,人尽皆知。” “母亲听闻二姐姐醒了,就让我去看看,但是特地叮嘱我,说如果里头闹得厉害,就不要进去。” 杨婉歆是三房的独女,自幼就被父母疼爱著长大,所以她很不明白杨怀远的做法。 现在,更无法共情杨婉仪。 虽然她出事很可怜,但这也不是她污衊旁人的理由。 “我听著二姐姐说,今日之事,都是姐姐做的局。她喊得那么大声,整个院子的下人都听到了。可姐姐明明一直跟我在一起,是她自己做错了事,还要拉旁人下水,实属不该。” “他们一向如此。”顾悦站直身子,微微一笑,“既然醒了,那我就去看看妹妹。” “现在?”杨婉歆有些担忧,问,“姐姐,你明知道他们迁怒於你,现在去岂不是自找麻烦?若是伤到你,岂不是很冤。” 顾悦拍了拍她的手臂,並未多言,“你先回三婶那,有於嬤嬤她们跟著我,不会有事的,放心便是。” 杨婉歆知道顾悦身边有不少人是太后给的,自然不是普通的婢女,所以,虽然担心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再三叮嘱她小心之后才转身走了。 “婉歆小姐倒是个心善的。”於嬤嬤瞧著那一步三回头的人,忍不住笑道,“幸亏分了家,不然都得被那些人欺负死。” “嬤嬤,有的时候,还是不能小看了孩子。” 不知为何,顾悦应了句看上去毫无干係的话。 没等於嬤嬤深想,顾悦已经带著人朝著杨婉仪的院子而去。 “砰!”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传来瓷器碎裂和丫头哭泣的声音。 杨婉仪彻底撕开了往日装出来的偽善,看著跪在地上哭到颤抖的丫头,一巴掌甩了过去,“哭哭哭,你是死了老子娘到我面前来哭丧?” 她现在瞧见这样乾乾净净的丫头就觉得愤恨,只有不断地打骂欺辱她们,她才会觉得快活几分。 想到这里,她摸起地上的碎片,猛地朝著那小丫头的脸划了过去。 却不想,下一刻,一支袖箭直接贯穿了她的手掌。 瓷片掉落,杨婉仪惨叫出声。 “自己做出的丑事,拿旁人出气做什么?”顾悦一步迈了进来,缓缓收起袖箭,冷眼瞧著捂著手掌,冷汗直流的杨婉仪,沉声道,“不是要寻我的麻烦?来找我不更痛快?” 杨婉仪阴狠地看著顾悦,一脚踹倒了面前的小丫头,恶声恶气地开口,“滚!” 小丫头逃过一劫,隱晦地给了顾悦一个感激的眼神,隨后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顾悦。“杨婉仪当著於嬤嬤和素秋的面,冷声道,“是你对不对?” “你就是不想让我嫁给太子,所以才收买赵方正祸害我的清白,你怎么能如此狠毒!” 顾悦抬眸,对於杨婉仪那点小心思只觉得好笑。 当著於嬤嬤和素秋说这些话,是因为她知道这二人是太后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她依旧会想要败坏自己在太后面前的名声,毁了自己的靠山。 “如果我没记错,赵方正是杨昀的人,跟我有什么关係?” ”太子那样的,也就你当个宝而已。“ 顾悦冷哼一声,“更何况,你们父女俩想要在丧礼上成事来拿捏太子,你觉得皇后会轻易放过你们?” 皇后一早就找人盯著太子的动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央求顾柔来了杨家? 太子出现在杨家,会让文武百官看到储君体恤臣子,但可不是为了给杨家铺路的。 所以,杨婉仪的谋算从一开始就会落空。 只不过皇后手段更狠了一些,直接毁了她的清白,绝了她入东宫的心思。 “太子那么喜欢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这个时候的杨婉仪,其实还抱著一丝希望,所以她咬著牙说道,“顾悦,你不会得意太久的。” “你也太高估男人了。” “你跟顾柔的关係一直不错,这一次,她可没给你留半点顏面,甚至不帮你遮掩半分,你以为以她的脑子能想得如此周全?” “可她是女子,自然知道这么做会是什么后果,这说明,从一开始,她就知晓你要做什么,然后按照皇后的吩咐,將计就计做事而已。” 顾悦好像是真心为杨婉仪著想,恨不得把其中的关键掰碎了说给她听。 “太子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你如今名声尽毁,他凭什么还要惦记你?更何况,有皇后在,你觉得她还能让你接近太子?” “就算太子念著往日的情意心疼你两分,可只要看到你,就会想到你曾当著昏迷的自己承欢於別的男人身下,你觉得这份情意能延续多久?” 杨婉仪的手鲜血淋漓,可都比不得她心里的痛。 她自然知道,顾悦所言是事实。 可她不想让对方得意。 “母亲的意思是將你送出去。”顾悦起身,看著不发一言的杨婉仪,平静地说道,“即便她休夫,並不妨碍你是她的女儿,所以到时候她会为你选个远离京城的人家,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说完,顾悦缓步走到杨婉仪面前,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隨后猛地將那袖箭拔了出来,看著她疼到惨白的面色,却不吭一声,这才满意地一笑。 “杨婉仪,其实,我想问,若是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当初被送出京城的时候,你还会费尽心思地回来吗?” 杨婉仪身子一颤,看著顾悦的背影,突然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伤口。 疼痛,让她变得无比清醒。 她为什么要乖乖听话,找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蹉跎一生? 不可能! 不管是长公主,还是顾悦,终有一日,她都要狠狠地將她们踩在脚底,让她们后悔如今的决定! 离开杨婉仪的院子,素秋跟在顾悦身后,忍不住低声问,“郡主,长公主何时说过要把二小姐嫁出去的话?” 顾悦一笑,淡然道,“唬她的,她要真愿意安分地按照这个路数走,那就不是杨婉仪了。” 她心心念念都是成为最尊贵的女人,怎么可能轻易认命? 素秋恍然大悟,“只是,二小姐瞧著很是仇恨郡主,日后郡主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顾悦眨了眨眼。 她和杨婉仪,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关係了。 但是,恨吗? 恨才好。 至少杨婉仪能把她的脑子好好找回来,不再这么自以为是下去。 否则,顾悦会觉得自己上辈子死在这样的人手里,太不值。 “小姐!”就在这个时候,素冬脚步飞快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刑部那边传来消息,杨昀见过杨怀远之后,就撞墙身亡了!” “死了?”顾悦面上波澜不惊,若有所思地问,“竟然谋害朝廷重犯,杨怀远被抓了吗?” 第73章 杀兄害父 杨怀远被刑部扣下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杨家。 毕竟,他既是朝廷命官,也是駙马,不可能隨意收押。 “当真是胡闹!”杨启气得差点厥过去,“杨怀远是猪油蒙了心吗?” 跑到大牢里,去杀自己的儿子? 疯了不成? 身为族长,杨启一门心思都是光宗耀祖,这些年什么事都紧著杨怀远这一支,哪怕他暗中从旁支挑选女子当做礼物送去那些世家后宅,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如何能受得住?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不要去见见大哥?”老二杨怀喜有些迟疑地问,“先前大哥还说一定要把昀哥儿救出来,这里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杨昀好歹是长子长孙,虽然犯了天大的错,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杨怀远未必会捨弃他。 所以,这件事怎么看都觉得蹊蹺。 “可刑部一般人也进不去啊!” 老三杨怀义挠了挠头,一脸迷惘。 他想不明白,父亲还未发丧,母亲中风,婉仪才刚出了事,这个时候,大哥怎无缘无故去大牢见杨昀,到底为啥啊? 站在一旁的顾悦抬眸,只道,“我去瞧瞧吧!” 眾人全都看向她,却意识到这个时候,顾悦的身份的確是最合適的。 杨怀喜犹豫了下,“我跟老三陪郡主过去。” 让个孩子出面处理事情,到时候京城那些世家贵族怕是更觉得杨家无人。 顾悦没有反对。 杨启留下主持丧事,三人一同去了刑部。 这次没见到云擎,据闻是隨著刑部尚书一同进宫面圣。 顾悦垂眸。 也是。 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总得去听听舅舅的意思。 因为有圣令在手,顾悦带著二叔三叔畅通无阻地进了地牢。 见杨怀远之前,他们先去看了杨昀的尸体。 仵作正在验尸,瞧见顾悦等人,连忙行礼。 顾悦摆摆手,问,“可有什么发现?” 那仵作犹豫了下,还是恭恭敬敬地应声,“回郡主的话,暂时没发现什么。” 这事,顾悦本不该问。 死的人是她的兄长,杀人的还是她父亲,更该避嫌。 仵作虽然知道这些,但不想得罪郡主。 更何况,人都能进来,自然是得了上面的同意,他又何必自找麻烦。 顾悦走到尸体旁边,掩於袖中的手指捻了捻,一些细微的粉末飘散在了空气中。 杨昀的额头上被撞出一个坑,鲜血都乾涸在了脸上,往日瞧著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如今脸色发青,双眼凸起,死不瞑目,状若厉鬼。 刑部不结案,杨昀的尸身就不能清理,更不能隨意碰触。 所以,顾悦只是看了看就退了几步,对仵作说道,“你继续验尸吧!” 说完,人转身走了。 仵作偷偷鬆了口气,恭敬地送人出去,却没有看到,尸体的右耳先后钻出了两条蜈蚣似的毒虫,转眼就消失在了墙角的缝隙中。 杨怀义跟在后头,有些不解地问,“昀哥儿平日里那么怕痛的人,怎么会撞死自己?” 刚才二哥都没敢进去。 他瞧著也觉得怪嚇人,可好歹也是他看著长大的孩子,平日里虽然作恶,但如今真的死了,心里头挺不是滋味。 顾悦嘆了口气,一眼就看穿了杨怀义的想法,道,“大概是想不开,觉得自己出不去了。” 像杨怀义这种心眼实诚的人就是如此。 怨敏惻隱。 哪怕往日这个人对自己再不好,一旦对方出了事,他也会不自觉生出几分可怜之心。 很难说这样是对还是错,但是往往这样的人会过得很辛苦。 果不其然,下一句,杨怀义便问到了杨怀远,“郡主,大哥他……会没事吧?” 顾悦摇头,很认真地回答,“三叔,父亲是朝廷命官,此事只能看圣上如何决断。” 一直沉默不语的二叔好似有了打算,“老三,你別老问郡主了,她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 杨怀义垂首低语,“我就是觉得,太后和皇上都那么喜欢郡主,昀哥儿人都没了,好歹替大哥求个情。” 杨怀远到底是他的兄长,怎么能坐视不理? 可二哥一向比他聪明,也许是有旁的打算吧! 顾悦没有再应声。 等到三人见到杨怀远,发现他的处境还算不错。 毕竟还没有定罪,总归刑部的人念在同僚的面上,还是照顾他几分。 杨怀义满眼关切,上前打量著他,连声问,“大哥,你没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昀哥儿怎么死了?” 杨怀远自顾悦进来就一直盯著她,好半晌才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跟顾悦谈。” “啊?”杨怀义刚想说什么,却被杨怀喜给拉出了牢房,到了外边才忍不住甩开他,“二哥,你拉我出来干什么,咱们得赶紧问问大哥到底怎么办啊!” 杨怀喜有些无奈地白了杨怀义一眼,只道,“这是他们大房的私事,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老实在这里等著吧!” 杨怀义不理解,但只能听话。 在看到杨怀喜凑到牢门上贴著耳朵听的时候,忍不住蹙眉,大哥二哥这一天天的怎么都神神叨叨的? 牢房里的杨怀远已经率先开了口,“这事是你做的,对不对?” 顾悦站在对面,目不转睛地看著他,问,“父亲说的是什么事?” “你大哥是你杀的,你对他下了毒,然后故意让人传话说他要见我,等我来了,他恰好毒发。”杨怀远握紧拳头,道,“顾悦,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你怎么下得去手?” “我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顾悦平静地应道,“自幼父亲就不喜欢我这个女儿,认为我是皇祖母拿来与长公主博弈的棋子,甚至还曾想要我的命,但是你是我父亲,我不怪你。” 杨怀远眸光微凛。 怪不得她与自己从不亲近,原来从一开始她就什么都知道。 “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到底是不是你杀了昀儿?” 顾悦在牢房里踱了几步,四下扫了一圈,嘆了口气道,“父亲,刑部做事还讲证据的,是你见过杨昀,他才自尽身亡的,现在你空口白牙污衊我,是想让我替你顶罪吗?” 顿了顿,顾悦忍不住回头看他,似笑非笑张了张嘴,隨后突然提高了声音。 “父亲是把刑部的人都当废物吗?” “明明就是你!”杨怀远看到她的口型,顿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猛然起身冲了过去,一把掐住了顾悦的脖颈,將她抵在墙上,怒声道,“顾悦,你这个贱人,杀兄害父,难道你就不怕被天打雷劈?” 明明被掐住了脖颈,可面对著杨怀远,顾悦的嘴角却勾起一丝幽幽的笑意,缓缓地,一字一顿地,无声地说出了一句话。 “有种,杀了我啊?” 第74章 妻离子散 杨怀远认定顾悦就是祸害。 所以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只想杀了她! 只不过,很快就有人闯了进来。 杨怀义捏住了他的手腕,让他疼得立刻卸掉了力道。 顾悦滑落在地,咳了半晌,才算喘过气来,脖颈处已然多了青紫的痕跡,瞧著触目惊心。 看到这一幕,杨怀义心疼地眼尾都红了。 可碍著顾悦是个女儿家,他一双手伸出去又缩回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连声道,“大哥,你怎么能对孩子动手呢!” 当初三夫人私下里跟他说过,觉得大哥对顾悦不好,那个时候他还替大哥辩驳。 哪有不疼女儿的父亲? 像婉歆那么娇弱的女娃娃,他捧在手心都怕摔了,若是掉了眼泪,那他简直如临大敌。 可现在才意识到,他这个大哥,是当真对自己的女儿起了杀心。 “郡主是个女儿家,若是伤著了,以后可怎么办?” 顾悦嗤之以鼻。 跟杨怀义比起来,杨怀远根本不配为人父。 皇上走到了顾悦身前,眉宇间满是担忧,立刻扭头吼道,“传太医!” “皇上!她都是装出来的!”杨怀远被人按在地上,却仍然在挣扎,声嘶力竭地吼道,“方才她跟我说,就是她做的!” “舅舅。”顾悦捂著脖颈,眸中含泪地看著皇上,却故作坚强地扯出一丝笑意,“原来,舅舅也不信我?” 少女眸光之中满是不可置信,眼角眉梢之间都带著欲语泪先流的委屈,整个人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就会碎掉一般。 这是顾悦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展露出她的脆弱。 以往的她,总是有著崢嶸向上的美,有著灿烂热烈却又让人安心依靠的力量。 所以,这样的她,让所有人都疼惜不已。 “不是这样的,悦然,朕……” 皇上愧疚不已。 他就不该相信杨怀远的鬼话,故意躲在旁边的牢房里,让人放顾悦进来跟他对质,太伤人心。 “郡主误会了。”站在一旁的云擎见皇上面露尷尬,主动解释道,“杨大人认定杨昀的死是郡主所为,他发了毒誓,甚至要以死自证清白,说定然会让你亲口承认此事,皇上是被逼无奈才应下他的要求。” 无心之过,却最伤人。 正直如云擎,此刻只觉得自己寻的理由都站不住脚。 明明萧烬离京前特地说过,让自己照看顾悦几分,可他却让她受到这般质疑。 但皇上很是满意,连忙哄著顾悦道,“朕过来,就是要证明此事与你无关,却没想让你受伤,都是舅舅思虑不周。” 顾悦低下头,抹了抹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低声道,“我来见兄长,云侍郎是人证,父亲就算是想要栽赃我,何必搭上兄长的命?现在还欺瞒舅舅,难道父亲就这么厌恶我吗?” 云擎见皇上看过来,当下点头应声,“皇上,郡主所言是事实。” 顾悦特意避开眾人,微微抬眸,目光恰好撞进杨怀远的眸中。 刑部侍郎,这世间最好的人证。 她早就料到杨怀远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做了万全的准备。 想陷害自己? 做梦! “皇上!”杨怀远瞧出了顾悦的志得意满,气得几乎要发疯,“她分明就是在演戏!皇上英明神武,定然不会被她矇骗,杨昀真的是被她所害!” 这时,仵作验尸的结果送了过来,直言杨昀並未中毒。 杨怀远的声音戛然而止。 杨昀与他见面之时已经出现了幻觉,甚至感觉周遭有声音在不停地啃食著他的血肉。 他跪在那里求自己救他,还说是顾悦给他下了毒。 结果竟完全相悖。 “皇上!” “够了!”皇上终於怒了,打断了还想说什么的杨怀远,冷声道,“朕以为,你是悦然的父亲,总该顾著她几分,可你呢?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悦然,甚至还想挑拨朕和悦然的关係!” 分明就是他逼死了杨昀。 却想要嫁祸给顾悦! 天子一怒,所有人嚇得全都跪在了地上,不敢多言半句。 “舅舅!”顾悦跪在地上,伸出手轻轻扯了扯皇上的衣袖,仰著头,眸中满是孺慕之情,只道,“悦然想求舅舅一件事。” “悦然,今日之事,让你受委屈了。”皇上满心愧疚,“你想要什么,朕都应允。” “悦然想求个恩典,就是与杨大人断绝父女关係,自逐出杨家族谱。” “郡主,今日就是误会。”一直没有说话的杨怀喜终於站不住了,连忙劝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大哥一时糊涂,郡主何苦与自己的父亲记仇呢?” 杨家的女儿本来是没资格入族谱的。 但是顾悦从出生就备受关注,后来又承了皇姓,所以杨家当时出於各方考虑,主动將顾悦写入了杨家的族谱,还特別標註了缘由。 如今,顾悦被封郡主,仍是杨家的荣耀。 杨怀喜为了自己儿子日后的前程,自然不愿让顾悦做到这般。 “二叔不必再劝。”顾悦知道杨怀喜的想法,当下摇摇头,平静地说道,“我心意已决。也许我天生亲缘浅薄,既然父亲容不下我,那我也不再强求。” “大哥,你说句话啊!”杨怀喜连忙转头去看杨怀远,蹙眉道,“昀哥儿已经没了,你难道真得要闹到妻离子散才开心?” 杨怀远听不进旁人的话,恨意十足地盯著顾悦道,“像她这种心思狡诈之人,本就不配为杨家人!” “朕允了。”听到杨怀远的话,皇上冷哼一声,缓缓开口,“杨大人府里门槛高,朕这亲封的皇家郡主都不配为你杨家人,怎么……你们杨家,是要造反吗?” 第75章 事与愿违 “皇上,微臣並无此意。”杨怀远被皇上这话问的瞬间冷静了下来,当下以头触地,颤声解释道,“微臣知错,求皇上恕罪。” 先前,他隱隱察觉出皇上似乎並不像太后那样无条件信任顾悦。 所以杨昀出事,他就想藉机在皇上面前揭开顾悦的真面目,让皇上厌弃她。 可事与愿违,如今还让皇上对自己心有芥蒂,是他急於求成了。 “杨昀罪大恶极,自认上对不住太子信任,下对不住父母教导,所以在拜別微臣之后,选择自尽身亡,是微臣无法接受丧子之痛,迁怒郡主,臣知错,求皇上开恩,饶臣一次。” 顾悦垂眸看著跪伏在地的杨怀远。 识时务,懂隱忍,能屈能伸。 她还是低估了她这位好父亲的能耐。 而且她看得出来,杨怀远在朝政大事上对皇上还有几分用处,所以皇上不会动他的。 “舅舅。”想到这里,她轻声开口,“杨大人既是无心之失,此事便作罢,只要舅舅护著我就好。” 顾悦懂事,皇上很是满意,有了台阶,当下点了头,並未在意顾悦改了称呼的事,只对杨怀远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欺瞒於朕,朕就罚你杖二十,停俸三月,以后悦然与杨家再无关係。” 此间事了,皇上並未多留,便带著人回了宫。 杨怀远打了板子,是被杨怀喜和杨怀义著人抬著送回府的。 这一次,顾悦並未跟著他们一同回去。 圣上一言九鼎。 她既然已经不是杨家的人,自然不必再为杨老太爷守灵,所以她直接回了长公主府。 没成想,徐嬤嬤已经在门口候著了。 “郡主,长公主有请。” 顾悦笑了笑,客套了一句,“有劳徐嬤嬤。” “长公主知道大公子歿了,很是难过。”徐嬤嬤好似不经意提起往事,只道,“毕竟是长公主的第一个孩子,幼时还曾替长公主挡了盛怒下的皇上一脚,当时昏迷了三日,连带著皇上都很是內疚。” 顾悦有些意外。 她从未听闻过此事,也好奇何事能让皇上对长公主如此动怒,不过此时不是打听的好时机。 顾悦承了徐嬤嬤的情,示意於嬤嬤给银子,还道,“若不是嬤嬤提醒,我怕是又要惹了母亲不快。” 杨昀死的消息,定然是杨怀远让人送来的,意图挑唆她们母女的关係。 虽然,她们之间的母女之情,本就岌岌可危。 但完全还可以更差。 徐嬤嬤收了荷包,笑道,“郡主客气了。” 一行人不再多言。 等到了地方,长公主只让顾悦自己进去。 “无妨。”顾悦安抚了自己的人,隨后推门而入,看到长公主跪在小佛堂的佛像前,这才轻手轻脚走了过去,问,“母亲见我,所谓何事?” “为什么对杨昀动手?”相比较杨怀远演出来的疯狂与伤心,长公主平静地好像这府里头不过死了一只蚂蚁,平静地开口,“作为女子,杀了自己的兄长,若是传出去,名声尽毁,得不偿失。” 顾悦嘆了口气,陈述先前的结果,“母亲,杨昀是自尽身亡。” 长公主没有说话,很显然是已经听闻了牢房里的事,但是,她明显不相信这套说辞。 “顾悦,你的確聪明。” 过了好一会,长公主才继续开口。 “当初把你送出去也是无奈之举,本宫知道你在外可能受了很多苦,可你怎么能对自家人下毒手?” “杨昀对你不好,可你们血脉相连,是亲生兄妹,你却趁他落难时害他性命。” “婉仪身子骨弱,自幼靠著你的血为药引,总算是养到现在这般,府里为了培养她费尽心思,你明知女子名声多重要,可你为了一己私仇,收买赵方正,让他毁了她的清白,甚至不惜伤了太子。” “皇上最厌恶此道,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他日皇上知晓,定然不会轻饶於你。” “到现在,你难道仍不认为自己有错吗?” 长公主一刻不停,句句指责。 在她眼里,顾悦不忠不孝不悌,甚至枉为人。 可顾悦很是耐心地听完,乖顺地问道,“母亲是听信了杨大人的话,直接定了我的罪?” “本宫不需要听信任何人。”长公主不想跟杨怀远再扯上关係,当下闭了闭眼睛,冷声道,“你以为,本宫会对你毫不设防?” 早在发现顾悦不能掌控的时候,她就安排人盯著,就是怕出乱子。 结果,好像还是晚了。 “所以,母亲虽然让人盯著我,却任由我算计了杨婉仪,杀了杨昀。”顾悦看著长公主,似笑非笑,“如此看来,母亲分明也不喜他们,所以才故意顺水推舟,借刀杀人?” 第76章 咎由自取 “放肆!” 长公主本以为自己这么说,顾悦应该害怕到跪下求饶,结果竟然还刁钻地来反问自己,当下起身冷声开口。 “既然你死不悔改,那本宫自然不能纵著你继续犯错,收拾东西,即刻去皇陵祈福吧!” 这是铁了心要把顾悦赶出京城了。 “所以,母亲和杨大人是早有打算。” 顾悦沉默了好半晌才再度开口。 “若是他能让舅舅惩治我,那么就不会有母亲问责,赶我去皇陵这一遭。” “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母亲和杨大人如此厌恶我?” “你想太多了。”长公主眉宇间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厌恶,但是依旧没有解释,“本宫不过是怕你长歪了,让你去皇陵祈福,等到你想明白,自然会安排人接你回来。” 皇陵。 说得好听点叫祈福。 可谁不知道,只有犯了错的皇室中人才会被流放到那里去。 顾悦见长公主不愿说,当下抬眸看她,只道,“母亲,恕悦然难以从命。” “好大的胆子!”长公主似乎料到了顾悦不同意,当下怒喝一声,“来人,把郡主给本宫绑起来!” 眨眼间,小佛堂里就挤满了人,虎视眈眈地盯著被围在中间的顾悦。 顾悦垂眸,嘆了口气才道,“母亲怕是忘了,我这血是舅舅的药引,每五日就要进宫。” “当初你在外,婉仪不也用了你的血做药引,若是需要,到时候本宫自然会安排人去取你的血。” 长公主挥挥手,示意侍卫动手。 杨怀远与她达成了约定,只要能处理掉顾悦,將人暗中交给他. 以后长公主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虽然她心里更倾向於一拍两散,但是杨怀远主动保证,只要她不休夫,他以后也绝不会过问她任何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一想到休夫的事还要被太后和皇上斥责,长公主倒是有了几分意动。 左右不过是个摆设,倒是不妨事。 顾悦二话不说,拿出了玉令,淡淡地问,“圣令在此,母亲是想抗旨不遵?” 周遭跪倒一片。 长公主冷眼相待。 “动不动就以此说话,分明是拿圣上御赐之物当做儿戏!” 她倒是忘了,这丫头手里还有这张底牌。 不过,她迟早得让皇上收回去,以免助长顾悦的囂张气焰。 “舅舅说要为摄政王和我赐婚。”顾悦並不在意长公主的讽刺,只道,“所以,我的事不劳母亲费心,但母亲想把我送去皇陵的事,我一定会如实告诉皇祖母和舅舅。” “都退下!”一计不成,长公主自然不能再强硬下去,把人都赶了出去,沉声道,“你这不是好端端的留在这里,何必扰人清净?倒是翅膀硬了,本宫管不得了。” “母亲。”顾悦上前一步,几乎与长公主面对面,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可知,杨昀给你下毒的时候,从那些前朝余孽手里还买了什么吗?” 不知为何,长公主有些不敢直视顾悦的眼睛,下意识地转身走到了菩萨面前,一边燃香一边道,“少故弄玄虚,人都死了,自然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他买了两只蜮。” 顾悦面无表情,冷声开口。 “此虫有时候也叫短狐,或者射工,因为很难成活,所以至少值五千金。” “托金娘子的福,我对这些毒虫了如指掌,此虫能含沙射人,其毒可攻心脑,致幻至狂,杨昀被抓的那一日,我在母亲房里发现了那两只毒虫的跡象。” 长公主上香的手微微一顿,扭头去看顾悦,问,“你是说,他想害死本宫?” 先前因著解毒,她苦不堪言。 她本以为杨昀只是一时想岔了,甚至因著他入狱受罪,心里不自觉多了几分怜惜。 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 “母亲聪慧。”顾悦看著长公主,意有所指,“我在母亲的院落特意撒了驱虫粉,后来又以血为引,才抓住了那两只毒虫。” 香灰落在了长公主的手背上,烫得她一个激灵,“如今那毒虫在何处?” 顾悦一笑,“当然弄死了,此等祸害留来做什么?” 这话是应付长公主的。 因为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一日,她特意洒在牢房里的就是杨昀自己买来吸引蜮的药粉。 当初他做吃食下了不少,为的就是让蜮闻到长公主身体里的药粉气息,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入其身体。 只不过,被顾悦提前发现,进而破局。 隨著他被抓,杨昀就完全把此事忘在了脑后。 更遑论,他每次下毒的时候都紧张万分,压根就没在意那药粉的气息与顏色,自然也猜不到有一日会自食恶果。 在牢里头,顾悦故意接近杨昀的尸体,引走了毒虫。 失去血肉滋养,一旦见了阳光,蜮就会化为血水,再无踪跡。 这是杨昀为长公主设计好的死法,確保不会有任何人瞧出端倪。 如今不过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半分。 顾悦看著陷入沉思的长公主,再次缓缓开口,“杨昀已死,不管您信与不信,我都救了您一命,这一次,就算我还了母亲的生恩。” 说罢,顾悦转身就走。 长公主。 生恩已清。 接下来,新仇旧恨一併算。 希望到时候,长公主莫要再怪我薄情寡义。 毕竟,这都是你们自己做下的孽。 本就该还。 第77章 不惜代价 回到悦然阁,顾悦瞧著整个人都格外疲惫。 於嬤嬤把煎好的药端过来,见她一口气喝了个乾净,有些心疼地问道,“郡主这会要吃点什么吗?” 这两日,杨家的么蛾子层出不穷,连累她们郡主脸都瘦了一圈。 “没什么胃口。”顾悦摆摆手,將擦手的帕子交给素秋才道,“著人在外头守著,我且睡会。” 应付这些事,著实耗费心神。 於嬤嬤和和素秋连忙应了,侍奉顾悦躺下之后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走得远了,素秋才忍不住道,“嬤嬤,长公主怎么能那么狠心,竟然想把郡主赶到皇陵去。” 於嬤嬤嘆了口气,“我也没想到长公主为如此绝情。” 刚才侍卫进去想要抓郡主的时候,连她们在外头都被人按住了,很显然是做足了准备。 与太后一样,於嬤嬤一直觉得她们是母女,迟早会亲近。 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 “莫要妄议主子的事。”虽然心里头不是滋味,但她到底还是年长,叮嘱道,“素冬那丫头跳脱,你跟在郡主身边更该稳妥些,以后这些话莫要在郡主面前提及,平白惹郡主伤心。” 其实,顾悦並不觉得自己伤心。 可这一觉,竟梦到了前世的场景。 她刚刚再次被取骨,背上划开的伤口血肉翻飞,缝合才不过两个时辰。 杨婉仪站在药池旁,看著奄奄一息的顾悦,有些好奇地问,“兄长,我听闻南疆蛊术极其有名,都说顾悦的血珍贵,若是以她的血肉做蛊器,会不会养出蛊王来?” “想要找齐五毒也不是易事。”杨昀宠溺地看著杨婉仪说道,“先让它们自相残杀,然后剩下的那个再精心饲养,蛊王才能成,说不定五毒都会死,所以蛊王难成,不过若是你喜欢,也不是不行。” 杨婉仪笑,“那把顾悦扔进去,让五毒吃著她的血肉再自相残杀,会不会很容易就能成?” 梦里,顾悦提不起一丝力气,可还是转过脸看著他们,好似不可置信,心痛到呼吸都有些困难,问,“你们是不是疯了?我与你们同父同母,你们为何要如此待我?” 杨昀嗤笑,“像你这样的煞星,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能让婉仪开心,你就该知足。” 她想要反抗,可是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抓来了五毒,又把它们丟进毒虫窟,任由毒虫自相残杀。 最后,杨昀把她丟了进去。 “顾悦,你不是很厉害么,一直压我一头,还瞧不起我。”杨昀在顾悦耳边低语,“只要折磨你,我就觉得痛快,都说你命硬,让我瞧瞧这次你能不能死啊?” 恶魔低语。 毒虫啃食的痛让顾悦惨叫出声。 可站在一旁的杨昀和杨婉仪却哈哈大笑,仿若看到这世间最为有趣的事。 那个时候,顾悦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了他们!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梦里,她没有像上一世那样,等著毒虫啃食自己的血肉,最后全都爆体而亡。 而是慢慢地爬了起来,任由毒虫掛满全身,一步、一步,缓缓地爬上了坑洞。 本来得意万分的杨昀和杨婉仪看到这一幕,顿时嚇得屁滚尿流,连连后退。 可为时已晚。 顾悦猛地扑到了杨昀的身上,將毒虫不断地塞进他的口中,看著他痛苦地嘶吼挣扎,直至毒发身亡,这才慢慢抬起眼睛看向杨婉仪。 “杨婉仪,到你了。” “不要!” 耳边突然炸响。 顾悦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一身的汗,而外头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看来她睡了很久。 微微舒了口气,顾悦坐起身,看著自己的双手,默不作声。 梦如前世。 这一世,就算在梦里,她也要把他们都杀一遍。 如此,她才能真正得到救赎。 “小姐,您醒了?”听到內室的动静,素冬快步走了进来,看到顾悦额头上的汗,连忙拿衣服给她披上,连声道,“小姐这样容易著凉,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顾悦摆摆手,笑道,“无妨,先备水。” 素冬应了,很快就让人收拾妥当。 悦然阁里本就有一处温泉活水,顾悦泡进水里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舒畅,方才梦里的那种压抑窒息感也彻底消散了。 素冬陪在一旁,瞧见顾悦背上的伤疤,忍不住红了眼眶,“小姐这伤疤太长了,用了这么久的药都不见消。” 杨家当真都不是人。 哪家小姐的皮肤不养得白皙细腻? 看看顾悦,身上满都是伤,这些人怎么就狠心这么对待自己的亲人呢? 顾悦微微闭上眼睛,平静地开口,“傻丫头,这些留著也挺好。” 至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 要报仇,不惜一切代价。 捏了捏眉心,顾悦问,“杨家那边如何了?” “杨大人被打了板子起不来身,是二爷和三爷操持的。”素冬回道,“倒是二小姐,本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二小姐怕是无脸见人,可没想到二小姐一直跪在灵堂上,比先前可诚心多了。” 说完,素冬好像想起什么一般,又道,“小姐,大公子的尸身被长公主派人带走了。” 顾悦垂眸,若有所思。 看来,长公主是要验证自己所言的真偽。 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对杨怀远起疑,毕竟这对父子可是沆瀣一气。 想到这里,顾悦突然回头看向素冬,问,“我倒是忘了问你,老先生救出来了吗?” 第78章 踩踏尸体 “托郡主的福,已经安置好了。”素冬跪在地上,朝著顾悦磕头道,“爷爷特地嘱咐奴婢,让奴婢跟郡主磕头谢恩。” 顾悦毫不在意,道,“你既对我忠心,我自是不能亏待你。” 太后和萧烬的人足以將悦然阁围成一个铁桶。 更別提,她拿著萧烬给的令牌,特意寻了四个武艺高强的女暗卫,两明两暗的跟在自己身边。 所以,长公主为了能掌握自己的行踪,选中了素冬。 先是趁著素冬爷爷臥病养伤,不用去书院的时候把人抓了起来,隨后又让人拿此事威胁素冬,让她成为自己的耳目。 结果,素冬转头就跪在顾悦面前,一五一十地交了底。 长公主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殊不知她从素冬这里得知的消息,都不过是顾悦授意的而已。 此间事了,顾悦派去护著素冬爷爷的暗卫就把人给救了出来。 就算现在长公主察觉到不对,也为时已晚。 素冬其实也有些心有余悸,低声道,“奴婢本来还以为长公主会杀了爷爷。” “在她眼里,人命如草芥,留了老先生一命,並非她心善。” 顾悦垂眸,平静地开口。 “你爷爷也是王澊那案子的苦主,因著杨昀的牵扯,长公主担心皇上怀疑她与前朝余孽有牵连,所以这个时候,自然不能闹出人命来。” 若是这个时候杀了苦主,看上去反倒是像替王澊遮掩什么一般,到时候更难解释。 所以,她自然不愿因她眼中的贱民之命再惹上一身麻烦。 素冬顿时心下多了几分庆幸。 若非郡主先前特地让爷爷去状告王澊成为苦主,只怕这一次是有去无回。 “书院的事,让老先生不必著急。”顾悦叮嘱道,“有他选的人盯著就足够了,让他好好养伤。” 长公主把人带走,却没那么好心让他养伤。 素冬的爷爷年纪大了,身子状况本也不好,所以这一次还是受了不少罪。 平阳侯府已经定了罪,那书院自然也就被还给原主,所以先前他们租借的条据依旧有效。 这几日,书院那边已经恢復了正常。 素冬更加感激,连连点头道,“是,郡主。” 转眼就到了杨老太爷出殯的日子。 顾悦坐在不远处的酒楼,看著杨家人准备行路祭。 按理说,杨家应该派人扶灵回老家,可是杨老太太现在中风在床,杨怀远被打了板子起不来身,天气越来越热,若是真的回乡,怕是路上都要臭了。 最后还是杨启拍板做了决定。 寻了风水先生挑了块宝地,將杨老太爷安葬在那。 毕竟杨老太爷这一支以后基本都留在京城,回乡之事等这段风声过了再商议也不迟。 更何况,还得有地方安置杨昀的尸身。 素秋站在顾悦身后,低声道,“小姐,长公主也到了。” “现在长公主还未休夫,面子上自然要做足。”顾悦若有所思地开口,“那对母子到哪了?” “起灵!抬棺!” 顾悦这边话音一落,外头已经传来了喊声,她便探头看了过去。 只瞧见抬棺的几个汉子卯足劲,刚刚抬起棺木走过门槛,那边杨怀喜手里的盆还没往地上摔,下一刻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老爷啊!” “你怎么捨得拋下我们母子啊!” 披麻戴孝的妇人带著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跪在杨府门口哭天抢地。 杨怀喜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能来闹事,当下立刻上前,连声道,“这位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府上与你无冤无仇,你若是再闹,我们就要报官了!” 人家办白事的时候来闹腾,这是摆明了要结仇。 “你是二小子吧?”没成想,那妇人抹了一把眼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捏著嗓子道,“我是老太爷在老宅明媒正娶的二夫人,他跟我说等安顿好了就把我们接过来,却不想,这一別竟是阴阳相隔。” 说罢,人又开始抹泪。 “可怜我儿才不过八岁,竟是没了父亲,我们以后可怎么活呦!”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杨怀喜脸皮一抽一抽的,恨不得直接把手里还捧著的瓦盆直接摔在那妇人脸上。 本应该长子摔盆,可杨怀远受了伤,只能由他代劳。 可若是知道有这么一出,打死他,他也不会站在这里丟这个脸! “我父亲年事已高,怎么可能有个这么小的儿子!” “你若是再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哎呦!来人啊!”那妇人一听,竟无半点惧怕,只拍著大腿哭喊,“我家这二小子要弒母了!” 杨怀喜暴怒,一脚就要踹在那妇人身上,怒骂道,“我母亲活得好好的,你算什么东西!” “住手!” 得了消息的杨启匆匆赶来,一把拉住了杨怀喜。 本来已经抬脚的杨怀喜没有站稳,一个趔趄,手里的瓦盆直接摔了出去,瞬间碎了个彻底。 抬棺的汉子们听到了动静,下意识地要动身,站在最前头的恰好与杨怀喜撞在了一起,脚下一歪,棺木轰然落地。 也不知道是钉棺木的人偷了懒,还是棺木本身出了问题,这么一摔,竟然把棺盖给摔开了。 杨老太爷的尸身直接滚落在地,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 眾人顿时譁然。 “作孽哦!” “怕是平日做了不少恶,否则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 “还不快点把老太爷送回棺木!”杨启听到眾人的议论,忍不住怒吼出声,“都站在那做什么!你们几个孝子,快点的!” 本来跪在妇人身边的孩子也被推著上去帮忙,却被杨怀喜恶狠狠地一脚踢开。 “什么东西,也敢来杨家闹事,给我等著!” “老二,別闹了!”杨启看到那孩子滚落下台阶,忍不住怒声道,“那就是你父亲的亲生儿子,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是一直养在老宅,你们不知情而已!” “你说什么!”杨怀喜终於压不住火,一把扯住杨启的衣襟,怒声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难不成就是你安排的?” 杨家旁支的族人跟本家的人一开始就有嫌隙,这下彻底打了起来。 现场乱作一团。 “郡主,长公主走了,估计是觉得这事太过丟脸,坐不住了。”於嬤嬤站在顾悦旁边,瞧著这齣闹剧,忍不住道,“那妇人如今还风韵犹存,难怪老太爷能瞧上,还要瞒著老太太娶进门。” “杨启亲自送给他的人,当地青楼的魁,自然是唱念做打,样样都行。” 顾悦看著杨老太爷的尸体被踩来踩去都无人在意,平静地开口。 “让人护著这母子进去见一见老太太,被枕边人苦苦骗了八年,她也总该知情不是么?” 於嬤嬤一愣,似有担忧,问,“老太太现如今中风,万一气急攻心,性命难保,那该如何是好?” “嬤嬤多虑了。”顾悦扬眉,似笑非笑,“她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第79章 气绝身亡 顾悦带著人到杨家的时候,杨怀远已经在旁人的搀扶下出来制止了这场闹剧。 那对母子也已经被带到正厅。 此刻那妇人抱著自己的儿子哭得梨带雨,瞧著可怜至极。 “闭嘴!” 杨怀远刚挨了板子,坐也坐不下,听著这哭声只觉得更加烦躁,眉宇间的厉色愈来愈重,当下摔了手里的茶盏。 妇人被嚇得一个哆嗦,总算是噤了声。 站在一旁的杨怀喜死死盯著杨启,咬著后牙槽道,“族长,这事你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族长能给什么交代,二叔?”这个时候,顾悦进了门,似笑非笑地开口,“这人是老太爷自己娶进门的,还是走的官媒,三书六礼,一样不少,若是闹大了,倒霉的可不是族长。” 本朝律法不会管束男人三妻四妾,但是会保证官府的权威。 所以,经过官媒娶的必然都是正头娘子。 若是男人家中本有夫人,却故意隱瞒,那就是触犯律法,要坐牢的。 “你来做什么?”杨怀远看到顾悦,本能的不喜,冷声道,“皇上金口玉言,既说了你与杨家断绝关係,那么杨家的事,就不用你来操心,若是你现在想回杨家,也是痴人说梦!” “杨大人怕是误会了。”顾悦笑了,扬眉道,“我就是来看个笑话。” 杨怀远顿时黑了脸,指著门口道,“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杨大人说了可不算。”顾悦径直走到杨启身边,淡淡地说道,“若不是杨族长特地著人去长公主府请人,我自然不会踏进杨家半步。” 杨启这会终於不再装死,嘆了口气才问道,“郡主,是长公主不肯来吗?” 本以为若是能请动长公主,好歹官府那边能留些顏面。 “族长以为,这是什么光彩之事?” 顾悦扫了一圈,杨家人个个灰头土脸,不少人掛了彩。 很显然,刚才战况还是很激烈。 “长公主嫌丟人,所以才让我来处理此事,怎么,族长觉得我不合適?” 其实,杨启的人刚到长公主府就遇到了回府的顾悦,听到他们是想请长公主过去主持公道,於是顾悦就让人演了一齣戏。 门房进去通报,然后又出来一趟。 来杨家就成了顾悦的差事。 所以,她说自己来看笑话,半点错没有。 “郡主身份尊贵,自然合適。”杨启知道今日这事闹得顏面无存,长公主不愿紆尊降贵,也是情理之中,当下嘆了口气道,“如郡主所言,这小李氏是过了官媒的,你们打算怎么办?” 杨怀喜立刻开口,“我们不知情,当然不能认!谁知道这孩子是哪来的野种!” “住口!”杨启拍了桌子,转头看向杨怀远说道,“怀远,你说句话,这官媒的意思你比他们明白,若是让小李氏母子闹出去,到时候吃掛落的是杨家!” 杨老太爷本已经娶妻,若是单纯地养个外室,怎么都好解释。 可若是变成杨老太爷有意欺瞒官府,没有说明自己已有妻室却在他地再次迎娶新人,这种行为,分明是在戏耍官府。 到时候,官府岂能善罢甘休? 杨怀喜一听就炸了,怒声道,“老头子都死了,官府若是追究,就把他的尸体拉去坐牢!” “父债子偿。”顾悦幽幽地开了口,“杨大人是官身,又是駙马,所以真要追究下来,恐怕二叔是要替祖父坐牢。” 杨怀喜的表情跟吞了死苍蝇一样,“简直是没天理了!”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竟然能遇到这样的爹! “大哥,就没別的办法了?” “有啊!”顾悦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说道,“若是一开始祖父已经休了祖母,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若是杨老太爷一早就休妻,那再娶一事就不復存在。 “你闭嘴!”杨怀远气得满脸通红,“杨家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郡主所言,何错之有?”杨启有些头痛地看著跪在眾人中间的母女,指著他们问道,“这是你父亲欠下的债,若是老太太不同意,那就是害了你们兄弟几个,老二家的孩子马上就要科举,他能去坐牢吗?” 一屋子的人沉默不语。 杨启见眾人態度鬆动了几分,沉声道,“人都死了,现在追究谁对谁错没有半点意义,就算你母亲拿了休书,难道就不是你们的母亲了吗?” 杨怀远扫了一眼那对母子,问,“父亲死了,怎么给母亲休书?” 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两个人,他就该直接动手处理乾净! 怎么就让他们跑到京城来闹腾了? 杨启磕了磕菸斗,道,“你是老大,自然知道你父亲的习惯,替你父亲写休书吧!” 顾悦垂眸,似笑非笑。 从始至终,这些男人都没想过给杨老太太一封和离书。 在他们眼里,杨老太太为了家族牺牲下自己,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不知,算计了一辈子的老太太,若是临了知道自己连杨家的祖坟都进不去,会如何呢? 杨怀远沉默半晌,最终点了头,在眾人的眼前,飞快地替父亲写了一封休书。 母亲已经中风了,有没有这些,他都会让人侍奉,瞒著便无妨。 杨家的名声不能再坏了。 拿到了休书,杨启立刻让人送去官府自证。 今日闹这么大,与其等著官府上门,不如提早过去解释清楚,以绝后患。 “你们虽然分了家,但既然小李氏是官文认可的,那就是你们的母亲。”杨启蹙眉说道,“寻个院子安置下,这孩子还小,但也是你们父亲的骨血,好生照拂吧!” 杨怀远微微闭了闭眼,还不能动手。 现在他们若是出事,那就是把杨家架在火上烤。 得不偿失。 过了风声再说。 “休妻的事,还请瞒著母亲。”想到这里,杨怀远沉声道,“她身子不好,受不住。” 顾悦托著下巴,瞧著那对眼睛滴溜溜转的母子,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都是不安分的主。 看来,杨家以后有热闹看了。 “不好了!” 这边事情刚算了结,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隨后一个小丫头闯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老爷,不好了!” “老太太知道自己被休,当场吐了血,已经西去了!” 第80章 身名俱灭 “顾悦,是不是你?” 眾人得了消息,匆匆赶到杨老太太的院子。 看到往日一向光鲜亮丽的母亲吐得满身是血,死不瞑目,杨怀远一直压著的火气猛然窜了出来,突然转身,一巴掌朝著顾悦扇了下去。 “你让人將此事告诉了你祖母,是不是?她已经中风了,你竟然还要这般害她!你於心何忍!” 顾悦一个闪身躲开了,结果她身后的杨怀喜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 “大哥,你发什么疯!” 一日之內发生这么多事,杨怀喜的情绪也崩了,如今无缘无故挨了巴掌,脸都肿了,当下怒声开口。 “郡主从方才就未曾离开,难道还能未卜先知,猜到咱们要替父亲休了母亲不成?” “父亲为老不尊,大哥有气朝著我们发什么?”二夫人本就是个护犊子的,这会见自己夫君被打,当下叉著腰骂道,“母亲是被休才气死的,那休书可是大哥自己亲手写的,大哥你怎么不打自己呢?” 话音落下,二夫人还忍不住嘀嘀咕咕。 “怪不得死不入棺,被万人踩踏,行那么多噁心事,当真是活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上辈子,杨怀远一家人熙熙融融,拿自己去换荣华富贵,二房三房要依附於他们生存,自然是能忍则忍。 可如今,大房失去了昔日的能耐,也不能给家族谋利,旁人自然没必要忍让。 “老二!”杨怀远听得一清二楚,怒道,“管好你媳妇那张嘴,否则我割了她的舌头!” 杨怀喜一把拉过二夫人,冷哼一声道,“不想被人说,就別做那些噁心事。” 兄弟二人剑拔弩张。 顾悦抬眸,看向一直站在角落里的三夫人。 三夫人不著痕跡地点了点头。 顾悦问,“先前太医不是看过,说祖母只是中风,好好调养即可,方才可吃药了?” “没有。”三夫人摇摇头,指著桌子上的药说道,“刚刚才煎好的药,还没动,婆母便没了气息。” 顾悦低头查看,问,“祖母嘴角有残留的药,要不要请仵作过来验尸?” “这……”三夫人有些迟疑,看向杨怀远说道,“我先前端药回来的时候,看到婉仪刚从婆母房间里出去,等我进来叫婆母吃药的时候,婆母突然吐了血,然后……” 顾悦若有所思,“二妹妹不好好养伤,跑来祖母这里做什么?” 杨怀远恶狠狠地盯著顾悦,冷声道,“你祖母已经死了,你还要栽赃给婉仪?” “杨大人不是先栽赃我的?”顾悦坦然道,“如今有三婶做人证,你却视而不见,太偏心了。” “你三婶兴许看错了。”这个时候,杨启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合上了老太太的眼,看著眾人说道,“老太太是心疼你们,不愿添麻烦,所以跟著你们父亲去了。” 这是要盖棺定论。 转头,杨启看著顾悦道,“郡主,杨家现在经不起任何风浪,还请郡主高抬贵手。” 他后悔了。 杨家內斗,那是关起门来自家的事,不该请长公主那边的人过来。 “我与杨家已经断绝关係。”顾悦扫了一圈,扬眉问,“你们就没人愿意替老太太做主,查个真相?” 杨怀义忍不住,“我觉得……” 三夫人拽住了他的手,附耳低语,“大哥不会追究的,咱们做不了主。” 杨怀义面露嘲讽,自己媳妇儿看到的不作数,若是换成郡主,怕是要当场杖毙了人家。 他们杨家人自私自利,当真可笑至极。 杨启拍了板,“寻个地方下葬吧!” “父亲还未下葬,可一同操办。”杨怀义蹙眉,显然不解杨启的决定,“为何要另寻地方?” “三叔,刚刚杨大人替祖父休了祖母,不是杨家的人,自然不能入杨家的坟。”顾悦十分贴心地解释道,“所以,只能秘密发丧。” “不行!”杨怀义一把抓住杨怀远,沉声道,“大哥,怎么能让母亲成为孤魂野鬼?” 杨怀远甩开了杨怀义的手,冷声道,“只是不入祖坟而已,以后有人祭拜,何来孤魂野鬼之说。” “我不同意!”杨怀义忍不了了,“这么多年,母亲最偏心的就是你,杨怀远,你枉为人子!” “把他拉下去!”杨怀远的伤被他扯得有些崩裂,疼得他面容有几分扭曲,颇为不耐地道,“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出院门半步!” 老三太轴,若是由著他闹,这事不能善了。 杨启见杨怀义被拉了下去,並未阻拦,只道,“事不宜迟,安排人连夜埋了吧,以免夜长梦多。” 顾悦侧眸看了一眼杨老太太的尸首,面无表情。 生前身后名。 她一样都没了。 如今,除了压根不当家的杨怀义还愿意为她爭上一两句,无人在意。 等到顾悦走出杨家的时候,身上的枷锁仿佛又轻了一分。 刚要上马车,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郡主,皇后娘娘有请。”来人是皇后身边的齐嬤嬤,此刻的她恭敬地对顾悦行礼,陪著笑脸道,“还请郡主移步。” “若我不去呢?”顾悦停住脚,转头看了一眼齐嬤嬤,似笑非笑,“皇后打算如何?” 第81章 將计就计 “郡主说笑了。”齐嬤嬤依旧恭敬地站在原地,垂首道,“皇后娘娘最是疼爱郡主,听闻郡主与杨家断绝关係,特意请郡主进宫敘话。” 顾悦笑了,道,“皇后娘娘这么关心我,那我自然要去,带路吧!” 一行人朝著皇宫而去。 “太子在杨家出事,皇后娘娘召见,绝非好事。”马车上,於嬤嬤低声对顾悦说道,“郡主要小心为上。” “京中无人不说皇后贤良淑德,世家贵妇典范。”顾悦垂眸,专注於面前的棋盘,淡淡地说道,“嬤嬤这话若是传出去,怕是无人相信。” 於嬤嬤笑道,“郡主莫要小瞧了老奴,跟在太后身边,什么魑魅魍魎都见过。” “她又不是第一次给我使绊子。”顾悦毫不在意地说道,“幼时那种被利用被背叛的痛苦,可不是时间就能完全抹去的,我长大了,又不是死了。” 於嬤嬤连忙呸了几声,直道童言无忌。 顾悦忍不住笑。 天底下,大概也只有身边这几人还会把自己当做孩子去看。 “嬤嬤,你不必跟著,让素秋陪我,若是我半个时辰未有动静,你便去请太后。” 於嬤嬤连忙应了,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道,“后宫的阴私手段,防不胜防,皇后知道郡主的血能解皇上所中之毒,说不得下旁的药,这是能解百毒的药丸,郡主先服下,有备无患。” 等到了宫里,齐嬤嬤瞧於嬤嬤没跟著,忍不住笑道,“郡主身边没个年长的嬤嬤跟著怎么能行?” “怎么?”顾悦停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问,“皇后娘娘是想见我,还是想见於嬤嬤?”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齐嬤嬤知道顾悦性情不定,可没想到她突然发难,连忙赔不是,“娘娘自然是想见郡主的,只是郡主出门只带素秋一人,不合规矩。” 顾悦不给面子,“那便不去了,素秋,打道回府。” “郡主息怒!”齐嬤嬤连忙拦住了,“老奴多嘴,还请郡主恕罪!郡主请,皇后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顾悦没有继续追究。 齐嬤嬤暗中鬆了口气,她就不该沉不住气多嘴那几句。 听到通传,皇后迎了出来,拉著顾悦的手热情开口,“本宫不让人去请你,你这丫头也不来,莫不是因著上次宫宴的事就记恨本宫了?” 顾悦很是乖顺,只道,“皇后娘娘,悦然是重孝,不该来娘娘这里叨扰。” “胡说八道,本宫听闻皇上下了口諭,让你与杨家断绝了关係,何来重孝之说?”皇后拉著顾悦坐在桌前,连声道,“知道你来,特地让人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 鸡鱼肉蛋酒,一个不少。 若是顾悦用一口,估计今晚她在守丧期间饮酒吃肉就能传遍整个京城。 百姓可不管你到底是不是断绝了关係。 人死大过天。 这么做就是无情无义之举。 一念至此,顾悦起身,面上带了几分不解,问,“皇后娘娘,我与杨家再无关係,可死的人也是我的祖父,你准备这些,是要毁我名声?” 既然你有害我之心,那就不要怪我將计就计。 “这……这话是从何而来?”皇后没想到顾悦竟然如此直白,状似尷尬地开口,“本宫只是瞧著你瘦了许多,心疼你,你怎么能这般揣测本宫的好意?” 说罢,皇后已经拿著帕子擦起了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母后!”顾柔走进来就看到这般景象,顿时怒不可遏,瞪著顾悦说道,“顾悦,你为何要欺负我母后!” 顾悦扭头,看向皇后,问,“我欺负皇后娘娘?” 皇后拉过顾柔,低声道,“柔儿,不要乱说,悦然最是乖巧,怎么会欺负母后,是母后瞧见悦然瘦了那么多,心里难过。” “那还不是欺负?”顾柔愤愤不平,指责道,“亏得母后还念著你,你怎么不知好歹?” 顾悦抬眸问,“皇后娘娘,这些吃食都是特地为我准备的?” 皇后立刻点头,“那是自然。” 顾悦敲了敲桌子,安排道,“素秋,把所有的菜都用食盒装起来。” 素秋应了,直接將手里的两个食盒放在了桌上,在眾人目瞪口呆中飞快地装好所有的食物,只留下了皇后宫里的盘子和一些汤汤水水。 於嬤嬤简直惊呆了。 刚才素秋拎著两个食盒下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顾悦特地给皇后娘娘准备的礼物,合著原来里头全都是空的? 难不成,顾悦从一开始就预料到皇后娘娘要做些什么? 这怎么可能! “我这个人比较爱惜粮食,不过既然你们说我欺负了你们……”顾悦垂眸,扬眉一笑,突然就掀翻了桌子,淡然道,“那我就坐实此事吧!” “啊!” 皇后和顾柔本就挨著桌子很近,没想到顾悦突然动手,盘子碗全砸在了她们身上,好不狼狈。 “顾悦,你是不是疯了!”皇后还得维持自己的形象,顾柔已经受不了直接怒骂出声,“你以为自己承了皇姓就是皇室中人了,我告诉你!山鸡永远都变不了凤凰!你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贱人!” 顾柔话音一落,顾悦落了泪,哽咽道,“五公主,我是长公主的女儿,还是舅舅亲封的郡主,你这么说,难道是对舅舅不满吗?” 不等顾柔回嘴,顾悦泣不成声,“我就知道,皇后娘娘让人叫我过来就为了羞辱我,我小时候,你当著舅舅和皇祖母的面就对我好,避开他们你就对我恶言相向……” 皇上人未到声已到,“原来,皇后就是这么对待悦然的!” “皇上!”皇后和顾柔登时跪在地上,连声解释,“皇上,妾身最是疼爱悦然,这都是误会啊!” “舅舅,我再也不要来皇后宫里了。”顾悦一副被气坏了的孩子模样,狠狠地擦乾眼泪,指著那房间中的香炉说道,“我跟著於嬤嬤学了调香,一来就闻到了这香有问题,你们这些手段我孩子的时候就见过了,还说是误会?” 皇上阴沉著脸,目光落在那香炉中,冷声道,“悦然,你说这香有什么问题?” 第82章 薄如鸡卵 “这香闻起来並无问题,可舅舅知道,我们中过同一种毒,一旦闻久了就会头晕噁心,甚至会出现幻觉。”说到这里,顾悦伸手拉著皇帝退到了门外,还不忘关心道,“舅舅站远些,莫要著了道。” “你……你分明是胡说八道!”皇后跪在地下,膝行几步,难得面露慌乱道,“皇上,这香就是妾身平日里常用的,根本不是悦然说的那样,她是故意陷害妾身的!” “我没有。”顾悦扯著皇帝的衣袖,让素秋打开食盒,继续告状,“舅舅,皇后准备了这些,非要让我吃,就是想坏我的名声。” “你明知悦然守孝,还准备这些酒菜?”皇上扫了一眼食盒,冷眼看著皇后道,“一国之母,官妇表率的皇后,对一个孩子下手,悦然碍著你什么了?” 顾悦站在皇上身后,看向顾柔,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父皇!”顾柔被顾悦挑衅,忍不住指著她说道,“明明是她一直在欺负母后,父皇你怎么能如此糊涂,被顾悦矇骗?” 顾柔的口无遮拦,让皇后顿时心里一沉。 “来人,皇后失德,禁足三月。”皇上幽幽地开口,“五公主送回寢宫,著教养嬤嬤好生教导,没有朕的命令,不许离开寢宫半步。” 看著他们离开的背影,皇后突然猛地甩了顾柔一巴掌。 大概是从未见过皇后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顾柔捂著脸有些不知所措。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皇后缓缓起身,冷眼瞧著顾柔,“废物,给本宫滚!” 顾柔嚇得屁滚尿流的跑走了。 “顾悦!” 皇后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贱人! 竟然敢算计她! 今日之仇,她一定要报! 回去路上,於嬤嬤心有余悸,“老奴去请太后,太后却让人告知皇上,老奴还担心会坏了郡主的事。” “舅舅去更好。”顾悦笑,“让他瞧瞧皇后的真实模样。”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迟早会生根发芽。 “老奴不明白,皇后特意唱这齣戏到底是为何?”於嬤嬤不解,“郡主,那宫里的香真有问题?” “没有,隨口一说。”顾悦道,“她觉得杨婉仪毁了,怕皇上心疼我,到时候让我与太子成婚,所以想坏了我的名声。她都能隨口胡诌,我为何不能?” 於嬤嬤半晌才回过神,有些紧张地说道,“郡主胆子也太大了,万一皇上让人查那香怎么办?” “我说了,那香只对我和皇上有用。”顾悦笑,“对龙体有碍的东西,太医查不出来也不敢说没问题。” 艺高人大胆。 於嬤嬤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劝顾悦以后不要如此冒险了。 “杨家附近我记得有不少等著赏饭的乞丐,让人把那些吃食送过去,就说是皇后赏给杨家的。” 顾悦放下一枚棋子。 反间计。 杨婉仪出事,杨怀远对皇后和太子已有不满。 而皇后此举无疑是故意打杨家的脸,对她自己的名声也会有碍。 两方关係本就薄如鸡卵。 经此一遭,那裂痕只会越来越深。 这可是皇后亲手送来的机会。 不用白不用。 转眼就到了端午。 这些时日,杨怀远带著人选了处地方,葬了杨老太太和杨昀,只不过连碑都没立。 杨老太爷下葬当日,杨怀喜和杨怀义就各自带著妻女离开,与杨怀远彻底离心。 小李氏仗著自己是杨老太爷夫人的身份赖在杨家不走,杨怀远眼不见心不烦,带著杨婉仪重新搬进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倒是没赶人,只是让人守著自己的院子,不让杨怀远隨意进出。 杨家的闹剧总算散了场。 “今日赛龙舟听说官家也派人下了场。”一大早,素秋给顾悦梳妆的时候,素冬就在旁边嘰嘰喳喳地说话,“赌场里还特地设了赌局,看看谁能夺魁,很多人都觉得官家的船定然能贏,所以押注的人不少。” “素秋,这可是个赚银子的好机会。”顾悦来了精神,笑著说道,“待会出门带著银票,看哪支船顺眼,到时候下个注。” 素秋劝说道,“郡主,十赌九输,这不是正道。” 顾悦边点头边道,“小赌怡情,就这一次。” 其实,顾悦敢赌,还是因为她恰好知道这一年的端午出了两件大事。 当时她虽然出不了门,但是因为事情闹得太大,连府里头的小丫头都忍不住要议论一番,自然也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第一件事就是这次赛龙舟,最后夺魁的是西城。 西城本就是贫民生活的地方,所以当时划龙舟的都是平日里卸货的苦力,他们想贏,也是因为西城守將许诺会一人分发一袋米。 第二件事,就是官船翻了。 因为那船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最后查出是负责造船的工匠数十人合谋贪墨了银两,最后这些人全被斩首,举家流放。 可顾悦却清楚地知道,那些工匠不过是替死鬼,真正的幕后黑手正是杨怀远。 收拾妥当以后,顾悦带著於嬤嬤三人一同去了临水阁。 “幸亏小姐有先见之明,提早定了房间,不然我们也要在下边挤著看。”素冬站在窗边,瞧著外头热闹的场景,忍不住开心地问,“小姐,咱们押哪艘船?” “西城的船。”顾悦翻动著手里的书,似乎对外头的热闹並不感兴趣,只道,“旁边的房间也定了下来,而且还备了菜,你们过去热闹热闹,这边不用伺候了。” 素冬想说什么,却被素秋拉住了手臂,隨后跟著於嬤嬤一同退了出去。 没多久,有人推门而入。 第83章 各怀鬼胎 “王爷?”瞧见来人是萧烬,顾悦有了几分笑意,“王爷似乎清瘦了不少。” 萧烬坐在对面,点头道,“本王虽然不在京城,但也知道你未曾吃亏,做得不错。” “多谢王爷夸讚。”顾悦將准备好的帐本交给萧烬,“杨怀远身为礼部尚书,贪墨银两,这是证据,记录详尽,交由王爷。” “你要大义灭亲?”萧烬打开帐本,眉宇间多了几分冷意,问,“何处得来?” 顾悦一笑,十分坦诚,“偽造的。” 萧烬点头,提醒道,“那就未必能尽如人意。” 顾悦很是愉悦。 萧烬並不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对,反而会替她想得更为周全,始终站在自己这边,当真是值得信赖。 她准备了两月有余,可不是想听人说教的。 “这里。”顾悦翻到其中一页,指著里头的內容说道,“是建造官船时贪墨银两的记录,其中有二十万两通过太子身边的幕僚暗中转进了东宫,抓到那个幕僚,也许能知道更多。” 当初建造的官船,可不止今日的龙舟,甚至还有皇上南巡时所用的船只。 上一世,龙舟翻船之事寻了替死鬼,他们自觉地逃过一劫。 却不想三年后,南巡的船只除了皇上所乘的之外大多出现了漏水侧翻,最后还是萧烬的人查到了这帐本的存在。 为了將帐本送到京城,他的人当时折损不少。 顾悦又指了指下头的龙舟说道,“若是今日官船出了紕漏,王爷可以藉此发难。” 萧烬点头道,“本王著人去办。” 想起上一世因为官船侧翻引发百姓的慌乱,最后还发生了踩踏事件,致人伤亡,顾悦连忙道,“下头人多,还是多加人手,万一出事,能稳住局势。” 萧烬叫来惊蛰,低声安排了几句,等他离开才从怀中拿出一个平安符,递到顾悦面前道,“归途经过一座千年古剎,据闻求平安十分灵验,本王推算归期適逢端午,特意替你所求。” 顾悦很是惊喜,双手接过,仔细看过之后才道,“王爷有心,我很喜欢。” 以前她只听闻萧烬做事雷厉风行,从不多言。 本以为与这样的锯嘴葫芦相处起来,怕是要多费心思猜他之意。 如今看来,传闻不可尽信。 至少私下与自己相处时,萧烬还是长了嘴的。 见她收下,萧烬眉宇间满是轻鬆,隨后又从袖中掏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起身道,“本王回宫復命,不能陪你,这些银票你拿著,碰到喜欢的就买些。” 散財童子,谁不喜欢? “多谢王爷。”见萧烬要走,顾悦起身相送,顺口说到,“长公主跟皇上说,希望我这一生能安安稳稳,不求大富大贵,似乎並不愿让我与王爷有所牵扯。” 萧烬眸底闪过一丝冷意,道,“本王只要知道你的想法就足够了。” “长公主想让我低嫁,无非是希望能继续掌控我。”顾悦想了想才说道,“若是我,王爷有权有钱,还愿意让我仗势欺人,自是上佳之选。” 长公主为何能活得像现在这般恣意? 权势和財富,可不单单是男子的依仗,也可以成为女子的底气,顶级的滋补品。 萧烬听顾悦这般说,眸底的冷意彻底散去,抬手替她正了正簪子,轻笑出声,“就如郡主所愿。” 顾悦这边刚坐下拨弄了下香炉,“砰”的一声,雅座的门突然被踹开。 暗卫要出手,却被顾悦抬手制止,这才再次隱匿了身形。 下一刻,顾瑀已经带著人闯了进来,而杨婉仪紧跟其后,脸上带著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顾悦,光天化日,你竟然与男子私会?”顾瑀四下扫了一圈,怒声道,“说,你把人藏哪去了?” 顾悦扫了一眼那摇摇欲坠的门,冷声道,“你们两个,是没抢到最佳的位置,所以才来寻我的不痛快?” 这会,隔壁的於嬤嬤等人已经听到了动静,全都赶了过来,只是被顾瑀的人拦在了走廊处。 “姐姐莫要误会,方才表哥经过,抬头恰好看到你窗边有男子的身影一闪而过。”杨婉仪站在顾瑀身边,轻笑道,“表哥也是担心姐姐被骗,所以才特意上来替姐姐撑腰。” 杨婉仪和顾瑀一同出现,顾悦並不意外。 方才萧烬告诉她,杨怀远与太子重修旧好,但他让人將皇后派人收买赵方正,毁了杨婉仪的证据送了过去。 如今这些人不过是各怀鬼胎而已。 “杨婉仪,若是没记错,你现在还在守孝。”顾悦看著杨婉仪,似笑非笑,“重孝就跟著太子到处游玩,你也不怕御史弹劾你的好父亲?” 顾瑀还真是能忍得下去。 前脚跟杨怀远见过面,后脚就能带著杨婉仪出门游玩,还真是会拿捏人心。 杨婉仪很是委屈,道,“我只是担心姐姐。” 她早就得知顾悦定了这里的雅座,所以刚才陪著顾瑀经过的时候故意提起,果不其然,顾瑀立刻就决定来找顾悦。 她就不相信顾悦敢对当朝太子动手,若是顾悦觉得膈应,受不住走了,那就是白那么多银子便宜自己,想想都觉得痛快。 不过,暂时不能表现出来而已。 “孤只是瞧著婉仪表妹心情不好,所以才邀她一同出来散散心。”顾瑀挡在杨婉仪身前,看著顾悦问道,“悦然,你莫要岔开话题,告诉孤,方才与你私会的男人是谁,只要你说出来,孤可以饶他不死。” 顾瑀心中恼恨。 他自幼就认定顾悦是自己的人,如今竟然有人想要捷足先登? 让他查出来对方是谁,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第84章 积毁销骨 “这怎么有这么多银票?” 杨婉仪好像刚刚才发现那桌子上的银票,顿时捂著嘴,好似不可置信地开口。 “姐姐,家里从不缺你银两,你怎么能做……” 跺了跺脚,杨婉仪看上去好像难以启齿一般开口。 “伤风败俗,姐姐你也太不知廉耻了!” “嗖!” 下一刻,一支袖箭直衝杨婉仪的面门而去。 “啊!” 杨婉仪嚇得面色惨白,尖叫出声。 倒是顾瑀反应够快,一把將人拉到自己身后,隨后抽出佩剑打掉了袖箭。 “顾悦!”顾瑀瞪著眼睛,不可置信地开口,“当著孤的面,你竟然敢对表妹动手?” 顾悦嗤笑一声,毫不在意地將银票收了起来,冷声道,“我就动手了,你又如何?” 衣袖扫过香炉,清幽的香气隨风飘散至整个房间。 杨婉仪回过神来,眼睁睁地看著顾悦把那些银票收起来,嫉妒得两眼发红。 她先前还奇怪,明明刚回京的顾悦,手里怎么从来都不缺银两,打点下人也十分大方,原来是有人背后给银子。 但是到底是谁,能给顾悦这么多银两? “表哥。” 杨婉仪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在顾瑀耳边低语了几句,看著顾悦的眼神分明带著几分杀意。 “顾悦!”听到杨婉仪的话,顾瑀好像突然反应过来,拿剑指著顾悦问道,“你现在立刻交代清楚,这银票到底是谁给你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听到顾瑀这么问,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你是不是被人利用了?”顾瑀明明听到了外头那些人的议论,却仍旧高声道,“孤就说,自从你回京,杨家就不断出事,是有人故意收买你,让你来对付杨家?” 顾悦嗤笑一声。 她就说,杨婉仪闹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原来是在这里等著自己的。 积毁销骨。 他们父女两个,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想把那些烂事都栽到自己身上来。 杨婉仪红著眼眶,好似不可置信地问,“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我们才是一家人,你竟然为了旁人的小恩小惠就害自家人?” 那边顾瑀好像也十分失望,沉声道,“悦然,你现在说清楚,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事,孤定然会替你做主。” 顾悦笑了。 若是放在上一世,她遇到这样的阴谋,只会陷入无限自证之中。 可是,要知道,诬陷你的人,只想让你死,所以哪怕你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没有用。 “悦然!”顾瑀见顾悦不仅不愧疚,竟然还带了几分笑意,当下嘆了口气,“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莫要怪孤心狠了,来人,把悦然郡主拿下!” 顾悦深吸一口气,抽出腰间软鞭。 这些侍卫都是听命行事,她就不要他们的命了。 侍卫拿著刀砍过来的时候,她手腕轻抖,旋身带起鞭影如银龙摆尾,房间內,骨裂声混著闷哼,兵器坠地声密集如雨,很快,顾瑀带来的人全都被顾悦打得趴在地上,痛苦哀嚎,左右打滚,好不热闹。 下一刻,没等顾瑀反应过来,顾悦已经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身上,痛得他顿时跳脚。 顾瑀下意识地拉著杨婉仪挡在身前,可顾悦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连带著两人一起抽。 二人想逃,刚要迈步,就被不断射出的袖箭拦住了去路。 杨婉仪不信邪,猛然往外冲,却被袖箭射穿左腿,直接扑倒在地,惨叫出声。 “住手!顾悦!”顾瑀被鞭子抽得毫无反手之力,只能抱著头连声叫喊,“孤是太子!你竟然敢对孤动手!孤绝对饶不了你!” 这一刻,顾瑀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被顾悦胖揍的时候。 他怎么就忘了,这死丫头压根不是个乖顺的主? “悦然。” 等到太后的声音响起,顾悦终於停了手。 没等顾瑀和杨婉仪喘口气,就听到顾悦已经巴巴地告起状来。 “皇祖母!”顾悦握著鞭子,脚步飞快地跑到了太后面前,抱著她的手臂委屈地开口,“表哥为了给杨婉仪撑腰,带人来找我的麻烦,当著那么多人的面污衊我!” 素秋满脸是汗,气都没喘匀。 刚才一看到太子带著人来寻郡主的麻烦,於嬤嬤立刻就让她带著令牌进宫请太后来为郡主做主。 幸好赶上了,不然还不知道太子他们会做出什么齷齪之举来! 顾瑀被打得浑身疼,这会也顾不上,齜牙咧嘴地解释,“皇祖母,不是这样的,是悦然与外男私会,还收了人家的银票,恰好被孤撞见了,孤怕她受欺负,所以才多问了几句,结果她根本不讲理!” “哀家知道悦然今日出门,特意让姚公公送了银票过来。”太后挡在顾悦身前,冷眼瞧著顾瑀,问,“太子身为储君,不经查实就信口雌黄,女儿家的名誉有多么重要,难道太子不知道?” 这下围观的眾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刚才郡主不作解释,弄了半天,是太子自己看错了人,可都没有证据就大肆宣扬,这不就是不安好心,想藉机毁了郡主的名声? “皇祖母,刚才表哥还要让人把我抓起来,说我故意与外人串通对付杨家!”顾悦气呼呼地说道,“表哥耳根子这么软,还容易听信谗言,难成大器!还是让舅舅未雨绸繆,儘早做別的打算吧!” “顾悦!”听到顾悦竟然当眾这么贬低自己,顾瑀顿时恼羞成怒,“你给孤闭嘴!” 依著父皇的性子,若是今日的事传到父皇耳中,只怕真的会对自己起疑心! “我就不!”顾悦做出一副被惯坏了的小姑娘模样,抱著手臂,昂著头,毫不客气地说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身为太子,你方才污衊我的时候可没有半点手软,现在我就事论事,怎么你还急了?” 眾人落在顾瑀身上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一阵奇异的幽香再次传来。 顾瑀內心的恐慌好似被突然放大,眼前只剩下顾悦挑衅的模样。 “你这贱人竟然想害孤!”顾瑀握著剑,突然恶狠狠地朝著顾悦刺了过去,怒声道,“孤杀了你!” 第85章 沆瀣一气 “皇祖母,小心!” 顾悦抬起手,三发袖箭倏然而出,直接射中了顾瑀的握剑的手腕,还有双腿。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顾瑀猛然惊醒,当下直接磕在了地上,剑也脱手而出。 “顾瑀,你疯了不成?竟然敢当眾行刺皇祖母!”顾悦飞快上前,一脚踢开佩剑,冷声道,“都愣著做什么,还不把太子按住!” 就在这个档口,顾悦状似无意地抬手摸了下鼻子。 一直隱藏身形的暗卫倏然现身房间里屏风后,趁四下无人,快速地將香炉里的香灭掉,又將香炉揣进袖中。 隨后,她从箱笼里拿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香炉,特地將里头已经燃烧了一半的青桂香粉点燃。 做完这一切,她才再次消失。 太后带来的侍卫全部蜂拥上前,当场拿住了顾瑀。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顾瑀刺杀太后的事吸引了,自然没人注意到雅间里有什么变化。 而顾悦看到站在对面的素冬摸了摸头,心中有了数。 “孤,孤没有!” 顾瑀此刻一脸不明所以。 他方才分明是想给顾悦点教训,怎么可能刺杀太后? “这么多双眼睛看著你要对哀家不利。”太后冷眼瞧著顾瑀,沉声道,“哀家倒是不知太子如今这般囂张跋扈,不仅不服哀家管束,还想要哀家的命!” “皇祖母,这都是误会!” 顾瑀本以为是顾悦胡言乱语,再看周遭人的反应,顿时意识到,也许自己方才是真的是朝著太后刺过去的。 当下,他挣扎扭动著身子,不断解释道,“皇祖母,方才孤只是想教训下悦然,孤怎么敢对皇祖母不敬!这其中定然是有人使诈!” 挨著顾瑀最近的杨婉仪突然出声,“太后娘娘!是那薰香有问题!太子先前一直很冷静,有两次变得暴怒,民女都闻到了奇异的香气!这定然是针对太子的一个局!” “对!”顾瑀好像瞬间找回了底气,指著顾悦说道,“皇祖母,定然是顾悦算计孤!” “她先前就跟著於嬤嬤学了调香,若是想要利用香气来让孤出现幻觉,岂不是易如反掌?” 顾悦蹙眉,好似有些难过,问,“表哥和二妹妹到底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我於死地?” 她知道杨婉仪能察觉到不妥。 毕竟,先前杨婉仪对顾瑀就用了同样的手段,只是当时棋差一著,被人给毁了而已。 不过她倒是没料到他们能猜到九成。 那香的確会让人癲狂致幻,但是要跟顾瑀身上常用的薰香一同才会发挥作用。 她与顾瑀相识多年,自然清楚他平日的习惯。 幸好,她比较谨慎,而且有先见之明,特地安排人换掉香炉,否则还真是麻烦。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来人,把香炉拿过来。”太后沉著脸道,“宣胡太医!” 太后年纪大了,所以每次出门都会有太医隨行。 “娘娘,这香炉里只是常见的青桂香。”胡太医来的很快,双手接过香炉,仔细看过之后,才有些无奈地道,“现在很多酒楼都会用这香,並不能致幻,也不会让人发狂。” 顾瑀听到胡太医的话,面露不解,喃喃自语,“这……这不可能!分明就是顾悦害孤,皇祖母,定然是胡太医跟顾悦沆瀣一气,串通好了算计孤!” 胡太医垂首不语。 自太后为皇后的时候,胡太医就已经是她的御用太医。 太后不会相信旁人的挑唆,他更不必多嘴解释。 果不其然,听到顾瑀的话,太后已然动了怒,一挥手,道,“既然你觉得都是旁人的错,那哀家做不得主,有什么话,去跟皇帝说吧!” “皇祖母!” 被拖走的顾瑀高声喊冤,只可惜很快就被堵了嘴,没了动静。 顾悦垂眸,心中失笑。 当朝储君被斥责几句就要跟太后动手,最后还被太后的人当眾拖走,这消息够京城热闹一阵子了。 最关键的是,今日之事,足以让太子以往的民望跌至低谷。 “著人將杨二小姐送回去。” 太后扫了一眼好似鵪鶉一般,捂著自己脚伤不敢再多言的杨婉仪,淡淡地说道,“肖嬤嬤,你亲自走一趟,跟长公主说,女大不中留,早些替杨二小姐寻个合適的人家嫁出去,免得到最后结了仇。” 杨婉仪猛地抬头,眸中满是恨意,可突然想起对方是太后,又立刻低下头,颤声道,“谢太后恩典。” 她没得选。 今日闹这么一场,至少现在太后还会把她交给长公主去处置,一旦皇后得知了消息,压根不会给她留半条活路。 一场闹剧下来,太后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疲惫之色。 顾悦陪著太后去了另一个雅间。 “你倒是有打算,定了两个雅间。”太后靠在榻上,捏了捏眉心才道,“以往没觉得太子蠢笨,如今,当真是没眼看。” “本来是我自己图清净,才让於嬤嬤她们在这边落脚,想著端午让她们也轻鬆轻鬆。”顾悦一边给太后斟茶,一边很不乐意地说道,“我也没想到太子会来寻我的晦气,两个雅间不少银子呢!那门就该让他赔才是!” “你这丫头。”太后忍不住笑了,戳了戳她的眉心才道,“砚卿不是给了你银票,怎么还如此財迷?” 素秋进宫请她来的时候就提到了那银票是萧烬给的。 皇帝还未赐婚,太后不愿让有心人拿此事编排顾悦,於是便將给银票的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皇祖母不提,我都差点忘了。”顾悦连忙起身,走到门前,將袖中的银票交给素冬,安排道,“这些银票拿出去,就说今日龙舟夺魁的,摄政王赏一人五两银子,剩下的去下注。” 素冬连忙应了,一溜烟就跑了没影。 “你倒是会替砚卿收买人心。”太后没阻拦,瞧著顾悦问,“看来,你似乎更钟意砚卿,哀家本来还想让你瞧瞧云家么儿再做决定。” 顾悦笑,“皇祖母,我与云擎见过几次了,他一心就想让我出家修道。” “那可不行。” 太后拉著顾悦的手,刚想说什么,就听外头肖嬤嬤的声音响起。 “太后娘娘,长公主到了,要见太后和郡主。” 肖嬤嬤也是很无奈。 她那边刚把杨婉仪送过去,长公主就非得跟著来,而且,瞧著脸色就不好,八成又要闹上一场。 太后微微嘆了口气,道,“让她进来吧!” 为人父母,一生都是儿女债。 “母后。”长公主进了门,跟太后行了礼,隨后就转头看向顾悦,冷声问道,“顾悦,太子是你表哥,你当眾打他,还毁他名望,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第86章 引火烧身 “母亲,太子毁我名声的时候,可没念著我是您的女儿。” 顾悦起身,一改在太后面前乖顺的模样,像一只炸毛的猫儿,浑身上下都是抗拒。 “太子刚刚被带走,母亲就来斥责我,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是母亲的儿子!”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长公主的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立刻转头看向太后,冷声道,“这丫头被母后惯得成什么样子了,没大没小,口出狂言,半点规矩没有!” 太后嘆了口气,坐直身子,看著长公主问道,“你这个做母亲的,可问过她遇到了什么事?见到她就咄咄逼人的质问,还怪她与你离心?” “母后护著她,她自然不把旁人放在眼里。”长公主面色不虞,嗤笑一声,道,“太子这么多年顺风顺水,她回来之后就生出这么多事,分明是她命格不好,才会刑克身边人。” 太后看不下去了,猛地一拍面前的桌几,蹙眉喝道,“你给哀家闭嘴!太子今日要刺杀的是哀家,难不成哀家不该拿他?” 太后是经歷过宫斗廝杀才护著皇上走到今日的。 所以,她很清楚为了坐上那把龙椅,人究竟会无情到什么地步。 若是皇上病重,那储君必然重要。 可现如今皇上任贤使能,天下海晏河清,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太子觉得那个位置非自己不可,分明就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太子,太子又如何?” “他今日是太子,也许明日就不是,哀家的儿子正值壮年,轮得到你们替他操这份心?” “你们想干什么?” “犯上作乱吗?”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顾瑀这事本就可大可小,若是太后不追究,兴许也就是斥责禁足,可真如太后这么说,那顾瑀就是罪大恶极。 臥榻之上,岂容他人安睡? “母后,儿臣並无此意。”长公主跪了下去,恭敬地开口,“儿臣看著太子长大,知道他的秉性,自然不信外头的传闻,所以才想问问悦然,兴许都是误会。” “误会。”太后冷哼一声,起身说道,“是误会还是有人兴风作浪,哀家还没老糊涂瞧不出端倪。你们想让哀家息事寧人,哀家就亲自去跟皇上说。” 说罢,太后看都不看长公主一眼,转头对顾悦道,“悦儿,你不必跟著,就在这里好好看赛龙舟,回头跟哀家说说有多热闹。” 太后心疼顾悦。 若是进了宫,这些人八成都会护著太子,让这丫头瞧著,跟剜她的心有什么区別? 眼不见,心不烦。 索性有她护著,定不会让旁人欺负了她去。 顾悦应声,“是,皇祖母。” 长公主心下焦灼,当下瞪了顾悦一眼,跟在太后身后离开。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顾悦才缓缓坐了下来。 暗卫出现,將方才的香炉呈给顾悦。 “做得不错。”顾悦挥挥手,示意暗卫退下,隨后倒了些茶水在香炉里,看著那些香粉慢慢化掉,最终只剩下一团黑色的污水。 这香粉,她费了不少功夫才调出来,但只能用一次。 “郡主。”於嬤嬤进来就看到顾悦坐在窗边,当下上前道,“郡主安排的事已经全部办妥了。” “吩咐下去,待会若是乱起来,让咱们的侍卫配合城防营做事。”顾悦居高临下地看著外头,淡淡地说道,“今日损毁的东西照价赔偿,回头再去问太子討要。” 於嬤嬤应了,又有些担心地问,“太子到底是储君,得罪他,日后郡主怕是难过。” 没人愿意得罪储君的原因大抵如此。 人都没有前后眼,自然不敢拿家族或者自己的將来在这种事上冒险。 所以,顾悦今日敢直接对太子动手,足以让人惊掉下巴。 顾悦並不打算多说,只道,“嬤嬤放心,我自有打算。” 事以密成,多说无益。 像顾瑀那样小肚鸡肠的人,能坐上储君之位已是他之大幸。 捨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更何况一个太子而已? 於嬤嬤还想说什么,却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官船翻了。 一切都如顾悦所言那般发展。 好在,官府今日加强了人手,安抚百姓,震慑宵小,未有人伤亡。 西城的龙舟一举夺魁。 拿了银子的,看了热闹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 尘埃落定。 顾悦缓缓鬆了口气。 对付仇人之事,成与不成,她都可以慢慢来。 牵扯百姓性命之事,她总是担心做得不够多,若是悲剧重演,她多少会生出自责之心。 想到这里,顾悦忍不住笑了笑。 萧烬做事,她该相信的。 顾悦回到长公主府的时候,就看到杨婉仪站在她必经的路上等著自己。 杨婉仪看到她,幽幽地开口道,“顾悦,你是不是很得意?” “何出此言?”顾悦意有所指,“祖母的死与你脱不开关係,先前杨怀远替你压下去,但是奉劝你一句,莫要太过出风头,免得引火烧身。” “呵……人都死了,又能拿我怎么样?”杨婉仪竟是没否认,只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道,“顾悦,我已知道你无意太子,所以,你帮我入主东宫,我们尽释前嫌,如何?” 第87章 欲擒故纵 顾悦扬眉,打量了杨婉仪一番才道,“你算计我那么多次,我为何要帮你?谁让你有这样的误会?” “顾悦,我们是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杨婉仪抱著手臂,似乎对顾悦不答应自己很是不解。 “等我入了东宫,你与太子的恩怨就能一笔勾销,何乐而不为?” 这么多年,杨婉仪只要提出要求,府里总会有人想方设法去满足她。 所以,哪怕现在杨怀远顾不上她,也不会再有第二个杨昀来宠她,她依旧习惯於这样的处事方式。 “而且,你就不怕太子回过神来寻你的麻烦?” 见顾悦不理会自己,杨婉仪很是不喜,看著她开口。 “我知道你肯定用了香才让太子失態,你也不想让太子知晓此事吧?” 顾悦嗤笑一声,转身就打算走,只道,“你以为,我会在意顾瑀如何?” “等等。”杨婉仪拖著自己受伤的脚去拦顾悦,连声道,“我是为了咱们的荣华富贵著想,才跟你示好,你怎么能不领情?” 顾悦停住脚步,看著她问道,“杨婉仪,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杨婉仪愣了下。 的確,她现在什么都没有。 反观顾悦,自从回京之后风生水起。 凭什么? 杨婉仪眸底划过一丝冷意。 但是她一直垂著头,没让顾悦瞧见分毫自己的神色,只是方才的盛气凌人瞬间就变了个模样。 “我知道错了,姐姐。” “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想让父母多在意我,所以才处处为难姐姐,姐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好不好?” 顾悦看著扯住自己衣袖,低著头乖巧认错的杨婉仪,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若不是经歷过上一世,只怕她真的会被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少女所矇骗。 “我真的,就是嫉妒姐姐。”见顾悦没有说话,杨婉仪又继续说道,“姐姐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关心,我抢姐姐的东西,就是想证明自己比姐姐重要,不是真的想害姐姐,求姐姐原谅我。” 说罢,人已经跪在了顾悦面前。 少女仰著头,眼尾带著泪,瞧著格外诚挚。 “想让我原谅你?”顾悦扬眉道,“先让我给你几巴掌如何?” 杨婉仪差点绷不住要骂人,可转念一想,目的还没有达成,那阴狠的目光倏然变得楚楚可怜。 “若是打了我,姐姐能消气,那姐姐儘管动手吧!”说罢,她昂起头,把自己的脸凑到顾悦面前,颤声道,“我知道姐姐捨不得打我,啊!” 没等杨婉仪说完,顾悦已经用足力气,一巴掌甩了过去。 见杨婉仪目瞪口呆,她面上不起波澜,內心失笑,“妹妹不会后悔了吧?” “怎么会……”听到顾悦这么说,杨婉仪捂著自己肿了半边的脸,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带了几分笑意地开口,“可打出伤,会让人误会姐姐欺负我。” “有道理。”顾悦点头,抬脚把人踹了出去,淡然道,“打人不打脸,那我就踹几脚也算出气了。” 杨婉仪在地上滑出去老远,直接撞上了墙壁才停了下来。 “你……” 捂著心口的杨婉仪半晌没爬起来,方才隱忍的怒气几乎在这一瞬间都要爆发出来。 却不想,下一刻,顾悦摇了摇头,缓步走到她面前,朝著她伸出了手,“婉仪,我回来,只是多一个人疼你而已。” 话虽然这么说,没等杨婉仪的手搭上来,顾悦又把手收了回去,摇著头开口。 “若是我真不喜欢你,那就不会拿自己的血做你的药引,而且,你是我妹妹,我怎么捨得打你?” “我知道姐姐不会怪我!” 杨婉仪差点把白眼翻出来,嘴上不捨得,可刚才打的时候可没收半点力! 可她还要装作一副格外开心的模样,自己慢慢爬起身,轻声道,“母亲要把我嫁到外头去,可我真的喜欢表哥,姐姐最是聪明,一定能帮我对不对。” 顾悦微微一笑,点头道,“那是自然,你我是姐妹,本就该如此。” 杨婉仪面露羞涩,好像一个渴望姐姐关爱如今终於得偿所愿的孩子一般,“多谢姐姐。” “小姐,二小姐转性子了?”看著杨婉仪离开,素冬好似不可置信,“她刚才还跟小姐下跪,太匪夷所思了。” 顾悦笑,“杨婉仪演戏的功夫,登峰造极。” 素冬觉得自己有些多想,忍不住问,“小姐,或许二小姐真愿意改过自新呢?” “吃屎狗难断吃屎路。”顾悦淡淡地说道,“我才在酒楼抽了他们,转头就来討饶示好,一肚子坏水,你觉得她能憋出什么好屁来?” 第88章 一文不值 素冬深以为然,点头道,“小姐,话糙理不糙。” 顾悦看了素冬一眼,忍不住笑。 若是於嬤嬤在这里,必然要念叨她几句,毕竟世家贵女礼仪规矩最为重要,哪能屎啊尿啊地掛在嘴上,不成体统。 可顾悦自幼就长在外头,见多了市井万象,所以偶尔也会冒出几句俗语来。 有的时候,偏生这些俗语说出来让人顿觉痛快。 素冬有些轴,却轴在不管顾悦说什么做什么,都认为顾悦是对的。 这样的她,让顾悦的心格外熨帖。 “小姐笑什么?”素冬一脸迷惘,亦步亦趋地跟著,问,“奴婢说错了吗?” “没有。”顾悦摇摇头道,“咱们的银子赚回来了?” “何止!”提及银子,素冬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但是又怕隔墙有耳,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凑到顾悦身边低声道,“小姐,咱们到手整整两万两银子,怪不得赌坊日日那么多人,这谁能不动心?” “素秋先前说的,你记住,决不能沾赌。”顾悦抬手戳了戳素冬的眉心,认真地说道,“这次只是侥倖,我得了一些消息,普通百姓一旦泥足深陷,那就是万劫不復。” 赌坊里头的道道更多,一般人根本摸不透。 染上赌癮的,总觉得自己逆风翻盘,殊不知一赌毁所有。 “奴婢明白。”素冬连连点头,“王爷的银子是单独算的,奴婢清点好换成银票交给小姐。” 顾悦应了。 这一世的端午节平稳度过。 西城划龙舟的每个人都得了赏赐,对萧烬感激不尽。 官船虽然翻了,但好在城防营反应迅速,控制了局势,所以未出现死伤。 但是很快就传出了一些风声。 太子对太后不敬,被皇上罚禁足东宫三月。 那官船之所以会翻,是因为有人从中贪墨了造船的银两,很可能此事与东宫有关。 长公主和杨怀远的脸色都不好。 下人们最擅长察言观色,也有著自己一套保命的本事,所以都小心翼翼,噤若寒蝉,唯恐哪里做的不对惹恼了主子。 一时间,府里风声鹤唳。 顾悦依旧煮茶调香,好像完全察觉不到此间变化。 反倒是杨婉仪,日日来寻顾悦说话,端的一副姐妹情深的架势,好像要弥补以前没有一同长大的遗憾。 烦不胜烦。 於是,顾悦一大早就进了宫拜见太后。 “今日怎么有空来寻哀家?”瞧见顾悦,太后很是欢喜,拉著她的手道,“端午那日的事,皇上已经斥责太子,你莫要放在心上。” 提起此事,顾悦很是不满,问,“皇祖母,顾瑀差点伤到您,舅舅就只让他禁足?” 皇后查出有人在东宫行巫蛊之术,才让太子性情大变,据说是个被斥责所以心怀怨恨的小宫女所为。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那小宫女不过是替罪羊而已。 “对外说禁足,实际上杖责二十军棍。”太后低声道,“砚卿亲自动手,太子几乎丟了半条命。” 听到是萧烬动手,顾悦心里头痛快了几分。 军棍有那么多打法,有的毫无外伤,实际上內里早就被打烂了。 萧烬本就是军中出身,自然有法子让顾瑀瞧著並无大碍,实际上痛不欲生。 漠视人命。 他活该受此罪。 “哀家瞧著,皇帝动怒还有其他原因。”太后很是敏锐,拍了拍顾悦的手问道,“赛龙舟的时候,哀家记得你押注西城,为何没选官船?” 太后知道顾悦梦境预示的事,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梦到官船出事,瞧不真切。”顾悦坦白道,“我提醒王爷加强人手,好在没有伤亡,否则心中难安。” “如此甚好。”太后提点道,“以后莫要道与旁人知晓,有什么不好办的来寻哀家。” 顾悦点头。 她知道太后是一心一意为自己想,自然好生听话。 “娘娘,郡主!”正说著话,肖嬤嬤走了进来,沉声道,“皇上召见。” 等太后带著顾悦到了御书房,就看到萧烬、长公主和杨怀远已经都在了。 “母后。”皇上迎了上来,扶著太后坐下才道,“朕打算为砚卿和悦然赐婚。” “皇上。”长公主往前站了一步,蹙眉道,“悦然这丫头被惯坏了,不懂规矩,若是做王妃,怕是会墮了王爷的威名。” 皇上压著火气问,“你是悦然的母亲,却在砚卿面前將她贬低得一文不值,居心何在?” “皇上,长公主心直口快,都是为了郡主著想,毕竟做王妃管束太多,怕她受不住。”杨怀远连忙上前恭敬地开口,“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耐心告罄,突然將面前摆著的帐本砸了过去。 长公主下意识地侧身,那帐本直接砸在了杨怀远的脸上,登时鼻血横流。 可在看到帐本的时候,杨怀远登时瞪大眼睛,顾不得自己一脸的血,颤抖著双手飞快地翻看,背上冒出阵阵冷汗。 怎么可能! 这帐本明明被自己藏得严严实实,怎么会落在皇上手里? “自朕有赐婚之意,你们便三番五次阻挠,是朕以往太纵著你们,倒是让你们忘了,现在你们手里的一切都是得了悦然的利?” 皇上冷冷地盯著下头的人,沉声开口。 “今日,朕拿这帐本,来跟你们换悦然的婚事自主,如何?” 第89章 其心可诛 杨怀远抹了一把鼻血,狼狈地跪伏在地,连声道,“皇上,这帐本与微臣並无关係,定然是有人恶意陷害微臣,微臣冤枉啊!” 其实,他先前被打的地方根本没好利索。 可皇上传召,不得不立刻进宫。 这会又被这么一嚇,杨怀远跪在地上,只觉得腿都发软。 甚至因为动作太大,伤口好像已经再度裂开,鲜血隱隱渗出,很快就浸染了外衫,再加上冷汗划过,整个臀都凉颼颼的。 恐慌不安。 如若惊弓之鸟。 “朕既然能拿到帐本,自然就已经见到了证据,你还想狡辩什么?” 皇上坐在龙椅上,冷声开口。 “杨怀远,朕这些年待你不薄,可你是怎么回报朕的?” “仗著朕的信任,行贪得无厌之事,你分明就是想毁了朕的江山!” 长公主弯腰捡起帐本,一页一页地看过去,脸色愈发难看。 没等杨怀远开口,长公主已经將帐本猛然抽在了他的脸上,怒声道,“你竟然敢欺瞒本宫这么多事?” 顾悦眼见著杨怀远的脸肿了起来,都忍不住替他倒吸一口凉气。 长公主这下手可真够重的。 可杨怀远竟然能一声不吭,甚至由著她对自己动手。 忍字头上一把刀,真不知他能忍到何时。 “这些银子去哪了?”长公主一脚將杨怀远踹倒在地,恶狠狠地说道,“现在就跟皇上交代清楚!否则不用皇上动手,本宫先要了你的命!” 长公主是真生气。 杨怀远贪了那么多,竟然没有给她半分,那银子去哪了?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通传声,“皇上,皇后娘娘和太子到了。” 皇上冷哼一声,似乎早有打算,只道,“让他们进来。” 顾悦若有所思。 看来,皇上是没打算把这件事闹大,否则不会把牵涉其中的人都叫到御书房来。 皇上没打算废太子,自然思虑更多。 顾瑀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太后身边的顾悦,当下黑著脸上前一步,刚想怒声开口,就被皇后拽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御书房,跪了下去,道,“儿臣见过父皇,见过皇祖母。” 太后没理他,反而拍了拍顾悦的手,低声道,“不要担心,有哀家在。” 当著皇上的面,顾瑀都想找顾悦的麻烦,当真是有己无人。 “这是怎么了?”皇后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柔声道,“皇上,长公主和駙马若是闹了彆扭,总该劝一劝,何必闹得这么难堪?” 她只看到杨怀远鼻青脸肿,就以为是长公主对人动了手,心底有些幸灾乐祸。 皇上面无表情,这一次没有给皇后留半点脸面,冷声道,“顾瑀,你给朕跪下!” 瞧见皇上这般脸色,皇后的心咯噔一下,连忙解释道,“皇上,太子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东宫养伤,绝不会惹事的。” 说完这句,皇后的目光落在了顾悦身上,轻声道,“悦然,本宫知道你对你表哥有怨,可他已经被惩治了,你为何还不肯放过他?” 顾悦默不作声。 皇上冷声道,“慈母多败儿,你少在那攀咬悦然。杨爱卿,帐本给皇后瞧瞧,免得他们不明不白。” 皇上现在叫他爱卿,分明就是嘲讽,可杨怀远压根不敢多嘴半句。 低著头將帐本呈上去,他愣是没敢跟皇后和太子有一点点眼神的对视。 此刻开始,他跟太子之间再无信任可言。 果不其然,皇后在看到帐本里內容的那一刻,一改方才的柔声细语,咬牙切齿地道,“杨大人,你可真是好样的!” 顾瑀凑过去,一眼就嚇破了胆,直接瘫跪在了地上,一声不敢吭。 他怎么都没想到,杨怀远甚至把送了自己一把金坠子这样的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拿在手里的,根本不是帐本。 分明就是认罪书。 瞧著他那怂样,顾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成想却恰好被萧烬抓了个正著。 她有些不好意思,就隨意地扯了扯嘴角,假笑了一下,立刻移开了视线。 萧烬垂眸,嘴角扬起,笑容中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这丫头,自己特地请她来看戏,结果还跟自己假模假样,有趣得紧。 “皇上,其实杨大人给的这些银两,太子都没动,全都放在东宫了!”皇后当机立断,准备捨弃杨怀远,义正言辞地说道,“杨大人深得皇上信任,太子根本不敢贸然得罪,而且还担心自己多说,会让皇上误会他挑拨事端,所以一直在等待时机,还请皇上明鑑。” 顾悦差点都要鼓掌。 不得不佩服皇后这隨机应变的本事。 明明是顾瑀拿了大头,可她就能面不改色地全都栽到杨怀远身上去,甚至不打腹稿。 “皇后说这话可真有意思。”长公主一听,顿时嗤笑一声,抱著手臂看著皇后和嚇成鵪鶉一般的太子,问道,“怕皇兄误会,就不怕本宫误会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们拿了那么多银子,现在想让杨怀远替你们兜罪,问过本宫的意思了吗?” 皇后冷笑道,“长公主,这帐本是杨怀远的,他愿意怎么写就怎么写,本宫还说他是有意污衊太子呢!” 狗咬狗,一嘴毛。 顾悦战术性低头,唯恐別人看到她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很显然,皇后就没打算让步,“皇上,害杨婉仪的人明明是杨府里的下人,太子也深受其害,如今杨大人心中有怨,就意图彻底毁了太子,其心可诛!” 皇后自然要护著太子,那是她日后爭权最重要的筹码。 若是太子出了事,那她这些年的心思,岂不是全都要付诸东流? 第90章 顛倒黑白 “父皇,儿臣冤枉啊!” 顾瑀听到皇后这番话,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连声道,“这些事儿臣一直压在心里头,不敢表露半分,杨婉仪缠著儿臣,就是杨家妄图把儿臣绑到他们那条船上去,若不是她自食其果,儿臣怕是也无法独善其身。” “表哥这是何意?”顾悦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是太子,杨大人不过是臣子,身为太子竟然还能被臣子威慑,未免有些太不中用了。” “顾悦!”顾瑀没想到顾悦在这个时候竟然揭自己的短,当下忍不住怒斥一声,“你跟杨家都没关係了,为何还要向著他们说话?” 什么叫不中用? 若是这话让皇上听到心里去,那对他这个太子只会愈发失望。 顾悦笑,摆摆手道,“表哥莫要生气,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有能让臣子拿捏的储君,所以我就是问问。” 皇后与皇上多年夫妻,不敢说全然了解,也多少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 顾悦这话一出口,皇上就端起了茶盏,面上虽无半分表情,但皇后很清楚,他定然是起了疑心。 “悦然,太子这么做是为了谁,难道你不清楚吗?” 想到这里,皇后立刻转头看向顾悦,状似有些无奈的开口。 “太子这么多年一直都心仪於你,念在杨大人是你父亲的份上才处处手下留情,怕的就是你回来之后会怪他,可现在你竟然这般质疑他……悦然,你这让太子如何自处?” 顾悦觉得皇后能走到今日,当真是全凭自己的本事,不掺半点运气。 別管这本事的好是坏。 就是,她怎么会有太子这么……不上道的儿子呢? 著实让人不解。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母后,別说了。”顾瑀垂眸,一副受伤颇深的模样,苦笑道,“悦然这么多年不在京城,又怨我未曾寻过她,所以对我生了怨念也是应当的。” “皇上,说起此事,太子和悦然的年纪都不小了,这婚事也该定下来了。”皇后趁热打铁,目光落在长公主身上,笑著说道,“长公主与妾身本就亲近,若是能亲上加亲,那自是皆大欢喜。” 长公主翻了个白眼,似乎很是瞧不上他们这种行径,但是並未说话。 顾瑀登时跪在地上,温柔地看向顾悦,轻声道,“父皇,儿臣想求娶悦然为太子妃。” 皇后压根就不愿意让自己做太子妃,如今为了洗清顾瑀的嫌疑,竟然能无中生有,顛倒黑白。 本来是贪墨银两的事,硬生生地让这母子俩一唱一和变成了重情重义,不计前嫌的戏码。 坐在太后身边的顾悦,有种旁人故意把屎抹到自己身上的噁心之感。 她是招谁惹谁了?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萧烬扫了一眼顾瑀,突然出声,“郡主,太子口口声声心仪郡主,可这些年身边侍妾不断,更別提他还和杨二小姐纠缠不清,不像本王,身边乾乾净净,还请郡主莫要受了矇骗。” 摄政王不近女色,天下皆知。 甚至因此还有人传闻萧烬好男风,身边自然不会有什么鶯鶯燕燕。 “王爷说的是。”顾悦连连点头,配合道,“若太子如王爷这般洁身自好,兴许先前说的那些可信度更高。” 萧烬很是愉悦,应道,“郡主果然聪慧。” 顾悦看过去,发现此刻的萧烬正居高临下地看著顾瑀,嘴角还带著讥誚的笑意,眉宇间又分明藏著几分得意,瞧著著实有些可爱。 一念至此,顾悦连忙垂眸。 她怎么会觉得萧烬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可爱? 顾瑀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却没办法还手,当下只能咬著牙道,“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王爷来插手。” 皇上未理会他们之间的机锋,目光落在杨怀远身上,淡淡地问,“杨爱卿,你可有什么要说?” 杨怀远跪在地上,以头触地,低声道,“皇上,微臣……罪该万死。” 在场的人,他哪个都得罪不起。 现在攀咬任何一个,等待他的下场绝对不会太好。 所以,在皇上面前,他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至於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皇兄,这事怪不到他一个人头上。”长公主终於开口,指著太子说道,“杨怀远的命不值钱,但是太子利用他敛財,做了什么,谁知道?” 一个储君,要那么银两,若是说没生出其他的心思,谁信? 长公主就差把太子想收买人心,取皇帝而代之的心思直接搬到檯面上来说了。 “长公主,你这话是何意?”皇后立刻反驳道,“駙马贪墨的银两,说不定都给了长公主,这帐本怕不是障眼法吧?” 皇上拍了桌子,冷声道,“都给朕闭嘴!” 双方瞬间都噤了声。 將茶盏放在桌上,皇上才幽幽开口,“今日,朕把你们叫到这里来,便觉得都是自家人,关起门来,朕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你们指条明路。” 杨怀远一颗心七上八下。 在场的这些人里,只有他在有命和没命之间反覆横跳,如何能不紧张? “这帐本里所有的银两,有多少算多少,清点以后全部交给砚卿。少一两,朕都不饶你们。”皇上点了点桌几,沉声道,“可有异议?” 顾悦抿了抿唇。 看来想要一次扳倒杨家和太子,不太可能。 不过,欲速则不达。 先把怀疑的种子埋下去,就可以静静等待它生根发芽。 他们,来日方长。 顾瑀这会倒是极其爽快,连声道,“父皇,儿臣回去便清点所有的银两,绝不会少一分。” 这是为了证明自己先前所言都是真的。 毕竟,只有从未动过这些银子,他才能立刻呈交上来。 杨怀远跪伏在地,只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后背这会已经全都被冷汗浸湿,诚心实意道,“微臣遵旨,谢主隆恩。” “母后,悦然的確长大了。”皇上没让太子和杨怀远起身,只是转头看向顾悦,笑道,“一女百家求,的確该议亲了。” 这场闹剧,太后好像只做了旁观者,这会才缓缓开口,“有皇上这个舅舅为她打算,自然不会亏待她。” “朕知道母后的顾虑。”皇上笑道,“不如,日后悦然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如何?” “自然不可!”长公主蹙眉,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皇兄,这婚事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因悦然就坏了祖宗规矩?” 第91章 从中作梗 “琼华。”皇上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长公主身上,淡声开口,“此事和杨怀远的命,你选哪个?” 杨怀远如遭雷劈。 明明刚刚皇上已经说了只要补齐银两便不再追究,为何顾悦的婚事也会牵扯到了自己? “长公主!” 反应过来的杨怀远下意识地拽住了长公主的裙摆,目露哀求之意,见长公主不说话,咬了咬牙,砰砰砰地磕头,额头肿得老高,混上刚才已经干在脸上的鼻血,当真是惨不忍睹。 “求长公主开恩。” 长公主看著顾悦,半晌之后终於吐了口,“既如此,一切由皇兄做主。” 杨怀远颓然地鬆开了手,面如死灰。 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脸面。 可这一次,为了活命,面子里子全都没了。 “如此甚好。”皇上满意地点头,看著顾悦道,“悦然,朕虽许了你能婚事自主,但还是要为你和砚卿赐婚,你可同意?” 顾悦摸不准皇上的心思。 这两件事自相矛盾,为何皇上再三提及? 猜不透的事就先放放,顾悦靦腆一笑,道,“我听舅舅的。” “皇上,太子念了悦然这么多年,如今怎么好棒打鸳鸯?”皇后听到这里,立刻笑著说道,“而且,先前长公主就跟妾身交换了庚帖,这……贸然换婚,对悦然也不好吧?” 皇后看了长公主一眼,篤定这个时候对方会顺著自己的话说下去。 毕竟,她们的目的殊途同归。 “皇后说这些做什么?”长公主嗤笑一声,似乎很是不满,抱著手臂道,“皇兄是天子,自然不会管旁人的死活,自己开心不就行了。” 阴阳怪气。 但完全符合长公主的性情。 当朝律法,若是男女双方交换庚帖,就意味著两家定下了婚事。 若是顾悦再许给萧烬,可定为夺妻骗婚。 “长公主,此事怎么能怪圣上?”皇后柔声道,“这都是咱们做母亲的想法,说到底,还是要怪妾身未曾与皇上明说,只是如皇上方才所言,今日关起门都是自家人,这事传不到外头去,不如就此作罢。” 顾悦微微蹙眉,很是不解。 不管是长公主还是皇后,似乎都想用婚事来掌控她。 就好像,她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困住自己。 为什么? 若是一开始是为了自己的血,可现在杨家並没有人需要,那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是她们想要图谋的? 没等顾悦想明白,太后已经拉过了她的手,似笑非笑地开口,“哀家把悦儿这丫头养这么大,你们背著哀家就定她的婚事,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长公主和皇后都没有说话。 这会,只要她们咬死了议亲的事,那就意味著顾悦必须嫁给太子。 这就足够了。 顾瑀看著顾悦的目光愈发兴奋,势在必得。 “皇上,皇子议婚,必须由钦天监合算生辰八字,然后才能交换庚帖。”萧烬看过这些人层出不穷的手段,微微笑道,“若是臣没有记错,太子先前送到钦天监的,是杨二小姐的八字。” 顾瑀一愣,隨后脸黑如墨。 他曾答应杨婉仪,只要神医之名坐实,就会迎娶她,当时为了哄她开心,所以才送了八字过去。 可那不过是个玩笑而已。 怎么能当真? 皇上抬眸,问,“太子,可有此事?” 顾瑀不敢承认自己心中所想,只能磕磕巴巴地解释道,“父皇,那都是误会,是婉仪表妹逼……” “既然是误会,那便是確有此事。”萧烬根本不给顾瑀多嘴的机会,朝著皇上说道,“皇上,皇后和长公主就是看不得臣抱得美人归,所以故意从中作梗,他们怕是对臣怀恨在心,所以妄图让臣孤独终老。” 皇后差点没忍住一巴掌甩在顾瑀的脸上。 谋算铺垫了那么多,没想到竟然在他这里栽了跟头。 不用说,定然是杨婉仪那个小贱人哄著她这个精虫上脑的儿子行了此事,还故意瞒著她! 连个女子都拿捏不了,当真是没用的东西! “既如此,那你们所言就不作数。”皇上笑著看向太后道,“母后,朕今日就下旨,为砚卿和悦然赐婚。” “这样也好。”太后点头,扫了一眼面色都不太好的几个人,冷声道,“以免总有些有眼无珠的东西来算计哀家的悦儿,不知所谓,可笑至极。” 这场闹剧,有人欢喜有人愁。 顾悦离宫,很快到了与萧烬先前约定好的酒楼。 “太子回去被皇后抽了数鞭,看得出来,皇后很生气,也下了狠手,太子皮开肉绽。”见到顾悦,萧烬笑道,“说来也巧,皇后正在气头上,钦天监恰好送去了太子先前合过的八字,据说,他与杨二小姐乃天作之合,十分般配。” 顾悦忍俊不禁,问,“你故意的?” 太医院都有他的人,想来钦天监也少不了。 “太子总四处寻妻,本王不过是急人之困。” 萧烬很是坦然,看了顾悦一眼,又问道,“本王如此轻易地交出帐本,杨怀远和太子並未伤筋动骨,似乎徒劳无益,郡主会不会觉得可惜?” 他瞧过帐本,能想像出顾悦一点点把帐本填满的模样。 不管她是用什么法子得知这其中的內容,但是定然费尽心思。 换做旁人,对今日这个结果,怕是会失望至极。 “不会。”顾悦摇摇头,笑道,“那帐本上的银子若是能充盈国库,也是积德之事,何谈可惜?” 她心里头门清儿。 表面上看,杨怀远和太子好像躲过了一劫。 可那帐本上的数,是日积月累,一点点被他们蚕食才得来的。 如今,能剩下的还不定有多少。 几日內想要筹集出这么多银两,绝非易事。 惩罚,才不过刚刚开始。 “本王记得,先前你曾说过,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所以人只能靠自己。”萧烬看著顾悦,意有所指,问道,“如今有了婚约,怕是日后不管你做成任何事,都有可能被人认定是仰仗本王才得势。” “王爷,我觉得,靠自己和借势並不衝突。”顾悦认可了萧烬的话,隨后话音一转,又道,“可这世间男子科举入仕,不同样都是靠恩师,靠同僚,甚至姻亲?他们为何从不会觉得自己是靠旁人得势?” 顿了顿,顾悦敛去笑意,转头看向窗外,平静地开口。 “当今世道,规诫女子之训已经如此之多,那女子为何还要画地为牢,为难自己?” 第92章 打凤牢龙 萧烬拿出一个帐本推到了顾悦面前,讚赏道,“能与郡主这般通透之人並肩而行,是本王之幸。” 顾悦翻开帐本,发现並不是自己造假那本。 “本王派人跟著杨怀远,拿到了他藏起来的帐本。”萧烬解释道,“想来他会觉得是皇上做局,自然不敢追究。” 顾悦笑,“当时他看到帐本就慌了,並未仔细看里头的东西,如今回神也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还债。” 萧烬又將一个锦盒交给了顾悦,叮嘱她,“这是为你另立女户的身份路引,本王並未看过。皇上赐婚只是权宜之计,若是他日郡主不愿,婚约作废。” 萧烬借著皇上对顾悦有几分愧疚,以自己年长且成日出生入死为由,替她求了两份恩典。 赐婚为一,是为了让顾悦摆脱现在受人掣肘的局面。 若是他日顾悦反悔,亦或者他出事,婚约作废。 之后其婚事自主为二,这是为了让她以后想要离开时,有足够的底气。 而这全新的未知的身份路引,是她退无可退之时最大的依仗。 顾悦內心难得起了几分涟漪,但又很快平静了下来,接过锦盒道,“多谢王爷。若是王爷不介意,我想见见王爷的师母。” 萧烬诚意十足,顾悦想看看能不能把人彻底治好,也算投桃报李。 离开酒楼,顾悦並没有著急回长公主府,反而带著素冬去了书院。 抵达书院的时候,学子们正在听夫子讲学,所以院子里倒是格外清净。 素冬来过多次,带著顾悦朝著后院爷爷的书房而去。 刚转过迴廊,就差点跟一个抱著猫儿的书生撞上,惊得素冬立刻將顾悦护在了身后,蹙眉道,“这位公子,走路难道不看路的?” “抱歉,两位姑娘。”那书生似乎也有些慌乱,连连道歉,“这猫儿受了伤,小生有些著急,差点衝撞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素冬还想说什么,却被顾悦拦住了,“无妨,走吧!” “姑娘!”那书生见顾悦绕过他就要走,当下连忙说道,“敢问姑娘芳名,方才小生嚇到了姑娘,待安顿好猫儿,小生定登门道歉。” 顾悦给了素冬一个眼神,素冬立刻开口拒绝,“只是意外,公子不必介怀。” 说罢,也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素冬便护著顾悦离开。 半晌,素冬回头,发现那书生还站在原地,只静静地看著她们,却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小姐,那人还没走。” 顾悦眸底闪过一丝冷意,微微一笑,“不必理会。” 素冬的爷爷一见到顾悦,立刻就要跪下行礼。 顾悦避开,又让素冬扶住人才道,“小女子敬重老先生,若是让先生行此大礼,当真是折煞小女子。” 她是郡主,有些礼可受。 但对心怀大义者,敬贤礼士,她也该做的。 素冬的爷爷姓徐,看著顾悦的目光满是欣慰,连声道,“郡主让这么多孩子有书可读,有艺可学,实乃高义之举。” 顾悦笑了笑,又问了徐老先生一些书院的事,状似不经意地问,“方才在书院里遇到位公子,瞧著面生。” “郡主说的,应该是来京参加秋闈的举子徐维楨。” 徐爷爷提起此人倒是讚不绝口。 “若是论起来,这孩子算是老朽的远房亲戚,家境贫寒,父亲早早过世,只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前些时日饿昏在了书院门口,老朽救下他才知道这些,所以便做主留他在书院教书,让他能安心备考。” 读书人总是惺惺相惜。 特別对上进的寒门学子,还有几分亲缘在,徐老先生愿意帮把手也是情理之中。 回去的途中,素冬小心翼翼,欲言又止。 顾悦抬眸,看著素冬问,“什么时候你也畏畏缩缩了?想说什么?” 素冬立刻坐直了身子,蹙眉问道,“小姐,那个徐维楨是有什么问题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跟著顾悦这么久,对自家小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小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去问一个根本不重要,甚至只是萍水相逢的人。 更何况,还是个莫名其妙,却又恰好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子。 “自然有。”顾悦垂眸,似笑非笑道,“当你身边突然出现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却总会不经意与你偶遇,还能与你特別聊得来,让你觉得自己被重视,被理解的人时,根本不用怀疑,这就是一场针对你的,至少看上去是天衣无缝的骗局。” “那……”素冬听到顾悦这么说,顿时有些紧张地问,“小姐,要不要现在就把人赶出去?” “赶出去,戏还怎么唱?”顾悦摆摆手,笑道,“你就没瞧出来,那小公子的长相有什么特別之处?” 素冬一愣,方才她只顾著护著顾悦,压根就没瞧那人的模样。 顾悦轻戳了下素冬的脑门才道,“容貌四分像王爷,远远瞧上去身姿倒是有几分像云侍郎,你说,能让他们寻到这样的人来接近我,得有多不容易?” 素冬更是担心,“小姐既然看出端倪,又何必以身犯险?” 第93章 祸福相依 徐维楨。 顾悦垂眸,微微一笑,並未多做解释。 之所以一眼就能认出这个人,无非是上一世她救过他的命,可他却恩將仇报。 当时太后病了,却心心念念要见她,长公主答应带她入宫,却在半途设计让她的马车发狂,她被摔出了马车,直接断了腿。 当时,徐维楨身无分文,快要饿死了。 被带回去的顾悦抱著必死的念头,將身上藏著的几个银稞子还有饼全都塞给了他。 徐维楨感恩戴德,甚至不断磕头,保证他日一定会报恩。 再见这位新晋探,那已经是杨婉仪的裙下臣。 寒门出身,又才华横溢,杨怀远看重他,自然想方设法將他拉拢到自己这一派来。 穷人乍富。 有了长公主府的提携,他一步登天,也变了心思。 她记得,当杨婉仪故意让他看到自己满身鲜血倒在药池中的时候,他的厌恶溢於言表,还道,“二小姐当真是心善,长姐这般噁心,竟然还好生供养著……” 知道当初是她救了他的时候,他说,“你不过是偷拿了二小姐的財物,竟然还想要挟恩图报,我便是报答,也该是承二小姐的情,你又算什么东西?” 她求他帮她逃出去,他转头就出卖了她,还站在杨婉仪身边嘲讽道,“二小姐对你如此好,你不知足便罢了,竟然还想毁她名声,要我说,二小姐就该把你卖到青楼去,你便知道如今活得有多么自在。” 顾悦闭了闭眼。 过去了。 她的人生不需要任何人来评判。 至於徐维楨,不管他想做什么,都不足为惧。 她会让他付出代价。 但是,得先让他爬得高些,那样才能摔得越惨。 “从素秋那拿银子雇些看家护院的人送去书院,另外,找人盯著徐维楨。”想到这里,顾悦冷声开口,“若是人人都像他这样晕倒在书院门口,那书院岂不是成了慈善堂?” 素冬连忙应声,“爷爷心善,回头奴婢提醒爷爷一下,免得给小姐添乱。” 顾悦点头。 心善之人最容易被利用。 警醒几分並无错。 “其实,我多少有点不甘心。”顾悦不再提徐维楨,垂眸道,“谋算一场,只是让他们丟了面子,愁著补全银两,太便宜他们了。” 虽然在萧烬面前那样说,但是一开始,她的確是想要了结他们其中一人的命。 如今的结果,著实差强人意。 素冬立刻就明白了,宽慰道,“经此一遭,长公主更厌恶杨大人,二人怕是长久不了,那位也会对太子多有不满,这些可不是银两能换来的。” 道理,顾悦都清楚。 所以她也只是说说,毕竟不管是杨怀远还是太子,都不是她一下就能扳倒的人。 水到渠成。 总有成事的那一日。 这些时日,杨怀远和太子为了筹银子焦头烂额,倒是安分了许久。 萧烬让人给顾悦送了消息,说二人倒是都想方设法地將银子送了去,国库丰盈了不少,送去边关的粮草也有了著落。 看著他们日日愁眉苦脸,连带著长公主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顾悦心情很是愉悦。 皇上也是。 边关大捷,镇南王將蛮夷赶出数百里,还抓了他们的三王子,不日回京献俘。 天子龙心大悦,决定在秋闈前增设恩科。 太子为了弥补先前的嫌隙,炫才扬己,终於领了主考官的差事。 素冬得了书院的消息,悄声跟顾悦道,“爷爷好心,觉得秋闈更稳妥些,但是徐维楨执意下场,好像胸有成竹。” 顾悦笑,“他有把握,那便不拦著,否则回头还要埋怨老先生。” 从他出现在京城,甚至故意跟自己碰面,都是有人故意算计好的,只不过自己不出门,他们也无从下手。 如今遇到这样能出人头地又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更別说,还有人为他铺路。 “是,小姐。”素冬得了顾悦的话,很快就给书院那边递了消息,没多久就回来復命,“爷爷给了徐维楨些银两,让他住在离贡院近些的客栈,以免来回奔波,人已经走了。” “去跟老先生说,放榜前两日就关门,就说回乡省亲。”顾悦又叮嘱道,“先把老先生安置在京郊別院,等这风头过了再回,不管书院里谁问,都不必多言。” 素冬一听就明白,小姐这是摆明了要跟徐维楨划清界限,当下立刻应了。 小姐討厌的人,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六月初六,恩科放榜。 状元郎是徐维楨。 顾悦坐在酒楼雅间,看著徐维楨打马过街,好不得意。 上一世,她身处炼狱,所以哪怕是一根稻草都想抓住不放,只要能爬出去。 可惜,都是虚妄。 这一世,她靠著被伤痛锻造出来的自己,一样可以一点点爬出来。 那么曾经害过她的人,就一个也不能跑。 “小姐,徐维楨经过书院的时候,果然停了下来,还说要感谢书院收留之恩,好在书院无人。”素冬气喘吁吁地带回了消息,“留下的护院按照小姐的安排,故意说书院当时收留了很多学子,状元郎的功劳与书院並无干係,让他不必放在心上。” 顾悦点点头,问,“徐维楨怎么说?” “他脸色有些难看,甩了衣袖,说咱们管窥之见,也没有多留就走了。”素冬有些好奇,“有百姓说咱们书院傻,若是有状元郎在,日后定然会有诸多学子登门求学,如今不藉机拉拢,还要跟状元郎撇清关係,得罪人家,分明是得不偿失。”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顾悦喝了口茶水,淡淡地说道,“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郡主。”这时,素秋也走了进来,低声道,“长公主派人请郡主回府,说是有贵客上门。” “贵客?”顾悦扬眉,似笑非笑,“谁?” “好像是状元郎的母亲。”素秋自然也提前得了消息,立刻回道,“长公主想为二小姐说亲,人已经被请到了府里,而且那位徐夫人刚刚才到京城,据说连落脚的地方都是长公主安排的宅子,状元郎並未推辞不受。” “榜下捉婿?”顾悦忍不住笑,“长公主倒是有意,可区区一个状元郎而已,杨怀远能瞧得上眼?” 第94章 不识进退 杨怀远自然瞧不上。 他自己就是被榜下捉婿,没少被同僚嘲讽,如今长公主竟然又起了心思。 但是杨怀远可不是同情徐维楨,他是觉得寒门状元郎压根配不上他的女儿杨婉仪。 而且,徐维楨对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助力,反而还需要他提携,谁知道这人是从什么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徐家祖上保佑,让维楨得了状元。” 徐氏拉扯著徐维楨长大不容易,所以说著话就开始抹泪,哭得呜呜咽咽,瞧著可怜。 可长公主只有不耐。 她的身份坐在这里跟徐氏说话,都是抬举她。 竟然还诉上苦了,谁乐意听? “徐夫人,咱们今个儿说的是喜事。”站在长公主身边的徐嬤嬤察觉到主子的不虞,当下笑道,“说起来,咱们倒是有缘分,老奴也姓徐,说不得先前都是一家。” 徐嬤嬤这是有意拉进关係,至少让长公主有了面子。 可很显然,徐氏瞧不出眉眼高低,或者说,她觉得自己儿子是状元郎,以前受得气,总该不再受。 “长公主,您身边的奴才好生不懂事。”擦了擦眼泪,徐氏哼了一声,只道,“我儿是状元郎,自然也没有什么奴籍的亲戚。” 徐嬤嬤笑,退了一步,只道,“是老奴逾越了。” 长公主的脸色更差。 这徐氏不识进退,连她身边的奴才都比不上。 顾悦就是这个时候进的门。 “母亲。”外人面前,顾悦很是规矩行了礼,又朝著杨怀远一笑,“杨大人。” “这位是……杨小姐?”徐氏蹙眉,打量了顾悦一番,有些挑剔地说道,“姑娘家不敬父母,又有些瘦弱,长得不甚乖巧,我儿未必能喜欢。” “放肆!”於嬤嬤跟在顾悦身后,听到徐氏这番话,当下怒喝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郡主不敬!” 顾悦隨意地坐了下来,半点顏面不留,只道,“於嬤嬤,掌嘴。” 於嬤嬤上前,左右开弓,连扇了十个大嘴巴。 她是宫里头出来的,自然很清楚怎么用劲儿能让人疼,但是脸上只是微微泛红。 这下,徐氏是真得哭了,捂著脸喊,“你们竟然敢打人,简直是目无王法!” “这京中地界儿,世家权贵数不胜数,一个状元郎算个什么东西?” 顾悦嗤笑一声,把囂张跋扈演得惟妙惟肖,抬著下巴看著徐氏道,“长公主不跟你计较,是她心善大度,你们吃长公主府的,住长公主府的,如今才不过放了榜,尾巴就翘天上去了,不识抬举就滚!” 长公主闭著眼,並未反驳。 很显然,顾悦这番话说到她心坎去了。 就是杨怀远脸色不太好。 他总感觉,顾悦这番话是在嘲讽自己,可他没有证据。 “姐姐。”这个时候,杨婉仪也到了,恰好看到顾悦正在贬低徐氏,当下连忙走到她面前,一边弯腰扶她一边道,“我姐姐心直口快,並无恶意,夫人莫要与姐姐计较。” 顾悦端著茶盏,似笑非笑地看著杨婉仪。 能在自己身边装了那么久的好妹妹,她还挺佩服这人的。 “您才是二小姐?”徐氏就劲儿起了身,瞧见杨婉仪眼睛都亮了,抓著她的手连声笑道,“瞧著二小姐就贵气,长得如此俊俏,心地又好,自是那在外头养大的比不上,二小姐与我儿著实相配。” 方才於嬤嬤提及顾悦的身份,徐氏就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这会见到杨婉仪,再跟顾悦一对比,只觉得这门婚事当真是好得不得了。 这样乖巧的丫头才好拿捏,以后嫁给维楨,才能一门心思为夫君谋划,还不会生出二心。 杨婉仪脸色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可徐氏手劲儿极大,拽得她的手腕都痛了也不肯撒手,连声道,“若是二小姐,我们自是愿意求娶,就是我儿刚刚高中,我们孤儿寡母的,也没有什么存银,怕是委屈了二小姐。” “呵……”顾悦放下茶盏,忍不住嗤笑出声,“怎么,你们徐家是想空手套白狼,拿我们长公主府当冤大头呢?” 杨怀远也听明白了。 那徐维楨瞧著是个人物儿,怎么母亲眼皮子如此之浅? 想白娶他的女儿? 做梦! “你当我妹妹嫁不出去,非你儿子不可?”说话间,顾悦已经走到了徐氏面前,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直到她痛得鬆开了杨婉仪的手,冷声道,“还没做官呢,就敢挑上长公主府的贵女了,信不信本郡主一句话就让他滚出京城?” 徐氏有些打怵。 她以为长公主瞧上了自己儿子,为了女儿以后的幸福,定然会忍一忍。 到时候她就能趁机替儿子多谋些利益。 儿子是男人,他不好张口要的,自己去要,旁人自然也说不出什么。 可没想到碰到了个压根不讲道理的顾悦。 “姐姐,我怕。”被顾悦挡在身后的杨婉仪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扯著她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只是怕人家误会姐姐,所以才那样说,可没想到这位夫人压根听不出旁人的意思。” 长公主看到顾悦和杨婉仪的关係如此亲近,倍感欣慰。 果然,只有遇到了事,人才会成长。 以前两个人还是不懂事,所以总想爭个长短,如今这般多好。 只可惜……目光落在杨婉仪身上,长公主心中微微嘆了口气,婉仪的事得儘快定下来,否则等到徐维楨站稳了脚,自然就能知道那些內情了。 还是趁热打铁,免得夜长梦多。 “徐夫人长年在乡下,自己拉扯著状元长大,所以不懂规矩,你们不要咄咄逼人了。” 想到这里,长公主摆摆手,开了口。 “徐夫人,今日本宫请你过来,的確是为了儿女婚事,若是徐夫人拿不出聘礼,那让状元郎入赘,也是无妨的。” 杨怀远低下头,让人瞧不清楚他的神色。 他厌恶长公主这么理所当然地认定別人娶不了媳妇儿就要入赘的想法。 因为他一直认为,自己就是被逼著走到这一步的,哪怕他现在得到了很多,当时那种屈辱依旧无法消磨掉。 忍辱负重。 这是他对自己前半辈子的认知。 “入赘!那怎么能行?”徐氏顿时不乐意了,涨红著脸道,“长公主,我儿维楨是状元郎,什么样的贵女求不得,娶妻娶贤,我这做母亲的,总不能替儿子娶个祖宗回去供著吧?” 第95章 谣言四起 “母亲,既然徐夫人瞧不上长公主府,不如此事就此作罢。” 杨婉仪面上带著得体的笑,可心里头已经把徐氏骂得狗血淋头。 什么东西,竟然敢编排自己? 她以为谁瞧得上她儿子呢! “別啊!”徐氏一听杨婉仪不乐意,当下立刻说道,“二小姐这是误会了,能跟长公主府结亲,我们自然是很乐意的。” 顾悦有些想笑。 人说,不知者无罪。 像徐氏,若是以往遇到贵人,別说长公主这个身份了,就算是他们村的里正,估计都会谨小慎微,唯恐自己说错了话。 可偏生进了京,仗著徐维楨成了状元郎,又被长公主瞧上了眼,这会就眼高於顶,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可惜,徐氏没有。 “这样的人,母亲也真瞧得上眼。”顾悦嗤笑一声,打量了徐氏一番才道,“都对女儿挑上了,这分明就是瞧不上母亲和杨大人,还听她囉嗦什么?” 正说著,正主到了。 匆匆赶来的徐维楨朝著长公主和杨怀远行礼,又立刻解释道,“郡主这分明就是在冤枉我母亲,我母亲是乡下人,自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还请郡主高抬贵手。” “那你是愿意入赘了?”顾悦扬眉,似笑非笑,“既然愿意,那就別端著架子,眼馋肚饱这种事做出来才没脸得紧。” 杨怀远蹙眉,看向顾悦,“你母亲还没发话,你多什么嘴。” 总感觉顾悦说的每句话都是给他听的。 但是当著外人的面,他要是骂了顾悦,这丫头八成得揭了他的脸皮。 他还要脸。 所以,不能冒险。 顾悦笑了,往后靠了靠,不再说话。 表面功夫她已经做足了,至於接下来这戏再怎么唱,也赖不到她身上来。 可没想到,人家就是衝著自己来的。 徐维楨倒是懂礼,朝著长公主道,“长公主,小生对郡主一见钟情,还请长公主成全。” “维楨!”徐氏第一个不乐意,起身说道,“娘不同意!” 那死丫头进来就让人打了自己,若是进了门,那还能有她的活路? “娘,这是我的事。” 徐维楨看了徐氏一眼,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但就能让徐氏乖乖听话,安静地坐了回去。 转头,徐维楨满脸深情,轻声开口。 “郡主,当初在书院惊鸿一瞥,小生就念念不忘,如今小生高中才敢贸然求娶,还请郡主垂怜。” 杨怀远忍不住拍了桌子,怒道,“姑娘家的,竟然与人私下见面,当真是不知廉耻!” “姐姐,状元郎心仪於你,这是好事。”杨婉仪笑道,“妹妹真心为姐姐高兴。” “长公主!” “老爷!” 李管家脚步匆匆,连声道,“圣旨到了!” “我就知道我儿有本事!”徐氏瞬间跳起来,眉开眼笑,“天家对我儿如此关心,竟把圣旨都送到跟前来了。” 顾悦忍俊不禁。 跳樑小丑,有时候看几眼也挺有意思。 李管家恨不得翻个白眼,朝著长公主说道,“是给郡主的,摄政王也到了。” 一听萧烬到了,眾人自然不能耽搁,全都去了前头。 赐婚圣旨。 虽然在御书房已经得知了此事,可这段时日没动静,他私心盼著能出什么意外。 方才听到徐维楨求娶顾悦的时候,他恨不得让长公主立刻同意。 可没想到,失望来得如此之快。 不过,他当然不知道,其实顾悦早就拿到了赐婚的圣旨,如今也不过是为了昭告天下而已。 除了顾悦心生愉悦,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本王今日带来的聘礼,都是给你自己的,不必作为嫁妆带回去。待选个吉日,本王著人再將明面上的聘礼送过来。”萧烬走到顾悦面前,朗声道,“著人带路,把东西送到你院子去。” 素秋得了顾悦的眼神,立刻带著人开始搬东西。 “今日赐婚,王爷怎么不派人提前来知会一声。”杨怀远陪著笑脸,“如此仓促,怕不周全。” 他刚刚赔进去那么大一笔银子,这会瞧著萧烬送来的聘礼,嫉恨的眼都红了。 顾悦得了这么好的姻缘,凭什么婉仪要下嫁给一毛不拔的徐家? “你……你们好生没道理。”徐氏本来是远远地跟著的,这会瞧见自己儿子失魂落魄,顿时不满地跳脚,“你们既然许了人家,还来招惹我儿做什么?欺人太甚!” “娘!莫要胡说!”徐维楨一把拉住徐氏,连声道,“王爷恕罪,是小生痴心妄想,跟郡主无关。” 顾悦觉得自己拳头都痒了。 她上辈子是刨了徐家的祖坟,让他们这么算计自己? 皇上赐婚,萧烬也在,他们说出这种模稜两可的话来,无非就是想毁了自己的名声。 萧烬转头去看顾悦,问,“这人是谁?” 徐氏幸灾乐祸,连忙喊道,“王爷,我儿是状元郎,郡主先前与我儿就相识,如今攀上王爷的高枝,自是瞧不上我们了!” 她就不信有男人能不在意自己的婆娘跟別的男人有牵扯。 打了她还想嫁给王爷,做梦! “王爷,是我娘胡言乱语,跟郡主无关。” 萧烬的目光落在徐维楨身上,发现他看向顾悦的目光格外深情,却又带著几分隱忍。 分明就是爱而不得,只能忍痛放手。 萧烬蹙眉,扫了一眼杨怀远,问道,“由著旁人欺负本王的王妃,长公主是何意?” “把人扔出去。” 长公主终於开了口,语气中满是嫌恶。 她虽然想把杨婉仪嫁出去,但也不会挑这样没半点底蕴规矩的。 否则,日后丟了脸面的绝对是自己。 很快,萧烬和顾悦被赐婚,状元郎却为爱求娶不成,最后被人扔出来的消息不脛而走。 很多世家贵女暗戳戳佩服徐维楨的勇气,甚至都觉得此人当真是痴情种。 反倒是顾悦,明明跟徐维楨没有半点来往,反倒成了嫌贫爱富的女子。 更有甚者,还传出了顾悦当初流落在外就与徐维楨相识相知相爱的话本子…… “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把谣言散出去,想要詆毁小姐,这癩蛤蟆爬脚面,不咬人,噁心人。” 素冬气得恨不得狂揍徐维楨一顿。 爷爷真是救了个白眼狼! 当初就该让他饿死在书院门口一了百了! 想到这里,素冬忍不住咬牙问道,“小姐,咱们明知道是谁做的,为何还要忍气吞声?” 第96章 群魔乱舞? “稍安勿躁。”顾悦摆弄著手里的香,笑著说道,“他们做那么多事,定然是有后招,咱们静观其变。” 素冬气不顺,“小姐就是太心软了,当时就不该拦著王爷,直接把腿打断。” “素冬!”於嬤嬤听到素冬的话,顿时蹙眉,冷声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主子做事了?郡主想做什么,那是郡主的事,你且听著就行了。” 顾悦没有说话,垂眸调好了香。 素冬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逾越,当下跪在地上,乖巧认错,“奴婢知错。” “於嬤嬤,带人出去吧!”顾悦挥挥手,淡声道,“不懂规矩就好好教,免得日后出去给我惹麻烦。” 於嬤嬤一愣,隨后看了一眼素冬,嘆了口气道,“是,郡主。” 郡主身边最得脸的大丫头素冬被罚跪两个时辰。 据说,素冬回去的时候,脸都黑了,而且还在不少人面前埋怨了顾悦几句。 瞧著主僕二人之间好似出了嫌隙。 而外头的流言蜚语依旧满天飞。 顾悦很清楚,这些人在等一个机会,而她也在等。 很快,机会就到了。 皇上设宴,前三甲都在宴请名单中。 顾悦扫了一眼,发现都是前世没有见过的名字。 很显然,这一次的恩科太仓促,所以不少有名的学子並没有下场。 太后带著顾悦前去宴会的时候,忍不住低声道,“外头都传成什么样子了,你打算纵著他们到几时?砚卿也不给你做主吗?” “皇祖母,是我不让王爷出手的。”顾悦解释道,“不过是些宵小,根本不值得一提。” 太后哼了一声,眉眼间满是不虞,“这些人,当真是半点都不安分。” 自己爹娘都不愿替自己撑腰,也难怪旁人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顾悦笑著哄太后开心,没有再多言。 因为跟著太后一同过来的,所以顾悦並没有坐到长公主那边去,皇上特地让人在太后的桌几旁设了位置,摆明了自己的態度。 萧烬的位置离得顾悦並不远,二人赐婚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但是因为这些时日那些传闻,眾人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徐维楨和顾悦的身上。 反观徐维楨,没有半点避嫌之意,而是时不时就看向顾悦,眸中是刻意掩饰却压不住的深情。 “姐姐。” 这一次,杨婉仪倒是得了机会入宫,只是她不跟著长公主,反倒是故意凑到了顾悦身边,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状元郎一直在看你呢!”她压低声音在顾悦耳边嘀咕,“瞧著好生可怜。” “你觉得可怜?”顾悦端起茶盏,看著杨婉仪似笑非笑,“那你嫁啊!”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状元郎喜欢的是姐姐。”杨婉仪连连摆手,好似为难地说道,“姐姐就算是不喜欢,也该好好与人说说的,上次让母亲把人扔出去,多没面子。” “我记得,上次这么污衊我的,好像是赵方正。”顾悦侧头,满意地看著杨婉仪的脸色变了变,这才饶有兴趣地问道,“妹妹是不是还惦记著他?” “小姐!”这一次,跟著顾悦进宫的是素冬,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低声道,“二小姐处处跟小姐示好,在外头,小姐与二小姐应该同气连枝,怎么能这么不给人留顏面呢?” 顾悦沉了脸,冷眼瞧了素冬一眼,“你既然这么喜欢妹妹,不如把你给她?” 素冬好像嚇到了,连忙跪在地上,“小姐,奴婢知错。” 顾悦冷眼瞧著,斥道,“出去。” 素冬红了眼眶,但还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姐姐真是不可理喻。”杨婉仪好像很是不开心,当下起身就走,“我们也都是为了姐姐好,姐姐不领情就算了。” 说罢,人径直回到了长公主的身边,但是面上已然带了几分委屈。 坐在一旁的太子將这一幕看在眼里,隨后抬眸给了徐维楨一个眼神,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很快,一个小太监在上菜的时候,不小心把菜水撒了他一身。 小太监连忙跪下磕头道歉,反倒是徐维楨很是客气,到最后还是太子解围,让人带他下去换身衣衫。 而这时,杨婉仪又走了回来,恰好与端著酒水的小宫女撞在了一起。 那些酒水全都泼在了顾悦的裙子上。 小宫女嚇得战战兢兢,连声道,“郡主饶命!” “姐姐,这事不怪她,怪我,是我没有看到。”杨婉仪挽上顾悦的手臂,撒娇道,“就是一条裙子,妹妹赔给姐姐,姐姐不要生气好不好?” 顾悦都要被气笑了,转头对太后说道,“皇祖母,这宫里头的规矩得好好教了,宫宴还没开始,就已经三番五次闹出事来,以后来宫里头岂不是得备下三五套衣衫?” 这一个两个的,是把人当傻子看? “哀家让人带你去换。”太后扫了一眼太子,冷声道,“你的衣衫都还在原来的地方,隨取隨换。” “太后娘娘,不必麻烦。”杨婉仪笑著说道,“民女恰好带了一身衣衫,就在我那丫头手里,我们就近选个偏殿过去换就好了。” 太后想说什么,却被顾悦拦住了,“皇祖母,我先去换衣衫。” 见她这般,太后瞭然,放人离开。 太子见杨婉仪哄走了顾悦,於是也起身,支开旁人,寻个理由出去了。 “姐姐,咱们也別走太远,我在门口帮姐姐守著。”等到了一处偏殿,杨婉仪才放开顾悦的手臂,笑著说道,“等姐姐换好了,咱们一同回去。” “你不进去?”顾悦转头看向杨婉仪,意有所指,“你我是姐妹,就算你陪我进去,外头让丫头守著也是一样的。” “姐姐的丫头都不见踪影了,若是外头只有一个守著,我自是不放心的。”杨婉仪连忙推辞,一边推门一边说道,“姐姐还是动作快些,免得待会著凉,我……啊!” 下一刻,杨婉仪和她的丫头同时被砸昏了过去。 转头,素冬踢了那丫头一脚,隨后咧嘴一笑,“小姐安排的事,奴婢都办好了。” 不过就是做个戏,竟然真有人会相信她会背叛小姐,可笑至极。 房间里的香已经燃了起来。 很快,徐维楨已经把自己脱了个乾净。 “悦然。” 顾瑀避开眾人,又特意甩开了暗卫,搓著手进了房间,隨后直接扑到了床上。 香气让他失了理智,甚至都没了分辨的能力。 “你是孤的。” “孤,绝不会让你嫁给別人!” 第97章 一箭数雕 “小姐?”素冬听到房里太子的声音,忍不住转头看向顾悦问,“要不奴婢进去割了他的舌头?” “胡闹什么?”顾悦伸出手戳了戳素冬的脑门,有些无奈道,“你这胆子,是我纵的越来越大了?那是太子,你若是这么做,小命不要了?” “他们凭什么噁心小姐。”素冬愤愤不平,“小姐你是不知,奴婢故意跟爷爷抱怨小姐,爷爷责骂了奴婢,结果徐维楨竟然私下里寻了奴婢,给了奴婢银两,让奴婢偷了小姐的里衣给他,还说只是留个念想,並无他意。” 好端端地想要人家姑娘的里衣,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真以为她素冬是卖主求荣的人,隨隨便便就被他偽装出来的模样骗过去? “他竟然还说,奴婢若是帮了他,回头就跟郡主把奴婢討来做个妾室。” 天知道,素冬当时听完,如果不是为了小姐的计谋,都恨不得把口水吐到徐维楨脸上去。 “你怎么交差的?”顾悦这段时日故意疏远素冬,就是让那些人有机可趁,所以她並不知道素冬私下里都做了什么事。 “奴婢偷了她母亲的啊!”素冬嘿嘿笑,“谁让他们还好意思住在长公主给安置的院子里,奴婢进出自如。” 当初被长公主让人丟出去,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根本没有脸面再住在长公主给的院子里。 可这母子二人仿佛根本不当回事,没有半点要搬走的意思。 分明就是占便宜没够。 “这小丫头待会想办法弄醒。”顾悦知道素冬办事素来不讲规矩,当下忍住笑,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小丫头说道,“让她去叫人,毕竟是杨婉仪给她的差事,免得她家小姐回头恼了她。” 素冬应了,“小姐,包在奴婢身上。” 顾悦回到了宴席上。 太后瞧见她,心才放了下来。 她在后宫多年,见多了在宫宴上出事的姑娘,所以她本不愿让顾悦以身犯险。 但顾悦保证有萧烬帮忙,绝不会出事,她才点头同意了。 皇上跟皇后一同过来,眾人连忙起身。 瞧见顾悦,皇后的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再扫视一圈,发现太子不在,心中恐慌更甚。 恰好皇帝问起,“太子呢?” 顾悦抬眸,给了萧烬一个眼神。 萧烬起身道,“方才瞧著太子脚步匆匆地出去,好像是状元郎出了什么事,臣过去看看。” 状元郎出事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皇帝一听,当下也跟著起了身,“朕也过去看看。” 结果,没等二人走出去,偏殿已经闹了起来。 这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几个世家贵妇面色苍白,脚步匆匆地赶回来,却恰好碰到了皇帝和萧烬,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皇帝顿觉得不妙,蹙眉道,“这是闹什么?” 无一人敢答。 皇帝恼了,大步朝著偏殿而去。 推开门。 三人依旧纠缠不清。 紧隨而来的皇后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宴会草草结束。 顾悦坐在太后身边,托著下巴看著跪在大殿上的三人。 长公主脸黑如墨。 下一刻,没等皇帝说话,突然一巴掌甩在了杨怀远的脸上,咬著牙怒声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杨婉仪终於不装了,恶狠狠地盯著顾悦,恨不得將她剥皮拆骨。 她忍了那么久,故意与她交好,本以为骗过了顾悦,却不想最后被骗的竟然是自己。 杨怀远捂著脸,垂下的眼眸中满是愤恨。 自从长公主打算与他和离之后,对他的態度就愈发恶劣,甚至当著人面就会对他动手。 不分青红皂白。 他心里很清楚,长公主就是想要用这样的办法,故意逼他离开。 “琼华。”皇帝满脸疲惫,指了指杨婉仪和徐维楨道,“他们二人既然两情相悦,那就择日完婚,莫要再闹出笑话了。” 这是要给太子一条生路。 顾悦忍不住嘖了一声,提醒道,“舅舅,今日很多人都看到了这荒唐的一幕。” 杨婉仪安排的小丫头办事很利落,惊动了不少京中最爱说长道短的夫人们,更別提当时可是太子压在徐维楨身上,杨婉仪都被踢到了一边。 “皇上,这定然是有人故意陷害。”皇后忍不住开口,“这种时候,但凡有些脑子都不会这般行事,定然是遭人算计。” 顾瑀这会已经回过神来了,惨白著脸说道,“父皇,儿臣什么都不知道,是听闻徐维楨出了事,才立刻赶过去的,可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关係撇得一乾二净。 而且,摆明了要徐维楨认下这桩丑事。 “皇上,草民爱慕郡主人尽皆知。”徐维楨以头触地,颤声道,“今日之事,是郡主让人传了草民过去,还特意將自己的贴身之物交给了草民,草民有证据。” 说罢,徐维楨將怀里的小衣拿了出来,呈了上去。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杨婉仪捂著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好心陪著姐姐去换衣衫,可姐姐你竟然让人毁我的清白,我明明都已经好好跟姐姐相处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顾悦。 “这种衣料,宫里头最低等的宫女都不会用。”太后拿过那个小衣,蹙眉打断了这些人的指责,冷声道,“状元郎在污衊我们悦然的时候,就没想过用些心思?” 不等徐维楨解释,太后便將手里的小衣丟在了地上,转头看向皇上开了口。 “心思不正,品行不端,此人愧为状元之名。” 徐维楨白了脸。 太后这句话,相当於把他这个人钉在了耻辱柱上,甚至可能前途尽毁。 “皇上,状元郎是男子,哪里懂得这女子所用之物?”皇后幽幽地开口道,“这些时日,悦然深受流言蜚语的困扰,若是状元郎能娶了婉仪,倒是皆大欢喜。” 杨怀远扭头看向顾悦,蹙眉怒斥,“一箭数雕,当真是好计谋,悦然,这事到底是不是你所为?这里也没有旁人,你若是认了,也没人会怪你。” 眾人的目光再度落在了顾悦身上。 顾悦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顾瑀的脸上,突然问道,“皇祖母,舅舅,你们有没有发现,顾瑀的长相跟你们都不太像?” 一句话,瞬间炸开了锅,反应最大的却是长公主。 “悦然!”长公主拍了桌子,怒不可遏,“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本宫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孽障来?” 第98章 伤风败俗 “母亲,我就是突然发现,有些好奇而已,您何必这般骂我?” 现在演戏对顾悦来说不过信手拈来。 这边长公主话音一落,那边顾悦已经红了眼眶,只道,“太子可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她还没说什么呢!” 眾人看向长公主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怀疑。 的確,顾悦说这番话,反应最大的应该是皇后才对。 “好好好,倒是本宫多管閒事。”长公主眉宇间满是冷意,沉声道,“你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本宫还说不得你了?” 皇后收回视线,看著顾悦说道,“悦然,本宫知道你不喜欢太子,可你也不能说这样的话来混淆视听,这分明就是诬陷。” 虽然不明白长公主为何这般反应,但皇后也知道,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皇上对太子的身份起疑。 所以,她自然要站在长公主这边才行。 顾悦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不也是这么诬陷我的吗?明明是他们自己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结果全都往我身上推,怎么……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是没长脑子?” 这骂得多少有点脏了。 不过想想也是,不管是太子还是杨婉仪和徐维楨,他们说的话看上去好像头头是道,可仔细推敲下来,根本站不住脚。 顾悦能骗得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但也不能把所有人的反应都算计进去。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们都不怀好意,甚至有意想要算计顾悦,只是没能成功而已。 皇上冷眼瞧著他们,拍了板,“既然徐维楨与杨婉仪情投意合,那就儘快完婚,至於太子……禁足三月。” “父皇!”顾瑀简直气得要呕血,刚想说什么,却被皇后瞪了一眼,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本来就因著上次的事被皇上迁怒,想方设法才得了恩科的差事。 结果,这边还没来得及邀功,竟然又被禁足了! 再这么下去,他先前好不容易得来的那些功劳,怕是都要被瓜分一空! “皇上,草民……” 徐维楨还想说什么,却被一直站在一旁的萧烬打断了。 “状元郎三番五次攀咬本王的王妃,若不是王妃心善,本王早就割了你的舌头。”萧烬冷冷地看向徐维楨,沉声道,“郡主连有侍妾的太子都瞧不上,你以为能瞧得上你这种玩出来的?” 顾悦差点笑出声来。 摄政王倒也不至於说得如此直白。 这下,一屋子脸色没个好看的了…… “拉下去。”皇上眼不见心不烦,一挥手,冷声道,“琼华,你们这些时日闹出的事太多了,也该好好管束下府里头的人。” 这是连长公主都迁怒了。 “是,皇兄。” 眼看著徐维楨被捂著嘴拉了出去,长公主才应了,起身往外走。 杨怀远连忙拉起杨婉仪就去追,老远就听到十分响亮的巴掌声,还有长公主的怒斥。 “本宫的脸都被你们杨家人丟尽了!” “给本宫滚!” 皇上捏了捏眉心,装作没有听到,扫了一眼皇后道,“太子是储君,你若是再纵著他胡作非为,朕不会再轻饶他。” 皇后这个时候当然是伏低做小。 毕竟,若是皇上真的对太子失望,那顾瑀就完了。 等到皇后带著太子离开,太后才嘆了口气问道,“悦然,你方才那话是从何而来?” 很显然,太后不觉得顾悦所言是隨心而起。 最重要的是,她了解这个孩子,若是没有什么蛛丝马跡,她应该不会故意提及这个话题。 “刚才太子跪在杨婉仪身边,我只是瞧著他们眉眼有些相像。”顾悦很是平静,淡声开口,“不过他们本就是表兄妹,容貌有几分相似也是正常。” 她並没有確凿的证据,但是不代表不能未雨绸繆。 怀疑的种子要发芽,是需要时间的。 “悦然,有些话,不可说。”皇帝抬头,看著顾悦说道,“朕知道他们对不住你,处处想算计你,他们做错了事,自然该罚,但是太子是储君,不危害江山社稷,就不能轻易出事。” 这宫里头的事,想要瞒过皇帝並不容易。 所以,今日的事,皇上才会想办法替太子遮掩,更不能轻易处置他,否则只会让多方猜忌。 只是对顾悦来说,並不公平。 顾悦微微一笑,並未反驳,只道,“舅舅说的是。”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前奏而已,现在的结果並不重要。 杨婉仪跟徐维楨的婚期定了下来,七月初八。 很是仓促,但徐家这次给足了诚意,送来的聘礼竟与先前萧烬给的私礼还要多,令人惊讶。 沉寂了几日的杨婉仪再次出现在顾悦面前,恰好是徐维楨陪著她来买头面。 进了铺子,顾悦一眼就瞧中了一套,刚想让人装起来,就被她拦了下来。 “姐姐,不好意思,这套头面我瞧上了。”杨婉仪红光满面,看著顾悦说道,“姐姐不会又想跟我抢吧?” 这一次,倒是不再演姐妹情深的戏码了。 顾悦扫了一眼徐维楨,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顿觉噁心,当下退了一步,淡淡地说道,“先来后到,杨婉仪,这可是我先瞧上的。” 徐维楨立刻拉著杨婉仪,轻声哄道,“婉仪,既然这套郡主喜欢,不如我们再选別的?” “你什么意思?”杨婉仪侧眸看向徐维楨,抬手便是一巴掌,冷声道,“徐维楨,我是给你脸了,让你在这里帮著外人来欺负我?” 顾悦倒是有些意外。 她发现杨婉仪和徐维楨的相处方式,似乎完整地復刻了长公主和杨怀远的状態。 难道是这些年潜移默化造成的? “婉仪,我只是觉得这套配不上你。”徐维楨好似个没脾气的麵团子一般,低声下气地站在杨婉仪身边道,“咱们要买自然买最好的,旁人碰过的东西,咱自然不能要,换一个好不好?”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杨婉仪嗤笑一声,冷眼瞧著徐维楨说道,“我这边拿了旁地,你就会把这套买下来去討好我的好姐姐,你以为你这三言两语就能骗过我?徐维楨,你不会是当我是傻的吧?” 顾悦只想动手。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非得成为他们俩当眾爭吵中的重要一环? 第99章 忍无可忍 “郡主,你莫要生气。”徐维楨好像唯恐顾悦生气一般,慌乱地解释道,“我会哄好二小姐的,这头面若是郡主喜欢,儘管带回去便是。” 不等顾悦说话,徐维楨立刻又转头看向杨婉仪,轻声道,“二小姐,你和郡主都是姐妹,何必闹得这么难堪?若是让长公主知道,到时候又定然不会轻饶我们。” 此刻的徐维楨好像很是享受这种两女相爭的戏码。 更何况还是两姐妹。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隱晦的得意之情,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不如……”徐维楨左右看看,一副无奈又宠溺的表情说道,“你们互相退一步,有我作证,今日这事就此作罢,如何?” 忍无可忍。 顾悦突然抬脚,把徐维楨给踹出去老远,砰的一声砸在了不远处的檯面上,连带著那套头面都掉落在地,摔得七零八落。 “在本郡主面前演个没完,还真把自己当个角儿了?” “维楨!”杨婉仪这会倒是想起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柔弱无依的形象,当下一改方才的强势,快步走到了趴在地上的徐维楨面前,一边扶他一边说道,“姐姐,维楨与我已定下婚约,你就算是心有不甘,也不能对他动手啊!” 顾悦翻个白眼。 她就知道,这俩玩意儿就是一丘之貉。 虽然重头戏在成亲当日,但是不妨碍她为之前受的那些污衊收点利息。 事到如今,徐维楨竟然还能装作一副心痛到不行的模样,捂著心口,目光深情地落在了顾悦身上,嘴里却说著安慰杨婉仪的话,“二小姐,郡主不领情便罢了,你莫要为了我与郡主发生衝突,我不值得。” “你当然不值得。”眼看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顾悦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像你这样平日出门还得带著自己母亲小衣,动不动还要拿出来给人瞧瞧的男人,若不是攀上了杨家,你以为你有资格站在京城这地界儿上?” 大殿上那小衣的事,顾悦故意让人去查清楚,隨后又回稟了太后。 所以,太后对徐维楨的印象简直差到了极点。 隨身揣著母亲的小衣,遇到事还拿出来诬陷旁的女子,这样的人就算学识再好,那也决不能用。 有了这样的认知,太后自然会私下跟皇帝提起这些,皇上已然心生厌弃。 不过,杨婉仪的婚事就在眼前,皇上並未发作,也算是给杨家留足了顏面。 徐维楨並未想那么多,只以为顾悦是想要毁了他的名声,当下轻轻扯了扯杨婉仪的衣袖,低声道,“二小姐,都是误会,你知道的。” “顾悦!你闭嘴!” 杨婉仪怒声打断顾悦的话。 不管怎么说,现在徐维楨跟她有婚约,他的名声有损,只会连累她,所以她必须替他说话。 “维楨处处向著你,甚至都想委屈我来对你好,你不领情便罢了,竟然还口出狂言,污衊於他,当真是不知好歹!” 顾悦看著挡在徐维楨身前的杨婉仪,突然有些感慨。 上一世,杨婉仪永远都是高贵优雅,神圣而又美好的存在。 她只需要轻柔细语的几句话,就会立刻有人替她衝锋陷阵。 何曾像今日这般与人针锋相对? 一念至此,顾悦忍不住嗤笑一声,“杨婉仪,你是演的自己都信了?还非他不可了?” 她可从来不相信,杨婉仪是认命的人。 从刚才杨婉仪会对徐维楨动手来看,她心里头就瞧不上他,自然也不在意这个人的死活。 可现在这副护著的模样,演给谁看呢? “顾悦,你太过分了!” 果不其然,顾悦话音一落,顾柔就带著人从二楼走了下来,扫了一眼杨婉仪和徐维楨,又转头看向顾悦说道,“仗著皇祖母和父皇对你另眼相待,你就有恃无恐,当眾暴打当朝状元郎,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见过五公主。”杨婉仪温顺地行礼,瞧著规规矩矩,只是再无往日的亲近。 顾柔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声。 其实,顾柔也不明白为什么母后让她刻意接近杨婉仪,还说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死心了。 一个残败柳而已,难不成还会肖想再嫁给皇兄不成? 那未免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五公主,我与状元郎身份低微,自然是比不得郡主姐姐的。”在顾柔面前,杨婉仪轻声道,“公主也莫要因为我们与郡主为难,若是太后和皇上责怪下来,到时候又会连累公主。” “本公主做事,还用得著你教?”顾柔白了杨婉仪一眼,隨后指著顾悦道,“来人,把顾悦拿下!” 顾悦摸出腰间匕首,似笑非笑,“顾柔,你是非要掺和这趟浑水了?” 她就说,今日杨婉仪跟转了性子似的,原来是得了顾柔在这里的消息,想借著她的手来对付自己。 最关键的是,她能看出来顾柔出现是在试探杨婉仪,那杨婉仪必然也能猜到这一点。 说真的,皇后若是换个人来,说不定都能察觉出杨婉仪是利用徐维楨,可偏生是顾柔,当真是失策。 不过想想也是,太子被禁足,皇后现在焦头烂额,自然也不愿多费心思在杨婉仪身上。 毕竟在她眼里,杨婉仪现在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怎么,你难道还想对本公主动手不成?”顾柔看到匕首,心里有些慌,可她又不愿在眾人面前露怯,当下强撑气场,冷声道,“本公主告诉你……啊!” 顾悦就不愿听她们囉嗦。 而让她们闭嘴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动手。 顾柔眼见著匕首直衝自己而来,尖叫出声,竟然一把將身边的杨婉仪推了出去。 不想,顾悦的匕首只划破了杨婉仪的面纱,让她当眾露了脸,並未伤她分毫,那边却已经抬起脚,直接把顾柔踹到了刚才起身的徐维楨身上。 徐维楨被顾柔砸得头昏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身体陡然一轻,隨后膝窝处传来剧痛,让他不自主地砸跪在了青石板的地面上! “啊!” 徐维楨痛得面容扭曲。 他刚想支起身子,却被顾悦一脚踩在了背上,又不得不趴跪在地上。 “杨婉仪,给你做个选择。”此刻的顾悦一脚踩著徐维楨,一只手抓著顾柔的髮髻,將袖箭就抵在了她的脖颈上,似笑非笑地开口,“我今日就带了三支袖箭,你是保五公主,还是保你的未婚夫呢?” 第100章 丧家之犬 “废话!”顾柔顿时涨得脸通红,怒声道,“杨婉仪,你还犹豫什么,当然是保本公主了!” 她被顾悦这般抓著,已经丟尽了脸面! 若是杨婉仪敢不选她,日后她绝不会轻饶他们! “可……可……”杨婉仪面露惊慌,好似十分为难的开口,“维楨,我对不住你,公主金枝玉叶,万万不能受伤,你也是知道的……” “郡主!”徐维楨没想到杨婉仪连犹豫都没有就要捨弃自己,当下立刻喊道,“小生爱慕郡主那么久,郡主为何要这般对待小生!难道是因为小生要娶郡主的妹妹,所以郡主才因爱生恨吗?” 眾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毕竟,先前徐维楨爱慕顾悦而不得的故事传得沸沸扬扬,如今见到正主,自然都是好奇他们的关係到底如何。 徐维楨从始至终表现的都是对顾悦格外上心,甚至连自己的未婚妻杨婉仪都要靠后站,几乎坐实了先前的传闻。 难不成郡主其实也对他动了心? 却不想,顾悦只是嗤笑一声,道,“徐维楨,你还真是会给自己抬身价。” 下一刻,顾悦踩住了徐维楨的脚踝,对著他的脚踝就是两箭,直接射穿了他的腿骨! 徐维楨痛得面无血色,几乎失声。 “我悦然的未婚夫,当今摄政王萧烬,他都不敢说我半句不是。” 说罢,顾悦一把摸过桌几上的用来端饰品供人赏玩的托盘,照著徐维楨的脸就拍了过去。 “不跟你计较,那是因为没腾出手来收拾你,我容你上躥下跳,编排我那么久,你还真当我是软柿子?” 因为腾出手来收拾徐维楨,顾柔得以逃出顾悦的钳制,只是刚才被嚇得有些腿软,几乎是手脚並用地爬退到了杨婉仪身边,不可置信地看著这一幕。 顾悦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又握著托盘对著他的脸连抽了四五下才隨手往地上一扔。 徐维楨被打得鼻青脸肿,血流满面。 “你以为有人给你出主意,让你来算计我,我就不敢对你如何?”顾悦抓著徐维楨的髮髻,让他仰头看向自己,毫不客气地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脸,冷声道,“读了这么多年的四书五经,礼义廉耻你是半点不懂,既然如此,我来教你!” “郡主,小生错了,小生……” 徐维楨这下终於意识到不对了,口齿不清地拼命想要道歉。 他的牙都被打掉了一颗! 现在说话都感觉漏风! 先前。他虽然与顾悦接触不多,但听闻她流落在外那么多年,便下意识地觉得她定然是个逆来顺受的人。 所以他才会愿意用那些手段去毁了她的名声。 如果早知道是这般,他绝对不敢招惹这煞星半分! “现在知错了?”顾悦冷声道,“传那些谣言之时,你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这边顾悦话音一落,那边素冬已经拎著一桶餿水放在了徐维楨面前。 “既然管不住嘴,那就好好洗洗吧!” 顾悦抓著徐维楨的髮髻,猛地將他的头按进了餿水之中。 “呜……呜……” 要说徐维楨一个大男人,真的挣扎起来,顾悦也未必按得住他。 偏生先前顾悦先是用袖箭伤了他的腿,后来又把他打得头脑发昏,这会被按下去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张嘴想要挣扎呼救,却不想,那些餿水瞬间涌入他的口中。 “哇!” 徐维楨一阵反胃,竟是忍不住全都吐了出来。 眾人下意识地都退了一步。 我的天! 这可真是够噁心的! “顾悦!”杨婉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当下上前一步,恼声道,“你闹够了没有!他好歹是状元郎,你这样做,他以后还怎么在官场上做事。” 主要是,以后一想到他用这张嘴靠近自己,杨婉仪都不自觉得想吐! “怎么……”顾悦抬眸,將徐维楨的头拽了起来,冷眼瞧著杨婉仪说道,“帮著徐维楨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你是觉得我没收拾你是吗?” 杨婉仪刚想反驳,却被顾悦一支袖箭射穿了脚面,鲜血瞬间就染红了鞋面。 “啊!”杨婉仪没想到顾悦说出手就出手,疼得她连忙蹲下身,眼泪乱飞,“顾悦你是不是疯了!” 她刚才怎么就忘了,顾悦说她有三支袖箭的事? 早知道就等她收拾完徐维楨再说话了! 顾悦扫了一眼疼得想跳脚,却不知道该先拽袖箭还是先脱鞋子的杨婉仪,冷声道,“我是看你著急来找不痛快,所以特意成全你。” “郡主,小生错了,小生再也不敢了!” 徐维楨素来识时务,他发现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立刻就拼命求饶。 “都是小生故意散出去的消息,就是想得到郡主的垂青,小生以为只要郡主的名声受损,到时候小生就有机会了,求郡主饶命!” 徐维楨的脸上头上又是血又是污秽,看上去狼狈不堪。 昔日风度翩翩的状元郎,这一刻好似一条猥琐的丧家之犬,口碑一落千丈。 可这个时候的他根本顾不上这些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气,刚才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会溺死在餿水桶里。 顾悦垂眸,居高临下地看著徐维楨,“知道错了?” 徐维楨连连点头,却因为被顾悦拽著髮髻,不得不一直仰著头,只能哀求道,“小生再也不敢了,求郡主放过小生吧!” “放过你也不是不行。”顾悦慢条斯理地开口道,“素冬,带著人押著咱们状元郎打马穿街,敲锣打鼓,就说状元郎言语无状,因为一己私利,故意毁人清誉,游街认错。” “不行!”听到顾悦这么说,徐维楨顿时挣扎反驳道,“郡主,十年寒窗苦读,小生好不容易才得了今日之名,而今小生已经道歉了,郡主也並未如何,为何非要將人逼上绝路?” 眾人对於读书人多少都有几分敬重。 听到徐维楨这么说,都忍不住附和几句。 毕竟一家能出一个状元郎,的確是极其不容易的事,若是按顾悦说的那样,那就是前途尽毁。 “呵……本郡主並未如何,那是本郡主足够强,跟你有什么关係?” “你自己的名声重要,旁人的就不重要?这世间对女子有多苛刻,若是普通百姓的女儿,怕是早被你那些所谓的爱慕之情逼死了!” 顾悦手起刀落。 那匕首竟然將徐维楨的舌头钉在了他的下頜骨上! “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就想息事寧人?” “那这舌头,不要也罢!” 第101章 反治其身 “嘖! “还真是没用的紧。” 隨著一股尿骚味传来,顾悦忍不住冷笑一声,立刻鬆开了徐维楨,直接將匕首拽回来,退了一步。 徐维楨痛得趴在地上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气力。 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又因为餿水先前灌入忍不住乾呕,惊嚇之余,当场失禁。 余光扫到眾人厌恶而又兴奋的神情,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愤怒而又自弃的状態中。 徐维楨抬起头,血红的双眸中满是恨意,因为嘴里有伤,所以只能咬著牙,口齿不清地开口,“郡主这般折辱小生,满意了吗?” “你这是什么眼神?”顾悦压根不把徐维楨放在眼里,晃动著手里的匕首,虚空点了点他的眼睛,毫不客气地说道,“敢对本郡主不敬,本郡主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顾悦!”眼见著顾悦竟然真的扎伤了徐维楨,杨婉仪也顾不得自己的伤,连声道,“你是不是疯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凭什么把谣言的事都怪到徐维楨身上去?” “若不是你第一次见到他就和顏悦色,还穿得那么妖艷,他也不会误会你是对他有意啊?” 顾悦回头,目光落在杨婉仪身上,嚇得她一个哆嗦,声音瞬间就小了下去。 “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合著在你看来,受害的人反而有错了?”顾悦缓步走到杨婉仪面前,突然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冷声道,“这一个巴掌,不也拍得挺响的?” 这巴掌力道极大。 杨婉仪几乎是被扇的直接坐在了地上,捂著脸,痛得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顾柔嚇得跟个鵪鶉一样躲在一旁,这会是一句话不敢多言。 今日出现在这里,当真是她做得最错的一个决定。 谁说话谁挨揍。 她又不是傻子,上杆子找不痛快。 “郡主,二小姐说得有什么错!明明就是你先对我示好的!” 徐维楨一说话就痛不欲生,可瞧见这一幕,发现没有人能压製得住顾悦,就担心今日由著她这样下去,怕是会把自己彻底钉在耻辱柱上,所以只能拼命地为自己找理由解释。 “好,先前都是小生误会了,只以为小生与郡主是情投意合,所以为了配得上郡主,才散出那些消息,可现在小生已经知晓了,认错了,而且也下决心今后要好好对待二小姐,郡主又何必咄咄逼人,非要伤害我们?” “合著状元郎喜欢谁,就要把谁拖入泥潭?”顾悦转动著手腕,冷眼瞧著徐维楨说道,“若是真的心仪旁人,那就该让自己变好,像你这样的倀鬼,压根听不懂人话,留著耳朵做什么?” 隨著嗖的一声,一支袖箭竟然直接射穿了徐维楨的左耳! “啊!”杨婉仪看著捂著耳朵直接倒在地上彻底昏死过去的徐维楨,忍不住喊了一声,“顾悦,你不是说你只有三支袖箭的吗?” 顾悦一脸无辜,摊手道,“嗯,骗你的。” 这袖箭可是萧烬特意让人给她打造的,她平日里都爱不释手,怎么可能不隨身带著? “身残之人不能入仕。” 杨婉仪有被气到。 再一看,徐维楨的耳廓已经被彻底刺穿,势必会留疾之后,她忍不住瞪著眼睛,恼火地开口。 “顾悦,徐维楨与我有婚约,你怎么能做出如此狼心狗肺、丧尽天良之事?” “你是不是一定要毁了我们才开心?” 人总是会不自觉地偏向弱者。 这会,围观的人都开始有些同情徐维楨和杨婉仪了。 毕竟对於普通百姓来说,考上状元太难了,这是一个家乃至一个家族的希望。 “是啊!”察觉到形势变化,顾柔也冒了出来,略带几分可惜地说道,“虽然说他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可你也又没少块肉,不痛不痒的,这流言蜚语过些时日就不会再有人记得了,断人前程,可是如杀人父母!” 杨婉仪哭得梨带雨,要死要活,“罢了罢了!索性我这就去死,也好过日日这样被姐姐欺辱!” 顾悦挑眉,凑上前问,“你想怎么死?” 听到这话,杨婉仪突然顿住了哭声,甚至嚇得打了个响嗝,愣愣地看著顾悦,好像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顾悦倒是很有耐心,依旧看著杨婉仪,幽幽地问,“你是想一头撞死,还是想用匕首捅死自己?或者……喝药毒死自己?放心,我出手调製的毒药,一口毙命,绝对没半点痛苦。” 说著,顾悦甚至还从身上掏出毒药,准备的是相当全面。 周遭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这……你要是想要白綾,也不是不行。”顾悦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反而体贴地转头道,“素冬,白綾。” 素冬应是,竟然立刻將缠绕在手臂上的白色綾罗给解了下来,直接托举到了杨婉仪面前。 杨婉仪一把拍掉了素冬的手,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一脸难以置信,只道,“光天化日,你竟然要杀了我?” 不是。 谁好端端出门会带这么多杀人的东西啊? 顾悦很是坦然,笑道,“你想死,我成全你,何错之有?” “婉仪只是说你要把人逼死了,何来想死之言?”面对相同的敌人,顾柔难得与杨婉仪站在一起,蹙眉道,“顾悦,你就不要闹了,左右你也没吃亏,甚至还伤了人,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啊!” “五公主这么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顾悦抱著手臂,笑著问道,“听闻五公主私下里养了个戏子,砸了不少银两进去,而且还特意藏在了宫外头,唯恐被皇后知晓,可有此事?”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顾柔一听,顿时急了,怒声道,“本公主何时做过这样的事,你休要……” 眾人看向顾柔的目光瞬间都带了几分探究。 这五公主瞧著年纪不大,原来私下里都已经养了面首? “五公主莫要动怒,都是道听途说。”顾悦突然抬高声音打断了顾柔的话,笑著说道,“放心,就算五公主真的养了面首,你是公主嘛,以后的駙马也不敢多管的!” “你……顾悦!”顾柔被气得语无伦次,跺著脚骂道,“你这分明就是污衊,若是本公主的名声被你毁了,本公主绝不会轻饶你!” “五公主,今日这事过些时日大家就都忘了。”顾悦看著她,淡淡一笑,问道,“你又没少块肉,不痛不痒的,何必在意那么多呢?” 第102章 自取其辱 顾柔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几乎要被顾悦气得厥过去,她竟然把刚才自己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自己。 最关键的是,顾柔根本没办法反驳。 她是公主,在外头顶多嘲讽几句旁人,若是真的跟人闹起来,丟的可是皇室的脸面。 到时候別说皇后会罚她,就是皇上都会因她而迁怒皇后教养不周。 所以,这口气她只能咽下去。 可她又不甘示弱,只能嗤笑一声,装作不在意地说道,“你以为天底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不成,你想给本公主泼脏水,旁人根本不会相信,就算是闹到父皇那儿,也是你的不是!” 顾悦拍了拍手,一个俊俏书生模样的男子被暗卫扔了进来。 “公主,草民已经说了!”那男子瞧见顾柔,以为是她让人把自己抓过来的,顿时涨得满脸通红,跪在地上磕头道,“草民只是唱戏为生,卖艺不卖身,还请公主放草民一条生路吧!” 顾柔瞧见对方的模样就已经慌了神。 先前她只是听这戏子曲唱得不错,所以暗中给了不少银子捧他,可她每次都是乔装出行,顾悦又是怎么知晓此事的? “逼良为娼,五公主真是权势滔天。”顾悦挑眉,似笑非笑道,“如今有人作证,那就並非谣传,五公主还想怎么狡辩?” 楼上突然传来太后的声音,“来人,把五公主请回去!” 顾柔瘫坐在地。 她瞬间明白,从一开始顾悦就是故意出现在这里等著她们自投罗网。 “忘了告诉你,这家铺子是我的。”在顾柔被带走前,顾悦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而且,舅舅一直在犹豫和亲的人选,在京城受流言蜚语所累的五公主,如今何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顾柔猛然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去抓顾悦的脸。 可太后身边的嬤嬤手下都有几分真本事,一把就將人按住,捂著嘴带走了。 杨婉仪更是不敢造次,想让人抬著徐维楨悄无声息地溜掉,却被顾悦让人拦了下来。 “妹妹这么著急做什么?”顾悦示意掌柜的將被打烂的东西算了个清楚,笑著说道,“赔了银子才能走,不然我可要报官了。” 这会知道太后在此,杨婉仪只能咬著牙认下了赔偿,隨后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收了银子,顾悦格外愉悦,很快就上了楼,进了雅间。 “你请哀家来,就为了看这么一齣戏?”太后端著茶盏喝了口茶才开口,“徐维楨此人你舅舅不会再用,废棋而已,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要他的命?” 她在上头瞧得清楚,徐维楨废的不是耳朵,而是腿脚。 而那袖箭分明淬了毒。 顾悦似乎压根就没想让他活太久。 “皇祖母,此人阴险毒辣,留著绝无益处。”顾悦平静地说道,“而且,让他在以为自己拥有一切的时候失去所有,这才是最大的惩罚。” 太后看著顾悦道,“若是旁人看来,因为流言蜚语要人性命,怕是小题大做。” “无中生有,伤人无形,不落在自己身上,人人都可能是刽子手。” 上一世,顾悦就吃够了这样的苦。 明明都是假的,可没有人相信。 她就是要当眾动手,让那些想要借著谣言杀人的人因此生畏。 心有惧,行有止。 “毁人清誉,若是都像徐维楨这样受惩,绝对没有人敢再如此肆意妄为。” 太后点点头,似是理解了顾悦的想法,又提点道,“回去之后,哀家会斥责皇后,然后让贵妃分散她打理后宫的权利,但是你先是对付太子,如今又故意揭穿顾柔的秘密,只怕皇后不会坐以待毙。” “伤人者,人恆伤之。”顾悦微微一笑,“五公主既然不认为谣言害人,那就该自食其果。” 更別提,顾柔的事可没半点捏造。 而且,她素来懂礼仪,讲规矩,动手之前可是铺垫了很久,提点了她不下四次。 但是顾柔没半点要退一步的意思,还有意挑衅嘲讽自己。 那能怪得了谁? 七月初八,中吉。 长公主府这些时日难得有件喜事。 而且,大家很是安分,没有人再到顾悦面前来蹦躂找事,著实让她过了一段清净日子。 一大早,杨婉仪就被拽起来梳妆打扮,等到徐维楨到了以后,一同拜別父母。 顾悦站在不远处,瞧著一脸阴鬱,被小廝搀扶著跪拜行礼的徐维楨,眉眼间儘是愉悦。 上一世,她因为试毒太多,最后彻底站不起来了。 没人管她死活。 所以她想做什么只能靠爬。 徐维楨当时假惺惺地来看她,口口声声说其实他是迫不得已才不能报恩,想让她原谅他。 可后来,他为了討好杨婉仪,彻底敲碎了她的脚踝,那种滋味,痛不欲生。 想到这里,顾悦垂眸,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作恶之人,就该不得善终。 就在这时,顾瑀和顾柔到了,眾人纷纷见礼。 “今日是表妹大喜之日,孤特地来添妆送嫁。”顾瑀看著杨婉仪,柔声道,“婉仪,待会表哥背你出门。” 杨婉仪含情脉脉地看著他,很快红了眼眶,垂首以团扇遮面,仿若在掩饰自己即將失控的情绪,声音中却已然带了几分哽咽,“多谢表哥。” “若我没记错,太子不该在禁足吗?”顾悦似笑非笑地开口,“今日来的御史也不少,太子就不怕被弹劾?” 眾人面面相覷,虽然这话大煞风景,可郡主说的是事实。 “孤待会便回去。”顾瑀瞪了一眼顾悦,岔开话题,看著徐维楨问道,“维楨,你腿脚不便,到时候背婉仪进门之事就由孤来代劳,如何?” 第103章 製造混乱 “太子!”长公主觉得不妥,当下起身道,“你作为兄长,自然要背婉仪出门,只是徐家娶妻,我们切莫越俎代庖。” 顾瑀有些不高兴,可当著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更不想让驳了长公主的面子,当下点点头说道,“姑母说的是,是孤太关心表妹,倒是让诸位见笑了。” 眾人连忙恭维地开口否认,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徐维楨看著这一幕,眸中满是艷羡。 果然,只要人的权势足够大,身边都是善意的声音。 杨怀远催了下徐维楨,“別在这里了,还不跟著婉仪去招呼下客人。” 徐维楨连忙应下。 “真是晦气。” 杨怀远低语了一句。 他瞧不上徐维楨。 同为寒门出身,可他还没出头就惹了皇帝厌弃,著实不堪大用。 不过他送来的聘礼倒是弥补了他的亏空,让他多少心里平衡了几分,否则,他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说起聘礼…… 杨怀远的目光落在了顾悦的身上。 也许,他该想个法子把摄政王送来的东西全都收入公中,到时候不就不用这般精打细算了?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因著长公主身份尊贵,所以杨婉仪和徐维楨要先留在这里答谢宾客,之后再回徐家典礼。 “姐姐,你说这跟入赘有什么区別?” 虽然杨家分了家,可適逢喜事,二房三房自然都到了。 只是由杨怀远做主,替杨老太爷休妻再娶的继母子二人被留在了杨家,而且他还特地找人看著,免得徒增笑话。 杨婉歆看著杨婉仪一直站在太子身边,压根不顾徐维楨的模样,忍不住对顾悦低声道,“徐家能忍得下这口气?” 从太子现身,杨婉仪的目光就压根没有移开过。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所以看向徐维楨的时候多少都带了点同情。 虽然先前宫中的丑事是他们三人的戏码,可受伤的好像只有徐维楨。 前途和人,一个没剩。 顾悦笑道,“徐家先前闹出来的事也不少,他那个母亲现在羞於见人,自然不敢闹腾。” 小衣的事,素冬可特意让人在他们家附近好好宣扬了一番,所以徐氏走到哪都被指指点点,后来压根就不愿出门了。 连婚事都是徐维楨雇了人操持的。 “若不是皇上念在杨婉仪是长公主的女儿,有意让徐维楨当块遮羞布,就依著他们秽乱宫闈的罪名,早就杖毙了。” “更何况,这京中愿意来婚宴的,都是衝著长公主的面子,若是真回徐家,你觉得有几个人过去?徐维楨现在巴不得多结识些权贵,怎么捨得离开?” 杨婉歆深以为然。 那些世家贵族,个个都是眼高於顶,徐维楨才刚得了个状元郎的身份,若不是跟长公主府扯上关係,估计压根没人正眼瞧他。 隨后,杨婉歆状似十分好奇,问,“姐姐,先前长公主不是要休了大伯,怎么又没动静了?” 顾悦的目光在杨婉歆的脸上停了半晌,隨后垂眸一笑,“杨大人许以重利,又由著长公主性子做事,不会多加干涉,长公主若是休夫,还要被皇祖母和舅舅说教,自然就暂时歇了心思。” 杨婉歆若有所思地点头,恰好三夫人叫她过去,二人就此分开。 “素冬。”顾悦叫过素冬,对她附耳低语了几句,隨后才道,“利落些,別留下尾巴。” 素冬应了,“是,小姐。” 没多久,府门前突然围了一群小乞儿,嚷嚷著討要吃食。 因著顾悦先前那话,有几个御史追著太子,不停地规劝他儘快回宫,让他烦不胜烦,只能打道回府。 没成想,那些小乞儿瞧见他立刻开始起鬨,“新郎官发吃!” 顾瑀一听,喜上眉梢,隨后扔了一把银瓜子出去。 那些小乞儿蜂拥而上,无意间竟是惊了马,场面顿时混乱不已。 第104章 辱及三代 等到顾悦到了门口的时候,里里外外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方才那些小乞儿爭执间,不仅惊了马,还撞翻了不少嫁妆,连带著不少人都受了伤。 可那些惹事的小乞儿如惊弓之鸟,转眼间就一鬨而散。 徐维楨看到那些嫁妆里竟然有不少是空箱子,登时恼怒不已,指著杨婉仪道,“二小姐,你若是不想嫁给小生大可直言,为何要如此羞辱小生!” 嫁女空箱,辱及三代。 顾瑀的马惊了,他的人去追马,所以没有走成,这会见徐维楨为难杨婉仪,立刻挡在了她身前,“维楨,这事定然是有误会。” 徐维楨咽不下这口气,只是冷冷地盯著顾瑀说道,“太子殿下,这是小生跟夫人娘家的事,双方父母尚在,还轮不到太子来主持公道。”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杨婉仪躲在顾瑀身上,脸色惨白,楚楚可怜地开口道,“这嫁妆又不需要我自己来准备,就算出了岔子,也怪不得我啊!” “姑母!”顾瑀看到长公主和杨怀远都赶了过来,蹙眉说道,“今日之事,定然是有人故意想要毁了婉仪的婚事,那些小乞儿来得太过蹊蹺,一定要查清楚才能还长公主府清白。” “徐维楨,本宫是当朝长公主,难道还会贪图自己女儿的嫁妆不成?”长公主点头,似乎很是不虞,“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质问吾女,分明是在心里定了吾女之罪,未免太过武断。” 徐维楨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这会也冷静了几分,当下朝著长公主赔罪道,“是小婿太过心急,还请长公主原谅则个。” “母亲,表哥,先前……”杨婉仪哭哭啼啼,却语句清晰,“先前姐姐身边的素秋曾经看过我的嫁妆单子,当时好多人都瞧见了的。” “顾悦!”果然听到杨婉仪的话,顾瑀立刻扭头去看顾悦,蹙眉问道,“孤就知道,婉仪大婚,你定然不会安分守己,此事到底是不是你所为?就算你嫉恨婉仪,也不该做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来,你让两家顏面何存?” 杨婉仪一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道,“姐姐,我嫁出去以后,就不会再碍你的眼了,你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婉仪说的有道理。”徐维楨好似恍然大悟一般,问道,“郡主的书院里,收留的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那些孩子若是扮作乞儿来闹事,谁能瞧得出真假?”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悦的身上,还带著几分审视。 的確。 这府里头想看杨婉仪出丑的,顾悦首当其衝。 “悦然。”长公主转动著手指上的扳指,冷声道,“此事,是不是你所为?” “姑母,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顾瑀不给顾悦说话的机会,摇著头说道,“她从回京就一直针对婉仪,若不是因为她,婉仪也不会这么倒霉,如今连她出嫁都不肯消停,当真是坏了心肠。” 顾悦微微嘆了口气,好似很是无奈,“母亲,他们所言都是推测,並没有证据,分明就是有意诬陷於我。” “母亲,府里头很多人都看到了,素秋曾经看过我的嫁妆单子。”杨婉仪立刻反驳道,“若不是想要害人,姐姐为何要在意我的嫁妆?” 素秋站在顾悦身侧后一步的位置,淡声道,“奴婢那日是奉太后之命为二小姐添妆,当时二小姐说奴婢既然是奉了太后的命,就留下来帮忙对对单子,奴婢让人请示过郡主,得了郡主同意才留下了,前后不过两个时辰。” “母亲,素秋说的是事实。”顾悦等素秋说完才道,“那日是二妹妹特意把人留下了,我念著二妹妹大婚是喜事,所以才未曾拒绝。” 杨婉仪状似小心翼翼地开口,“可是,我院子的人都回去了,素秋当时可还没走呢!” 顾悦笑,“所以,你是说素秋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把你四五个箱子里的东西全都带走了?还是说,素秋叫了人给你偷偷运出了你的院子?杨婉仪,你院子里都是死人吗?” 杨婉仪被顾悦懟的哑口无言。 “忘了告诉母亲,那日我就怕素秋留在那会被人栽赃,所以特地从皇祖母那借了个女暗卫,若是母亲不信我,大可去问皇祖母。” 顾悦冷哼一声,嘲讽开口。 “安分了这么久,我还以为自己想岔了,现在看来,未雨绸繆,还真是半点不多。” “婉仪只是怀疑,又没说就是你做的。”顾瑀看不得顾悦得意,当下转头对长公主说道,“姑母,说不定就是顾悦嫉恨婉仪,將就就计,趁人不备的时候再把东西全都偷走呢!” 顾悦不发一言,缓步走到了顾瑀面前,抬眸看著他,隨后突然挥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扇在他面门之上。 这举动,惊得眾人都是一愣。 “顾悦!”顾瑀捂著自己被打的嘴,不可置信地瞪著眼睛,怒不可遏,“你竟然敢动手打孤?” “身为储君,因私废公,刻意偏袒,打你,我还要挑日子不成?” 顾悦冷眼瞧著顾瑀,右手拿出御赐圣令,缓缓开了口。 “什么屎盆子张口就往我身上扣,我给你脸了?” 第105章 祸事不断 顾瑀的嘴嚯嚯地疼,可是顾悦手握圣令,他连反抗都不敢。 这让他莫名想起幼时的事。 他被顾悦揍过不止一次,他每次都嘴硬说自己让著女子而已。 实际上,他就是打不过她,分外屈辱。 “悦然!放肆!”长公主看到顾瑀被打,眸中划过一丝心疼,当下怒斥道,“本宫警告过你,那圣令並非儿戏!现在立刻收起来,跪下跟太子道歉!” “母亲此言差矣。”顾悦很是平静,指著顾瑀说道,“既然身为太子,就不该轻易被人蛊惑利用,今日我不仅不会跟他道歉,还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话音落下,顾悦已经抽出腰间软鞭,狠狠地朝著顾瑀抽了过去。 顾瑀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一把拽过身边侍卫的佩剑,朝著顾悦就刺了过去。 “住手!”长公主担心顾瑀吃亏,立刻出声,“你们都站在那做什么,还不去帮太子!来人,给本宫拿下悦然!” 周遭的侍卫一拥而上。 可顾悦的鞭子甩的虎虎生威,根本没人能轻易近身。 关键是,她还故意朝著杨婉仪甩鞭子。 顾瑀为了护著杨婉仪,脸上又多了几道血痕,瞧著鲜血淋漓,格外嚇人。 双拳难敌四手。 眼看自己体力消耗太大,顾悦倏然后退几步,一个闪身站在了云擎身边,“云侍郎,圣令在此,请云侍郎护我周全。” 云擎最近可是风头大盛。 父亲打了胜仗,不日即將归京,两个兄长也是英勇善战,一门天骄,自然备受少女钦慕。 本想低调些,如今被顾悦点了名,他也只能露了脸。 “长公主,方才的事臣都听明白了。”云擎挡在了顾悦身前,淡笑出声,“若是诸位觉得嫁妆之事不妥,可以报官。” 因为云擎的出面,眾人只能暂时停手。 一时间,长公主和太子正对著云擎与顾悦,涇渭分明。 “不行!”一直站在后头默不作声的杨怀远立刻出声反对,“今日是婉仪大喜的日子,官府上门,成何体统!” “可是他们都污衊我是內贼。”顾悦不满道,“云侍郎,我要报官。” “若是报官,所有东西都要扣下。”云擎点头道,“若是诸位觉得府里头是出了內贼,那就要暂时封了长公主府,所有人不得出入,待盘问后再做定夺。” 这么多人,没有两三日,压根问不完,婚事怕是不成了。 听到云擎的话,杨婉仪顿时落了泪,哭泣道,“姐姐,你做了这么多,就是想逼死我,我如你所愿便是!” 说罢,人就朝著门口的石狮子撞了过去。 顾瑀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抱在怀里,连声道,“你傻不傻,这事与你无关,你为何要寻死?” 没死成的杨婉仪哭哭啼啼,看得顾悦手痒。 “明明我都要嫁出去了,姐姐仍然不肯放过我,我的命为何这么苦?” 顾悦抬手就是一箭,扬眉道,“想死,那就死远点。” 杨婉仪发冠间的东珠应声而裂,惊得她整个人呆愣当场。 “顾悦!”顾瑀愈发不耐,將杨婉仪护在怀里,咬牙道,“你仗著父皇的疼爱,就这般欺辱旁人,孤一定会告知父皇,让父皇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顾悦倏然甩出一鞭,直中顾瑀的嘴巴,似笑非笑道,“既如此,那我何必手软?” 眼见著顾瑀的嘴见了血,杨婉仪尖叫一声,捧著顾瑀的脸左看右看,一副心痛到快要窒息的模样,连声道,“表哥,都怪我,就不该让你来送嫁,否则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受这些伤?” 上辈子,杨婉仪狠狠按著她不能翻身,都还要借著顾瑀的手磋磨她。 这一世她过得不顺,自然更是变本加厉。 “郡主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果不其然,顾瑀被杨婉仪的柔情激起了怒火,顾不得自己满嘴是血,斥责出声。 “不敬父母,德行缺失,攀咬他人,全无教养,但凡你出现就祸事不断,如此看来,你分明就是灾星无疑!” 顾瑀是太子,当眾亲口说她是灾星,这可是比上辈子还要狠毒。 站在他身边的杨婉仪沉默不语,可眼底满是愉悦。 没了杨昀,依旧有人会挡在她身前,护著她,疼惜她。 而顾悦,永远都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身为储君,是非不分,隨意给人定罪,怎么,就你长嘴了?”顾悦嗤笑一声,毫不在意,转头就告状,“云侍郎,我要报官,太子恃强凌弱,三番五次毁我清誉,论律是否该斩?” 第106章 置於死地 顾瑀嗤笑一声,斜睨著顾悦,冷声道,“孤是太子,你竟然想要孤的命,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天底下,还没听说过敢有人要跟储君论律法。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顾悦毫不客气地说道,“这律法就是定给人遵守的,难不成你不是人?” 顾瑀现在对顾悦已经厌烦到了极点,一摆手道,“世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孤懒得跟你多言。” “云侍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顾悦看向云擎问道,“就算他是储君又如何?难道他就能凌驾於律法之上?他不该斩,也该施以耐刑,否则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耐刑。 剔除犯人的须鬢,来达到羞辱惩戒的目的。 一般被处以这个刑罚的人,都是犯下污衊旁人的罪行,所以顾悦才会特意提起。 云擎很是客观,看著顾瑀说道,“殿下,郡主所言並非全无道理,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当眾污衊郡主,本就为错。” “放肆!”顾瑀顿时不乐意了,指著自己说道,“云擎,你可別忘了,孤是太子!她还跟孤动手了呢!” “我何止打你。”顾悦打断了顾瑀的话,似笑非笑,“身为储君,你夺臣妻,辱其格,简直是令人髮指!” 眾人刚才可是瞧得清楚,杨婉仪和顾瑀关係亲密,甚至把徐维楨晾在一边不闻不问。 可顾悦这番话,几乎把那些隱秘的心思全都摆在了檯面上。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有些掛不住脸。 “皇上驾到!” 就在这个时候,李公公的唱喏声响起。 眾人纷纷跪下,山呼万岁,暗中都鬆了口气。 毕竟,方才实在是太尷尬。 “父皇!”顾瑀率先发难,跪在皇上面前,连声道,“悦然她当眾对儿臣动手,甚至还怂恿云侍郎要问儿臣的罪,甚至想要儿臣的命!” 皇上扫了一眼顾瑀的伤,抬头去看顾悦,问,“悦然,真是你打的?” 顾悦点头,指著嫁妆箱子说道,“舅舅,他们一门心思想要栽赃我,太子不问青红皂白就定我的罪,所以我才动手。” 杨婉仪狠狠地剜了顾悦一眼,一天天的,不告状难道会死吗? “刑部的人既然在这,自然会查,你为何要做主?”皇上看向顾瑀,蹙眉问道,“朕以为给了悦然郡主之名,哪怕她刚回京也至少无人敢欺,原来从太子你开始,就没把朕的话当回事。” 顾瑀听出了皇上责备的话音,訕訕不敢再多嘴,只能小声辩驳,“父皇,儿臣並没有……” 皇上不理会顾瑀,目光落在顾悦身上,面上表情颇为慈爱,“悦然,朕才知道,先前这京中,连平阳侯府的那些人都敢对你不敬不利,著实让你受委屈了。” 顾悦摇头,很是认真地回道,“都过去了,舅舅。” 虽然有郡主的身份,可很多人都觉得顾悦不得长公主的喜爱,自然也没有人会替她出头撑腰,所以压根不把她这个人放在眼里。 但有今日皇上这番话,日后这京城之中没人敢再小瞧顾悦半分。 “皇兄,都是孩子们玩闹而已。”长公主见皇上为了顾悦斥责顾瑀,当下上前笑著说道,“婉仪大婚,太子重情义,所以才过来送嫁,没想到皇兄也特意过来,当真是蓬蓽生辉。”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长公主这话一出,不仅將刚才的事定为他们表兄妹之间的玩笑,也给徐维楨和杨婉仪的婚事抬了身价。 连皇上都赏脸过来了,这婚事自然是很受看重。 “是啊!”杨怀远也凑了上来,“今日特地备了好酒,皇上来了,不如进去尝尝?” “皇上!” 就在皇上要点头的时候,一个衣衫襤褸的学子突然衝到了人前,举著一份血书高喊出声。 “草民江州学子林一申,实名告发徐维楨科举舞弊!” 一石激起千层浪。 长公主府门前的事顶多算热闹。 但是科举舞弊,那是关係到万千学子的未来,谁能不在意? 顾瑀听到舞弊的字眼,眸中划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斥责道,“来人,还不把这闹事之人带下去!莫要扰了大家的兴致!” “慢著!”顾悦反驳道,“恩科的主考官是太子,这人既然实名状告,太子应该迴避才是,林一申,你且说说你要状告徐维楨什么?” 林一申满身是伤,可眸光清明,声音朗朗,“皇上,徐维楨在开考前三日便曾拿著考题让草民代写,甚至家里提前採买了贺喜所用之物,所有能查到的证据,草民都暗中调查清楚,还请皇上明鑑!” 顾悦问,“为何不当场告发?” “草民起身如实相告,却被巡考官判定舞弊,还被打了二十杖,扔出了贡院。” 林一申字字泣血,“草民去礼部告发徐维楨,礼部转头就有人將此事告诉了他。徐维楨收买草民不成,竟然买凶杀人,意图將草民灭口!” “林一申,同窗多年,我的学问一直在你之上,整个书院都可以作证。”徐维楨跪在地上,很是冷静地开口,“你分明就是嫉恨我高中,得了失心疯!” “信口雌黄!”林一申咬著牙说道,“你说你与主考官关係匪浅,甚至在贡院我被打的时候,你其实和主考官就在后院喝酒,还威胁我说,不管我告去哪,都不会有人替我做主。” 顾悦扬眉,看著顾瑀问道,“身为主考官,太子你这是以身试法啊?” “孤做事自有章程,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顾瑀满心烦闷,怒声道,“顾悦,你是非要置孤於死地是不是?” 第107章 步步试探 那边顾瑀的话还没落下,一记掌风朝著顾悦袭来。 顾悦抬手就是一箭。 长公主惨叫一声,右手被袖箭扎穿,鲜血淋漓。 眾人顿时大惊,谁也没想到会突发这样的意外。 “母亲?”顾悦一脸迷惘,却先发制人,“对不住,母亲,我以为是有人要袭击我才动了手。” “顾悦!”杨怀远上前扶著长公主,瞪著眼睛看她,“你竟然对自己母亲动手?” 顾悦一脸坦然,“这个时候,我以为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哪里想到是母亲会因为我说了太子几句就打我。” “太子是储君,轮得到你来质疑?”长公主疼得满脸冷汗,沉声道,“这里没你的事,滚下去。” “母亲受了伤,还是先回去处理伤口。”顾悦不走,只看著皇上说道,“舅舅,科举是为国挑选人才,绝无小事,如今既然闹到这个地步,就该交给刑部去查,至少要给人一个公道。” 林一申没想到能替自己说情的竟然是悦然郡主,跪在原地磕头感谢。 顾瑀恨得牙痒痒,却还是跟皇上解释,“父皇,这是诬告,那些考官都可以为儿臣作证。” “那些考官都是太子的人,要问,也该问那些学子。”顾悦反驳,“朝堂上,谁敢说你太子的不是?” “你!”顾瑀眯起眼睛,冷声道,“你不相信孤,难道还不相信礼部吗?杨大人可是你父亲!” “我只相信真相。”顾悦跪在地上,恭敬开口,“皇上,悦然愿为万千学子请命,而且林一申状告到礼部,礼部却有人出卖了他,这是失职,杨大人难辞其咎。” 杨怀远没想到这火能让顾悦引到自己身上来,当下跪在地上喊冤,“皇上,微臣冤枉。” “云侍郎。”皇上开了口,“將涉事之人全部带走,交由摄政王主审,太子暂时禁足大宗正院。” 顾瑀当场就软了腿,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只是先前被打的伤还没好利索,这一坐又碰到了伤,疼得他脸色惨白,一口气没提上来,昏死过去。 “皇兄!”长公主顾不得自己的伤,几步跑到太子身边,面上难得有几分慌乱,“太子是储君,他最爱热闹,把他关进大宗正院跟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別?皇兄不能因为顾悦几句话就定了太子的罪啊!” “母亲,太子只是暂时被禁足,等到查清楚,若是与他无关,自然会把人放出来。”顾悦看著长公主,淡声道,“母亲对太子,可比对我这个女儿上心多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皇上扫了一眼长公主,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进了府。 云擎当即派人將所有人带走。 长公主抱著顾瑀不撒手,顾悦抬手从背后把人打昏了过去。 云擎总觉得哪里不对,“郡主……” “云侍郎,人你可以带走了,我母亲的伤还要儘快处理。”顾悦明显是在送客,“而且我还有很多事要办。” 新郎官都没了,自然婚事也告吹了。 最关键的是,杨怀远也被抓走了,长公主被打昏了,整个长公主府能做主的,反倒只剩顾悦一人。 等到送走了客人,顾悦看著一直站在原地不声不响的杨婉仪,问道,“你是嫁过去,还是留下来?”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杨婉仪回过神,看著顾悦,眸中满是冷意,“从一开始我和徐维楨的婚事提上日程,你其实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要不说,顾悦觉得杨婉仪有的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但是,她没打算承认。 “不知道你说什么。”顾悦转身,边走边道,“你若是不嫁,回头就要退婚,若是嫁了,兴许徐维楨还能出来,到时候你们还可以再续前缘。” 杨婉仪觉得顾悦就是在讽刺自己,当下挤开她就衝进了院子。 顾悦扬声道,“二姑娘既然不嫁,於嬤嬤,带著人去把聘礼还回去,该退婚就退婚,该拿回来的东西全都收回来。” 於嬤嬤连忙应了,带著人开始清点东西。 等到长公主转醒,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感觉到手掌的疼痛,她猛然起身,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包扎好了,当下就要下床。 皇上的声音响起,“太医说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皇兄。”长公主猛然转头,这才看到坐在窗边的皇上,当下红著眼眶,嘆了口气说道,“悦然她闯了那么多祸,现在还要攀咬太子,皇兄不能再纵著她了。” 皇上没回宫,就是想跟长公主推心置腹谈一谈悦然的事,“悦然是你的女儿,你为何不信她?” “皇兄,太子是皇兄的儿子,皇兄为何不信他?”长公主垂眸,低声道,“不如皇兄先迴避,听听悦然过来之后都说了什么,也许就知道,为何我为何不喜她这样满腹算计的孩子了。” 皇上见她这般,心中稍动,到底同意了。 顾悦被请到了长公主的房间。 空气中,隱隱有股龙涎香的气息,很淡,但她嗅觉灵敏,所以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悦然。”长公主见顾悦坐在自己对面,方才缓缓开口,“今日乱作一团,最后让你收拾残局,倒是让你受累了。” 顾悦只笑不语。 她摸不准长公主到底想做什么,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长公主摩挲著包扎好的手掌,问,“悦然,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嫉恨本宫对太子比对你要好?” 第108章 收因种果 “太子?”顾悦犹豫了下,蹙眉问道,“母亲,若是说嫉恨,我也该嫉恨婉仪和弟弟,跟太子有何关係?” 长公主摇头道,“你不该由著旁人攀咬太子,他没有对不住你。” “这些年,母亲一直很厌恶我的存在。”顾悦看著长公主,笑道,“我甚至怀疑过自己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只可惜,皇祖母说了,她亲眼看著我出生。” 有时候,还真不如不是亲生的。 那样別管谁杀了谁,都没什么痛苦的。 下一刻,顾悦丟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其实,我知道,顾瑀是母亲的孩子,杨昀不是,对吗?” 长公主脸色倏然一变,下意识扫了一眼內室,摆手反驳道,“你这脑子里,成日里胡思乱想些什么,太子怎么会是本宫的孩子?” 顾悦退而求其次,“那杨昀呢?” “当初本宫的孩子夭折了,你父亲怕本宫伤心,便寻来了杨昀替代了那个孩子。”长公主垂眸,似乎不打算继续隱瞒,“如今人都没了,还提那些做什么。” 那个时候,她和杨怀远的感情还算是不错,至少掺杂了几分真心。 顾悦意会。 难怪杨昀资质平平,而杨怀远总是在嘴上说说,並没有逼著他成才,甚至连他死都能被拿来算计顾悦。 顾悦问,“好,既然太子不是母亲的孩子,为何母亲这么紧张他?” “你这孩子……”长公主嘆了口气,好像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在意,如今说这些,还不是嫉恨太子?悦然,不要闹了,太子是储君,你怎么能利用你舅舅对你的信任去攀咬他呢?” 长公主是故意的。 她要让皇上看清楚顾悦是个心思狠辣的人,进而证明太子是被她陷害的。 “我没有,是太子做错了事。”顾悦很是坦然,“母亲,你不能因为你对太子另眼相待,就替他遮掩罪行,科举舞弊一事,是动摇国之根基,不能姑息!” 长公主见顾悦不上套,当下有些恼,沉声道,“状告太子的人,是不是你寻来的?” “母亲。” 顾悦猛然起身,好像很是难过。 “杨昀不是你们的孩子,可他死的时候,你怀疑我,杨婉仪的婚事出了波折,你还是怀疑我,如今连太子有什么事,母亲还是要怀疑我,对母亲来说,任何人出事都是我的错。” 说罢,顾悦大步往外走,一边抹著眼泪一边哽咽开口。 “母亲说太子不是你亲生的,谁信!” 不等长公主出声,顾悦已经走了个没影。 皇上从暗处走了出来,看了长公主一眼,淡淡地说道,“琼华,这就是你想让朕听到的?” 长公主气得恨不得生吞了顾悦,“皇上,这孩子就是嫉妒心太强了,所以才在这里胡言乱语。” 皇上冷声开口,“琼华,你还没个孩子看得通透,跟那些恬不知耻的人在一起久了,怕是都忘了皇室的顏面了。” 长公主顿时哑口无言。 等到皇上带著人走了,顾悦才带著素冬从远处的竹林里绕了出来。 素冬心有余悸,拍著心口小声问,“小姐,皇上怎么在这?” 顾悦嗤笑一声,“自然有人故意留下的。” 若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真面目,这样软硬兼施的手段,哪里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应付得来的? 逼疯她,让她失去靠山,如意算盘打的震天响。 但是她走的时候那句话,足以让皇上疑心。 棋逢对手,比的不就看谁技高一筹么? 翌日一早,顾悦进了宫。 在太后宫里,顾悦將昨日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这些人,上一世踩著她的骨血风光,这一世她凭什么还要替他们遮掩? 做梦。 太后听完,半晌之后才找回声音,“皇室根基不容动摇,你舅舅当真是太纵著你母亲了。” 当初皇上登基,手里沾了不少兄弟姐妹的血,所以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就多了弥补纵容的心思。 顾悦垂眸,状似很无奈,“我也没想到,母亲如此疼爱太子,甚至不惜挑拨我与舅舅之间的关係。” 太后捏了捏眉心,道,“皇后在御书房外头跪了整整一夜,哀家听闻,刚刚昏过去才被人送了回去。” 顾悦垂眸,內心毫无波澜。 种恶因,得恶果,皇后如今这般本也是活该。 但是这话,她不能在太后面前多说。 “恩科是舅舅第一次开设,结果被太子毁了。”顾悦岔开话题,“舅舅定然不能轻饶。” 太后看著顾悦,伸手握住她的手,问道,“悦儿,这是不是你从一开始就设的局?” “皇祖母,这怎么可能?”顾悦有些无奈地一笑,“我又不是未卜先知,不过我不瞒皇祖母,我是从徐维楨出现的时候开始有所怀疑,后来发现皇后身边的人曾经与他见过面,而从一开始,这人就是衝著我来的。” 太后一愣,似乎一时间没想起来徐维楨是谁。 “徐维楨是皇后特地寻的人,若我是那种不諳世事的姑娘,怕是要被他哄骗过去。”顾悦继续说道,“到时候再抓到我与他私会,那我与王爷的婚事怕是要告吹。” 顾悦说那么多,就是为了告诉太后,不管她做了什么,都不过是反击。 明明是那些人先算计她的。 太后动了怒,拍了桌子,怒声道,“皇后竟然心狠至此!害了你,到底於她有何益处?” 第109章 杀人灭口 顾悦安抚太后,笑道,“有皇祖母在,我不怕。” 上一世,她就是太听他们的话,难得见太后一面也是报喜不报忧,以至於太后被完全蒙在鼓里,只以为那些事都是她自己的主意。 人之所以长嘴,就是用来说话,用来告状的,不说出来谁知道真相如何? “表哥本该本禁足,却三番五次偷偷跑出去,分明就是把舅舅的话当做耳旁风,储君被皇后纵成这般,日后难成大器。” 上眼药的事,顾悦现在驾轻就熟。 “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门,那徐维楨心术不正,你妹妹也算躲过一劫。”太后拍了拍顾悦的手,低声道,“话虽如此,可她的婚事日后怕是要更难了。” 杨老太爷丧礼上没了清誉,后来又秽乱宫闈,虽然没有被惩治,可婚事不成,新郎官当日就被下了大牢。 桩桩件件,足以让杨婉仪的名声毁个彻底。 “母亲疼她,不会送她去家庙的。”顾悦认真地说道,“兴许会在外地寻个差不多的富户嫁过去,至少衣食无忧。” 有母亲护著的人,到底是不同。 若是换是她,只怕长公主会立刻用一根白綾勒死她了事。 “再疼她,也不能由著她这么闹腾,你和摄政王的婚事不能受他们影响。”太后招来肖嬤嬤,沉声道,“召长公主入宫,哀家有话要跟她说。” 一家姐妹,杨婉仪的名声坏了,对顾悦来说並不是好事。 虽然顾悦不在意,但是太后不能容许旁人这么连累她。 因不愿与长公主碰面,顾悦跟太后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结果恰好遇到了刚刚跟皇上復命出来的萧烬。 “王爷。”瞧见萧烬,顾悦来了心思,“我能不能去见见徐维楨?” 萧烬自然不反对,带著她去了大理寺。 马车上,顾悦忍不住问道,“舞弊的事查的如何了?” “那林一申能找到的证据,不都是你派人暗中查清楚才给的?”萧烬看了顾悦一眼,笑问,“你还担心徐维楨能全身而退?” 知道瞒不过萧烬,但被当场揭穿,顾悦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瞧著他状告无门,日行一善而已。” “徐维楨还在等。”萧烬没有继续说笑,只道,“他可能在赌他背后的人会救他。” “皇后现在自顾不暇,怎么可能顾得上他?”顾悦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道,“会不会有人杀人灭口?” 萧烬蹙眉,只说,“倒是让人盯著了,徐维楨的嘴很严,现在还没撬开。” 顾悦有些意外。 毕竟那人瞧著就是个贪生怕死的。 “不过,他倒是说自己想见见杨婉仪。”萧烬好像想起什么一般说道,“本王让人去长公主府递了话,可惜杨二小姐不愿意见。” “杨婉仪现在估计恨死他了,怎么可能会见他?”顾悦突然眼睛一亮,问,“王爷,你手底下有没有会易容术的高手?” 萧烬有些无奈,但还是让惊蛰去安排了。 因为他还要去盘问太子,所以让惊蛰陪著已经易容成杨婉仪的顾悦去了大牢。 惊蛰很有分寸,只把顾悦送到了门前就守在了外头。 顾悦进了牢房,看到徐维楨满身脏污,忍不住蹙眉退了一步,冷声道,“你要见我?” 徐维楨听到动静,抬起头笑道,“婉仪,你愿意来看我,我就放心了,你不用担心,等我出去,一定再风风光光娶你为妻。” “你都要死了,还想著成亲?”顾悦做出杨婉仪常有的姿態,鄙夷地扫了徐维楨一眼,问,“你叫我来,不会就是要跟我说这些的吧?” “我是想问,当初我给你的聘礼,都找回来了吗?” 徐维楨眸底划过一丝阴冷,但面上仍然一派和善,问,“那些都是我借的,若是还不回去,回头那些人会寻我母亲的麻烦,你若是真的不愿意这门婚事,就把东西都还回去好不好?” “你毁了我的名声,竟然还有脸要聘礼?”顾悦模仿杨婉仪那样跺脚,怒声道,“徐维楨,这都是你欠我的,你老娘如何,与我何干?” “你这个贱人!”徐维楨装不下去了,猛地朝著顾悦扑来,“明明是你害了我!如果不是你,我的夫人应该是悦然郡主,谁会娶你这个烂货!” 啪! 顾悦眉目带了几分凛冽,一巴掌打在了徐维楨的脸上。 就他这种烂到骨子里的人,肖想算计自己不说,明明是他做错事在先,竟然还有脸说三道四? 可还没等她说话,耳边突然传来破空声。 “惊蛰!” 顾悦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下一脚已经將徐维楨踢飞了出去,堪堪躲过了那支箭矢。 惊蛰与那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而离得最近的一个狱卒跑进了牢房。 徐维楨摔得狠了,吐了口血,看著顾悦的目光带了几分冷意,问,“你不是杨婉仪?” 顾悦见有狱卒在场,当下走出牢房,抬手就对那黑衣人射出几只袖箭,却全都避开了要害。 有了她的干扰,惊蛰很快就把人给按住,第一时间卸掉了下巴。 “口中藏毒,是死士?”顾悦走了过去,见惊蛰从那人口中找到了毒丸,蹙眉道,“这是想要徐维楨的命。” 那死士闭著眼睛,一句话不说。 顾悦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惊蛰,只道,“审的时候把这药给他服下一颗,到时候自然有法子让他吐口。” 听到顾悦的话,那死士猛然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盯著她,好像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面前这个人。 想起自己是杨婉仪的脸,顾悦起了点坏心思,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给挖下来!” “大人,不好了!”就在这个时候,看管徐维楨的狱卒突然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连声喊道,“徐维楨死了!” 什么? 顾悦一愣,回身就衝进了牢房,自然没看到那黑衣人一闪而过又万分得意的笑容。 徐维楨整个人四肢全被利箭钉在了墙壁上,喉咙被匕首贯穿,死不瞑目。 很显然,对方是故意如此。 是灭口,也是挑衅。 惊蛰的脸色十分难看,“来人,立刻封锁天牢,给我查!” “能避开我们,手法这样残忍利索,不像是普通人所为。”顾悦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转头,冷声问道,“那死士不过是障眼法!方才跑出去的狱卒呢?” 第110章 栽赃陷害 萧烬还不知道大理寺出了事。 他见到顾瑀,开门见山,“科举舞弊之事,太子可有什么要自述的?” 顾瑀正在练字,听到萧烬这么说,一改往日的急躁,反而放下笔,朝著萧烬行礼道,“孤是被人冤枉的,还请摄政王儘早查明真相,还孤清白。” 萧烬侧身,避开了太子的大礼,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面色却没有半分显露。 “太子放心,若是太子是被冤枉的,本王自会查清此事,只是很多学子都供述,太子当时的確不在主考官的位置上,单靠太子自己否认,恐怕难以洗脱嫌疑。” “孤的確没有一直在贡院,因为当时孤一直在祈福。”顾瑀很是平静地说道,“青檀寺的主持方丈可以为孤作证。” 如果顾瑀所言是真的,那徐维楨跟林一申说的他和太子在后院喝酒之事自然就是假的。 虽然主考官不在贡院的確是不合规矩,但也不是什么必死的罪名。 而若是太子洗脱这一点嫌疑,礼部所为自然也就有了说辞。 “科举是我朝根本,孤怎么会拿江山社稷来换身外之物?”顾瑀不像刚开始那样暴躁无措,反而条理清晰地解释道,“孤这个储君的位置,多的是人覬覦,这段时日孤总惹父皇动怒,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差事,怎么可能自掘坟墓?” 萧烬並未表露分毫,只是跟顾瑀又聊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开。 往外走的时候,一个拎著食盒的太监与他擦身而过。 “等等。”萧烬脚步一顿,打量了那太监一番,问道,“你是哪个宫的?” 那太监规规矩矩行礼道,“回王爷的话,奴才是大宗正院的管事太监。” 萧烬压下心中的异样,叮嘱了几句抬脚走了。 “好好照拂太子。” 小太监躬身应是。 刚出了大宗正院,萧烬便得了消息,快马加鞭赶回了大理寺。 徐维楨死得蹊蹺。 但是最麻烦的是,那个黑衣人似乎料定了徐维楨必死无疑,哪怕吞了顾悦给的药,浑身疼痒到恨不得抓破自己的皮,也咬死了自己是受悦然郡主指使。 萧烬看完供词之后,抬眸看向顾悦,“这摆明了衝著你来的。” 顾悦倒是很坦然,“是我大意了,等回过神的时候,那狱卒已经死了,你说有这样的本事,做什么不成?” 也许是她先前布的局太过顺风顺水,让徐维楨下了大牢,太子和杨怀远受了牵连,以至於她也有几分志得意满。 现在看来,任何事,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都不能有半分大意。 萧烬若有所思,蹙眉道,“你今日易容过来本是临时起意,可是这局似乎早就布好了,如果杨婉仪出现就是他们约定好的信號,一切就说得过去。她出现,徐维楨就死。” 顾悦起身,面上带了几分冷凝之色,“所以,那个死士,从一开始就不会自裁,就是为了被抓住,然后来污衊陷害我。” 萧烬顿了下,沉声道,“太子也变得沉稳了,本王特地问过,刚被关进去的时候,太子声嘶力竭地吵闹,只过了一晚,就突然安分了下来,甚至还能静下心来练字。” “呵……他练字?”顾悦忍不住嗤笑出声,“当初跟著夫子上课,他都坐不住,如今又在装什么?” “悦然,重点不是他装,而是他为何会突然变成这般。”萧烬知道顾悦討厌太子,当下提醒道,“你对太子厌恶太深,所以不能客观去看他的问题,但是现如今,他的供述的確都有了人证。” 顾悦陷入了沉思。 萧烬说得不错。 顾瑀突然转性,寻到替他作证的人选,甚至还能腾出手杀了徐维楨来陷害自己,这绝不是顾瑀能想出来的主意。 有人在帮他。 会是谁呢? 萧烬安抚顾悦道,“你且先回去,若是有进展,本王隨时告诉你。” 知道自己留下也无益,顾悦当下点头转身离开。 素秋和素冬瞧著顾悦脸色不好,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於是就绞尽脑汁逗她开心。 “小姐,徐维楨的母亲晌午儿带著人来长公主闹了。”素冬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声道,“而且把嫁妆箱子全都拉了回来,还说长公主府贪墨他们的聘礼,还回去十几个空箱子……” 顾悦一愣,突然想到什么一般问,“那些箱子现在在哪?” “好像被扔在院子里头了。”素冬挠了挠头,不知道顾悦为何突然在意那些箱子,“二小姐气得在府里头砸了不少东西,让人把徐氏给打跑了,徐氏不乐意,闹到了官府去了。” 顾悦立刻对素秋附耳低语了几句。 素秋点头应是,隨后出了马车。 等到顾悦回到了悦然阁,被派出去的暗卫已经回来了,而且的確在其中一个箱子下头发现了暗格,里头的书信完好无损。 顾悦展开书信,发现里面是徐维楨拿到的考题,还有当时为了筹银子留下的借据,其中一家当铺的东家,正是当初判定林一申舞弊,把人打出来的巡考官。 很显然,徐维楨给自己留了后路,怪不得他那么在意聘礼,就是怕这东西放在自己手里不安全,所以藏在聘礼中来混淆视听。 顾悦吩咐道,“把这些东西都拿去交给王爷。” 暗卫领命而去。 “小姐。”这时,素冬探身进来道,“杨家那位小李氏听到杨大人入了牢,带著孩子过来闹,长公主进了宫,李管家请您过去一趟。” 顾悦侧靠在贵妃榻上,淡声道,“杨家的事,让他们去寻杨婉仪,再不济,让人带他们去牢里见杨怀远。” 杨怀远被抓,长公主还没紧张,这小李氏生什么么蛾子呢? 素冬自然先前就拦了,所以这会已有了准信,只道,“是那小李氏非要见郡主,还口口声声让郡主放她一条活路,还说如果郡主不露面,她就带著孩子一头撞死在长公主府门口。” 顾悦听完,倒是忍不住笑了。 “还真是好手段,如今倒是都衝著我来了,这是打算让我自顾不暇,好给他们喘息求生的机会?” 第111章 弄巧成拙 顾悦带著人走出门,一眼就看到拉著自己儿子跪在门口哭哭啼啼的小李氏。 抬头看了看日头,顾悦转头跟素冬说了几句,隨后才走了出去。 “郡主,求求郡主给我们条活路吧!” 小李氏见到顾悦,顿时来了精神,按著自己的儿子就往下磕头,抹著眼泪高声道,“奴家知道郡主瞧不上我们,可也不能就这样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当初住在杨家的院子是杨大人同意的,郡主让人把我们赶出来,这不是逼我们去死吗?” 眾人议论纷纷。 毕竟顾悦在京城建书院,拿了银子翻新慈善堂,这些举动让她的善名在外,这会听到小李氏这么说,自然都很是意外。 “他们给你多少银子?”顾悦看著小李氏,微微扬眉问道,“不管多少,我多加一半,现在就回去,我不跟你计较,如何?” 明知道小李氏是被人拿来做筏子,若是她识时务,顾悦自然不想跟她一般见识。 先是让人污衊她雇凶杀徐维楨,现在又让小李氏来毁她的善名,这绝不是顾瑀能想出来的主意。 “小少爷,来吃瓜果。”这个时候,素冬已经端著果盘出来了,特地跑到小李氏的儿子身边,蹲下身笑著说道,“郡主特地让人准备的,清凉解暑。” 杨老太爷给这个么儿起名杨榜,就是希望他日后能高中榜首。 可是不知为何,这孩子瞧著不是太机灵,而且也不太肯开口说话。 “郡主。”小李氏抹著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扫了一眼那果盘说道,“收买人心的手段,奴家也是瞧过的,郡主若是想这么轻易打发奴家,奴家可当真是不依的。” 杨榜突然起身,走到顾悦身边,扯住了她的衣袖,眨巴著眼睛看著她,“姐姐。” 顾悦被这么一打岔,倒是笑了,抬手摸了摸杨榜的头说道,“若是按辈分来看,我应该叫你四叔,你可不能叫我姐姐。” “你个死孩子,给我回来!”小李氏没想到杨榜竟然会临阵倒戈,一把將人扯过来,一巴掌就打在了脸上,怒声道,“谁让你乱跑的,就你这憨货,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呢!” 杨榜捂著脸,瘪瘪嘴,想要哭,却被小李氏一个眼神嚇得低下了头,好像犯错了的孩子,一声不吭。 顾悦抬起一脚把小李氏踹了出去,隨后挡在了杨榜身前,居高临下地看著她道,“我祖父的儿子,是正儿八经上了族谱的少爷,你就这么虐待他?” 小李氏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这一脚,差点把她的五臟六腑都踢错了位,痛得直抽抽,颤声道,“郡主,这孩子傻得很,奴家若是不管教严厉些,遇到拍子就被掳走了,他是奴家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奴家能不疼他吗?” “不要她。”杨榜站在顾悦后头,突然冒出一句话,隨后把自己的袖子扯上去,面无表情道,“打我。” 虽然杨榜的话断断续续,可任谁都听懂了这里头的意思。 而且,他手臂上伤新旧叠加,很显然是经常被打。 顾悦的眸光沉了沉,在这孩子的身上,她好像看了一丝自己的影子。 小李氏慌了神,压根没有刚开始那篤定的底气了,当下跳了起来,连声解释道,“郡主,你不要听这小崽子胡说八道,奴家是她的亲娘,怎么可能不疼他呢?” “喝酒,我笨,不会说话。”杨榜再次抓住了顾悦的衣袖,想了想才说道,“罚跪,饿。” 嫌自己的儿子不聪明,喝了酒就打他,还不给饭吃? 怪不得这小李氏自己丰腴白皙,反倒是杨榜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 顾悦沉了脸,面无表情地看著小李氏,“来人,此妇谋害少爷,送官。” 小李氏虽然是明媒正娶,可杨怀远当时多了个心眼,给她落了个平妻之位。 当朝律法,平妻依旧是妾,只是名声上好听而已。 但杨榜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小李氏蓄意伤害杨榜,就算顾悦现在当场杖毙她,旁人都说不出不是来,更別说她只是把人送官而已。 “郡主!”小李氏被拖著走,这才彻底慌了,大声喊道,“郡主,奴家错了,奴家不该贪银子来诬陷郡主,奴家再也不敢了,求郡主饶了奴家吧!” 围观的眾人恍然大悟。 原来这人真的收了银子来攀咬郡主,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悦把杨榜带回了悦然阁。 等到於嬤嬤把人带下去看伤,素秋才上前问道,“小姐打算將这孩子安置在哪?” 他当眾揭开了自己的秘密,无形中也帮顾悦避开了泼过来的脏水。 “这孩子心里有章程。”顾悦想了想才说道,“素冬,先把他送去书院,让老先生好好教导,至少要知事懂礼。” 素冬应了,“是,小姐。” “主子。”暗卫倏然出现,等到素冬和素秋退出去之后才道,“东西已经交给王爷,小李氏那边也供述是有人在胭脂店里拦下了她,只让她当眾污衊郡主欺负孤儿寡母,若是成事,便给她三百两。” 顾悦点头,和她料想的基本一样,问,“说了是什么人吗?” “据她说,当时那人隔著屏风,瞧不真切长相,但应该是个声音细柔的公子。” 顾悦挥挥手,暗卫退了下去。 像小李氏这种只认银子不认人的,也许对方压根就没指望她成事。 做了那么多,他们摆明了就是想用这些烂事来牵扯她的精力,进而让她顾不上恩科舞弊的事。 既如此,那她不如静观其变。 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这一等,便是五日。 恩科舞弊之事,泄露考题的是那个將林一申打出去的巡考官,被判秋后问斩,举家发配岭南。 萧烬跟著巡考官这条线,很快就將买过考题的举子查得一清二楚,所有人的卷子被重新判改,林一申破例由皇上亲自校考,大放异彩。 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忧,前三甲的名字再度被改写。 此事就此尘埃落定。 翌日,宫里来了人,请顾悦进宫。 顾悦带著素秋出门,见了太后,才知道是宫里头有位美人刚刚添了个公主。 皇上如今共有四子六女,子嗣並不算太多。 “摄政王已经替你送了份礼过去,他能处处惦记著你,哀家就放心了。”添丁进口,太后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喜气,拍了拍顾悦的手问道,“你母亲回去可又曾寻你的麻烦?” 第112章 削其羽翼 顾悦笑了笑,“母亲现在对我是眼不见心不烦,而且她日日担心顾瑀,自然顾不上我。” 太后眉宇间多了几分冷意,“太子年幼时,她就分外疼爱他,那个时候哀家只以为做姑母的偏疼子侄不是什么问题,如今想来,著实有些过於宠溺了。” 顾悦没说话。 先前长公主故意在太子身世上误导她,自然不是单纯让她不再针对顾瑀。 所以,她已经暗中让人去查了。 这世上,只要是做过的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跡。 “哀家上次跟她提了,让她儘快將杨婉仪嫁出去,不然就送去家庙避避。”太后沉声道,“她说哀家心狠,为难杨婉仪,却不想想你和砚卿的婚事也已经提上日程,到时候留下她,岂不是让你难做?” “皇祖母,杨婉仪最近很安分,徐氏来闹了一场,也是母亲暗中给了银子抹平了。”顾悦想了想才说道,“再加上徐维楨已经死了,徐氏也翻不起什么浪,自然见好就收,听说已经离京了。” 顾悦觉得徐氏也是个蠢的。 长公主可是让人当眾给了她银子,让她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出现。 財不外露。 若是留在京城,手里有银子,省吃俭用也不是不能过活。 可一旦离京,必死无疑。 太后让长公主气得头疼,“不过,上次她也答应哀家了,会儘快替杨婉仪寻个去处。” 明明都是她的孩子,怎么就非要差別对待? “娘娘!”就在这个时候,肖嬤嬤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朝著顾悦行礼后才道,“太子怕是不好了。” 等到太后带著顾悦赶到的时候,皇帝正坐在太子的床边,面色凝重,眸中隱隱有了几分疼惜之意。 而往日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此刻几乎哭死过去。 气氛格外压抑。 顾悦抬头与萧烬对视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苦肉计。 榻上的顾瑀形销骨立,眉目深陷,唇焦齿枯,气息奄奄。 太医面露难色,道,“皇上,太子是中焦衰败,忧思鬱结,摧伐心脾,气血大亏,不能上奉清窍,而且……” 顾悦听到这,心中嗤笑,还不如说顾瑀快死了算了。 只是,面上未显分毫。 “你且说便是。”皇上蹙眉,“朕不会要你的脑袋。” 听到这句话,太医立刻以头触地,扬声道,“皇上,太子奇毒深伏。” 皇上猛然一拍桌子,怒声道,“在这个地方,竟然会有人敢对太子下毒?” “回皇上的话,太子不是近日才中毒的。”太医连忙解释道,“从脉象来看,应该是早就中了毒,只是这段时日才毒发而已。” “皇上!”皇后一听,登时跪在地上,捂著心口,哭得梨带雨,“妾身就这么一个儿子,被人加害都不自知,在这么下去,他会死的!求皇上饶过他吧!” 到底是年少夫妻,再加上以往身轻体健的儿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皇上也有些心酸。 “父皇。”这个时候,顾瑀恰好缓缓睁开眼,幽幽地开了口,“儿臣自知被人利用,犯了错,父皇恼怒儿臣也是应当,如今儿臣这般,也是报应,只希望父皇能原谅儿臣无知……” 说到这里,顾瑀猛咳出声,直接就吐了血。 “好了,你別想那么多了,好好养身子。”皇上终究还是鬆了口,“那些事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来人,將太子迁回东宫,著太医院眾人会诊。” 顾悦站在人后,默不作声。 而躺在床上的顾瑀抬眸,恰好看到了顾悦,嘴角得意的笑容一闪而过,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舅舅。”顾悦上前一步,似乎十分担心地说道,“太医既然诊断表哥中了毒,那不如以我的血为药引,定然能让表哥快点好起来!” 顾悦特意表现得如此心无芥蒂,甚至想要以血来救顾瑀,只是做给皇帝看看而已。 因为她清楚,顾瑀的人不会同意的。 毕竟,她的血,可以是药引,也可以是毒药。 若是他没中毒,一旦用了她的血做药引,那就要真的中毒了。 果不其然,那太医立刻阻拦道,“郡主,太子到底中了什么毒还不知,万万不可擅自用药。” “悦然,你有这份心就足够。”皇上很是欣慰,隨后又將皇后扶了起来,安抚道,“放心,太子福泽深厚,朕不会让他有事的。” 太子被送回了东宫。 回去的路上,太后嘆了口气,看著顾悦说道,“悦儿,那是你舅舅的儿子,他不忍心很正常。” 顾悦没有说话。 连太后都能看出来的把戏,难道作为天子的皇上会被蒙在鼓里? 不过就是顺坡下驴而已。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太后握住顾悦的手,认真地解释道,“皇帝要考虑稳定人心,稳定朝堂,所以他不能给其他孩子丝毫覬覦太子之位的机会和希望,毕竟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兄弟鬩墙的悲剧重演,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顾悦笑了笑,岔开了话题,“皇祖母,我知道的,只是好奇表哥会中什么毒而已。” 从巡考官被判问斩的那一刻开始,其实顾悦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谈不上太失望。 后来,顾瑀好像也长了脑子,做了不少事来挽回声誉。 更何况,即便皇上不处置太子,也不会那么轻描淡写地放过他身边的人。 削其羽翼,再攻其心,並不迟。 太后摆摆手,只道,“有太医在,你不必管他,不管是病还是毒,总不会要了他的命,让他吃点苦头也是应该。” 太子病重,但因祸得福回到东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皇上一句,太子为奇毒所影响,而蔽其本性,算是为先前顾瑀犯下的错寻了合適的理由。 而除了太子手中权利被分散出去之外,他身边的四个侍读,也因未能规劝太子勤学修德被杖责,且勒令自此不得入宫。 等顾悦回到长公主府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刚刚从牢里放出来的杨怀远。 见到顾悦,杨怀远第一反应便是蹙眉呵斥,“那小李氏怎么说也是你的祖母,你怎么能把人丟到官府去?杨家不要脸面的吗?” “杨大人,你要不要先回去沐浴更衣,再谈脸面?”顾悦退了一步,抬手遮住了口鼻,状似非常嫌弃地开口,“你整个人都臭了,难道自己闻不出来?” 第113章 寻他晦气 杨怀远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下意识地太袖子闻了闻自己,却差点呕出来。 一想到自己就这样招摇过市回府,杨怀远丟下一句话便走了个没影。 “你且等著,为父回头再跟你算帐!” 素冬在后面忍不住笑出声。 “你注意些。”顾悦难得回头说了素冬一句,“现在不比以往,回头跟你爷爷说一声,书院那边也要经心,若是有什么面生的人出现,让人来跟我说。” 顾瑀身边,怕是有了能人。 先前她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而且又有前世的记忆,自然轻而易举就能收拾他们。 可没有人会坐以待毙。 他们或许暂时动不了自己,但不代表动不得自己身边的人。 “以往你欢腾些,我护得住,但他们毕竟是主子。”顾悦见素冬听了进去,当下又叮嘱道,“我担心你若是养成了习惯,日后会收不住,到时候吃亏的是你。” 於嬤嬤和素秋到底是太后的人,他们可能还有所忌惮。 可素冬不是。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她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带著素冬,若是他们趁著自己不在对素冬发难,自己也未必赶得及救她。 素冬明白顾悦的意思,当下点头道,“小姐,奴婢明白,爷爷教过,君子不立於危墙之下。” 顾悦笑了。 聪明机灵还能看得清形势,这样的丫头谁不喜欢? 到了悦然阁屁股还没坐热乎,於嬤嬤就匆匆走了进来,对著顾悦说道,“郡主,杨大人让人把杨榜给带走了。” 顾悦当真忍不住翻个白眼。 这个人,怕是自己都还没收拾乾净就让人去书院把杨榜带走了,小肚鸡肠。 只是杨榜到底是杨家的人,而她现在跟杨家没有半点关係。 喝了口茶水,顾悦摆摆手道,“那是杨家的人,不必问了,杨怀远再浑蛋,也不至於弄死他弟弟。” “可是……”於嬤嬤垂首,有些迟疑,但到底没说出口。 “嬤嬤。”顾悦看到她这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著说道,“嬤嬤挺喜欢那孩子是吗?” 於嬤嬤难得说这么多话,“郡主不知道,这孩子虽然不说话,可做事利落,老奴那些草药他日日天不亮就开始理,而且认得也特別快,是个好苗子。” “小姐,爷爷也说,四少……老爷学东西很快,而且很聪明,除了不爱说。” 素冬上次喊了一声小少爷,结果被於嬤嬤提点才意识到虽然杨榜年纪小,可到底是小姐的长辈。 “所以?”顾悦嘆了口气,看了看这屋子里一老一少,忍不住笑道,“你们是想让我把人带回来?” 於嬤嬤訕訕地笑,“郡主,若是交给那恶妇,怕是要毁了这孩子。” 顾悦蹙眉,“小李氏出来了?” “嗯,老爷作保,把人带回来了。”素冬连忙点头,“一回来就哭著求老爷做主,让把孩子还给她。” 一听这个,顾悦倒是来了精神,当下起身道,“走,去看看。” 杨怀远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收拾乾净,结果听闻长公主带著小侍卫去了西郊马场,气得脸都白了。 可当初是他答应了绝对不过问长公主的事,所以这会也只能自己跟自己慪气。 “父亲。”杨婉仪早早就等在厅,看到杨怀远出来,顿时欣喜地起身,结果还没说完,就被小李氏一下子挤到了一旁,一个趔趄,差点歪倒在地。 杨婉仪稳住身子,气得差点把桌子上的瓶扔过去。 “怀远,你可得替母亲做主啊!” 小李氏的年纪还没杨怀远大,可这会已经端上了母亲的架子,用帕子抹著眼角,跟在他身边哭诉,“我可是杨家的老太太,郡主竟然让人把我当眾送官府,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活著?” 没等杨怀远答话,顾悦人未到声已到,“不想活,那就死远点。” 小李氏一听到顾悦的声音,顿时嚇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地退了好几步。 可一想到杨怀远在这,她好像又有了底气,忍不住拍著腿说道,“怀远,你听到了,她就是个大逆不道的,竟然这么顶撞长辈,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说话间,顾悦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嗤笑一声道,“他都做不得我的主,你还找他,倒不如跪下求我放过你来得痛快。” “你闭嘴!” 杨怀远被小李氏一口一个“怀远”喊得脑子突突跳。 看到顾悦那一刻,他的火不打一处来,当下拍了桌子,冷声道,“为父被关进去那么久,你妹妹还知道让人送些东西进去,你连问都未曾问过,为父当初就该由著你祖母溺死你这个赔钱货算了!” 瞧瞧,这就是自詡读了万卷书的状元郎。 哪怕位居高位,也依旧改不了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想法。 女子处事艰难,而那些藏在暗处的辛酸与痛楚,也从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道明白的。 但是,她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人。 下一刻,一支袖箭已经擦著杨怀远的脸颊飞了过去,直接钉进了墙砖之中。 杨怀远感觉左颊一痛,下意识地伸出手抹了一把。 满手是血。 顾悦不等他说话,已经幽幽地开口,“杨大人,刀剑无眼,下一次说不定会偏了准头。” 小李氏可没想到杨怀远和顾悦父女两个平日里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嚇得跟个鵪鶉一般一声不吭。 “你……”杨怀远想骂顾悦,可一想到她混不吝的模样,又担心她真的给自己来几下,只能咽下这口气,怒声道,“你来为父的院子寻晦气,还敢对为父动手,立刻滚出去!” “我来接人。”顾悦放下手,淡淡地说道,“你不声不响地就让人把杨榜掳走了,若是不让我见到他,那我就去报官,就说杨大人意图谋害兄弟。” 杨怀远现在一听到报官就头疼。 他才刚刚从牢里出来,太子的事虽然看上去风平浪静,但谁都知道这一次他们可是惨败。 跟太子走得比较近的世家多少都受了几分牵连,若是这个时候再闹腾什么事出来,保不齐皇上会先拿他开刀。 “郡主,杨榜是我儿子,他自然地跟著我这个做母亲的。”小李氏忍不住探出头来,不满地开口问道,“郡主若是喜欢儿子,以后成婚之后多生几个便是,何必要抢旁人的?” 第114章 愚不可及 顾悦冷笑。 有些人,嘴就是欠。 对付小李氏,她都多余动手,“於嬤嬤,掌嘴。” 於嬤嬤刚才听到小李氏这么说就皱了眉头,这会得了主子的命令,登时就上了手。 十几巴掌下来,那小李氏的嘴角都见了血。 没等杨怀远开口,於嬤嬤已经退到了顾悦身后,一脸严肃地开口。 “老夫人可没有誥命在身,若是下次再敢对郡主不敬,老奴这手可饶不得你,而且身为长辈,一副勾栏做派,若是传出去,丟的是杨大人的脸面,杨大人还是请人好生教导才是。” 小李氏这下是真哭了。 她年纪轻轻被人叫老夫人就算了,结果连顾悦身边的奴才都敢对她动手,她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我不活了!”小李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郡主抢我的孩子就算了,竟然还纵容下人打自己的祖母,没有天理了啊!” 只是下一刻,她的哭喊声就戛然而止。 因为顾悦握著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处,声音在她的耳后幽幽响起,“杨大人,我要见杨榜。” “姐姐,父亲才刚刚回来,你就不能体谅下父亲吗?”杨婉仪柔声道,“祖母是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到时候名声坏了,还不是要影响王爷的声誉?” 顾悦抬眸,不咸不淡地问,“有你杨婉仪这个扫把星在,我能有什么好名声?你该不会忘了自己都做了什么事吧?要不要出去听听旁人都是如何议论的?” 杨婉仪顿时气得满脸通红。 她这段时日连门都不出,却依旧听了不少閒言碎语。 无非是说她命格不好,克夫破家,是个不祥之人。 明明以前在京城传闻命格不好的人是顾悦,现在彻底掉了个。 “你闭嘴!”杨怀远见不得顾悦欺负杨婉仪,怒声道,“婉仪是你妹妹,有你这么骂自己妹妹的吗?跟婉仪道歉!” “实话实说而已,杨大人有本事把全京城的人嘴都堵上?”顾悦嗤笑一声,匕首又往前送了送,眼看著小李氏的脖颈见了血才问道,“人呢?” 杨怀远让人把杨榜带回来就给小李氏送去了,这会只能看向小李氏道,“你赶紧说,人在哪!” 多看一眼顾悦,他感觉自己都得折寿十年。 小李氏嚇得哆哆嗦嗦,磕磕巴巴地说道,“在,在府里。” “啪。”顾悦一匕首拍在了她的嘴上,冷声道,“我的人看过了,府里头没有,人让你藏哪去了?” 就因为知道小李氏的德行,所以她先让人去瞧了,没成想,她还真能说谎。 那匕首锋利,一下子就划破了小李氏的唇,疼得她立刻求饶。 “是有人给了我五十两,让我把孩子交给他两日,还说时候到了就把人送回来,我……我想著也就两三日的光景,在哪不是呆著,就……” 顾悦起身,一脚將小李氏踹倒在地,抬眸冷冷地盯著目瞪口呆的杨怀远,“贩卖自己兄弟,杨大人真是助紂为虐。” 说罢,顾悦转身就走。 杨榜被人带走,她得赶紧让人去寻他的下落。 稚子无辜。 更何况,杨嬤嬤难得遇到个心仪的徒弟,她总不能眼睁睁看著他出事。 “父亲!”杨婉仪跺了跺脚,拉著杨怀远的袖子晃了晃,连声道,“父亲还不去追姐姐,若是她把此事宣扬出去,那御史只怕会对父亲口诛笔伐!” 杨怀远回过神,气得抬脚也踹了小李氏几下,怒声道,“你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卖!我是缺你银子了还是缺你吃喝了?婉仪,让人把她给我绑起来,等回来我再处置!” 这个小李氏当真是猪脑子。 为了那点银子,竟然敢把自己的孩子隨便卖给別人,她也不想想,万一人家就是骗她或者是对杨榜做什么不好的事呢? 真是掉钱眼里去算了! 关键是,此事若是传出去,只怕旁人会以为是他为了掩盖杨家的丑闻,所以才借著小李氏的手想弄死杨榜! 小李氏满身伤,这下倒是哭得情真意切,“二小姐,奴家只是想多赚些银子而已,那人只说瞧著孩子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所以带去试试手,过两日就送回来了嘛……” 杨婉仪居高临下地看著小李氏,脸上的厌恶之情溢於言表,“来人,把祖母请进柴房,没有父亲的命令不许她离开半步。” 蠢而不自知,真是废物。 顾悦把人都撒出去找杨榜的下落。 没成想,素冬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手里拿著一张信笺,“小姐,这是有人用匕首钉在咱们院子外的墙上,没瞧见人。” 掐的时间点正正好好。 若是往常,悦然阁围得跟个铁桶一样,怕是一有人靠近就会被发现。 而送信的人,很显然是清楚地知道府里头的一举一动,所以才能恰好钻了空子。 展开信笺,上面只有一句话,“想救杨榜,自己来城西破庙。” “小姐。”素冬也瞧见了信笺上的內容,忍不住低声道,“老爷那边也派了人去寻,不如咱们报官吧?” 如果为了杨榜让顾悦只身犯险,那是万万不能的。 “无妨。”顾悦摆摆手说道,“若是现在报官,恐怕对杨榜性命不利,让暗卫跟著,我去看看。” 这些年,金娘子拿著她试药,所以不管什么伤,她都能很快恢復,只是一次比一次虚弱而已。 回来之后,她有好好养著自己,自然身子骨越来越硬朗。 对付些宵小还不在话下。 而且目前来看,对方未必是想要她的命。 等到顾悦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破庙时,就发现杨榜被捆得结结实实丟在正中间。 杨榜看到顾悦,顿时眼睛一亮,隨即想起什么,立刻拼命摇头,结果下一刻一支利箭就朝著他的手臂射了过去。 顾悦眸光一冷,抬手便是一箭。 两支箭矢相撞,擦著杨榜的手臂钉在了地上。 “藏头露尾之辈,对付一个孩子有什么本事?”顾悦扫了一圈,並未看到对方在何处,当下冷声开口道,“现在滚出来,我就饶你不死!” 第115章 吃哑巴亏 顾悦话音一落,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衝她的眉心。 她旋身躲开,抬手朝著箭矢所出的方向连发三支箭矢,终於让躲在暗处的敌人露了踪跡。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顾悦已经朝著庙外发出一支响箭。 那人意识到自己被埋伏了,扭身就要逃,却不想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杨榜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绳索,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腿。 眼看著那黑衣人一剑刺向杨榜,顾悦变了脸色,扬声道,“杨榜!鬆手!” 杨榜侧身一躲,那剑已然没入他的肩膀,却没让他鬆手半分。 这么一耽误,顾悦带来的人已经赶到。 双拳难敌四手。 一身黑衣的杀手很快便被按在了地上。 “怎么解开的?”顾悦看著地上散落一团的绳索,拎起来看了一眼杨榜,问,“你还有这本事?” 杨榜的肩膀鲜血淋漓,却认真想了想才道,“熟能,生巧。” 经常被绑起来吊著打,或者扔在柴房里不闻不问,久而久之,他就学会了解绳索,还能趁著没人发现的时候把自己再绑起来。 顾悦眸光微微一闪,抬手打了个手势,道,“来人,先带他去看大夫。” 杨榜很是乖巧地离开,因为他很清楚,现在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儘快把自己的伤养好。 “郡主,是悬赏令。” 暗卫从那黑衣人的衣襟里摸出一张悬赏令。 她的人头竟然值一千两。 “有人悬赏当朝郡主,这生意你也敢接?”顾悦扫了一眼那黑衣人,似笑非笑道,“若是你武艺高强便罢了,就你这样……” 真让人一言难尽。 她都敢单刀赴会,这人就没想过自己定然有保命的本事? 那黑衣人扭过头,冷声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顾悦笑了,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就走,“杀了。” 黑衣人一愣,突然从口中喷出一团烟雾,眾人纷纷后撤,等到烟雾散尽,对方早已经不见踪影。 “主子,属下罪该万死。”好不容易逃出来的黑衣人回到了一处別院,小心翼翼地跪在一个青衣公子面前,面露愧疚道,“求主子饶属下一命,让属下將功补过。”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那人嘆了口气,转过身,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冷眼瞧著黑衣人道,“没用的东西。” 下一刻,他突然动了动鼻子,隨后眯起眼睛,一刀抹了对方的脖子。 等到顾悦带著人追到此处的时候,发现那別院里只剩下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扫了一下四周,顾悦冷声开口,“搜。” 暗卫四散而去。 刚才顾悦將特殊的药粉拍在了黑衣人的肩膀上,又故意放走他,就是为了利用他找到幕后之人。 没想到对方如此警醒,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 很快,暗卫已经全部回来,並未发现什么线索,甚至这个破败的別院都是无主的。 “去刑部找云侍郎。”顾悦吩咐道,“就说有人意图谋害郡主,逃出后被人所杀,尸体在这,让他带仵作来验尸。” 依著云擎的本事,总该能查出些线索来。 顾悦留人等著云擎过来,自己则直奔摄政王府去见了萧烬。 “王爷,顾瑀身边最近有什么面生的人么?”顾悦开门见山道,“之前他的伴读虽然都被送了回去,但皇后不可能不给他重新选人吧?” 说是伴读,实际上都是为储君挑出来的日后可信可用之人。 皇上先前惩治太子身边的人,实际上也是在敲打太子,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轻重。 “太子最近格外安分,你是怀疑他身边有人出谋划策,而且他还能听得进去。” 萧烬听到顾悦这么问,便猜到了其中的缘由,想了想才说道,“若是本王没记错,他身边多了个掌事太监,而且本王还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听说是伺候的时候入了顾瑀的眼,所以被一併带回了东宫。” 那个太监给他的感觉,很奇怪,所以他让人留意了几分。 没成想,顾瑀回东宫没两日就把人要了过去。 顾悦一五一十地將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遍,隨后才道,“我本以为,他们暂时不敢轻易要我的命,但很显然,我低估了他们的狠辣。” 顾瑀现在大概是是认定他之所以会落到这般境地,就是跟自己有关。 所以,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彻底消失。 “本王让人去查。”萧烬冷声道,“他们敢动手害你性命,就没把本王放在眼里,本王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有萧烬帮忙,顾悦安心了几分,隨后起身告辞,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他们算计自己的哑巴亏,谁爱吃谁吃,反正她不吃! 顾瑀完全不知道顾悦已经要来寻自己了。 此刻的他正躺在榻上悠閒自得地吃著葡萄,两个貌美的小宫女跪在一旁伺候他。 这时,当初萧烬碰到的那个小太监躬身走了进来,唤了一声,“殿下。” 瞧见来人,顾瑀这才坐起身,挥挥手道,“都下去吧。” 小宫女应声起身,退了下去。 “小喜子,你这一晌午跑去哪里了?” 顾瑀上下打量了小太监一眼,蹙眉开口。 “孤是瞧你有几分能耐才带你回东宫的,你若是离了那里就生了其他的心思,孤第一个就饶不得你。” “奴才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小喜子跪在地上,磕头表忠心,“奴才无能,先前殿下安排的事,失手了。” 顾瑀脸色沉了沉,只道,“废物!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孤要你们何用?” “郡主!” 就在小喜子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连串痛呼声和討饶声。 “我们殿下现在病得起不来身,郡主可不好硬闯啊!” “若是惊著殿下,奴才们会没命的啊,郡主!” 顾悦的声音倏然响起,“滚开!” “她怎么会突然来东宫?”顾瑀脸色倏然一变,当下忍不住看向小喜子,低声呵斥道,“你是不是露了什么马脚让她发现了?” 第116章 蠢笨无脑 “也许郡主来这里是有其他的事,那悬赏令绝对看不出什么来,殿下儘管放心。”小喜子眉宇间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一派无辜,低声劝阻道,“这个时候,殿下莫要自乱阵脚。” “你说的对。”顾瑀连连点头,朝著小喜子摆手道,“快快快,把东西收了!” 吩咐小喜子收东西,他自己又扯著被子躺在床上,有意装出一副病弱的模样。 一时间,鸡飞狗跳。 顾悦踹门进来的时候,寢殿里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 “悦然?”暗中鬆了口气,顾瑀抬眸看向顾悦,握拳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皇祖母教导你的规矩都学哪去了?怎么能擅闯男子寢宫?成何体统?” “规矩?你顾瑀懂得这二字怎么写吗?”顾悦的目光扫了一圈,落在了垂首立在床榻边的小喜子身上,淡声道,“不是说,你病得快要死了,怎么还有力气在这好为人师?” “你这是什么话!”顾瑀下意识地抬高声音,意识到不对,又连忙扯出一丝略显虚弱的笑容,颤声道,“悦然,你若是今日是来看表哥的,表哥很是开心,可你要是想来找表哥的麻烦,那就赶快离开,孤……看在姑母的面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你当然不计较,你都想要我的命了不是么?” 顾悦缓步走到床榻边,垂眸看著躺著的顾瑀,突然手腕一翻,直接將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右肩之中,似笑非笑地开口。 “说得比唱得好听,顾瑀,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脸了?” “顾悦!”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疼得差点直接跳起来的顾瑀,被上前一步的小喜子,一把按了回去。 “郡主手下留情!我们殿下本就病重,若是因著郡主出了什么变故,到时候皇上也不会轻饶郡主的。” 顾悦如炬的目光落在了小喜子的脸上,一字一顿地开口,“顾瑀蠢笨无脑,德不配位,不堪大用,最近却有了几分长进,想来是听了你的计谋吧?” “顾悦!”顾瑀捂著自己鲜血淋漓的肩膀,一把甩开了小喜子的手,猛然坐起身,瞪著顾悦,咬牙切齿道,“你给我闭嘴!” 小喜子就是再聪明,那也是个太监。 顾悦当著他的面把自己贬损得一文不值,让他顏面无存,他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原来,太子的病都是装的。”顾悦在顾瑀起身的时候就已经退了几步,挑眉说道,“你的人伤了我四叔,所以我从你身上討点利息,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太子还是好自为之吧!” 在听到顾悦这番话的时候,顾瑀就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小喜子,似乎想从他那里寻求更好的帮助。 “郡主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喜子眼底划过一丝恼意,但碰上这样的主子又无可奈何,当下挡在顾瑀身前,看著顾悦开口。 “你故意伤害殿下,非要逼得殿下起身,还污衊殿下是装病,郡主是想逼死殿下才开心吗?” 小喜子其实並不想这么快就暴露在顾悦面前,但是他也没想到这人竟然完全不安常理出牌。 再加上还有顾瑀这个没脑子的拖后腿,除了硬著头皮上,他能怎么办? 现在要做的就是坐实太子的確病了,是被顾悦逼得没办法才坐起身来,装病这个事可能大家心知肚明,但绝对不能搬到明面上来。 因为,那是欺君之罪! “啪!” 那边小喜子话音刚落,顾悦已经摸过桌几上的瓶直接砸上了他的头。 瓷瓶瞬间碎裂开来,小喜子头破血流。 顾瑀目瞪口呆,回过神忍不住拍著床板怒骂出声,“顾悦!在孤的寢宫,你竟然敢动孤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是不是疯了!” “你的狗在这里乱吠,你听不见?”顾悦嗤笑一声,冷眼瞧著小喜子,幽幽地说道,“再说,我连你顾瑀都敢揍,还怕你的狗不成?” 小喜子的脸色阴沉了几分,眸中也划过狠戾的光。 只不过,他能忍。 “郡主息怒。”小喜子双腿一弯就跪了下去,砰砰砰直磕头,只道,“奴才不该多嘴,求郡主恕罪!” 说罢,他对著自己的脸左右开弓,扇的自己嘴角都出了血。 “住手!”顾瑀先看不下去了,猛然呵斥一声,抬头看向顾悦,沉声道,“顾悦,你不要欺人太甚!” 小喜子往日那张白皙的脸,此刻瞧著惨不忍睹。 “你觉得,顾瑀能护得住你吗?”顾悦理都没理顾瑀,缓步走了过去,微微弯腰盯著小喜子,一字一顿地说道,“若是再敢算计我半分,我就要你的命!” 上一世,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味地顺从,只会让敌人变本加厉。 干个头破血流,对方自然就老实了。 而小喜子只觉得冷汗倏然爬上了他的后背。 他知道,顾悦绝不是在说笑,可各为其主,他没得选。 顾悦站直了身子,扫了顾瑀一眼,嗤笑一声,“真是废物。” “你给孤站住!”这下,顾瑀彻底装不下去了,一把掀开被子,在小喜子都没有来得及阻拦的情况下,直接衝过去拉住了顾悦的手臂,怒声道,“你现在跪下给孤道歉,否则孤就……” “表哥,你放开我!” 方才还狠戾得好像杀神一样的少女,突然间变得柔弱不已,不仅红著眼眶,小心翼翼地想要摆脱顾瑀的钳制,还哽咽著打断他的话。 “我的血本就可以做药引,表哥你为什么要说我是在害你?” “除非表哥你就是在装病!” 不知为何,看到顾悦这般,小喜子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不安。 “笑话,孤就算装病又如何?”顾瑀以为顾悦是怕了自己,抬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颈,得意地冷笑道,“孤是太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顾悦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顾瑀这种人,自以为是,唯我独尊,压根听不懂人话,所以才会上赶著找死。 不枉她来之前,特地以自己要放血为太子解毒为由,让人去请皇帝过来。 “太子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皇上大步走了进来,面上已经多了几分压抑的怒意。 “父皇……” 顾瑀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鬆开手,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一颗心狂跳不止,冷汗直流。 可下一刻,皇上直接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心口处。 本就心乱如麻的顾瑀当场就喷了血! 第117章 见招拆招 “父皇!”顾瑀跪在地上,顾不得擦乾净自己的血,连声道,“悦然她来了以后就打儿臣的人,还拿匕首伤了儿臣,儿臣都是被她逼的没办法了……” “怎么……”皇上打断了顾瑀的话,冷声道,“她逼著你装病骗朕了?若是悦然今日不来,怕是朕还不知道,原来太子如今的权势如此之大,连欺君之事都敢做了!” 身为天子,他可以容许身边人愚笨,但决不能允许对方欺瞒他。 当他发现真相的时候,往往会更加恼怒。 毕竟,在当初看到顾瑀重病的时候,他的心疼没有半点掺假。 “舅舅。” 顾悦的声音幽幽响起。 “方才我说要给表哥放血解毒,那小太监说我这种在外头流落多年的骯脏血脉,还敢来玷污高贵的太子,我气他出言不逊,一怒之下就跟他动了手,后来表哥掐我的脖颈,口出狂言,都是为了替他出气。” 皇上的目光扫过顾悦的脖颈。 青紫的痕跡映在顾悦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可见刚才顾瑀用了多大的力气。 “皇上,奴才冤枉。”小喜子一听顾悦竟然把自己牵扯进去,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当下膝行了两步,磕头解释道,“奴才是太子的人,若是对郡主不敬,那便是打太子的脸面,就算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万万不敢!” 事到如今,小喜子已经知道顾悦今日来闹一场的目的了。 可他不过是个太监,这个时候根本有说话的资格,如今辩驳之后只能趴跪在地上,头都不能抬一下,唯恐惹怒了天子。 “你这东宫,乌烟瘴气。”皇上根本就没看小喜子一眼,只是盯著顾瑀说道,“养伤之时,你竟然还纵奴行恶,看来,朕当真是太惯著你了!” “父皇,儿臣没有!”顾瑀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指著顾悦怒声道,“都是她故意算计儿臣,儿臣好端端的留在府里头养病,她偏生来寻儿臣的麻烦,难道她就没错吗?” “舅舅,我错了。” 顾悦垂首哀怨地开口。 “我知道表哥討厌我,我就不该过来的,平白让舅舅和表哥的感情出现了嫌隙,都是我的错,表哥你別说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话说著,顾悦还不忘抹了下眼角的泪水,瞧著就是一副委屈却故作坚强的模样。 “顾悦,你少在这挑拨是非!”顾瑀被顾悦气得手都哆嗦了,颤声道,“明明是你来寻事,如今还顛倒黑白,你当真是半点脸面不要了!” 顾悦心中失笑。 这些她可都是跟杨婉仪学的,当初顾瑀不是挺喜欢她那小模样的嘛! 怎么这会换做自己就变了呢? “住口!”皇上对顾瑀失望至极,扫了一眼小喜子,冷声道,“把这小太监拉下去,杖毙!” “皇上!奴才冤枉!”小喜子下意识地求饶,可依旧被人往外拖,当下忍不住喊道,“殿下救救奴才,奴才是冤枉的!” 小喜子没想到顾悦竟然这么狠,几句话就打算要他的命。 可他现在身份卑微,除了求太子,无人能救他。 但是,顾瑀低下了头,看都不看小喜子那边一眼,好像压根没有听到他的求救。 对他来说,一个太监而已,就算再能干,那也不至於让他在这个时候冒险去触皇上的霉头。 死就死了。 左右他都已经回到东宫了。 而且自从回来,他办的事没有一次利落过,说不定当时能帮到自己也只是碰巧了而已。 “皇上!” 得了消息的皇后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连忙开口劝说。 “太子这段时日一直在养伤,这两日才刚刚有几分起色,这小太监跟著他许久了,也是用惯了的,太子身边现在已经无人可用了,求皇上开恩,饶他们这一次吧!” 即便有皇后求情,可皇上没有开口,小喜子还是被捂著嘴拖了出去。 “他亲口承认自己是装病。”皇上冷眼瞧著皇后,淡声问道,“皇后还打算替他遮掩到几时?” 皇后听到皇上这么说,恨不得直接打死自己这个蠢儿子。 可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平息皇帝的怒火。 “皇上!”皇后突然跪在了地上,梨带雨地说道,“妾身有了身孕。” 皇上一愣,隨后脸上浮出一丝意外与欣喜,当下上前走到皇后身边,一边扶她起身一边道,“这是何时的事?怎么没让太医告诉朕?” 在皇家,有了皇嗣总归是喜事,更何况,这也代表皇上龙威犹在。 若是皇上还年轻的话,那就暂时不必忧心储君如何了。 “妾身这两日不太舒服,刚刚才传了太医,本想亲自过去跟皇上说这件喜事,结果这孩子又惹出事来。”皇后柔声开口,“皇上,为了妾身腹中的孩儿,就不要弄出人命了,好不好?” 皇上眸底闪过一丝犹豫,转头看向顾悦,在他心里,悦然受了委屈,他总该替他撑腰的。 可在宫里,他见多了胎死腹中的事,所以自然有所迟疑。 “舅舅,既然是喜事,当然不能隨意见血,若是衝撞了多不好。”顾悦善解人意地上前,笑著说道,“那小太监也不过是听表哥的话行事,舅舅骂过表哥就算了吧!” “悦然,你是个好孩子。”皇上心下感动,转头看向太子说道,“既然你装病,那就好好养著,来人,把太子拖到刑室,杖责十棍,那个太监,留一命,好生伺候太子。” “皇上……” 皇后还想说什么,却被皇上打断了。 “皇后,看在你有孕的份上,朕这一次就不再追究了,来人,让人去跟太后报喜。” “你就不要留在这了,朕知道你疼太子,待会太子被杖责,你若是伤心过度,也会影响腹中孩子,回宫休息吧!” 一番安排,彻底堵住了皇后的嘴。 “皇上,悦然既然在这,那不如让她陪妾身路上说说话。”皇后不甘心地低头应声,隨后一脸无奈地说道,“因著太子,悦然与妾身生分了许多,妾身这心里著实难过,求皇上成全。” 没等皇上说话,顾悦突然开口,“舅舅,皇后让我陪著,是不是该问我愿不愿意?” 皇后面上一喜,好像很是开心地抬眸看向顾悦问,“本宫是怕悦然你还在生气,所以才不敢问你,悦然,你……你愿意陪下本宫吗?” 顾悦笑了,“不愿意。” 第118章 我为刀俎 “悦然,本宫只是想跟你亲近,难道你都忘了,以前你最喜欢来寻本宫,难道就因为几次误会,你就记恨本宫了吗?” 皇后脸上的笑意差点没有维持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边说著,已经要落泪。 “皇上,妾身到底怎么做,才能让悦然原谅妾身?” 顾悦心中失笑。 要不说皇后这张嘴是真毒。 说来说去,无非说自己小题大做,而且还记仇。 就是想坏了自己在皇上心里的形象而已。 “舅舅,人家说怀孕的女子容易胡思乱想,所以你还是好好陪著皇后娘娘吧!”顾悦好似很是无奈地说道,“你瞧瞧,这就是我不愿意的原因,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我可不会哄人,回头再惹哭了人,舅舅又要怪我了。” 一句话,直接就戳穿了了皇后的算计。 这可都是她怀孕想多了,自己可没半点那个意思。 “舅舅陪皇后娘娘回宫,打表哥这件事让我盯著好不好?”顾悦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笑著说道,“皇后放心,我肯定不会让表哥太痛的!” 打不死他。 狗东西。 “你这丫头。”皇上见顾悦这般,倒是放心了几分,想来她也没有真的记恨太子,当下起身道,“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办,皇后,朕送你回宫。” 今日他连个太监都没处死,总归是让顾悦受了委屈,让她盯著太子被杖责,也算是弥补几分。 “皇上,悦然还是个孩子,让她盯著,以后太子的脸面往哪放?” 若是换做往日,皇上送她回宫,皇后会开心坏了。 可是这会很显然时机不对。 把顾瑀交给顾悦? 哪怕是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皇后娘娘,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想如何?”顾悦似乎有些不耐,蹙眉问道,“难不成你只在乎表哥,压根不在意你腹中孩子,若是我再不让人去的话,那小太监估计就被打死了!到时候,见了血,你就开心了?” “皇后。”皇上听到顾悦的话,眸中划过一丝怀疑,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轻声道,“朕送你回去,正好请太医过来看看,这么热的天,你一路过来,朕到底不放心你的身子。” 皇后不敢再多言半句。 她在皇上要处置太子的时候说出自己有孕,本就让人有所怀疑,若是再推辞,只怕会惹怒皇上。 所以,皇后只能狠狠地瞪了顾悦一眼,跟著皇上离开了。 “都傻站著做什么?”在皇上走之前,顾瑀就已经被按在了刑凳上,还特意堵了嘴,所以顾悦站在廊下,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你们手底下拿捏准了,若是有半点闪失,我可饶不了你们。” 宫里头的人都是人精,自然能听出顾悦的意思。 而且皇上还真的同意让郡主留在这里,那他们自然不敢对顾瑀有半点手下留情。 先前顾瑀被萧烬打过军棍,那些伤都在內里,並没有完全好利索,这会再次被杖责,直接被打得皮开肉绽,痛得他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行刑之人小心翼翼地回稟,“郡主,太子昏过去了。” “用水泼醒,继续打。”顾悦扔给那人一锭金子,笑道,“做得不错,赏。” 任谁瞧见金子不是两眼放光? 这些人抡起板子,那可是干劲十足。 所以,被一盆冰水泼醒的顾瑀,下一刻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 “啊!” 因著他嘴巴张得太大,那堵著嘴的布直接掉了下来,惨叫声几乎响彻云霄。 小喜子就是这个时候被拖回来的。 “命还挺大。”顾悦瞧著满身鲜血淋漓却还清醒的小喜子,微微扬眉说道,“没死的话,就在这好好看著你主子受刑。顾瑀,你可记住,今日你所受的都是拜小喜子所赐。” 顾瑀痛得直抽抽,压根没能力在思考顾悦的言外之意。 可小喜子听懂了,当下猛然抬头,恶狠狠地盯著顾悦道,“郡主你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太子那般聪慧,根本不会相信你说的这些话!” 顾悦抬手就是一箭。 箭矢没入了小喜子的肩膀,疼得他一张脸扭曲不已。 “躲在暗处,跟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算计別人,若不是你来招惹我,顾瑀怎么会受这些皮肉之苦?”顾悦嗤笑一声,冷冷地盯著小喜子,沉声道,“再敢那么看我,我就剜了你的眼睛!” 小喜子低著头,终究没有敢再冒犯顾悦半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才捡回一条命,只能忍。 而特地送皇后回宫的皇上,陪著她坐了好一会,才起身去了太后的宫里。 “这是喜事,你让她好好养胎,回头月份大了,就让贵妃协理六宫。”太后得了消息自然也很高兴,当下叮嘱道,“別让人衝撞了她。” “悦然跟皇后和太子的关係似乎不太融洽。”皇上想了想才说道,“母后,你劝劝悦然,皇后到底是后宫之主,即便与砚卿成亲,以后也是要碰面的,闹得太过,终究都不好看。” 太后瞭然。 很显然,皇后定然是在皇上面前哭诉了一番。 到底是他的女人,现在还怀了他的血脉,所以皇上动了几分惻隱之心也是很正常的事。 “悦然那孩子心中有数。”太后笑了笑,“皇帝看著她长大,难道还不知道她的性子如何吗?” “皇祖母!” 没等皇上应声,顾悦人未到声已到。 “皇祖母库房里有好多好看的料子,我已经挑了些,让肖嬤嬤拿去针工局……舅舅?” 顾悦好像才刚刚看到皇上在一般,有些开心地迎了上来,笑著开口。 “皇祖母,舅舅来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这下什么惊喜都没了。” “这孩子知道皇后有孕,就来哀家的库房搜刮,想给她腹中孩儿做几件小衣。”太后拉著顾悦的手,笑道,“不让你舅舅说给皇后,自然还是惊喜。” 皇上的脸色顿时有些尷尬。 “舅舅……是怪悦然跟皇后娘娘和表哥的关係处的不好了吗?”顾悦好像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顿时红了眼眶,看著皇上面露委屈地问道,”就因为皇后娘娘有了舅舅的孩子,所以舅舅的心也开始偏了是吗?” 第119章 刚柔並济 “当然不是!” 皇上矢口否认。 自顾悦回京,因为长公主和杨怀远的偏心,顾悦受了多少苦楚,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他只是希望家和万事兴,但怎么可能会不顾及这丫头的感受? “悦然,舅舅最疼的就是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是啊,悦儿,你舅舅不会偏心的。”太后笑著拍了拍顾悦的手,状似打趣道,“你这丫头,素来坚强,怎么说著话还要掉金豆豆了,这让你舅舅情何以堪?” “我只有皇祖母和舅舅疼我,当然格外珍惜。”顾悦低著头,好像很是难过地说道,“若是舅舅也不喜欢我,那这京中的確没有我可以留恋的了。” 男人,总是会怜惜弱者。 特別是像皇上这样的九五之尊,无意间伤到了一个在意他,依附他的小辈,他只会更为愧疚。 “傻丫头,朕怎么可能不喜欢你?”皇上立刻说道,“这次怪朕没有跟你说明白,朕跟我们悦然赔不是,回头,朕让李公公挑些好看的珠宝首饰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顾悦抬手抹了抹眼睛,隨后扬起笑脸问道,“舅舅,可以换成金银吗?悦然不喜欢珠宝首饰。” “好好好!”皇上见了顾悦的笑,这才鬆了口气,连声道,“朕都让人给你送来,你啊,就是个小財迷。” 三人又说了会话。 皇上总觉得自己刚才不该跟太后提那一嘴,心里惦记著弥补顾悦的事,所以没坐多久就走了。 很快,李公公就带著人给送来了一匣子珠宝,还有一匣子金子,附带给了一沓银票,瞧著顾悦眉眼都带了笑,这才脚下生风一般回去復命了。 只要这位小祖宗高兴,皇上才算彻底放下心来,那他也就轻鬆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倒是让你猜准了。”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盏,淡声道,“皇后的確是跟皇上哭诉了,他才会跟哀家提起让你不要跟皇后闹得太过。” 顾悦看完那些人打完太子,一刻没停,直接就来了太后宫里,將先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她猜测皇后会嚼舌根,所以故意去太后的库房挑衣料,一来是为了做给皇上看,二来是为了避免皇后日后拿她送的礼物来栽赃自己。 结果一切如她所料。 “皇祖母,比起母亲,舅舅已经做得很好了。”顾悦不愿意让太后多想,当下劝说道,“方才已经打消了舅舅的疑虑,皇祖母不必担心。” “太子的確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太后摇摇头,好像十分可惜地说道,“悦然,对待皇帝迟迟不肯废太子这件事,你很难怪他,一个储君要耗费太多人的心血才能培养出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废了。” “若是德不配位,到时候是百姓之苦,天下之灾。”顾悦垂眸,平静地开口道,“不过,皇祖母放心便是,只要太子不招惹我,我不会去对付他的。” 等到顾悦回了长公主府,先去看了杨榜。 小小的人看到顾悦,眼睛倏然亮了几分,蹭蹭蹭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她面前,一脸崇拜地仰头看著她。 “四爷的伤口有些深,那人当时是下了死手,所以要好好养一段时日。”於嬤嬤对顾悦说道,“方才大爷让人来请四爷,老奴以四爷昏睡未醒给挡了回去,但是来的人没走,还在等著。” “应该是因为他母亲的事。”顾悦一听,就知道杨怀远的目的,当下低头看著杨榜问,“你要去见见他们吗?” 杨榜点点头,却扯著她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说道,“陪我,一起。” 顾悦没有拒绝,让人安排了个软轿,把杨榜抬到了杨怀远的院子里。 “四叔受了伤,所以才让人抬著过来,杨大人应该不会介意吧?”顾悦看到杨怀远黑著脸,似笑非笑地说道,“毕竟,杨大人官架子太大,明知人家受了伤不过去看就算了,还非得逼著人家这会过来,万一加重了伤势,杨大人难辞其咎。” “你闭嘴!”杨怀远现在听到顾悦说话,脑子就要炸,呵斥她一声,立刻转头看向杨榜说道,“小李氏到底是你母亲,先前我已经把她关进柴房,也算惩治过了,你把人带回去吧。” 杨榜言简意賅,只道,“送官。” “你別听顾悦在那里胡说八道,那是你母亲!”杨怀远一听,顿时恼火不已,指著顾悦说道,“好好的一个家,早晚都得让你搅和散了,你给我滚!” “无关。”杨榜一听,很是著急,一把扯住顾悦的衣袖,朝著杨怀远说道,“她卖我,送官!” 顾悦低头看著抓著自己衣袖的手,又看到侧了半个身子挡在自己身前的杨榜,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別说,这个便宜四叔还挺护著她的,也不枉於嬤嬤她们惦念和自己冒险救人。 “我不同意!” 杨怀远拍了桌子,怒声开口。 “小李氏是你母亲,是婉仪他们的祖母,若是送官那是要影响前程的!” “杨榜,我不管你以后如何,你一日是杨家的人,那就得一日替杨家思虑周全!” “来人,把小李氏跟杨榜一同送回杨家!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们踏出杨家一步!” “杨大人,你把人叫来,问人家的意思,人家说了,你又不同意,那你折腾人家做什么?”顾悦扬眉,缓步走到了杨榜的身前,笑著说道,“怎么,你是欺负四叔说不过你啊?” “这没你的事。”杨怀远冷声道,“顾悦,你既然跟杨家断绝关係,那杨家的事就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你若是再敢插手,我绝不会轻饶你,来人,把郡主请出去!” 在杨怀远的院子,人自然都是听他的。 看著那些小廝围住了顾悦,杨榜立刻开口,“我走。” 顾悦转头,发现杨榜的目光中满是对她的担忧,不禁有些意外。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纯粹担心自己的目光了。 想到这里,顾悦心下一软,笑道,“四叔不必担心,这些人奈何不得我,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若是有人敢拦你……那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第120章 以暗胜明 顾悦的身手自然不必多赘述。 那些小廝本来就是听命行事,又不敢真的伤了顾悦,束手束脚之下,更不可能打得过她,以至於没一会全都倒在地上痛呼打滚。 小李氏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带过来的,看到这一幕,本来还想呼天抢地的她直接就噤了声,跟个鵪鶉一般瘫坐在一旁不敢多嘴半句。 顾悦拍了拍手,朝著杨榜挑眉问道,“你说,想怎么办?” 杨榜目光灼灼,依旧坚持自己最初的打算,“送官。” “我儿,都是为娘的错,你別记恨为娘啊!”不等杨怀远发作,小李氏已经害怕不已,手脚並用地爬到杨榜面前,拽著他的衣摆哭诉道,“为娘九死一生才有了你,就算这些年不如意打骂你,可在娘心里,那就是爱你啊!” “不是。”杨榜目光冷了下来,看著小李氏,一字一顿地说道,“打骂是错,不是,爱。” 他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小李氏打骂他,不给他吃喝,还关著他,他都依然期待她偶尔的温暖。 可是现在的杨榜不要了,他有了自己想要追寻的光。 於嬤嬤的疼爱,素秋和素冬的关心,顾悦口是心非的在意,那才是他想要守著的存在。 “为娘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来!” 小李氏一听杨榜这么说,顿时哀嚎出声,“我费心养大了你,你竟然恨我?要不是你,我根本就不用嫁给那半截入土的老东西!你凭什么恨我?若不是因为你能换些银子,你以为我想要你这样的废物吗?” “你本来就该死!” “你压根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我当初就该直接弄死……” 小李氏的骂声不断地钻进了顾悦的耳朵,好像与上一世那些人骂他的话慢慢重叠开来。 下一刻,顾悦一把摸过不远处的瓶,直接砸在了小李氏的头上。 砰的一声。 小李氏的骂声伴隨著惨叫声戛然而止。 一室寂静。 “顾悦!” 杨怀远咬著牙,看著那个瓶,心疼得都快滴血了。 价值千金的东西,她说砸就砸,当真是半点都不觉得心疼! 顾悦扫了杨怀远一眼,那眉眼间的狠戾惊得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理智。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此刻的他完全不知道,他房间里的东西,在他入狱的那段时日,早就被顾悦安排人用仿製品换掉了,毕竟那些东西原本都是属於悦然阁的。 他想占为己有,也得看顾悦同意不同意,当初没有直接搬空,无非是等著有一日他自己发现之后再打他的脸。 结果,这人到现在都没有察觉,还真是眼拙得可以。 顾悦一挥手,冷声道,“来人,把小李氏送官。” 其实顾悦还真是高估杨怀远了。 寒门出身的他虽然也过上了好日子,可到底不是从小就把玩这些珍品,所以他根本瞧不出真假,平日里也只是打肿脸充胖子,装作很懂而已。 “住手!” 杨怀远想拦,可拖走小李氏的都是顾悦的人,怎么可能听他的安排? 正著急上火的时候,长公主回来了。 “悦然,怎么每次本宫一回来,就是你在闹腾?” “你难道就不能安分点?” 顾悦能对杨榜感同身受,正是因为,他们面对的亲人,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责备他们,全然不管是不是有其他的缘由。 “父母尚在,这府里头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顾悦默不作声。 她觉得,长公主回来就责骂自己,绝不会是为了小李氏这点事。 唯一能让她如此动怒的,必然是顾瑀的事。 “本宫听闻,你进宫之后挑拨皇兄打了太子,有没有这回事?” 果然是有人告状了啊! 顾悦淡淡一笑,“母亲未在京城,这宫里头的消息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看来还真是厉害啊!” “放肆!”长公主蹙眉,冷声道,“本宫只是问你有没有这回事,你胡思乱想什么?” 若是让皇上听到这样的传闻,那对她的意见只会更深,甚至有可能会怀疑她居心叵测。 到时候,即便她解释,也会留下嫌隙。 这样的事,她决不允许发生。 “母亲若是在宫里头没有安插人手,怎么得到的消息?”顾悦一脸坦然,毫无顾忌地问,“难不成,是皇后?” “还是太子?” “他们主动派人去跟母亲说的此事?” “那他们是什么意思?” “觉得母亲会为了他们来责难我,所以故意利用母亲?” “还是母亲你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竟然为了这等无关紧要的事,甘心被他们利用,一回来就找我的麻烦?” 一连串的质问,让长公主措手不及。 连杨怀远看向长公主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奇怪。 不得不说,长公主一直以来都会皇后和太子有著超乎寻常的容忍,哪怕偶尔真的被气到,但只要顾瑀改日来说几句好话,她也就很快消气。 难道真的像顾悦说的那样? “本宫倒是没发现,你如今当真是伶牙俐齿。”长公主回过神,上下打量了顾悦一番,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本宫是太子的姑母,你是本宫的女儿,你们之间有了嫌隙,本宫难道不该问?” “不该。”顾悦面无表情,抬眸看向长公主,只道,“母亲的志向不该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他们在有意消耗母亲的心气,难道母亲看不出来?” 长公主蹙眉,似乎一时间没明白顾悦的意思。 “这样的人。”顾悦抬手点了点杨怀远,冷声道,“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成日里哄著母亲为他那个烂到根子的杨家谋取利益,若不是他,母亲绝不会是现在这般处境。” 顾悦太清楚长公主的野心了。 所以,她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以后不管谁去跟长公主告状,都会让她觉得,对方是有意想要牵扯她的精力,让她没有时间去筹谋自己的大事。 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 她没打算现在就对付长公主,那就自然不能让她成为自己的阻碍,更不能成为那些人的助力。 “长公主,这死丫头就是在挑拨离间。” 杨怀远虽然有所疑心长公主,可也不想让顾悦说服她,当下立刻开口。 “若是长公主再不管教她,这府里头怕是都要成她的一言堂了!” “长公主瞧瞧,我的人她说打就打,连她祖母都说送官就送官,孝悌她是半点不沾,难道长公主还要由著她这般作恶吗?” 第121章 意外之喜 “砰。” 顾悦一甩手就砸了另一边的瓶,瓷片碎裂一地。 杨怀远心痛的快要滴血,“长公主,你看到了,她在我这院子里都敢隨意打砸,压根就没把长公主放在眼里!” “这都是我悦然阁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砸?”顾悦似笑非笑,道,“不会是放在这时间久了,杨大人就想占为己有吧?” 杨怀远下意识地反驳,“这些都是婉仪孝敬为父的,怎么就成了你悦然阁……” 说到这里,杨怀远驀地噤了声。 要知道,当初杨婉仪是住在悦然阁的,隨后就送了他不少,当时他很是欣慰,时间过去这么久,如果不是顾悦再提起,他早就忘了这一茬。 可是当著长公主的面,他总不好再否认此事,所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悦然阁的东西,你也不能隨意毁掉。”长公主蹙眉,对顾悦这种做法表示不满,“当初都是太后和皇上让人送来的价值连城的东西,你……嗯?” 长公主一眼看过去,一下子就发现了这瓷器的不同。 “这些都是仿品?” “仿品?”顾悦顿时瞪大眼睛,装作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这怎么可能?当初祖父祖母替我保管的东西可都是完好无损的,怎么到了杨大人手里就全都成了仿品?” “这些东西一直摆在屋里头,怎么可能是假的?”杨怀远立刻拿起其中一个瓷片翻来覆去地看,连声道,“从婉仪送来就没动过……” 顾悦抱著手臂,蹙眉道,“那杨大人这话是说,杨婉仪送过来的时候,东西就已经替换过了?” “不可能!”杨怀远登时否认,“婉仪最是孝顺,怎么可能用仿品来糊弄为父!” “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顾悦摊开手说道,“不行就报官,这些东西是我的,我砸了是我砸了的事,当初你们说是暂时保管,但是迟迟不还,现在全都变成了仿品,总该给我个说法吧?” “家丑不可外扬。”长公主看了顾悦一眼说道,“动不动就报官,报什么?那官府是你家开的不成?” “母亲,你刚才也说了,那些东西可都是皇祖母和舅舅给我的,就算没过明路,算不得御赐之物,那也是珍品。” 顾悦据理力爭,毫不退让。 “现在东西全没了,我不让官府去查,难道让杨大人赔我不成?” “杨怀远,东西是在你这丟的,那你就拿银子赔。” 长公主眉宇间满是烦躁。 此刻,她已经认定了这些东西是杨怀远暗中让人以次充好,全都变卖之后换了银两贴补杨家了。 她知道顾悦的性子,所以只能让杨怀远赔银子,息事寧人。 “明面上我能看到的这些东西,估摸著也就五千两左右。”顾悦立刻说道,“还有我没瞧见的小东西,那就没办法算了,杨大人给我七千两,那我就不追究此事了。” “七千两!”杨怀远一听,顿时恼怒地开口,“你怎么不去抢?” 顾悦笑而不语。 “拿银票给她。”长公主冷眼瞧著杨怀远说道,“是不是非要闹到宫里去,你才愿意给?” 杨怀远咬牙道,“长公主,我没有那么多。” “那就写借据吧!”顾悦状似大发慈悲地一挥手说道,“杨大人写好借据,定好何时归还,我自然也不会为难杨大人。” 在长公主的见证下,杨怀远只能硬著头皮写了借据,甩给了顾悦。 闹了这么一出,长公主也不愿管杨家的事,转身带著人就走了。 “既然杨大人给了银子,那四叔我就带走了,至於小李氏……”顾悦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道,“你愿意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吧,以后只要她別来找四叔的麻烦,我自然不会送她见官。” 说罢,顾悦一挥手,让人抬著杨榜离开了。 小李氏訕訕地开口,“怀远……” “你闭嘴!”杨怀远猛地踹了小李氏一脚,怒声道,“都是你这个贱人,若不是你闹出这些事来,我怎么会被顾悦那个丧门星拿捏!” 杨怀远对小李氏拳打脚踢,完全是想把积攒的怒火全都撒到她的身上去。 一时间,整个院子都是小李氏惨叫的声音。 压根无人敢拦。 回到悦然阁,顾悦心情大好。 本来是想让杨怀远丟几分面子,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她就说,人要敢想敢干才行。 如果先前她被太子的人算计就忍气吞声,没有闯进东宫去揍顾瑀一顿,那他们不仅不会被打,还会得了便宜卖乖,觉得自己怕了他们。 去做,不一定有结果。 但是不去做,肯定八成会吃亏。 最关键的是,现在她不但打了人出了气,还得了皇上和杨怀远补偿的银两。 可谓,满载而归。 因著临近皇家祭祖的日子,长公主和杨怀远开始变得很忙碌,所以一时间没人顾得上顾悦了。 但是因著顾悦隔三差五就让人去外院问杨怀远问银票的事,让他烦不胜烦,终究还是从杨婉仪的嫁妆里凑了银子换回了借据。 当初贪下徐维楨送来的那些聘礼,一下去了大半,这让杨怀远心下怨恨。 而他在得知太子之所以许久未露面,也是因顾悦才被打的消息后,立刻有了计较。 杨怀远决定,要利用祭祖的时候毁掉顾悦的名声,然后藉机將杨婉仪以往的污点全部洗清。 “这些时日,顾悦一直窝在悦然阁,没有进宫,而且摄政王也没有跟她见面,也许是因为太子的事,让太后和皇上都对她有了不喜。” 杨怀远这么想。 长公主替杨婉仪物色了个相隔百里的乡下富绅,还安排人替她重新缝製嫁衣,打算儘快把人嫁过去。 杨婉仪日日来跟他请安,眉宇间都满是愁绪,却未提一句让他为难。 这让杨怀远很是心疼。 但他不能著急,要好好谋划才行。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府里头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老爷!” 长公主院子里有个婆子,是杨怀远好不容易安插在那的人。 这一日,他一下朝,刚出了宫门,就见她满脸慌乱地迎了上来。 “大事不好了,老爷!” “大人上朝的时候,有个怀孕的妇人跪在了府门前,说她怀了老爷的孩子,结果正好碰到了要出门的悦然郡主,郡主转身就领著人去了长公主的院子!” 第122章 剜膝之刑 杨怀远一听,登时踉蹌了一步。 跟著他的小廝连忙扶了他一把,才让他稳住了身形。 “老爷,您快些回去吧!”那婆子急得直跺脚,“长公主今日未上朝,就在府里头了,这会怕是都见到人了!” “马。”杨怀远猛然回神,见下人牵了马过来,立刻翻身上马,“立刻让人去请杨启,让他速速赶去长公主府!” 此刻的顾悦正托著下巴,看著跪在厅中间抹著眼泪的少妇。 前世,杨怀远瞒著长公主养了外室,杨家所有人都知情,甚至还帮忙遮掩。 因为駙马这辈子只能效忠於公主,绝对不能有旁的心思,否则就要承受剜膝之行。 这个女人是杨启最小的妹妹,生得十分俊俏,又与杨怀远自幼就相识,二人背著杨启有了首尾。 等到杨启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 没有办法,杨启只能咽下这口气,甚至不敢让长公主知道半分。 她之所以知情,还是因为有一次杨婉仪带著一个男孩来找她的麻烦,杨昀匆匆赶到,叮嘱她千万不要让长公主看到这个孩子…… 但是后来,长公主还是知道了,甚至要直接打杀了这母子二人。 那时,杨怀远和长公主的感情还不错,又因著眾人的求情,长公主到底让了一步,只吩咐杨怀远把人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可杨昀和杨婉仪认定是她告密,於是狠狠地折磨了她三日,差点要了她的命。 连这小杨氏,都曾趁著长公主跟皇上南巡,登堂入室来踩著她发泄,只因为她听闻是自己猜才导致她无法跟杨怀远双宿双棲,由此怨恨自己。 这一世,她倒是要看看,这些人能不能得偿所愿。 “姐姐,奴家已经有了駙马爷的骨肉,还请姐姐大发慈悲,允了奴家进府吧!” 从进了门,小杨氏的眼睛就滴溜溜地转,看著富丽堂皇的装饰满眼放光,可她掩饰得很快,此刻只是楚楚可怜地朝著长公主磕头,小心翼翼地求饶。 “老爷不敢惊扰姐姐,可他的骨肉自然不能流落在外,还求姐姐成全。” 顾悦心中失笑。 若是杨怀远知道她竟然主动送上门来,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等到杨怀远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小杨氏正哭哭啼啼地抹泪,而长公主坐在上首面无表情。 “长公主。” 杨怀远垂首,看都不看小杨氏一眼,径直朝著长公主走去,想著自己先示弱,至少平息她的怒火。 却不想,刚走几步,就被小侍卫拦住了,这让他登时有些恼火。 “滚开!” “什么东西,也敢拦著本官!” “砰。” 长公主手里的茶盏已经直接砸上了杨怀远的额头,隨后跌落在地,碎裂开来。 “老爷!” 小杨氏惊慌失措,尖叫一声就要上前去查看杨怀远的伤势,却被长公主的人直接按著跪在了地上。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是天,就算姐姐是长公主,可老爷他也是夫君,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夫君动手?” “掌嘴。” 长公主冷声开口。 那婆子袖中藏著竹篾,甩手就照著小杨氏的脸抽了起来,惨叫声不绝於耳。 “长公主!” 杨怀远看不下去了,回身几步推开了那婆子,將小杨氏挡在了身后。 “她……到底怀了我的骨肉,若是有什么差池,对长公主的名声有碍,还请长公主息怒。” 长公主嗤笑一声,拍了拍手,“既然你心疼她,那就你来替她受刑。” 几个侍卫走了进来,一把就按住了杨怀远。 杨怀远想要挣扎,根本就是徒劳。 那婆子握著竹篾,得了长公主的命令,照著杨怀远的脸就抽了下去。 这女人闹上门来,就说明压根没把长公主的脸面当回事。 而杨怀远背著她养外室,传出去更是把她的脸撕在地上踩,这个时候的长公主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早已暴怒异常。 她从来都不是委屈自己的人,所以,谁也別想逃脱惩治。 那婆子知道长公主的脾气,下手很重,没一会,杨怀远的脸都见了血。 “姐姐,老爷是官身,姐姐这样打他的脸,他还如何见人!” 小杨氏没想到长公主会这么狠,半点顏面都不给杨怀远留,一时间有些后悔,她不该听信外头那些人的挑唆,觉得自己有了身孕,就能拿捏长公主进了府。 若是早知如此,她还不如继续被杨怀远藏在外头。 至少荣华富贵,她半点也不缺,还不用看人的脸色过活。 “难怪杨大人处处都要银子。”顾悦突然插了句话,“敢情都是用来贴补外室了。” 本来打了杨怀远,长公主的气消了不少。 但是一听顾悦这么说,她又想起来自己这么多年都在贴补杨怀远,可他倒好,竟然拿著银子养外室,甚至都有了身孕,当下又来了火气。 长公主看向小杨氏的目光已经多了几分杀意,“什么腌臢东西,也敢跟本宫姐妹相称!给本宫把人拖出去打!” 小杨氏终於害怕了。 “老爷!” “老爷救救奴家!” “长公主!”杨怀远对小杨氏还是有几分真情实感的,当下顶著一张肿胀不堪的脸,口齿不清地求情道,“若是打下去,那就是一尸两命,求长公主开恩。” “杨怀远。”长公主缓步走到了杨怀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冷声问道,“你当著要保她?” 杨怀远不敢与长公主对视,只囁嚅道,“长公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是男人,长公主脾气不好,我这些年对长公主也算是掏心掏肺,没半点怨言。” “现在,我也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一个小问题而已,长公主又何苦咄咄逼人?” 顾悦抬眸,给了一直站在原地的小侍卫一个眼神。 冷麵小侍卫突然开口,“駙马不忠,是他不对,长公主很好,莫要听他胡言乱语。” 长公主回头,看著耳朵有些泛红的小侍卫,再回味了下他方才那番话,当下面上带了几分笑意。 隨后,她低头看向杨怀远,一字一顿地说道,“杨怀远,看来本宫这些年当真是给你脸了,让你自以为是到不知所谓,既然駙马愿意护著这外室,那本宫就成全你们!” 没等杨怀远高兴半点,就听到长公主再度幽幽开口。 “来人,赐駙马剜膝之刑!” 第123章 母致父残 杨怀远没想到长公主竟然真的会惩治自己,一时间呆愣当场,压根没有反应过来要说什么。 “母亲!” 就在这个时候,得了消息的杨婉仪冲了进来,跪在地上朝著长公主磕头道,“求求母亲放过父亲这一次吧!” “他绝不是有意的,父亲若是身有疾,那就不能再做官了,母亲这不是要毁了父亲一辈子吗?” “把二小姐拉下去。”长公主坐了回去,手指缓缓敲打著桌几,淡声道,“行刑。” “长公主,我是朝廷命官!”杨怀远终於回过神来,立刻起身说道,“你不能对我动用私刑!” 只可惜,长公主压根没理会他。 杨怀远被按倒在刑凳上,任凭他拼命挣扎也无济於事。 “母亲!”杨婉仪被人拖著往外走,只能大声喊道,“父亲跟母亲相知这么多年,无非就是个外室而已,母亲把她打杀了便是,何苦为难父亲?” “父亲为官,对母亲何尝不是助力?” “母亲饶过父亲这一次吧!” 杨婉仪的话,並没有让长公主起什么惻隱之心,她只是接过了冷麵小侍卫递过来的茶盏,慢悠悠地品著茶,对杨怀远接下来的处境毫不在意。 “看好二小姐,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允许她踏出院落半步。” 一个两个的,都不老实。 她既然答应太后要把杨婉仪送走,那自然不能让杨婉仪再出什么岔子。 所以,看紧点没什么不好。 “姐姐!”杨婉仪听到长公主竟然给自己禁足,当下扒拉著门框,朝著顾悦喊道,“你替父亲说几句话啊!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著父亲被毁吗?” 在杨婉仪心里,她需要有个身居高位且对她十分疼爱的父亲。 毕竟,她已经见识过长公主的无情。 若是以后自己真的过得不如意,说不定还能让杨怀远帮自己一把。 可若是现在失去杨怀远这个助力,那她以后该如何是好? “杨大人是駙马,当初养外室的时候就该知道背叛母亲是什么下场。” 顾悦幽幽地开口。 “可他依然这么做了,而且还瞒著母亲,分明就是仗著母亲纵容,以为母亲不会跟他一般见识而已。” 顾悦的话,让长公主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若是我今日替杨大人求情,那將母亲的脸面置於何处?” “妹妹,母亲那么疼你,你却处处替杨大人说话,要知道,母亲也是会伤心的。” “母亲,我不是!” 杨婉仪本是故意把话题引到顾悦身上,让长公主认为顾悦冷血,结果却被她反將一军。 她只能立刻解释道,“从头至尾,我只是希望自己父亲和母亲和和美美……” 顾悦继续添堵,“杨大人可没这么想,不然也不会把皇室的脸面都撕下来踩在脚底下啊!” 长公主烦了,一挥手,下头婆子立刻捂了杨婉仪的嘴把人带了下去。 “不要!” 这下,杨怀远终於慌了。 一开始,他以为长公主就算是知晓了此事,说不定自己哄哄她就能糊弄过去。 到时候把小杨氏安顿到杨家去,也算是过了明路。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一次长公主竟然来真的,连杨婉仪的求情都无济於事。 “长公主,是我错了,求长公主饶过我一次。”杨怀远连声道,“是那个贱人投怀送抱,我被她算计了,长公主,我把人交给你,只要长公主能消气,如何处置都行!” 小杨氏看著那行刑的人拿出那一套剜骨的工具时已经嚇得瑟瑟发抖,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这会听到杨怀远竟然把所有的事都栽到自己身上,甚至还想要自己的命,登时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当下指著他骂出了声。 “杨怀远,你这个挨千刀的,明明当初是你说只要我给你生个儿子,你就让我进门的!” “你现在翻脸不认人,还想借著长公主的手弄死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长公主抬了抬眼皮,只道,“聒噪。” 之前抽了杨怀远脸的婆子握著竹篾直接拍在了小杨氏的嘴巴上,痛得她顿时眼泪鼻涕乱飞,只能趴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长公主,奴家是听信了杨怀远的谎言才被骗的,他一直在奴家面前说长公主强势自大,不可理喻,说他就喜欢奴家这样柔情小意的,他还跟奴家说过,迟早会让长公主毙命,到时候就让奴家做当家主母……” 杨怀远急了,作势就要朝著小杨氏扑过去,大喊道,“你给我闭嘴!” 昔日二人耳鬢廝磨的情话,如今都成了杀人不见血的刀。 而且,刀刀致命。 顾悦手指一动,一粒不起眼的小石子朝著按住杨怀远的下人飞了过去。 那人只觉得手臂一麻,下意识地脱了手,让他挣脱开来。 “明明是你害我,你怎么不去死!”杨怀远几乎是瞬间扑倒了小杨氏,对著她拳打脚踢,怒骂道,“你是要毁了我!贱人!” “杨怀远!”这个时候,好不容易才得了允许进了长公主府的杨启看到这一幕,登时冲了上去,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怒吼道,“我妹子有了你的骨肉,你竟然还对她动手?你是不是人!” 小杨氏摊在地上,面如死灰。 她从未想过,自己只是想来搏一把更大的荣华富贵,却换来这般下场。 “老子都被她毁了!”杨怀远一边还手一边吼道,“老子就算打死她,她都是活该!” 长公主看著眼前好像疯魔的杨怀远,突然意识到,当初她瞧上的这个人本身就是个烂人。 说到底,他之所以能偽装这么多年,无非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让他忌惮而已。 “把他们二人拉开!”长公主心念已定,冷声道,“本宫刚才说的你们没听到么?立刻行刑!” “不要!”杨怀远被拖回刑凳的时候,本就被打得血肿不堪的脸几近扭曲,朝著长公主嘶吼,“长公主,我是圣上最器重的臣子,你不能……啊!” 长公主身边多的是能人异士。 剜膝的婆子手起刀落,转眼间已经將膝骨完整地取了出来。 等到人感觉到痛的时候,已经是个废人了。 所以,本来还抱著几分希冀的杨怀远在看到自己的膝骨时,登时惨叫一声,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顾悦垂眸。 杨怀远,身残。 第124章 罢官夺职 杨怀远被拖下去之后,杨启跪在地上替小杨氏求情。 长公主已经废了杨怀远,对半死不活的小杨氏没半点兴趣,在冷麵小侍卫的陪同下,转身离开。 一场闹剧扔给了顾悦善后。 “杨族长,带著人走吧!”顾悦扫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经人事不醒的小杨氏,淡淡地说道,“一切因果,不过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杨启悔恨难当。 他知道顾悦的意思。 当年杨家大房如日中天,所以他想攀附上他们,但是光靠著自己这个族长的身份,並不能长久。 他迟早会不做族长,到时候谁还会护著他这一支? 所以,他將小李氏送到了杨老太爷身边,又由著自己的妹妹搭上了杨怀远,为的就是想要靠著姻亲血脉来维繫他们这一支的荣华富贵。 一步错,步步错。 “流血了!” 杨启看到小杨氏身下鲜血汩汩涌出,当下砰砰砰地朝著顾悦磕头。 “求郡主开恩,救草民妹妹一命!” “我要杨家族长的位置。”顾悦抱著手臂,看著杨启说道,“只要你让出来,我就让人救她。” “不行!” 杨启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杨怀远废了,自己的妹妹也被他厌弃了,若是再没有族长的身份,那他们这一支怕是要彻底被家族捨弃了! “郡主与杨家毫无关係,就算这族长到了郡主手里,族人也不会认可郡主的,郡主要来何用?” “你跟我討价还价?”顾悦抬眸,看著杨启道,“难道你妹妹的命,都没有这个族长的位置重要?”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女人可能会存有感情的影响,但男人往往比女人更冷静,也更切实际。 就像杨怀远他们,无事之时,小杨氏可以是妹妹,也可以是红袖添香,一旦有了利益衝突,那她就是隨时被捨弃的棋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杨启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抽搐的小杨氏,咬著牙说道,“郡主年纪轻轻,见死不救,也是多造杀孽,想来郡主也不愿如此吧?” “她若是死了,是杨怀远和你一手造成的。”顾悦冷声道,“既然杨族长不愿意救人,那就慢走不送了,来人,送客!” 杨怀远没想到顾悦竟然真的赶人。 今日已经闹到这般,他若是这样抱著小杨氏出门,到时候他们杨氏一族的脸面就毁了个乾净。 无奈之下,他只能妥协应了。 顾悦一挥手,“来人,抬去客房,请大夫。” 经过一日一夜的折腾,小杨氏的命总算保住了。 隨后,顾悦让人將小杨氏捂得严严实实送出了府,安顿在了她之前住的院子里。 “孩子胎死腹中,是杨怀远那几脚踢的。”顾悦坐在小杨氏的对面,看著她说道,“而且,你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 惨白著脸的小杨氏躺在床上,好像完全听不到顾悦在说什么。 “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以丫鬟的身份,留在杨怀远身边。”顾悦依旧十分平静,问道,“杨怀远如今已经是废人,所以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看,你好好考虑,若是考虑好了,就让人来告诉我。” 在顾悦走到门口的时候,小杨氏突然说了一句,“好。” 听到这话,背对著小杨氏的顾悦,嘴角扬起一丝笑,语气却波澜不惊。 “我会安排人让你好好养身子,到时候拿这宅子抵。” 上一世,小杨氏不是怪自己没让她和杨怀远双宿双棲吗? 这一世,他们继续在一起,哪怕相互折磨,也算是她成全他们。 顾悦回府的时候,恰好碰到了李公公。 对待皇上身边的人,顾悦很是乖顺恭敬,“公公是来看杨大人的?” “老奴见过郡主。”李公公瞧见顾悦,也忍不住嘆了口气,低声道,“皇上才知道长公主自作主张对杨大人用了刑,这特地让老奴过来瞧瞧杨大人伤势如何。” 顾悦十分坦诚地开口,“以后怕是都不能走路了,身有残不得为官,让舅舅趁早换人吧!” 李公公扶额,只觉得这事更难办,求助地开口道,“郡主陪老奴走一趟吧?” 长公主还在宫里头,被皇上骂得狗血淋头,能碰到郡主,也好过他自己一人去面对杨大人,毕竟……这事听著都让人受不住。 顾悦应了,带著李公公往杨怀远的院子走。 刚走近就听到里头传来打砸东西的声音,隱隱还有人的痛呼声。 “杨大人。”顾悦先进了屋子,一眼看到地上跪著的小廝满脸是血,不禁开口,“你心情不好,也不该隨意打骂下头的人,这事本也怨不得旁人。” “滚!”有屏风隔著,杨怀远並未瞧见李公公,只以为顾悦是来看自己的笑话,当下开口怒骂道,“如果不是你这个贱人把事情闹大,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般?当初我就该掐死你!你就是个灾星!祸害!” 顾悦嘆了口气,垂首不语,只是微微红了眼眶,好像有些伤心。 “放肆!”李公公没想到杨怀远竟然对顾悦如此恶毒,当下忍不住出声呵斥道,“皇上平日里最疼悦然郡主,没想到杨大人当著杂家的面竟然都敢欺辱郡主,怕是平日里更甚!” “李公公?” 杨怀远听出了李公公的声音,立刻就要翻身下床,却忘了自己有伤在身,当场直接摔了下来,连带著碰倒了屏风。 顾悦眼疾手快,一把將李公公拉出屏风砸下来的地方,看著狼狈不堪的杨怀远,淡声道,“杨大人,李公公只是替我说了几句话而已,你也不至於要了李公公的命吧?” “李公公!你莫要听她胡言乱语!”见到李公公,杨怀远好像见到了希望一般,渴求地问道,“皇上让李公公过来,是不是知道了长公主对我动用私刑了?” 李公公点头道,“皇上的確知晓此事,而且已经责骂了长公主。” 杨怀远眼睛发亮,兴奋地问道,“那我……皇上愿意开恩,让我继续留用吗?” “这……”李公公犹豫了下,看著杨怀远半晌之后才道,“杨大人,你是知道的,身有残者不得入仕,皇上总不能为了大人坏了规矩。” “身有残……” 杨怀远眸中的光倏然熄灭,口中的喃喃自语也慢慢变成了高声质问。 “我变成这样都是拜长公主所赐,难道皇上不该弥补我吗?” “明明当初是她绑了我做駙马,我好不容易才得了机会回到朝堂,一句身有残就要捨弃我?” “我又做错了什么?” “放肆!”顾悦抬手便是一箭,直接將杨怀远的两腮扎了个对穿,冷声道,“杨怀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质疑皇上的决断?” 第125章 父母和离 杨怀远痛得以头触地,双手颤巍巍地靠近自己的脸,却又不敢碰触,只能呜咽出声,语不成调,“顾悦,你竟然……竟然敢对我动手……” 顾悦冷眼瞧著杨怀远,声音中仿佛淬了冰,“身为駙马,本该谨言慎行,却对长公主阳奉阴违,被罚过之后死不悔改,甚至口口声声胆敢质疑圣諭,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杨怀远是怎么走到今日的,京中人尽皆知,却从未有人明面上当眾揭短。 一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二来他除了是駙马,后来还靠著顾悦对皇上的恩情重新入朝为官,確实不容小覷。 而杨怀远自视甚高,总是刻意忽略掉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可顾悦,可不会给他留半点顏面。 “这是和离书。” 一张薄薄的纸笺顺著顾悦的手指飘落。 “杨大人,长公主给你留了顏面,没有休夫,只是和离,麻烦你立刻搬出长公主府,否则到时候被扔出去,可就顏面尽失了。” 杨怀远双颊被射穿,本就疼痛难忍,当下不可置信地一把抓住地上的和离书。 在看到长公主已经落了名字的那一刻,他猛然喷出一口心头血,双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李公公见此情景,这才连忙开口道,“郡主,杨大人怕是怒急攻心,还是快些请太医过来医治,免得闹出人命,怕是於长公主名声有碍。” 这和离书,其实是皇上让长公主写的。 刚才李公公只是跟顾悦提了一嘴,没想到顾悦竟然將和离书要了过去,还故意气昏了杨怀远。 可现在杨怀远已经不得皇上和长公主喜欢,李公公自然也乐得卖顾悦这个人情。 让皇上和太后护著的小姑娘出口恶气,能有什么大碍? “杨大人既然已经按了手印,那便算他同意了。”顾悦弯腰,扯著杨怀远的手沾了沾他喷出来的血,直接按在了和离书上,只道,“舅舅是真心疼母亲,连这一步都想到了。” 和离书一签,意味著杨怀远与长公主再无关係。 李公公让人去请太医,毕竟总不能这边一和离,那边人就死了,到时候说不得又有人要编排皇家心狠手辣。 “郡主有所不知,以往杨大人清风霽月,皇上格外欣赏,长公主最初要休夫,可把皇上气坏了。”李公公低声对顾悦说道,“可杨家频频出事,而且杨昀还被教成那个样子,甚至还影响到储君的名声,所以皇上才变了心思。” 顾悦垂眸。 看来,皇上一时半会还是没打算放弃顾瑀,否则也不会拿杨家的人来做说辞。 如今杨昀人都死了,自然不可能跳出来替自己辩驳。 而李公公说这些,无非也是在替皇上提醒顾悦,有些事適可而止即可。 “舅舅说的是,杨昀长歪了,都是杨家教导无方。”一念至此,顾悦微微一笑道,“早些让母亲脱离苦海,也是母亲的幸事。” 李公公见顾悦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容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方才顾悦那一箭没有收力。 所以等到太医从中间剪断箭矢,隨后两边同时用力拔出的时候,本来已经昏迷的杨怀远竟然硬生生地被疼醒了。 “啊!” 杨怀远又惨叫一声,隨后再度昏死过去。 太医立刻给止血上药,隨后又开了方子,叮嘱了饮食上要注意的事情,这才隨著李公公一同回宫復命。 “来人。”顾悦扫了一眼杨怀远,冷声道,“把杨大人的东西全都收拾妥当,现在就把人送出长公主府!” 此刻,府里头的下人自然都知道顾悦的分量,哪里敢怠慢半分? 顾悦站在门前,目送著远去的马车,还特意让人放了掛鞭炮,撒了不少果,有意宣扬庆贺长公主终於摆脱了吸血倀鬼的消息。 於是,杨怀远与长公主和离,又被赶出长公主府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京城。 废了腿,丟了官,毁了容,坏了名声,还被休弃,这对於一生都在汲汲营营的杨怀远来说,怕是灭顶之灾吧? 不过,顾悦可没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上一世她曾经受过的痛苦,总该让他尝个遍才算数。 杨怀远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漆黑一片,房间里连个侍奉的人都没有。 他张了张嘴,却牵扯到了两颊的伤口,痛得他眼前一黑又一黑,当下忍不住怒火衝天地拍著床板,弄出好大的动静来。 结果跑进来的,竟然是本该禁足的杨婉仪。 “父亲!”杨婉仪看到杨怀远醒了,当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扑在他身上连声道,“母亲逼著我嫁那么远,父亲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杨婉仪並不知道,她之所以能有机会跑出来,其实是顾悦故意让人露出的破绽。 此刻的她沉浸在杨怀远再也不能帮她的情绪中,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杨怀远阴沉的脸色。 杨怀远现在说话都费劲,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道,“水。” “水?我这就去给父亲倒。”杨婉仪回过神,连忙跑去桌边,却发现茶壶空空,当下又落泪道,“父亲,这些下人当真是看菜下碟,竟然这么怠慢父亲……” 杨怀远幽幽地嘆了口气。 这一刻,他不知为何突然会想到顾悦。 如果换做顾悦,这一刻定然会义无反顾地衝出去,替他去呵斥敲打那些下人,而不是像杨婉仪这样只知道哭。 杨怀远一字一顿地开口,“叫人进来。” “妹妹,你怎么会在这?” 要不说,人有时候真是邪性。 这边,杨怀远刚刚心里念叨了顾悦,下一刻,人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隨之而来的,还有紆尊降贵出现在这里的长公主。 “长公主……”杨怀远眼睛一亮,以为长公主是念及了自己的好,想要起身,却只能徒劳地躺了回去,当下只好忍著疼解释道,“我就知道,阿琼你不会捨得我,都是顾悦这丫头挑拨离间是不是?阿琼,你千万不要相信她,她都是骗你……” “杨大人受著伤,还能污衊他人,当真是好本事。”顾悦看著杨怀远因为太过激动,两腮都渗出了血跡,当下似笑非笑地说道,“可惜母亲不是来看你的,而是发现妹妹不见了,所以才过来寻她。” “本宫是不是说让你禁足?” 长公主冷冷地扫了杨婉仪一眼,就让她瞬间汗流浹背,腿都软了。 “杨婉仪,你为什么能跑出来?” 第126章 一败涂地 “杨大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妹妹於情於理该来看看。”顾悦在一旁轻声道,“母亲,妹妹如此做也是重情重义,而且还有人帮她离开长公主府,说明妹妹在府里人缘不错,这样看来,母亲该高兴才是。” “徐嬤嬤,去查。” 听到顾悦的话,长公主的脸黑了几分。 在长公主府人缘不错,那是意味著那府里头怕是早有她的眼线,好端端的,为何要收买人心? 那不就是衝著自己来的么? “二小姐院子里伺候的,全部就地杖毙。” “母亲!”杨婉仪一听,顿时慌了,猛地衝到长公主面前,直接跪倒在地,哭诉道,“她们都是在女儿身边伺候惯了的人,现在打杀了她们,女儿以后要怎么办?” 以前,杨婉仪惹恼了长公主,顶多是跪半晌祠堂,或者罚抄经书。 她也做过让贴身婢女扮作自己,然后偷偷装作小丫头溜到长公主身边撒娇求饶的事。 那个时候,长公主也会笑她古灵精怪,到底不捨得再罚她。 所以,杨婉仪压根没想过长公主会下这样的命令,她只能像之前那般,扯住长公主的衣摆,哭哭啼啼地求情。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母亲,女儿知道错了。” “女儿只是担心父亲,所以才偷偷过来看父亲一眼,没想著要欺瞒母亲。” “母亲让女儿远嫁,女儿也听您的了,可那么远,若是女儿遇到了什么事,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母亲难道是想逼死女儿吗?” “你放心,”长公主不为所动,“待到你嫁人的时候,本宫自然会替你安排妥当,若不是这些人纵著你做错事,也不至於让你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她手里,最不缺的就是得力之人。 为了避免以后杨婉仪离开自己的视线再惹出乱子来,她自然会让稳妥的人跟著伺候。 本来,她也没打算让杨婉仪身边的人跟过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来何用? “妹妹还是要体谅母亲的良苦用心。”顾悦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著瘫坐在地上杨婉仪,轻笑道,“母亲一出宫就去看妹妹,本来还想跟妹妹说,就算她和离,也不会影响到你,结果没想到你竟然偷偷跑出去,当真是让母亲伤心。” 长公主听著这话,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顾悦的脸色如常,还带著几分显而易见的无奈和担忧,完全是一副替她和杨婉仪著想的模样。 “不要你假惺惺地装好人!”杨婉仪猛然抬头,朝著顾悦一巴掌甩了过去,情绪有些崩溃地喊道,“如果不是你,父亲和母亲怎么会反目?” 顾悦早就察觉到了杨婉仪的意图,一个撤身就躲过了那一巴掌。 不成想,杨婉仪突然又哈哈大笑,一副疯疯癲癲的样子,喃喃自语道,“母亲,顾悦欺负我,你为什么不疼疼我啊,哈哈哈……” “明明就是她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最该死的就是她!” “为什么顾悦不去死?” “母亲,母亲你救救我,顾悦她要杀了我啊!” 顾悦冷眼瞧著杨婉仪,半晌之后才问道,“母亲,妹妹怕是接受不了这么多人因为自己而死,得了失心疯吧?还是,妹妹想借著装疯,有意逃避远嫁的安排?” 长公主眸光微闪,先前错愕疼惜的神情慢慢消失不见,冷声道,“来人,將二小姐打昏带回去,请太医。” “长公主,你不要伤害婉仪,她是个好孩子。”方才因为痛到失语的杨怀远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声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我们和离了,婉仪她是无辜的,阿琼……” 长公主压根没给杨怀远一个眼神,看著自己人將杨婉仪带走,当下转身就走,多一句话都没说。 “阿琼!” 杨怀远想要伸出手去抓长公主,可都是徒劳。 “呵……”顾悦看著杨怀远好像一条砧板上的鱼一般挪动,忍不住嗤笑一声,只道,“杨怀远,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说话间,顾悦已经將他臥房里的铜镜直接懟到了他面前,隨后抓起他的髮髻,让他好好看著里面的自己。 “你瞧瞧你现在这副模样,丧家之犬,一败涂地。” 顾悦淡声开口。 “你也知道,长公主是最看容貌的人,如今的你,还有什么资格让她对你心软啊?” 铜镜里的男人两颊包著纱布,已经全都渗出了血跡,身上的衣衫因为先前的折腾也已经脏污不堪,整个人看上去邋里邋遢,再无往日的风光可言。 “顾悦!”杨怀远拼命地想用手去抓顾悦的手,意图让她放开自己的髮髻,咬著牙说道,“我有今日都是拜你所赐,你难道还不满意吗?你到底想怎么样?有本事你杀了我!” “杀你?我都怕脏了自己的手。”顾悦猛地鬆开了手,任由他的头磕在了地上,只道,“杨怀远,你所在意的一切,从今日起都会一点点地被夺走,而你,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烂在这里,再无回头之路。” “顾悦!”杨怀远听到顾悦这么说,顾不得自己的伤,怒声道,“我是你父亲!就算我不疼你,也是好生地將你养大成人,你为何要这么待我!你难道就不怕下地狱吗?” 顾悦拍了拍手,毫不在意,“我就是从地狱爬回来的,你以为我还怕什么?” 没等到杨怀远想明白顾悦这番话的意思,先前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小李氏已经走了进来。 经过之前的事,小李氏乖顺了很多,见到顾悦立刻行礼道,“见过郡主。” “杨怀远既然是你的儿子,那就交给你好好照拂了。”顾悦淡淡地说道,“这府里头的下人给你们留几个,其他的都要带走,也算长公主仁至义尽了。” 小李氏立刻应声,“民妇定然会好好照顾怀远,请郡主放心。” 顾悦笑了,“等再过段时日,我会送个人过来给你搭把手,照顾这样性情不定的人,势必会受伤,若是受不住,到外头去哭一哭,也是无妨的。” “顾悦!”杨怀远没想到顾悦竟然会把自己交给小李氏,登时拼了命挣扎起来,“她只是个妾室,有什么资格留在这里!滚!你们都给我滚!” 先前他对小李氏那么狠,若是日后落在她手里,他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 第127章 装疯卖傻 顾悦站远了些,欣赏了一会杨怀远无能狂怒的模样,只道,“这府里,现在由你说了算,人暂时还不能死,明白我的意思吧?” 小李氏立刻低头应声。 先前,她被杨怀远打完,好像垃圾一样被扔回了杨家,关在了院子里。 她以为自己可能会有一日悄无声息的死掉。 可顾悦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跟她说,只要她愿意安分守己,就留她一条命。 杨怀远曾经对她拳打脚踢,她也只是会担心自己可能还要挨打,会痛而已。 可是面对这个隨手就將杨怀远给拉下马来的少女,她从心底畏惧,不敢造次半分。 “四叔在我那边过得不错,以后若是他愿意见你,自然会见,若是不愿,你就不要打扰他了。”顾悦敲打了小李氏一句,“人,得先活著,才能谈其他。” 说完,顾悦带著人离开。 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的院子里传来杨怀远痛呼的惨叫声。 “还真是沉不住气。” 顾悦嘴角勾了勾,身上的枷锁仿若再次卸掉了几分,连步伐都轻快了起来。 此刻的她还不知道,长公主府里头,太医已经对杨婉仪的病症下了定论。 “长公主,二小姐怕是因为受到了太多的刺激,所以神不守舍,才出现癲狂之症。”太医一边开著药方一边跟长公主解释道,“若是想好起来,除了吃药之外,还要多顺著她的意思行事,否则只怕更为严重。” 长公主蹙眉,似乎不解,“她不是装的?这个病症若是严重会如何?” “长公主,二小姐是心病,人的思绪本就繁杂,很难说何为真何为假。”太医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只能含糊其辞,“若是严重了,可能也会痴傻,甚至昏迷不醒。” 长公主若有所思,看著太医写完方子,这才吩咐道,“徐嬤嬤,送太医。” 徐嬤嬤连忙应了,引著太医离开后,又叫来一个小丫头,附耳低语了几句,隨后才折返回去。 等到顾悦回到长公主府,素冬已经在门口候著了。 “小姐。” 素冬上前,低声將杨婉仪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顾悦。 “疯了?”顾悦扬眉,似乎有些意外,边走边道,“这苦肉计用得挺是时候,太子先前装病,现在她装疯,还真是有样学样。” 正说著,长公主让人来请顾悦过去一趟。 “母亲。” 顾悦到了的时候,发现杨婉仪已经醒了,正抱著长公主的腰宛若稚儿一般咯咯地笑。 她没有说话,只是寻了地方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著杨婉仪。 “婉仪,这是姐姐。”长公主摸了摸杨婉仪的头髮,轻声道,“你认得姐姐吗?” 顾悦抬眸。 长公主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慈爱,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厌恶与冷漠。 很显然,杨婉仪现在这个样子让长公主重新拾回了母爱,即便对她自己来说,並不算多。 但足以让杨婉仪翻身保命。 “姐姐。”杨婉仪一脸天真烂漫,眼睛里满是疑惑和好奇,“婉仪不认识姐姐,母亲只要婉仪,不要姐姐。” 杨婉仪坐直了身子,有些不开心地撅起嘴巴,眨巴著眼睛看著长公主,憨態可掬,瞧著就让人心软。 “好,不是姐姐。”长公主握住了杨婉仪的手,笑著说道,“母亲跟她说几句话,你在这等著可好?” “母亲要回来。”杨婉仪很是慌乱,一把抱住长公主,“母亲是婉仪的。” 长公主又耐心安抚了她一番,又有徐嬤嬤从旁劝说,这才脱了身,边走边道,“你且跟我出来。” 顾悦扫了一眼正在跟徐嬤嬤玩翻绳的杨婉仪,嗤笑一声,跟著走出了房间。 杨婉仪抬头,对著顾悦的背影扮了个鬼脸,又拉著徐嬤嬤撒娇道,“嬤嬤,不告诉母亲。” 徐嬤嬤垂首应了,礼数周到,却没有半点感情。 杨婉仪好像不高兴了,把绳一扔,扭身侧睡,背对著徐嬤嬤,不再搭理她。 徐嬤嬤抬眸看了一眼外头,又看了眼杨婉仪,福了福身子,让小宫女在这盯著,自己也退了出去。 跟著长公主走出房间的顾悦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母亲是要跟我说婉仪病了吗?” “她还是个孩子。”长公主转头看向顾悦说道,“自幼被宠坏了,顺风顺水这么多年,突然遭遇这样的变故,没办法接受也是正常的事。” 顾悦笑道,“母亲这么聪慧,难道看不出她是在装疯卖傻?” “太医也说了,她醒过来之后可能会癲狂,也可能会与常日不同,她现在以为自己还是四岁稚童,所以不记得你也是情理之中。”长公主避而不谈这个问题,只道,“此事到此为止,婉仪既然病了,婚事便缓缓吧!” 孩子长大以后,与她都不太亲近了。 如今杨婉仪突然这么粘著她,倒是让长公主有些回味他们年幼时的模样。 “可是母亲先前答应皇祖母要把人送走的。”顾悦提醒道,“母亲现在出尔反尔,难道就不担心皇祖母会失望?” “放肆。”长公主蹙眉,看著顾悦道,“悦然,本宫虽然是你的母亲,但也是当朝长公主,难道还需要你来教本宫做事?” 顾悦默然不语。 “这件事事关你妹妹的名声。”长公主朝著徐嬤嬤招了招手,看著她將手里的匣子呈给顾悦才道,“本宫在宫里头的时候,府里头的事都交给你,这些是赏你的。” 沉甸甸的楠木匣子。 顾悦打开,里头珠光四溢,瞧一眼便知都是好东西。 “母亲这是要收买我?” “何为收买?”长公主不喜,又担心顾悦在外面胡说八道,只能蹙眉叮嘱道,“本宫刚与駙马和离,若是这个时候传出去你妹妹失心疯的事,於你的名声也有碍,所以在外头要谨言慎行,明白了吗?” 顾悦合上了匣子,满是笑意,“只要银子到位,母亲说如何就是如何,我都听母亲的。” 长公主瞧著顾悦这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倒是放心了几分,可等到她离开,还是忍不住跟徐嬤嬤多说了一句。 “到底不如养在身边的贴心。” “你瞧她,一副市侩之徒的嘴脸,哪里有本宫半点影子在身上?” 第128章 有意威胁 这话,徐嬤嬤自然不敢接。 长公主倒也没有打算听到回应,只是嘆了口气说道,“让人好好照拂婉仪,她虽然有错,如今这般,也该一笔勾销。” 徐嬤嬤应了。 等到她们二人离开,刚才明明已经走远的顾悦却从暗处再次缓步走了出来。 看著长公主消失的转角,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她市侩? 明明是他们把自己扔在外头不闻不问,现在倒是对她挑三拣四了。 想要將往事一笔勾销? 做梦。 回到悦然阁,顾悦把那匣子里的珠宝全都倒了出来才道,“嬤嬤,找人把这些全都换成银票,一个不留。” 素冬有些不解,问道,“小姐,这些珠宝不留著配小姐的衣裳吗?” 长公主给的东西不会差的,而小姐平日里甚少戴珠宝首饰,瞧著太素净了。 谁家姑娘家会像小姐这样,只喜欢银子,不喜欢这些啊? 顾悦摆手,並不在意,“你们都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们。” 什么东西都不如银子放在手里最顶用。 她摊开笔墨,开始练字。 废了杨怀远,逼得杨婉仪不得不装疯避祸,难免让她有些隱秘的开心。 她其实並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可重活一世,她深知做事最忌浮躁。 练字,让人心静。 写完三张纸,顾悦的头脑愈发明晰。 过於频繁地出手,会惹人怀疑,所以接下来,她只需要等。 静观其变。 长公主和离的事到底是大事。 自消息传出去之后,长公主府门前世家夫人的马车就络绎不绝,全都是打著劝慰长公主的由头来试探她的心意。 手握些许实权的长公主,怎么能让她孤独终老呢? 至於杨怀远……压根无人在意他的死活。 往日的鲜傍身,更像是一场盛大落幕的笑话。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一晃就过了半月有余。 杨婉仪的病症並未好转,依旧如同孩子一般,长公主拨了不少人过去伺候,终究没有再提把人送走的事。 不过,顾悦日日早出晚归,並未对此表態。 长公主本以为她会闹,瞧著这般倒是放下心来,也没再管她做什么。 “小姐。”这一日,顾悦刚起身,素冬就神秘兮兮地凑了上来,低声道,“最近,何府的大公子何翌日日来访,都是来见二小姐的,而且二小姐也愿意亲近他,不过每次见面都有长公主的人跟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经过先前的事,长公主自然要万分注意杨婉仪的名声。 “何翌,户部侍郎的庶长子,以前还是顾瑀的伴读。”顾悦摆弄著手里的茶盏,若有所思道,“如今杨婉仪都变成这般,他来做什么?” 於嬤嬤在这一点上看得更为清晰,当下说道,“小姐,老奴听说,何公子想要求娶二小姐,虽然请了媒婆过来,但是长公主並未同意,依著老奴来看,这位何公子怕是想借势。” 顾悦垂眸。 於嬤嬤说得有道理。 何翌本就是庶出,以往在府里头也是因为成为太子伴读才有了几分地位,结果因著先前的事失了这份差事,自然要想旁的法子。 想到这里,顾悦点头道,“何家嫡出庶出的孩子不少,他这人惯会审时度势,找人盯著他,別让他在府里头算计旁的。” 她总觉得,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更何况,杨婉仪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还有待考量。 人总是说曹操曹操到。 就在顾悦准备出门的时候,迎面恰好碰上了来拜访的何翌。 本来打算视而不见的顾悦,却被他以摺扇拦住了去路。 “草民,见过郡主。” 何翌的面相很是柔和,没有半点攻击性,瞧著就让人心生好感,只是並不包括顾悦。 “嗯。” 顾悦頷首,抬脚就要继续走。 “郡主。”何翌再次拦住了顾悦,笑著说道,“草民多次上门,都未曾得见郡主,今日適逢有缘,不知能否请郡主赏脸坐下一敘?” “我记得,上次咱们见还是十多年前的事。”顾悦顿住脚步,抬眸看著何翌开口,“所以,我並不觉得你我之间有什么可敘的。” 何翌是太子伴读,幼时自然经常见到她。 只是对顾悦来说,跟在顾瑀身边的就没几个能入眼的,所以压根没在意过他们。 “杨兄过世前,我曾入狱探望。”何翌掏出一个锦盒,递到顾悦面前,隨后轻轻打开,笑著问道,“而且后来还意外救下了这小东西,不知郡主可觉得眼熟?” “嗯,这就是当初杨昀买下来想害长公主的东西。”令何翌没想到的是,顾悦看到之后不仅没有半点紧张,甚至还十分直白地问道,“你既然拿到了证物,为何不交给官府?”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顾悦瞬间蹙眉退了一步。 “你不会是想拿这个来讹银子吧?” “我说,何公子,堂堂户部侍郎的长子,你发死人財?” “未免太过分了!” “郡主!”何翌知道顾悦难对付,但是从没想过她竟然会如此坦然的扭曲事实,登时上前一步阻止她继续往下说,只道,“明明是郡主用此物害死了杨昀,如今证据在我手上,难道郡主就不怕草民报官之后东窗事发吗?” “我就说,当初让顾瑀自己选伴读,就是最大的失误。”顾悦嗤笑一声,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问道,“一群脑子不知道掉哪的废物,回去老老实实呆著不行?非要来旁人面前蹦躂,当真是惹人厌烦。” “郡主何必恼羞成怒。”何翌收了锦盒,沉声道,“若是我將此物交给长公主,到时候只怕郡主很难交代吧?” 说罢,何翌还故意往府里头走了两步,只等著顾悦喊住自己。 却不想,等他回过头,一个大扫帚已经直接拍在了他的脸上,也不知道顾悦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竟然直接把他拍倒在地。 不远处,一个倒夜香的奴才一脸惊慌失措。 天知道他只是扛著扫粪的扫帚经过,却被郡主一个闪身就抢走了扫帚,甚至还打了人这事有多可怕! “何翌,多年不见,你是忘了我的手段了?”顾悦不等何翌起身,一脚踩在了他的脖颈处,垂眸看著他,冷声问道,“说,是谁,让你特意来寻我的麻烦?” 第129章 吃里扒外 “郡主……” 何翌被踩得几乎要断气,磕磕绊绊地开口。 “我没有,郡主是不是误会了,我……” “坏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娇斥传来,隨后一个不明物体朝著顾悦就砸了过来。 顾悦一个闪身躲开了,定睛看过去,发现竟然是一把铁镐。 这要是砸到自己身上怕是得要了自己半条命。 “你凭什么欺负人!” 来人是杨婉仪。 “你这个人好生无礼!”此刻的她已经跑到了何翌身边,一边扶起他一边愤怒地说道,“这里是长公主府,何公子是我请来的客人,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在我家如此肆意妄为!” “二小姐!”没等顾悦说话,跟著杨婉仪的嬤嬤已经快步走了上来,沉声道,“这位是郡主,是二小姐的姐姐,二小姐不得无礼!快跟郡主道歉!” “我不要!”杨婉仪状似心疼地看了一眼何翌,指著他的脖颈说道,“陈嬤嬤,你看何公子的脖子都差点被她踩断了,她应该跟何公子道歉!而且,我根本没有姐姐,嬤嬤不要骗我了!” 据太医说,杨婉仪会忘记顾悦,是因为顾悦带给她的伤害太大。 比如,她在意的人或者东西,都被顾悦抢走了,破坏掉了,这都会让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才会忘掉这个人。 顾悦在不在意这个说法不重要。 重要的是,长公主相信了。 所以特意让人叮嘱过她,儘量不要出现在杨婉仪面前,以免让她病症加重。 “郡主。”陈嬤嬤朝著顾悦行礼,只道,“二小姐现在不太清醒,还请郡主莫要介怀。” 顾悦扫了一眼捂著脖颈的何翌,目光落在陈嬤嬤身上,扬唇笑道,“嬤嬤放心,我不至於跟傻子一般见识。” 说罢,她转身要走。 却不想杨婉仪听到顾悦这么说,登时暴跳如雷,快步跑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瞪著眼睛问道,“你凭什么骂人?而且,你还没跟何公子道歉,你不许走!” “二小姐!”陈嬤嬤对顾悦的脾气已经有了几分了解,当下连忙上前去拉杨婉仪,低声道,“何公子没事,二小姐就不要拦著郡主出门了。” 这个何翌,好端端的来招惹郡主做什么? 待会若是郡主的脾气上来,连他们俩一起打,她可没那个本事拦。 “你走开!”杨婉仪猛地推了一把陈嬤嬤,怒声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滚开!” 陈嬤嬤本是拽著杨婉仪的手臂,被她这么一推,又怕伤到她,下意识地卸了力气。 可她到底是年纪大了,脚下一个趔趄,没站稳,直接踩空了,整个人直直地朝著台阶下摔了下去。 “陈嬤嬤!” 素秋跟陈嬤嬤有过几面之缘,下意识地就伸出手去拉人,却不想被杨婉仪从侧面猛地推了她一把。 咔嚓。 素秋的脚踝错了位,直接踩滑了脚,滚下了台阶,疼得脸色煞白。 素冬在素秋摔倒的时候就快步飞奔了过去,眼见著护不住人,只能先把脚伸了过去,恰好垫在了陈嬤嬤的后脑与台阶之间…… 陈嬤嬤惊魂未定。 素冬但凡慢一步,只怕她就直接一命归西了。 饶是如此,她的右臂也摔断了,浑身骨头都跟错位一般,疼痛难忍。 杨婉仪脸上没有半点害怕,反倒是叉著腰,毫不客气地说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活该!怎么没摔死你们!来人,把这些人都给我打出去!不许他们踏进府里半步!” 周遭的下人面面相覷。 二小姐不记得了,他们可没坏了脑子。 就算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跟郡主动手啊! “二小姐,使不得!”何翌这会缓过来不少,连忙上前,低声劝说道,“郡主的確是你的姐姐,现在陈嬤嬤受了伤,还是先请大夫过来瞧瞧,毕竟是长公主派来的人,出了事,到时候二小姐也不好交代。” 何翌温声细语,好像瞬间抚平了杨婉仪的暴躁。 “陈嬤嬤,你看看,何公子还替你求情。”杨婉仪扫了一眼被小丫头搀扶起来的陈嬤嬤,冷声道,“虽然你是母亲送来的人,可你的主子是我,遇到事你该处处维护我才是,还不快点跪下谢谢何公子的大恩?” 杨婉仪说话间,顾悦已经蹲在了素秋面前,看著她的脚都变了形,蹙眉道,“怎么样?” “郡主,奴婢没事,回去养养就好了。”素秋摇头道,“奴婢自己回去,郡主不必担心。” “素秋姐姐,你这脚都这样了!”素冬忍不住愤愤不平,“如果不是二小姐推你,你根本不会受伤。” “素冬!”素秋低声斥责,“不可妄议主子!” 顾悦面色沉了沉,起身道,“素冬,把素秋抱回去,请大夫和於嬤嬤一起过去看看。” 素冬连忙应了,她自幼就干农活,力气大,抱素秋根本不在话下。 “等等!”杨婉仪突然拦住了素冬和素秋,不满地说道,“谁准许你们走的?方才因为你,差点闪著我的腰,跪下跟我磕头认错!” 素冬瞪著眼睛,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跺著脚道,“二小姐分明是强词夺理,明明是你推……” “放肆!”杨婉仪一巴掌打了过去,“一个奴才,竟然敢非议主子!” 就在素冬以为自己要挨巴掌的时候,顾悦挡在了她们身前,抬手捏住了杨婉仪的手腕,冷声道,“杨婉仪,我的人还用不著你来指手画脚。” 上辈子,太后曾让顾柔带著素秋来府里看过她。 顾柔压根不在意她的死活,而素秋先是被瞒过了,却总觉得不对,於是又偷偷回来查看,结果意外发现了她的真实处境。 当时这丫头偷偷给她几块糕点,一门心思要去稟明实情,却被杨婉仪从背后按到了水里淹死了。 杨昀知道以后,又將她的尸体丟进了护城河,让人误以为她是失足落水而亡。 所以,这辈子,她不动声色地將素秋要了过来,就是想他日让素秋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今好不容易才把人养胖一点,一个不小心还被她们给害得受了伤。 这让顾悦异常恼火。 “疼疼疼!” 杨婉仪觉得自己手腕都要断了,忍不住痛呼出声。 却不想,下一刻,顾悦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脚把人踹倒在地,直接坐在了她的身上。 隨即,那巴掌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杨婉仪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张脸肿得跟猪头一般,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好生狼狈。 打累了,顾悦起身,拖著杨婉仪走到台阶处,让她的脚踝悬空,隨后一脚踩了下去! 第130章 趁火打劫 咔嚓。 杨婉仪的脚踝断得清脆而又利索。 顾悦垂眸看著她,冷声道,“你以为你装疯卖傻,我就不打你了?杨婉仪,谁给你的胆子,动我的人?” 许是被打懵了,又或者是因为不知道哪里疼,过了好半晌,杨婉仪才突然尖叫出声。 “郡主,你太过分了!” 何翌刚才是被顾悦二话不说就动手的举动惊呆了,这会听到杨婉仪的哀嚎声才回过神来,当下连忙上前,还不忘开口指责。 “身为姐妹,郡主怎么能对自己的妹妹下如此狠手?” “二小姐生了病才有些小孩子脾气,一个婢女而已,她推就推了,就算打杀了又如何?” “聒噪。” 顾悦面无表情,抬手就给了何翌一箭,直接射穿了他的肩胛骨。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隨后,一脚把人踹到了石狮子上,眼见著他滚落几圈之后,疼得面容扭曲,这才大步走到他面前,摸出一把匕首就扎在了他的大腿上,冷声开口。 “你不说话,我都差点忘了收拾你。” “顾瑀让你来挑事的时候,就没跟你说过,我素来都是能动手就不动口吗?” 何翌痛得浑身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何家大公子在长公主府突然发疯,意图谋害二小姐,还伤了二小姐的贴身嬤嬤和我的婢女,当真是目中无人!” 顾悦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来人,把何公子敲锣打鼓的送回何府!我要亲自问问何大人,是如何教导何公子的!” “顾悦!” 这下何翌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也忘了身份之差,满脑子只剩下他完了三个字。 如果他对何家没有半点用处,那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竟然污衊我!” “二小姐可以为我作证,我根本就没有做这些事,你当旁人都是瞎的吗?” “杨婉仪?”顾悦指著已经疼到昏死过去的杨婉仪,似笑非笑地说道,“放心,她受伤太重,不昏迷个十日八日怕是醒不过来,何翌,你觉得你能活那么久吗?” “你不能这么对我!” 何翌拼命挣扎,大腿的血汩汩往外流,留下一滩血跡。 “你这是污衊,我要见长公主!” 顾悦嗤笑一声,挥挥手,“把人送进去,好生养著,二小姐身子不好就不要隨意出来了。” 一场闹剧落下,顾悦已经带著人敲锣打鼓的杀上了何府。 户部侍郎何营山刚下早朝,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就听到外面闹了起来。 等到他带著人赶出去,就看到自己的长子一脸惨白地被丟在门口。 “郡主,这是何意?”何营山上前一步,朝著顾悦说道,“下官的儿子不成器,不知如何得罪了郡主,还请郡主高抬贵手,饶他一次。” “何大人,你是对长公主府有什么不满?”顾悦扬眉,淡淡地问道,“何公子害我妹妹到现在昏迷不醒,敢问何家到底居心何在!” “这不可能!”何营山一听,顿时否认道,“犬子虽无大才,但生性纯善,绝不会做出害人之事,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顾悦点头,似乎十分赞成地说道,“既然何大人说是误会,那就报官吧!” 何营山不解,总觉得顾悦十分奇怪。 大张旗鼓地来找何家的麻烦,不过跟自己说了几句话,就要报官。 先前他只知道何翌日日去见杨婉仪,他倒是问过一句,这小子只说是太子吩咐的,他便没再过问。 难不成他真的伤了杨家二小姐? “孽障,你到底做了什么,让郡主如此动怒?”何营山想到这里,又觉得不能让顾悦报官,当下一脚踹在了何翌的身上,冷声道,“还不跪求郡主原谅!” “不必了。”顾悦抬手,笑著说道,“官府的人马上就到,何大人且等著便是。” 何营山的心开始有些不安。 不对。 什么何翌伤了二小姐,顾悦分明就是衝著何家来的。 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平阳侯府的事足以让人警醒。 “郡主。”何营山立刻上前,陪著笑脸说道,“这大热的天,怎么能让郡主在外晒著等,还请郡主赏光,到府里一坐。” “何大人,这是想收买我?”顾悦笑了,看著何营山说道,“明明是何大人先提的报官,怎么现在反倒是如此担心,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话间,顾悦已经带著人大步进了府。 “郡主说笑了。” 何营山立刻让人將何翌抬进了府。 一边让人给顾悦上好茶,一边將准备好的匣子推到了她面前。 “郡主,这是赔礼,还请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跟犬子一般见识。” 顾悦当著何营山的面就打开了匣子。 里面满满当当的全都是银子。 “何大人还真是大方。”顾悦让素冬收了银子,隨后起身说道,“既然何大人诚意十足,那我就不再追究了。” 顾悦起身,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端起茶盏將茶水一饮而尽。 “何大人,这点小事,哪里值得劳烦官府,你说是不是?” 说罢,她就带著人大步离开。 何营山眯起眼睛,看著顾悦的背影,隨后直接去了何翌的臥房,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冷声道,“废物!” 那顾悦说什么报官,分明就是誆他的而已! 不仅事没办成,还倒贴进去那么多银子,都是因为何翌,这让他如何能不动怒? “父亲,儿子知错。”何翌顾不得自己的伤,跪在了地上,白著脸说道,“是儿子大意了,求父亲恕罪。” 他也没想过,一个死丫头竟然这么难对付。 “你太急功近利了。”何营山深吸一口气,压住了火气,看著何翌说道,“你是男人,难道不知道如何让一个女人倾心,你本就是太子的人,想让她信任你並不容易,如今你开罪了她,於太子来说,你还有何用处?” 若是没用,那就是废棋。 何翌立刻磕头道,“求父亲再给我一次机会!” “依著我看,父亲,倒不如让我去试试。”这个时候,一个少女缓步迈进了房间,轻摇著团扇,笑意盈盈地说道,“何家既然绑在了太子这条船上,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父亲又何必事事都为难大哥呢?” 第131章 上屋抽梯 何家的事闹得不算小动静。 顾悦回府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被长公主叫过去敲打了一番。 “你妹妹如稚子一般,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与她计较?”长公主蹙眉,看著顾悦说道,“而且来者是客,你教训过便罢了,怎么还如此大张旗鼓地闹腾?到时候难免会让人说长公主府没有规矩。” 顾悦笑,“母亲,妹妹不懂事,当时帮著外人欺负咱们府里的人,更是有损长公主府的威严。” 长公主府的门楣在这,这里头的一草一物都不能被人贬损,更不要说是人了。 “她也是无意的。” 长公主现在对杨婉仪的耐心很足,当下摆摆手,淡淡地开口。 “稚子之心最为纯净,谁与她关係好,她自然是护著谁,你作为姐姐,好好与她相处,她自然亲近你。” 言下之意,无非是顾悦与杨婉仪生分,所以她才会排斥顾悦而已。 “母亲说的是。”顾悦顺从地附和道,“我也是关心妹妹,何翌接近妹妹说不得是不安好心,今日就挑唆我与妹妹爭执,日后说不得还会如何,所以我才动手,也算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厉害。” 自与杨怀远和离后,顾悦在长公主面前就变得很是乖巧。 这让长公主觉得,也许就是因为杨怀远总是瞧不上顾悦,处处找她的麻烦,所以才会闹得鸡飞狗跳。 皇兄能让她和离,兴许也是意识到了癥结所在。 “何家是天子近臣,你莫要太过了。”想到这里,长公主的心气平顺了许多,嘱咐道,“何营山浸淫朝堂这么多年,绝不是好相与的,若是把人逼急了,到时候也没你什么好处。” 顾悦点头应是。 见她如此乖顺,长公主也不愿再多言,挥挥手让她退了下去。 回到悦然阁,顾悦先去看了素秋,叮嘱了几句,又让素冬准备了些东西,便进了宫。 有人借著何家来折腾她,那她就得折腾回去。 想要置身事外,没门。 “你说,何翌能办好事吗?”此刻的顾瑀还不知道顾悦已经衝著他来了,趴在床上一边吃著宫女递过来的水果一边问道,“他现在都不是孤的伴读了,就怕他跟孤不是一条心了。” “殿下放心,投石问路而已。”小喜子垂著头,轻声道,“他能不能成事並不重要,况且,他早就被划为殿下的人,若是不效忠殿下,就只能沦为弃子。” “你说得对。”顾瑀点了点头,可惜道,“若不是婉仪伤了脑子,其实孤还真不捨得让何翌去接近她,那小子以往就对婉仪有几分情愫,只不过碍於孤不敢明言而已。” 小喜子笑而不语。 满脑子就是情爱,这种人怎么能成就大业? 也不知道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砰!” 就在小喜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宫门被猛然踹开。 外头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痛呼不已,至於是真的还是装的,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谁敢真的阻拦悦然郡主? “顾悦!”看到来人,顾瑀一颗心本能地一颤,下意识地反问道,“你来做什么?” “你能让何家去寻我的不痛快,还问我做什么?”顾悦缓步朝著顾瑀走了过去,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堂堂太子殿下,不会敢做不敢当吧?” “你,你別过来!”顾瑀的伤还没好,一动就疼,这会只能强撑著说道,“顾悦,你当这东宫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人!” 顾悦亮出了玉令,“对我来说,这宫里我哪里都去的,你能奈我何?” 顾瑀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瞧上了你这小太监。”顾悦指著小喜子说道,“把人送我,我就走。” 小喜子连忙跪在了地上,只道,“承蒙郡主厚爱,奴才只愿跟著太子殿下,求郡主成全。” 顾悦先前都差点弄死他,如今想把他要过去,还不知道如何折磨他,现在只希望顾瑀能强硬点,千万別舍了他。 听到小喜子这么说,顾瑀有些得意,拒绝道,“你听到了,你身为郡主,总不能强人所难,而且孤习惯小喜子伺候了,君子不夺人所好,你应该懂这个道理。” “我又不是君子。”顾悦搬了凳子,坐在了顾瑀的床边,一把匕首直接扎进了床板之中,笑著说道,“表哥,我只是要个下人而已,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你威胁孤?”瞧著那匕首,顾瑀咬著牙说道,“小喜子你不能带走,而且你说的何家,孤压根都不知道是什么事,你空口白牙就像污衊孤,做梦!” 顾瑀都习惯了顾悦直呼自己的名字,现在突然叫表哥,他的心忐忑不已,不知道这死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所以,现在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可能承认自己让何翌去找她的麻烦了。 “那就不要怪我了,表哥。” 顾悦笑眯眯的,突然抬手对著小喜子的脚踝就是一箭。 小喜子瞬间惨叫一声,被射穿的脚踝汩汩流血。 “何家的人来府里闹事,伤了我的人,这笔帐表哥不认,那我就算在你的人头上。”顾悦笑容满面地说道,“表哥可有异议?” “你別太过分了!”顾瑀咬牙切齿,却又拿顾悦没办法,当下只能恨声道,“就你这样的脾气,得罪的人多的去了,总不能都是孤的错吧?” “谁让你有前车之鑑呢?”顾悦毫不在意地说道,“以后谁来招惹我,只要是你顾瑀的人,我就都算在你头上。” “你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顾瑀猛地一拍床板,怒声道,“阿九,给我把人拿下!” 顾瑀身边其实有一支暗卫,平日里几乎从不露面,甚至几乎无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而这支暗卫,正是皇后给顾瑀留下的保命符。 她曾特地叮嘱过顾瑀,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能让他们出现在人前。 可惜,顾悦的步步紧逼让他觉得自己顏面尽失,所以他急於找补,至少要让顾悦后悔招惹自己。 暗处一阵剑风袭来。 顾悦侧身想要避开,却不想对方竟然预判了她的动作,一剑刺进了她的左肩! 第132章 暴毙身亡 “给孤拿下她!” 见顾悦见了血,顾瑀顿时来了精神,兴奋地开口。 “先给孤废了她的手筋脚筋,让她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从小到大,顾瑀处处都比不过顾悦,所以他一直都想把人绑起来,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他要的,是顾悦心甘情愿的臣服。 “悦然,你可別怪孤。”看著顾悦落了下风,顾瑀的眸中迸发出奇异的光,只道,“若是你从一开始就乖巧听话,孤怎么捨得让人伤你呢?” 小喜子疼得脸色惨白,却跪在原地,默不作声地看著那暗卫,眸光不定,好像对顾瑀身边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十分意外。 怪不得顾瑀做事总是有恃无恐,原来暗中还有依仗! 当真是他大意了。 “好身手。”顾悦又一次躲开了阿九的剑,却也真心实意夸讚了一句,隨后扬眉笑道,“若不是你主子要活的,其实你完全能一剑杀了我吧?还真是可惜了。” 阿九不解。 他做杀手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被自己伤到这般还能笑得出来的人。 而且,此刻的顾悦为了避开他挑断她的手筋,两只手臂已经鲜血淋漓,难道她不害怕? 这么想著,阿九的剑已经再次刺进了顾悦的右肩。 “別大意了。” 顾悦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突然眸光一凛,整个人直接朝著阿九扑了过去,硬生生地让剑刺穿了她的身体,对著阿九就是连发七箭。 阿九一愣,下意识地鬆手,飞身躲开那些箭矢。 还没等他站稳,一股更强劲的剑风袭来,阿九面色一变,闪身要躲,却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 他竟然被下了药! 这会功夫,惊蛰已经带著人將人拿下了,扯下他的面罩,仔细对比了画像之后才道,“主子,就是他。” 顾悦似笑非笑地走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阿九,你以为我真跟你拼命呢?” 她刚才之所以故意凑近,就是为了將药洒在他脸上。 要知道这些高手警觉性都比较强,她突然欺身而上,不要命的打法扰乱了他的思绪,这个时候动手就是最佳的机会。 而且,这药是她改良过的药粉,无色无味,连一头牛都能放倒,更別提一个人了。 “来人,请太医!” 萧烬的声音在顾悦背后响起,带著几分克制的恼意。 “王爷。”顾悦下意识地回头,看到萧烬的脸色,连忙笑道,“人抓住了,王爷可就不能生气了。” 萧烬蹙眉,看著顾悦道,“为了抓个人,你就让自己伤成这样?” “你们干什么!”顾瑀从这一连串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硬撑著起身,怒斥道,“摄政王,阿九是我的侍卫,你为何要抓他?” “皇子不允许有私卫,太子难道不知?” 萧烬被打断,冷眼瞧著顾瑀开口。 “徐维楨当初送去长公主府的聘礼,有不少都是当初平阳侯府抄家时的东西,本王顺著这条线追查,发现所有证据都指向东宫。” “而且有人无意间见过此人潜入库中,本以为是眼看错了,直至知晓库中少了东西才意识到不对,如今人证物证都在,太子还想辩解什么?” 顾瑀脸色一白。 徐维楨的事不早就过去了吗? 为什么萧烬竟然还在暗中追查! “摄政王,阿九只是孤的暗卫,又不是私卫。”顾瑀这次倒是反应很快,立刻说道,“而且当时抄家的事全权交给了你,现在东西不见了,你不会空口白牙就想栽赃给孤吧?” 萧烬並不理会顾瑀,只是挥挥手道,“將人带走。” “不行!”顾瑀立刻阻拦道,“你们闯入孤的东宫,隨隨便便就把人带走,孤顏面何存?” “太子说的有道理。”萧烬沉默了一息,沉声道,“来人,连太子一同带走。” 顾悦差点直接笑出声来,结果被萧烬一个眼神看得立刻敛去了笑容。 “来人,送郡主去看太医!” “王爷,我没事。”顾悦忍不住说道,“待会就好了,只是皮外伤,看著嚇人而已。” 萧烬停住脚步,低头看向她道,“顾悦,任何事都不值得你以身犯险,而且本王也不希望看到你受伤。” 顾悦愣了愣,“我知道了,多谢王爷。” 有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关心会让人莫名地想哭。 虽然对她来说不至於如此,可她也不会拒绝这样的关心。 等到人都走了,一直躲在暗处的小喜子才连滚带爬地去求见皇后。 萧烬连太子都能说带走就带走,必然是有了十足的证据,怕是皇上也已经知晓了吧? 那太子岂不是危矣? 顾悦回到府里的时候,自然又是被於嬤嬤她们好一阵念叨。 等到上好了药,素冬的眼睛都哭肿了。 “我没事。”顾悦有些哭笑不得,“这几日听著王爷提及此事,突然想起年幼时见过顾瑀身边有私卫,所以才冒险引出来,你请王爷来得及时,我这不是好好的。” 她日日出门,其实就是因为萧烬查到了当初徐维楨送来的聘礼,又被杨怀远安排人偷偷卖掉之后的去向。 她陪著萧烬去审杨怀远,却发现他的確对这东西的出处一无所知。 可平阳侯府被罚没的东西都是充库的,无缘无故地消失不见,萧烬怎么可能不查? 一来二去,发现竟然是东宫的人悄无声息地潜入顺走了。 而顾悦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顾瑀身边那支保命的私卫。 上一世,她被顾瑀抓住,才知道他们的存在。 於是,她借著何家的事闯去东宫,就是为了逼顾瑀自曝,然后名正言顺地引出这些人。 “小姐,他们是想挑断你的手筋和脚筋!”素冬抹了一把眼泪,“若是奴婢慢一慢,那小姐该如何是好?” “我就是为了等你们来,才拖延他的时间而已。”顾悦伸出手摸了摸素冬的头髮,笑著说道,“只要能抓到人,不就成了?” “小姐!” 就在这个时候,本来已经去煎药的於嬤嬤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色有几分凝重地开口。 “杨府那边传来消息,杨怀远暴毙身亡。” “死了?” 顾悦蹙眉,有些意外。 “不是跟她们说了要留他一条命吗?” “怎么突然就死了?” 第133章 再泼脏水 顾悦赶到杨家的时候,长公主已经到了。 虽然已经和离了,但毕竟夫妻一场,听闻杨怀远暴毙的消息,长公主自然不可能无动於衷。 在看到躺在床上毫无声息的杨怀远时,她也难免微微红了眼眶。 “本宫竟不知,你们伺候个人,如此无用。”长公主扭头,看著跪在地上的小李氏,冷声道,“府里头的下人都死哪去了?” 虽然这院子也算是她赏给杨家的,可她跟杨怀远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至於让他这般淒凉。 瘦骨嶙峋,浑身恶臭。 这样的死法,对於杨怀远来说,著实不太体面了。 “长公主,府里头的下人当初都被郡主带走了。”小李氏囁嚅道,“郡主说,那些人都是长公主府的人,既然和离了,自然不能再留下。” 站在长公主身后的徐嬤嬤眉心一跳,怎么听著这话,是衝著郡主来的? “徐嬤嬤,让人把悦然叫来。”长公主一听,来了几分火气,冷声道,“本宫只是让她收尾,没让她赶尽杀绝。” “母亲。”这个时候,顾悦已经一步迈了进来,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李氏和她身边婢女打扮的小杨氏,似笑非笑地说道,“她们说的话,母亲也信?” “那这府里头的下人去哪了?”长公主有些忍受不了杨怀远身上传来的气味,起身走到了外头,沉声道,“若是下头人伺候得好,你觉得他会变成这般模样?” “这件事,要问她啊。”顾悦指著小杨氏说道,“当初我说留人伺候,她说杨怀远平日最要脸面,若是让外人伺候,怕他受不住,所以一出小月子就来侍奉了,而且杨怀远当时可没反对。” 长公主微微一愣,转头这才看到跟在小李氏身边的,竟然是小杨氏,登时脸色微沉,“本宫不是说过,让你们滚出京城么?” 当初她怀著孩子引发的那场闹剧,长公主曾经吩咐过,让杨启把人送出京城,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毕竟不管怎么说,小杨氏的出现是催化了他们的和离,对於长公主来说,也是有损顏面之事。 结果没想到,这人不但没走,反倒是悄无声息地跟在了杨怀远身边。 “长公主,奴家並非自愿留下的。”小杨氏以头触地,颤声道,“郡主让奴家养好身子,然后来伺候老爷,奴家不敢违抗郡主的意思,只能听命行事。” “是啊!”小李氏膝行几步,抹著眼泪说道,“长公主有所不知,平日里怀远吃的东西都是郡主让人准备的,我们根本不能插手,还有专门的人盯著我们,若是我们敢多给他一点吃食,就会被打。” 说话间,小李氏拉开自己的衣袖,手臂上全都是鞭痕,瞧著格外嚇人。 “老爷真的受了好多的罪。”小杨氏哭哭啼啼,状似万分难过地说道,“先前郡主还带著摄政王来过,他们走的时候,老爷的身上全都是伤,奴家不敢请大夫,只能看著老爷痛苦不已。” 顾悦扬眉。 这会她倒是看明白了。 合著今日这齣戏就是在算计她。 她先前带著萧烬过来,就是为了追查那些聘礼的出处,现在倒是被他们拿来作筏子。 小杨氏跪在地上,磕著头说道,“长公主,虽然您与老爷和离了,可一日夫妻百日恩,老爷受了这么多罪,长公主要替老爷做主啊!” 长公主冷声道,“你们为何不早些让人告诉本宫?” “长公主,郡主在杨家一手遮天,我们压根都出不去。”小李氏也附和道,“平日里也有人看著我们,连小杨氏都是被郡主的人摸黑送进来的,唯恐被旁人知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公主转头看向顾悦,问道,“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顾悦淡淡地说道,“母亲,即便我与杨怀远关係再恶劣,那也是父女,由著她们这么说,那分明是想將弒父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我自然不会认。” “你且说,小杨氏是不是你保下来的?” “是。” “人是不是你送进来府里来的?” “是。” “你明知道小杨氏的孩子是你父亲害死的,你还把人送进来,居心何在?” “那如母亲所言,害死杨怀远的应该是她,而不是我。”顾悦摊开手,十分坦然地说道,“先前我就说了,她愿意伺候杨怀远左右,还不计较先前的事,我本来以为她会善待杨怀远的,谁曾想她们能把人折磨死。” 小李氏和小杨氏顿时跪倒在地,连声哭诉道,“长公主,冤枉啊!都是郡主让我们这么做的!” “既然说不清楚,那就报官吧!”顾悦笑了,毫不在意地说道,“让官府的人好好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行!” 小李氏觉得顾悦简直是疯了。 若是报官,那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顾悦虐杀自己的父亲,到时候她的名声就毁了个彻底。 以往顾悦动不动就报官,她还以为对方就是隨意嚇唬旁人。 没想到她连自己的死活都不在意? “长公主,家丑不可外扬,若是传出去,那先不说郡主的名声受损,也会连累长公主,旁人会说长公主教导无方啊!” 小李氏说得情真意切,好像真的是替长公主考虑。 “母亲,既然这么说,那就简单了。”顾悦指著小李氏和小杨氏说道,“人既然是她们伺候的,而且就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死的,那就直接把人杖毙,到时候一块埋了,万事大吉。” 当初她给了她们报仇的机会,结果她们竟然反过来算计自己,真是不知好歹。 长公主蹙眉,眸光在小李氏和小杨氏的身上转了几圈,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小李氏和小杨氏顿时嚇得脸色惨白。 她们一开始压根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件事丟了性命,如今被顾悦这么一提,自然是惊恐不已。 “长公主!”小杨氏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出声道,“长公主不能杀了奴家,奴家的兄长已经知晓老爷的事,若是奴家出了事,兄长定然会將此事闹大。” 顾悦笑了,隨后抬手一箭,直接將小杨氏的手掌钉在了地上,冷声开口。 “前言不搭后语,话都让你们说了,还真以为本郡主给你们脸了?” 第134章 封棺活埋 “啊!” “郡主,你怎么能如此蛮横无理!” “明明是你弒父在先,现在竟然还要对我们痛下杀手!” “別著急。”顾悦抬手对著小李氏的耳朵便是一箭,冷声道,“我可不光收拾她,还收拾你呢!” “这么大年纪了,学人家空口白牙污衊旁人,既然你们入了杨家的门,那我就好好管教管教你们!” 说罢,顾悦抽出腰间软鞭,对著二人就是一阵猛抽。 不得不说,那鞭子甩得呼呼作响,却没有半点碰到长公主,可见其功力之深。 “住手!”过了一会,长公主终於开了口,蹙眉道,“悦然,此事既因你而起,你也不要太过囂张了,她们二人若是真的出去说些什么,你也討不到好。” “母亲,你可也太小看我了。”顾悦嗤笑一声,拍了拍手说道,“还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倏然出现。 长公主看到对方的装束,眸光微闪,蹙眉道,“龙卫?” 龙卫,那是皇上的亲卫,一般人可调动不来。 “长公主,属下龙七。”龙七上前一步,淡漠有礼,“奉命在此盯著杨大人。” 长公主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能让龙卫盯著一个已经被废掉的臣子,只有皇上能安排得来。 所以,皇上到底是对杨怀远不放心,还是对自己不放心? 亦或者是始终都没有信任过他们夫妻二人? “杨大人死於中毒,而这毒是她们亲手餵下去的。”龙七言简意賅,“属下只奉命盯著杨大人,如今杨大人已死,属下就要回去復命了。” 长公主很清楚这些人的脾气。 跟在皇上身边,只听皇上命令,自然是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嗯。”想到这里,长公主点了点头,看到人消失不见之后才冷声道,“皇上的龙卫在这里,你是如何调动的?” 顾悦竟然一句话就能让龙七现身,让长公主很是忌惮。 “母亲不要忘了,我有玉令在手,方才只是瞧著那两人一唱一和的很是有意思,所以才让龙七多待了一会。”顾悦微微一笑说道,“若不是有龙七作证,那她们岂不是隨意往我身上泼脏水?” 小李氏和小杨氏自龙七现身的那一刻开始,已经嚇得手脚发抖,整个人抖若筛糠。 她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都被人看在眼里。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如今事情败露,她们自然是后悔莫及。 长公主对这些人厌恶至极,当下挥挥手,冷声道,“此间就交给你了,以后杨家的事不必报给本宫听。” 说罢,一甩衣袖,人已经走了个没影。 差点被人利用,她如何能不恼? “郡主,奴家知错了!”小杨氏瞬间反应过来,不顾自己被钉在地上的手掌,连声哭喊道,“奴家都是听她指使的,不关奴家的事啊!” “贱人!”小李氏一听小杨氏咬自己,登时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隨后撕扯著她的头髮怒声道,“明明你也拿了银子,现在竟然想推到我一个人身上,我呸!做梦!老娘撕了你的嘴!” 二人打作一团。 顾悦压根不理会那二人,径直走到杨怀远的床边,蹙眉看著他,半晌之后突然道,“既然人都死了,那就儘快入土为安,通知二房和三房过来发丧。” “不可!” 小杨氏和小李氏异口同声。 “你们两个,想清楚。”顾悦笑了,扭头看著她们,“龙七已经回去稟明皇上,杨怀远死了,若是现在你们再敢改口,那就是欺君之罪,要诛九族的,你们也不后悔?” 两个人顿时面面相覷,却不敢再多言一句。 “我知道。”顾悦的目光落在了杨怀远身上,似笑非笑地说道,“假死药嘛,杨怀远给了你们重利,让你们反过来攀咬我,还想借著假死脱身,然后他好摆脱我的钳制。” 小李氏终於惊惶不已,瞪著眼睛看著顾悦,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这都要多谢杨大人啊!”顾悦好像闻不到杨怀远那些难闻的气息,弯腰看著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若不是他找到金娘子,把我作为药人送过去,我怎么能对药物如此敏锐?” 从刚才一踏进来,顾悦其实就已经发觉了不对。 假死药这种药物对她来说,实在太过熟悉。 上辈子,她也曾经试图藉助这个药物逃掉,可惜都以失败告终。 所以,当她闻到假死药的气息时,再听到小李氏和小杨氏同时反水,就知道这是杨怀远的计谋。 只可惜,现在他是真的要死了。 “他……你既然知道他没死,那你还要发丧……”小李氏颤声道,“他说到底都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杨怀远是你们亲手所杀,刚才龙七已经证实过了。”顾悦居高临下地看著她们,似笑非笑地问道,“一个死人,我还能怎么杀?” 她早就跟杨怀远说过这话,若是他想,她也可以弒父。 如今,可是杨怀远亲手把机会送到她面前来的,怪得了谁? “可他没死!”小杨氏顾不得自己的手掌鲜血淋漓,连声道,“郡主,奴家知道错了,奴家不该背叛郡主,求郡主饶了奴家,我们……我们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好不好?” 她不想死啊! 明明顾悦说过,只要她好好听命,日后等到杨怀远死了,就会给她安排好后路,让她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她怎么就想岔了呢? 一念至此,小杨氏几乎是立刻吐了口,將先前的事和盘托出。 “他跟李氏说,只要我们愿意帮他,就给我们一万两,还会让人將我们安然无恙地送出京城,我一开始想把这件事告诉郡主的,是她拦住了我,还说只要有银子,到时候远走高飞,谁也奈何不得我们。” 顾悦扬眉,毫不客气地问道,“所以你们觉得,龙七不知道吗?” 二人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 龙七一直在,难道会不知道他们密谋此事? 可他刚才分明说了杨怀远已死,他才回去復命,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没人想让杨怀远活著! 这个时候,杨怀远的眼角不自主地流下了一滴泪。 很显然,服下假死药以后,他可以听到外头的一切动静。 所以,他很清楚,等待自己的下场,很可能是被……封棺活埋! 第135章 人死债消 杨怀远的丧事办得很是简单。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只是庶民,而且又因为小李氏和小杨氏的事惹恼了长公主,如今门可罗雀。 皇上念及他曾经为利国利民出谋划策,所以没有再追究他把平阳侯府的东西偷卖出去的事。 人死债消。 顾瑀倒是因祸得福,將此事推到了阿九和杨怀远身上,最终以折损私卫阿九的代价了结了此事,虽然回到了东宫,但是也彻底失去了皇上的信任。 没有哪个天子能容许储君养著私卫。 即便阿九不承认,但是有龙卫在,一试便知。 小李氏和小杨氏被送官,因谋害杨怀远一事各灌了一碗哑药,判秋后问斩。 杨婉仪作为杨怀远的女儿,自然是要守灵。 可现在的她如稚童,看上去压根不懂这些规矩,跪不住半点。 “我的腿很痛。”杨婉仪揉著膝盖,坐在地上,撅起嘴巴,不满地说道,“我要回家。” “死的可是你父亲,你不去看看?”顾悦扫了一眼被放在棺材里的杨怀远,似笑非笑地说道,“作为他最疼爱的女儿,说不定你多看几眼,他就起死回生呢?” 这话听著当真是有些惊悚。 三夫人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顾悦。 在她心里,这位郡主可从来都不会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如今,突然提起这种话题,难不成……杨怀远没死? 想到这里,三夫人忍不住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杨怀远的尸体,越看越觉得心惊。 按说杨怀远身上也该出现尸斑了,可是他瞧著与常人无异,所以她的猜测也许是真的! 可……既然是已成定局,必然是其中有她不知晓的缘由。 不介入他人因果,就是生存之道。 “我不要看死人!”杨婉仪立刻哭嚎道,“母亲,救命,有人欺负我!” 自那日流下那滴眼泪之后,杨怀远就再无任何动静,好像真的已经死了一般。 “小姐,別哭了,郡主只是跟您说笑的。”因为陈嬤嬤受了伤,所以跟在杨婉仪身边是个小宫女,这会急得满头大汗,连声劝说道,“而且那里头躺著的是小姐的父亲,不是旁人!” 怎么能这么闹腾? 若是传出去,只怕二小姐的名声就毁了个彻底。 虽然现在也没什么好名声了。 “姐姐,她在这里闹得厉害,为何不让她回去?”杨婉歆见杨婉仪哭闹不止,忍不住问道,“左右也没几个人过来。” 从杨婉仪出现就一直在哭闹,听得她脑子都快炸了。 “她的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等到需要好的时候,自然就好了。”顾悦微微一笑,拍了拍杨婉歆的肩膀说道,“这守灵的事,本就是她该守的,跪在这里闹,也得跪著,若是放她回去,那岂不是如了她的意?” 故意在这又哭又闹,不就是想藉机回去么? 想得美。 顾悦抬手,一箭就射在了杨婉仪的左腿旁边。 杨婉仪的哭声戛然而止,抬眸状似惊恐地看著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瞧著格外滑稽。 顾悦冷声道,“好好跪著,再闹的话,我这箭就保不齐失了准头,到时候直接扎进你的脑袋,让你去陪他。” 杨婉仪顿时乖巧地跪在原地,低著头不敢再动。 灵堂上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眾人都不可避免地暗中鬆了口气。 “姐姐,还是你厉害。” 要不是场合不对,杨婉歆都想大笑出声,终於有人能制住杨婉仪了。 “何家到!”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唱喏,隨后何翌带著一个少女走了进来。 “姐姐,那姑娘是何家嫡出的三小姐何瑶儿。”杨婉歆瞧见少女似乎很是意外,对顾悦附耳低语道,“京中甚少有她的传闻,平日宴会也很少见到她,说是身子不好,所以並不常出门。” 杨婉歆知道顾悦在外头多年,所以怕她认不清,特意跟她点明来人的身份。 “翌哥哥。” 这一次,杨婉仪倒是学乖了,答谢之后才扯著何翌的衣袖,委屈巴巴地开口。 “他们都欺负我。” 何翌还带著伤,但是依旧温润地安抚杨婉仪,看上去好像完全不计较先前的齟齬。 “郡主安好。”那少女並不看何翌,反倒是走到了顾悦面前,规规矩矩地行礼道,“民女何瑶儿,行三,早就仰慕郡主多时,特意求兄长带民女过来拜见郡主。” “何三小姐。”顾悦頷首,很是平静,“多谢。” 虽然杨怀远的丧礼何营山没有到,但是让长子带著嫡女过来,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不过对於顾悦来说,她並没有跟何家交好的意思,自然也不会太过热络。 “郡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很显然,何瑶儿跟顾悦想的截然相反,她眼中的热切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姐姐。”杨婉歆觉得这何瑶儿怪怪的,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我陪你一起?” “不必。”顾悦摆摆手,淡声道,“何小姐请。” 她也想知道何瑶儿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人转身朝著外头走去,都是女子,身边又有丫头陪著,倒也不会引起什么非议。 杨婉歆蹙眉,转过头却意外发现正在安慰杨婉仪的何翌目不转睛地看著她们的背影,眼神中的冷意让她不寒而慄。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何翌已经低下头去,好像刚才不过是她的一场错觉。 这何家兄妹到底想做什么? 杨婉歆有些担心,待会她得提醒郡主一二,瞧著何翌那眼神都不怀好意。 而顾悦带著何瑶儿走到一处凉亭站定,转头看著她,並未开口。 “郡主。”何瑶儿比顾悦要矮一些,所以说话的时候要抬头看她,“我十分倾慕郡主,想跟郡主交好,郡主能赏个脸吗?” 够直白,也够坦诚。 “何小姐应该知道,我与贵府的关係著实谈不上太好。”顾悦挑眉,意有所指地问道,“而且就在几日前,我才刚刚伤了你兄长,何小姐难道不怨恨我?” “不过是个庶出的而已。”何瑶儿立刻摇头,毫不在意地说道,“若是郡主不喜欢,那我回去寻个由头打发了他,给郡主出气,如何?” 第136章 荒唐无稽 “打发?”顾悦听到何瑶儿的话,似笑非笑地问道,“不知道何小姐所谓的打发是何意?” “看姐姐高兴。”何瑶儿见顾悦对自己的態度似乎有了变化,当下立刻顺杆往上爬,笑著说道,“姐姐若是不喜欢,便是杖毙也不为过。” 顾悦默不作声。 何家的人,似乎感情更为淡漠。 这一点,从何瑶儿的身上就能瞧出一二来。 怪不得何翌这么谨小慎微,一旦出了错,就好像天都要塌了一般。 “姐姐是觉得我的手段太残忍了?”何瑶儿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有些紧张地说道,“若是姐姐不喜欢,那我就改,我都听姐姐的。” 素冬站在不远处,听到何瑶儿这番话,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这人,是对她家小姐有什么非分之想吗? 怎么说话听上去奇奇怪怪的? “何小姐,我们好像还不甚熟悉。”顾悦看著跟自己越来越近的何瑶儿,当下退了一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蹙眉道,“而且,我对何家的事並不感兴趣,何小姐不需要为了我去做什么伤害自家人的事。” “姐姐是因为何翌所以才对何家有了偏见吗?”何瑶儿眨眨眼睛,对顾悦不愿意跟自己亲近的事似乎很是难过,垂首说道,“姐姐不喜欢何家其他人,但是,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 “何小姐说笑了。”顾悦摆摆手说道,“若是何小姐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本以为她让自己借一步说话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结果…… 还真是浪费时间。 “姐姐。”何瑶儿见顾悦要走,不禁红了眼眶,低声道,“姐姐是不喜欢我吗?”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对。”顾悦停住脚步,转头看著何瑶儿说道,“我本来以为何小姐是有要事与我相商,现在看来,只是我多想了而已,对於一个莫名其妙浪费我时间的人,我为什么要喜欢?” 素冬差点给自家小姐拍手叫好。 对於何瑶儿这样的人,她都好意思耽误她家小姐的功夫,小姐怎么就该不好意思拒绝啊? 何瑶儿似乎没想到顾悦会如此直白,有些迟疑地开口,“可……可是我喜欢你啊,姐姐……” “所以呢?”顾悦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问道,“关我屁事?” 说罢,顾悦转身就走。 再耽搁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 可等到她回到灵堂,却发现已经乱作一团。 三夫人一眼看到了顾悦,立刻走到她面前,低声道,“何翌刚才突然扑到了棺材上,哭得厉害,二哥和夫君瞧著他情真意切,就没有拉开,结果……” 顾悦眯起眼睛,冷声问,“杨怀远活了是么?” “是。”三夫人点头应了,只道,“我恰好起身,瞧见何翌往他嘴里放了什么,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那药应该是入口即化,杨怀远几乎是当即就咳出了血,然后人就醒了,这会已经送进厢房,请大夫了。” “何家,还真是胆大包天。”顾悦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笑一声,“舅舅都已经下了定论,他们竟然敢把人给救回来。” 因为杨怀远的死,所以先前偷盗国库的事才就这样尘埃落定。 可若是何家把人给救回来,那就意味著这件事还要继续查下去。 这何家以往都是站的顾瑀这边,可这一次,怎么感觉这举动更像是在针对他,分明是不想让顾瑀全身而退。 三夫人一听,自然那有些焦灼,低声问道,“郡主,那该如何是好?” 刚才杨怀远突然诈尸,最高兴的反而是她的夫君,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说自己夫君赤诚还是傻。 “三婶放心。”顾悦垂眸,毫不客气地说道,“他活不了。” “姐姐的父亲活过来,最开心的不应该是姐姐吗?”何瑶儿阴魂不散,不知何时又跟了过来,站在不远处问道,“姐姐喜欢这份大礼吗?” 顾悦觉得,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何家不让何瑶儿在人前露面了。 这人,分明就是疯的。 最关键的是,她以喜欢你,为你好的名义做事,让你烦不胜烦,却又不能隨意动手,因为对方看上去很是无辜,毫无威胁。 自己总不能因为对方喜欢自己就把人打一顿吧? 不过,这可真是够噁心人的。 “你把我支开,就是为了给何翌做此事的机会。”顾悦抬眸,看著何瑶儿问道,“所以,从一开始,你们何家就知道他是吃了假死药。” 顾悦可不是询问,而是陈述事实。 “姐姐真的好聪明,我好喜欢。” 何瑶儿眼里迸发出光,一脸崇拜地开口。 “可惜,这药也是一个神秘人给我的,我並未看到对方,他只是留了药和信笺,说这个能救姐姐的父亲,但是我怕那人突然活过来会嚇著姐姐,所以才故意支开姐姐,並没有其他的意思。” 合著我还得谢谢你。 顾悦腹誹一句,只道,“何小姐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撇清了自己的关係,关键是谁会相信,不过,这一次,诸位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罢,顾悦已经带著三夫人直奔厢房而去。 何瑶儿看著顾悦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丝愉悦的笑意。 她瞧中的人,果然有意思得很啊! 顾悦走进厢房,就看到大夫正在给杨怀远扎针。 而杨怀远听到动静,猛然回过头,死死地盯著她,好像恨不得立刻就杀了顾悦。 顾悦非常理解。 毕竟他差点被自己给活埋了,这会对自己恨之入骨也不足为奇。 不过,也恨不了多大会了。 “噗!” 果不其然,第三针扎下去,杨怀远瞬间喷了血,隨后捂著脖颈,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挣扎了好一会突然就没了动静。 大夫最先反应过来,凑上前一看,终究是可惜的摇了摇头,“刚才怕是个意外,诸位节哀吧!” “这不可能!”本来拉著杨婉仪的何翌听到这话,顿时不可置信地说道,“刚才杨大人分明已经活过来了,怎么可能是意外?” 顾悦抬手,一箭射穿了何翌的肩膀,看著他捂著伤口连退几步,方才冷声开口。 “故意衝撞尸身,现在又对杨家的家事指手画脚,何公子莫不是来报仇的?” “姐姐息怒。”何瑶儿迈了进来,略有些幽怨地问,“姐姐,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此作罢?” 到这一步,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利用了。 顾悦分明是不喜欢这个父亲。 “何瑶儿,我给你脸了,让你三番五次在我面前蹦躂。”顾悦一脚將挡在自己身前的人踹飞,冷声道,“连死人都拿来折腾做戏,若是想死的话,我现在就成全你们!” 第137章 心怀恶意 何瑶儿飞出去的时候,直接砸在了何翌的身上,二人同时摔在了地上。 不过,何翌给何瑶儿做了垫背,所以当场吐了口血。 本来坐在床边的大夫早在顾悦动手的时候就躲在了角落,这会还不忘提醒了一句,“郡主,別把人打死了,草民还得救。” 三夫人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大夫,只觉得格外面生,跟顾悦说话的语气,也完全不像是个普通的大夫。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顾悦那句篤定的话。 他活不了。 三夫人特意看了一眼顾悦,发现她在听到那大夫的话后,竟然点了点头,还不忘回了句,“你躲远点,免得殃及池鱼。” 难道说,这大夫是皇上派来的人? 所以……杨怀远从选择假死的那一刻开始,其实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把这二人拖出去。”顾悦蹙眉,毫不客气地说道,“扔出杨府,以后不论是长公主府还是杨家,都不许他们踏进来半步!” 顾悦平日里瞧著和顏悦色的,实际上杨家的人都很清楚,她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何家兄妹挑起来的麻烦,现在被顾悦打也是活该! “咳咳咳……”何瑶儿先前被摔得有些狠,这会猛地咳嗽了几声才缓了过来,抬眸看著顾悦说道,“郡主何必如此绝情,我是真心想跟郡主交好……” 顾悦嗤笑一声,抬手就是一箭。 那箭矢朝著何瑶儿的嘴巴而去,惊得她下意识地侧头闪躲。 擦著她脸颊而过的箭,直接扎进了身后何翌的锁骨处,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顾悦冷冷地盯著他们,只道,“再多嘴一句,要你们的命。” 何瑶儿和何翌几乎是被丟出杨家的。 在人家丧事期间闹事,没打死他们,都已经留了几分余地了。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回去的马车上,何翌顾不得自己的伤,忍不住朝何瑶儿怒吼道,“何瑶儿,你少自以为是了,顾悦压根就不理会你!” “聒噪!”何瑶儿一巴掌甩在了何翌的脸上,扬眉说道,“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想到顾悦,她的眸中闪过一丝狂热的光。 少女那劲劲的模样,瞧得她心痒难耐。 特別是那一箭,若是射在自己心口处,那才对味! 只可惜,她到底还是心软了几分。 “今日你也开罪了她,依著她的性子,绝不会再搭理你。”被打了的何翌捂著脸,冷眼瞧著何瑶儿,故意说道,“你想要再接近她,只怕难如登天。” “你以为我是你这样的蠢人?”何瑶儿白了何翌一眼,只道,“若是你不想闭嘴,我不介意割了你的舌头。” 何翌咬了咬牙,到底没有再说话。 毕竟,何瑶儿就是个疯的,这些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我与她都是同类人。”何瑶儿看著自己衣衫上被顾悦踹出的脚印,喃喃自语道,“她迟早会明白我的好,到时候自然会亲近我。” 顾悦的眼里明明满是杀意,却生生压制回去。 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痛苦? 她不理解。 何瑶儿握紧了拳头。 她迟早会让顾悦知道,自己將是陪伴她左右的,最佳人选。 杨怀远终於封棺下葬了。 长公主最后也没有来送他一程,只是让顾悦妥善处置好那边的府邸,就带著杨婉仪回府。 “姐姐,父亲母亲打算带我一同回乡了。”等到所有事都尘埃落定,杨婉歆才跟顾悦说道,“母亲觉得,京城的水太深了,父亲这个性子不適合留在这里,倒不如回去做个閒散富绅。” 顾悦点头道,“其实我本以为,三婶会在京城替你寻一门亲事。” 不得不说,三夫人还是有些远见的。 不像二夫人,明明她儿子还没有参加秋闈,她都开始对京中贵女开始挑三拣四了。 好像她瞧上了,人家就一定会嫁过来似的。 “我可不想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杨婉歆顿时摆手,笑著说道,“姐姐,此次一別,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以后……姐姐要多保重。” 这京城里的人,对顾悦友好的,实在不算多。 “其实若是你们不著急走,等著我与王爷大婚之后也不迟。”顾悦难得有了几分不舍之意,看著杨婉歆说道,“舟车劳顿,实属不易。” “其实,我回去也是要定下婚约的。”杨婉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只道,“母亲族中有位表兄,懂经商之道,跟母亲提过,若是我喜欢,以后可以跟著他一同跑商。” 这个条件,对於杨婉歆来说,诱惑太大。 “你就没想过,自己经商?”顾悦抬眸,看著杨婉歆道,“与其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还不如靠自己更稳妥。” 杨婉歆张了张嘴,半晌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样……也行吗?” “为何不行?”顾悦很是坦然,问道,“他现在是答应了,若是以后有了子嗣,你还想跟著一起出门,他会不会让你在家好好照顾父母孩子,会不会说一个女子何必拋头露面?到时候你又能如何?” 杨婉歆沉默了。 “我並无他意,你好好想想。”顾悦拍了拍杨婉歆的肩膀,沉声道,“若是你想走自己的路,我一定会支持你。” 杨婉歆刚想说什么,却听到外边突然闹了起来。 二人同时看过去,发现是顾柔带著人闯进了杨家。 “顾悦,你给本宫滚出来!” 杨家的下人想拦著,却被顾柔的侍卫打倒在地,压根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五公主这么大的火气?”顾悦大步迎了上去,看著顾柔冷声道,“虽然我不是杨家的人,可五公主身为皇室之人,擅闯民居,未免欺人太甚了!” 她本来还打算劝说杨婉歆帮自己打点生意来著,结果这会全被顾柔给打断了,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她。 “本宫今日还就欺你了!你又能如何?” 只不过,令顾悦没想到的是,今日的顾柔好像点燃的炮仗一般,怒气冲冲地指著她就骂出了声。 “这么多年,我母后待你那么好,你忘恩负义,不知感恩便罢了,如今竟然还心怀恶意加害於她?” “顾悦,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第138章 砍手保命 “皇后?” 听到顾柔这么说,顾悦倒是有些意外,下意识地开口。 “我倒是不知,自己到底对皇后做了什么,能让你如此愤怒?” 杨怀远的丧事才刚刚结束,她最近就压根没进宫,这顾柔无缘无故跑到她这里来发什么疯? “你还在这里装傻?” “顾悦,你当真是无耻至极!” 顾柔见顾悦一脸无辜,气不打一处来,指著她怒声道,“来人,把顾悦给本宫抓起来!” 顾柔带来的人立刻围了上来,各个都手持武器,很显然是有备而来。 “就算是判了死刑,也得让人死个明白吧?” 顾悦眼见来者不善,一把將杨婉歆扯到自己身后去,抽出腰间软鞭开口。 “五公主,你平白无故对我动手,待会若是伤到了你,可休要怪我!” 她是太久没收拾顾柔了,以至於她竟然敢跑到杨家来寻自己的不痛快? “你们都愣著做什么!”顾柔喊道,“动手!只要不死,谁抓到,本宫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顾柔这一嗓子,自然让所有侍卫都摩拳擦掌地冲了上去。 而顾悦也不含糊,拿著软鞭就与眾人打了起来。 眼见著自己的侍卫在顾悦手里討不到好处,顾柔的目光落在了杨婉歆身上,当下立刻指著离她最近的两个侍卫说道,“你们,去把杨婉歆抓住!” 顾悦眸光一凛,抬手就是两箭。 奉命去抓杨婉歆的两个侍卫为了躲开箭矢,只能连退了好几步。 而杨婉歆趁机跑掉了。 她知道,自己若是留在这里,只会成为顾悦的累赘,所以还不如跑出去请救兵。 “废物!”看到自己的人连个人都抓不住,顾柔恼羞成怒,只道,“全都给本宫上,谁砍顾悦一刀,本宫赏银一百两!” “顾柔,你疯了是不是?”顾悦听到顾柔的话,当下蹙眉问道,“我刨你家祖坟了?你若是想要我的命不妨直说,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顾柔不语,只一味地让人围攻顾悦。 本来还手下留情的顾悦,在意识到顾柔今日是当真想要害她的时候,立刻就变了神色。 不仅手里的软鞭抽的力道加重,袖箭也是抬手就来,很快周遭就躺了不少因受伤不能起身的侍卫。 顾悦扫了一圈,发现顾柔今日带来的人著实不少,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擒贼先擒王。 於是,在卖了个破绽之后,顾悦一个闪身,握著软鞭直奔顾柔而去。 “叮”的一声。 在顾悦的软鞭朝著顾柔甩过去的那一刻,一把剑横空而来,直接挡住了她的进攻。 而这一刻,顾悦的软鞭差点脱手。 顾悦微微蹙眉,定睛看过去,发现顾柔面前站著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 其貌不扬,却满身煞气。 很显然这人是真杀过人的,否则不会有这般气势。 “阿六,你去对付她。” 看到顾悦衝著自己过来的时候,顾柔相当惊慌失措。 没想到阿六竟然挡住了顾悦,这让她格外得意。 “废了她也不要紧,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行。” 顾柔对顾悦的恶意,几乎溢出天际。 “是,主子。” 阿六的语气极为冷漠,面无表情,若不是他说了话,都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个傀儡而已。 私卫? 顾悦蹙眉。 这个阿六很显然应该跟先前做了顾瑀替罪羊那个阿九是一伙人。 皇上本就因为私卫的事对顾瑀有了怀疑,如今顾柔竟然还敢光明正大地带著人出来? 这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 “阿九当初也被这袖箭所伤。” 阿六跟顾悦交手的那一刻,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既然如此,那就先废了你这只手。” 顾悦虽然身怀武艺,可比起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杀手还是差了不少。 几番交手下来,她身上已经多了好几处伤口,每一处的衣衫都被鲜血浸红,瞧著有些狼狈。 主要是顾悦先前就消耗了不少体力,如今再对付阿六,已然有些吃力。 再加上,那些侍卫总是趁机偷袭,好像苍蝇一样让人厌烦。 看到顾悦落了下风,顾柔兴奋地拍手叫好,“阿六,快点挑断她的手筋和脚筋!” 顾悦的眸光中已经满是杀意。 既然他们不想让自己活,那就都不要活了! 阿六是杀手,所以对於人的气场感受格外敏锐。 几乎是剎那间,他就发现顾悦整个人好像都变了,登时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却发现少女竟然將软鞭丟在一旁,隨后从脚踝处摸出了匕首,对著自己的手臂划了一刀。 鲜血喷涌而出。 可顾悦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拿著箭矢沾了血便直接射出去。 阿六身手灵敏,自然可以躲过那些箭,可周遭的侍卫就没那么幸运了。 而被这些沾了血射伤的侍卫,伤口几乎瞬间就开始溃烂,蔓延速度极快,几乎眨眼间人就中毒昏迷。 至於死没死,阿六已经没有心情再去关注了。 毕竟,现在的他已经要全力应对顾悦才能避免自己受伤。 “你的血竟然有毒。”在一次近身交战,阿六忍不住开口,“金娘子是你什么人?” “关你屁事。” 顾悦此刻已经杀红了眼,拼著自己受伤的代价几乎咬死了阿六。 即便阿六眼疾手快躲过了右手的袖箭,可那边顾悦左手握著匕首已经朝著他的心口刺了过来。 “给你们机会不珍惜,找死!” 阿六想要避开已是来不及,只能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匕首。 那匕首贴著他的心口不过两寸的距离停了下来。 “呵……” 顾悦嘴角突然扯出一丝笑意,狠狠地將匕首抽了回来。 “啊!” 阿六的手掌被瞬间化开,深可见骨。 可最让人恐惧的不是伤势,而是那伤口以一种诡异的黑色蔓延开来,几乎是眨眼之间就窜到了手臂中间的位置。 阿六当机立断,一剑挥了下去,直接砍断了自己中毒的那只手。 “阿六!”顾柔终於从方才的变故中回过神,看到这一幕顿时惊叫出声,“你干什么!” 要知道,一个杀手若是残了,那基本上就是无用之人。 更何况阿六斩断的还是他常用的右手? “当然是保命了。” 顾悦盯著顾柔,好似盯上了自己的猎物,当下幽幽地开口。 “顾柔,你最好祈祷他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不然……下一个要砍手的人,可能就是你了!” 第139章 再断一掌 “阿六,拦住她!” 顾柔嚇得脸色煞白,连退了好几步,连声开口。 “她不过强弩之末,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快上去废了她!” 即便到了现在,顾柔也只是想先废掉顾悦,毕竟若是杀了她,太后和皇帝都不会轻饶自己。 可是对於顾悦来说,被逼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不死不休。 “既然来了,那就都不要走了。” 顾悦不仅没有半点后退的意思,竟是直接欺身而上,握著匕首朝著顾柔而去。 阿六是顾柔的护卫,自然不能眼睁睁看著主子受伤。 二人再次交手。 可阿六虽然简单用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扎住了手臂,又点了穴道止了血,可到底是断了一臂,这会再与顾悦对上,已经不占上风。 投鼠忌器。 他害怕沾上毒,所以总是要想尽办法避开她的攻击。 偏生顾悦越战越勇,拿著沾了毒的匕首对著他就扎下来,压根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失血过多的阿六动作已经有几分迟缓,下一刻就被顾悦抓住了机会,抬手对著顾柔就是一箭射了出去。 “五公主!” 阿六一惊,下意识地回身去拦箭矢,却不想顾悦直接从背后给了他一刀。 匕首上的毒几乎瞬间就蔓延开来,阿六脚下一顿,整个人轰然倒地,竟然一动都不能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箭矢扎进了顾柔的右手掌! 几乎是眨眼间,顾柔的右手已经变了顏色,很明显是中了毒! 阿六到底比阿九年长,对於主子也格外忠心,自己方才还一动不能动,这会瞧见顾柔中了毒,竟然硬生生地撑著爬了起来,握著手中的剑,瞬间削掉了她的手掌! 顾悦站在原地,握著匕首,看著这一幕,似笑非笑,“还真是应我先前那句话了。” “啊!” 顾柔本来被顾悦惊得失了神,这会被阿六砍了手才突然尖叫出声。 “阿六!” “本宫的手!” 阿六眼前灰濛濛一片,忍著眩晕的感觉,替顾柔点了止血的穴道,又替她简单包扎过之后才再次瘫倒在地。 “五公主,断了手,总比没了命强。”阿六喘著粗气,几乎是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快走。” 他的眼睛几乎已经要看不到了。 很显然,毒素蔓延得太快。 而他刚才又强行用了內力,所以这会已经被毒气攻心,回天乏术。 好在,他救下了五公主。 “忘了告诉你。”就在这个时候,顾悦突然幽幽地开口,“刚才那支箭,並没有毒,她的手之所以变成黑色,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一声口哨响起。 顾柔和只能有些模糊影像的阿六就这样看著落在地上的断手剎那间变成了最初的模样。 先前那些黑色,竟然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而已。 “最近在研究蛊虫,嚇唬嚇唬她而已。”顾悦微微一笑道,“所以,她本来可以不用断手的。” 杀人诛心。 顾柔看著自己的断手,只觉得脑子轰然炸开。 下一刻,她尖叫一声,一下子扑到了阿六身上,拔下自己的金簪就刺向了他的心口。 一下又一下。 “都是你的错!”顾柔状若疯癲,尖声喊道,“明明我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全都被你毁了!” 阿六是真的中了毒。 顾柔的背刺让他的毒素蔓延速度更快。 突然,他睁大了双眸,猛地喷出一口血。 顾柔离得近,被喷了个满头满脸,顿时冷静了几分,握著满是血跡的金簪,下意识地说了句,“阿……阿六……” 可惜,阿六已经没有力气再回应她了。 “不……不是我……”顾柔嚇得丟掉金簪,猛地退后好几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看著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阿六,摇著头连声道,“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来抓顾悦的,怎么会变成这般……” 阿六护了自己这么多年,自己怎么会对他下死手? 虽然……虽然他砍了自己的手,但是一开始也是为了救自己的命,她怎么就杀了他呢? “自作孽,不可活。”顾悦嗤笑一声,“顾柔,这人可是你亲手杀的,现在又做出这副后悔莫及的样子,未免太晚了。” “是你!”顾柔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猛然抬起头,指著顾悦说道,“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故意嚇唬我们,阿六也不会死!” 那些虫子! 一定是那些虫子影响到了她,才让自己彻底失去了理智! “你以为,我是嚇唬你?” 话音一落,顾悦身形微动,匕首已经抵在了顾柔的脖颈上,冷声开口。 “顾柔,別把自己太当回事,若是我想,你这条命保不住半点。” 顾柔咬著牙,脖子一横,怒道,“有本事你杀了本宫!” 听到这话,顾悦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只道,“既然你所求如此,那我就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她手中的匕首已经朝著顾柔的脖颈刺了下去。 “留她一命!” 萧烬的声音响起。 隨后一把飞刀冲偏了顾悦的匕首,刀尖擦著顾柔的脖颈而过,只划出一道血痕。 顾柔没想到顾悦竟然真的敢要自己的命,这会死里逃生,直接嚇尿了。 “悦然。” 此时,萧烬人已经到了顾悦身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拉著她退了几步才低声开口。 “冷静些,本王在。” 顾悦赤红的双眸盯著萧烬半晌,杀意慢慢消散,终於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来人,郡主受了伤,请太医。”萧烬蹙眉看著她的手臂,忍不住朝著身后说道,“立刻让人过来!” “我没事。”顾悦將手腕从萧烬手中抽回,淡淡一笑,“过几日就没事了。” 刚才下手有点重,所以想要癒合,怕是还要几日。 “皇后腹中的孩子没了。”萧烬眸中满是担心,低声对顾悦说道,“而你送给皇后的东西,全都被麝香浸泡过,皇后闹到了皇上那里,顾柔听了个大概,才跑来寻你的麻烦。” “呵……”顾悦听到萧烬这么说,不禁冷笑道,“本以为她能安分些时日,没想到竟然真的被我猜中了,这种不入眼的伎俩,她觉得能骗得了谁?” 当初她送的礼物全都是从太后的私库里出的,皇上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皇后一直按兵不动,她还以为这一次是自己想多了。 结果还不是如她所料? 第140章 贬为庶民 “皇上让我带你进宫。”萧烬轻声道,“你现在这个情况,就不必跟过去了,本王去解释。” “不必。”顾悦摇摇头,冷声道,“她能陷害我,那我总得要討些利息回来。” 不过只言片语,就能让顾柔跑来跟自己发疯,这笔帐,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姐姐!” 这个时候,杨婉歆才跑了过来,大汗淋漓,髮釵都乱了也顾不得,瞧见顾悦满身是血,顿时瘪瘪嘴,眼泪止不住地落。 “对不住姐姐,我跑得太慢了,连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怪我……”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去找人帮忙了。 可父母还有二叔家都不在,所以她又让人跑去摄政王府报信,自己则去找了长公主。 “你这伤哪来的?”顾悦一眼就看到杨婉歆半张脸肿著,走路也踉踉蹌蹌,很显然是膝盖受了伤,当下冷声问道,“谁动的手?” 杨婉歆握著顾悦的手,连连摇头说道,“幸好王爷来得及时,只要姐姐没事,我就放心了。” “杨婉仪是不是?”顾悦一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缘由,沉声道,“你去长公主府了?” “郡主!” 於嬤嬤和素秋也是得了信才赶了过来。 本来这次出门,顾悦带的素冬,暗卫也跟著了。 只是在杨府办丧事,顾悦觉得不会有什么事,於是便撤掉了暗卫,又让素冬替自己去书院跑个腿。 结果没成想,竟然还真出了事。 “婉歆小姐求见长公主,结果被二小姐在门口遇到了。”於嬤嬤解释道,“二小姐说,想见长公主得让婉歆小姐跪过去,结果等到了才知道长公主根本不在府中,婉歆小姐跟二小姐爭辩了几句,被打了一巴掌。” 说话间,於嬤嬤还不忘拿出药粉,想要替顾悦止血。 “嬤嬤,先不要动这些。”顾悦制止了她的动作,沉声道,“嬤嬤,你留下替婉歆治伤,我跟王爷进宫,等回来再找杨婉仪算帐。” 顾柔是被抬回去的。 “柔儿!” 皇后看到昏迷不醒,又断了一掌的顾柔,登时大惊失色,不顾眾人阻拦赤脚下了床,直接扑在了顾柔的身上,怒声开口。 “顾悦,你怎么敢伤本宫的柔儿!” “舅舅。”顾悦压根不理会皇后,抬头看向坐在一旁,面色冷然的皇上,问道,“顾柔今日让她的私卫废了我,舅舅可知情?” 皇上的目光落在一旁白布盖住的尸体上,只道,“私卫?” “他叫阿六,与先前跟在太子身边的阿九都是私卫。”顾悦扯开白布,隨后撕开了阿六的衣襟,露出了他心口处的一朵睡莲图案,冷声道,“凡是太子和五公主的私卫,身上都有这个图案。” “皇上。”皇后抱著顾柔,目光平静地开口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因郡主没了孩子,如今她还对柔儿下手,让她身残,皇上作为柔儿的父皇,难道还要放过她吗?” “皇后娘娘,你的孩子没了,跟我没有半点关係。”顾悦坦然开口,“你以为天衣无缝的证据,实际上漏洞百出,因为皇上很清楚,我送过来的东西都是出自太后的私库,难道是太后想要害你?” 皇后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皇帝。 可皇帝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面色冷然,好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后心里一惊。 所以,皇上他从一开始就在看著自己演戏? “先前悦儿跟哀家说,怕你不肯收下她的东西,所以才从哀家的私库里出。”这个时候,太后也过来了,恰好听到了这番话,当下沉声道,“哀家那个时候还想著是悦儿想多了,现在看来,倒是哀家小看你了。” 若不是得了顾悦进宫的消息,太后压根都不想出现在这里。 拿自己腹中的孩子去陷害一个孩子,这是后宫之主能做出来的事吗? “皇上,妾身没有诬陷。”事到如今,皇后也不可能承认自己有意为之,只能硬著头皮说道,“麝香確实是从那些东西上发现的,所以妾身才会误会,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想要挑拨妾身和郡主的关係。” 不得不说,皇后的脑子反应也够快。 她的確是没想到顾悦竟然会抢在她前头做了局,就等自己一脚踏进去了。 所以,这会她只能替自己找补,至少不能让皇上和太后对她有所不满。 想到这里,皇后立刻转头指责道,“可是,就算是有人陷害,柔儿也是被利用了,悦然你为何对她下如此狠手!” “她的手不是我砍的。”顾悦面无表情地说道,“阿六砍的。 皇后抱著顾柔落泪,只道,“死无对证,你当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阿六死了,顾柔可没死。”顾悦嗤笑一声道,“我这一身伤全都拜她所赐,皇后娘娘觉得我不该动手?难道我站在那让人废了才行?” “让太医快些救人。”太后拍了桌子,恼道,“你抱著五公主哭个没完,待会不死也死透了。” “舅舅。”顾悦突然转头看向皇上,面露悲戚之色,问道,“舅舅说会护著我,可我所受的伤都是舅舅身边人所赐,悦然无意跟任何人爭抢什么,只求舅舅放悦然一条生路!” 说罢,顾悦直接跪在了皇帝面前,仰头看著他,沉声开口。 “悦然今日自请离京,若无召,决不回!” “悦儿!”太后听到顾悦的话,顿时红了眼眶,一把將人抱在怀里,连声道,“你是想要剜哀家的心吗?” “哀家好不容易才盼著你回来,如今你一言不合又要走!” “好,你若是走,那哀家陪著你一起!” “哀家这把老骨头若是护不住你,那这太后的位置不做也罢!” “母后息怒!” 这下,皇上终於坐不住了。 皇后更是垂首,不敢再多言一句。 “本朝以孝为重,母后不能只顾著悦然,却捨弃朕。”皇上嘆了口气说道,“朕知道母后心疼悦然,今日之事的確是她们之错,朕一定会给悦然一个交代。” “舅舅莫要为难了。”顾悦不咸不淡地开口,“不管是皇后娘娘还是顾柔,她们之所以敢对我如此,不过是觉得她们与舅舅才最为亲近,我不过是个外人,又怎么敢强求什么公道。” “悦然,你这分明就是埋怨朕。” 皇上嘆了口气,终究是站直了身子,冷声开口。 “来人,將五公主带下去,待养好伤之后逐出皇宫,贬为庶民。” “皇上!”皇后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著皇上问道,“柔儿被娇养这么多年,皇上此举是想要她的命吗?” 第141章 云擎中计 “皇后此言差矣。” 太后听到皇后这么说,依旧將顾悦挡在身后,冷声开口。 “五公主是你的命,那悦儿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 “你们三番五次地算计她,就算她不跟你们计较,哀家也不会继续坐视不理,皇上一言九鼎,难不成你要抗旨不成?” 见太后发了话,皇上一甩衣袖,只道,“此事,就按朕说的这么办,悦然,你先让太医给你看伤,你……” “悦儿!” 皇上这边话音还未落,那边顾悦已经双眼一闭,直接昏倒了过去。 站在不远处的萧烬眼疾手快,一个闪身已经接住了要往地上倒的顾悦,隨后將人抱了起来,沉声道,“皇上,郡主昏了过去,臣先送她去偏殿。” “快去快去!”太后压根不给皇上说话的机会,有些慌乱地挥了挥手,催促道,“莫要耽误了,传太医,立刻!” 刚才为了给皇后问诊,太医院的不少人都在,这会听到太后的喊声,连忙跟在萧烬身后去了偏殿。 以至於眨眼间,皇后的寢殿里就冷清了下来。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让太医替顾柔诊治。”皇上扫了一眼皇后,冷声道,“皇后,朕本以为,你念在当年的事上,至少会好好善待自己这个得之不易的孩子。” 听到皇上这么说,皇后的脸色倏然惨白,张开嘴囁嚅了几下,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可现在的皇上很显然也不愿意再听她多言,当下头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 “皇后娘娘。”被留下的太医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紧张地开口,“还请娘娘安置五……顾小姐,微臣好为其治伤。” 顾柔已经不是五公主了,所以太医只能称其为顾小姐。 可这话听在皇后耳中,如若嘲讽。 “来人,安顿好柔儿。”皇后起身,看都没看被自己丟在地上的顾柔,转身走到床边躺了下去,“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太医听得心下一颤。 可这会下头的人都只当皇后在说气话,谁也不敢真的由著顾柔去死。 所以,顾柔很快就被安顿在了偏殿,太医诊断之后又开了药,麻溜地拎著药箱跑了个没影。 而皇后看著层层叠叠的幔帐,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 得不偿失。 可若是……迫不得已呢? 等到顾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 “刚刚让人送太后回去。”萧烬听到动静,端著一杯温热的茶水交给了素秋,让素秋扶著顾悦喝下之后才道,“瞧见你的伤,太后哭得厉害,又引起了头痛。” “我去看看皇祖母。” 顾悦一听,当下准备坐起身,却被萧烬拦住了。 “不急於一时,这会太后回去,估计也才刚歇下,你若是去了,怕是又要累一场,而且,你的伤也挺重,好好养著。” “私卫的事,皇上怎么说?” 左右也没有旁人,顾悦开门见山地问出了口。 “打算查吗?” 先前阿九的事就粉饰太平,如今阿六的尸体作证,皇上总不能还打算轻拿轻放吧? “皇上刚刚发作了顾柔,怕是暂时不会动太子的。”萧烬並不打算哄顾悦,平静地说道,“而且,顾柔毕竟是他的女儿,如今为了你才將她贬为庶民,你得有几分耐心才是。” 在皇上心里,顾柔再不济,那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当朝的五公主。 如今她被贬,在內心深处,皇上必然对顾悦也会有几分不满。 这个时候若是再追著不放,怕是要触怒圣顏。 “嗯。” 顾悦深深出了口气,到底是应了下来。 不能太心急。 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醒过来的顾柔听闻自己被贬为庶民,气得將偏殿里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稀碎。 后来也不知道皇后跟她说了什么,终究没有再闹。 但是顾悦很清楚,她们从自己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绝对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 本来顾悦打算在宫里头住两日便离开,结果太后说什么都不肯同意,非要让她彻底养好伤再离开,这么一晃就过了七八日。 这一日,镇南王云行率军凯旋归京,百姓夹道欢迎。 皇上龙顏大悦,特地为云行设宴。 此次云行是自己回来的,所以参加宫宴的时候,只带了镇南王妃和云擎。 顾悦被太后带著赴了宴。 酒至半酣,云擎被送菜的小太监洒了一身的酒水。 小太监跪著磕头道歉。 云擎並非小肚鸡肠的人,只摆摆手,起身走了出去。 那小太监跟在后头不知道在说什么,云擎侧耳听了一会,点了点头,就跟著人走了。 本来正在大快朵颐的顾悦看到这一幕,微微蹙眉,跟太后低语了几句,寻了藉口也跟了出去。 因为这几日在宫里,顾悦身边的暗卫並未跟著,所以她身边也只有素秋一人。 “郡主。” 素秋跟在顾悦身边一直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所以,这会她一出来,素秋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当下指著右边的长廊开口。 “云大人朝著那边走的。” 顾悦笑了,轻轻捏了捏素秋的脸颊,这才带著她追了过去,路上还忍不住说了一句。 “云擎也是心大的,这宫宴上最容易招惹麻烦,竟然就这么跟人家走了,也不怕人家把他卖了。” 其实,这次也怪不得云擎。 父亲归京,大哥二哥也都平安无事,母亲很是高兴,一向心如止水的他难得放鬆了几分,就多饮了几杯酒。 本来没有太明显的感觉,结果出了门被晚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有些头重脚轻了。 “我在这里坐一会,麻烦你去请……摄政王过来。”云擎察觉到自己状態不对,当下就坐在了廊上的栏杆上,看著那小太监说道,“我就先不到处走了,以免衝撞了贵人。” 他的小廝留在了宫外。 皇上还在宴上,父亲和母亲自然不好隨意离开。 若是醉酒衝撞了人,只怕百口莫辩。 而这宫里头他唯一能信的人,就是萧烬。 “云大人,前面拐过去就是一处偏殿。”可那小太监压根就不听云擎的,只是上前搀扶起他说道,“奴才送云大人过去歇著,就去请王爷过来。” “放开……” 云擎想要甩开此人,却发现自己这会竟然完全使不上力气了! 他中计了! 第142章 罪不可赦 云擎想要呼救。 可那小太监身上的药粉味道愈发浓重。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脚步也开始踉蹌,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只能任由小太监半扶半拖地把他带进了偏殿。 “五公主,人给您带来了。” 偏殿里只燃了一根蜡烛,顾柔坐在暗影里,瞧不清楚神色。 小太监把人放到了床上,諂媚地开口。 “公主先前答应奴才的银子……” 虽然五公主被贬为庶民,可谁都知道有皇后这个亲生母亲在,顾柔又怎么可能真的失势? 所以,很多宫人还是听命於她,更何况这一次还是许以重利。 “少不了你的。”顾柔丟给小太监一个钱袋子,淡淡地说道,“待会只需要让人请母后过来就行了,旁人不必惊动。” 小太监掂了掂钱袋子,只道,“五公主放心,奴才保证办得妥妥的。” 说罢,小太监便笑著退了出去,还不忘贴心地关好门。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1???.???】 顾柔走到床前,看著已经有些昏沉的云擎,伸出手轻轻划过他的脸颊。 自杨昀出事以后,皇后一直都在替她挑选夫婿,云擎也在之列。 如今她断了只手,还被贬为庶民,以往巴结著想要娶她的人全都销声匿跡了。 她要为自己谋条出路。 镇南王府人少,简单,她嫁过去自然不会差,更別提云擎还生得一副好相貌。 顾柔將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隨后又开始解云擎的衣衫。 却不想,明明醉得快要不省人事,可这人竟然还能死死地拽著自己的衣襟不撒手。 顾柔一只手根本扯不过云擎,正恼怒之时,只觉得后脑勺一痛,隨即两眼一黑,直接倒在了地上。 素秋举著棍子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踢了踢顾柔,见她没动静,又有些紧张,下意识地蹲下身试了试她的鼻息。 还活著。 这才算是鬆了口气。 而顾悦已经走到了床边,伸出手拍了拍云擎的脸,蹙眉道,“云擎!能听到我说话吗?” 云擎费力睁开眼睛,好一会才辨认出来人,哑声道,“顾悦。” 话音一落,人不仅鬆开了手,还两眼一闭,彻底放心昏死过去。 “郡主。”素秋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嘟囔道,“云大人还真是信任郡主,也不怕郡主把他吃抹乾净了。” “素秋!”顾悦听到素秋的话,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你以后少跟素冬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还不过来帮忙!” 素秋吐吐舌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心下忍不住有些慌乱。 果然,话本子不能多看,她在郡主面前多么稳重的人啊! 现在一句话就毁了个彻底…… 顾悦力气虽然大,可到底伤还没好利索,所以只能跟素秋一块將云擎带了出去。 “郡主,那顾柔怎么办?”素秋转头看了一眼,低声道,“就把人扔这里吗?” “当然不是。”顾悦深吸一口气说道,“先把云擎安顿好,待会再回来。” 两个人没走多远,就碰上了惊蛰。 “郡主。”惊蛰二话不说,上前扶住了云擎,只道,“王爷发现郡主许久未归,所以让属下过来看看。” 惊蛰是带刀侍卫,自然能跟著萧烬出入皇宫。 “他被人算计了,你先找地方安置他。”顾悦喘口气说道,“顾柔还在那边,我得回去一趟。” “郡主怕是来不及了。”惊蛰听到顾悦这么说,有些迟疑地说道,“刚才有个小太监吵吵嚷嚷闹了起来,这会皇上带著人已经往那个偏殿去了,王爷怕有人藉机算计郡主,所以才让属下出来寻一寻。” 顾悦一听,当下点了点头,“那我回去看看。” 惊蛰听命,带著云擎先行离开。 等到顾悦带著素秋赶回去的时候,却发现皇上的脸色格外阴沉。 “是顾悦!”突然,里头传来一声尖叫声,“父皇,一定是顾悦陷害我的!她跟何家有仇,所以才故意拿此人来算计我!” 皇上的目光落在了顾悦身上,沉声道,“悦然,你方才离开宴席去了哪里?” “皇上,悦然吃多了东西,离宴不是很正常的事?”站在一旁的太后转动著手里的佛珠,冷声开口,“怎么,难道说,是悦儿按著顾柔的头做了这等丑事?其身不正,还有脸怪旁人!” 顾悦垂眸,敛去了自己眼中压抑的嘲讽,只道,“舅舅,我的伤口裂开了,所以才离席的。” 眾人看过去,这才发现顾悦的衣袖都渗出了一小团血跡。 “悦然,柔儿已经因为你被贬为庶民了,为何你还要害她?” 太后还没来得及说话,皇后又冲了出来,冷冷地盯著顾悦开口。 “难道你非要她的命才甘心吗?” “皇后娘娘別太过分了!”镇南王妃看不下去了,一把將顾悦抱在怀里,蹙眉道,“这孩子连里头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你是仗著长公主甚少过问郡主的事,所以就空口白牙的给她泼脏水不成?” “王妃,我没事。”顾悦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著皇上,问道,“舅舅也怀疑我吗?” 顾悦的脸上还带著一抹笑。 落在眾人眼里,都只觉得她是强顏欢笑而已。 “悦儿,別理他们,这事与你无关。”太后拉住顾悦的手,扫了皇后一眼说道,“这后宫乌烟瘴气,怪不得任何人,既然皇后你管不好,那就不必再管了!” 皇后脸上的血色瞬间退的一乾二净,忍不住转头去看皇上,呢喃道,“皇上!” “皇上。” 这个时候,萧烬走了过来,行礼之后开了口。 “那小太监已经招认,是顾柔给了他银子,让他將云侍郎带到此处成其好事,还吩咐他之后要带人过来撞破此事,到时候镇南王府就只能將她迎进门。” “只是他也不知,为何这偏殿里的人会变成何家大公子。” 站在镇南王妃身后的云行倏然变了脸色,一撩衣襟跪了下去,只道,“皇上,此举若是不严惩,只怕日后后患无穷!” 竟然敢算计到他儿子头上来。 找死! “何营山。”皇上的目光落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何营山身上,似笑非笑地冷声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若是当初杨婉仪那一次他就狠下心来惩治,就绝不会再有今日之丑! 明明是她们自己做错了事,竟然还想要攀咬顾悦,甚至一再离间他们之间的信任。 罪不可赦! “皇上息怒!”何营山直磕头,连声求饶,“犬子该死,皇上恕罪!” “来人。” 皇上冷著脸,一字一顿地开口。 “顾柔与何翌秽乱宫闈,拖下去,杖毙!” 第143章 犯蠢作死 顾柔和何翌被拖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捂了嘴,哪怕拼命挣扎,也依旧没能逃过被当眾杖毙的下场。 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两个人都恶狠狠地盯著顾悦。 萧烬迈了一步,將人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身后,面无表情地看著他们没了气息。 顾悦抬头看著身前人的背影有些怔愣。 民间有个说法,人如果恨谁,就在临死前狠狠盯著对方,那么等到死后成了鬼,也能寻到此人报仇,俗称冤魂索命。 虽然没有人考据此事的真假,但萧烬此举很显然是听过这个传闻,所以以己身替她挡煞。 顾悦的心没有缘由地漏跳了一下,又有些酸胀。 很奇特的感受。 “这后宫之事,明日起全部交给贵妃。” 没等顾悦想明白这个感觉,就听到皇上冷冷的开口。 “皇后精力不济,频出差错,就在自己宫中好生静养吧!” 这是卸了皇后的权利。 急火攻心。 一口气没提上来的皇后,当场就昏死过去。 皇上却並不理会,走之前朝著顾悦招手道,“悦然,你跟朕来。” “哀家陪你一起。”太后担心皇上迁怒顾悦,说什么都要陪著,只道,“悦儿无人护著,那哀家自然不能看著她被欺负,皇上有什么话,难道还是哀家不能听的?” 长公主那个做母亲的,自从和离之后就不见人影,更別提替顾悦出头了。 皇上苦笑,只能同意。 萧烬留下,安抚镇南王府的人,又派人將尸体收敛。 一场宴会草草了事。 太后陪著顾悦到了御书房,皇上站了半晌没有说话。 “悦儿身上还有伤,你把人叫过来不说话又是什么意思?”太后不满,敲了敲椅子的把手,只道,“今日这事,都是她们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还寻悦儿的晦气,悦儿该朝谁说理去?” “母后,朕没有这个意思。”皇上嘆了口气,转身看著顾悦说道,“悦然,皇后到底是后宫之主,你若与她闹僵了,对你没有半分益处,朕是天子,但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著你。” 太后蹙眉,“悦儿有哀家护著就足够了,还用得著怕谁?” 皇上有些无奈。 他重孝,有些话自然不好宣之於口。 顾悦自然明白,皇上言外之意无非是太后的年纪大了,自然是护不了她多少年。 “母后,悦儿已经长大了。”皇上的眼神落在顾悦身上,问道,“自她回来,就没有安生一日,朕不说,不代表旁人不说,不想,母后能堵得住悠悠眾口?” 太后放下手里的佛珠,目不转睛地看著皇上,问,“皇上,是谁在你面前嚼了舌根?” “母后,不肖旁人去说,朕也看得见。”皇上道,“悦然没回京前,杨家与长公主府这么多年都相处得很好,后宫也井井有条,现在死的死,伤的伤,不管跟悦然有没有关係,迟早都会有人拿此事做文章。” 顾悦垂眸不语。 她就说,皇上最近对她的態度总是有些模糊不定,原来是有了旁的想法。 但是,这並不能影响她復仇的决心。 “你之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了偏见。” 太后心疼地握住了顾悦的手,冷声开口。 “哀家以为,你最应该能明白,流言是杀人的刀这句话的意思,旁人这般编排悦儿,与那些人故意污衊当年还是皇子的你,又有何区別?” 太后面露哀伤。 当年的痛苦,並不会因为现在她成为太后就能彻底消磨。 皇上显然也想到了往事,深深嘆了口气道,“母后,朕也是为了悦然好,若是悦然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惹出乱子来的,到时候不管是朕还是母后,都未必护得住她!” “当年,哀家也以为护不住你。”太后抬手打断了皇上,沉声道,“更何况,今日,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悦儿的,是皇帝你。” 身为一国之君,如果他都当眾怀疑顾悦,那无疑是表明了一种態度。 这对顾悦並不利。 皇上脸色有些不好,扭头看顾悦道,“悦然,你怪舅舅吗?” 顾悦微微抬头,平静地开口,“悦然不敢。” 不是不怪,是不敢。 皇上有些恼,只道,“你敢说,此事当真与你没有半点关係?” 顾悦笑了,垂眸问,“舅舅,顾柔已经被贬为庶民,於我来说並无任何威胁,我为何要害她?” “而且,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舅舅的亲生女儿,就算不念著皇后,我也要顾著舅舅和自己的顏面,舅舅不要忘了,我也姓顾,秽乱宫闈,此事传出去舅舅面上无光,皇室也丟人。” “若是顾柔安分守己,皇后娘娘难道会亏待她?就算是舅舅,想来等到气消了,也会让人看顾她几分,所以哪怕她成了庶民,也並无什么影响。” “可顾柔不这么想,她不相信舅舅,也不相信自己的母亲,甚至觉得自己很聪明,想方设法为自己谋后路,舅舅,她走到今日是因为她蠢,与我何干?” “这样的蠢人,他日嫁给谁,都会败了皇室的名声,给舅舅脸上抹黑,就算送去和亲,说不定都会挑起两国之爭,毁了这江山社稷。” “所以,就算我不出手,她说不定都会把自己作死,那么,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在舅舅眼皮子底下生事,徒惹舅舅怀疑?” 顾悦的话,过於直白了,却字字句句都说到了正题上。 身为父亲的皇上,对顾柔自然也有几分了解,所以他没有办法反驳,最后只剩下一句,“朕知道今日委屈你了。” “皇帝知道便好。”太后听到皇上这么说,当下冷哼一声说道,“她们自己不安分生事,竟然都有人能到你面前来编排悦然的不是,皇帝还是好好查查,看看身边到底有多少旁人的眼线吧!” 皇上顿时黑了脸。 太后不提这一茬,他倒是完全没朝著这方面想,如今思量一番,细思恐极。 “皇后那边,你好好敲打敲打。” 太后不管皇上怎么想,只冷声开口。 “后宫之主,本该是官妇表率,小肚鸡肠到作践一个孩子,这种手段也好意思上檯面。” “依著哀家看,这皇后她是不想做,所以才故意犯事,想要主动让贤?” 第144章 以暴制暴 这话自然是气话。 可太后动了怒,皇上也不敢再多言,只能好声好气地將人送了出去。 带著顾悦回寢宫的时候,太后仍然是气得不行。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动怒了。 “皇祖母,这事对我並无影响。”顾悦陪著太后说话,劝慰道,“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些摩擦矛盾,都是正常,皇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 太后点了头,只道,“你说的对,她们都是蠢人,哀家犯不著与她们生气。” 顾悦笑,侍奉太后歇下,並未再提旁的事。 而皇上让李公公亲自带著赏赐去镇南王府安抚云家人,自己则去了皇后的寢宫。 “皇上杖毙了妾身的女儿,还让妾身禁足,已经是当眾打了妾身的脸,伤了妾身的心。” 看到皇上,皇后未语泪先流,瞧著脆弱无依,哭诉道,“柔儿都死了,皇上难道就没有半点难过吗?” “她蠢到拿自己的命去算计旁人,朕有何难过的?” 皇上冷眼瞧著皇后,沉声道,“朕今日为镇南王设宴,她却想害人家的儿子,怎么,若是此事成了,你是不是打算逼著朕將她许给云擎?” 皇后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颤,只道,“妾身並不知晓此事,若是早知她有这样的打算,妾身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这么做的!” “你说你不知情?你的亲生女儿,你会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皇上抬手就是一巴掌,冷声开口。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是真的將顾柔嫁过去,镇南王心里能没有怨言?” “你们是想让镇南王跟朕结仇吗?” 镇南王手握重兵,若是与皇上有了嫌隙,那势必会威胁江山社稷。 到时候別说顾柔罪孽深重,就算是皇后也躲不过被弹劾教女无方,德不配位。 所以,別说皇上现在打她一巴掌,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杀了她都不为过。 皇后这下不敢拿乔,从床上爬下来就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道,“皇上息怒,妾身可以发誓,妾身从未欺瞒皇上,若是有半句谎言,那就让妾身雷劈身死!” 皇上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说到底,他们这些人对於这种玄乎的事情还是比较相信的。 皇后敢这么赌咒发誓,皇上自然信了几分。 “皇上,此事皇后娘娘的確不知情啊!” 这个时候,齐嬤嬤闯了进来,对著皇上就砰砰砰直磕头。 “娘娘小產之后身子一直没有好利索,五公主埋怨娘娘不护著她,所以母女二人生分了好些,五公主更是压根不肯见娘娘,更不可能將此事告诉娘娘,说不定五公主是听了小人谗言才做了那般错事,求皇上明鑑!” “既如此,那你就好好养伤吧!”皇上起身,算是放过了皇后,走过齐嬤嬤身边的时候顿了顿才道,“这老奴不懂规矩,杖责二十棍,以儆效尤。” 齐嬤嬤以头触地,颤声道,“谢皇上恩典。” 偷听主子之间说话,这事可大可小。 如今皇上分明就是借杖责自己来敲打皇后。 可齐嬤嬤跟在皇后身边多年,不可能看著皇后受委屈,还要咒骂自己而无动於衷,所以才心一横,冲了进来。 只要能平息皇上的疑心,那就足够了。 “皇上!” 皇后想要为齐嬤嬤求情,却只看到皇上留了个背影给她,很快便消失不见。 皇宫里的事瞒不住任何有心人。 更何况,皇上让李公公连夜杖毙了御书房三个小太监,又杖责了皇后身边的齐嬤嬤。 这些消息,就算是想压也压不住。 不过,既然出了这样的事,顾悦便恰好寻了理由离宫。 这一次,太后没有阻拦,只是又给她赏了不少金银珠宝。 皇上听闻她回去,也让李公公准备了不少东西。 一来一回,顾悦收穫颇丰。 “太子听闻此事,不仅砸了宫里的东西,还打了小喜子。” 派去盯著顾瑀的人回来,一五一十地將这两日的事稟明了顾悦。 “好像这主意是小喜子出的,只说若是顾柔搭上了镇南王府,那到时候他们自然就要站在太子这边。” 顾悦摆弄著香粉,並未说话。 一件事,损了顾瑀最忠心的伴读何翌和亲妹妹顾柔,她想起来都会替顾瑀恼恨。 可上辈子,他们对她素来狠辣,没有半分心软。 那个时候,没人在意她的痛苦。 如今,也不过让他们尝尝这番滋味而已。 “下去吧。”顾悦挥挥手,示意人离开,只道,“好好盯著便是。” “小姐。”素冬见人离开,这才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低声道,“婉歆小姐到了。” 顾悦点头,让素冬把人请了进来。 “姐姐,你没事了吧?”杨婉歆见到顾悦很是开心,走到她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道,“这几日没见到你,我心里甚是不安,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我又不敢贸然打听。” 先前顾悦被留在宫里头,特地安排人去跟杨婉歆说了一声。 可到底没见到人,她一想到那日顾悦满身伤的模样就担心不已。 这会才算放下心来。 “皇祖母让我养好再回来,所以才耽搁了。”顾悦笑了,看著杨婉歆的脸才道,“这几日还没消肿,杨婉仪这手下的够重。” 那一日乱糟糟的,她没细看,今日才发现杨婉歆的脸还有青紫的痕跡。 这重手分明是衝著毁人家脸的目的去的。 可见杨婉仪就没安好心。 “並不妨事,姐姐。”杨婉歆摇摇头,只道,“事情都过去了,而且父亲母亲也特地让人带了口信给长公主,长公主也让徐嬤嬤回来训斥了杨婉仪。” “那有什么用?”顾悦起身,拉起她往外走,淡淡地说道,“报仇这样的事,別指望任何人替自己出头,训斥而已,连块肉都不掉,不痛不痒的,你心里那口气可真出了?” 杨婉歆没有说话。 事急从权。 那一日,她为了帮顾悦自然是什么都不愿计较,可事后想起来,心里始终窝著一股气。 杨婉仪借发疯打了她,难道她就该忍气吞声? 她又凭什么被人欺辱? 顾悦带著她一路去了杨婉仪的院子,一脚踹开了房门,隨后不等杨婉仪反应过来,已经拎著她的后脖颈直接推到了杨婉歆的面前。 “婉歆,她人就在这。”顾悦挑眉,沉声道,“抬手,打回去。” 第145章 死亡威嚇 杨婉歆抬手狠狠给了杨婉仪一巴掌。 因为太过用力,她的手垂下来的时候,都有些微微发颤。 可是內心却涌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就好像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忍著这口气一般。 “放开我!” 杨婉仪本来正午睡,突然被顾悦抓起来,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会挨了杨婉歆一巴掌才回过神来,顿时尖叫出声。 “顾悦!”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带著人来打我!” “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悦不理会杨婉仪,只是抬眸看著杨婉歆问道,“出气了么?” “姐姐,我能再打一巴掌吗?”杨婉歆微微红了眼眶,咬著牙问道,“她是当著好多人的面打得我。” “简单。” 顾悦拖著杨婉仪就往外走。 “你们想干什么!” 杨婉仪拼命挣扎,可是她根本就不是顾悦的对手,跟小鸡崽子似的被她拎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下人方才就被顾悦踹门闯入的举动惊到了,这会又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一时间全都愣在原地,不敢有所动作。 顾悦毫不客气,只道,“当著这些人的面,打。” 杨婉歆上前一步,抬手又是一巴掌。 眾人眼睁睁地看著杨婉仪的脸颊同时青肿了起来。 “若是我没记错,那日她还让你跪行到长公主的院子。”顾悦好似刚想起来什么,一脚將杨婉仪踹倒在地,抬手以袖箭指著她说道,“你,现在跪行到母亲院子前,我就放过你。” “郡主。”陈嬤嬤得了消息赶过来,看到这一幕,想要上前阻止,“二小姐她……” “陈嬤嬤,这没你的事。”顾悦一箭射穿了杨婉仪的髮髻,冷声道,“杨婉仪,你若是不听,下一箭就是你的手。” 曾经被射穿手掌的痛苦再次浮上脑海,杨婉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咬牙切齿,却只能迫於威胁,跪行朝著长公主的院子而去。 顾悦抱著手臂,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地还要提醒一句,“那一日,婉歆可没这么慢,是想让我送你一箭?” 等到了长公主院落前,杨婉仪的膝盖都磨出了血,整个人大汗淋漓,瞧著格外狼狈。 顾悦回头去看杨婉歆,问道,“现在可出气了?” 杨婉歆抿了抿唇,点点头。 “陈嬤嬤,人你带回去吧!”顾悦这才放过了杨婉仪,但隨即弯腰靠近她的耳边,低声道,“杨婉仪,顾柔死了。若是你想装傻,最好一直装下去,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说完,顾悦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呆愣在当场的杨婉仪一眼,转身带著杨婉歆离开了。 “二小姐,你现在是记不得以前的事了,可郡主那个人的脾气不好惹,以后咱们躲远些便是。” 陈嬤嬤看著瘫坐在地上的杨婉仪,又无奈又心疼地说道,“上次就跟二小姐说莫要拦著人,二小姐就是不肯听,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来人,快把二小姐送回去。” 陈嬤嬤絮絮叨叨,並没有发现杨婉仪眸中划过的一丝冷意。 刚被人背起身,杨婉仪突然抬手给了陈嬤嬤一巴掌。 陈嬤嬤捂著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本小姐做事,用得著你这老奴指点?”杨婉仪一副被惯坏了的模样,怒声道,“一口一个郡主,我看你是想换个主子吧?” “来人,把这背主的奴才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姑娘,二十大板怕是会要了嬤嬤的命啊!”跟在陈嬤嬤身边的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替陈嬤嬤磕头求饶,“求姑娘高抬贵手,放嬤嬤这一次吧?” “二小姐。”陈嬤嬤方才还滚烫的心这会好似彻底凉了下去,冷眼瞧著杨婉仪问道,“二小姐莫要忘了,老奴是长公主的人,二小姐无权处置老奴。” “放肆!”杨婉仪怒喝道,“你一个奴才,竟然还想爬到主子头上来不成?” “二小姐既然听不懂人话,那就不要怪老奴不客气了。”陈嬤嬤彻底冷了脸,沉声道,“来人,送二小姐回院子,没有长公主的命令,一步不许离开!” 杨婉仪没想到那些人竟然真的听命於陈嬤嬤,当下想要挣扎,却无济於事。 其实也怪她自己没想明白。 方才她只顾著想要杖责陈嬤嬤给自己出口恶气,却忘了从一开始,陈嬤嬤就是长公主派来管教她的,那她身边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听陈嬤嬤的吩咐呢? 所以,最后倒霉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相比较杨婉仪,回去的杨婉歆整个人明显的比之前要开朗了几分。 “以后,就算回了老宅,也不必畏手畏脚。”顾悦看著她,嘴角微微扬起,只道,“若是碰到对付不了的,儘管给我来信,到时候我去给你撑腰。” “我知道了,姐姐。”杨婉歆看向顾悦的目光都亮了几分,“以后我也不会隨意让人欺负的。” “但是要量力而行。”顾悦笑道,“不是说任何时候都要以暴制暴,若是对方强於你,切不可硬碰硬,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適用於任何时候,人最要紧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杨婉歆连连点头,很是崇拜地看著顾悦。 在旁人看来,杨婉仪打了她,父母已经替她做了主,那她就该就此作罢。 可每次想起来被打时那种屈辱,她都辗转反侧。 那些藏在心底隱秘的创伤,好像在自己动手打回去的那一刻全部被抚平了。 只是这些话,她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二人又閒话了一会,一同用了膳之后,顾悦亲自把杨婉歆送出了府,看著她的马车走远才回了悦然阁。 二房现在住在了杨府,毕竟回头秋闈的时候,还要有地方落脚才行。 三房没有这么多顾虑,所以这几日一直忙著收拾东西,打算天稍微见凉就离京。 一晃就过了七日光景。 因著这段时日宫里头发生了不少事,所以太后决定去护国寺上香祈福,顾悦也在隨行之列。 “皇后病了。”马车上,太后看著正在吃糕点的顾悦,只道,“哀家去看了,病得挺重,太医院那边似乎也束手无策。” 顾悦停住了手,若有所思,问道,“刚出了事,皇后就病了,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第146章 兴风作浪 “太医院那么多人,皇后倒也不至於完全收买。” 太后明白顾悦的意思,当下摇摇头,继续开口。 “所以,这病应该是真的,而且哀家问过院正,先前的小產让她的身子虚弱不已,本该静养,却又殫精竭虑,病来如山倒,顾柔的死,对她来说,还是有几分影响的。” “毕竟是她的女儿。” 顾悦点点头。 太后在宫中这么多年,自然想得比她周全得多,所以皇后应该是真的病了。 “这么多年顺风顺水,如今太子频频出差错,女儿又没了命,现在她自己还被禁足,所以心里接受不来也是很正常的。” “依著哀家对她的了解,她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的。”太后伸出手点了点顾悦的眉心,叮嘱道,“你得罪了太多人,皇上现在的態度也有些不明,所以万事小心。” 於顾悦来说,京中无人不知长公主不喜欢这个女儿。 哪怕那个时候自己和皇上都护著,也挡不住有人恶意欺负顾悦。 毕竟,一句都是孩子,发生点爭执很正常,足以堵住她或者皇上问责的嘴。 “哀家说护著你。”想到这里,太后拉著顾悦的手,低声道,“可事实上,能给你的也只是金银珠宝和身份的依仗,可真正的衝突也只有你自己去直面,所以,以后万事都不可衝动。” 她是太后。 可这朝中各种势力盘踞,牵一髮而动全身,大意不得。 皇上那一日未尽的话,让太后思量了多日。 郡主这个身份,她和皇上的偏袒,对顾悦来说,是保护,但也会引来很多嫉恨。 而她迟早也会老。 若是有一日她不在了,那些豺狼又如何会善待顾悦? “皇祖母放心便是。”似乎看出了太后心中的焦灼,顾悦反握住她的手,笑著安抚道,“我与王爷日后成婚,他会护著我的,难道皇祖母还不相信王爷的为人吗?” 若是在太后面前说自己以后靠自己,那恐怕太后会嚇得立刻把她送到王府去。 所以,倒不如將这些难题丟给萧烬,左右太后也是很信任他的。 “其实,当初萧烬也抗过旨。”提到萧烬,太后也柔和了眉眼,轻笑道,“皇上要封他为摄政王,他说那都是土埋半截的老傢伙才有的封號,气得皇上差点砸了他的脑袋。” 顾悦忍俊不禁。 她怎么都想不出来,看著內敛稳重的萧烬,竟然还有这样有趣的一面。 “舅舅很信任王爷。”顾悦垂眸,试探地问道,“有的时候,舅舅会怀疑我,却从未怀疑过王爷。” 自古以来,君臣的关係就很是微妙。 所以对於这份信任,顾悦著实有些好奇。 “都是些往事,不提也罢。”但很显然,太后並不打算多言,只道,“过些时日,皇上会带著人去安德避暑,哀家年纪大了,不愿意来回折腾,到时候你跟著过去热闹热闹。” 顾悦没有推辞,只是点头应了,去不去,到时候再看也不迟。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护国寺。 刚下马车,顾悦就见到了镇南王妃。 “太后娘娘。”镇南王妃先上前跟太后行礼,寒暄了一番之后才转向顾悦,拉著她的手,亲热地开口,“太后娘娘礼佛,待会你去我那坐坐,我特地让人准备的冰粉,清凉解暑,好吃的紧。” 顾悦转头看向太后。 她既然跟著太后一同过来,自然不能越过太后隨意做决定。 而太后见镇南王妃是真心疼爱顾悦,笑著点了点头,並未阻拦她们亲近。 约好了时辰,眾人这才进了寺庙。 寺里早就准备妥当,安排得井井有条。 “悦儿,你且出去玩,不用陪著哀家。” 顾悦陪著太后礼佛半日,就被太后赶走了。 经歷过这么多事,太后只想让顾悦多些少女的朝气,礼佛这样的事对她来说太过沉闷。 知道太后是为了自己好,顾悦也没有强求留下,带著於嬤嬤去了镇南王妃的院子。 却不想,刚踏进去,就发现整个院子静得可怕。 “王妃?” 顾悦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但是一只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软鞭,另一只手打了个手势,警惕地看著周围。 “王妃,你在房里吗?” “郡主,王妃大概是出去了。”於嬤嬤见顾悦顿了顿脚步,立刻心领神会地扬声道,“要不咱们先回去,待会再过来寻王妃说话。” “嬤嬤说的是。”顾悦又打了一个手势,隨后自己转身就要往外走,边走边道,“倒是怪我,先前该让人过来稟明,至少不会扑个空。” 说话间,顾悦已经察觉到身后破空声传来,隨后头一歪,身子一侧,径直躲过了那一箭。 “抓人!” 顾悦猛然回神,喊出声的时候,手中的箭矢已经朝著对方所在的位置直接射了过去。 而跟在她身边的暗卫已经从房顶衝进了房间,与对方缠斗了起来。 “王妃!” 顾悦几步踏进房间,结果发现镇南王妃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好像是中了毒。” 於嬤嬤搭住脉搏,蹙眉扫了一圈,隨后快步走到了窗户旁的案几处,直接將香炉带出了房间。 “抓活的。” 顾悦放下窗幔,挡住了外头的视线,隨后划开自己的手臂,隨后將伤口贴在了镇南王妃的嘴巴上,任由鲜血流入她的口中。 这一次礼佛,是太后带著一些家眷一同过来的。 镇南王妃若是这个时候出了事,到时候云行绝对会迁怒太后,甚至还会怨恨上皇室。 於国於民於己,都不是好事。 而她避开来害镇南王妃之人的视线,就是怕自己的血能直接救人这件事暴露於人前。 “咳咳……” 很快,镇南王妃就咳嗽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个时候,顾悦早已经止住了血,还特地扫了尾,確保谁来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悦然?”瞧见顾悦,镇南王妃还有一丝迷惘,开口问道,“你何时过来的?” “王妃,有人想要害你。”顾悦扶著镇南王妃坐起身,指著已经被按倒在地的婢女问道,“王妃可认得此人?” “青儿?”镇南王妃瞧见那婢女,激动地坐直了身子,连咳了好几声才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你要害我?” “王妃,奴婢是冤枉的!” 青儿突然挣扎著开口。 “是郡主!” “是她要害王妃,故意栽赃奴婢,王妃莫要被人矇骗了啊!” “奴婢自幼就跟著王妃,难道王妃寧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愿相信奴婢吗?” 第147章 意外收穫 “郡主?” 因为药物的影响,镇南王妃还没有完全恢復,所以青儿的哭喊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我与郡主无冤无仇,郡主为何要害我?” 闭了闭眼睛,镇南王妃握住了顾悦的手,让自己缓了缓才再度开口。 “青儿,我自认为这些年待你不薄,可你却做出这等背主之事,现在竟然还想嫁祸给郡主,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镇南王妃平日里很是和善,但不代表她就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这会都有人把手伸到自己面前来了,难道自己还要把脸凑上去让人打? “小姐,奴婢真的没有!”青儿哭得稀里哗啦,不停地想要磕头,解释道,“那香炉和香都是寺里准备的,奴婢什么都没有做……” 瞧著哭得很是可怜,好像真的被冤枉了一般。 顾悦垂眸,若有所思地问道,“王妃没有自己常用的香么?” 青儿一顿,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 “世家贵族,每个主子都有自己常用的薰香。”顾悦淡淡地开口道,“你身为王妃的贴身婢女,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你到了之后不仅没有换掉寺里准备的香,反而直接点燃,又是何居心?” “拉下去!”镇南王妃已经沉了脸,冷声道,“好好审问,若是她不招,上刑。” 她的夫君是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大名鼎鼎的镇南王。 身为他的王妃,她又怎么可能心慈手软? “母亲。” 青儿刚被拖出去,云擎大步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担忧与关切,但是看到顾悦的那一刻,还是拱手道谢。 “多谢郡主出手相救。” “云大人不必客气。”顾悦摆摆手,只道,“既然云大人到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云擎,送送郡主。” 镇南王妃这会头还有些发晕,所以並没有强留顾悦。 云擎见母亲身边有人侍奉,当下也没有推辞,转身送了顾悦出门。 “云大人,镇南王大获全胜,安然无恙地归来,似乎是惹到了不少人。”顾悦和云擎走到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才停下了脚步,摊开手心说道,“这东西,我並未告诉王妃。”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云擎眉眼微凛。 一枚玉坠赫然出现在了顾悦手心之中。 “若是我没有记错,这玉坠是皇室之人才有的。”顾悦见云擎没有说话,只道,“那个毒,不足以致命,但会让人昏睡不醒。” 所以,青儿只是个替罪羊。 对方想要动手,却被提前过来的顾悦撞破,逃离的时候意外落下了玉坠。 “还有一点,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落下这个玉坠,引起镇南王与皇室之间的矛盾,按照先前王妃与我约定的时辰,也许我才是那个替罪羊。” 镇南王妃约顾悦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场,所以並不是什么隱秘之事。 所以,对方的目的还是要栽赃顾悦。 “云大人,现在盯著你们的人也想对付我,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上次的事还没有跟郡主道一声谢。” 云擎沉默了一会,选择岔开了话题,看著顾悦开口。 “若不是郡主救了下官,只怕下官难逃干係。” 顾柔的手段算不得高明,但著实太过噁心人。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不等顾悦说话,云擎垂眸,轻声问道,“何家那位大公子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顾悦笑。 不得不说,云擎很聪明,也很敏锐。 当时的他可能没有办法深度思考这些问题,但是缓过神来以后自然会发现这里头的不合理之处。 “郡主发现我离席,所以跟了过来,恰好救了我。”云擎缓缓地问道,“送我离开的时候,还特地把蜡烛灭掉,又把顾柔放到床上去,到底是怕人家发现这里头有人提前坏了事,还是怕对方看到顾柔的脸?” 这几日,他一直在想,为什么自己会信任顾悦。 特別是在那种情形下,若是顾悦卖了自己,也许他就在没有回头路了。 他后来特地查过当晚的事。 顾柔想要算计他是真的。 而何翌出现在那里,是因为有人特意给他递了消息,说顾悦被顾柔打昏了丟在了偏殿。 而那个递消息的人早已经销声匿跡。 顿了顿,有些犹豫的云擎再度开口。 “所以,何翌其实一开始就是衝著郡主去的,对吗?” 顾悦差点给云擎拍手叫好。 明明当时已经昏昏沉沉了,竟然还能下意识地记住她的这些举动,这观察力,著实让人佩服。 怪不得皇上会让他去大理寺。 “云大人,任何事都要讲究证据。”顾悦並没有承认那件事跟自己有关,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也许是顾柔约了何翌,毕竟我当时是在救云大人,並没有办法去陷害他们,云大人,就是我最好的人证。” 云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我以为……” 明面上,那一日好像是顾柔和何翌心怀鬼胎,最终自食其果。 可每一步,似乎都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最终连父亲的暴怒都算计在內。 牵扯到自己,父亲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皇上为了安抚父亲,只能摆出態度来,而这恰好足以要了他们二人的命。 所以,在回忆起那一日被他遗忘掉的一些细节时,云擎已经意识到,利用父亲归京这个节点来做文章的人,不是別人。 正是眼前这位瞧著人畜无害的悦然郡主。 而他本以为,自己於郡主来说是不同的,却不想,原来自己也是她的一颗棋子而已。 “嗯?” 顾悦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云擎,似乎没有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无妨。”云擎敛去心底那点失落,只道,“不论如何,你那日救我是事实,我以为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云大人爽快。”顾悦这才笑了,点点头说道,“能有云大人相助,我是如虎添翼。” 太后担心她得罪的人太多,只是因为她可用之人太少。 云擎代表不了镇南王府,但至少可以影响镇南王夫妇的决断。 此次护国寺之行,倒是多了份意外之喜。 云擎看著顾悦的笑脸,平息掉自己繁杂的情绪,沉声问道,“关於我母亲被下毒之事,郡主可有什么高见?” 第148章 百害无利 “谈不上什么高见。”顾悦並未在意云擎的刻意疏离,只是摆摆手说道,“只是有些想法,我需要再去確认下,若是有了进展,会及时跟云大人说的。” 任何没有依据的猜测,都可能影响判断。 所以,倒不如不说。 云擎也是查案高手,自然知道顾悦的意思,当下点点头,也没有多言。 有些事,他私下里也可以去查。 二人又多说了几句,这才分道扬鑣。 “母亲。” 等云擎回到镇南王妃的院子,就看到自己母亲已经坐在了桌前,完全不像方才那样昏昏沉沉。 “回来了。”镇南王妃敲了敲桌几,示意儿子坐下来才道,“郡主那边可有怀疑?” “她没直言。”云擎摇摇头说道,“母亲,这种以身犯险的事,以后还是少做,若是父亲知道,只怕又要生气了。” 方才云擎並没有告诉顾悦,镇南王妃故意邀约她来做客,其实是算计好的。 因为他母亲早就发现有人收买了自己身边的人,但是一直没有查出来是谁,今日倒是借著这个机会连根拔起。 “你不要告诉你父亲,如今他也是举步维艰,母亲也只是想替他分忧。”镇南王妃嘆了口气说道,“皇上对你父亲並不信任,哪怕有摄政王周旋,也不容乐观。” 云行的威望越高,皇帝的猜忌就会越重。 镇南王妃和云擎被留在京城,何尝不是人质? “郡主她也会帮我们的。”云擎下意识地说道,“今日她哪怕瞧出了几分端倪,但还是选择救了母亲。” 母亲虽然提前服了解药,可没想到那些人下手会那么黑。 若不是顾悦,只怕镇南王妃根本不会真么快恢復。 “你对郡主的態度,似乎变了。”作为母亲,镇南王妃最先察觉到了儿子的变化,当下忍不住蹙眉问道,“她和摄政王有婚约。” “母亲,我自有分寸。”云擎起身,垂眸说道,“我回京一趟,至少不能母亲白受此罪。” 说罢,人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镇南王妃微微嘆了口气。 有些事,迟一步也是迟了。 顾悦回到太后身边的时候,却发现长公主不知何时竟然来了护国寺。 在镇南王妃出事这个档口,自己这位母亲恰好出现在这里,著实让人有些奇怪。 “母亲。” 虽然这些想法在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但顾悦面上並无半点显露,依旧十分恭敬有礼。 长公主面露冷色,沉声道,“徐嬤嬤,掌嘴。” 徐嬤嬤一愣,但隨即低头应声,大步朝著顾悦走来,抬手朝著她的脸就挥了下去。 顾悦当然不可能任由自己被打,一把就握住了徐嬤嬤的手腕,隨后借力將人直接甩了出去。 徐嬤嬤哎呦一声,就势倒地,半晌没爬起来。 二人你来我往,演得天衣无缝,就连长公主都没看出来徐嬤嬤这摔懵了的模样多半都是装出来的。 “怎么,本宫是教训不得你了?”长公主抬眸看向顾悦,质问道,“你还敢跟本宫的人动手?” “母亲,你我怕是有半月未见。”顾悦很是平静,径直坐在了长公主的对面,淡淡地问道,“母亲见到我便要教训我,是何缘由?” 长公主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顾柔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母亲,这宫里头的消息为何会传到你那里?”顾悦蹙眉,似乎很是不解,“母亲不在京城,竟然都能知晓发生了什么,若是让舅舅知晓,只怕舅舅又要多想了。” “这些不用你来操心。”长公主盯著顾悦问,“是你害死了顾柔。” “母亲,顾柔秽乱后宫,本就该死。”顾悦阐述事实,“舅舅亲自下旨,怨不得任何人。” “本宫觉得你与京城的风水不合。”长公主闭了闭眼睛,似乎不愿在此事上继续掰扯,只道,“收拾下,本宫送你离开京城。” 顾悦扬眉,似乎对长公主的决定很是意外。 这是又想趁机赶走她? “母亲,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仇人。” 顾悦突然一改刚才冷漠的態度,垂眸哀怨地开口。 “为什么母亲一定要把旁人的错归结於我?” “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只要她不亲口承认,就算是她谋划的,旁人又能如何? “你也说了,本宫是你母亲,所做的决定自然是为了你好。” 长公主不以为意,只道,“你留在京城,所有人都不开心,而且还总是生出事端,你若是听话,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 顾悦沉默半晌方才问道,“母亲这是打定主意要送我走了?” “不错。”长公主点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你为何非要留下?杨家已经分崩离析,长公主府不能成为眾矢之的,所以你必须走。” “好。”顾悦深吸一口气,起身说道,“我都听母亲的。” 长公主一愣。 她本以为自己还要费番功夫才能让顾悦听话,没成想她竟然就这么爽快的同意了。 可她越是这样,反倒是让长公主有些迟疑。 顾悦不会是在盘算什么吧? “母亲?”顾悦迟迟没有听到长公主的回应,好像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眨了眨眼问道,“母亲打算让我什么时候走?” “明日就出发,正好你在护国寺礼佛,到时候本宫替你寻个理由,不必回京了。” 听到顾悦这么说,长公主收回心神,不再多想。 愿意听话就好。 总好过最后还要动手。 “可是舅舅已经为我和摄政王赐婚了。”顾悦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有些为难地说道,“想来摄政王也不会同意我离开京城的。” 长公主沉了脸。 看来,前头顾悦分明都是在做戏,她压根就不想走。 否则又怎么会拿摄政王来说事? “你放心。”长公主敲了敲桌子,毫不在意地说道,“本宫会安排你以病重为由离京,到时候摄政王那边,就由本宫的义女替嫁。” 这下,顾悦倒是真的一愣,下意识地问,“义女?” 这时,熟悉的女声在门口响起,带著一种压抑而又隱忍的愉悦。 “姐姐,好久不见。” 第149章 处心积虑 何瑶儿。 顾悦转过头,眯起眼睛看著一脸温柔笑意的少女缓步走了进来。 “姐姐。”何瑶儿乖巧地朝著顾悦行礼,隨后走到长公主身边,柔声道,“义母,姐姐好像不太喜欢我。” 以这个身份第一次见面,何瑶儿就明目张胆地给顾悦上了眼药。 “她喜欢不喜欢不重要。”长公主对何瑶儿似乎很是喜爱,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不过打个照面,她明日就离京,你不必在意她。” 顾悦笑了。 上辈子,她一直都在自我怀疑。 为什么作为亲生母亲的长公主不喜欢自己,甚至漠视自己的存在,哪怕自己没了命,她也毫不在乎。 也许是因为自己不够好,不够聪明,不够招人喜欢。 但是现在她才发现,偏心这件事本就是没有任何缘由。 这世上,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称之为父母。 如今的她已经不会再为了得到认可或者那点稀薄的母爱去做那些无意义的努力,如此,反而轻鬆了。 “妹妹误会了。”顾悦淡淡地说道,“我並没有不喜欢妹妹,只是有些意外,毕竟何家大公子才出了那样的事情,妹妹这个时候出现在母亲身边,著实有些过於巧合。” 空口白牙,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不会? 更何况,何翌的事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何家惹了皇帝厌恶,女儿却转头就哄著长公主认了自己做义女,怎么看,都过於蹊蹺。 所以,顾悦並不算是没有依据。 “更何况,我那亲生妹妹身子不好,以后难成大器。” “而母亲又下定决心將我送离京城,甚至让我將所有的东西都拱手相让,这很难说不是妹妹处心积虑,想要替兄长报仇,甚至他日会藉机窃取长公主府的一切。” 长公主蹙眉,眉眼间的热络冷淡了几分。 “姐姐可真是伶牙俐齿。”何瑶儿看著顾悦,满是愉悦,问道,“姐姐有所不知,我与何翌並无什么兄妹之情,不过是个庶出的儿子,我父亲多的是,他们也不过是我的垫脚石。” 何瑶儿的囂张与不屑几乎是写在脸上。 偏生,长公主最吃这一套。 因为在她看来,何瑶儿想要什么就会去爭去抢的性子,一眼就能看明白,也著实取悦了她。 听话乖顺,隨意给点好处就会感恩戴德,省心得很。 她对何瑶儿,更像是隨意在身边养了个宠物。 所以,她不在意这爱宠是什么心思。 “既然母亲做出了决定,那悦然只能听命。” 顾悦淡淡地一笑,並未与何瑶儿继续爭执,反倒是对长公主行礼,隨后开口。 “悦然还要回去收拾行李,就先退下了。” 长公主挥挥手。 她本意就是把人送走,若是顾悦不听话,还要上些手段,如今她自愿离开,自然是极好的。 “不必与你皇祖母见面了。” 在顾悦即將走出房间的时候,长公主突然再次开口。 “等到她礼佛回来,本宫自会告诉她。” 顾悦脚步一顿,点了点头,並未多言。 太后此次是真心祈福,所以至少有三日是闭门谢客的。 而长公主恰好就抓住了这个时机,为的就是在太后不知情的时候把人直接送走。 到时候,就算太后不满,又能如何? 只要她不说人被自己送哪去,就绝对没有人能找得到顾悦。 “义母,我送送姐姐。”何瑶儿並不掩饰自己对顾悦的兴趣,笑著说道,“至少在姐姐走之前,我也尽一尽妹妹的情谊。” 长公主点头,並未阻拦,只道,“去吧。” 姑娘家的事,她懒得多问。 只要將顾悦送出去,到时候一切都能回到正轨。 “姐姐。” 何瑶儿追上顾悦的时候,额头已经见了汗,毕竟,她也没想到顾悦的脚步这么快,不过是稍微一耽搁,竟然都已经走了这么远。 “我以为,姐姐会等我的。” 语气中,多有几分哀怨。 顾悦扫了何瑶儿一眼,扬眉道,“有事?” “我还是喜欢听姐姐叫我妹妹。”何瑶儿喘匀了气,轻笑道,“姐姐明知道我接近长公主,其实是为了姐姐,为何还要答应离京?” “何翌那一日能进宫,是你让何营山这么做的吧?”顾悦没有搭茬,反倒是说了另一个话题,“否则,以他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在进宫了。” 身为太子伴读,当初是被皇上下令赶出去的。 何营山没有理由非要带何翌进宫去惹怒天顏,所以,定然是有人让他这么做。 想到这里,顾悦淡淡地说道,“你那个好父亲,的確很疼你。” “姐姐这是在关心我?”何瑶儿眼睛发亮,兴奋地说道,“我就知道,姐姐肯定是用得著何翌,所以才让父亲带他进宫,结果没想到他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来,差点害了父亲,实在是太过分了。” 说罢,何瑶儿又低声道,“不过,他的命能帮姐姐除掉顾柔,也是值了。” 顾悦蹙眉。 眼前这个少女压根不能以常理论之。 她有著自己的一套思考模式,压根不在意別人的感受。 “皇上都已经定了他们的罪,你却要將此事栽赃给本郡主?” 想到这里,顾悦退了一步,冷然开口。 “何瑶儿,你公然污衊本郡主,该当何罪?” “於嬤嬤,掌嘴!” 於嬤嬤立刻应声,上前挥手就朝著何瑶儿打了过去。 却不想,何瑶儿竟然连退几步,躲过了於嬤嬤的巴掌。 “姐姐莫要忘了,我现在也是长公主的义女。”何瑶儿微微一笑,问道,“让这么个婆子当眾打了脸,那岂不是落了长公主的面子?” 何瑶儿话音一落,那边顾悦的巴掌已经扇在了她的脸上。 “小姐!” 跟在何瑶儿身边的小丫头顿时惊慌失措地上前,眼睁睁地看著何瑶儿的脸慢慢肿了起来。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何瑶儿不仅没有恼火,反倒是眉眼间溢满了开心。 “姐姐还真是狠心。”何瑶儿抬手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婢女,舌头顶了顶发麻的腮,一步步走到顾悦面前,似笑非笑地將脸凑了过去,问道,“解气了吗?姐姐?” “要不要再打几巴掌?” 顿了顿,何瑶儿再次幽幽开口。 “只要姐姐开心,打死我,我也认,如何?” 第150章 背后阴人 “也好。” 顾悦点了点头。 下一刻,没等何瑶儿反应过来,就直接抬脚把人给踹飞了出去。 隨后,缓步走到何瑶儿面前,对著她的手脚,抬手便是四箭,例无虚发。 何瑶儿被踹得直接吐了血,再加上手脚全都被箭矢贯穿,整个人痛得脸色惨白,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半晌都没能动弹。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顾悦已经一脚踩在了她的脸上,將她的另外半张脸碾入泥土之中。 “既然这么喜欢被打,那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 “姐姐可知,我为了姐姐几乎是日日討好长公主。” 何瑶儿没想到顾悦竟然下手这么狠。 此刻她的脸肿得好像猪头,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但还是哀怨地跟顾悦说话。 “姐姐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对姐姐来说,难道我还比不过杨婉仪吗?” “想来噁心我?” 顾悦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口。 “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居高临下地看著何瑶儿,顾悦脚下用力,眼见著她的牙都崩飞了一颗,方才鬆开了脚,转身离开。 “小姐!你没事吧?”跟著何瑶儿的婢女这才敢扑了上来,看著狼狈不堪的何瑶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声道,“小姐,奴婢这就去请大夫,小姐你坚持住啊!” 何瑶儿吐出一口血水,並不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只道,“找人去趟长公主府,告诉杨婉仪,顾悦明日一早就离开护国寺。” 婢女虽然不懂自家小姐的意思,但又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只能听命行事。 何瑶儿瞧著顾悦消失的地方,嘴角勾起一丝笑。 还真是难伺候的主儿。 不过,她喜欢。 “郡主。”跟在顾悦身后的於嬤嬤忍不住说道,“何家那个小姐,感觉脑子有点……” 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於嬤嬤都不好意思说明白。 “如今她既然能討了长公主的欢心,怕不是另有企图,不如老奴这就去见肖嬤嬤,让她知会太后一声。”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於嬤嬤现在可真是太心疼顾悦了。 明明身份尊贵,却是爹不疼娘不爱,连带著谁都想踩她一脚。 真不知道自家郡主到底是做了什么孽,遇到这么一群拎不清的亲人。 “不必。”顾悦摇摇头,毫不在意地说道,“於嬤嬤,你替我去寻云擎,让他替我办件事。” 於嬤嬤见顾悦心中有数,当下点点头,应了声,“是,郡主。” 翌日一早,顾悦还没起身,徐嬤嬤就已经到了。 “郡主。” 避开长公主,徐嬤嬤对顾悦很是尊重。 “长公主让老奴来催促郡主出发,说是趁著天色尚早,免得惊扰旁人。” “我们郡主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长公主未免也太过分了。” 这话,也就於嬤嬤敢多嘴两句。 毕竟她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就算是长公主,也得给她几分面子。 “昨日郡主打了何小姐,长公主很生气。” 徐嬤嬤只是笑,面上没有任何不虞。 “但是,想来也是觉得郡主今日要走了,並不愿节外生枝,所以並未来寻郡主。” 顾悦打了个呵欠,点头道,“母亲既然说了,那就走吧!” 徐嬤嬤有些意外。 毕竟这些时日来,郡主从来都不是个吃亏的性子。 可长公主都打算把人赶出京城了,她竟然不哭不闹,也不去告状? “徐嬤嬤在想什么?”顾悦抬眸,看了徐嬤嬤一眼,微微一笑问道,“徐嬤嬤是觉得,依著本郡主的性子,昨日就算不去寻太后,也该去寻舅舅主持公道对吗?” 徐嬤嬤连忙低头,直道不敢。 她可不敢揣测郡主的心思。 说到底,她能留在长公主身边这么久,其实也是得益於她对郡主一直比较敬重,绝不敢阴奉阳违。 甚至有的时候,长公主吩咐的事都要打些折扣。 顾悦没有追问,只是笑著说道,“徐嬤嬤放心便是,日后还是少不得徐嬤嬤的好处。” 等到徐嬤嬤回去復命,长公主只是抬了抬眼皮问道,“她只坐一辆马车就走了?” “是的,长公主。”徐嬤嬤点头道,“郡主只带了素冬一个丫头,於嬤嬤和素秋都留下了,说她们是太后的人,不必跟著她离京。” 长公主看著铜镜中的自己,只道,“这次倒是乖顺,但是该给的教训还是要给的。” 徐嬤嬤心里头一跳。 长公主说的教训,是什么? 为何没有提前跟她说过,难道是长公主对自己也有所怀疑? 一时间,徐嬤嬤心乱如麻。 护国寺本就在京郊,所以顾悦他们一下了山就朝著与京城背道而驰的方向去了。 顾悦早上没睡好,这会自然是闭著眼睛休息。 过了一会,素冬轻轻拍了拍顾悦的手臂,压低声音道,“郡主,方向不对。” 长公主跟顾悦说的是提前先把她送到淮阳,到时候再坐船去云州,还说那里特地给她准备了宅院,到时候也能衣食无忧,享荣华富贵一生。 可现在,这马车的方向明显偏离了最初的目的地。 顾悦给了素冬一个眼神。 “停下。”素冬心领神会,立刻高声喊道,“郡主不舒服,要下车休息。” “郡主,这条道不安全,还是过了前头再说吧。”驾车的男人瓮声瓮气地开口,“还请郡主忍耐一二。”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顾悦一下子就听出了对方並不是先前为自己驾车的车夫。 “放肆!” 素冬一听,登时掀开车帘。 手腕翻转间,一把匕首已经抵住了车夫的脖颈。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停车!” 那车夫扫了一眼匕首,到底还是减缓了速度,停下了马车。 眼看著顾悦缓缓走下了马车,车夫忍不住开口。 “郡主有所不知,这条道经常会有山匪出没,若是被那些人盯上,只怕是凶多吉少。” “你不是早就盯上了吗?”顾悦扭头,看著那车夫,似笑非笑地问道,“若是我没猜错,你其实是想把我送到那些山匪手里去,然后再把我被掳走的消息宣扬出去,到时候我就再无翻身的可能,对吗?” “郡主莫要说笑了。” 车夫一愣,隨即眼神飘忽地开口。 “怕是郡主误会了什么,奴才是长公主特地选出来送郡主的人,怎么可能与山匪勾结,暗害郡主呢?” 第151章 损兵折將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顾悦似笑非笑,看著车夫缓缓开口。 “若是我没记错,你先前在府上一直替杨婉仪驾车,长公主安排的人昨晚突然腹泻不止,床都下不来,又怕被责骂,所以你趁机取代他来替我驾车。” 车夫脸色微变,隨后跪在了地上,求饶道,“郡主,奴才只是好心,怕那小子被骂,並无他意,求郡主明鑑。” 这是承认了自己並非长公主安排的人。 最主要的是,顾悦已经把事情说的这么清楚了,他若是不承认,定然也討不到什么好处。 “说说,杨婉仪给你多少银两?”顾悦缓步走到车夫面前,垂眸看著他问道,“我再追加二百两,只要你將她的打算全都说出来,如何?” 车夫犹豫了。 二百两,对於普通人来说,一辈子都未必能赚得到。 只要自己说出来,到时候就能有二百五十两到手。 而且还不会得罪郡主,这等好事若是错过了,岂不是太傻了? 想到这里,车夫的眼睛转了转,当场坐地起价,问道,“郡主真的会给……奴才三百两?” “只要你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自然会给。”顾悦坐在了车架上,淡淡地看著他说道,“若有半句隱瞒,那就是死路一条。” 给肯定会给。 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命拿。 车夫顿时喜笑顏开,连连磕头道,“奴才晓得轻重。” 很快,车夫的证词就被素冬落在了纸上,还特地拿给那车夫看了一眼,问,“识字吗?” 车夫摇摇头,陪著笑脸说道,“奴才家贫,大字不识。” 素冬笑了笑,让他按了个手印。 顾悦接过素冬呈上来的纸笺,冷声道,“明明装疯了,却还是要来寻我的麻烦,还真是不知悔改。” “郡主。”车夫跟在后头,搓著手问道,“那银两何时能……” 顾悦淡淡一笑,转身又进了马车,只道,“送我到你们约定好的地方,我自然兑现。” 车夫一愣。 这郡主明知道前头是陷阱,为何还要继续走? 不过,既然顾悦说了给银子,那他只要听命行事就行了。 素冬被顾悦留在原地。 那车夫的心思活络了几分,问,“郡主不会誆骗奴才吧?” 让素冬留下,若是报了官,那自己岂不是也活不成? “你弃暗投明,我自不会亏待你。”顾悦淡淡地说道,“待会你便护著我,到时候给你请功,说不定还能拿银子。” 车夫顿时放下心来,连连应是。 很快,马车就被拦住了去路。 “各位大爷。”那车夫跳下马车,搓著手说道,“人我已经送到了,我……啊!” 一声惨叫过后,马车外传来一声调笑声。 “小娘子,你的车夫已经死了,还不快点出来束手就擒?” 顾悦推开马车门,就看到车夫的尸体横在路上,死不瞑目。 要不说,这车夫著实有些蠢笨。 替杨婉仪做了这样的恶事,她怎么可能还留下他的命? 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出卖自己。 所谓的让他回去散播消息,无非是让他放下警惕而已。 顾悦抬眸,目光落在为首的山匪身上,心底的杀意开始沸腾,“你就是侯三爷?” 上一世,侯三爷意外受伤躲进了杨家,恰好被杨婉仪所救。 杨婉仪让人查出了他的底细,却装作一无所知,对他格外照拂,甚至在他伤好了以后还帮他躲过官兵的追捕,送他离开了京城。 侯三爷对外说,从未有人不图回报地帮自己,所以他感恩戴德,对杨婉仪唯命是从。 不仅將打家劫舍来的金银珠宝悉数送给杨婉仪,让她有银子可以笼络人心,但凡京中有与她不合的女子,最后都会落得被山匪掳走,声名尽毁的下场。 但是每次官府剿匪,他们总能得到消息先行逃离,以至於那些年害死的人不计其数。 到后来,还是云擎带人藏在山中半月有余,才將这些亡命之徒一网打尽。 “呦,小娘子听说过爷?”侯三爷脸上带著笑,打量了顾悦一番才道,“难得有见了爷还不怕的,待会爷就先用了小娘子,再赏给弟兄们,如何?” 眾山匪轰然大笑,纷纷叫好。 顾悦扫了一圈,来的大概有十几个人,当下淡淡地问道,“杨婉仪还过来么?” 侯三爷面色一冷,隨后嗤笑一声道,“小娘子还想等救兵?爷劝你还是不要做梦了,来人,把人抓起来,怜香惜玉些,別伤了爷的货。” “是,三爷。” 顾悦抬手就是两箭,直接射穿了要靠近自己的两个山匪的脖颈。 “贱娘们,竟然敢杀爷的人?”侯三爷眼看著两个弟兄倒地身亡,当下一鞭子甩了过来,怒声道,“给脸不要脸,爷今个儿就要你的命!” 顾悦一个闪身后退几步,抬手又是几箭。 那些山匪压根没把顾悦这么一个小女子放在眼里,先前都坐在马上看戏,自然没有什么防备。 一时间,竟是有三人当场被射穿了脖子,直接从马上跌落在地,一命呜呼。 有机灵点的,下意识地躲开了那致命一箭,但还是免不得受了伤,鲜血四溅。 可还没等他们庆幸,就被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毒虫咬住了血肉,被咬过的地方青紫发黑,痛得他们满地打滚,哀嚎不已。 侯三爷吃了暗亏,这才意识到自己今日遇到了硬茬子,当下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嗯?”顾悦在毒虫间缓步行走,淡淡地笑道,“怎么,你家主子没告诉你们我是谁?侯三爷,你连要对付的人都没搞清楚,竟然就敢对我动手,也不怕把命折进去?”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爷在这山头盘踞多年,哪里来的什么主子?” 侯三爷眼见著自己的弟兄死的死,伤的伤,当下怒火中烧,握著匕首就朝著顾悦欺身而上。 “今个儿,爷就拿你的命祭我死去兄弟的命!” 先前收到杨婉仪让人带来的口信,他压根就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毕竟这几年,被他败坏名声而死的贵女数不胜数。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仅凭顾悦一人,竟然就让他损兵折將,进退两难。 “想要我的命。”顾悦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凭你们这些渣滓,也配?” 第152章 助紂为虐 顾悦的武艺並不算高。 特別是对上侯三爷这种刀尖舔血的人物,更是很难占上风。 再加上,他现在满心怒火,压根就不打算再像最初说的那样留她性命了。 “侯三爷认得金娘子吧?” 顾悦被逼得节节败退,却依旧没有半点要投降的意思。 “还有阿六,听闻当初你们三人都是孤儿,后来却有不同的际遇,算起来,可是多年未见了?” “你什么意思?”突然听到故人的名字,侯三爷一愣,下意识地反问道,“你怎么会认识他们?” 话音一落,侯三爷突然蹙眉,再次开口。 “你是顾悦?” “侯三爷怕是被杨婉仪坑了,否则怎么才猜出我的身份?” 顾悦笑,当下虚晃一枪,在侯三爷下意识后撤躲避的时候,袖箭已经再次射出。 “而且,不怕告诉你,金娘子和阿六可都是死在我手里。” “你,自然也是。” “啊!” 侯三爷分了心,被射中了左眼。 但是到底是山匪,侯三爷不光是对別人狠,对自己也够狠,当下握住箭矢,直接猛地將箭拔了下来。 顾悦的箭带倒鉤,是特製的。 所以,她眼睁睁地看著侯三爷拔下来的不止是箭,还有他的眼珠子。 “嘖!” 顾悦蹙眉,好似有些可惜。 “这箭可惜了。” 本来,她一向都比较爱惜自己的箭矢,每次用过的都会想方设法的再拿回来。 但是这一支,顾悦著实没什么兴趣了。 侯三爷隨身带了止血粉,直接倒在了自己的左眼上,咬著牙看向顾悦道,“看来,今日你我是不死不休了。” 怪不得杨二小姐送来的口信言辞激烈,却没有明確告知他身份。 他本来也以为,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丫头片子,怎么可能將杨二小姐逼到这份上。 现在才知道,自己太大意了。 “你这些年杀人无数,其实不单单是为了帮杨婉仪吧?”顾悦突然说道,“你与阿六相识,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其实也是太子私卫,只不过是奉命故意落草为寇,私下里好替他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若是顾悦只提到杨婉仪,侯三爷还能淡然处之,可这会即便是冷静如他,也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 “你毁掉的那些贵女,明面上看都是得罪了杨婉仪,实际上他们的家族都是不肯效忠太子的。” 顾悦幽幽地开口。 “若是你们真刀真枪地与那些人对上,我还敬你们是汉子。” “可为排除异己,你们就暗中对柔弱无依的女子下手,简直是丧尽天良。” 侯三爷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看著被惟帽遮住容貌的顾悦,冷声道,“这世上,死得最快的,往往是知道最多的人。” “呵……”顾悦笑出声来,毫不在意地说道,“你若是有那个本事,儘管来杀了我。” 上辈子,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何仅凭救命之恩,侯三爷就对杨婉仪如此死心塌地。 直到后来,皇帝病重,这个曾经造了无数杀孽的侯三爷,竟然被当时已经监国的太子封为驍骑將军,她才意识到,此人一直以来,其实暗中效忠的是顾瑀。 所以,这一次,她要借著杨婉仪想要害自己的机会,再折顾瑀的人手。 “郡主真是好胆识。”侯三爷这会倒也不装了,扫了那一地的毒虫一眼,冷声道,“但是郡主学了金娘子的本事,竟然转头就杀了她,你就不怕这弒师的名声传出去?” 京中贵女不都是在意脸面和名声吗? 要不然,也不至於他每次掳走的女人,到最后都是自尽身亡。 “若不是拜她所赐,我又何苦受那些罪?”顾悦冷声道,“恶毒之地开不出善良的,不管是金娘子,还是阿六,亦或者是你,助紂为虐,本就该死。” 她被取骨,被试毒,哪怕是一身伤也会快速癒合。 上辈子,剜骨割肉的疼痛,她尝了一遍又一遍,可每个人竟然还都说她该感激金娘子,不然怎么会拥有这样的能耐? 凭什么? 若不是金娘子,她根本不必受那些苦楚! 侯三爷眼看著自己人已经所剩无几,不知为何,心下生了几分退意,却还是装作一副狠辣的模样,沉声道,“郡主,你放了爷的人,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要知道,他们蛰伏了多年才有今日之势,绝不能折在今日。 最关键的是,顾悦既然能猜到自己的身份,那他就必须想方设法全身而退,否则只会让主子陷入更被动的境地。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顾悦抬眸看著侯三爷,笑道,“怎么,侯三爷,你怕了?” 被顾悦嘲讽,侯三爷有些恼羞成怒,“得饶人处且饶人,郡主既然找死,那爷就成全你!” 下一刻,当侯三爷再次朝著顾悦挥下砍刀的那一刻,接二连三的利箭倏然射穿了他的双臂。 侯三爷顿时惨叫跪地。 “抓住他们!” 云擎带著官兵赶了过来。 “小姐。”素冬紧隨其后,径直跑到顾悦身边,连声问道,“你没事吧?” “无妨。” 在官兵赶到的那一刻,所有的毒虫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顾悦只是拍了拍手,隨后就带著素冬迎著云擎走了过去。 云擎扫了一眼,登时蹙眉说道,“孤身犯险,你是故意跟我说迟了两个时辰!” 昨日顾悦就让人告诉云擎自己会被山匪拦截之事,让他带官府的人过来,救自己的时候顺便把那些山匪一网打尽。 要说京中官府苦此地山匪久矣,云擎自然是当场应下。 但也特地提醒顾悦带齐人手,切莫出了什么差错。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顾悦竟然敢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么多山匪! 简直就是胡闹! “云大人,此事越少人知晓越好。”顾悦瞧见云擎几乎要跳脚的模样,忍不住笑著说道,“为了我的名声著想,自然不敢带太多人过来,云大人说是不是?” “强词夺理!”云擎压根不上当,看著顾悦说道,“你就算不信我,也该信砚卿,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如何交代?” “悦然郡主!我们兄弟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杀了那么多人,你竟然过河拆桥!” 没等顾悦回话,那被官兵按著的侯三爷突然拼命挣扎,高声喊了出来。 “冤枉啊!大人!” “这些年,我们都是听命於郡主行事,她现在是有意想要把我们灭口!” “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第153章 反咬一口 “郡主,属下办事不力,但真的不想死,求郡主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侯三爷情真意切,根本不给旁人说话的机会。 “我们跟著郡主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他的话,让不少人动作都慢了几分,纷纷转头去看顾悦,目光中都是疑虑。 难道说,悦然郡主真的跟这些山匪有什么牵扯? “云大人!” 侯三爷见眾人对顾悦有了怀疑,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当下立刻又继续开口。 “刚才若不是云大人来得及时,只怕我们这些弟兄必死无疑!”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云擎冷眼看著侯三爷,沉声问道,“你是说,郡主方才要杀你们灭口?” “是啊!大人!”侯三爷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只是高声喊道,“草民的这些弟兄虽然不知道主子是谁,可都知道是个女子,若是大人不相信,儘管问。” 那些还没死的山匪纷纷附和应是。 这一点,侯三爷倒是没有说假话,毕竟他们都知道侯三爷一直在帮一个女子做事,只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而已。 跟著云擎一同过来的男人凑上前来,有些迟疑地说道,“大人,既然这些山匪指认了郡主,那按规矩来说,咱们也得將郡主带回去审问。” “审问?”云擎冷声问道,“何其,就凭这些山匪一面之词,你就定了郡主的罪名?” 何其? 一直没有说话的顾悦,目光落在了何其的身上。 大理寺寺正,还是何家人,真是阴魂不散。 “云侍郎,虽然是一面之词,可到底是有嫌疑。”何其面带笑容,没有半点不虞,只道,“这么多人都看著,若是不审的话,怕会惹人非议,落人口实。” “何寺正。”顾悦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们大理寺做事,不是只讲实据么?更何况,我是受害之人,一群想要害我的人,反咬我一口,你们不替我主持公道,反而要审我?” 何其连忙摆手,一副被嚇到的模样,解释道,“郡主误会了,只是例行公事,並无他意,更何况,郡主与云侍郎相识,自然不可能跟山匪有牵扯。” 顾悦笑了。 不得不说,何其几乎就差把云擎包庇自己直接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了。 侯三爷他们咬死自己不放,是想毁了她。 可若是自己被带走入狱等著审问,那这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人,那车夫也是死於郡主之手。”侯三爷眼见著有人替自己说话,当下立刻指认道,“刚才是因为这车夫听到了郡主与我们密谋之事,所以才被灭了口。” 云擎很显然没有料到这个情形。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一群山匪想方设法地拖顾悦下水,到底图什么。 “云大人,现在这形势,只怕要先委屈郡主了。”何其站在云擎身后,似乎十分忧心地说道,“若是不替郡主洗脱这些嫌疑,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有损郡主名声。” 云擎蹙眉,看著何其问道,“何寺正的意思是……” “先將郡主带回去,到时候就说我们已经查清楚此事与郡主毫无关係。”何其低声道,“只要这些人进了天牢,还不是任由咱们说了算?” 云擎冷眼瞧著何其,並未说话。 “侯三爷。”就在这个时候,顾悦已经走到了侯三爷面前,看著鲜血淋漓的他,淡淡地问道,“你说,你的主子是我?” “郡主,属下真的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侯三爷畏畏缩缩,好像被顾悦嚇到了一般,垂首说道,“属下知道郡主绝不会留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可我们也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求郡主恕罪。” “所以,你们就不是普通的山匪。”顾悦看著侯三爷,平静地开口,“这么多年,都是我了银子雇你在这里打家劫舍,祸害良家女子,对吗?” 侯三爷有些迟疑,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別的办法,只能点头应是。 “既然侯三爷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顾悦转身走到云擎面前,朗声道,“云大人,我才刚回京,却有人冒用我的名义僱佣侯三爷为非作歹,还请大人查清楚此事,还我一个公道。” 侯三爷顿时脸色一变。 他只顾著污衊顾悦,却忘了她才刚刚回京的事,当下立刻想要解释,却被顾悦再次打断。 “最关键的是,侯三爷带的这些人分明都是军中的架势,云大人还是去查查,这伙山匪出现前,哪个军队有逃兵吧!” 逃兵! 听到这个词,侯三爷手底下的那些兄弟顿时都不乐意了。 要知道,世人最看不惯的就是临阵脱逃之人,更何况是在战场上? 一旦被打上逃兵的印记,那別说他自己会被打死,就连父母兄弟都要被牵连发配最苦最穷的地方去,所以这对於普通人来说,绝对无法接受。 “三爷,当初你带兄弟们出来的时候,明明许了我们日后会荣华富贵的!” “就是,若是成了逃兵,那日后怎么跟我爹娘交代!” “三爷,你说句话啊!” “都闭嘴!” 手底下人的沉不住气,让侯三爷先前的计划全都打了水漂。 此刻的他恶狠狠地盯著顾悦,试图在这个时候继续咬著她不放。 “郡主……” “侯三爷是说,许你们荣华富贵的也是我?”顾悦却突然开口,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笑著问道,“当初我可是连郡主都不是,就隨口许诺一句话,侯三爷都能信?” 这话,怎么听都站不住脚了。 “而且,我既然能容你到现在,你以为我什么证据都没有?” 侯三爷怔愣之时,素冬已经带著人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小姐,找到了。” 说话间,素冬已经让人將侯三爷老巢里藏著的,那些早已经蒙灰的盔甲和与一些书信,全都放在了云擎面前。 侯三爷顿时开始拼命挣扎,怒声道,“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你藏东西的地方?”顾悦当下笑了起来,毫不在意地说道,“侯三爷,你不会以为我任由你在这里泼脏水,是怕了你吧?” 第154章 畏罪逃离 “来人,將这些证据和所有人都带回刑部。”云擎翻动了几下那箱子里的帐本,冷声道,“犯人意图污衊皇室郡主,罪加一等。” 侯三爷想要挣扎,却被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伤口全都崩裂开来,鲜血几乎染红了他的衣襟,可是他的脸上只剩下绝望。 明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为什么会功亏一簣? “你们这些人还当侯三爷是兄弟。” 顾悦突然似笑非笑地说道,“他的好主子只是许了他荣华富贵,压根就没把你们的命放在心上。” “甚至这些年,你们死去弟兄的银子压根就没到他们父母妻儿手中,全都被侯三爷吞了。” 说到这里,顾悦弯腰拿出一个帐本,晃了晃又继续开口。 “这些东西,记录了每一笔帐的出处。” “素冬,找个人,念给这些弟兄们听一听,至少让他们死个明白。” 素冬立刻应了,隨手拉过一个人,让他比照著帐本开始念了起来。 那些曾经被当做抚恤的银两,一笔一笔,全都变成了侯三爷討好权贵的筹码。 山匪们愤怒得眼睛都红了,死死地盯著侯三爷。 这么多年掏心掏肺当做大哥的人,竟然就是这么算计他们的! “三爷,当初明明是你说带著我们出来打天下,日后定能够光宗耀祖的!” “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群情激奋。 那些山匪好像突然生出了强大的力量,猛地挣脱出钳制,朝著侯三爷就扑了上去,拳打脚踢,根本不顾他的死活。 “云侍郎,这都是跟这些山匪有关的物证,怎么能隨意说出来?”何其一边招呼官兵去把人拉开,一边对云擎说道,“若是传出去,郡主可就是煽动这些人灭口!” “何寺正。” 何其正喊著话,就听到顾悦在后头叫了自己一声,下意识地回头,却不想迎面就被打了一巴掌。 嘴角顿时见了血。 “悦然郡主!” 何其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又有官职在身,结果现在被顾悦这么一个女子直接打了一耳刮子,那他的脸面往哪放? 所以,方才还面带笑意的何其此刻直接就冷了脸。 “你不要太过分了,就算是你找到了证据,也不代表你就是清白的,你……” 还没等何其说完,顾悦抬手,再次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这下,两边倒是肿了个平衡,瞧著顺眼多了。 “你!”何其异常恼怒,咬牙切齿地怒声道,“来人,郡主不分青红皂白,殴打朝廷命官,把人拿下!” “何寺正。”云擎挡在顾悦身前,冷眼看著他说道,“郡主深入虎穴,英勇可嘉,你现在是想对郡主不利?” “你眼瞎吗?”何其终於维持不住自己先前文弱书生的形象了,指著自己的脸说道,“云擎,是顾悦打了老子的脸,你还处处袒护她,怎么,你跟她是相好的啊?” 这边他的话音都没落下,一直袖箭擦著云擎的头髮而出,直衝何其面门而去。 何其惊慌失措,下意识地瘫坐在地躲过了那一箭。 却不想,第二箭早已经紧隨其后,直接射穿了他的左脸颊! “啊!” 何其顿时惨叫出声。 而顾悦已经绕过云擎,缓步走到何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冷声道,“先前要拿我入狱,现在又造谣生事,你这种人……要那舌头做什么?” 说罢,她握著匕首直接扎进了何其的口中,手腕猛然翻转,直接將他的舌头一分为二地划开! 噗…… 何其猛地喷出一口血,捂著自己的嘴巴跪倒在地,疼得整个人都在打哆嗦。 他的舌头! 顾悦! 她怎么敢! “悦然。”眼见著顾悦还要对何其动手,云擎拦住了她,低声劝说道,“这样的人,不至於脏了自己的手。” 顾悦抬眸看了云擎一眼,这才將匕首直接丟给了素冬。 沾了噁心之人的血,她是半点都不想再要。 “像他这样搬弄口舌是非之人,就该这般处置。”顾悦冷声道,“你且看看,以后谁还敢隨心所欲地就污衊旁人?” 云擎深以为然,点头应道,“回去我便修订法令,呈请皇上过目。” 疯子! 何其疼得几近昏厥。 却在听到云擎和顾悦这番对话之后,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他不过就是隨口一说而已,他们又不会掉块肉! 人怎么能如此狠毒! 这么一折腾,等到那些官兵拉开山匪的时候,侯三爷已经被打得体无完肤,一张脸肿得好像猪头一般,跟个血人似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把药给他吃了,一时半会就死不了。” 顾悦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交给云擎才又开口。 “这些帐本里可提到了杨婉仪,而且,我今日出门的车夫也被杨婉仪的人换了,证词在素冬那。” 云擎点头道,“来人,把所有人都带回京城,押入地牢!” 顾悦悄无声息地回了护国寺。 长公主早就走了,所以压根就没人意识到顾悦曾经离开过,甚至连太后身边的人都被蒙在鼓里。 而云擎连夜突审侯三爷等人,最后將所有的证词都呈了上去。 翌日一早,长公主府的大门刚刚打开,云擎已经带著人大步闯了进去。 “云大人!”李管家一边拦著一边问,“这么一大早,云大人突然造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杨家二小姐杨婉仪,与山匪勾结,坑害京中贵女一十六人。”云擎停住了脚步,转头看著李管家问道,“李管家若是再拦著我们,那就是阻挠刑部办案,要一併带走入狱。” 李管家心下一沉,却不敢真的就这么退让。 毕竟他可是长公主府的管家,府里头的小主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长公主怪罪下来,只怕他依旧是吃不了兜著走。 “云……云侍郎,想来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啊!” “不如云侍郎稍坐,待奴才通知长公主之后再做定夺,如何?” “本官有皇上口諭。”云擎扫了李管家一眼,冷声道,“来人,拦住李管家,立刻捉拿杨婉仪归案!” “大人!” 没一会,几个官兵匆匆地跑了回来,满头大汗地开口。 “不好了!” “杨婉仪逃走了!” 第155章 人財尽失 “逃了?” 顾悦收到消息的时候,著实有些意外。 毕竟,依著杨婉仪现在装疯卖傻的状態,她只要否认,官府一时半会也拿她没有办法。 好歹也要讲长公主的顏面。 “小姐,先前安排过,所以杨婉仪逃出去的时候,就有小乞儿盯著的。”素冬低声道,“她虽然一路躲躲藏藏,但瞧著应该是带了不少金银珠宝。” “既然人家上门送银子,那还不想办法拿下?”顾悦听到素冬这么说,不禁笑著说道,“她现在估计已经出城了,找人把银子抢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既然杨婉仪想让人绑了她,那她就让人抢了对方的银子,很是公平。 而且,依著她对杨婉仪的了解,就算是逃走,这人也绝不会委屈自己半分。 所以带走的东西应该都很珍贵。 素冬眼睛一亮,当下笑著说道,“是,小姐。” 等到素冬离开,顾悦带著人去了镇南王妃所住的客院。 “你能来,我很是开心。”镇南王妃对顾悦格外热情,拉著她的手说道,“上次的事,还要多谢你,只是我身子不好,让人去请你,你院子里的人说你出门了。” “是,这两日正好有些事情,所以並未在寺內。” 顾悦点头,却也没有隱瞒,一五一十地將先前遇到的事情告诉了镇南王妃。 “母亲想让我离京,可我这一时半会还要留下听官府传召,所以还没想好怎么跟母亲解释。” “你母亲,当真是……” 镇南王妃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顾忌顾悦是长公主的女儿,不好过多评价,只能嘆了口气才再次开口。 “你母亲自幼就比旁人心思重些,所以你莫要放在心上,不是你不好,是她要的太多。” “莫要因为她的话就让自己难过。”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顾悦垂眸。 她的眼眶有些发酸。 如果上一世,有人也愿意这么告诉她,也许,她就不会总是想为了博取长公主的欢心而一退再退。 甚至最后搭上了性命。 根本不值得。 “王妃说的是,先前也多亏云侍郎到得及时,就这样,那些人还想污衊於我。”顾悦捏了捏眉心,似乎很是为难道,“云侍郎抓人的时候,妹妹已经逃走了,府里头估计也让人去给母亲送信了,只怕这事会让云侍郎为难。” 镇南王妃一听,顿时有些惊讶,问,“杨二小姐跟山匪勾结的事,长公主知道吗?” 这件事,还真是可大可小。 若是长公主知晓此事,並纵容杨婉仪肆意妄为,那可就不是简单一句被骗能解释的过去了。 毕竟,这些年,京中不少贵女都被这伙山匪所害。 到时候,就是牵扯到的世家都不会放过长公主。 要不了她的命,那也挡不住弹劾。 到时候,长公主的名望声誉只怕都会受损。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妹妹。”顾悦嘆了口气,装作一副忧心的样子说道,“只要妹妹自己揽下所有罪责,舅舅自然不会怪罪母亲。” “你不必担心此事。”镇南王妃想了想,拿出一块令牌,將自己的管事嬤嬤叫了进来,说道,“去寻云行,让他带人儘快找到杨二小姐,一旦抓到人,直接送到云擎那去。” 这件事,能避开长公主儘快拿到口供,就算是在帮云擎。 顾悦见那嬤嬤退了下去,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跟王妃聊几句,倒是又麻烦王爷了。” “举手之劳。”镇南王妃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斥候最擅长的就是寻人,想要找个小丫头也是易如反掌,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他帮他儿子,有什么麻烦的?” 顾悦忍不住笑。 不得不说,镇南王夫妇二人的感情真的是很好。 先前,她来的时候,的確存了想要借势的念头。 如今镇南王妃如此坦荡,倒是让她心底有了几分愧疚之意。 “王妃,这是我自己调的香。” 想到这里,顾悦將先前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轻声道,“王妃对我多有照拂,虽然不知道那些人为何对王妃下手,但瞧著王妃的神色,怕是最近休息並不好,这香有安神之效。” 镇南王妃很是喜欢,拉著顾悦又说了好一会话,特意留了饭菜才放人回去。 只是从始至终没有提青儿为何害她的缘故。 顾悦也很知趣的没有多问。 有些事,知道太多也没什么好处。 “王妃,这位郡主很是聪慧。”管事嬤嬤替镇南王妃收拾妥当,才低声道,“今日她分明是有意上门,只要她不挑明,王妃完全可以不帮她。” “我喜欢这样的孩子。”镇南王妃摇摇头,有些心疼地说道,“她能从那样的泥沼中爬出来,已是不易,我帮一把,又有何难?” “万一影响到王爷……” “他一个大男人,又是王爷,这点小事都能被影响到,能怪谁?”镇南王妃才不管那些,毫不在意地说道,“要真是那样,只能怪他自己没本事了。” 管事嬤嬤被镇南王妃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了。 罢了。 王爷最是宠著王妃,她喜欢的姑娘,就隨手拉一把也无妨。 此刻的杨婉仪正躲在一个桥洞下瑟瑟发抖。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落到这般境地。 京中是有宵禁的。 所以这会,她若是被官兵抓住,那也是前功尽弃。 可她又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虽然现在她是女扮男装,可落到那些坏人手里,压根没有半条活路。 都怪那些劫匪! 她本来想先雇个马车离开京城,没想到那车夫竟然是劫道的! 好在她跑得快,不然只怕人財尽失。 “大哥,这小娘皮在这!”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叫嚷,“咱们这次可发財了!” 杨婉仪顿时脸色大变,起身就往反方向跑。 却不想,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一掌劈昏了过去! “大哥,这死丫头身上的银子没了!” 先前说话的瘦小男人將杨婉仪的身上摸了一遍,顿时恶狠狠地踢了她一脚,怒声开口。 “这他娘的是被人截胡了!” 他们兄弟二人从京郊就盯上了人,结果竟然还是慢了一步! 站在一旁的大汉恶狠狠地说道,“把人送去青楼,这样的货色能卖个好价钱。” 瘦小男人顿时兴奋地搓了搓手,连声问道,“大哥,既然都是卖掉,不如先让兄弟乐呵乐呵?” 第156章 肠穿肚烂 是夜。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寧静。 素冬的怒喝声传来,“放肆,你们做什么?” 外边传来打斗声,很快就归於平静。 顾悦已经坐起了身,披著外衣便拉开了门,结果看到自己的暗卫已经將几个婆子全都打趴在了地上。 为首的婆子仰起头,费力地解释道,“郡主,老奴奉长公主之命,將您请回府中!” “可笑。”顾悦冷眼瞧著她们,沉声道,“你们二话不说就要动我的人,这是请?” “老奴也是奉命行事。”那婆子虽然被按倒在地,可还是梗著脖子说道,“郡主这么动手,未免太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了!” “郡主!” 就在这个时候,惊蛰倏然出现,朝著顾悦拱手开口。 “王爷请您去刑部走一趟,杨婉仪找到了。” “把人丟回长公主府。”顾悦点头,隨后看向那几个婆子说道,“对主子不敬,把腿打断。” 几个婆子顿时惊恐不已。 但是顾悦压根就没把她们放在眼里,直接回房间让素冬替自己梳洗装扮,很快便带著人赶到了刑部。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长公主和杨启竟然都在场。 “孽女!” 长公主蹙眉,直接將手里的珠串朝著顾悦砸了过去。 本来站在一旁的萧烬一个闪身挡住顾悦,一个甩袖將珠串打落在地,散落开来。 “摄政王,你什么意思?” 长公主冷眼瞧著萧烬,沉声开口。 “本宫教导自己的女儿,好像还轮不到摄政王插手。” “悦然郡主与本王有婚约在身,本王自然要护著。”萧烬寸步不让,只是冷声道,“若不是本王挡著,长公主这珠串怕是要砸到悦然的脸上,长公主是跟悦然有仇?故意想让她毁容?” 长公主扫了萧烬一眼,冷哼一声说道,“本宫做事,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悦然,过来。” 顾悦从萧烬身后露出头来,眨了眨眼睛问道,“母亲方才让人去护国寺绑我过来,现在刚见面就训斥於我,母亲能不能告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长公主派人去绑你?”萧烬一听,顿时蹙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惊蛰到之前。”顾悦坦然地说道,“若不是王爷送我的暗卫保护,只怕这会我要衣衫不整地被拖到长公主府来了,毕竟,她们连梳洗的时间都不肯给。” “郡主,你也莫要怪长公主动怒。”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杨启突然幽幽地说道,“若不是你咄咄逼人,婉仪也不会出事。” “不必跟她说那么多。”长公主打断了杨启的话,只道,“她这样的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是亲情可贵。” 顾悦忍不住笑了。 亲情吗? “母亲打算將我赶出京城的时候,想过我也是你的女儿吗?” “如今我连杨婉仪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你们就口口声声指责是我的错,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亲情?”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这话,母亲难道没听过?” 顾悦的质问让长公主沉默了几分。 只不过,隨著云擎带著人走出来,杨启立刻开口询问,“云侍郎,那二人可交代了?” 这么一打岔,长公主刚才升起来的情绪倏然消失不见,蹙眉看向云擎。 “这二人交代,杨婉仪从府里头逃出来的时候,他们就盯上了她。”云擎看了一眼顾悦,有些无奈地说道,“而他们是受人指使,抢了杨婉仪带在身上的金银珠宝之后,就把人卖进青楼。” “长公主一愣,顿时怒声道,“来人!立刻去找人!” 现在不是追究是谁指使的问题了。 重要的是,要儘快找到杨婉仪,以免她受更大的罪。 “长公主!”杨启突然拦住了长公主,沉声道,“事已至此,不能找!” “杨启,那是本宫的女儿,她现在身陷青楼,你竟然要阻止本宫找人?”长公主一巴掌直接甩在了杨启的脸上,冷声道,“你是想害死婉仪不成?” “长公主息怒!”杨启捂著脸,垂眸跪在地上,缓缓开口道,“如今婉仪名声已毁,若是长公主大张旗鼓地寻人,那到时候不管是郡主还是杨家的女儿,都会名声受损!” “就算长公主不在意杨家的姑娘,郡主与王爷成婚在即,皇室的顏面还要不要?” 顾悦本来一直都在垂眸不语。 可当她听到杨启这番话之后,突然蹙眉,目光缓缓地落在了他身上。 她心里很清楚,先前她让素冬安排人去抢杨婉仪的珠宝银两,就是逼著她受不得苦,然后只能回府。 可现在看来,是有人藉机浑水摸鱼,害了杨婉仪,甚至还想嫁祸给自己。 只是,那会是谁? “那又如何?”长公主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本宫知道自己的女儿在青楼受苦,为了所谓的名声就视而不见?” “杨启,不想死就滚远点!” “本宫不屑与你们这种人为伍!” “至於悦然你……”长公主走到顾悦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沉声道,“若是因著你妹妹的名声不好,摄政王退了你的婚事,那也是你自己福薄,怨不得任何人。” 说罢,人已经大步离开。 杨启好不容易爬起来,一边抱怨一边追了出去,“郡主,你怎么不拦著点呢!长公主!长公主留步!” 长公主下定决心要找人,那他们自然不能坐著等消息。 再加上云家军的斥候一直在四处活动,很快就找到了人。 可等到萧烬带著顾悦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长公主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而杨婉仪双目圆睁,嘴巴大张,浑身溃烂,肠子都被拽了出来,赤身死在了那张香气瀰漫的床上。 只怕,死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顾悦看著杨婉仪的尸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生前最在意体面的人,最后却死得这般难堪,对杨婉仪来说,这怕是最痛苦的惩罚。 而青楼的老鴇满脸都是泪,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贱妇真的不知道麻子他们送来的人竟然是贵府的女郎,不知者不罪,求长公主饶命啊!” 没等长公主说话,顾悦突然开口,“这房间的客人,是谁?” 第157章 水火不容 老鴇一脸为难,颤声道,“贱妇也不知道……” 下一刻,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顾悦冷声开口,“你最好想清楚,不然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老鴇嚇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煞白,摆著手说道,“贱妇真的不知道,那人不是常客,但给银子相当大方,一出手就是一万两,而且好像就是衝著……这位来的。” 顾悦眯起眼睛,盯著老鴇,半晌没有说话。 “贵人,贱妇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老鴇怕得要死,双腿发颤,连声道,“贵人应该知道,我们这个地方都是为了赚银子,若是知道那人要故意把人弄死,就算是给再多的银子,贱妇也绝不会答应的。” 顾悦站直了身子,收起了匕首。 她知道老鴇没有撒谎。 依著杨婉仪这样的姿色,放在青楼里好好养著,也能顶得上魁的名號。 老鴇绝不可能只做这一次的生意。 “而且,兵爷们找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跑了的。” 老鴇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 “天杀的,从一开始就想害人性命,说不定是二人有仇……” 顾悦已经不再多听,只是捡起一旁的衣裙盖在了杨婉仪的尸身上,眸中只剩冷意。 她本以为,自己会亲手杀了杨婉仪。 却没想到竟然有人抢先以如此残忍的手段弄死了人。 这让顾悦一时间心绪难平。 就像明明所有的事都在按照你的计划往下走,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到底是谁? 又为何要虐杀杨婉仪? “啪!” 就在顾悦沉浸在过往的思绪中时,长公主一巴掌已经打在了她的脸上。 力道之大,竟是让她直接偏了头,左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瞧著都觉得疼痛不已。 “这府里头的人,全都被你害死了。”长公主死死地盯著顾悦,冷声道,“你满意了?” “长公主!”一直站在一旁的杨启连忙上前,低声劝说道,“婉仪已经死了,这件事再追究下去只怕闹得更加难堪,不如就此作罢。” 长公主面上满是杀意,盯著顾悦道,“当初怀远说你是个煞星,本宫还念著母女之情,如今想来,就不该留你的命。” “长公主,慎言。”萧烬进门就看到了顾悦的脸上满是五指印,当下快步走到她身前,沉声道,“就算长公主是长辈,也不该平白无故对悦然动手,更何况还是有意冤枉,请长公主跟悦然道歉。” “她?”长公主看著萧烬,嗤笑一声说道,“我是她的母亲,摄政王让我跟她道歉,也不怕折她的寿。” “母亲说笑了。”顾悦站了出来,平静地说道,“难道我不怕,母亲就会道歉吗?” 若不是她刚才想问题想得太深,也不至於挨了这一巴掌。 也就是萧烬恰好到了,否则,她都在考虑自己要不要把这一巴掌还回去。 “放肆!”长公主这下当真怒了,抬手指著顾悦说道,“顾悦,你当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么跟本宫说话,来人,把顾悦给本宫绑起来!” 长公主来的时候,就带了不少侍卫,这会一声令下,自然就有不少人已经围了上来。 只是,萧烬既然在这里,自然不可能让旁人伤了顾悦。 一时间,两方对峙,剑拔弩张。 “郡主,这是何苦。”杨启站在长公主身侧不远处,连忙劝说道,“你们是母女,哪有隔夜仇,这会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收敛婉仪的尸身,何必闹得这么大阵仗?” 说完顾悦,杨启又转头对长公主继续说道,“长公主,今日之事还是压下去比较好,一旦传开,到时候长公主府也面上无光啊!” “滚开!”长公主压根不把杨启放在眼里,一挥衣袖,將人甩到一旁,冷声道,“顾悦,本宫警告你,若是你还想踏进长公主府,就给本宫乖乖听话,束手就擒,否则的话……” “否则如何?”顾悦缓步从萧烬身后走出来,抬眸看著长公主问道,“是要断绝母女关係吗?” 长公主被噎了一下,瞪著顾悦,似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悦竟然敢提跟自己断绝关係? 她是长公主! 任谁见了她都要伏低做小,能当自己的女儿,那得是多大的福分! 顾悦简直是疯了! “胡闹!” 杨启虽然被长公主下了面子,可这会还是跺著脚劝说。 “郡主,长公主是你的母亲,说你几句,打你几下,那也是应该的!” “你现在是耍小性子,若是长公主真的跟你断绝关係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还不快点认错?” “你看看她现在眼里还有什么人?” 听到杨启的话,长公主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也下意识地认定顾悦是在耍脾气。 “摄政王,本宫也是为你好,你处处护著她,可你看看,她除了惹麻烦,还会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她的,自从她回京之后,本宫就没有一日安生日子过,早知当初,还不如直接掐死她算了!” “长公主不必多言。” 顾悦听到这番话,倒是笑了,毫不在意的开口。 “既然我们的关係已经水火不容,那就请舅舅和皇祖母作见证,我与长公主签了断亲书,到时候自然不需要长公主忧心我的事。” 萧烬回头看了顾悦一眼,见她眼神决绝,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当下上前一步站在她身边,无声地给了支持。 在他看来,只要顾悦想做的事,那自然有她的打算和道理。 至於旁人如何,与她何干? “好好好!”长公主被气得脸都白了,当下指著顾悦说道,“本宫现在就进宫,让皇兄评评理,看看他会不会向著你这个孽障!” “等等!” 就在长公主要转身大步离开的时候,顾悦突然再次出声。 而长公主以为顾悦是后悔了,当下冷哼一声道,“现在后悔,太晚了,本宫……” 突然,一道箭矢倏然扎穿了长公主的左手掌! “顾悦!”长公主痛呼一声,捏著自己的手掌,猛然回头看向顾悦,怒声道,“你敢行刺本宫?” “长公主,我说过,生恩已还。” 顾悦缓缓放下手,冷眼瞧著长公主开口。 “刚才长公主用哪只手打得我,那我便废了哪只手,何错之有?” 第158章 当断则断 “你可真是好样的!”长公主不怒反笑,看著顾悦说道,“弒父伤母,离经叛道,本宫看你能逍遥到几时!” “那就不劳长公主操心了。”顾悦淡淡地说道,“左右人都会死,只要死之前把仇人都弄死,这世道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萧烬微微蹙眉,心底划过一丝疼惜。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歷,才会让顾悦对自己的人生毫无眷恋? 他虽然先前起意想要查一查之前顾悦的往事,可又觉得若她想说,自然会一五一十的告诉自己,所以才歇了心思。 可这样的顾悦,让他有些担忧。 “好,本宫管不了你,那本宫就去找能管得了你的人!” 长公主吃了亏,自然不会放过顾悦,当下怒气冲冲地进了宫。 杨婉仪这边有云擎调查,顾悦並没有打算多留。 她得跟著萧烬去面圣,毕竟伤了长公主这件事,恐怕並不能轻易揭过。 “郡主,你这是又何必呢!”杨启並没有离开,跟在顾悦身后,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们这一支血脉都落到这般境地了,你还要跟长公主断绝关係,郡主,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弟弟想啊!” 顾悦挺住脚步,转头看著杨启,半晌都没有说话。 “你……你看著我做什么,我都是为你好。”杨启被顾悦盯得心里头有些发毛,忍不住解释道,“这么多年了,我为了杨氏一族呕心沥血,就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你们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呢?” “族长。” 顾悦缓缓开口。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话这么多?” 两世算下来,顾悦和杨启的接触都不算多,但是她也隱约记得,这位族长一直都是个趋利避害的人。 更何况,若是真的论起来,杨怀远一死,现在的杨家跟长公主府其实没有半点关係了。 而且他的妹妹也是因著杨怀远的事而死,他能半点怨恨都没有? “好好好,我年纪大了,管不得你们了。”杨启好像很是伤心,点著头边走边道,“罢了罢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们愿意如何就如何吧!” 顾悦看著杨启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么了?”见顾悦迟迟没有动作,萧烬走过来问道,“那杨家族长有什么不对?” “我得去见见那老鴇。”顾悦蹙眉道,“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就在顾悦想要转身再进去的时候,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隨后一个小太监翻身下了马,几乎是瞬间就滑跪在了顾悦面前。 “郡主,皇上口諭,召郡主速速入宫。” 看来,长公主已经告完状了。 顾悦点了点头,没有再纠结刚才的问题,转身上马车之前还不忘跟萧烬提了一句,“让人跟云擎说一声,问问那老鴇可记得对方的模样,就算没看到脸,至少说说其他的特徵。” 刚才被长公主打断了思绪,以至於她都忘了这关键的问题。 萧烬立刻招手让人去办。 进宫的路上,看著顾悦垂眸不语,萧烬特意问道,“想好了?” “嗯。” 虽然萧烬並没有说明是什么事,但是顾悦还是瞬间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本就不喜欢我,所以不管我做什么,都会看不惯,与其受制於母女的身份,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当断则断。 先前留在长公主府,多是因为要对付杨怀远他们。 而要对付长公主,顶著女儿的身份可不太方便行事,倒不如一刀两断,反而更痛快。 顾悦笑著打趣道,“只是,当初皇上赐婚也是觉得我是长公主的女儿,若是没了这层关係,王爷可能要换个王妃了。” “本王的王妃只会是你。”萧烬很是淡然,只道,“更何况,当时本王求娶的是悦然郡主,与长公主府並无干係。” 不知道为何,听到萧烬这么说,顾悦倒是有几分难得的羞赧,笑了下,没有多言。 “你怀疑杨启?” 萧烬察觉到了顾悦的心思,却没有继续追问,反倒是主动岔开了话题。 “他有什么问题?” “说不上来。”顾悦摇摇头说道,“杨怀远还活著的时候,他做事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杨氏一族,甚至有的时候瞧著像个势利小人。” “但是今天他也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萧烬道,“依旧是关心你跟长公主的关係,也许是怕影响在京城的族人。” “找人先盯著吧。”顾悦想了想,似乎没办法形容出来自己的直觉,只道,“他对她妹妹那般纵容,不可能就这么放下他妹妹的死,或者只是我想多了而已。”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地方。 李公公迎著上来,看到萧烬,笑容僵了下,隨后才陪著笑脸说道,“皇上知道王爷会过来,让老奴在这里候著,还请王爷留步。” 这是只让顾悦进去。 怪不得刚才那传信的小太监就没提萧烬半句,甚至看著他们一同过来欲言又止。 原来是得了皇上的命令。 萧烬动了动唇,却被顾悦拦住了。 “王爷,家丑不可外扬。”顾悦笑著说道,“王爷与我还未成婚,算不得家里人,所以还是听舅舅的。” 天子口諭,谁能不从? 见顾悦这么说,萧烬只好点头应了,叮嘱道,“好好说,莫要衝动。” 进御书房之前,她的武器都要被卸掉,萧烬担心她会吃亏。 “好。” 等到顾悦踏进御书房,萧烬拒绝了李公公陪著去偏殿的邀请,径直站在了廊下等候。 李公公有些讶异。 毕竟这么多年,他还真没有发现萧烬对谁曾这般上心过。 可就因为了解萧烬的为人,所以他到底没有强求,行了礼便退了回去。 “悦然。”看到顾悦进来,皇上只说了一句,“过来跪下,跟你母亲磕头认错。” 顾悦抬眸,平静地看向皇上,沉声道,“舅舅,我没错,为何要跪?” “放肆!”皇上一拍桌子,蹙眉看著她,怒声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可知本朝最重什么?” “孝道!” “你是朕亲封的悦然郡主,却故意伤了自己的母亲,你让天下人怎么看你?” “又怎么看朕?” “难道要让世人编排,朕赐封的郡主,实际上是个不孝不悌的人?” “舅舅不分青红皂白就斥责悦然,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別?” 顾悦抬头,拔下自己的金簪,猛然戳进了自己的心口,一字一顿地开口。 “就算被天下人所不齿,我今日也要与长公主断绝母女关係!” “若是舅舅不喜,我就拿这条命来赔罪,如何?” 第159章 寸步不让 “胡闹!” 皇上没想到顾悦竟然如此决绝,在看到她心口处渗出的血跡,登时起身,蹙眉开口。 “悦然,你这是做什么?” “威胁朕吗?” 身为天子,他怎么可能受人挟制? 顾悦这么做,只会让他更觉得不满,甚至认定她不懂事。 “我这条命,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替舅舅死了一次。”顾悦看著皇上,没有半点退让,只问道,“舅舅是天子,若是想逼死我,我无话可说。” 顾悦冷著脸,一句不提威胁,却字字都是威胁。 而且,她不单单是威胁,还要携恩图报。 当初她可是拼了命的。 而且作为死过一次的人了,凭什么还要活得如此憋屈,受人摆布? “顾悦!” 手掌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的长公主,本来一直坐在一旁等著皇上替自己主持公道。 却没想到,顾悦竟然是油盐不进,甚至还拿往日的恩情来说话。 “当初明明是你嘴馋,才无意替皇兄挡了毒,可皇兄疼你,所以才给你无上荣耀,你莫要得寸进尺!” “长公主顛倒黑白,抹杀我当初的功劳,难道是为了更好地拿捏我?” 顾悦嗤笑一声,冷声开口。 “舅舅,人说父母慈而子女孝,可自我回京,他们处处贬低我,辱骂我,甚至对我动手!” 说到这里,顾悦故意露出刚才被打的脸,让皇上看得更清楚些。 “难道说,舅舅觉得我就该留在长公主府被磋磨至死?” 其实,能说出口的委屈都不是委屈。 可上一世,她就是吃了什么都不说的亏,所以才会被按在府里头慢慢地枯萎。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所以,她就是要说出来。 想要靠著打压她,让她低头? 痴人说梦! 她绝对不会再给任何人毁掉自己的机会! “皇兄,你看到了!”长公主转过头,指著顾悦,沉声道,“这个丫头都被皇兄和母后惯得无法无天,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若不是她,怀远他们也不会家破人亡,本宫那一对儿女也不会死得不明不白,难道皇兄现在还要护著她?” “悦然。” 当年的事,就算长公主故意歪曲事实,可皇上是知情的,自然也不会顺著她的话头去说。 若不是为他挡毒,顾悦也不会受那些苦。 所以,即便顾悦现在略有不敬,他也没办法真的下狠手去惩治她。 “朕先让太医为你看伤,其他的事容后再说吧!” 现在所有人的情绪都比较激动,若是再说下去,只怕很难收场。 倒不如先缓和一番,说不定还有转机。 “舅舅。”顾悦跪在地上,朝著皇上磕头,平静地说道,“悦然只求与长公主府断绝一切干係,求舅舅成全。” 顾悦知道皇上的意思。 但是,这並不代表她愿意接受。 “呵……”长公主这会倒是冷静了下来,目光落在顾悦身上,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还要与本宫断绝关係?” 说罢,长公主回过头,看著皇上,淡淡地开口。 “皇兄,事已至此,就这么办吧!” “自此,本宫就当从未生养过她,以后她也不必叫本宫半句母亲。” 顾悦垂眸不语。 她才不管长公主的冷嘲热讽。 只要能达到目的,那她就没白刺自己这一簪子。 “你们……”皇上见这母女二人一个比一个拧巴,当下微微嘆了口气,终究是鬆了口,“罢了,既然你们乐意,朕就成全你们。” 皇上宣了李公公进来,擬了圣旨,好半晌才再度开口。 “若是圣旨下了,日后你们之间就没有半点关係,你们真的不后悔吗?” 顾悦斩钉截铁,道,“舅舅,悦然永不后悔。” 长公主冷哼一声,扫了她一眼才问,“皇兄,既然她已经不是本宫的女儿,那你当初送她的玉令,郡主的封號,还是一併都收回来吧!” 顿了顿,长公主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嗤笑一声开口。 “还有顾姓。” “她现在没资格用皇姓,至於称呼更是要改一改,今日一併说清楚,免得到时候有些人在外头仗势欺人。” 皇上满脸无奈。 他完全想不明白这对母女怎么就走到了今日这般境地。 “朕是天子,一言九鼎。”皇上摆摆手,只道,“琼华,朕知道你生气,可悦然她还是个孩子,你以后大可不必管她,但是也没必要如此绝情。” 身为天子,他赐了顾悦皇姓,封她为郡主,只要她没犯错,那就不能隨意收回。 朝令夕改,皇室威严何在? “可本宫刚认下一个义女,很是乖巧听话,如今让这么个不孝女占了便宜,岂不是委屈了本宫的义女?” 长公主自然不满意,冷眼看著顾悦开口。 “你若是还要顏面,就该主动求皇兄收回先前那些封赏,毕竟那些都是你作为本宫的女儿才得来的。” “长公主,顏面值几个银子?” 顾悦心口处的衣衫都被血跡浸染,可她的脸上却带著愉悦的笑容。 “更別提,那是我救驾有功换来的,跟长公主没有半点关係。” “说起来,皇室之女不能干政,如今长公主能入朝堂还是因著我的缘故,既然你我再无关係,长公主是不是也该主动向皇上请辞?” 长公主顿时脸黑如墨。 顾悦是懂得往哪戳最能让她疼的。 她最在意的就是权势。 更何况已经尝过了甜头,若是现在让她放弃,那会比之前没有得到过更让人难以接受。 “好了!”皇上捏了捏眉心说道,“此事就此作罢,莫要再吵了,来人,请女医过来给郡主治伤!” 说罢,皇上还忍不住抬头看了顾悦一眼,骂了一句。 “你这臭丫头,怎么如此执拗,自己的命不是命吗?” 顾悦这一次倒是没有抗拒,只是笑了笑,並未应声。 毕竟,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有伤不治。 “琼华,悦然是个聪慧的孩子,你这么做,彻底將她推到了与你对立的那一边,何苦来哉?” 等到顾悦被带了出去,皇上才看著长公主缓缓开口。 “一旦没了母女关係的牵绊,你想过……若是她想对你动手,会有多大胜算吗?” 第160章 挫骨扬灰 “雕虫小技。” 长公主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口。 “皇兄,你以为本宫不知道,若是没有你的默许,杨怀远压根不会死得那么快?” 皇上垂眸不语,只是面上带了几分不虞。 “皇兄顺著她的意思,断了我们的母女关係,不也是想借她的手来牵制本宫?” 长公主起身,看著自己被伤到的手掌,淡淡地说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皇兄且瞧著便是。” 说罢,长公主一甩衣袖,大步离开。 而皇上看著她的背影,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皇上。”过了好一会,李公公才弓著腰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低声道,“王爷一直陪著郡主,奴才瞧得真切,王爷对郡主是十分上心。” “上心就好。”皇上將擬好的圣旨丟给了李公公,淡然说道,“传旨,让天下人都知道,长公主与悦然郡主恩断义绝,再无干係。” 李公公躬身应诺。 而萧烬更是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就直接送处理好伤口的顾悦离了宫。 “王爷,我当时也是情急之下才如此行事。”顾悦见萧烬脸色不好,当下笑著解释道,“皇上不肯同意,所以我才下了狠心,可实际上,这点伤对我来说,根本不足为惧。” 她本来伤口癒合得就快,而且自己扎进去的时候还用了技巧,自然不会伤到要害。 “人说,寧为玉碎,不为瓦全。” 萧烬放下手里的茶盏,看著顾悦说道,“可你生来就珍贵无比,没必要为了那些人来伤害自己,你想过没有,也许……皇上也不希望看到长公主在朝中掌权,哪怕是微弱的权势。” 天子要忌惮的人,永远不会少。 “我知道。”顾悦抬眸,看著萧烬,平静地问道,“王爷,皇上愿意满足我的心愿,也许就是因为我这把刀足够锋利,若我没有半点利用价值,怕是早就死无全尸了。” 就好像上一世的她,看上去好像很有价值,实际上对当权者来说毫无用处。 那样的她,根本不值得他们费心去帮,哪怕只是举手之劳。 永远都不要高估自己在別人心里的地位。 “云擎那边送来了消息。” 萧烬很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不愿再继续揭开她隱秘的心思,岔开了话题。 “那老鴇交代,对方大概高七尺五寸,眼睛细长,说话声音有些尖细,皮肤比较黑,因为蒙著脸,所以她並没有看到真实的容貌,只知道对方走路的时候,左边有些跛脚。” 顾悦蹙眉,这些特徵似乎跟杨启没有半点关係。 难道自己错怪他了? 萧烬直接將顾悦送到了郡主府。 因为还有公务在身,他也没有多留,很快就离开了。 顾悦瞒下了自己受伤的事,带著人四处溜达,感觉整个宅院都溢满了自由的气息。 於嬤嬤跟在后头,低声道,“郡主,咱们这么搬出来,真是可惜了那悦然阁了。” 其实,先前被封郡主的时候,皇上就特意赐了一套宅院,只是她尚未出阁,就不可能搬出来。 如今既然与长公主府没了瓜葛,自然无人会再拿此事做文章。 而她进宫前,就已经让人通知於嬤嬤带著人把自己在悦然阁的东西全都搬了过来。 “能带过来的就都带过来,带不过来的就砸了。”顾悦毫不在意地说道,“当初就是按照我的喜好去修缮的,如今既然我用不上,也不会便宜了旁人。” 最有可能住进去的,怕是何瑶儿。 一想到那女子,顾悦就忍不住想翻白眼。 若真让她住进悦然阁,还不如把里头全都砸个稀巴烂,不然谁知道她会利用那院子做什么。 於嬤嬤欲言又止,“郡主,还有一事……” “嬤嬤但说无妨。”顾悦有些好笑,说道,“还有什么能难为了嬤嬤?” “四爷非得跟著咱们一道过来。” 於嬤嬤有些尷尬,解释道,“按理说,郡主现在不该再管著四爷的,可那孩子太轴,怎么劝都不听,就在门口坐著……” “多副碗筷的事。”顾悦摆摆手说道,“你让他住下吧!” 对她那位便宜四叔,顾悦压根谈不上什么喜欢或者仇恨,毕竟上辈子也没啥接触。 他愿意留在自己这边,瞧著还是个重情义的,无伤大雅。 於嬤嬤一听,顿时喜笑顏开,连忙告退去领人了。 一转眼就过了三日。 杨婉仪的事到底捂住了,很快就以她突然病重身亡为由下了葬。 只是案子却毫无进展,好像那日虐杀她的人彻底消失了一般,这让云擎压力不小。 恰好长公主与郡主断绝关係的事传了出来,很快就转移了眾人的注意力。 毕竟,活人的恩怨要比死人更让人好奇。 “自从离开长公主府,郡主的气色都变好了。”素秋坐在廊下,看了一眼坐在房间里正在练字的顾悦,低声对素冬说道,“早知道,就该让郡主早些搬出来,远离那些糟心的人。” “姐姐说的是。”素冬点头,笑嘻嘻地举著自己绣的帕子问道,“素秋姐姐,你看我绣的鸳鸯好不好看?” 素秋忍不住笑了,戳了戳她的鼻尖说道,“这难道不是鸭子?” 素冬顿时不乐意,两个人低声笑闹了起来。 顾悦抬起头就看到了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原来,身处的环境,是真的能对人的身心造成很大的影响。 她带过来的人,自从进了郡主府以后,每张脸上都洋溢著笑容,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谨慎小心的神色。 “郡主。”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融洽。 来人,是郡主府新上任的於管家,也是於嬤嬤的远房侄子。 “何寺正带著人围了郡主府,云侍郎据理力爭,才把人留在了外头,自己先进来了。” “嗯?”顾悦有些意外,点头道,“把人请进来吧!” 於管家连忙应了,很快就带著云擎到了书房。 “郡主。”云擎见到顾悦,没有半句废话,开门见山,只道,“杨家诸人的坟昨晚全都被掘了,里头的尸骨被烧了个乾净,什么都没有剩下。” “大理寺还讲不讲理?”顾悦一愣,隨后蹙眉道,“杨家那些人的尸身被挫骨扬灰,与我有何干係?” 第161章 构设陷阱 “有人指认了是我做的?”顾悦微微扬眉,看到云擎点头才嗤笑一声,“还真是有意思了,我刚刚与长公主府划清关係,杨家的坟就被人端了,这是摆明了要算计我。” 人死债消。 再大的仇恨,也很少有人会去把人家坟都刨了,这摆明了是要结世仇,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不可否认,顾悦曾经起过这个念头。 但是后来想想,自己都能重生一次,那就更没必要再让自己沾惹这些阴债,遂就此作罢。 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人直接把罪名压在了她的头上。 “而且,最关键的是,杨家那些人坟里头的陪葬品全都不翼而飞。”云擎看著顾悦说道,“那人招认都是听命於郡主,而且所有的陪葬品全都藏在了书院那边。” 顾悦一听,当下就沉了脸,问道,“大理寺的人去了书院?” 云擎有些无奈。 本来得到的线索是去抓那一日逃脱的山匪,却没想到那人却招认了这些。 最关键的是,何其带著人在书院那边確实发现了埋起来的陪葬品。 这一下,不仅让顾悦陷入了掘人坟墓的风波,还跟先前与山匪勾结的事再度扯上了关係。 如果顾悦跟那些山匪没关係,为何那逃脱的山匪要替顾悦去做掘坟毁尸的事? 顾悦冷哼一声,沉声道,“这是想要我的命。” 是可忍,孰不可忍。 律法言明,掘墓窃物者,杖三十,流放千里。 若是她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那等待她的就是死路一条。 “何其记恨上次你对他动手的事。”云擎有些担忧地说道,“若是落到大理寺手里,他定然不会让你好过,甚至可能屈打成招。” 顾悦已经冷静了下来,只问,“学院的人呢?” 那些人既然能算计到这一步,不管是杖责还是流放,哪一个都能轻而易举地弄死她。 所以,暂时还轮不到何其来要她的命。 顶多是让她吃点苦头而已。 “都被何其抓进去了。”云擎说道,“他说那些人都有窝藏赃物的嫌疑,所以都要带回去审问。” 顾悦不再说话,抬脚就往外走。 云擎一惊,连忙跟上,只道,“你就这么去?” “不然呢?”顾悦头也不回,淡然道,“那些学子都是穷苦百姓的希望,若是伤了残了,我拿什么跟人家父母交代?” 任何阴谋诡计,她都不会惧怕,可她也绝不会允许这些事牵扯到无辜之人。 “我已经让人去请王爷了。”云擎不想让顾悦冒险,劝说道,“现在何其至少还不敢轻易让人闯入郡主府拿人,你就再等等,明知道是陷阱,又何必非得踏进去?” “我知道是陷阱,可那些学子呢?”顾悦停住脚步,看了一眼云擎,突然笑道,“而且,该说不说,他们虽然是想要陷害我,但是做的事倒著实让我很是愉悦。” 世人皆讲究入土为安。 现在来看,杨怀远他们哪怕是死了,也要日日夜夜都不得安寧。 她怎么能不高兴? “你真是……”云擎简直是拿顾悦没有办法,只能跟著她快步往外走,还不忘劝说道,“待会出去,我会想办法把你带到刑部去,千万別著了何其的道。” 明明人家是做局,结果她还为这个局鼓掌叫好。 这个丫头,就是个疯的! 顾悦没有说话,直接让於管家打开了大门,一步迈了出去。 结果,她一眼就看到,脸上还包著纱布的何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让人压著几个孩子跪在地上,还时不时地踢他们几脚。 “何寺正,你这是做什么!” 云擎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登时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推开了何其,怒声开口。 “你要抓人就抓人,为何要难为这些孩童?” “云侍郎误会了,这些可不是孩童,那些陪葬品可都是藏在他们房间里的。” 何其虽然面上不显,但语气中的得意几乎压不住,冷眼看向顾悦,似笑非笑地开口。 “郡主既然出来了,想必也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不如现在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大理寺是你何家的?”顾悦眯起眼睛,看了那几个孩子一眼才道,“本郡主可以跟你们去大理寺,但是你先把学院的那些学子和先生都放了,此事与他们並无关係。” “那可不是郡主说了算的了。” 何其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毫不客气地说道,“如今可是证据十足,若是找不到到底是学院里的谁藏了那些陪葬品,我们自然不能放人。” “何寺正!”云擎顿时有些恼火,挡在那些孩子身前说道,“这些都还是孩子,跟他们有什么关係?” “那可是郡主的书院,里头的先生和学子都对郡主极为推崇,那么替郡主做些事也无可厚非。” 何其昂著头,对著顾悦开口。 “当然,若是郡主能拿出证据来证明,我们大理寺也不会冤枉无辜之人。” 这件事,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局。 “指认我的人是当初逃走的山匪,如此,我还怀疑,是何寺正与山匪勾结,將他屈打成招,故意污衊我。” 顾悦看著何其,淡淡地开口。 “如果何寺正拿不出证据,那就是污衊皇室郡主,罪同那些山匪,可就地斩杀。” “顾悦!” 何其一听,想起那日的噩梦,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可又觉得自己落了顏面,当下怒声威胁开来。 “你现在立刻跟本官回大理寺接受审问,不然,本官就打断他们的腿!” 那几个被按著跪在地上的孩子面面相覷,却始终没有说出半句求饶的话来。 在他们心里,郡主是好人。 如今旁人拿著他们来威胁郡主,那他们更不该给郡主添乱。 说话间,何其已经拿著一个棍子走到了其中一个孩子的身后,將棍子抵在了他的膝盖处,冷声道,“悦然郡主,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 顾悦眸光冷了下来,但是並没有开口。 何其猛然挥起棍棒,朝著那孩子的腿就砸了下去。 “何寺正!” 云擎大步上前,刚要阻止何其,却不想,一支袖箭再次与他擦肩而过,隨后正中何其的心口! 何其不可置信地看著那支箭,瞪著眼睛轰然倒地! 第162章 来者不善 周遭静謐无声。 任谁都没有想到,顾悦竟然会光天化日之下当场射杀朝廷命官。 一眾惊愕中,顾悦缓缓放下手,拿出玉令,冷声道,“把人都放了。” 那些衙役先前就觉得何其做的有些过了,可说到底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这会自然也是顺势而为,立刻给那些孩子鬆绑,连声道,“是,郡主!” “还有书院里抓走的先生和学子,此事与他们毫无关係。”顾悦握著玉令,缓步走到何其身边,沉声道,“云侍郎,有劳你带人將他们儘快放了。” “你……”云擎满脸担忧,忍不住低声道,“你是不是疯了,就算何其做得不对,也不至於当著这么多人的面杀了他,哪怕……哪怕你私下里动手……” 清贵如松的男子,此刻为了顾悦,终究也破了例。 若是换做旁人,他定然是立刻將人捉拿归案,秉公办理。 哪怕何其罪大恶极,那也该交给律法来审定,绝不能动用私刑。 可因为动手的是顾悦,所以云擎第一反应是如何保住她。 “云擎。” 这是顾悦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叫他的名字。 云擎抬眸,目光与顾悦的眼神相遇,却在听到她的话时怔愣当场。 “不论现在,亦或者將来,不管你要捉拿的犯人是谁,都不要轻易动摇你的立场。” “云擎这个名字,在世人眼中,就代表著公正。” 顾悦理解云擎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话是出於什么心情,但是她不能看著他徇私。 没有人值得云擎去改变自己。 自己也不行。 “更何况……”顾悦突然一脚踩在了何其的腹部,隨后弯腰將那袖箭直接拽了出来,冷声道,“何寺正活的好好的,没死呢!” 何其被顾悦踩得猛然出了口长气,整个人差点弓成个对虾,脸色煞白,满是劫后余生的慌乱。 不知道为何,眾人竟然都偷偷鬆了口气。 人没死,就好办。 “何寺正还真是有先见之明。”顾悦毫不在意地扯开了他的衣襟,看著里头的金丝软甲,笑著说道,“何家为了对付我,还真是下了血本,连这么金贵的东西都能拿来给你防身。” 这金丝软甲,可是当初皇上赏赐给何营山的。 如今穿在了何其身上,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因为顾悦刚才那一箭威力巨大,加上衝击的是心口处,这才导致了他突然昏死过去。 “顾悦,你竟然敢当眾袭击本官!”何其回过神来,捂著自己的衣襟连退了好几步,怒声道,“云侍郎,你难道就看著顾悦行凶吗?” 刚才顾悦那番话,让云擎反省了几分,这会已经恢復了往日的冷静自持,只道,“来人,將何寺正和悦然郡主带回刑部。” “云侍郎!”何其一听,顿时不满道,“这跟我有什么关係?” “现在有嫌疑的人是顾悦!” “你这么做,分明是徇私枉法!” “何寺正,你在没有查明事情真相之前,就对这些孩子动用私刑。”云擎撩起其中一个孩子的手臂,指著上面的鞭痕,冷声道,“这只是冰山一角,待本官回去查明,若是何寺正你滥用刑罚,本官自会为他们討个公道。” 那孩子整个手臂都是鞭痕,瞧著触目惊心。 云擎没有当眾解开他的衣衫,也是出於对这孩子的保护,但是由此可以窥见何其手段的卑劣。 何其还想辩解,却没想到顾悦一鞭子已经抽在了他的身上。 “对孩子你都能下得去手,何其,你真是畜生不如!” 云擎扬声道,“拦住郡主。” 那些衙役连忙上前阻拦。 可顾悦身形游转,不仅躲过了眾人的拦截,还趁机狠狠地抽了何其十几鞭,有的甚至都抽在了他的脸上,痛得他上躥下跳,不知道往哪里躲才好。 若不是顾悦主动停手,只怕没人能拦得住她。 但是何其这会当真是实惨。 萧烬赶到刑部的时候,云擎正在审何其,而那些被用了刑的学子和先生,都成为了他动用私刑的人证。 看过云擎呈上来的那些证词,萧烬冷声道,“若是证据確凿,就判其流放。” 云擎想了想才说道,“他要求会审,说自己被冤枉了。” “不必。” 萧烬毫不客气,冷声道,“他既然公报私仇,谈什么冤枉的,就算是不谈那些学子,书院里的先生都是有举子身份的,若是按照律法审,他自然没什么问题,可对举子用刑,就算说破天,他也没有理可讲。” 云擎点头应是。 有了摄政王这番话,云擎自然不必有什么顾虑。 “王爷!”就在这个时候,惊蛰一个闪身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低声道,“长公主到了。” 萧烬蹙眉,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长公主怕是为了顾悦的事才过来,只是到底出於什么样的心思,只怕有待斟酌了。 “长公主。” 云擎带著人迎了长公主进了刑部。 “掘人坟墓,实在是罪大恶极。”长公主见到云擎,只是冷声问道,“你们既然已经有了证据,为什么还不儘快惩治恶人?” “长公主,人还未审。” 云擎心里头有了数。 来者不善。 “那现在就审。”长公主淡淡地说道,“毕竟杨家先前与本宫还是有几分渊源,如今本宫也听听她是如何狡辩的,也想知道她到底跟杨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云擎蹙眉,想要说什么,却被长公主再次打断。 “怎么,本宫是听不得?” “还是云侍郎想要包庇犯人?” 想起萧烬的嘱咐,云擎深吸一口气,到底没有再多言,只是让人去请顾悦过来。 顾悦到了之后,就发现堂上坐的是云擎,而长公主就坐在堂下左手边的位置,正端著茶盏悠閒自得地喝著茶。 而顾悦右手边,跪著一个男人,正是指认她毁尸的山匪齐老鼠。 还没等云擎说话,长公主突然放下了茶盏,抬眸看著顾悦,冷声问道,“顾悦,你现在既然是犯人,为何不跪?” 顾悦面无表情,並没有应声。 “呵……”长公主猛地一拍桌子,似笑非笑地扬声道,“来人,此犯对本宫不敬,给本宫掌嘴!” 第163章 外强中乾 “等等!” 就在这个时候,顾瑀大步走了进来,看了顾悦一眼,笑著开口。 “悦然只是不懂事,皇姑母何必当真动怒?” “这些年,悦然本就不是安分的性子,皇姑母难道连自己女儿是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吗?” 多日未见,顾瑀的身子已经养得大好,神色如常,再无前些时日的暴怒与狠戾。 他身后跟著的,依旧是低眉顺眼的小喜子。 此刻的他说完这番话,自己倒是笑了起来,目光落在顾悦身上,摇著头开口。 “悦然,你真的是跟儿时一模一样,总是喜欢做些石破天惊的事,让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你也该玩够了,別再闹了好不好?” 句句说顾悦不懂事,每个字却都无意间定了顾悦的罪。 好像顾悦之所以做出掘墓焚尸的事情来,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在意她。 其心可诛。 “本宫早就说过,她不服管教,迟早要闯出大祸,你跟她说那么多,且瞧瞧她领不领情?” 长公主看到顾瑀,眉眼间满是温和,轻声开口询问。 “太子身子可养好了?” “近来天气变化无常,你何必特地过来护著这个孽障。” “孤也是才听说悦然跟皇姑母断绝关係的事。” 顾瑀看向顾悦,话里话外都是拿她没有办法的无奈和宠溺。 “悦然,你这傻丫头,做错事就认错,怎么这么执拗呢?” “这次的事情你確实闹得太过了,杨家那些人说到底都是你的亲人,皇姑母就算是打你,那也是应该。” 顾悦翻了个白眼。 幸亏站的远,不然这股子类爹的说教气息真是让人噁心。 顾瑀浑然不觉,继续说道,“但是,你也不想想,若是皇姑母真的不关心你,又怎么会特意来这公堂给你主持公道?” “悦然,你现在跪下给皇姑母磕头认错,孤帮你说说好话,你们母女之间和好如初,如何?” “干你屁事?”顾悦扫了一眼顾瑀,嗤笑一声问,“怎么,先前打你打得不够狠,让你这会冒出来上躥下跳,寻什么存在感?” 长公主是来主持公道的? 她分明是衝著要自己的命来的! 自欺欺人。 可笑至极! 顾瑀没想到顾悦竟然油盐不进,刚想说什么,却再次被她打断。 “一个个仗著自己的身份,把人家刑部的公堂当菜市场,说来就来,说闯就闯,还好意思在这里嘰嘰歪歪,简直就是不要脸!” “你看看她!”长公主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来人!给本宫掌嘴!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这口牙到底有多硬!” 跟在长公主身边的嬤嬤立刻上前,抬手就要去打顾悦。 却不想,下一刻,一把匕首倏然飞出,直接扎穿了她的手掌心。 眾人还在愣神,顾悦却是笑出了声。 这伤,瞧著跟上次自己扎穿长公主的位置分毫不差,当真是应了那句,有其主必有其仆。 长公主猛然起身,刚要怒声开口,却见外头甲冑泛著银光,隨后一队气势威严、令人生畏的士兵手持利刃鱼贯而入,训练有素地立在了两侧衙役身前。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所有人剎那间噤若寒蝉。 “寒骨卫办案,閒人退避!” 长公主心下一惊,但是面上並未显露分毫。 眼见著萧烬自人后缓步走了进来,方才冷声问道,“摄政王这是何意?” 萧烬理都没理长公主,只是径直走到顾悦身边,垂眸看著她问道,“可伤到你?” 顾悦没想到萧烬会这么大阵仗出场,眸中倒是多了几分惊喜,目光扫过寒骨卫,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艷羡,问道,“这都是王爷的兵?” 人比人,当真是气死人。 怎么萧烬手里头都是精兵强將呢? 萧烬一眼就看出了小姑娘的心思,眸中的寒冰寸寸融化,最后只剩温柔。 “等离开这里,这队人马送你了,算是一份聘礼,如何?” 眾人顿时瞪大眼睛,目光全都落在了顾悦身上。 一队寒骨卫,二十个数一数二的高手,说送就送? 这位悦然郡主似乎比外界传闻更受萧烬宠爱。 顾悦顿时喜笑顏开,连连点头,半点推辞之意都没有,“多谢王爷!” “放肆!” 眼见这顾悦和萧烬聊得起劲,长公主眉心紧蹙,冷声开口。 “摄政王,这是公堂,不是你们打情骂俏的地方!” 顾悦顿了顿,扭头看向长公主,问道,“怎么,长公主是嫉妒?” 长公主脸黑如墨。 眾人低下头,唯恐自己压不住笑意被长公主看到而迁怒。 另一边,眼见著顾悦的眸中只有萧烬,站在不远处的顾瑀咬了咬牙,沉声道,“悦然!” 顾悦听到有人叫自己,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结果发现竟然是顾瑀,眸中顿时划过一丝厌恶。 真是晦气! “悦然,你来孤这里。”顾瑀好似没有看到顾悦的神色,反倒是朝著她招招手,哄著她道,“今日表哥来,就是为了替你撑腰,你不要怕。” 顾悦嗤笑一声。 刚才还端著架子高高在上,这会瞧见萧烬过来就换了副模样,拿自己当傻子骗呢? 不过,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顾悦倒是转身朝著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顾瑀心下冷笑一声。 萧烬就算跟顾悦定下婚约又如何? 他跟顾悦那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不管先前闹过什么,无非是因为顾悦吃了自己对杨婉仪好的醋而已。 如今杨婉仪已经没了,只要自己隨便哄哄,她肯定立刻就会回心转意。 “啪!啪!” 没成想,就在顾瑀暗含得意地看向萧烬时,清脆的巴掌声在堂上响起。 顾悦竟然抬手狠狠扇了顾瑀两巴掌! “顾悦!”刚才好不容易偽装出来的温柔瞬间崩裂,顾瑀捂著脸,怒声道,“你闹脾气也该有个度,真以为孤会惯著你……” “我当我眼瞎?”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故意拿我亲近谁来挑衅王爷?” 顾悦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的真实意图。 “顾瑀,別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外强中乾的东西,也配跟我们王爷相提並论?” 第164章 当场指认 我们王爷。 四个字让萧烬嘴角的笑意更深。 坐在堂上的云擎看著这一幕,忍不住转开视线。 挚友这副不值几个银子的模样,当真是没眼看一点。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的心底又淡淡划过一丝失落,只是很快便被他忽视过去了。 因为此刻被骂的顾瑀已经恼羞成怒,哪怕小喜子拼了命地拦著,也没挡住他跳脚怒骂。 “顾悦,你竟然敢辱骂孤!” 外强中乾! 只要是个男人,就没人会承认自己不行。 “孤东宫里早有侍妾伺候,你一个姑娘家,说孤不行,难不成你跟摄政王早就有了首尾?” “方才你还说我们擅闯公堂是不要脸,婚前失贞,你分明才是那个不要脸的贱人!” 小喜子心下一沉,下意识地鬆开了抱著顾瑀的手,还不著痕跡地躲了躲。 果不其然。 下一刻,一把匕首与一支箭矢直衝顾瑀面门而去! 顾瑀顿时神色惶恐。 一个暗卫倏然出现,用力挥剑才堪堪打落了那匕首与箭矢,隨后一步挡在了顾瑀身前,警惕地盯著眾人。 顾悦眯起眼睛。 看来,皇后到底还是没有放弃顾瑀,不然也不会又调了私卫的人暗中护著他。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她无情了。 来一个,她就杀一个。 她倒是要看看,这支私卫究竟有多少人能替顾瑀挡祸! “太子当眾污衊本王与郡主,毁本王与郡主名声,”萧烬上前一步,挡在了顾悦身前,冷声道,“寒骨卫,將太子拿下,本王要问问皇上,太子到底是何居心!” “住手!” 长公主连忙上前,看著萧烬沉声开口。 “摄政王,方才只不过是太子误会,无心之失,又何必如此小题大做。” “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太子一般见识,如何?” 说罢,长公主回头看向顾瑀道,“太子,还不为你方才的莽撞跟王爷道歉?” 顾瑀不服。 可看到长公主暗含警示的眼神,到底还是低了头。 “方才是孤失言,王爷莫怪。” 萧烬错开一步,让顾悦走到自己身边来,冷声道,“太子要道歉的人,不止本王。” 顾瑀咬著牙。 他发现,只要沾染上顾悦,他就没什么好事! 这女人就是个灾星! “太子!”长公主突然提高了声音,提醒道,“若是皇兄知晓,你难道还想被禁足?” 顾瑀想起自己这段时日丟失的那些权力,再加上皇后的千叮嚀万嘱咐,终究还是忍了,只道,“方才是孤的不是,表妹见谅。” 顾悦没应声,眼见著守在顾瑀身边的暗卫刚退下,抬手对著顾瑀就是一箭。 这一下,让人措手不及。 哪怕顾瑀,也觉得自己已经赔了不是,所以直到那箭矢擦著他的嘴角和脸颊而过,直接钉在后头的柱子上,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很快,他的嘴角和脸颊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疼痛让他倏然喊出了声,“顾悦!孤已经给你道歉了!你竟然还敢对孤动手!” “悦然!”长公主连忙上前扶著顾瑀,却发现他那半张脸已经鲜血淋漓,登时蹙眉怒道,“公堂之上,你竟然故意行刺储君!” “他骂我,我不高兴,那要一句轻飘飘的道歉有何用?” 顾悦抱著手臂,昂著头,毫不客气地开口。 “我只相信绝对武力之下的臣服,你辱我,那我就打回去,我出了气,这才叫公平。” “实在不行,我现在也跟你道个歉。” “不好意思,太子殿下,我方才只是失手,千万莫怪,你愿意接受吗?” 站在一旁的萧烬瞧著一本正经却又故意使坏的顾悦,当下忍不住垂眸笑了。 谁能说他的小丫头没有道理? 明明她也认错了,不是么…… “云侍郎!” “作为犯人,她为何没有被卸械!” 长公主不等云擎说话,扭头看向萧烬,沉声开口。 “顾悦身为犯人,竟然还如此囂张,摄政王难道还要公然包庇?” “长公主是主审官?”听到这话,萧烬敛去笑意,冷声道,“若不是,那此举便是上侵下职,看来,长公主这是想要以权压人。” 公堂上,剑拔弩张。 “犯人拒不认罪,难道不该行刑?”长公主喝道,“云侍郎,你既然要徇私舞弊,那本宫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来人,给悦然郡主上拶刑!” 那些衙役全都被寒骨卫挡住了,谁敢动? 长公主眼见著无人听命,当下一挥手,对自己身后的几个侍卫道,“你们去行刑,谁若是敢动你们,本宫定不会轻饶。” 只是,还没等他们上前,最近的寒骨卫已经动了手。 几个侍卫只觉得眼前一,人已经全都飞了出去,有一个还直衝长公主砸了过去。 惊得长公主起身连退了好几步,若不是身边有人搀扶,只怕早已经蹲坐在地。 可谓狼狈不已。 先前长公主看著萧烬处处护著顾悦已经心中不满,这会又被故意羞辱,当下咬著牙厉声道,“萧烬,你包庇重犯,还擅作主张,让寒骨卫蓄意伤人,对本宫不敬,该当何罪!” 萧烬淡淡地说道,“本王只是收到消息,这堂上有逃兵,还蓄意谋害皇室郡主,所以,本王带寒骨卫前来捉拿逃兵齐老鼠。” “胡说八道!这人分明就是山匪,何来逃兵之说!” 云擎在这个时候,突然幽幽地开口,“长公主有所不知,先前已经查实,那群山匪的確是当初东郊大营的逃兵,而齐老鼠也亲口承认自己跟侯三他们是一伙的。” 齐老鼠早已经嚇得脸色煞白。 要知道,被人坐实自己是逃兵,那是要祸连妻儿成为官奴的! 他这些年这么拼命,就是为了让妻儿过上好日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而且,侯三也交代了,他们一共三十四人,当日抓获的二十七人,剩下的都被齐老鼠带走了,就在刚刚,那些山匪已经全部被捉拿归案,他们也全都承认自己曾是东郊大营的士兵。” 云擎有些小得意。 他有证据,方才故意不说,就是为了这一刻。 这会都傻眼了吧? “这些是证词。”云擎举起案几上的一沓证词说道,“那些人交代,他们听命於齐老鼠,连夜去掘坟毁尸,为的就是嫁祸给郡主,齐老鼠,你还不如实招来?” “大人,小人冤枉!” 齐老鼠早已经被这堂上接二连三发生的变故嚇得如同惊弓之鸟。 这会听到云擎一拍惊堂木,登时跪伏在地,不断磕头求饶。 “小人所做之事都是奉东宫之命!” “说到底,小人与郡主和杨家都无冤无仇,若不是听令行事,怎么可能做这等有损阴德之事?” 第165章 养虎为患 “好大的胆子!” 长公主一听,登时怒声开口。 “顾悦,你竟然收买犯人,意图构陷太子!” “这等低贱之人,怎么可能与东宫的人来往,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长公主这么著急辩解做什么?”顾悦淡淡地说道,“顾瑀都还没说话呢!万一他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到时候岂不是打了长公主的脸?” “本王还真是没有审过储君。”萧烬幽幽地问道,“若是太子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怕是要跟本王走一趟了。” “这简直是不讲道理。”长公主不相信顾瑀会做这样的事,当下沉声道,“想要抓人,摄政王就拿出证据来,单凭一个犯人的指认,难道就能定了太子的罪吗?” “长公主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萧烬冷冷地说道,“何寺正不就是有了长公主的口諭,单凭齐老鼠的指证就去抓悦然郡主了吗?” 顾悦这才知道,原来何其奉命去抓她,背后是有长公主撑腰。 她知道长公主不喜欢自己,这一世也趁机断绝了关係,可没想到,对方压根就没打算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自己。 “那些在她名下书院里搜到的陪葬品难道不是证据?”长公主冷哼一声,看著顾悦说道,“连死人的东西都要贪墨,当真是不知所谓!” “长公主,本官好像从未说过我们在书院查到过什么陪葬品。” 云擎在这个时候幽幽地开口。 “不知道,长公主是从何得知的?” 在场的眾人当然心知肚明。 何其既然能拿到长公主的口諭,自然是也会一五一十地將发现了什么让人儘快告知。 但是,这很显然是有问题的。 在一个案子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有人过度插手干涉,有违律法。 “所以,长公主果然是上侵下职。”萧烬沉了脸,冷声道,“本王会如实告诉皇上,长公主就自求多福吧!” 不管是刑部还是大理寺,那都是应该听命於天子的。 但是现在长公主明显已经安插了自己人,若是皇上知晓,定然会有所芥蒂。 “而且我们已经查明,那些根本就不是杨家的陪葬品。” 云擎看著长公主神色变了又变,再次缓缓开口。 “郡主的学院里有烧制陶土製品的课业,为的是替一些家境贫寒的学子谋求另一条生路,卖相好的就找销路,不好的就地掩埋。” “这不可能!” 长公主下意识地反驳,却听到顾悦笑了一声。 “长公主,你以为杨家有多少东西陪葬?” 顾悦似笑非笑地说道,“杨家那些人都是趋利者,当时下葬的时候就说过,陪葬品一律用陶土製品,人都死了,总不能再占活人的財运。” 说到底,就是杨家人都是只顾当下的人。 杨家老太爷和老太太过世,杨怀远跟长公主的关係已经开始恶化,所以他自然不愿再把手里的好东西拿去给他的爹娘陪葬。 至於杨昀,他都羞耻於有这么个白痴儿子,更不可能给什么陪葬品。 杨家二叔一门心思为了自己儿子谋算,那更不可能给杨怀远和杨婉仪备什么陪葬品,反正长公主府也不会有人来管这些。 顾悦因为一直在场,所以门清儿。 可长公主並不知情,甚至在她的想法里,压根就不会有这样的紕漏出现。 “何其故意塞进去的那几样价值连城的陪葬品都已经找到了出处,人证物证都有,”云擎十分平静地说道,“他故意陷害郡主,本官才会將他抓起来,长公主可还有什么异议?”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若是到了这会,长公主还猜不到这个局早就破了,而他们就是故意等著他们这些人都冒出来才揭开谜底,那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可惜,长公主明白了,还有个没回过味来的。 “皇姑母。” 顾瑀按著自己的伤,恶狠狠地盯著顾悦,沉声开口。 “既然悦然死不悔改,那皇姑母就不必管她了,是死是活,都是她的命!” 其实,顾瑀很是恼火。 他好不容易设了这么个局,就是为了让顾悦陷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 那个时候,他就会出手,將她从水深火热之中拉出来。 还愁顾悦不会对他感恩戴德? 可没想到,不仅萧烬护著她,连云擎也处处替她摆明证据,甚至连齐老鼠都改了口供,当真是没用至极! “太子还是少说两句吧!” 萧烬冷眼看著顾瑀,再次开口。 “齐老鼠,你说是受东宫之命,可有证据?” 顾瑀眸光沉了沉。 但他並未亲自接触过此人,所以压根不担心会有什么证据留下。 “有!” 令人没想到的是,齐老鼠重重点头,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玉佩,呈给了萧烬,隨后磕头解释。 “王爷,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当初侯三哄著我们兄弟离开,说是奉太子之命,日后定然不会少了小的们的荣华富贵。” “可小的当兵就是为了让家里过好日子,所以当时小的不相信,也不愿意走。” “侯三为了让小的信任,就拿出了这块玉佩,说是太子亲手交给他的,现在他转送给我,以后若是他死了,小的也能让太子殿下完成许诺。” “后来,他还让小的暗中做了不少事,因为有这块玉佩,所以小的出入东宫都没有半分阻挠。” “这玉佩……”萧烬把玩著玉佩,目光落在脸色惨白的顾瑀身上,淡淡地说道,“太子作何解释?” 在看到那块玉佩的时候,就连长公主都恨不得直接抽身边的顾瑀一巴掌。 若是当做信物,隨手拿块玉佩不行吗? 怎么就偏生是储君才有的黄玉? “这块玉佩,本宫记得,太子早些年就丟了。” 一片沉寂之时,长公主终究是一字一顿地开了口。 “说不定,是被这些山匪捡了去,如今又故意拿出来污衊太子而已。” “既然杨家的事已经查清楚与悦然无关,那此事便就此作罢,不管如何,只要真相大白,就是还了杨家诸人一个公道。” “长公主还真是慷他人之慨。”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顾悦突然嗤笑一声,抱著双臂,毫不客气地问道,“太子身为储君,逼良为寇,为祸一方,且养虎为患,到底意欲何为?” 第166章 按头下跪 “孤根本就不认识此人!” 顾瑀当然不能承认,当下黑著脸开口。 “悦然,明明是你不知道得罪了谁,所以才会被人算计,现在竟然让人来攀咬孤,真是枉费孤一片好心来护著你!” “他拿的那块玉佩,孤当初离京救灾的时候就不见了踪跡,如今看来,不过是被这些山匪捡了去,故意利用此物做文章,此事孤一定会稟明父皇,让父皇还孤一个公道!” 这一伙山匪这些年作恶多端是事实。 过往的商队不提,就连京中世家不少姑娘都惨遭毒手,且现在来看,那些世家都是不愿意顺服於太子的。 若是此事被揭开,才让皇上对他稍稍有所改观的顾瑀,那就基本上得罪了整个朝堂。 就因为不臣服,就要借毁掉女子声誉之机趁虚而入,打击报復人家……这样的储君,一旦成为天子,谁还能有活路? 所以,就算是顾瑀再傻,也绝不会承认此事跟自己有关。 “这是储君的信物。”萧烬毫不在意地说道,“若是遗失,需要在內务府造办处登记入册,否则就是储君有意为之。” 顾瑀的脸色愈发难看。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萧烬为何要咬著自己不放。 等到他成为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把萧烬给就地斩杀! 这等佞臣,哄骗父皇,留来做什么? 萧烬抬手,示意寒骨卫抓人,“既然太子说不明白,那还是跟本王走一趟吧!” “摄政王!”顾瑀还想说什么,却被长公主一把拉住,隨后將人挡在身后,扫了他和顾悦一眼才说道,“此物的確是太子给的。” 顾瑀一愣,隨后有些焦灼地看向他,只道,“皇姑母!” “你闭嘴!” 长公主厉声呵斥,一把將顾瑀拉到了自己身边,露出了他身后的小喜子。 小喜子顿时神色惊慌,看向顾瑀道,“殿下,奴才是……” “小喜子颇得顾瑀喜爱,所以一次醉酒后,便將这玉佩给了他。”长公主张口打断了小喜子的话,冷声道,“至於他给了谁,太子一概不知。” 长公主转过头,猛地抓住顾瑀的手臂,紧了紧手才继续开口。 “小喜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你愧对太子的信任,背著太子犯下这些恶行,该当何罪!” 这是摆明了要让小喜子顶罪。 “殿下!”小喜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面上慌乱不已,连声道,“殿下您知道的,奴才留在殿下身边是有……啊!” 下一刻,没等小喜子说完,长公主已经抽出身旁侍卫的佩剑,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小喜子瞪著眼睛,捂著自己的脖子,好像不可置信地歪倒在地。 大业未成,他竟然就这么死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他不甘心! “杨家的事,也是小喜子故意为之,上次他被顾悦羞辱以后,一直怀恨在心。” 长公主將佩剑丟给自己的侍卫,冷声道,“所以才会收买山匪,有意想要毁掉顾悦的名声,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清楚,此事到此为止,如何?” 长公主没有分给顾悦一丝目光,只看著萧烬,似乎在等他点头。 在她眼里,萧烬就是这里掌握话语权的人。 “死了一个太监。”却不想,萧烬转头看向顾悦,轻声问道,“而且这个太监的確是一直在背后为太子出谋划策之人。” 顾瑀瞬间白了脸。 掘坟毁尸这个主意,的確是小喜子跟他提的,可萧烬为什么会知道? 难道……难道他一直派人监视著自己? 想到这里,顾瑀后背冷汗直流。 他什么时候让人盯著自己的? 都知道些什么? “一个小太监而已,哪里敢拿这么大的主意?”顾悦摇摇头说道,“顺著线查,看看能不能揪出背后之人。” 萧烬点点头,深以为然。 也只有顾瑀这种傻子,还以为小喜子是臣服於他的储君魅力,所以即便是挨打受苦也不离开半步,还处处为他分忧解难。 长公主看著这一幕,眸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这一刻,她突然有一丝丝后悔。 也许,在之前自己就该好好审视这个女儿。 一个能让萧烬为己所用的女儿,就该好好握在手里,而不是这么早捨弃。 失算了。 “悦然。”想到这里,长公主看著顾悦,儘可能地让自己温和了几分,只道,“你表哥也是被人矇骗,如今本宫已经斩杀了这罪魁祸首,还了你清白,你莫要再追究了,若是你舅舅知道你们闹到公堂,定然又要伤心的。” 顾悦抬眸,心中嗤笑。 当真是自欺欺人。 一个郡主被污衊,长公主和太子都闹到这里来了,他们竟然还认为皇上会不知情? 顾悦平静地开口,“我可以不追究。” 长公主顿时一喜,点头道,“本宫就知道你最是识大体,先前你虽然闹腾了些,但在本宫心里,你依旧是本宫的女儿,这一点……” “只要太子愿意跪下磕头认错,我便原谅你。”顾悦打断了长公主的话,毫不客气地看向顾瑀,问道,“太子以为如何?” “顾悦!” 顾瑀这会已经从小喜子的死中回过神来,听到顾悦这么说,当下顿时暴跳如雷。 “放肆!” “孤是太子!” “你一个女子竟然想让储君给你跪下磕头认错,你也不怕遭了天谴!” “呵……堂堂太子殿下,都能让人掘墓焚尸,也不怕人家从地底下爬上来找你报仇?” 顾悦似笑非笑地开口。 “刚才长公主还要给我上拶指之刑呢!” “若不是摄政王和云侍郎早就查明了一切,这会我怕不死也要半残了,是你想害我,我让你磕头认错有问题吗?” “还是说,太子想让我將这些证据丟到街上去,让百姓来评评理?” “你不要欺人太甚!”顾瑀咬著牙说道,“孤身为储君,若是今日跟你跪下磕头认错,那孤日后威严何在?” “算计旁人的时候怎么没要脸呢?” 话音一落,顾悦突然抬手,对著顾瑀的双膝就是两箭。 顾瑀一时不察,在两箭没入膝盖的那一刻才痛呼出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顾悦径直站在顾瑀跪下的方向前面,居高临下地缓声开口。 “不想跪?” “我帮你啊?” 第167章 猝然发难 “顾悦!” 长公主没想到顾悦竟然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 当朝储君,她竟然以武力逼迫人家跪下磕头认错? 她是不是疯了? “太子身为储君,威严不可褻瀆,摄政王,如今顾悦当眾行刺太子,难道你还要包庇她吗?” 长公主这是摆明了要替顾瑀討个公道。 亏得她刚才还觉得不该捨弃顾悦,现在看来,这人留在身边绝不是件好事。 “来人,將顾悦拿下!” “寒骨卫,將太子拿下!” 长公主和萧烬异口同声。 “长公主。” 没等长公主发怒,萧烬已然开口。 “太子身为储君,却故意收买人心,豢养私兵,且纵容山匪行凶,如今还负隅顽抗,意图伤害郡主,桩桩件件都有人证物证,如今郡主也不过是为了帮本王捉拿太子而已,长公主是要包庇他?” “你们分明是沆瀣一气!”顾瑀从刚才的疼痛中回过神来,怒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孤没有做过的事,绝对不会被屈打成招!” “忘了告诉太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顾悦突然拍了拍手,隨后幽幽地开了口。 “就在我被带到这里来之前,我的人恰好在东宫找到了太子与那些山匪密切往来的书信。” “只可惜我的人有些粗心大意,在稟明王爷的同时,还不小心將那些书信遗失在了几个酒楼里,顺便还丟了一份完整的证据在御史台。” “毕竟,护著太子的人太多了,说不定我就被灭口了,所以我也是自保而已。” “想来,太子应该不会介意吧?” 长公主倏然变了脸色,咬著牙说道,“你方才为何不说?” 她杀了小喜子,就是为了让人替太子顶罪,可没想到顾悦竟然早就將此事宣扬出去,那小喜子的死有何意义? “长公主方才也没问我啊!”顾悦笑了,伸出手指点了点小喜子的尸体说道,“更何况,长公主刚才不是已经解释得很清楚吗?” 这是嘲讽! 长公主脸黑如墨。 “长公主若是再阻拦寒骨卫办案。”萧烬在这个时候上前一步,平静地说道,“那本王就要让人將长公主一併带走了。” 长公主知道萧烬说一不二。 事已至此,若是她敢再拦,那萧烬必然会將她也拿下。 可她还得替顾瑀周旋。 “太子受了伤,理应先治伤。”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若是太子有个不妥,你们也难逃干係。” 萧烬一挥手,淡声道,“长公主放心,寒骨卫不会让人死在自己手里的。” 长公主后牙槽都快咬碎了。 她当然知道寒骨卫的本事,可顾瑀的伤在脸上,在膝盖处,哪一个耽搁了,日后都会成为隱患。 身有残者,怎么可能问鼎天下? “啊!” 因为长公主没有再阻挠,寒骨卫立刻上前,將顾瑀的手臂反绞,压在了他的背上。 顾瑀顿时惨叫出声。 “放肆!” “孤是太子,你们竟然敢对孤如此无礼!” “摄政王,孤压根不知道这些山匪的存在,其中定有误会……” “你们放开孤……啊!” 押著太子的侍卫猛然往下一按,痛得顾瑀脸色惨白,瞬间脱力,只能被人拖著往外走。 “皇姑母,救救孤!” 长公主站在原地,藏於袖中的手已然攥得死死的,可这会她除了看著,別无他法。 “悦然!”见长公主默不作声,顾瑀立刻转头朝著顾悦喊道,“表妹,孤是你的表哥,难道你忘了幼时孤是怎么疼你的了吗?” “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让他闭嘴!”萧烬似是不耐,蹙眉道,“怎么,换成太子就按不住人了?” 本来还在拉扯太子的侍眸光猛然一凛,抬手一个手刀直接劈昏了顾瑀,几乎是瞬间就带著人退了下去。 顾悦忍不住笑了。 果然,即便在自己面前再好说话的萧烬,在外人眼里,依旧是让人心生惧意的活阎王。 “既然事情已经查清与郡主无关,那本王就把人带走了。”看到顾悦偷笑,萧烬嘴角微微扬了扬,又很快压了下去,只道,“本宫还要进宫面圣,此处就交给云侍郎善后了。” 云擎点点头,应了声。 萧烬转身,径直做了个请的动作,轻笑道,“郡主,请。” “多谢王爷。” 顾悦坦然接受,没有半点推让之意。 有寒骨卫护在两侧,二人如入无人之境,压根没有人敢靠近半分。 而站在原地的长公主,目光落在死不瞑目的小喜子身上,狠狠地闭了闭眼睛,猛然一甩衣袖,隨后带著人大步离开。 一群疯子! 不可理喻! 太子的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特別是寒骨卫將人从刑部带走的时候,压根没有替顾瑀遮挡半分,很多人都看到了他全貌。 这让之前状似被人无意间遗漏在外的那些书信成为了铁证。 群情激奋。 御史台更是第一次如此上下齐心,弹劾太子的摺子像雪一样飞到了皇上的案头。 萧烬和顾悦离开刑部的时候並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將马车赶到了僻静之处,直到看著长公主让人立刻进宫才放下了车帘。 “此事一出,你与太子就是不死不休。”萧烬眸底划过一丝冷芒,沉声道,“皇上不可能猜不到外面那些事是出自你手,你將他架在火上烤,就不怕皇上迁怒於你?” “王爷也说了,若我退一步,死的可能就是我。”顾悦面上毫无负担,反倒是平静地说道,“他害我在先,技不如人,怨得了谁?” 这种人,若是有一日真的成为天子,那才是天下之祸。 “皇后膝下已经没有子嗣。”萧烬敲了敲桌几说道,“也许会尽全力继续保下太子。” “不会的。”顾悦摇摇头说道,“王爷,皇后为太子折损的已经够多了,及时折损这件事,皇后看得比谁都清楚。” 萧烬一点就透,蹙眉道,“你是说,那个暗卫?” “那暗卫只露一面,却在后来我伤了太子之后再未露面,这就说明,皇后先前必然有所交代。” 顾悦似笑非笑道,“至於命令是什么不得而知。” “但若是顾瑀无法自证清白,那就必然会沦为弃子,王爷觉得,失去皇后庇护的顾瑀,又能活多久?” 第168章 討个公道 顾悦眉眼间都是愉悦。 这一日的奔波,虽然让她面上也带了几分疲色,只是因著在萧烬身边让她不至於像先前那样紧绷著,所以这会整个人举手投足之间略显慵懒娇媚。 萧烬適时收回了视线,垂眸开口。 “来之前,因为又牵扯长公主和杨家,还担心你贸然发难,多少会影响你的声誉,可如今太子生出事端,就算之前你们恩怨再多,想来也不会有人再认为是你的错。” 豢养私兵,勾结山匪,残害世家贵女,打压异己,哪条罪名都能皇上彻底厌恶太子。 一国储君,可以无功无过,但决不能心术不正,手段残忍。 太子这次不太好过。 “太子府中有几个宫人告发有功。”顾悦提醒道,“还请王爷彻查之时,放过他们一马。” 当初的许诺,顾悦总得兑现。 其实,她完全可以偷偷李代桃僵,但是她还是对萧烬和盘托出,也是一种信任。 萧烬很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当下点头道,“若是事情发展如你我所料,到时候自然会保下他们。” “我就知道,任何事在王爷这里都不是问题。”顾悦笑了,连声夸讚,“多亏我与王爷是友非敌,不然十个我也不是王爷的对手。” 萧烬伸出手,替她將落下来的髮丝別在了耳后,轻声道,“別拍马屁。”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顾悦一时晃了神。 不得不说,萧烬的容貌著实出眾,离得近了,简直就是大杀器。 “王爷有所不知。”很快就恢復了镇定的顾悦咧嘴一笑,只道,“我素来只说实话,特別是对王爷,绝无半句虚言,那怎么能叫拍马屁?” 萧烬心中无奈一笑。 这丫头,回神够快。 看来,他这人人夸讚的容貌压根没有半点用处,真是可惜。 相比较马车里的和谐,此刻的御书房里,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长公主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比萧烬入宫还早。 可人都到了,自然不能什么都不说,当下跪在地上,斟酌著,想替顾瑀求情。 恰好没多久,皇后也到了,二人一同跪在御前,却不敢开口催促皇帝半句。 “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长公主和皇后跪得双腿发麻的时候,皇上终於幽幽开了口。 “怪不得,就这一伙山匪,京兆府围剿了七次,次次都扑了空,那个时候,朕还以为是京兆尹欺上瞒下,原来都是你的好儿子所为!” 一本摺子直接砸在了皇后的头上。 凤釵跌落在地,皇后的头髮倏然散落,鲜血顺著她的额头流了下来,瞧著狼狈不已。 皇后跪伏在地,磕头认错道,“皇上,臣妾知罪。” “琼华,你来做什么?”皇上不理会皇后,目光落在长公主身上,冷声道,“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朕不知情?” 说话间,皇上已经走了下来,一脚踹在了长公主的肩膀上,將她踢倒在地。 “朕跟你说过,悦然再不济,那也是你的女儿,你竟然由著顾瑀去陷害她?” “掘墓焚尸,杨家上辈子是欠你几条命吗?” 长公主跪直了身子,垂著头说道,“皇兄息怒,琼华知错。” 这会別说替顾瑀求情了,能让皇上不要再追究她们的错,都已经是天恩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公公硬著头皮走了进来,恭声道,“皇上,摄政王和悦然郡主到了。” 皇上沉著脸,半晌之后才道,“让他们进来。” 顾悦跟著萧烬进了御书房,一眼就看到了皇后和长公主,心下微微沉了沉,看来皇上的怒气並不算大。 依著她对皇上的了解,若是真的动怒,这会就不会见这两个人。 “悦然,让你受委屈了。” 皇上看著顾悦,和顏悦色地开口。 “想要什么补偿,跟朕说,朕都答应你。” 顾悦眨了眨眼,半晌之后才问道,“皇上能送我两个龙卫吗?” “放肆!”没等皇上同意,长公主猛然抬头,怒声道,“顾悦,你当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龙卫是你一个郡主能要的吗?” 上次在杨家,龙卫的出现不过是皇上临时派过去的而已。 可说到底,这些人只效忠皇上。 就算是太后,都未曾有龙卫在身边护著,顾悦怎么敢开的口? “王爷送了我一队寒骨卫做聘礼。”顾悦压根不理会长公主,笑著看向皇上说道,“皇上既然问我想要什么,那我就实话实说,若是不行,那便算了,皇上给我银子,我也一样欢喜。” 自回京以来,皇上已经不记得自己赏了顾悦多少东西了。 似乎每一次都是补偿。 只是瞧著顾悦好像从不诉说委屈,但是要的东西也一次比一次重。 很显然,她不是不委屈,只是在自己面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好。”沉默了一会,皇上点头应道,“回头朕挑两个人给你,另外待会跟著李公公去库房,有喜欢的就拿著,不必拘束。” 顾悦笑著行礼,“多谢皇上。” “杨家那边……”皇上想了想,看向顾悦说道,“悦然,你替朕走一趟,传朕口諭,赏五千两,杨家为官者破格升任一级。” 让顾悦去办这件事。 一来弥补杨家,二来让杨家念顾悦的情,也是弥补顾悦。 只可惜,顾悦其实並不太稀罕。 “皇上,虽然悦然口口声声要与杨家断绝关係,可被掘墓焚尸的到底是悦然的祖父母,父亲和兄妹。” 顾悦依旧是面带微笑,平静地开口。 “皇上一直都说赏罚分明,既然赏已经说完了,那么罚呢?” 话音一落,满室寂静。 皇上面上没有半点波澜,但是谁都能察觉到,他动了怒。 “郡主,此事是太子糊涂。”皇后率先开口,低声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跟太子一同长大的,他只是怕失去你,所以才会脑子犯了浑,悦然,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可好?” 皇后的姿態放得很低,甚至带著一丝丝乞求,看上去格外可怜。 “皇后娘娘,一句糊涂就能抹杀掉他做的错事吗?” 顾悦抬眸,冷声开口。 “我原谅他,那么那些死去的贵女呢?” “她们怎么原谅?” “谁来给她们討个公道?” “难道,你是要让太子下去跟她们道歉吗?” 第169章 拉他垫背 “悦然,不得放肆!”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了顾悦的身上。 少女神色严肃,脊背挺直,站在那里仿若傲然的青松。 哪怕她明知道说出这番话会惹天子震怒,可依旧没有半分妥协之意。 而自己,因著刚才被皇上责骂,匐跪在地,髮髻凌乱,瞧上去与顾悦好似鲜明的比对。 这一刻,长公主的心好像被一把刀狠狠地剜了一下,突然厉声呵斥。 “太子的事,皇兄自有决断,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简直是胡闹!” “还不快些跪下跟皇兄认错!” “舅舅。”顾悦不理会长公主,只是目光清澈地看向皇上,沉声问道,“太子是储君,难道就该为了排除异己草菅人命吗?” “御史的摺子,舅舅已经看到了,难道舅舅要等到那些老臣撞柱死諫,才愿意处置太子?”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自古以来,天子都曾下过罪己詔,难道储君犯错就可以不被追究?” “顾悦!”皇上猛然拍了桌子,声音倏然抬高,“你这是在质疑朕处置不公吗?” 天子之怒。 顾悦抿了抿唇,跪了下去,平静地开口,“悦然不敢。” 又是这句话。 不是没有质疑,而是被他逼迫,所以不敢承认自己就是在质疑此事不公。 皇上的心口起伏不定,盯著跪在殿中的顾悦,好半晌没有开口。 一时间,整个御书房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上终於开了口。 “滚!” 顾悦行了礼,转身就走,没有半点迟疑。 长公主和皇后对视了一眼,到底没敢再开口,安静地退了下去。 皇上盛怒之下,她们若是再求情,只怕適得其反。 唯独萧烬没有动。 皇上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萧烬问道,“砚卿,太子的事,你觉得该如何办?” “平息民怨。”萧烬坦然说道,“皇上,悦然郡主说话直白,但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 太子已经失去了民望,这对於储君来说,是大忌。 皇上捏了捏眉心,只道,“朕明白,可是悦然不该把事情闹大。” 萧烬垂眸不语。 如果顾悦不把事情闹出来,那么事情的结果与以往不会有太大的区別。 可对於顾悦来说,不是她死就是他亡的结局,为何要退让的人非得是她呢? “朕的確疼悦然,可太子是朕的儿子。”皇上幽幽地开口,“若是罚了悦然,到时候太后必然又要责怪朕,可朕又何尝不为难?” “皇上,也並非只有太子这么一个皇子。”萧烬平静地说道,“而且皇上正值壮年,就算再培养一位储君也並不迟,如郡主所言,此事牵扯数十家贵女清白声誉,御史台不会就此作罢。” 弹劾不过才是刚刚开始。 若是皇上迟迟不做出选择,那么那些死忠的臣子是真的有可能血溅朝堂。 “此事,交给你去审吧!”良久,皇上微微嘆了口气,低声道,“查清一切之后,来见朕。” 萧烬应了。 他很清楚,皇上將事情交给了他,意味著太子再无翻身的可能。 “顾悦!” 另一边,皇后和长公主追上了顾悦。 “你是不是疯了?” “当初你与杨家决裂,又与本宫断绝关係,现在又想毁了太子,这对你来说到底有何益处?” 顾悦停住脚步,转身看著她们,似笑非笑地应声,“图我高兴,如何?” “你……” 长公主差点被气得仰倒。 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从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理由。 “郡主。”皇后此刻看上去倒是十分平静,只道,“本宫以一座矿山,换太子一条命,还请郡主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如何?” 皇后的母家实力雄厚,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顛覆的,所以她篤定顾悦不会与她撕破脸。 长公主犹豫了下,也开了口,“本宫也可以拿十间铺子,只要你放过太子。” 所有人都很清楚,太子的这些事都是顾悦宣扬出去的。 若是顾悦改了口,也许就有转机。 顾悦笑了,问道,“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只要你承认,太子的事是你一手谋划,那些山匪也並非逃兵,只是你雇来陷害太子的而已。” 皇后眼睛一亮,立刻说道,“从始至终,此事只是你不满太子与你生分,才折腾出来的一场闹剧,太子只是无辜被中伤,如何?” 这世上,本就不是非黑即白。 主要有人愿意认错顶罪,自然天下太平。 “那些山匪可是害了那么多贵女。”顾悦淡淡地说道,“我若是这么说,岂不是自找麻烦?” “不会的,到时候就说这伙山匪只是你雇来的村民,並非先前那些心狠手辣的匪徒。” 皇后以为顾悦已经动心了,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轻鬆之意。 “悦然,你是姑娘家,即便损了名声,大不了离开京城远走高飞,这些事很快就会被人忘掉,只要你手里有银子,自然也没什么可发愁的。” “待到风声过去,本宫自然会把你再接回来,如何?” 顾悦看向长公主,扬眉问道,“长公主也觉得这么做合適?” “这个主意不错,只要太子没事,以后自然也不会亏待你。”长公主点头道,“你可以放心,即便没了王爷这门亲事,本宫日后也会为你寻个不错的夫君。” 顾悦笑得前仰后合。 长公主和皇后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不耐。 好一会,顾悦才停住了笑,眸光慢慢冷了下来,毫不客气地说道,“皇后紧张太子,我能理解,可长公主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怎么,顾瑀是救过你的命吗?” “还是说,这里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胡说什么!” 察觉到皇后有些疑惑的视线,长公主蹙眉,冷声开口。 “悦然,你以为你现在是郡主,跟王爷有婚约,就能为所欲为吗?” “一旦皇上厌弃,到时候你將一无所有。” “任何东西,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自己的,但你也不要得寸进尺,否则,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你们就不必白费功夫了。” 顾悦笑了。 只是那笑容中多了几分令人胆寒的恨意。 “別说哭了,就算是下地狱,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將顾瑀拉下去,让他替我垫背!” 第170章 违逆礼法 “你!” 皇后和长公主同时一愣。 她们完全不明白顾悦对顾瑀的恨来自何处,自然也没有想到她如此油盐不进。 只是,顾悦很显然已经不愿再与她们多言,当下转身就走。 “你给本宫站住!” 皇后还想要拦著顾悦,可刚走了几步,就被倏然出现的龙卫挡住了去路。 “龙卫?” 长公主瞪大眼睛,好似不可置信。 这刚刚才在御书房要的人,这会竟然都已经跟著顾悦了? 那先前她和皇后跟顾悦说的话,岂不是全都被这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而皇后很显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若是龙卫將这些话都告诉皇上,到时候……皇上又该如何作想? 顾悦停住了脚步,回头侧眸看了她们一眼,嗤笑一声道,“皇后娘娘以为,我刚才为何要让皇上赏赐龙卫给自己?” 龙卫是天子近卫,一旦收到命令会立刻復命,绝不会有半分耽搁。 而不管是皇后还是长公主,为了太子,说不定都会对她暗中动手,有了龙卫在身边,那她们自然就要掂量掂量此举的后果了。 “走吧。” 顾悦不再理会皇后和长公主,挥挥手示意龙卫,大步离开。 “你自己的女儿,你都管不了!”皇后咬著牙,扭头去看长公主说道,“琼华,若不是你把她接回京城,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长公主看著顾悦离去的背影,冷声道,“你放心,本宫绝不会让她继续留在京城祸害他人的。” 顾悦带著人去了杨家。 杨启早早地就得了消息,喜笑顏开地带著人站在门口迎接。 再见到顾悦的马车过来的时候,杨启更是几步上前,一边迎著顾悦下车一边说道,“郡主,里头已经备好了酒水,这是杨氏一族大喜的事,郡主可要好好喝上几杯。” 顾悦扫了一眼杨启,只道,“族长言重了,本就是杨家受了委屈,这是天恩浩荡,与我並无干係。” “是是是。”杨启连连点头应和,笑道,“郡主虽然当初跟大房断了关係,可到底也有杨家的血脉在身上,打断骨头连著筋,咱们还是一家人,郡主说是不是?” 顾悦没有说话,径直朝著府里头走去。 杨榜今日也被接了过来。 毕竟是杨氏一族的大事,杨启还要带著人开祠堂敬拜祖先,以往这些事都是男丁才能上前,可杨启盛情相请,非要让顾悦站在最首位。 说起来,顾悦压根不在意杨家。 但是在扫了一圈,发现杨家的姑娘都有些艷羡地看著自己时,她突然就改了主意。 她站在这里,並不代表她是杨家人。 只是她想告诉那些姑娘们,当你站得够高,那么你自然就拥有了打破世俗,任意选择的权利。 就像现在,她可以选择站在这里,亦可以选择拒绝。 哪怕她的身后站著的都是男子,又如何? “伤风败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头髮白的老者在旁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当场勃然大怒。 “杨启你身为族长,竟然让女子进入祠堂,这成何体统!” 周遭的人面面相覷,虽然他们心里头也都有些不虞,但也知道顾悦现在的能耐,自然不敢多言。 可说话的老者是现在族中最为年长的一位,排行五,人称杨五爷。 就连杨启这个族长,也得敬他几分。 “五爷,郡主是咱们杨氏一族的福星。”杨启耐著性子走到杨五爷身边,陪著笑脸说道,“今日本就是大喜之事,而且是郡主亲自传圣上口諭,怠慢不得。” “放屁!” 杨五爷一听,顿时怒骂出声。 “皇恩浩荡,那是杨氏之福,与她一个赔钱货有何关係?” “倒是你,身为族长,竟然行这等糊涂之事,还让她站在男丁之前,阴阳顛倒,要出祸端!” “五爷息怒,此事……此事……”杨启一脸为难,连声劝说道,“今日是好日子,百无禁忌,五爷就莫要在意这些事了,等到祭过祖再说如何?” “你也不怕祖宗半夜出来骂你!” 杨五爷觉得自己年纪大,根本不给杨启半点顏面,指著他的额头说道,“现在立刻把人赶出去,否则的话,老夫就一头撞死在这!” 杨启脸色尷尬,偷偷拿眼去看顾悦,嘴里只道,“五爷,你这是做什么!” 顾悦站在原地,嘴角微微扬起,仿若再看一场闹剧。 不知道为何,杨启心里头有些打鼓。 他总感觉,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没用的东西!滚开!” 杨五爷见杨启迟迟没有动作,一把推开了他,径直走到了顾悦面前,抬手就去扇她的脸,还不忘骂出声。 “赔钱的贱种,竟然也敢踏进祠堂,立刻给老夫滚出去!” 却不想,下一刻,顾悦已经捏住了杨五爷的手腕。 “你这个混帐东西!竟然敢跟老夫动手?” 杨五爷万万没想到顾悦居然这么大的胆子反抗自己,甚至脸上没有半点惧怕之意。 这让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衅。 “真是反了你了!” “都愣著做什么,给老夫拿下这个孽障!” 杨五爷到底是年纪大了,平日里深居简出,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是小辈们孝敬,关於顾悦也只是因著她被封郡主,对杨家有利才听过一二。 再加上后来顾悦离京,他更不会把一个女娃子放在心上,故而对这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全不知情。 “本郡主给你脸面,称你一声五爷。” 顾悦甩开了杨五爷的手,晃得他踉蹌著连退几步。 若不是有人扶著,这会他早就摔在了地上。 “年长可不是你胡搅蛮缠的理由,若是再对本郡主不敬,那就不要怪本郡主不讲情面了。” “孽障!” 杨五爷手腕痛到发抖,此刻忍不住涨红著脸,怒声开口。 “这是杨家祠堂!” “你一个冠了旁姓的贱种……” “五爷!”这下,不等顾悦开口,杨启已经立刻高声打断了他的话,连声道,“不得放肆!” 顾悦可是被赐的皇姓! 单单骂顾悦还能说他是长辈,辱骂皇室郡主? 他们杨家有几条命能往里头填? “杨启!”杨五爷指著顾悦,厉声问道,“你今日当真要为了这么个赔钱货,褻瀆祖先,违逆礼法?” 第171章 牌位坍塌 杨五爷义愤填膺。 若不是有人拦著他,只怕他这会都要衝上去生撕了杨启。 杨榜一开始被人挤在后头,这会好不容易才挤到了前头来,立刻挡在了顾悦身前,对杨五爷怒目而视。 “杨五爷,族长念在你年纪不小了,所以才给你留几分薄面。” 昔日结结巴巴的孩子,如今在爱的浇灌下疯狂长出了血肉,举手投足间已经多了几分自信和篤定。 “若是你再闹下去,多少有些失了礼节。” “杨家有今日之福,那是郡主拿命换来的,凭什么不能站在这里?” 顾悦的目光落在杨榜身上,眸底划过一丝讚赏。 不得不说,素冬爷爷教导出来的孩子,当真是有风骨,也有见识,不会拘泥於世俗的见地,这一点,著实让人欣慰。 “你们……你们是要造反!” 杨五爷见杨榜竟然替顾悦说话,当下冷斥出声。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老夫指手画脚?” “半道冒出来的杂种,还不知道是不是杨家的血脉,竟然还敢对长辈说教,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啪!” 杨五爷话音一落,一股掌风倏然袭来,力道之大,瞬间就將他扇倒在地。 “五爷!”杨启虽然被骂得狗血淋头,可这会又怕杨五爷在这祠堂里被打出什么好歹来,惊呼一声道,“都愣著做什么,赶紧把人扶起来啊!” “你!” 被人七手八脚扶起来的杨五爷气得差点当场厥过去。 “你竟然敢打老夫!” “混帐东西!” “对长辈动手,杨启!你就这么看著她对老夫动手吗?” “这等孽障,就该当场杖毙!” 杨五爷牙都被打飞出去一颗,此刻只能捂著脸骂骂咧咧,恨不得將站在不远处的顾悦碎尸万段。 只可惜,扇了他一巴掌的顾悦只是拍了拍手,似笑非笑地说道,“杨榜是我们杨家大房的血脉,是我父亲的四弟,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骂这一支的血脉?” “当初杨怀远身居高位,你们可没少趴在他身上吸血。” “怎么,现在觉得杨怀远死了,我二叔三叔暂时不在京城,这一支血脉没什么威胁了,所以就有意欺负我四叔?” “今日我就把话撂在这,谁敢欺负我四叔,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本郡主也照打不误!” 杨榜站在顾悦身后,感动得眸中含泪,却立刻低下头,生生地將眼泪逼了回去。 在这些不重要的人面前,他才不要让人瞧了笑话! 郡主愿意替他撑腰,那他就更应该立得起来! “郡主,五爷年纪大了,瞧不清楚形势。”杨启陪著笑脸,连声道,“我这就让人把他送回去。” 依著顾悦的脾气,没一箭要了杨五爷的命,那都是她手下留情了。 可杨五爷很显然是没有看清形势。 “放开我!” “你们这些废物!” “竟然让一个赔钱货拿捏的死死的,当真是天理难容!” 杨五爷拼命挣扎。 那些人到底还敬著他是族中长辈,不敢下狠手去抓住他,所以一时间,祠堂里乱作一团。 “连这么点事都平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顾悦突然幽幽地开了口。 “依著我看,圣上为你们升官也是徒劳,倒不如我进宫与皇上说说,让你们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过,免得到时候给百姓添麻烦才是真的。” “万万不可!” 这下,不止杨启急了,那些有可能官升一级的几个人全都著急了,连忙劝说杨五爷。 “五爷,你就別在这里添乱了!” “是啊!五爷!这都是外场的事,你一个成日里什么都不过问的人,这会就耽误事了!” “只要不耽误你的荣华富贵,你何必操这么多心?”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杨五爷怒火衝天,可他只有一张嘴,自然不可能说得过旁人,当下气得捂著心口,颤声开口。 “你们……” “大逆不道!” “会遭天谴的!” “来人,送五爷回去。”杨启好像实在是不愿再让杨五爷这么闹下去了,当下挥挥手,沉声道,“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五爷出来闹事。” 说罢,杨启也不管杨五爷说什么,转身就朝著顾悦拱手笑道,“郡主,咱们可以开始祭祖了。” 顾悦並未说话,只是看著杨启快步走到既定位置,隨后点燃了旁人递过来的香。 可就在这一刻,变故突生。 本来好端端立著原处的牌位,瞬间噼里啪啦地全部坍塌,有的甚至直接碎裂开来,散落一地! 所有人目瞪口呆,好像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哈哈哈!” 因著这场变故,本来正在拖著杨五爷往外走的人也停住了脚步,全都不可置信地转头看过去,以至於杨五爷终於找到了机会挣脱,直接冲了进来。 “她就是个灾星!” 杨五爷指著顾悦大骂出声。 “杨启,老夫就说你违背祖训,现在祖宗发怒,老夫倒是要看你如何收场!” 杨榜蹙眉,悄悄退到了人后,四下扫视了一圈,隨后突然眼睛一亮,直接钻进了被挡得严严实实的案桌下头去了。 “杨五爷的意思是,这些牌位倒了,就是祖宗发怒?”顾悦抱著手臂,饶有兴趣地问到,“那依杨五爷高见,此事该如何善了?” “哼!” “现在才知道后悔,晚了!” “杨启,你当真是糊涂啊,竟然拿祭祖之事来说笑,你是想断送掉杨氏一族的气运吗?” 杨五爷痛心疾首,听上去处处都是在替杨家族人谋划,当下指著顾悦开口。 “罢了!” “既然已经酿成大错,那就不能继续再错,立刻將这个孽障绑起来,让她且跪在这里四十九日不得离开,方能平息祖宗之怒。” “只是绑起来跪著?”顾悦垂眸,缓步朝著杨五爷走过去,一字一顿地问道,“杨五爷真的觉得,只要我跪,祖宗就不会再迁怒你们?” 杨五爷当下拍著心口说道,“那是自然!” “既然杨五爷这么懂事,那就该留在祖宗身边侍奉。” 下一刻,顾悦的手已经直接掐住了杨五爷的脖颈,任由他不断挣扎也没有鬆手。 “不如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他们,如何?” 第172章 毁其根基 杨五爷抬手想去抓顾悦的手,意图藉机让她鬆开自己。 不曾想,顾悦空著的左手已经亮出了匕首,直接扎透了他的手掌心。 “你怎么敢……” 杨五爷惨叫一声,痛得脸色煞白,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我这个人,素来能动手就不动口。” 顾悦捏著杨五爷脖颈的手愈发用力,冷声道,“今日让你上躥下跳了这么久,已经是看在这些已经成了牌位的老傢伙面子上了,只可惜,挡不住你找死啊!” 顾悦本就会武,自重生以来,日日未曾懈怠半分。 萧烬很支持她,又特地寻了厉害的师父指点她的武艺,一般人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再加上,杨五爷到底是年纪大了,没一会就被顾悦掐的直翻白眼。 “郡主息怒!” 杨启从刚才的混乱中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却又不敢碰到顾悦,只能伸著手,虚扶著杨五爷,连声解释。 “这肯定是个意外,五爷只是嘴利了些,绝没有旁的意思!” “杨族长。”顾悦扫了杨启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特地让人请他过来,不就是有意让他將这事闹大了么?” “你想让所有人都认为,这牌位七零八落,就是因为我出现在了这里。” “想毁掉我顾悦的名声?” “杨启,你可真是居心叵测啊!” 说话间,顾悦突然鬆开了手。 杨五爷直接禿嚕瘫倒在地,捂著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眼中全都是死里逃生的后怕。 而杨启更是因著顾悦这番话白了脸,连连摇头解释道,“郡主,这绝对是误会,我深知杨家现在还能留在京城,全都是靠著郡主,怎么可能对郡主生出这般恶毒之心来?” “你们杨家,还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顾悦扫了一圈,眼见著那些人都纷纷避开她的目光,才嗤笑一声开口。 “若不是因著杨怀远,你们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还跟本郡主谈什么祖宗牌位?” “村里祠堂有你们杨家人的位置吗?” 顾悦的话好似一记巴掌直接打在了在场眾人的脸上,火辣辣的,让人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洞钻进去。 当初杨氏一族是逃难过去的,因为是外姓,所以並不被村里接纳。 直到后来因著通婚才慢慢有了一席之地。 可这话被顾悦直接拿出来说,著实有些尷尬。 “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事,能做就做得漂亮些,否则的话,徒增笑料而已。” 顾悦站在祠堂中间,居高临下地看著杨五爷,淡声开口。 “本郡主站在这里,就是给他们脸面。” “若是不想要……” “要!”杨启唯恐顾悦说出什么决绝的话来,连忙上前,陪著笑脸,不断解释道,“郡主,今日之事绝非有意,还请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我们一般见识。” 不得不说,杨启这个族长当真是尽心。 哪怕到了这会,他仍然能低声下气地赔不是,甚至没有半点怒意。 但是这样的杨启,倒是让顾悦多了几分警惕之心。 先前她一直觉得像杨启这种趋利避害又贪財的人,不值得她放在眼里。 可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她总觉得很是奇怪,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一直到现在,顾悦才突然意识到,似乎先前那些事有不少背后都有杨启的身影。 包括杨婉仪的死。 也许,她该重新审视下此人。 “郡主。” 就在这个时候,杨榜突然从案桌下爬了出来,朗声开口。 “这下头有个暗格,只要香火冒出来,机关会被触发,然后那些牌位自然就全都掉落下来,根本不是什么祖宗发怒!” “他们在说谎!” 此刻的杨榜满头都是灰尘,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好一会,顾悦才回过神,笑了,“杨启,这就是你说的並非有意为之?” 杨启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杨榜竟然能发现这个机关,甚至还当著眾人的面直接揭穿了真相。 这个杨榜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才是杨家人? “五爷!” 杨启当机立断,猛然回头,怒斥出声。 “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些年族中养著你,从未缺衣少食,你难道就这么看不得小辈的好吗?” “故意闹这一出,还要用这样拙劣的把戏去陷害郡主,你是不是非要拖死我们才甘心?” 杨五爷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伤了嗓子,什么都说不出来。 当下,他只能连连摆手,焦急地想要告诉眾人此事跟他没有半点关係。 可是杨启一番话,已经將他彻底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杨家人的目光几乎都要吞噬了他。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利益与顾悦息息相关。 而杨五爷毁了这份信任,对於顾悦来说没有影响,可对於他们来说,那可是损失惨重! “郡主,今日之事是我的错。”杨启情真意切地朝著顾悦弓腰赔礼,只道,“不管郡主有什么要求,我们都绝无二话。” 顾悦缓声道,“好,既然如此,那就让人都出去。” 杨启听到顾悦这么说,只以为还有迴旋的余地,当下立刻挥手说道,“所有人都出去等著!” 杨家眾人连忙匆匆退了出去,站在院子里翘首以盼。 就连杨五爷都被人拖到了外头,直接丟在了地上,不闻不问。 杨家眾人自私自利的嘴脸,在这一刻,当真是展现得淋漓尽致。 “四叔做得不错。” 顾悦拍了拍站在自己身边的杨榜,隨后接过了暗卫送来的火把,似笑非笑地开口。 “既然你们杨家的祖先不愿意受我的香火,那就自然不必留了。” 说罢,顾悦將火把直接丟进了祠堂。 本就是天乾物燥的季节,恰好此时又来了一股强风,大火几乎瞬间就席捲了整个祠堂。 所有的牌位都被吞噬一空。 “不要!” 杨启下意识地就往里头冲,却被顾悦的人拦住了去路。 他的脸上满是慌乱,再无一丝方才的从容。 “郡主实在是……欺人太甚!” 杨启眼见著火势愈来愈猛,只能高声质问。 “我们杨家已经对郡主毕恭毕敬,恨不得將郡主供起来,郡主为何一定要如此羞辱我们?” “难道就因为郡主身份尊贵,於杨家有恩,如此就能肆意妄为,毁我杨家根基吗?” 第173章 倒行逆施 话音一落,杨启突然喷出一口心头血,仰面倒了下去。 “族长!” 眾人惊呼出声,几乎是一窝蜂的上前。 幸亏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杨启。 否则的话,只怕这会他的后脑会直接磕在台阶上。 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但是这样一来,顾悦就相当於犯了眾怒。 “郡主,我们杨家的確是人微言轻,可这是我们杨家的祠堂!” “是啊!我们只是祭拜自己的祖宗,族长情深义重,所以才特意请郡主与我们一同祭祖,郡主何苦这般羞辱我们!” “若是郡主瞧不上杨家,那就不要跟我们来往便是,凭什么要烧了我们的祠堂!”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纷纷指责顾悦。 “都不要吵了!” 就连刚才被打了的杨五爷这会也觉得自己有了底气,当下抱著手臂,沉声开口。 “事到如今,我们应该报官,让官府处置!” “就算你是郡主,也不能仗势欺人,官府必须要给我们杨家一个说法!” “这件事本就是你们不敬郡主在先。” 杨榜站在顾悦身旁,一步未退,只沉声道,“若是你们真的要跟郡主断绝关係,那就把先前的赏赐全都还回去,至於官升一级之事,更应该严词拒绝,既要又要,你们当真是不要脸!” 杨榜的话掷地有声,一时间,倒是让那些人不知该如何回应。 毕竟,族中可是有不少人当初因著杨怀远才有了几分官职。 若是现在能再升一级,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之事。 真的得罪了顾悦,那是不是仕途就到此为止了?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杨家人,这会因著杨榜这番话倒是生出了几分退意。 “杨榜!”杨五爷怒声道,“你是不是杨家人?为何处处跟杨家作对?” “杨五爷,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没等杨榜说话,眾人中一个跟杨启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开了口,“咱们总得为这些小辈想想,这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祖宗牌位再立便是。” 这是摆明了要退一步。 “放屁!”杨五爷一听,顿时怒火中烧,打骂道,“你们这群王八羔子,为了自己的前途,连脸都不要了?” “你们但凡有点能耐,就靠著自己升官发財,还用得著低三下气的求人?” “求人不如求己,老夫都知道的道理,你们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难道不懂?” “杨五爷,你还真是站著说话不腰疼。”有人反驳道,“这么多年,你杨五爷受家族供养,可没给家族半点回报,如今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吆五喝六?” 不得不说,杨氏一族本就是一盘散沙。 “你们……”杨五爷气得上气不接下气,颤抖著手指点了一圈,最后才落到顾悦身上,咬著牙说道,“悦然郡主,你挑拨生事,意图毁我杨氏,今日老夫就算是敲登闻鼓,也要状告你这等恶行!” 顾悦似笑非笑,扬眉道,“都说完了?” 眾人眼见著顾悦这般,突然都有些紧张,下意识地选择沉默不语。 “既然都说完了,那就到我说了。”顾悦见没有人应声,这才淡淡地说道,“今日来,本意是先传口諭,可我发现,你们杨家並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怎么可能! 杨家诸人的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懊悔之意。 他们若是不在意,怎么可能由著杨启將顾悦请进祠堂,甚至现在还无意追究顾悦火烧祠堂的事? “既然不在意,那咱们就一点点清算过往的帐吧!” 说话间,萧烬送给顾悦的那一队寒骨卫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院子里。 而察觉到这些人出现的时候,杨家眾人终於变了脸色。 其中有一人立刻上前拼命地摇晃杨启,连声喊道,“族长!你快些醒醒啊!族长!” 杨启本意是装晕过去,到时候可以將过错全都丟在顾悦身上,可如今被人这么叫法,就算是装也装不下去了。 他忍不住微微蹙眉,隨即缓缓睁开眼睛,却在看到寒骨卫的那一刻瞬间瞪大了眼睛,一骨碌就爬起了身。 “郡主!”杨启顾不得刚才的事,颤声道,“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一桩小事,何必惊动寒骨卫?” “小事?”顾悦看向杨启,似笑非笑道,“可是听杨族长之意,我可是犯了天理难容之错,怎么这会瞧见寒骨卫,就又变成了小事?” “这杨氏一族的事,难不成是以杨族长的嘴为腚?” “郡主莫要说笑了。” 杨启这会当真是怕了,有些慌乱地扫视了一眼那些寒骨卫,连声解释。 “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也都是咱们杨家关起门来自己人的事,何必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 “更何况,先前杨家与郡主一直相处融洽,就算是有些误会,惊动寒骨卫,若是皇上知晓,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迁怒郡主……” “杨族长怎么知道,我今日来杨家,就一定是好事?” 顾悦挑眉,瞧著杨启,幽幽地开口。 “皇上会不会迁怒,我並不知。” “但是你可以放心,你们杨家不管到哪里,都会齐齐整整,一个不少。” 杨启心下一惊。 要知道,顾悦绝不会无的放矢。 下一刻,顾悦拍了拍手,一个侍卫大步走到了她身边,展开文书就开始朗声读了起来。 杨家在朝为官二十四人,竟然差不多个个屁股下面都不乾净。 点到一个,就瘫坐在地上一个。 一时间,人人自危。 “郡主!” 在念到第十个人的时候,杨启扑通一声跪在了顾悦面前,以头触地,哀求出声。 “今日之事都是杨氏一族之过,求郡主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若是这些人全都被寒骨卫抓走,那杨家就彻底完了! “杨族长,为官者其身不正,是百姓之祸。” 顾悦垂眸,看著杨启漠然出声。 “他们所犯的罪行都是证据確凿,特別是杨五爷,纵容手底下的小廝强抢民女,为祸乡里,难道你还要护著?” “不可能!” 杨五爷到了这会依旧梗著脖子辩驳。 “杨启,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这分明是顾悦记恨杨家,所以倒行逆施,意图罗织各种罪名构陷杨家诸人!” “诸位,我们才是一家人,难道就由著她来祸害杨氏一族吗?” 第174章 人心涣散 “强词夺理,倒打一耙,杨五爷这意思,是想要煽动他们来对付我?” 顾悦抬眸看著色厉內荏的杨五爷,冷声开口。 “小喜子死了,你拿著死人给的银两逍遥自在,也不怕半夜被人索命?” “小喜子让你把杨怀远之前用过的物件儿偷出去,用来陷害书院眾人的时候,你想过杨家的名誉吗?” “杨五爷不会告诉我,你当真不知道何其是想用这些东西来对付我的吧?” 杨五爷一张脸倏然变得煞白。 连杨启也是神色骤变,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杨五爷。 顾悦竟然全都查清楚了! 能提到小喜子跟何其,那必然是知道他曾私下里与这二人见过面,甚至密谋了什么…… “嗯……” 顾悦好像刚刚想起来什么,当下笑著开口。 “倒是还忘了说,先前杨五爷偷出去卖掉的东西,恰好都被我名下的当铺全都收了。” “京中那么多家当铺,杨五爷偏偏就去了那一家,你说这世间因果报应,谁能说得明白?” “说不定,是杨怀远看不得你祸害他的东西,所以才故意迷惑你,让你暴露在我面前,毕竟他也很清楚,杨家的其他人,压根指望不上。” “杨五爷,郡主说的是不是真的?” 杨启转头看向杨五爷,眸底划过一丝杀意。 废物! 他就说顾悦怎么突然对他们起了疑心。 甚至,他还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从来都没想过竟然是杨五爷这里出了岔子! 一个快要半截入土的人,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安享晚年,非要出来给他惹乱子? 他当初就不该留著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东西! “杨启,你信她,不信老夫?” 杨五爷眼神闪躲,却依旧咬著牙死撑,只道,“这些年,族里头又不少老夫的吃穿用度,老夫怎么可能去打怀远院子里东西的主意?” “她……她怕不是被人矇骗了吧?” “而且,说不定……是府里头的下人偷偷拿出去卖了,老夫又如何知情?” “对,就是这样的事,你说与老夫何干?” “是吗?”听到杨五爷这近乎自言自语的解释,顾悦似笑非笑地问道,“那杨五爷解释下,为何你亲自送去当铺的东西偏生是御赐的贡品呢?” 这府里头,能得到御赐之物的,也只有杨怀远。 “我……” 杨五爷看著顾悦拿出来的当铺的文书,还有他当时故意避开人去当掉的玉佩,忍不住浑身发颤,眸中只剩下恐惧。 那个玉佩平平无奇,怎么可能是御赐的物件儿? 顾悦淡淡地扫了一圈,毫不客气地说道,“杨族长,你说,今日这杨家祠堂里的牌位全部被毁,到底是因为杨家后人不爭气,还是因为我呢?” 杨启垂眸,深吸一口气,半晌之后才道,“郡主,到底想要如何?”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对於杨启来说,如今的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主动权。 怪不得顾悦今日连祠堂都敢直接烧,摆明了就是有恃无恐。 亏他还以为自己占了上风。 可笑至极! “杨族长,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应呢!”顾悦看著杨启,淡淡地说道,“何其陷害我的事还没有结束,杨家总得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否则的话,不如都送进去审一审?” 审? 连顾悦都能查到的罪行,若是真的交给大理寺,那杨家估计没有几个能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是杨家后辈做错了事,所以惹怒了祖先,与郡主毫无关係。” 杨启苦笑一声,低著头开口。 “得饶人处且饶人,杨家愿意將这些年所得全部清点变卖,由郡主转交圣上,以表忠心,求郡主高抬贵手,放杨家一马。” 拿钱消灾。 杨启没得选。 只是他很清楚,今日他想借著火烧祠堂之事来拿捏顾悦的谋算彻底破灭。 真没想到,扯他后腿的不是敌人,竟然是自己人。 “族长!” 杨家虽然有做官的,可到底也有做生意的,怎么可能由著杨启將偌大的家產交出去? 当下就有人不满地开了口。 “他们为官不仁,与我们何干?” “当初他们当官的时候,还瞧不上我们,现在他们自己造了孽,反倒是要让我们这些旁支来收拾烂摊子,我第一个不同意!” 有人不愿,那自然就有人附和。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拿去给別人做嫁衣。 “你们族长现在可是为你们打算。” 顾悦饶有兴趣地开口。 “你们杨氏一族,本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他们这些人犯了错,一旦牵连出来,最小的罪名怕是也会牵扯三族,所以你们到时候一个也跑不了。” 杨启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抬头去看顾悦。 少女笑意盈盈,好像真的只是隨口提醒他们一句而已。 但是隨即而来的,便是杨氏一族人心涣散。 果不其然,站在最后的男人突然张口。 “祠堂都被烧了,族谱也被烧了,那我自逐出族谱,改换姓氏,与杨氏一族断绝关係!” “胡说八道些什么!” 杨启猛然回头,看著那男人怒声斥责。 “杨平,你疯了是不是?” “你以为你那个小作坊离开杨家的庇护能有什么好处?” “那也比我一家老小辛辛苦苦一年的收成都被族中拿走,半分不给我家中留来的好!” 黑脸汉子被当眾点了名,只觉得脸上发热,心跳如擂鼓。 可这会话已出口,就再无回头之路。 “我们老实本分的赚银子,就为了討口饭吃,凭什么要替他们这些做了恶的人赎罪?” 杨平是杨氏一族的旁支,人丁不旺,平日里自然也没什么话语权。 可是就在刚刚,他看著顾悦一手燃起来的熊熊烈火,好像不仅仅烧光了那些牌位,也烧光了他的惧怕。 “族里那么多姑娘被你们送给那些贵人,说是让她们去过好日子,可最后有的却死得不明不白!” “那个时候,你们可曾替她们说过半句公道话?” “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一点脱离你们这些吃人的畜生!” “放肆!” 眼看著站在杨平身旁的人脸色都开始微微有了变化,杨启立刻怒声开口。 “来人,把这个失心疯的给我拉下去!” “等等!” 顾悦一挥手,两个寒骨卫已经站在了杨平的身边,隱隱有了保护之意。 而她自己则缓步走到了杨启面前,扬眉笑著开口。 “皇上都说过,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如今杨家人有冤屈,为何杨族长要这么著急封口?” “难不成,是杨族长怕有什么丑事败露?” 第175章 狗血喷头 “郡主说的有理,杨平,错的又不是你,要走也是他们走。” 因著顾悦一番话,本就心中有怨言的一些族人立刻站在了杨平身边,隱隱与杨启等人有了对峙的意味。 “族长若是不能服眾,那就该换人。” “这些年,他们这些为官的做什么都可以,明明是我们跑商拿银子供养他们,但是他们可曾念著我们半点好?” “他们平日里拿著银子去跟同僚喝酒吃肉,偏生要说是为了仕途,可平日里见了我们,眼高於低,恨不得把我们碾入尘埃,凭什么?” “就是,不行就分家,我倒是要瞧瞧,离了我们他们能有多能耐!” 多年来的怒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他们口口声声的公平,源自於不为官者的供养,可却没有半个人感恩,这个中关係又怎么可能不失衡? 但是走上仕途的,也是牢骚满腹。 “我们平日里谨小慎微,与那些人周旋,难道没有给你们行方便?” “难道你们以为,就凭你们自己,那生意就能做得如此顺当?” “就是,你们出的是银子而已,我们要还的那都是人情世故,那是银子能衡量的吗?” “夏虫不可语冰,与他们这些市井小民爭辩有何意义!” 两方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都给我闭嘴!” 杨启怒吼出声。 “你们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还有没有做长辈的德行?” “让下头的孩子瞧著你们这般,有样学样,你们是想就此葬送杨氏一族吗?” 杨启这番话让眾人冷静了不少,目光都落在了站在不远处自己的儿女身上,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为人父母,有很多时候做出选择並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孩子的將来。 “杨族长何必在这里危言耸听?” 就在杨启以为自己还能掌控大局的时候,顾悦突然幽幽地开口。 “据我所知,杨平的小儿子天生聪慧,过目不忘,本来应该进族学好好培养,可是这些人……” 顾悦笑著伸出手,点了点刚才念到名字,有確凿罪名在身的几个人,看著他们低下头去才再次开口。 “他们说,杨平既然是跑商的,那他子子孙孙都该跑商,怎么能乱了规矩呢?” “我倒是想问问,杨氏一族的规矩……是谁定的?” “这世上,本就是能者居之,你们压著人家不让出头,到底是为了家族的荣耀还是一己私利?” “悦然郡主!” 杨启终於变了脸色,看著顾悦冷声开口。 “这是我们杨家的事情,与郡主无关,还请郡主不要再多管閒事!” “杨族长真是爱说笑,刚才还说我身上有杨家的血脉,咱们是一荣俱荣呢!” 顾悦笑了,平静地说道,“倒是忘了说,先前皇上倒是真的打算让各位官升一级,可我瞧著你们背地里做的这些烂事,觉得若是真的让你们升官,那才对不住百姓。” 杨启等人的心倏然沉到了谷底,一眼不错地盯著顾悦,不断揣测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所以,我特意向皇上提议,会从杨家后辈中举荐聪慧者,只要能通过试举,就可以进入国子监。”顿了顿,顾悦缓声道,“年纪小的,可以先入我的书院,日后依旧可以参加试举。” 话音一落,眾人看著顾悦的目光倏然变得热烈异常。 毕竟,官升一级这样的好处也不过是便宜了那些既得利者,可顾悦的提议却让杨氏一族所有人都能够受益! 只要自己的孩子真的有出息,就不会再受打压,谁能抗拒这样的好处? “郡主大恩,杨平没齿难忘!”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杨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跪了下去,朝著顾悦真心实意地磕头,连声谢恩。 这下,倒是让不少人也激动地跪了下去,对顾悦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胡闹!”杨五爷气得浑身颤抖,怒斥道,“一个女儿家,成日里拋头露面,竟然还让男人跪拜自己,简直是不成体统!” “闭嘴吧你!” 杨榜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端著一盆浓稠又腥臭的猪血迎面泼在了杨五爷头上。 那些猪下水更是直接掛满了他满头满身,瞧著人跟个血葫芦似的。 可巧的是,杨五爷本来正张著嘴,所以不少血直接进了口,噁心的他弯著腰不停地乾呕。 “什么脏东西也敢在郡主面前蹦躂!” “口口声声体统规矩,你倒是办点正经事啊!” “除了趴在小辈身上吸血,就是倚老卖老,也不瞧瞧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得亏杨家这些孩子都是懂事的,不然打死你都是轻的!” 杨五爷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杨榜骂了,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只能颤抖著手指指著他,怒声道,“你……你这个混帐!” “混帐骂谁呢!” 杨榜叉著腰,状似老气横秋地张口骂道,“杨启称呼你一声五爷,只是因为你快入土了,大家都一个辈分,搁谁面前充大头蒜?” “我们郡主做什么都对,用得著你在这里嚼舌根子?” 素冬噗嗤一声笑了,这可真是把人骂得狗血喷头啊! 顾悦回头看了素冬一眼,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脑门,毫不避讳地道,“回去跟於嬤嬤说说,別什么都教四叔,这骂人的架势跟她可是一模一样。” 素冬这下彻底忍不住了,捂著嘴笑道,“郡主可不能怪四老爷,还不是有些人上杆子找骂,依著奴婢瞧,四老爷这性子才好,在外头肯定吃不得亏。” 主僕二人有说有笑,分明是压根就没把杨五爷等人当回事。 至於杨榜,有了顾悦的认可,那脸上的骄傲可真是半点都藏不住了。 “反了天了!”杨五爷扭头去看杨启,咬牙切齿地问到,“杨启,她们分明是想毁了……” “查实的,全都带走。”顾悦似乎是玩够了,拍了拍手说道,“把人全都带去刑部,交给云侍郎,一切从严处置。” “顾悦!”杨启上前一步,瞪著眼睛说道,“你方才不是答应了会放过他们的吗?” 他就知道,从顾悦踏进杨家的那一刻开始,就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 先前故意留有余地,不过是把他们当猴耍而已! “放过?” “一群朝廷的蛀虫,也好意思跟我谈什么条件?” “我若是放过他们,那些被他们祸害的百姓又该如何?” 顾悦扬眉,面色沉了几分,看著杨启淡淡地开口。 “更何况,杨婉仪死的时候,也求过杨族长放过她不是吗?” “你杨启……又可曾给她一条活路?” 第176章 意图灭族 顾悦一番话,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杨启的身上,连本来站在他身边的杨五爷都忍不住悄悄退了两步。 毕竟,杨婉仪先前死得有多惨,他们都是有所耳闻的。 可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是杨婉仪自己得罪了人,怎么都没有想到罪魁祸首竟然是看著她长大的杨启。 要知道,顾悦没回京之前,杨婉仪在眾人眼里可是很乖巧的,特別是对杨启这个族长在人前也是十分敬重。 就算杨婉仪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那也跟杨启没什么关係吧? 结果……他竟然把人给虐杀了? “郡主说的……我怎么不太明白?” 杨启脸上的血色退得一乾二净。 眾人看向他那忌惮而又审视的目光,好像巴掌一样,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了他脸上。 往日里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温和又公正的形象。 如今被顾悦突然戳开假象,这让他有些慌乱,却仍然想方设法的挽回。 “婉仪的死,我也很痛心,郡主不能因为对我不满,就把罪名扣在我的头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孩子也是我看著长大的,我怎么可能对她下如此狠手?” “杨启。”顾悦抱著手臂,平静地问道,“你知道,那一日你杀了杨婉仪出门的时候,有人恰好瞧见你了么?” 杨启一愣,眸中划过一丝狠戾,隨即心下又有了几分谋算。 不可能! 顾悦一定是在誆骗他! “郡主,你相信我,婉仪的事真的与我无关。”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杨启上前一步想要靠近顾悦,却被寒骨卫拦住了去路,只能连声解释。 “再说,郡主与婉仪素来不合,她死了对郡主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说到底,这也算是为郡主解决了心腹大患,难不成,郡主是想要让我顶替这恩情不成?” 杨启的脸上满是期待。 他想著,也许是顾悦想要感激杀了杨婉仪的人,但是又不知道是谁所为,所以故意当眾將这件事放在他身上,藉机替他求得几分赏赐。 所以,这会他几乎是完全变了態度,好像只要顾悦再问几句,他会立刻承认这件事就是他所为。 “是与不是,跟我也没什么关係。” 看到杨启这般行径,顾悦的眸中划过一丝冷厉,当下沉声开口。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有什么话,你就留著去刑部牢里去交代吧!”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刑部那些人会不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了……” 说罢,顾悦挥挥手,示意寒骨卫带人。 一时间,院子里乱作一团。 “没有证据,你凭什么抓我!” 杨启和杨五爷是被最先按住的,两人都是神色狰狞,怒吼出声。 “顾悦,光天化日,你竟然敢强闯私宅,行凶抓人,你这是藐视王法!” 这会,杨启倒是终於回过神来了。 原来刚才就是他想岔了! 顾悦压根不是送什么赏赐,其实就是想要他的命! 寒骨卫可不会给他们留什么顏面,锁链直接套上了脖颈,人更是直接一个串过一个,被狠狠地压著跪倒在地。 “我是杨家的族长,是你的长辈,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长公主若是知道了,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顾悦闭了闭眼睛,淡声道,“堵了嘴,带走!” 她从最初跟萧烬要寒骨卫,就是为了来杨家抓人。 杨婉仪死的蹊蹺,她表面上好像浑不在意,实际上一直都在暗中追查。 功夫不负有心人。 果然让她找到了证据,而且也知道了杨启的真实面目。 而今日,杨启本来以为顾悦前来传圣上口諭是大喜之事,所以特意放了鞭炮,还发了赏银,所以围观的百姓很多。 可这刚刚还是人人艷羡的富贵,下一刻,就已经变成了催命符。 寒骨卫押著杨家一眾人等从府里头走了出来。 那些往日里眼高於顶的杨家官爷们全都堵了嘴,面如土色地被锁链串在了一起,一个接著一个地上了刑车。 而站在门口的侍卫更是拿著文书,走出来一个,就当场將他的罪行公之於眾。 一时间,群情激奋。 更不要提那些苦主早早就收到了消息,一直在门口等著,这会更是毫不客气地將准备好的烂菜叶子、臭鸡蛋狠狠地砸向他们。 若不是寒骨卫还要把人带回去交差,只怕这些苦主都恨不得生啖其肉。 相比较外头,杨府里的眾人安静得好像鵪鶉一般。 谁都没想到,顾悦竟然会做得如此决绝。 今日这一遭,杨氏一族可谓是元气大伤,至少五年內都再无起復的可能。 “诸位不必担忧,只有做错事的人,才会受到惩治。” 顾悦坐在椅子上,看著站在院子里的眾人,平静地开口。 “自今日起,杨平为杨氏一族新任族长,日后你们重立族谱,再开祠堂,与他们就再无关係。” “是,郡主。” 眾人低头应是。 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敢违背顾悦的意思? “杨平。” 杨平这会还没有从天降馅饼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听到顾悦叫自己,登时立刻正色应声。 “郡主!草民在!” “新族谱就自你们留下的这些人来论,若是有人不愿,那就自逐出族,日后杨氏一族富贵与否,也与其再无瓜葛。” 顾悦转动著手里的茶盏,再次淡声开口。 “那些心狠手辣之人,留来也是辱没祖宗顏面,日后你们都要留在京城,自然不必再顾念其他。” “今日大家都乏了,改日你们再商议此事,散了吧!” 说罢,顾悦起身,没有再多言一句,抬脚离开。 “弟弟留步!” 杨平其实並不算聪明。 可这么多年做生意,他早就练就了一颗玲瓏心。 即便他不明白顾悦为何要连续两次提及重立族谱的事,但是他知道该去问谁。 所以,在眾人都默默离开之后,杨平就追上了有意留下来等他的杨榜。 “弟弟跟在郡主身边时间长,还请指点老哥一二。” 即便杨榜年纪小,可杨平没有半点怠慢之意,反倒是神色恭敬,恨不得把人供起来。 况且,他当初称呼杨怀远为大哥,所以这会叫杨榜弟弟也不为错。 “杨族长不必如此客气,我已经不是杨氏一族之人了。” 杨榜停住了脚步,看著杨平,微微笑著开口。 “杨启那些人既然犯了错,自然是要与他们断绝关係,否则岂不是玷污了杨氏血脉?” 杨平心下一惊,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著杨榜。 郡主此举,到底是要灭……谁的族? 第177章 人各有志 “平哥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杨榜微微一笑说道,“郡主一直以来都是恩怨分明,既然都姓杨,那么嫡出旁支端看是谁来定了。” 杨平的心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平復下来,这会听到杨榜这么说,只觉得有些担忧。 “可是郡主的二叔和三叔他们……” “杨怀远已经死了,他们亦是旁支,自然要听从族长的安排。” 杨榜打断了杨平,淡淡地说道,“郡主既然把这院子留下,而且还当眾点了平哥做族长,那平哥你自然要拿出族长的威势来才行。” 杨平连忙应了,却不敢再多嘴。 按著年纪来看,杨榜不过是个孩子。 可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杨平却不敢造次半分。 他到现在还记得,在杨老太爷的丧礼上初见杨榜的模样。 瘦瘦小小,瞧著眼神空洞,好像失了魂的傀儡。 如今,那气势却好像完全换了个人。 这分明都是郡主的功劳。 若是杨氏一族的孩子能够跟在郡主身边,也许以后每一个都能有出息呢? 想到这里,杨平终究是下了决心。 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事,就衝著郡主为后辈求来的机会,他也要带著剩下的人唯郡主马首是瞻。 “郡主。” 顾悦並没有立刻离开杨家,反倒是带著人去清点杨怀远他们当初所住的院落。 既然打定主意要毁掉杨家嫡出一脉,那这院子自然就要全部收拾妥当,到时候一併交给杨平。 她做事从来都不喜欢留什么后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婉歆赶回来的时候,门口的热闹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但是府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是一清二楚。 顾悦听到有人叫自己就已经抬了头。 只是,在看到来人是杨婉歆的时候,她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很快就垂眸敛去了所有思绪。 “你倒是来得快。”顾悦微微一笑,问道,“三叔那边可打点好了?打算什么时辰离京?” “父亲他……” 杨婉歆本来还想问几句杨启的事,听到顾悦这么问,有些无措地开口。 “父亲暂时不打算离开京城了。” 说完之后,杨婉歆低下头,脸色有些发白,一双手藏在袖中拧著帕子,状似十分紧张。 “二叔说,以后杨家嫡出的一脉,他和父亲才是亲兄弟,本应该互相扶持,若是父亲离开京城,那日后有什么事恐怕鞭长莫及。” 杨婉歆也很是无奈。 明明先前她都已经跟顾悦说了他们会离开京城,结果没想到父亲竟然突然又改了主意。 这么一来,倒是像她在哄骗顾悦而已。 好半晌,顾悦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这本也是三叔的事,他自己决定就好。” 杨婉歆一愣,立刻抬头去看顾悦,颤声道,“姐姐不怪我吗?” “我为何要怪你?” 顾悦淡淡的笑道,“人各有志,三叔虽与二叔兄弟情深,可三婶说的话,三叔素来听信,如今看来,是三婶也愿意留下的,不是吗?” 一家人既然已经商量好了,那有何必在自己面前如此纠结? 好像他们从一开始做这个决定就是被逼无奈,不是有意出尔反尔一样。 著实无趣的紧。 当然,似乎也谈不上这些,毕竟他们的打算也不必非经过顾悦的同意。 “不是的,姐姐。” 杨婉歆没想到顾悦竟然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当下有些尷尬,垂首低声解释。 “二叔给父亲寻了不少生意,让父亲一时半会脱不开身,所以……” “三叔的处境我知晓,他有所顾虑也是应当。”顾悦打断了杨婉歆的话,笑道,“而且我即便有郡主身份,但是与杨家到底隔著一层,日后我会不会顾念你们也是未知,婉歆,你不必如此在意。” “姐姐……” 杨婉歆眼角微红,再次抬头看向顾悦,眸中满是歉意。 “可是姐姐先前也说过,父亲的性格与二叔不同,二叔现在拉拢父亲,也不过是从利己的角度来考虑,偏生父亲顾念什么兄弟之情……” 母亲气得几夜未曾休息好,可父亲好像铁了心一般。 她作为女儿,更是无能为力。 “身为子女,自然不好违背父母之命,婉歆,不管三叔做了什么决定,都不影响你我姐妹之间的感情。” 顾悦上前一步,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才开口。 “我做这些事,在外人看来,已是大逆不道,又如何非要让你与我一般背负这种名声?” “你且放心,只要三叔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到时候我自然……” “郡主!”顾悦话未说完,站在不远处的素秋突然扬声道,“王爷到了!” 顾悦和杨婉歆同时回头,果然看到萧烬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杨婉歆朝著萧烬行礼,低著头恭敬地说道,“王爷。” 萧烬頷首,扫了一眼杨婉歆。 虽然没有说话,可那目光中的冷意让杨婉歆倏然心惊不已,不著痕跡地默默退了好几步。 “王爷怎么有空过来?”顾悦似乎並未察觉到这些,反倒是有些好奇地抬头看著萧烬,问道,“皇上不该让王爷去审太子吗?” 萧烬眼中寒意早已散去,低声道,“换个地方说话。” “好。” 顾悦回头跟杨婉歆说了一句,隨后就跟著萧烬出了院子,二人边走边说,瞧著格外和谐。 “姐姐跟王爷瞧著真好。” 站在后头的杨婉歆忍不住跟身边的素秋多说了几句。 “其实,我先前还以为姐姐这么厉害的人,不会轻易与谁结亲呢!” 素秋面带微笑,却並未搭话。 妄议主子,是大忌。 杨婉歆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下不再多言,只笑说先回自己院子,等到顾悦忙完再著人去叫她。 素秋应了声,看著她走远,这才拿著单子继续对院子里的物件儿。 而顾悦跟著萧烬出了门,直接上了马车。 “去哪?” “师母到京城了。”萧烬一边给顾悦斟茶一边说道,“她想见见你,本王跟她说,你这两日有要事在身,让她先好生休息。” 顾悦忙了一整日,若是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去见长辈,著实有些失礼。 “多谢王爷体谅。”对於萧烬想得如此周到,顾悦自然领情,只是有些担心地问道,“这般推脱,师母对我的印象会不会不太好?” 第178章 放虎归山 其实,也不怪顾悦有所担心。 虽然萧烬无父无母,可这位师母能让他如此上心,定然也是他身边十分重要的长辈。 虽然她跟萧烬之间有约定在先,可她也不想让对方因为自己而为难。 想到这里,顾悦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 “王爷该早些告诉我,至少在师母到京城的时候,我也能跟王爷一同前去。” “不妨事。”萧烬笑了笑,只道,“悦然,你的为人,本王很了解,所以不必担心过多,对於师母,你若是相处得来那便多些来往,若是相处不来也不必勉强。” 顾悦有些意外,想了半晌才道,“我明白了,王爷。” 看来,她私下里得稍稍打探下萧烬这位师母的来歷才行。 “太子的事,皇上倒是有了决断。”萧烬並没有过多继续方才的话题,提醒道,“但是皇后带人去了护国寺,跪在太后的院子前整整一日,只求太后替太子周旋一二。” “皇后让太后出面,到时候还不是又要跟皇上有所衝突?” 顾悦蹙眉,冷声道,“这些年,因为皇后的事,皇上和太后之间的关係本就疏远了不少,若是替太子说话,皇上还不定又要如何恼火。” 顾瑀犯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若不是忍无可忍,皇上难道想轻易换掉储君? 萧烬很是直白,敲了敲桌几说道,“若不是你釜底抽薪,皇上也不会下决心惩治太子。” 民怨沸腾。 一个失了民心的储君,留来何用? “杨启虐杀杨婉仪的证据我已经呈交给刑部了。”顾悦並未接茬,反倒是岔开了话题,“杨家那些官员都是太子的人,好好审一审,肯定还能有不少收穫。” 因为杨怀远选择了太子,所以以他为首的杨家人自然也是太子的忠实拥躉。 有些杨怀远没办法出面替太子做的事,自然都是他们去做的。 顾悦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动杨家,就是为了彻底钉死顾瑀。 至於皇上怎么想,容后再说也不迟。 “好。”萧烬点头应了,“咱们先去用膳。” 提及用膳,顾悦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一整日都没吃东西了,这会才觉得饿得厉害。 一念至此,顾悦倒是忍不住笑问,“王爷这是让人盯著我呢?” “本王可不做这般討你嫌之事。”萧烬否认道,“只是恰好本王也饿了,听说你还在杨家,所以特地去接你。” 人能惦记著自己,这是好事。 顾悦没傻到在这个时候故意煞风景。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师母回来住在王府?”想到萧烬先前所言,顾悦又问道,“王爷说让我为师母解毒,我还以为师母就在京城,先前还在想怎么王爷迟迟没有带我过去。” “倒是本王疏忽。”萧烬听到顾悦这么说,才意识到自己先前没有说明,当下解释道,“师父和师母先前一直生活在成州,后来师父过世后,师母本打算来投奔本王,只是本王並未在京城,所以迟迟未能成行。” 顾悦点了头,將这些事记在心里,想著日后也要了解下成州的风土人情,至少见面之时的气氛不会太过冷清。 二人用了膳,萧烬特意把顾悦送回郡主府,自己才离开。 结果没想到太后已经等在了府邸之中。 “皇祖母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顾悦连忙上前,一边行礼一边问道,“皇祖母可用了晚膳?悦然现在让人准备,还请皇祖母稍候。” “悦儿!” 太后摆摆手,又招呼顾悦来自己身边,拉著她的手,让她坐下来才摇头开口。 “不必忙。” “哀家也是听闻太子的事,所以特意回京过来看看你。” 顾悦垂眸,似乎有些委屈地说道,“皇祖母觉得悦然做得太过了吗?” “哀家也没想到,你母亲竟然能在哀家眼皮子底下把你送离京城。”太后没有回答顾悦的话,反倒是感慨地说道,“你这丫头素来冷静,为何这一次如此冒险?” “你有没有想过,你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哀家又该如何自处?” “皇祖母,我知道错了。” 顾悦见太后不提太子的事,索性就顺著她的话说道,“只是当时长公主铁了心要让我离开,我也没想到有人利用她来对付我,如今事情都过去了,皇祖母不必担心。” “皇后去求哀家放顾瑀一条生路。”太拍了拍顾悦的手,平静地问道,“你觉得,若你是哀家,该如何做?” 顾悦避而不答,摇头道,“皇祖母,恕我愚钝。” “皇后说,顾瑀走到今日都是哀家的错。” “若不是哀家当初將你带进宫里来,顾瑀也不会对你上心,自然也不会处心积虑的想要得到你。” “可偏生皇上又將你许给了砚卿,他得不到,自然心中失衡。” 太后面上很是平静,可她微微发颤的手指,无不昭显出她的痛心疾首。 “悦儿,长公主埋怨哀家偏袒你,皇后也埋怨哀家骄纵你,可哀家著实不明白,为何她们都看不到你的好。” “明明做错事的是他们,凭什么要让哀家的悦儿低头认错?” 太后握著顾悦的手猛然一紧,让她心下一颤,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撞进了太后决绝的眸光之中。 “悦儿,你做的很好。” “顾瑀做了那么多恶事,难道因为他是储君就能够被轻而易举的原谅?” “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哀家来,不是为了让你退让。” “悦儿,你要记住,不论何时,只要你认定自己做的是对的,那就大胆地去做,哀家会一直站在你身后。” 顾悦的心酸酸胀胀,忍不住將脸贴在了太后的掌心,一滴泪顺著眼角缓缓落下。 “皇祖母,我错了。” 上一世,她不该轻信长公主,以为太后压根不会在意她这个废人的死活,更不会为了她去与那些人为敌。 可现在她才知道,其实皇祖母从始至终都未曾捨弃过自己。 真正放弃她的,是她自己而已。 “傻丫头,你何错之有?” 太后並不知道顾悦说的是前世之事,只是抚著她的发,嘆息道,“哀家已经跟皇上提议,废太子,贬为庶民,留他一条命,也算是全了这场亲缘。” “皇祖母,太子背后还有皇后母族。”顾悦抬头,看著太后,沉声问道,“如此,岂不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第179章 色令智昏 “悦儿,有些事,急不得。”太后微微闭了闭眼睛,隨后看著顾悦低声道,“现在杀了他,只会让你跟皇上之间生了嫌隙。” 顾悦沉默不语。 自从顾瑀下狱,她的恨意就在內心深处肆意翻腾。 如果不是念著萧烬的情义,她甚至都想过要去牢里给他下个蛊,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可是当初杨昀死的时候,萧烬就已经察觉到了端倪,虽然没有跟她挑明此事,可她也不愿让他为难。 毕竟顾瑀还是储君,若是她真的对他出手,到时候出了事,萧烬自然首当其衝被问责。 可这些,並不代表她能接受他能逃脱。 “皇祖母,一定要如此吗?” 好一会之后,顾悦才幽幽地开口。 “其实,我並不介意舅舅会如何想,若是他要怪我,大不了我自此不再回京便是。” “悦然,不要说气话。” 太后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思,继续开口劝说。 “你要知道,顾瑀到底是皇上的儿子,他现在气头上,就算罚了顾瑀,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若是顾瑀死了,那以后他回过神来后悔万分的时候,迟早要把这笔帐算到你的头上来,你们之间隔著一条人命,到时候就再无调和的可能。” “而你,难道真的愿意就为了这么一个人背井离乡,彻底不再回来?” “悦儿,天下之大,你可以想去任何地方,但绝不能是因为某个人被迫而去选择自己的人生。” “我明白了,皇祖母的意思是,等到此事风波过了,舅舅还是会心软。”顾悦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现在还不是下死手的时候,留他一条命,不代表以后不要他的命。” “悦然,他不是会心软,而是一直都在心软。” “父子一场,他也是真心將顾瑀当做储君培养的,这心里头怎么可能不在意?” 太后握著顾悦的手,好像在给予她力量。 “如哀家所言,若是他真的后悔了,到时候只会记得当初是你把事情闹大,逼得他不得不做出选择,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天子心思难测,生与死,不过是他的一念之间。 可这世间,难保不会有遗憾。 一旦遗憾成了心头的悔恨,就自然会有怨懟。 不是对己,就是对人。 顾悦明白了太后的意思,点头道,“好,我听皇祖母的。” “好孩子。”太后摸了摸顾悦的发,脸上终於带了几分笑意,叮嘱道,“这几日你就在府里,哪里都不要去,太子的事也不要再插手,剩下的,哀家会替你办妥。” 这是担心顾悦会因为此事成为眾矢之的。 顾悦点头应是。 对於真心疼爱自己的人,顾悦素来乖顺。 而且,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至於结果,就看天意如何了。 太后並未久留,马不停蹄地进了宫。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 萧烬立在皇上身边不远处,见到太后出现,恭敬地行了礼。 “皇上,太子的事不宜耽搁。”太后开门见山,沉声道,“朝堂之上已经对太子起了不满之心,若是皇上执意要护著太子,只怕后患无穷。” “皇后去求了母后。”皇上抬眸,看著太后道,“而母后又去见了悦然,母后莫不是忘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 只要皇上想知道,就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 可当人人都逼著他去惩治顾瑀的时候,皇上的恼意更甚。 身为天子,他凭什么要听旁人的? 难道他一个皇帝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 “皇上。”太后自是了解皇上的性子,微微嘆了口气道,“皇上是天子,掌握生杀大权,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太子不过是被下头的人矇骗了而已。”皇上垂眸,冷声道,“悦然知不知道自己惹出了多大的乱子?她现在可知错了?” 萧烬躬身行礼,平静地说道,“皇上恕罪。” “砚卿,朕不是在说你。”皇上愣了愣,虚扶了萧烬一把才道,“就因为你与悦然有婚约,所以你也纵著她闹腾?杨氏一族那么多人,说抓就抓,而且全都是官身,这让百姓怎么看朕?” 自己教导出来的储君废了。 连带著当初因著杨怀远提拔上来的杨家人,屁股下头竟然没有一个乾净的。 作为天子,难道他的脸上有光吗? 杨家这些人也当真是废物! 一群蛀虫! “寒骨卫是你的,说给悦然就给了,砚卿,你宠得太过了!” “皇上,他们的婚约是你亲自定下的,砚卿护著悦儿有何不对?” 太后看不过皇上迁怒萧烬,提醒道,“若是他不疼悦儿,哀家恐怕还要好好考虑下这婚约作不作数。” “母后,你知不知道,御史台弹劾的不仅仅是太子,现在连砚卿都被连累了!” 皇上似乎很是恼火,怒声开口。 “砚卿做事素来稳妥,这些年御史即便弹劾,也只是说他手段狠辣,可从来没有说过他仗势横行,色令智昏!” “寒骨卫出现在哪,就代表砚卿知情,他当眾就送了悦然,把寒骨卫当成什么?” “討好女子的手段吗?” “这一切,都得拜悦然所赐!” 说到这里,皇上直接將手中的茶盏砸在了地上。 上好的瓷器瞬间四分五裂,里头的茶水溅到了萧烬的衣摆上,晕染出一片茶渍。 萧烬心里头微微嘆息了下。 这衣衫还是顾悦特地让人送到府上的礼物。 今日本来特地穿给她看的,虽然她好像没有在意到这一点,但是这么弄脏还真是可惜了。 “皇上,臣自为皇上做事以来,从未想过旁人会如何说。” 虽然心里想了很多,但是萧烬依旧十分冷静地开口解释。 “对臣来说,他们说什么並不重要,因为臣很清楚,皇上信任臣,所以臣又有何惧?” “你现在万事以悦然为先,朕怎么敢信任你?” 皇上並不吃这一套,目光落在萧烬身上,冷声开口。 “一把锋利的刀,如今握在了別人的手里,到时候是否会捅朕一刀尚未可知。” “萧砚卿,若是朕与悦然他日必须死一个,你会杀了谁?” 第180章 圣心如渊 “皇上!” 皇上这话一出,连太后都变了脸色,当下一拍桌子,蹙眉开口。 “你是天子,悦然一个姑娘家,如何能与皇上相提並论?” “这话若是传出去,皇上可曾想过悦然该如何自处?” “如此对悦然,皇上到底是报恩还是报仇?” 皇上眸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懊悔之色,但是碍於情面,他没有再开口。 他最是了解萧烬的为人,所以刚才那些话著实有些过了。 而且拿自己跟顾悦一个小丫头比…… 他也真是让顾瑀气昏了头,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 气氛一度凝滯。 “皇上,郡主做的事並无错。” 安静了好一会,萧烬才缓缓开口。 “所有的事情证据確凿,没有诬告,刑部与大理寺都是按律法办事,没有半点徇私舞弊。” “只有太子,需要皇上亲自定夺。” 这话言外之意,无非是其他人该定的罪都已经定下了。 皇上若是不想处置太子,那儘管明言。 即便是萧烬,也会听命於圣上。 “太子的事说大也不大,那些山匪有意诬告,朕不相信你不知道该如何周旋。” 皇上不著痕跡地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看著萧烬说道,“细追究起来,也可以说是杨婉仪的错,她已经遭了报应,而且是被杨家人亲手所害。” “皇上,太子和杨家都不重要。” 萧烬抬眸看著皇上,一字一顿地开口。 “长公主看似与世无爭,暗中却借著杨怀远的手与世家往来,她与皇后娘娘百般不和,却对太子极为疼宠,而何家更是让自己的女儿认了长公主为义母,皇上当真觉得这些事情没有任何关联?” 太后端著茶盏,好像没有听到萧烬说了什么,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皇后母族仗著储君年长,在朝堂上与皇上处处为难,现在又故意將何家推出来做挡箭牌,拉拢长公主,甚至这些时日因为太子入狱竟然还要联手罢朝。” “太子有没有罪,只有皇上能说了算,他们有什么资格来要挟皇上?” 皇上的脸色开始有些凝重。 他是真心疼惜顾瑀这个儿子的。 所以,自太子出事,朝堂上为到底定不定太子的罪吵翻了天。 这让他异常烦躁。 可是萧烬说得对,废太子,也许是对付这些处处想要拿捏自己的世家最好的机会。 萧烬太了解皇上了,哪怕他的神色有一丝丝的鬆动,都能被他精准的捕捉到,所以他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却並未说话。 “当初悦儿替你挡了灾,那些福报就该都给她。”太后缓缓说道,“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也是有道理的,权势总会养出野心来,这並不是件好事。” 皇上沉了脸。 连太后都在提醒自己长公主野心勃勃,难道他能看不出端倪? 只是他一直觉得长公主是女子,就算是再有想法,也不会成什么气候。 可若是那些世家有意为之呢? 这把龙椅,敢问这天底下有谁能不惦记?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终於开了口。 “砚卿,此事既然查了,那就好好查,莫要留下什么把柄让人编排你。” “至於顾瑀……废太子,贬为庶民,发配岭西,此生不得踏入京城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太后缓缓鬆了口气。 天威难测,圣心如渊。 不过是眨眼之间,皇上就彻底捨弃了顾瑀,就好像先前那些不舍与疼惜从未出现过一般。 世家皇权之爭,赌的是江山社稷安稳,那么一个顾瑀又能算得了什么? 太子定了罪,那些山匪更是难逃一死,其中有不少人又供出了当初替太子暗中做的恶事,甚至牵连了不少世家子弟。 皇上大怒,命萧烬彻查。 一时间京城之中人心惶惶。 杨家更是牵连甚广,以至於连长公主都被皇上当朝斥责,並禁足三月。 待顾瑀被发配离京的那一日,天气格外的好。 顾悦站在酒楼上,看著顾瑀一步三回头地往城外走,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去往岭西的路,很远,也很难,希望顾瑀能安然无恙的抵达。 “皇后安排了不少人暗中护著他。”萧烬推门而入,看到顾悦站在窗边,快步走了过去,扫了一眼顾瑀才道,“別让你的人冒险,得不偿失。” 能让皇后安排护送顾瑀的人,定然都是高手。 若是前去刺杀,说不得要折损人手。 顾悦身边的人手虽然不算多,可都是箇中好手,无意义的死伤,著实没有必要。 “王爷不必担心,若是他死了,说不定旁人都会栽赃到我身上来。”顾悦回头看著萧烬说道,“所以,出力不討好的事,我不会做。” 想让顾瑀死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毕竟,好不容易空出来的储君之位,谁不想坐一坐? “小姐。”就在这个时候,素冬突然在外头敲了门,沉声道,“何家那位小姐求见。” 何瑶儿? 顾悦蹙眉,似乎有些不喜。 但是她很清楚,若不是何瑶儿闹腾的厉害,素冬绝不会轻易打扰她跟萧烬相处。 “就是长公主认下的那个义女?”见顾悦点头,萧烬若有所思地问道,“本王听说,长公主打算將你我的婚约换给她?” “王爷竟然连此事都听闻了?”顾悦有些意外,当下嘆了口气说道,“可见长公主有多不待见我这个女儿,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能拿出去宣扬。” 甚至都不过问萧烬的意思,好像只要他们愿意如何,萧烬也绝无二话一般。 若是脑有疾,为何不治? 令人费解。 萧烬见顾悦一脸烦闷,倒是忍不住笑道,“不如本王迴避下,你且先让人进来,听听她到底要做什么。” 顾悦点头,待萧烬进了內室,这才让素冬把人放了进来。 “姐姐。”何瑶儿一进来,就开始四下打量,隨后动了动鼻子才扬眉问道,“摄政王走了吗?姐姐,你与我的未婚夫私下见面,未免有些於理不合吧?” 却不想,顾悦压根没有给她半分反应的机会,一个茶盏直接砸在了她的脸上。 滚烫的茶水浇了她满头满脸,让她瞬间捂著脸,痛呼出声。 “你的未婚夫?” “先前不过是懒得与你计较,你当本郡主真的给你脸了?” 顾悦站直了身子,冷眼瞧著何瑶儿,似笑非笑地开口。 “何瑶儿,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覬覦我的人,当心本郡主割了你的舌头!” 第181章 掩人耳目 站在暗处的萧烬在听到“我的人”这几个字的时候,眸光亮了亮,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长公主现在都自身难保,你以为她还能护著你?” 顾悦知道,对付何瑶儿这样的人,越是暴怒越会让她觉得开心。 所以,倒不如动手让自己觉得痛快。 下一刻,她已经走到了何瑶儿的面前,握著匕首就扎进了她的肩膀之中,眼看著何瑶儿痛得脸色惨白,步步后退,顾悦才幽幽开口。 “你们何家还真是贼心不死,若是想步杨家后尘,儘快来招惹我。” 说罢,顾悦猛然抽回匕首,直接一脚將人踹了出去。 “滚!” 何瑶儿被踹得直接从台阶滚落了下去,头破血流,狼狈不已。 “郡主当眾行凶,未免太过囂张跋扈。” 就在这个时候,清朗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带著一股正气凛然的气势。 “还请郡主立刻道歉,否则……恕在下要报官了!” 顾悦走到了栏杆处,垂眸看了下去。 一个青衣男子正仰头看过来,目光落在顾悦的脸上时,忍不住微微晃了神,但很快就朝著她躬身行礼。 “郡主该为女子表率,如此罔顾礼法,实为不该。” “还请郡主快些派人帮何小姐诊治,弥补自己的过错。” 顾悦收回视线,连理都没理,径直转身进了雅间。 却不想那男子竟然在下头高声呼喊,端的是一副必须要让顾悦负责的架势。 “等等” 就在顾悦颇为不耐地抬手打算射出袖箭的那一刻,却被萧烬出声阻拦。 “此人是御史台殿院的殿中侍御史赵权,不能动手。” “主管以礼仪法度纠察百官过失的殿院?”见萧烬点头,顾悦放下手,蹙眉说道,“御史台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想必是她带来的。”萧烬扫了已经被丫头扶著站起来的何瑶儿,淡淡地说道,“咱们用御史台的口诛笔伐逼著皇上废太子,那他们自然会想方设法盯著你的错处。” 萧烬並未露面,所以赵权並不知道他也在场。 “赵权此人有些迂腐固执,但是素来公正,现在来看或许是被人利用,但是若是伤了他,相当於跟赵家为敌,不划算。” 世家之中,赵家地位並不低。 而且,他们故意把赵权引到这里来,就是篤定顾悦没办法跟他动手。 御史台本就负监察百官之责,而且选进去的大多都是硬骨头,別管对方是谁,都敢上去硬碰硬。 若是真有人敢跟御史动手,那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萧烬了。 “多谢赵大人仗义执言。”果不其然,何瑶儿站直了身子,瞧著摇摇欲坠,却仍然规规矩矩地朝著赵权行了礼,颤声道,“郡主对民女有怨懟,民女被打几下不妨事的。” 顾悦扬眉,抱著手臂看著何瑶儿做戏,差点笑出声来。 “赵大人自詡公正,那不如你跟赵大人解释解释,本郡主为何要动手打你?” 赵权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何瑶儿,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他今日是受友人所邀来此处用膳,却没想到刚踏进来就看到顾悦对何瑶儿动手,所以才会出声制止。 现在看来,难道是另有隱情? “赵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民女的错。”何瑶儿低眉顺眼,只道,“是民女惹怒了郡主,郡主要打要罚,民女都无怨言。” 赵权蹙眉,对这番解释並不太接受。 “赵大人,何瑶儿刚才进来之后就跟我说,要让我把婚约让给她。”顾悦抱著手臂,毫不客气地说道,“她认下长公主为义母,连圣上赐婚竟然也敢打主意,你说,她该不该打?” “胡闹!” 赵权一听,立刻看向何瑶儿,颇为恼火地开口。 “何小姐,你竟然覬覦圣恩?” “圣上为摄政王和郡主赐婚,那是在礼部过了明路的,怎么可能隨意换人?” “何小姐此举是將圣旨口諭当做儿戏,当真是大逆不道!” 何瑶儿差点被赵权给气死。 她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让人把赵权特地请到这里来,又忍著痛被顾悦给打伤,结果这人竟然调转头来斥责自己? 怪不得都说御史台的人都是榆木脑袋! “姐姐,我並不是那个意思,从一开始就是姐姐误会了。” 何瑶儿虽然恼火,可这会她绝对不能承认自己覬覦顾悦与萧烬的婚约,当下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是长公主的义女,来寻姐姐只是为了替义母分忧。” “说到底,姐姐身上还是流著义母的血脉,可现在却跟义母决裂,姐姐难道就没想过义母会有多难过吗?” “难道说,姐姐是仗著自己与摄政王有婚约,所以才故意捨弃父母生恩?” 关於长公主府的事,赵权也有所耳闻。 但是赵家家主是他的大伯,曾经叮嘱过他,不要过多插手长公主府的家事。 可现在何瑶儿把事情捅到了他面前来,若是不过问,似乎於理不合。 “更何况,就算我说得不对,姐姐也不该將我伤成这般啊!” 何瑶儿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加上她刚才被烫红的皮肤,被鲜血浸染的衣衫,让人瞧著就觉得格外可怜。 “难道郡主就能私下用刑了吗?” “赵大人。”这个时候,萧烬走了出来,看著赵权,淡淡地说道,“看来,今日赵大人是被做了局啊!” 赵权一愣,斥责的话就这么停在了嘴边,隨后好似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友人。 对方本是个小商人,与赵权相识於微末,多年投缘,所以也算是相交甚篤。 可这会瞧著他眼神闪躲的模样,赵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既然何小姐说了她是长公主的义女,那郡主和她之间也不过是姐妹嫌隙,何必惊动御史台?”萧烬平静地问道,“赵大人来这里是用膳,何必为了旁人的事扰了自己的心情?” 赵权拱手道,“多谢王爷提醒,今日之事,下官定会查个明白。” 说罢,连友人也不再理会,转身就走。 原来进了京城这座名利场,所有人都会变。 “郡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暗卫倏然出现在了顾悦身后,沉声开口。 “方才有人想要用旁人调换顾瑀,已被云大人当场擒获。” “看来,你这掩人耳目的手段没用了。”顾悦居高临下地看著何瑶儿,冷声问道,“想好回去如何交差了吗?” 第182章 以命赔罪 何瑶儿瞪著眼睛,好似不可置信。 可她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垂眸敛去所有情绪,低声道,“姐姐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们很清楚今日顾瑀离京,我必然会在暗处盯著。” 顾悦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似笑非笑地开口。 “但是多的是人不想让顾瑀离开京城,所以就有了李代桃僵的主意。” “岭西之地,路途遥远,万一顾瑀路上死了呢?” “怕我发现端倪,就故意让你来寻我的麻烦,还特地將御史台的人牵扯进来,若是我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注意到顾瑀被调换之事?” “到时候人都离开京城了,我总不能追上去看看是不是他吧?” “只可惜,云侍郎从一开始就暗中跟著,甚至都把人送出了城,你们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换人?” “做梦吧?” 话音落下,顾悦已经走到了脸色煞白的何瑶儿面前,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你的义母交代你的事情,你都做不到,你说她留你何用呢?” 何瑶儿以前只以为顾悦是个崇尚武力的疯子。 毕竟在那些传闻中,大多都是谁招惹了她,基本上都是逃脱不了被打的命运。 所以,在长公主让她来办这件事的时候,何瑶儿当真是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赵权那个所谓的朋友,自己不过是许了自家的生意,便寻了由头把人请了过来。 一切,明明都在她的计划之內。 可到这一刻,何瑶儿才真切地意识到,她低估了顾悦。 “姐姐说笑了。”见事情已经败露,何瑶儿也不再装傻,当下站直了身子,笑著说道,“顾瑀不过是个罪人,义母怎么会为了他去做欺瞒圣上之事?” 此刻的何瑶儿已经从刚才的狼狈中回过神来,拂了拂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尘,继续开口。 “姐姐就算再恨义母,也不该空口白牙的污衊她。” “而且……”何瑶儿抬眸看向萧烬,微微一笑说道,“虽然姐姐与王爷有婚约,怕是也不该私下见面,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有损姐姐的名声?”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王爷若是真心待姐姐,怎么能让姐姐落人口舌呢?”说罢,何瑶儿便退了一步,恭敬地说道,“妹妹身上还有伤,就不打扰姐姐和王爷了,先行告退。” 顾悦嗤笑一声。 下一刻,没等何瑶儿反应过来,顾悦竟然抬脚就踹在了她的屁股上,眼睁睁地看著她从楼梯上滚落下去,摔得鼻青脸肿。 不得不说,何瑶儿的命是真硬。 哪怕是摔得这么惨,她竟然还能安然无恙的爬起来,除了一条手臂好像折了,其他竟然没什么大碍。 被扶起来的何瑶儿仰头看著顾悦,咬著牙道,“郡主这是要谋害妹妹的性命吗?” “你说错了。” “不是谋害,是惩治。” 顾悦抱著手臂,十分坦然地承认。 “你毁我与王爷清誉,对上不敬,竟然还想就这么走了?” “来人,拉下去,杖责三十。” “你们……你们放开我!” 何瑶儿今日来是有所图,所以並没有待很多人,这会被顾悦的人按住,只能拼命挣扎,连声呼救。 三十杖! 顾悦是想要她的命! “郡主,我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如此待我!” “难道你就不怕长公主责难吗?” 顾悦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根本不在意何瑶儿的死活。 “这么打,就不怕出事?”萧烬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多插手,一边重新为顾悦泡茶一遍说道,“何家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是巴不得他们对我动手。”顾悦冷哼一声道,“不然,师出无名。” 想要算计自己? 弄不死自己的,那就別怪她都杀了。 萧烬笑,將斟好的茶水推到顾悦面前,问道,“不去见见顾瑀?” 顾悦点头,一口气將茶喝了个精光,起身道,“送他一程,也无妨。” 萧烬陪著顾悦离开了酒楼。 对於被按在刑凳上当眾杖责的何瑶儿,二人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分过去一眼,是死是活,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对於这种自己送上门来找打的人,顾悦可素来不会拒绝。 “王爷,郡主。”云擎似乎猜到顾悦会来,所以见到二人並未有太多意外,指了指刑车说道,“刚才用的马车,被发现了以后,已经换了刑车。” 本来还能稍微舒服一点到岭西,如今可是没得选了。 毕竟,这事若是真的闹到皇上那里,怕是顾瑀再也走不出京城。 “悦然。” 往日里对顾悦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顾瑀,这一次在看到顾悦的时候,竟然露出了几分笑意。 “孤……现在不能自称孤了。”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所以才同意他们换人的主意,其实先前在狱中,我就一直想要见你,可你竟然一次都没有来过。” 顾瑀的脸上多了几分落寞之意。 “悦然,你我也算是一同长大,为何非要闹到这般不死不休的地步?” 日头明晃晃地炙烤著大地。 此刻的顾瑀满脸是汗,头髮也乱糟糟的,完全瞧不出往日的风采。 “走到今日,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顾悦淡淡地笑道,“毁了杨婉仪,害了杨昀,连累你身边的伴读自此再无出头之日,死的死,伤得伤,顾瑀,要我看,你才是那个灾星吧?” 顾瑀面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又嘆了口气,看著顾悦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真的想要娶你为太子妃的,这么多年,那个位置一直为你留著,就等你回来。” “原来如此。” 顾悦点点头,好像受宠若惊,抬手对著顾瑀的膝盖就是一箭。 “啊!”顾瑀顿时惨叫一声,下意识地跪了下来。 好死不死,竟然还是之前的伤处。 这让顾瑀痛得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看向顾悦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恨意。 “顾瑀,当初金娘子的事,你也有份,你以为我不知道?” 顾悦冷眼瞧著顾瑀,沉声开口。 “你怨我的风华盖过了你,所以想方设法打断我的傲骨,然后让我臣服於你这种废物。” “现在又在这里演什么情深义重,怎么……你以为我会为了你这么几句话就心软?” “吃屎吧你!” 说罢,顾悦弯腰,突然拎出一桶夜香,当下猛地泼在了顾瑀的脸上! “大胆!” 一直藏於暗处的长公主终於忍不住了,猛然冲了出来,抽出腰间佩剑就朝著顾悦劈了过去。 “混帐东西!” “竟然敢羞辱瑀儿,本宫今日就让你以命赔罪!” 第183章 无缘帝位 “叮!” 顾悦的袖箭跟萧烬的匕首几乎同时迎上了长公主的佩剑。 只是,匕首打落了剑,袖箭扎穿了长公主的手腕。 “你!” 长公主手腕受伤,佩剑落地,好似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悦,冷声开口。 “你竟然敢行刺本宫?” “又不是第一次了。”顾悦的手並未放下,袖箭依旧指著长公主,淡淡地说道,“长公主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更何况,明明是长公主要杀了我,所以我才还击的,不是吗?” “长公主。” 萧烬和云擎已经快步走到了顾悦身边,警惕地看向长公主,率先开口。 “长公主方才分明是想要郡主的命,如今竟然还要倒打一耙?” “本宫就说,悦然郡主回京之后行事张狂,原来都是摄政王和镇南王府给的底气。”长公主的手腕血流不止,脸色也变得惨白,冷声道,“怎么,现在也要仗势威胁本宫吗?” 顾悦冷笑一声,突然调转袖箭,直指顾瑀面门。 “你敢!”长公主面色一变,一改刚才的冷嘲热讽,怒声道,“顾悦!你想做什么!” “身为我的母亲,你似乎愿意对任何人好,却偏生对我恶言相向。”顾悦缓缓地说道,“你想护著顾瑀,那我偏生要让他此生都与皇位无缘。” 话音落下,顾悦的袖箭倏然而出。 “啊!” 明明左躲右闪,却依旧被射中了左眼的顾瑀顿时栽倒在囚车里,捂著自己的伤处哀嚎不已。 “顾悦!” 长公主从这突变中回过神来,登时暴跳如雷。 “来人,把顾悦给本宫拿下!” 有萧烬和云擎在,长公主的人自然不可能靠近她半分。 两方对峙间,顾瑀的哀嚎声越来越弱,直至昏死过去,再无半点动静。 “长公主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云擎扫了顾瑀一眼,沉声道,“否则,只怕犯人还未出京城,就要一命归西了。” “皇上是让你们將人发配到岭西,不是让你们要他的命!” 长公主知道,今日的顾悦已经不是她硬来就能解决的人了。 所以,此刻她只能退了一步。 “若是不想让他死,就先將人带回去治伤,否则本宫倒是要看看你们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说罢,长公主一甩衣袖径直离开。 她发现了,只要她关心顾瑀,那顾悦对顾瑀下手就越狠,好像她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折磨顾瑀,而是为了让她痛苦。 所以,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立刻离开,说不定顾瑀还能留下一命。 最关键的是,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掌控不了顾悦了。 “救人。” 萧烬见长公主的人都撤走,这才示意身边的暗卫过去,又叮嘱了一句。 “只要人死不了就成,儘早送上路。” 云擎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转头看向顾悦道,“皇上没说要他的命,人还没走远,你就下手?” 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到时候还不是又要被迁怒? “死不了,我知道王爷带了太医,所以才动的手。”顾悦拍了拍手,淡声道,“有王爷的人在,必然万无一失。” “赶紧走。”云擎赶了人,“你们两个別再给我添心思了,我现在只求安安稳稳地把人赶紧送离京城。” 顾悦这次倒是没有多言,乖巧地跟著萧烬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云擎突然笑了笑。 这丫头,该听话的时候不听话,不该听话的时候倒是乖顺。 难道她不该留下来陪著自己,至少也瞧瞧顾瑀到底会不会死吧? 想到这里,云擎扫了一眼正在被太医救治的顾瑀,垂眸吩咐道,“太医跟著一同走吧,等到他醒过来,让人把太医送回来。” 萧烬说得对。 只要人不死,那就不是抗旨。 至於顾瑀他日如何,又与他何干? “难得今日有时间,不如去看看师母?”坐在马车上,顾悦看著正在喝茶的萧烬道,“耽搁了这么久,总归是有些失礼。” “明日本王来接你。”萧烬顿了顿才道,“不急於这一时。” 顾悦有些诧异,但是看萧烬似乎並不想多谈此事,索性点点头没有再问。 她本来也不是好奇心多重的人。 “皇后今日没来。”萧烬突然敲了敲桌几,將顾悦的思绪拉回来,看著她问道,“反而长公主打了前阵,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长公主一向很疼顾瑀。”顾悦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抬头看著萧烬问道,“王爷可知道当初我出生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让人去查过当年自她出生以来所有的过往。 可不管怎么查,她的人生都如同她记忆里那般,没有半点不妥之处。 要不说,她还曾经怀疑过自己不是长公主的女儿,但是很可惜,她的身份有太后亲自作证,没有半点作假的可能。 “本王当时並不在京城。” 萧烬摇摇头,很是平静的开口。 “而且那个时候適逢战乱,本王受了很重的伤,所以对京城的事並不知情。” 顾悦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振作起来,查不到不代表就没发生过,迟早会找出真相来。 一念至此,她的思绪再次跳脱。 “我总觉得,长公主的態度有些奇怪。” “嗯?”萧烬垂眸,敛去眼底的光,只问道,“何出此言?” “若是他们想要替换顾瑀,明明有很多机会,为何要在城门口闹这么一出?”顾悦若有所思地说道,“而且似乎就等著我出手毁了顾瑀一般。” “世家之中,利总大於情。”萧烬倒是没有什么疑虑,解释道,“这本就是现实,顾瑀已经成了废棋,自然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 世家那些遮羞布一旦被撕下来,露出的便是根深蒂固的腐朽与不堪。 “顾瑀若是废了,就再无缘帝位。”顾悦眸光发亮地看向萧烬,沉声问道,“不知道摄政王更钟意谁去坐那个位置?” 沉默在车厢內蔓延。 “郡主,此话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过了好半晌,萧烬才放下手中的茶盏,慢慢抬眸,缓缓地开口。 “郡主难道不知,本王只忠於圣上,绝不会生出二心吗?” “还是说……郡主现在是想煽动本王造反?” 第184章 春心萌动 车厢內气氛微微凝滯。 顾悦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反倒是转动著手里的茶盏,只笑不语。 二人都没有再开口,直到外间传来惊蛰的声音。 “王爷,郡主,郡主府到了。” 顾悦起身,朝著萧烬福了福身子才道,“多谢王爷送我回来。” 说罢,人就要往外走,下一刻,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顾悦回头,萧烬的手好似被烫到一般已然收了回去,別开眼只道,“那些话,在本王面前说说便罢了,莫要对旁人提及。” “王爷放心。”顾悦的目光落在萧烬红透了的耳朵上,突然就笑了,“皇上是我舅舅,而且皇祖母还在,我怎么可能会有那般心思?” 萧烬点头道,“那就好,明日本王来接你。” “王爷。” 回过身的顾悦突然居高临下地弯腰凑近了萧烬。 二人的呼吸一时间都纠缠在了一起。 “其实,我倒是想问,长公主都能有的野心,为何我不能?” “若是他日我当真有了这样的念头,王爷会大义灭亲,杀了我吗?” “还是……”顾悦的手按在了萧烬藏於袖中被桌几挡住的右手上,轻抚著那冰凉的短剑剑柄,问道,“若是方才王爷问我的时候,我应了是,那么王爷就会直接要了我的命?” 那把用惯了的短剑,突然变得滚烫,让萧烬几乎有些握不住。 顾悦直起身,眸中的笑意退得一乾二净,只剩下冷然。 “不过,现在我听王爷的便是。” 话音落下,人已经下了马车,径直回了府邸。 坐在马车上的萧烬缓缓將一直藏在掌心的短剑放在了桌几上,目光落在上头,半晌没有说话。 那番戏謔之语中,分明带著几分试探,可是他却听到了自己心跳失控的声音。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萧烬一直以为自己对顾悦是有几分了解的,今日才知,他错得有多么离谱。 那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王爷。”惊蛰见马车里迟迟没有动静,有些迟疑地问道,“现在是回府还是……” “进宫。” 马车里传来萧烬的声音。 惊蛰应了是,驾著马车朝著皇宫而去。 等到了地方,萧烬下了马车,突然回身將手里的短剑丟给了惊蛰,隨后好似在掩饰自己的情绪一般,转身就走,只是边走还不忘叮嘱惊蛰,“这把短剑,你亲自拿去送给郡主。” 惊蛰有些诧异,定睛一看,却倏然瞪大了眼睛,將马车直接丟给了宫人,二话不说,捧著短剑,一个闪身就消失不见。 等见到顾悦,惊蛰毕恭毕敬地呈上了短剑。 顾悦也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接过短剑问道,“王爷送我的?” “是。”惊蛰应了,在看到顾悦仔细把玩短剑的时候,忍不住多了句嘴,“这短剑是主子生母的遗物,他一直带在身上,而且此剑……可號令寒骨卫。” 顾悦转动短剑的手微微一顿,眸光中慢慢溢出几分笑意。 一队寒骨卫,是萧烬当眾给自己的聘礼。 可在自己跟他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他竟然私下里將寒骨卫交给了自己。 想来是明白了自己的言外之意。 要造反的,不是自己。 而是那位瞧著狂妄自大,自以为是,实际上是有意偽装自己的长公主而已。 顾悦眸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 萧烬……莫不是当真对自己动心了? “替我谢谢王爷。”有些话,顾悦不便跟惊蛰他们说,只道,“回去復命吧!” 等到惊蛰离开,杨榜才快步走了进来。 顾悦看到杨榜面色有些凝重,当下扬眉道,“四叔这么著急做什么?” “郡主还是叫我杨榜吧!”杨榜被顾悦这声四叔叫得有些羞赧,又想起刚才的事连忙正色道,“杨平重新设了祠堂,但是杨启的儿子不同意,大闹杨家不说,还口出狂言,詆毁郡主。” “杨平连处理此事的本事都没有?”顾悦並不放在心上,只问道,“若是能力不行,那就换个人,况且,杨启的儿子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杨榜面露难色,只道,“郡主还是过去看看吧!” 见杨榜似乎有难言之隱,顾悦倒是没有推脱,当下起身坐著马车去了杨家。 萧烬送来的东西让顾悦很是喜欢,所以她的心情相当愉悦。 只是当她看到乱作一团的杨家时,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好在,她现在出门习惯多带些人手,所以很快就把斗成乌鸡眼儿的杨家人拉开了。 “郡主。” 杨平瞧见顾悦,带著伤的脸上满是尷尬。 “这点小事,怎么惊动了郡主,实在是我们无能,还请郡主恕罪。” 郡主当眾点了他做族长,可是现在他不仅没能立威,反倒是让重建祠堂的好日子被毁了,这让他格外难堪。 顾悦挥挥手,坐在了他们已经准备好的椅子上,淡声问道,“说说吧,到底在闹什么?” “郡主,草民是杨启的儿子杨贵先。” 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上前一步,朝著顾悦行礼之后才开口。 “按杨家的规矩,族长是世袭,所以即便草民父亲出了事,那下一任族长也该是我,怎么能是杨平这等旁支?” “嫡出一脉不是已经逐出杨家了么?”顾悦敲了敲扶手,转头看向杨平道,“这是哪里来的漏网之鱼?” “回郡主的话,杨启这些年就没有子嗣。” “他媳妇儿是个凶悍的,当初没有孩子,也不准他纳妾,死的时候还逼著杨启发誓绝不能另娶旁人,百年之后要与她合葬。” “我们压根不知道此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杨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忍不住恼声开口。 “但是他手里有杨启的信物和官府的文书,倒是的確能证实他是杨启的儿子。” 听到杨平这么说,杨贵先的脸上多了几分自得之色,还不忘將信物和文书都呈给顾悦。 “郡主,草民知道父亲不该得罪郡主,所以郡主儘管放心,日后就算草民做了族长,也绝对唯郡主马首是瞻!” “啪!” 杨贵先话音一落,顾悦手里的玉佩已经落在了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官府的文书就已经被火摺子烧了个乾净,风一吹,连一抹灰都未曾留下。 “杨平。” 顾悦並未理会目瞪口呆的杨贵先,目光落在了杨平身上,幽幽地开口。 “这样的废物,也难为你特地暗中寻来惹出乱子来。” “想借势立威不错,但是拿我来作筏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第185章 扒人裤子 “这是误会,郡主!” 杨平的脸色变了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声解释。 “草民压根就不认得杨贵先,怎么可能是草民將人寻来呢?” “你们杨家还真是惯用这样的手段。” 顾悦靠在椅子上,微微抬眸看著杨平,缓缓开口。 “四叔当初怎么出现在京城的,在场的人都很清楚。” “结果你现在又把杨启的儿子给闹出来,怎么……你们杨家人是商量好了,一块上京寻爹歷险?” 这话是连杨榜都连累进去了。 但是杨榜面无表情,好像压根没有听到顾悦的话一般。 他可是想得很通透。 上京寻爹这事,左右怪不得他,所以郡主说的跟他有什么关係? 而且当时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任由人摆布,说到底他也是被逼无奈的…… 可杨平千不该万不该,竟然拿此事来算计郡主。 想到这里,杨榜的目光好似淬了毒的刀,直直地落在了杨平的身上。 “你若是乖顺些,说不定我还会给你留几分体面。”顾悦转动著手里的茶盏,淡声道,“我能捧你做这杨家家主,当然也能將你碾落成泥。” 她从来都不是肯吃亏的性子。 想让她吞针咽剑? 做梦! “郡主!”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少女突然快步上前,跪在了杨平身后几步,朗声解释,“此事並非父亲有意为之,而是二叔父逼父亲让出族长之位,请郡主为父亲做主。” 杨怀喜。 顾悦眯起眼睛,她这个二叔,当真以为没了杨怀远,自己就能一步登天? 这些时日,她冷眼瞧著此人四处结交,一副长袖善舞的模样,结果没想到竟是把主意都打到自己头上来了。 “玉双!莫要胡闹!”杨平脸色大变,连忙挪动了几步,挡住了顾悦看向女儿的视线,颤声道,“小女无知,冒犯郡主,还望郡主海涵!” “你闺名玉双?”顾悦抬眸看向少女,饶有兴趣地问道,“若是我说,如果你愿意跟在我身边侍奉,我便帮你父亲,你可愿意?” “玉双!慎言!” 杨平很显然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转头厉声呵斥一声之后立刻回头朝著顾悦磕头。 “郡主,小女顽劣,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不敢当郡主厚爱。” 看上去处处贬低,却是唯恐顾悦將人留下。 “郡主!”杨玉双却突然跪行了几步,昂著头,眸光发亮地说道,“民女愿意!” “玉双!” 杨平瞪大眼睛,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乖巧的女儿会违背自己的意愿。 “父亲,此事本就是二叔父出的主意,您还要替他遮掩吗?” 杨玉双转头看向杨平,神色冷然地开口。 “就连这个杨贵先都是他特地找来的,他让父亲做出头鸟,可父亲难道忘了,这个族长的位置是郡主赏下来的。” “父亲常跟我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为何现在又出尔反尔?” “若不是我无意间听到二叔父威胁父亲,父亲还想瞒著我们到几时?” 杨平被杨玉双说得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终究是幽幽地嘆了口气。 为什么? 因为杨怀喜说,郡主再厉害,也不过是女儿家,迟早是要嫁出去的。 杨家还得是他们这些男人做主,而他,一个旁支的庶出,能有几分能耐服眾? 到时候,说不得要连累妻儿跟著吃暗亏。 族里头想要让一家人有口难言,多的是暗道上的法子。 他自己无所谓,却不能让家里人受罪。 可事到如今,女儿都已经戳穿了真相,他还能如何? “郡主,此事的確如小女所言。” 杨平以头触地,低声开口。 “草民才疏学浅,实在难以胜任族长之位,还请郡主收回成命。” “未战先逃。”杨榜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懦夫。” 杨平脸色难堪,却並未发一言。 顾悦並未理会杨平的话,反倒是扬眉道,“来人,去把二叔请过来。” 今日杨家所到之人不足十人,很显然是有人故意想要给杨平下马威,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分明是藉机打她的脸。 既然二叔这么不识时务,那她还给他留什么顏面? 杨怀喜被人请过来的时候,颇为意气风发,连带著眉梢眼角都是喜气,只道,“不知悦儿今日过来,倒是二叔怠慢了。” 顾悦抬眸,似笑非笑地问道,“二叔可知,今日是杨家重设祠堂的大日子?” “这等大事,怎么没人通知我?”杨怀喜面露惊讶,看向杨平说道,“杨平,此事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现在是族长,这样的事总该人人都知情,就算现在將嫡出一脉逐出杨家,我们也能观礼啊!” 转过头,又对顾悦说道,“悦儿,你说这当真是闹了乌龙,二叔都不知道此事。” “放肆!” 顾悦一个抬眸,素冬一鞭子已经甩了出去。 杨怀喜眼见著鞭子朝著自己而来,下意识地抬手去挡,竟是被抽断了一宿,手臂瞬间就见了血。 那鞭子,竟然带著倒鉤! “杨怀喜,你好大的胆子!” 不等杨怀喜张口,素冬已经呵斥出声。 “见到郡主不行礼,竟然还直呼郡主闺名,该当何罪!” “郡主,息怒!” 相比较杨怀喜的愤怒,二夫人明显比较机灵,当下连忙跪在地上替夫君求情。 “杨启是族长,虽然犯了错,可杨家的规矩不该乱。” “夫君日夜兼程,好不容易才把杨启的后人寻来,甚至路上还摔了腿,那大腿更是被尖锐的石块划得深可见骨,极为可怖,所以还请郡主体谅夫君一二。” “你二叔也是为了杨家血脉著想,绝无不敬郡主之意!” 顾悦托著下巴,似乎认可了二夫人的话,点头道,“依著二婶这么说,二叔还真是辛苦。” “郡主,你到底年纪小,莫要被旁支老实本分的模样给骗了。”杨怀喜见顾悦这么说,当下有些得意地说道,“依著我看,郡主就该让杨贵先做族长,传出去,旁人也只会说郡主最懂规矩。” “二叔处处替我著想,我真是感动。” 顾悦的话,让杨怀喜觉得分外满意,但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倏然大惊失色。 “来人,扒了杨怀喜的裤子,让大家瞧瞧他的腿伤!” 第186章 当眾算帐 “你疯了不成!” 杨怀喜没想到顾悦如此语出惊人,当下踉蹌著退了好几步,惊怒出声。 “身为郡主,你怎么可以行事如此孟浪!” “我虽然是你二叔,那也是长辈,你竟然让人当眾扒我衣衫,在这成何体统!” “二叔这么激动做什么?”顾悦似笑非笑道,“二婶不是说你是为了我才受的伤,所以我关心下二叔又有什么问题?” “还是说,所谓的受伤根本就是拿来哄我的把戏?” 话音落下,顾悦的语气里已经多了几分冷厉。 “来人,给本郡主扒了他的裤子!” 暗卫几乎是倏然出现在了杨怀喜的身后,一把就將他的手臂拧在了背后。 “你们干什么!” 二夫人没想到自己隨便拿来糊弄顾悦的话,倒是成了让夫君丟脸的利器,当下爬起身想要去拉扯暗卫,却被素冬一鞭子甩过去,直接逼退数十步。 杨怀喜压根不是暗卫的对手,就这么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被扯下了裤子。 幸好,他里面还穿了褻裤。 但两条白的大腿就这样显露於人前,连青紫的痕跡都不见,更別提二夫人所言的伤口了。 “嘖!”顾悦晃动著手里的茶盏,笑著说道,“身为长辈,揣奸把猾,心口不一,这就是杨家的家风?” 杨怀喜一张脸红得几乎要滴血。 此刻的他,好像被人扒光了衣裳站在人群中,任由旁人嘲讽。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我顾悦点了杨平做族长,说了把你们这两房逐出杨氏,二叔难道听不明白人话?” “把我的脸面踩在地上,现在还来跟我讲条件?” 顾悦起身,突然將手里的茶盏直接磕在椅子把手上,任由它碎裂开来,隨后倏然出手。 杨怀喜顿时惨叫一声。 那残片竟是將他的大腿直接划开,血肉翻飞,几乎都看见了骨头。 “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误会,让你们觉得我这个人柔弱可欺?” “既然二婶说了你受了这么大的罪,那你活该受著才行,不然,怎么对得住这一路奔波劳苦?” 杨怀喜躺在地上,鲜血汩汩而流,痛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二夫人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嚇得不知所措,呆愣当场。 “杨贵先。”顾悦的目光缓缓落在脸色惨白的杨贵先身上,淡淡地问道,“杨启犯了诛九族的大罪,你確定自己是他的儿子?” “当然不是!” 杨贵先几乎是立刻倒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郡主饶命!” “小人是杨家二爷从外头寻的乞丐,根本不是什么杨启的儿子,他说了,事成之后让小人把族长的位置给他,然后就给小人一百两,小人也是財迷心窍才应了此事啊!” “求郡主饶命!” 他不过是想赚点银子,谁能想到这还有可能搭上一条命? “你……你胡说八道!” 杨怀喜没想到杨贵先竟然会背刺自己,当下立刻指著他怒声开口。 “你就是杨启的儿子,他亲口跟我说的,你以为自己不承认就行了吗?” “你可闭嘴吧!”杨贵先立刻翻了个白眼,连声道,“明明是你誆骗我来这里,还说到时候让我吃香的喝辣的,结果竟然是想要我的命!” “你就是想等我当上族长,然后再把族长给你之后,让我去跟那个素未谋面的假爹陪葬!” “老东西,你可真是坏的很!” 对杨贵先来说,他要是现在还看不出来这池子的深浅,那他这些年在市井里摸爬滚打岂不是白活了? 就算他是杨启的儿子,也绝不能承认! 左右那玉佩和文书都被顾悦给毁了,这不是明摆著给自己留了条活路? 他是贪財,可又不是傻,非得上杆子去找死! 现在就算顾悦说他是只猪,他都会立刻承认,更別说只是否认自己的身份了! “竟然想要混淆杨家血脉。” 顾悦瞧著杨怀喜,似乎十分可惜地说道,“为了这个族长,二叔还真是煞费苦心,只是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对得起你们杨家的列祖列宗吗?” 杨怀喜这会是有苦难言。 杨贵先反水,那他先前劝说杨家那些人的理由就站不住脚。 “杨怀喜,你这就太过分了!” “是啊!杨平虽然是旁支,可到底也是我们杨氏一族的人,你竟然为了一己私利做出这样的事来?” “还好意思义正言辞地指责郡主,当真是不要脸面了!” 族人的指责让杨怀喜几乎抬不起头来,心里对顾悦的恨几乎是压制不住的往上冒。 “说起来,这些年,你们从杨婉仪那里得了不少我的东西。” “我本觉得与二叔是一家人,所以打算不再討要。” 顾悦拍了拍手。 素冬拿出来一个四折文书,直接丟在了杨怀喜的怀里。 “但是现在看来,亲兄弟也要明算帐,你们当初拿走的东西已经全都记录在这文书上,七日內全都还回来,否则,我不介意告上京兆府。” 当初二房和三房对大房的態度虽然都差不多,可二夫人能说会道,可是哄著杨老太太和杨婉仪给了她不少好东西。 那个时候,她最得意的就是自己比三夫人捨得下脸,不然的话,那些好东西岂不是还要跟她平分? 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一日,竟然会被人逼著按头要帐。 “你……”二夫人几乎是难堪至极,颤声道,“这些……这些都是婉仪当初孝敬我们的,郡主你怎么能再要回去?” “怎么,还不起啊?” 顾悦笑了,居高临下地看著咬牙切齿的杨怀喜夫妇,问道,“若是告官,到时候你们的好儿子可就前途尽毁,到底是舍財还是舍儿,端看你们自己如何决定。” “而且,既然你们已经被逐出杨氏一族,那就不该继续住在这院子里。” “来人,把人给扔出去!” “你们欺人太……” 眼看著杨怀喜还要张嘴,暗卫眼疾手快,直接將人堵了嘴,一个闪身就拎著人不见了踪影。 “你们二人搭了戏台子,本郡主也替你们出头唱完了这齣戏。” 而顾悦的目光这才落在了杨平和杨贵先的身上,见二人都沉默不语,这才缓缓开口。 “如今,你们是不是也该付出代价了?” 第187章 改赐姓氏 杨平和杨贵先同时身子一颤,下意识地低头,不敢跟顾悦对视。 “你们以为这样的把戏能骗得过我?” 顾悦扫了一眼二人,只道,“我知道你们想借我的手去对付杨怀喜,但是我最厌恶的就是被人欺骗,若是你们好好跟我说,说不定我本来也会同意。” “今日我替你们出手,不过是顺水推舟,把之前的东西要回来。” “但是你们欺骗我在先,难道不该跟我解释解释?” “郡主,父亲只是一时糊涂,民女愿意留在郡主身边鞍前马后侍奉,求郡主饶过父亲。” 求情的依旧是杨玉双。 少女的眸中只有对父亲的担忧与难过,没有半分不甘。 “我若是留你在身边,那是恩赐。”顾悦扬眉,毫不留情地说道,“杨玉双,我的確对你有几分兴趣,但拿跟在我身边侍奉作为条件?你想太多了。” 杨玉双的脸色倏然惨白。 顾悦说得没错,她这个人本身压根入不得贵人的眼,毫无用处可言。 所以,她提出的条件,现在来看,多少有些可笑。 “郡主,是草民实在无能,只能出此下策。” 见自己的女儿如此,杨平终究是跪了下来,颤声开口。 “杨怀喜咄咄逼人,而且拿草民妻女的命威胁草民。” “草民本想將此事稟明郡主,可他毕竟是郡主的二叔,所以草民在知道他將杨贵先带回京城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法子。” 他顾虑重重,所以才將计就计。 不成功,便成仁,没有办法的办法。 “你是杨启的儿子,为何要帮杨怀喜?”顾悦扫了杨贵先一眼,淡声问道,“你应该知道,你父亲是我送去大牢的,难道你不恨我?” “郡主。”杨贵先垂首,平静地应声,“其实真正的杨贵先早就死了,但是当时养著他的那对夫妇不捨得杨启给的银子,所以就偷偷抱了我顶替了他的身份。”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虽然他也是靠著杨启带过去的银子长大的,可这不代表他愿意替真正的杨贵先去死啊! “你早就知晓此事?”顾悦听完杨贵先的话,转头去看杨平,问道,“否则,他为何要帮你?” “不敢欺瞒郡主,当初杨启就是让我送的银子,而且那些银两都是走的我名下铺子的帐面。”杨平点头应道,“所以我与贵先相熟,只是旁人不知情而已。” 顾悦听完,当真是有些意外。 一报还一报。 杨启瞧不上庶出,所以压根都不记得自己到底让谁给儿子送的银两。 更不会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竟然一直都在替別人养儿子。 “他们解释再多,也不该利用郡主。” 一直站在顾悦身后的杨榜冷声开口。 “布局的时候,你们无非就是觉得郡主心善,猜测郡主会饶你们一命。” 杨榜说著扭头去看顾悦,似乎对於他们二人的行为极为不满。 “郡主,依著我看,就该把他们二人丟进牢里去,杀鸡儆猴,免得以后旁人都想来算计郡主。” 顾悦若有所思,半晌没有说话。 杨平和杨贵先满头大汗,紧张的脑子一片空白。 难不成,他们当真失算了? 就算扳倒了杨怀喜,最后自己也难逃一死吗? “四叔说的是,心善的人往往容易被利用。” 过了好一会,顾悦才再次幽幽地开口。 “想让本郡主放过你们也不是不行……” 杨平和杨贵先立刻目光满是希冀地看向顾悦,脑海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们想活。 “改姓吧!”顾悦扬眉道,“今日就赐你们柳姓,世代效忠本郡主,自此你们这些人与杨氏再无瓜葛,你们可愿?” 皇室赐姓。 意味著他们今后与杨怀喜那一支血脉再无瓜葛。 也许百年之后,除了在族谱中能发现这渊源一二,但最终將再无子孙知晓自己曾是杨家人。 “你们若是愿意,那先前的事自然一笔勾销。”顾悦很是坦然,“若是不愿,那今日这笔帐总该好好算算,不是吗?” 杨平不可置信地抬头,好像终於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表面上好像是他利用了郡主来对付杨怀喜,可最终达成灭了杨氏一族目的之人,分明还是郡主! 所以,到底是他利用了郡主,还是郡主利用了自己? 而被丟在府门前的杨怀喜夫妇,压根不知道他们爭来抢去的家主早已经换了姓氏。 特地跟出来的素冬站在台阶上,看著他们二人,毫不客气地开口。 “郡主念在你们是她的二叔二婶,从未苛待过二位,可你们竟然背地里算计郡主,还贪墨郡主的东西,当真是好不要脸!” “这些年,你们未曾问过郡主半句安好,东西倒是拿了不少,如今不过是让你们把当初拿走的东西送回来,你们不会都不愿吧?” “怎么,这东西放在你那保管几年,你还以为就真的成了你们自家的东西了?” 素冬的嗓门大,这声声质问恨不得喊得周遭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杨怀喜夫妇臊得满脸通红。 特別是杨怀喜,一边拽著自己的裤子,一边愤怒地拖著自己的伤腿,低声呵斥道,“还不快走!” 二夫人被吼得一愣,下一刻就追著杨怀喜走了。 只是她的心里已经一片乱麻。 杨家的府邸都让收回去了,他们现在还能去哪里? 等到杨怀喜带著二夫人到了一处宅院外,里头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倏然衝出来,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少妇见杨怀喜踉蹌两步才站稳身子,连忙上下打量他,结果这才发现他受了伤,当下大惊失色。 “来人啊!” “快请大夫!” “都楞在那做什么!还不快点扶著老爷进去!”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那少妇才好像刚刚看到二夫人一般,似乎十分惊讶地拿著帕子挡了挡嘴。 “哎呀,原来是姐姐!”少妇朝著二夫人福了福身子,娇声道,“今日倒是不知姐姐过来,有失远迎,妾身余氏给姐姐见礼了。” “杨怀喜!” 二夫人从刚才的怔愣中回过神来,登时直接蹦到了杨怀喜的身上,一把挠在了他的脸上。 “这么多年,老娘掏心掏肺地待你,你竟还敢背著老娘养外室?” “老娘今日就撕了你!” 杨怀喜正被人搀扶著往府里走,被二夫人这么一扯,本就受伤的腿压根支撑不住,当下脚下一滑,竟是仰面栽了下去,后脑勺直接磕在了石台阶上! 第188章 你死我活 “啊!” 眼见著杨怀喜的脑后溢出一滩血跡来,余氏顿时尖叫出声。 “快些住手!” “还不把二夫人拉开!” 二夫人沉浸在自己被背叛的痛苦之中,並没有意识到杨怀喜的处境,只是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他的身上,哭喊著骂个不停。 直到被下人拉开,她才看到躺在血泊里的杨怀喜,一时间嚇得呆愣在当场。 “快点救人!” 余氏急的在原地跺著脚,状似慌乱地吩咐下人把人抬进去。 大门轰然关闭。 二夫人瘫坐在地上,一时间满脸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明明昨晚他们还在商量著以后儿子高中,杨怀喜成为族长,到时候二房就是杨家的领头羊了,怎么今日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又该去哪儿? “小姐,杨怀喜的腿刚才被二夫人压在台阶上断了。” 转角的巷子里,顾悦坐在马车里,看著这一场闹剧,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恰好素冬打探了消息回来,在她身边低声开口。 “去看诊的大夫说,磕到了头,人能不能醒过来,全靠造化了。” “这么大的热闹,他不醒怎么能行?”顾悦垂眸,淡淡地说道,“跟余氏交代一句,去报官,二夫人眾目睽睽之下,当街谋害自己的夫君,按律当斩。” 妻殴夫为“不睦”罪,致死者升为“恶逆”,乃不可宽恕之罪。 若是杨怀喜一直醒不过来,那二夫人必死无疑。 “另外,让人给杨怀喜扎两针,至少让他亲手把人送进去再死过去。” 素冬应了,隨后就消失在了街角。 过了没多久,官府的人就到了。 余氏衝出府邸,当眾指认二夫人的罪行,哭哭啼啼地求官府替杨怀喜做主。 “是他背叛老娘在先,那老娘没想杀了他!” 被官府的人按住,二夫人拼命挣扎,高声解释。 “分明是这个贱人有意陷害我!” “我是长公主的妯娌!悦然郡主的二婶!这是我们的家事!” “你们怎么敢抓我!” 听到长公主和顾悦的名字,来抓人的衙役都有些迟疑。 京城之中,天子脚下,隨便碰到个人,说不定都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存在。 而且长公主素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万一日后被追究,那他们有几条命去填? “好大的胆子!” 顾悦所乘的马车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了,素冬跳下马车,蹙眉开口。 “什么人,竟然敢打著我们郡主的旗號招摇撞骗?” “素冬!” 二夫人瞧见素冬,顿时欣喜若狂。 “素冬,你认得我吧!” “你快跟他们说,让他们把我放了!” “郡主不是还有事吩咐我们,现在怎么能让我们出事呢?” “二婶这是做什么?” 顾悦掀开车帘,打量了她一番,似笑非笑地开口。 “二叔和二婶欠我的东西还没还清楚,怎么还又惹出人命来了?” “难不成以为这样就可以不还债了?” 站在一旁的余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齿清晰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郡主,民妇只是个弱女子,自然是事事都听二老爷的。” “他说家中有悍妇,不能带我回去,那我自然不敢去府里叨扰,可现在老爷昏迷不醒,奴家总得让害他的人受到惩治不是?” “你胡说八道!” 相比较余氏的弱不禁风,二夫人好像一个被激怒的疯子。 “明明是你这个贱人勾得他失了魂,竟然还想藉机害我,你一个连妾都算不上的玩意儿,凭什么报官抓我!” “都別吵了。” 顾悦挥挥手,淡淡地开口。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事等二叔醒过来再做定夺便是。” “素冬,拿些银两给官差吃酒,这么热的天,还让人白跑一趟,成何体统。” 衙役们纷纷谢恩。 只是,还没等他们离开,一声怒喝响起。 “旁人不能报官,那我报!” 眾人定睛看过去,竟然是刚刚醒过来的杨怀喜。 此刻的他还是被人用椅子抬出来的,一张脸煞白,瞧著好像一口气喘不上来都会昏死过去的模样。 “杨怀喜!你疯了是不是?” 二夫人听到杨怀喜竟然要把自己送进去,刚刚浮上脸的喜悦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满脸恨意。 “你就算不考虑我,也要考虑城儿,若是他有个有罪的娘,以后他还怎么见人?” “你难道是要亲手断了城儿的仕途吗?” 提到杨城,杨怀喜的眸光微暗,嘴唇动了动,却到底没有再说把人抓起来的事。 他可以藉机弄死二夫人,但是绝不能因此害了自己的儿子。 顾悦抬眸,看了余氏一眼。 “老爷,姐姐说得有道理。” 余氏站在杨怀喜身边,低声劝说道,“奴家这个身份,就算给公子做母亲也是不妥的,但是老爷放心,即便老爷的腿被姐姐给弄残了,奴家也会好生侍奉老爷的。” 大夫刚才说他的腿断了,杨怀喜虽然昏死过去,但还是有意识的,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如今听余氏这么说,当下感动得无以復加,暗中下了决心。 “你何必妄自菲薄。” “若不是府里落难,她便是如何也比不上你的,所以不要担心。” 话音落下,杨怀喜的目光落在了二夫人身上,沉声开口。 “她既然有害我之心,我何必还留著她在身边,说不定哪会儿便要了我的命。” “况且,娶错老婆毁三代,若不是她,我们这一支也不至於沦落到这般田地,今日我便要大义灭亲,將她亲自送进大牢!” 因为杨怀喜亲自指认,官府自然要把二夫人带走。 “杨怀喜,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二夫人没想到杨怀喜竟然会起了害自己的心思,当下一把抓住了顾悦马车的车辕,高声叫嚷。 “郡主!” “你救救我!” “这些年从府里头拿出去的东西,全都被杨怀喜拿出去贿赂朝中官员了,他是打算带著外室逃出京城,郡主你莫要被他骗了!” “贿赂官员?” 顾悦突然抬手制止了衙役要拖走二夫人的举动,走下马车,居高临下地看著她开口。 “你可知,杨怀喜行贿之人都是谁?” “我当然知道,郡主,我……” “嗖!” 就在二夫人拽著顾悦的衣摆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一把匕首倏然扎进了她的喉咙! 捂著汩汩流血的脖颈,二夫人瞪著眼睛看著杀人凶手,当场毙命。 “杨怀喜!” 顾悦突然扭头看过去,当下怒斥出声。 “眾目睽睽之下杀妻灭口,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第189章 暗中布棋 杨怀喜颤抖著双手,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我……我没有想杀她……”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眼神飘忽闪躲,解释的语速越来越快。 “是她想要诬陷我!” “对,分明是她诬陷我在先,而且还想要我的命,我不过是反击而已!” “来人,將杨怀喜拿下。”顾悦抱著手臂,冷声道,“素冬,著人亲自送去京兆府。” 那些衙役方才本就收了顾悦的赏赐,这会听到她发话,自然是言听计从。 更何况,杨怀喜当街杀人是事实,所以当场就把人给按住了。 “你们放开我!”杨怀喜拼命挣扎,连声道,“此事都是误会,你们不能隨便抓我,我是……” “老爷!” 余氏好像猜到了杨怀喜要说什么,当下连忙高声打断了他的话。 “老爷你放心,奴家肯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余氏的话,让杨怀喜瞬间冷静了下来。 不错,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否则的话,只怕他死得更快。 杨怀喜被官差带走,而因著他杀了二夫人,所以连带著二夫人的尸身也要先行带回官衙交由仵作验尸。 素冬带著人驱散了看热闹的人。 “这宅子瞧著不错。” 顾悦打量了下面前的宅院,径直往里头走,却被余氏带著下人拦住了去路。 余氏的脸上满是惊慌,但还是硬著头皮说道,“郡主,这是私宅。” “杨怀喜欠了本郡主那么多东西,这宅子若是他给你买的,本郡主自然是能收回来。” 顾悦一挥手,手底下的人就把余氏身后的下人给按住了。 余氏跟在顾悦身后,一步一拦,却最终还是没有拦住。 等到进了厅,素冬守在了门口,余氏一改方才柔弱无依的模样,直接跪在了顾悦的面前。 “见过郡主,奴婢已经查明,杨怀喜最近一直与何家往来,还將之前府里头不少好东西都送给了何营山。” “想办法找到帐本。”顾悦敲了敲桌几,冷声道,“若是没有確凿的证据,很难把何营山拉下水。” “是,郡主。”余氏垂首应声,“杨怀喜很谨慎,平日里也甚少提及这些事,二夫人之所以知晓一些事,也是因为他要从府里头支银子。” “他能著急杀了二夫人,定然还是因为二夫人知晓一些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可惜,奴婢接近杨怀喜时间太短了,还没能查到什么要紧的,请郡主恕罪。” “这不怪你。”顾悦抬眸看著余氏说道,“杨怀喜没为难你吧?” “没有。”余氏摇摇头,很认真地说道,“每次来,奴婢都是燃的香,让他以为自己与奴婢在一起,其实奴婢都是在厢房歇著的。” “郡主不必担心奴婢,自幼在青楼长大,奴婢有的是法子让他开心。” 顾悦点点头说道,“他的儿女迟早会来找你的麻烦,所以我还会让人来演出戏,把这地方的东西全都带走,到时候无利可图,他们自然也不会再找你。” “奴婢都听郡主的。”余氏十分恭敬地说道,“若是郡主需要奴婢去牢里打探消息,奴婢也可以去见杨怀喜。” “容我再想想。”顾悦起身,叮嘱道,“杨城此人心计重,若是他回来,你要小心行事。” 余氏应了,恭送顾悦离开。 等上了马车,素冬一边替顾悦整理披风一边说道,“小姐,余姐姐很聪明的,她肯定能保护好自己。” 余氏本是青楼女子,曾经救过素冬弟弟的命。 素冬攒了银两想要为余氏赎身,没想到银两还没攒够,人却被何其给看上了。 余氏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毕竟何其这个人是出了名的恶毒。 明明自己不举,却总是把怒火发泄到那些可怜的女子身上,因为出手阔绰,所以老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素冬实在没了法子,求到了顾悦面前。 顾悦让余氏想办法病了几日,然后何其就被送进了牢里。 对於余氏来说,顾悦是恩人,所以当她需要一个人潜藏在杨怀喜身边的时候,她自然毫无怨言。 “等到此间事了,你问问她如何打算。” 顾悦从不会轻视任何一个人,哪怕对方是贩夫走卒。 可是不管是长公主还是杨家人,他们从来都不懂这个道理。 “若是想离开京城,到时候给她准备些银两,护送她去想去的地方,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也不错。” “奴婢替余姐姐谢谢小姐。” 素冬很是开心,看著顾悦的眸中都带著光。 “奴婢能遇到小姐,也是奴婢的幸事。” “你这是拍马屁。”顾悦被素冬逗笑了,戳了戳她的眉心才道,“等到他日了无牵掛,我就去游遍这世间山水,逍遥自在。” 素冬立刻应声,“那奴婢到时候陪著小姐一同去。” “父母在,不远游,到时候你还要在京城陪你爷爷呢!”顾悦打趣道,“而且到时候说不定我都不是郡主了,根本雇不起人,你跟著我岂不是要吃苦?” “那奴婢也不怕,到时候奴婢赚银子养著小姐。”素冬絮絮叨叨地说道,“小姐只需要开开心心,美美地四处游玩,一切有奴婢呢!” 说话间,素冬发现没有人回应自己,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发现顾悦竟然已经睡著了,眉宇间顿时满是心疼。 其实,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她的小姐太累了。 哪怕已经与摄政王有了婚约,可事事还是要自己筹谋,如同一张绷紧弦的弓。 可她懂得小姐的心思。 小姐的背后,无人可依,能靠的只有自己。 一路无话。 顾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马车里都暗了下来,而身上还盖著锦被,不禁扬眉叫了声,“素冬。” “小姐醒了?”素冬几乎是立刻应了声,人也钻进了马车,低声道,“奴婢瞧著小姐睡得香甜,便做主没有叫醒小姐,还请小姐责罚。” 顾悦笑了,白了素冬一眼,只道,“知道我不会罚你,还跟我做样子,走吧!” “姐姐!” 顾悦带著素冬刚踏进厅,脚下还没站稳,就被一个人直接衝过来撞了个满怀。 来人是杨婉歆。 此刻的她满脸都是泪,不管不顾地跪在了顾悦面前,边磕头边开口求情。 “姐姐,求你救救我父亲!” “他定然是被冤枉的,这么多年,姐姐难道还不清楚父亲的为人吗?” 第190章 进退维谷 “婉歆小姐,您先起来说话。” 素冬得了顾悦的示意,连忙上前去扶杨婉歆,还不忘开口劝说。 “我们小姐才刚回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您这样跪著,也解决不了问题。” 这个间隙,顾悦已经退了几步,不知道为何,这会她总感觉有些头重脚轻。 方才杨婉歆突然衝出来,若不是素冬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只怕这会她都被人撞倒在地了。 难不成是在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吹著风了? 顾悦有些走神。 自从她成了药人之后,都快忘了生病的感受了,以至於这会她有些不確认自己出现这种状態是怎么回事。 这一世,她倒是把自己养的很好。 毕竟,只有身子养好了,才会有这些极为正常的小病症出现。 “姐姐!” 杨婉歆的声音將顾悦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姐姐,父亲性子最是老实木訥,他根本不可能贩卖私盐,求姐姐救救父亲吧!” 贩卖私盐。 杨怀义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三老爷做出这等胆大妄为之事,婉歆小姐竟然还要我们郡主卷进去?” 素冬本来还以为杨怀义是被牵连了或者如何,结果一听到杨婉歆的话,登时就丟了手,连退了好几步,直接挡在了顾悦身前。 “这天底下,谁不知道贩卖私盐是死罪?” 於嬤嬤和素秋这个时候也赶到了,恰好听到素冬的质问,当下忍不住斥责出声。 “婉歆小姐,我们郡主是心善,可也分得清是非黑白,三老爷做的事本就是错事,我们郡主能如何替他脱罪?” 若是让皇上知道,说不定还要治郡主的罪! 先前瞧著杨婉歆跟郡主走得近,她还以为是个通透的,怎么这会反倒是糊涂至此! “姐姐,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杨婉歆泪如雨下,朝著顾悦砰砰砰直磕头。 “这京中我能认得的只有姐姐,求求姐姐替我周旋一二,哪怕是保住父亲的命也好过於让我没了父亲啊!” “三婶知道你过来么?”顾悦拦住了想要替自己说话的於嬤嬤,只是垂眸看著杨婉歆问道,“对於三叔做的这些事,三婶知情吗?” “母亲並不知情。”杨婉歆摇摇头,抹著眼泪说道,“母亲使了银子,想要见见父亲,可是求助无门,我是无意间才听到这些的,姐姐,我求求你,救救我父亲……” 顾悦有些头疼。 “郡主是不是不舒服?” 於嬤嬤一下子就察觉到了顾悦的不对劲儿,伸出手摸向她的额头,登时有些紧张地开口。 “郡主,您发热了!” “快扶著郡主回房间,素冬,你怎么照顾郡主的,人都烫成这样了,竟然都不知道!” 素冬一脸慌乱,连声问道,“是不是在马车睡著之后下来吹著风了?”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素冬!” 顾悦抬起手,打断了他们的手忙脚乱。 “我没事。” “而且,於嬤嬤在这里,不必惊动太医。” 一旦请了太医,势必要让太后知晓,到时候只怕又要被念叨好久。 而且,现在能发热,对顾悦来说著实是让她觉得开心的事,因为她开始像个正常的人了。 “三叔的事,我会让人去查。” 顾悦的目光落在杨婉歆身上,平静地开口。 “但是,如果是三叔自己做的事,那么他就该受到惩罚。” “你回去吧!” 顾悦挥挥手,转身就要走,却因著杨婉歆的哭喊再度停住了脚步。 “姐姐,你是郡主啊!” “如果你想救人,那必然能把我父亲救出来,求求你姐姐,只要你愿意救父亲,那我发誓,立刻就带著父亲母亲离开京城,永远都不在回来!” “杨婉歆。”顾悦沉了脸,蹙眉问道,“你们回不回京城,不是你们犯错拿来要挟我的理由。” “你明明就是见死不救!” 见顾悦始终不肯鬆口,杨婉歆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一把泪,狠狠地看著顾悦开口。 “你把杨府改成了柳府,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放过,现在还把二叔送进了大牢,明明知道我的父亲是被冤枉的,却故意在这里为难我!” “从始至终,你就是想毁了杨氏一族!” “你会后悔的!” 说罢,也不等顾悦多言,杨婉歆转身就跑了出去。 素秋虽然不喜欢杨婉歆,可这会天色已晚,若是小姑娘出事,只怕郡主还要忧心,所以才低声问道,“郡主,要不要让人跟著?” “派人跟著。”顾悦垂眸,淡淡地说道,“送她回府。” 素秋应了声,转身下去安排。 顾悦吃了药,睡了过去。 梦里,她好像又梦到了前世的事情。 三房的人死得早,自然没有像这一世一般,跟顾悦有如此深的牵扯。 最关键的是当时的杨怀义也是毁在了杨怀喜手里。 只是那个时候,杨怀远並不在意这个弟弟的死活,只看对他是否有利,所以三房的人死得悄无声息。 当时,没有人恨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 而顾悦也没想到,重活一世,自己却成了被他们所恨的人。 这世间因果又有谁说得明白? 睁开眼,房间里烛火通明。 “醒了?”坐在桌前的萧烬起身,將手中温热的茶盏送到顾悦嘴边,见她喝了下去才道,“於嬤嬤让人跟本王说你病了,本王有些意外,但也替你开心。” 顾悦眼睛微微发红。 她就说,这世上还是有人懂她那几分小心思。 “人病了可能就会有些脆弱。” 这个时候,顾悦也不会说什么萧烬出现在这里不合规矩的话来,只是嘆了口气开口。 “杨怀义是被杨怀喜牵连了吗?” 她不该问。 但是念在梦中三婶曾经朝著她伸出过几次手,有些恩,也该有个了断。 “何家是有意算计,所以许以重利,杨怀喜想要赚银子,自己又不愿冒险,所以哄著杨怀义替他出面谈的生意。” 萧烬看著顾悦,意有所指地开口。 “贩卖私盐是死罪,杨怀义若是愿意认罪,那么何家自然要在这件事上脱一层皮。” “而且,你应该知道,因为顾瑀的事,迁怒你的人有不少,他们都在盯著你的错处,一旦你插手,也许他们会趁机如鬣狗一样扑上来撕咬你的血肉。” “悦然,让何家伤筋动骨,这事你筹谋许久,真的打算就这样放弃?” 第191章 逢山开路 顾悦没有说话。 她不喜欢被威胁,所以有些人可以留在以后慢慢除掉,但是作为那些马前卒的人必须先下手为强。 “王爷,我不是那种等著人来害我才动手的人。” 沉默了一会,顾悦才缓缓开口。 “何家人没那么愚蠢,太子已经失势,他们还这么上进替太子周旋做事,实在是有些奇怪。” “你是说,先前送出去的人未必是顾瑀。” 萧烬听到顾悦这么说,一下子就点出了关键所在,当下蹙眉说道,“云擎验过正身,这不可能出问题。” “是长公主当时的反应让我觉得有些不对。” 顾悦想了想才继续说道,“依著长公主对太子的在意,我毁了太子,她定然会想方设法的替他报仇,甚至说她一定会跟著太子,直到看著他好起来才会放心。” “据我所知,自太子离京,她依旧夜夜笙歌,没有半点难过之意。” “而且皇后看上去十分低调,连带著陈家都安分了不少,甚至陈阁老前两日主动致仕,舅舅请了两次都没见到人,摆明了是有意为难舅舅。” 世家的做派,著实有些吃相难看。 想要靠著自己来拿捏天子,也不想想如今的荣华富贵都是谁给的…… 不过,也是世家这些年在朝堂上处处压制皇上,才让他们的气焰愈发囂张。 “杨怀远是寒门出身,如今他的死让那些寒门官员都夹著尾巴做人,唯恐惹怒圣上,此消彼长,世家以为皇上是怕了他们,自然有恃无恐。” 萧烬蹙眉,若有所思,似乎已经认可了顾悦的说法。 “这件事,本王让人去查,若是他们真的暗中做了手脚,总该留下痕跡。” 顾悦点头,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道,“有劳王爷。” “你好生休养。”萧烬看著顾悦的目光多了几分暖意,只道,“身子不適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不利於恢復,万事有本王。” “好。” 萧烬跟顾悦说了会话,见她出了不少汗,便没有多留,当下起身离开。 顾悦梳洗一番,又用了些米粥,喝了药之后又继续睡了一觉。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顾悦神清气爽。 这烧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对於她来说,如同一个新的开始。 “素冬。”顾悦招来素冬,吩咐道,“杨婉仪当初拿了不少好东西送去那些世家,你去安排人手,到时候咱们敲锣打鼓地把东西要回来。” 既然世家选择把何家推出来朝自己发难,那她索性就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素冬立刻说道,“小姐放心,奴婢当初特意把杨婉仪留下的帐本全都放了起来,那些世家回送的什么也是有数的。”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既然世家想要为难舅舅,那我自然要为舅舅分忧才行。” 杨婉仪虽然做人不怎么样,但是她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所以,这些年虽然拿著自己的东西送了人,但旁人回了什么礼,她倒是都记得一清二楚。 先前她死得不算光彩,长公主嫌她丟了自己的脸面,对她的后事自然是不闻不问。 这倒是方便了顾悦清算当初杨婉仪到底拿了自己多少东西。 既然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又不是做善事,她凭啥不要回来? 况且,因著杨怀远有意巴结世家,杨婉仪平日里送了那么多东西,竟然没见半点像样的回礼。 这种出力不討好的事情,杨怀远他们当真是干了不少。 “他们的回礼都带著,那些玩意,放著都嫌占地方。” 顾悦好似想起来什么,冷声开口。 “另外,让寒骨卫隱於人后听令,若是他们不肯还,那就不必客气了。” 素冬应声,立刻退了出去。 她就喜欢替小姐做这样让敌人丟尽脸面的事情。 而且,还必须得大张旗鼓,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些世家私下里做的那些齷齪事。 占了便宜竟然还卖乖? 做梦呢! 何营山刚下朝,恰好赶上了素冬带著人前来索要物件。 当初杨怀远通过杨婉仪送到何家来的,都是些价值连城的物件儿,可何家回礼就明显带著敷衍和不屑。 就连何营山最疼宠的侍妾都曾多次收过金玉堂价值千两的头面,可那侍妾竟然只回了一个不足二十两的玉簪子。 这种不对等的关係,竟然维繫了三年之久。 “何大人也知道,我们郡主跟长公主府已经没了关係。” 素冬站在侍卫中间,昂著头,朗声开口。 “当初杨家从我们郡主这拿走的东西,自然要清算明白,结果没想到一查才发现这些全都入了何府。” “还请何大人让府里头的人好生清点,儘快把这些物件儿还给我们郡主。” 周遭看热闹的人忍不住指指点点。 何营山脸黑如墨。 “悦然郡主当真是欺人太甚!”何瑶儿这会已经收到了消息赶了出来,指著素冬说道,“既是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况且,当初是杨家二小姐与我们何家交好,若是真的要还,那也该还给长公主府,与郡主有何关係?” “上下牙一碰,就想贪我的东西?” 一直停在何府门前的马车里终於传来了顾悦的声音。 隨后,素秋扶著顾悦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缓步走到了人群中间。 “杨婉仪偷了本郡主的物件儿,如今本郡主追回赃物,有何不可?” 顾悦的目光落在何营山的脸上,似笑非笑地问道,“何大人在朝为官多年,难道瞧不出那些都是宫中赏赐的物件儿?” 何营山一愣。 当初杨家有意攀附,所以送过来不少好东西,他虽然知情,但也特意叮嘱过凡是宫里御赐的物件不能收。 但是听顾悦这言外之意,很显然府里的人並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御赐之物,不可转赠买卖,这是规矩。 “是不是御赐之物,岂不是全凭郡主一句话?” 何瑶儿心下一沉,这几年他们收了杨家的东西不知凡几,谁知道哪个是御赐,哪个不是? 可事到如今,他们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有错。 “况且,当初送这些来的是杨婉仪,就算是御赐之物,那也是杨家的错,与我们何干?” “郡主现在找上门来,分明就是有意陷害!” “说起来,郡主不会是嫉恨民女得了长公主的另眼相待,所以才仗势欺人,有意为难我们吧?” 第192章 大动干戈 围观的人有不少都知道何家小姐被长公主认为义女的事。 所以,听到何瑶儿这么说,眾人看向顾悦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隱晦的怜惜。 这京城,谁不知道长公主厌恶顾悦这个亲生女儿? 寧愿认下何瑶儿做义女来弥补自己失去一双儿女的痛苦,也不肯正眼瞧顾悦一分。 说到底,这悦然郡主也当真是个可怜人。 “郡主若是真的想要让长公主原谅你,其实也很简单。” 何瑶儿见顾悦不说话,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当下暗含得意地开口。 “只要郡主求民女,民女自然会想方设法在长公主面前美言几句,长公主对民女素来是有求必应,想必也会给民女几分薄面,对郡主有所改观的。” 何营山神色轻鬆了几分。 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养来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虽然顾悦逼上门来,但只要把这件事定性为女儿家的爭风吃醋,那何家自然就全身而退。 没成想,下一刻,顾悦抬手对著何瑶儿就是一箭。 “啊!” 何瑶儿嚇得容失色。 那袖箭穿过她的髮髻,直接钉在了大门上。 没等何营山他们回过神来,顾悦从马车里已经摸出来一把砍刀,猛然一甩,竟是直接劈在了何府的门匾上! 力道之大,让所有人眼睁睁地看著那门匾寸寸裂开,隨后轰然落地! 尘土飞扬之间,若不是何营山眼疾手快,一把將何瑶儿拉到自己身边,只怕那门匾会直接把人砸死。 “悦然郡主!” 何营山终於忍不住了,眼见著自己的门匾都被人毁成这般,当下上前一步,怒声开口。 “我们何家处处忍让,可郡主如此咄咄逼人,未免欺人太甚!” “此事,若是郡主不给出合理的解释,本官定要上达天听,绝不会善罢甘休!” “告状啊?” 相比较眾人的慌乱,顾悦反倒是浑不在意,径直走到了碎裂的门匾前,一脚踩在了上面。 何营山的脸黑得彻底。 顾悦此举,无疑是將他的脸面撕下来踩在了脚底! 可人家压根没有半点惧怕之意,反倒是似笑非笑地开口。 “有本事,何大人现在就进宫去告状。” “但是,你们不还本郡主的东西,何大人前脚走,本郡主后脚就能砸了你们何家。” “不信的话,儘管试试。”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她今日本就是来找茬的,正愁这些人不把机会送到自己手上来,还会怕这不痛不痒的威胁? “郡主如此不讲道理,难道就不怕长公主责难吗?” 在这一刻,何瑶儿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她先前故意接近顾悦,打的就是能有多疯有多疯的模样,本以为这样的自己会让顾悦躲得远远的,结果没想到,这人比自己还要疯。 怪不得长公主处处不喜她,难不成早就知道她是个疯的,所以才不想招惹她? 可没等何瑶儿想明白,下一刻她人已经被拎了起来,隨后直接被丟在了顾悦的脚底下。 “郡主!” 何营山没想到何瑶儿在自己身后,竟然都能被顾悦的暗卫神不知鬼不觉的抓走,登时恼羞成怒。 “光天化日,你竟然欺辱我何家门庭!” “来人!” 何府里的下人跑了出来,隱隱呈成围攻之势。 顾悦却好像丝毫不在意,只是一脚踩在了何瑶儿的脖颈处,垂眸看著想要挣扎的她,幽幽地开口。 “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不然我可保不齐自己的袖箭会射穿你什么地方。” 一句话,嚇得何瑶儿顿时脸色惨白,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何大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顾悦很满意何瑶儿的识时务,当下抬眸看向何营山,冷声道,“待会我的人会告诉你们这些年何家到底拿了本郡主多少好东西,若是何家一样一样的送回来,本郡主既往不咎。” “若是少一样,本郡主可不保证何瑶儿能完好无损。” 这是威胁! 何营山气得一张脸涨的通红。 感觉到踩著自己脖颈的脚微微用力,何瑶儿顿时尖叫出声,“父亲,救我!” “老爷。” 就在这个时候,何营山的夫人与侍妾都听闻了消息,全都赶到了门前。 看到眼前这一幕,何夫人嚇得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老爷,你快救救瑶儿啊!” “郡主,求郡主放过瑶儿,臣妇这就把郡主的东西全都送出来!” 相比较何营山的反覆衡量,何夫人似乎更疼爱自己这个女儿,当下立刻招呼下人去搜罗当初杨婉仪送来的物件儿。 可那侍妾就生出了旁的心思,趁著何夫人慌乱不已,悄无声息地走到何营山身边低语。 “老爷,奴家觉得,那郡主也不过是嚇唬嚇唬咱们,难道她还能真的在眾目睽睽之下杀了小姐不成?” “若是现在把东西拿出来,岂不是坐实了咱们收了杨家那么多好东西,到时候丟脸还是何家啊!” 何营山听到这侍妾的话,顿时觉得有些道理,当下转头斥责何夫人。 “慌什么?” “本官素来清廉,何曾收过那些东西?” “如今死无对证,郡主拿了个册子来就说是何家收了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何大人,何夫人之所以能成为主母,那是有著世家教养的底蕴在,你如今是要宠妾灭妻,偏听偏信?” 顾悦托著下巴,微微扬眉看向何营山开口。 “你信那侍妾的话,所以赌本郡主不敢对何瑶儿动手,打算死不承认?” 那侍妾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被顾悦听的一清二楚,当下连忙躲在了何营山身后,唯恐自己被迁怒。 何夫人不忍自己的女儿受苦,跪在地上求何营山,却不想被他一脚踢开。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何营山见顾悦只是威胁自己,愈发觉得她不过是虚张声势,当下转头冷声开口。 “郡主污衊朝廷命官,毁我何家门楣,还伤我何家子弟,若是闹到御前,只怕郡主也討不得好。” “若是郡主现在当眾跟本官认错赔礼,先前之事就此一笔勾销,本官自然也不会跟郡主计较,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顾悦笑了。 人至贱则无敌。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她不留半点余地了。 “来人。” 还没等何营山得意几分,下一刻,顾悦突然拍了拍手。 寒骨卫从人群后缓步走出,惊得眾人倏然噤声不语。 剎那间,何府门前静若无人。 “何家贪墨御赐之物,所有財物均已经列成帐册,人手一份,就算是把何家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东西全给本郡主找出来!” 顿了顿,顾悦嘴角勾起几分笑意,缓缓开口。 “有意阻拦者,杀……无赦!” 第193章 怙恩恃宠 “诺!” 寒骨卫齐声应了,震天响地。 “住手!” 何营山眼见著寒骨卫竟然真的逼近,当下完全失了往日的风度,怒声开口。 “顾悦!”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纵著寒骨卫擅闯私宅,行抄家之事!” “难道你就不怕……” “何大人,本郡主若是怕,就不会站在这里了。”顾悦挺直腰背,扫了一脸慌乱的何营山,毫不在意地说道,“贪了本郡主的东西,还想全身而退,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寒骨卫已经抬脚要入府了。 “请郡主高抬贵手!” 何营山终於意识到,如果他不肯退一步把东西还回去,那顾悦就真的能干出来抄家的事来。 所以,他当下就服了软。 “这些年何府收下的东西,七日內定然会全部归还郡主。” “等等!” 果不其然,这边何营山承诺一出,顾悦便叫住了人。 寒骨卫列队站在了何府门前,似乎在等待她的命令。 “口说无凭啊,何大人。”顾悦看向何营山,微微一笑说道,“若是何大人回头拒不兑现,到时候岂不是还要闹出来这么多麻烦?” 何营山脸黑得好像锅底,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別的法子,只能硬著头皮让人拿来纸笔,將写好的信笺交给了顾悦。 “郡主放心,本官一言既出,駟马难追。” “那本郡主就相信何大人一次。”顾悦晃了晃信笺,似笑非笑地说道,“若是到时候没人把东西给本郡主送来,何大人可不要怪本郡主没跟你打过招呼了。” 何营山忍著一肚子气,却仍然要陪著笑脸,只想儘快把这尊煞神送走。 却不想,下一刻,顾悦抬手对著何营山就是一箭。 何营山瞪大眼睛,下意识地侧身避开,那箭矢直接穿透了他身后侍妾的左肩。 那侍妾痛呼出声。 何营山连忙扶住了人,扭头去看顾悦,只道,“本官已经答应郡主了,为何郡主还要出尔反尔!” “她方才在背后编排本郡主的时候,何大人怎么只字不提?” 顾悦嗤笑一声,冷声开口。 “没有割了她的舌头,已经给何大人留了顏面,这等败坏门庭的玩意儿,何大人还当成个宝,当真是可笑至极。” “而且,刚才若不是何大人躲得快,这箭矢也伤不到她啊!” 何营山一张脸铁青,红一阵白一阵,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缺反驳。 而何瑶儿此刻瘫坐在地,目瞪口呆。 她本以为顾悦只是虚张声势,却不想她竟然真的要抄了何家,甚至还毫无顾忌的出手伤人。 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 “何瑶儿。” 顾悦走了几步,突然停在了何瑶儿面前,弯腰凑近她,晃动著手里的匕首拍了拍她的脸,一字一顿地开口。 “你以为长公主收你做义女,是瞧中了你乖巧听话吗?” “若是当初杨婉仪给你的东西少半分,本郡主有的是法子让你在京城丟尽脸面,到时候你且瞧瞧,那位长公主会不会护你分毫。” 说罢,顾悦带著人扬长而去。 “还不滚回府里去!” 何营山咬著牙怒斥出声。 “都在这里杵著做什么!等著旁人看笑话不成?” 何家门前的热闹散去,却不妨碍他们成为京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顾悦浑不在意,翌日一早就带著於嬤嬤直接进了宫。 自从顾瑀出事,皇后对皇上避而不见,陈阁老又有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辞官,摆明了是给皇上出难题。 所以,这些时日御书房里的气氛很是压抑,所有宫人都屏气凝神,唯恐自己出了错,触了天子的霉头。 顾悦到的时候,李公公正低声训斥一个小宫女。 “李公公。”顾悦笑著走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奴才见过郡主。”李公公瞧见顾悦,登时精神了几分,连忙上前解释道,“小事一桩,值不当的惊动郡主,郡主是要见圣上?奴才这就进去通传,还请郡主稍候。” “有劳李公公。”顾悦点头,眼见李公公进去,这才缓步走到了小宫女身边,低声问道,“犯了何事?” “回郡主的话,奴婢不小心洒了些茶水出来。”小宫女满脸是泪,眸中满是惊恐,颤声道,“奴婢退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不是故意的。” 处在深宫,连哭都不敢有声音。 顾悦的目光落在小宫女跪著的地方,果然看到了一片茶渍。 李公公这个时候已经走出来,恭敬地笑道,“郡主,皇上有请。” “李公公。”顾悦点了点那小宫女,笑道,“不过是个小丫头,何必这般责难,我替她跟公公赔个不是,这次便放过她吧!” “使不得!奴才哪里当得起郡主的赔礼。”李公公连忙摆手笑,隨后看著那小宫女说道,“还不谢谢郡主,滚下去!” 小宫女千恩万谢,端著茶盏连忙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顾悦看了一眼於嬤嬤,隨后跟著李公公进了御书房。 於嬤嬤心领神会,转身朝著那小宫女退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到顾悦跪下去,皇上突然將手中的奏摺丟在了她面前,冷声道,“你还敢来见朕?” “舅舅,悦然做错了什么吗?” 顾悦的目光在奏摺上扫了一圈,一目十行,心里有了数,当下状似无辜的开口。 “悦然只是把自己当初被人偷走的东西拿回来而已,这些年,舅舅和皇祖母赏赐给悦然的都是好东西,凭什么便宜那些人?” 何家是世家推到人前来的,那么他们被下了脸面,无疑是一巴掌直接打在了世家的脸上。 所以,哪些人自然是想方设法的针对顾悦。 但是说到底,杨婉仪当初送过去的都是些价值连城的物件儿。 他们回赠的不仅不值钱,甚至有时候杨婉仪送十多次他们才想起来回赠一次。 这事就算是闹到金鑾殿,也是他们不地道。 “砚卿给你寒骨卫,是让你隨隨便便去抄人家產的?” 皇上蹙眉看著顾悦,冷声开口。 “你是个女儿家,朕纵著你,但是不代表你能怙恩恃宠!” “当街打伤朝廷命官妻女,还要闯进人家府邸去砸抢,你难道想要造反吗?” 第194章 拱手相让 “舅舅,他们抢了我的东西在先。”顾悦不把皇帝的怒气放在心上,反倒是笑道,“就算悦然真的要造反,那也是造的世家的反。” “而且,舅舅难道不知道,有些东西他们根本就还不起?” 皇上翻动著手里的奏摺,似乎並不理会顾悦说了什么。 但是顾悦清楚,其实皇上刚才斥责她,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 若是真的觉得她做得不对,昨日闹成那个样子,皇上定然就会派人传她入宫受训,哪里还等得到今日? “当初我痴迷於练武,皇祖母让人寻了不少大家孤本给我,其中还有很多都快失传的书画珍品,但是这次我回京之后,发现大半都不见了。” 顾悦抬眸看著皇上脸色,斟酌著再度开口。 “舅舅,长辈赐,不可辞,我要找回皇祖母赐下来的物件儿,有什么错呢?” “明知道何家拿不出东西来,你还追著要?” 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摺,看著顾悦,面容冷峻,似乎並没有因为她说的这些话而消气。 “你也不怕何家狗急跳墙,到时候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死人身上去?” “说起来有意思的是,三月前的宫宴上,陈家那位大公子曾经当眾提过,陈阁老的书房里有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我丟的一些孤品字画。” 顾悦虽然跪在那里,可一张小脸始终带著运筹帷幄的笑意,好像早就谋算好了一切。 “若是何家拿不出来,那我就只能去问问陈阁老,借走的那些孤本何时能还给我了。” 隨著顾悦的话音落下,御书房里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过了好一会,皇上才缓缓开口,“若是陈阁老愿意退一步,你当如何?” “那看舅舅打算让他退到哪一步?”顾悦笑道,“只要舅舅满意,悦然自然不会反对。” “你这丫头,鬼主意比谁都多。”皇上终究还是笑了,挥挥手说道,“起来吧,李福元,赐座。” 李公公在外头,听到皇上叫自己,连忙应了,带著人给顾悦搬了椅子,心里头对这位郡主愈发敬重。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旁人不知,他可是一清二楚。 因为顾悦大闹何家的事,世家难得一致对外,纷纷上奏摺要皇上严惩悦然郡主。 结果人家不仅全身而退,竟然还得了皇上的讚赏,这一般人谁能做到? “说说你打算怎么办?”皇上见顾悦坐下,脸色有了几分慈爱之色,只道,“世家一旦联手,朕也未必保得住你。” “舅舅,陈阁老这个时候想要辞官,无非就是想要拿捏舅舅,让舅舅在太子的事情弥补他们一二。” 顾悦怒气冲冲,看上去似乎是对此事非常不满。 “舅舅是天子,凭什么要看他们脸色?” “我是站在舅舅这边的,只要能帮到舅舅,那些东西我要与不要都可以。” “反正有舅舅和皇祖母在,我还能少了那些好东西?” “你倒是会哄人。” 皇上笑著摇摇头,隨后淡淡地说道,“不过,你既然都说了,那凡是杨家从你这拿走送出去的,不管是给了谁,朕都替你做主要回来,如何?” “多谢舅舅!” 顾悦展顏一笑,端的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那我可就不怕有人会赖帐了。” 说话间,顾悦已经將先前理清出的帐本全都交给了李公公,由李公公呈给了皇上。 “舅舅,这里头很多物件儿都是宫里头出去的,想要追查也不是难事。” “可换做是我,只怕是要费一番功夫的,如今有舅舅做主,我就坐等发財了。” 顾悦这般,倒是让皇上放下了因顾瑀而產生的芥蒂。 世家想逼迫他低头妥协,顾悦就把他们的把柄拱手相让,说到底还是看重他这个做舅舅的。 一个小丫头而已,能依附的也不过就是他的纵容。 自己正值壮年,还愁培养不出一个储君来? 想通这一点,皇上看著顾悦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慈爱,吩咐道,“李福元,带著郡主去朕的私库,让她挑几件自己喜欢的带走。” 顾悦立刻起身,笑眯眯地说道,“那悦然先谢过舅舅了!” 那些东西要不要得回来,端看皇上是什么態度,但是自己能拿到点补偿,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其实,当初对付顾瑀的时候,她就已经打算用牵制世家的办法来平息皇帝的怒火了。 如今看来,效果甚为不错。 等到出了宫,於嬤嬤方才低声对顾悦说道,“郡主,那小宫女名唤春笙,才到御前侍奉半月有余,所以才会紧张出了差错。” 顾悦垂眸,敛去自己的神色,只道,“瞧她很是投缘,於嬤嬤你在宫里头熟识的人比较多,让人多照拂些。” “老奴给了她五两银子,说是郡主赏的。”於嬤嬤虽然不知道顾悦为何对这个小宫女如此在意,但还是立刻点头应道,“等下次进了宫,老奴再去看顾几分。” 顾悦没有再提春笙的事,岔开话题问道,“有没有我那个弟弟的消息?” “长公主已经派人去接少爷了。”於嬤嬤点头道,“再有半月就进京了,同行的还有二房的大少爷杨城。” 顾悦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去瞧瞧二叔三叔吧!” 於嬤嬤立刻让人调转去刑部大牢。 刚转过街角,於嬤嬤就叫停了马车,隨后转头对顾悦说道,“郡主,那位好像是婉歆小姐和徐嬤嬤。” “嗯?” 顾悦坐直了身子,透过车窗看过去,果然看到杨婉歆正朝著徐嬤嬤行礼。 徐嬤嬤侧身避开,隨后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就独自上了马车离开。 杨婉歆站了好一会,这才低著头匆匆走了。 “看来,杨婉歆是去求了长公主。”顾悦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几,沉声道,“去个人,盯著她。” 马车外,一个暗卫已经得了命令,直接跟了上去。 等到於嬤嬤打点好,顾悦才带著食盒进了大牢,见到了杨怀义。 “悦儿?” 杨怀义似乎是被人关照过,所以身上並无用刑的痕跡。 叫出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朝著顾悦行礼之后才再次开口。 “郡主,我被关在这里,著实苦了夫人和婉歆,还请郡主多多照拂她们母女一二,三叔感激不尽。” “若是不想让她们受苦,当初就不该做这样的事。” 顾悦將食盒里的饭菜摆在桌子上,抬眸看著杨怀义,缓缓开口。 “三叔,到了这个时候,你难道还想替二叔遮掩?” “还是说,你是想看著旁人吞掉三房的家產,然后让三婶她们母女流落街头?” 第195章 擅作主张 杨怀义低著头,没有说话。 “贩卖私盐是死罪。”顾悦给杨怀义倒了杯酒,看著他说道,“三叔和三婶的感情一向好,若是三叔真的没了命,三婶保不齐要跟三叔一起去了,到时候婉歆怎么办?” 杨怀义听到顾悦提及自己的妻女,面色变了变,低声道,“三叔知道,郡主与婉歆交好,就算没了我们……” “三叔,我这个人生性凉薄。” 顾悦笑了,敲了敲桌几再次开口。 “我跟杨婉歆交好,是因为三婶当初愿意帮我,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谈感情就有些多余了。” “而且,我与二叔的关係差得很,三叔你帮他,意味著就是跟我作对,我为什么要替你们照拂杨婉歆?” 杨怀义好像没想到顾悦会这么说,半张著嘴,一时间好似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才对。 “三叔你也不必想著教我怎么做事,我这个人,认死理,而且一根筋,所以,我劝三叔趁早打消了那些念头。” 顾悦起身,看上去已经不打算再继续留下。 “我称呼一声三叔,也是看在三婶先前做的那些事上,但是既然三叔打算一条道走到黑,那我没必要浪费精力与三叔多言。” “不过,我还是提醒三叔一句,杨城如果回来,到时候二房很有可能会全身而退,唯一的牺牲品只有你们而已。” 说罢,顾悦头也不回,径直往外走。 而杨怀义坐在原处,面对一桌子好酒好菜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郡主何必多管閒事。”於嬤嬤回头看了一眼,方才低声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他被人利用也是心甘情愿,郡主插手太多,说不得人家还以为郡主另有所图。”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顾悦浑不在意,淡声道,“他若是想明白了,我自然会帮一把,如於嬤嬤你说的那般,若是当真找死,我自是不会理会。” 於嬤嬤有些好奇地问,“那杨婉歆不是已经寻了长公主帮忙?” “长公主?”顾悦垂眸,忍不住笑了声,“贼喊捉贼,他们若是真信了她,怕是死得更快。” 於嬤嬤有些意外,不太明白顾悦说的意思,但是也知道做奴婢的不该问的不问,当下也没有再多言,只陪著顾悦离开了大牢,径直回了郡主府。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皇后才刚刚用过早膳,陈老夫人就带著陈家大公子陈鹤一到了殿外。 “母亲。” 面对这位陈家老夫人,哪怕皇后已经贵为后宫之主,却依旧有著本能的畏惧之心。 “姑母。” 陈鹤一规规矩矩地朝著皇后行礼。 皇后看著谦逊有礼的陈鹤一,满目欣慰与欢喜,当下立刻著人看座。 作为她大哥的嫡长子,陈阁老的嫡长孙,陈鹤一无疑是极其优秀而又惹眼的存在,也代表著陈家蒸蒸日上的未来。 “皇后娘娘,你父亲特地让我一早过来,就是想告诉娘娘,万事適可而止,过犹不及。” 昨日,皇上召见了陈阁老。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御书房里说了什么。 眾人只知道,陈阁老今日一早就上了早朝,而且不管皇上说什么,都未曾反驳一句。 这意味著,世家在这场没有硝烟的角逐中暂时败下阵来。 “可是太子现在……”皇后听到陈老夫人这么说,顿时脸色不太好看,沉声道,“当初父亲不是想藉机在朝中提拔咱们自己的人吗?” “悦然郡主到何家大闹一场的事,你可曾耳闻?”见皇后点了头,陈老夫人才微微嘆了口气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当初何家送过来的那些东西,有不少是悦然郡主的。” 若是真告了官,到时候陈家就算是有合適的理由推脱,但也会惹上一身骚。 於名声有碍,绝非益事。 “母亲,那丫头素来胆大妄为,说不定就是虚张声势。”皇后听到顾悦的名字就心中不喜,当下沉声道,“何营山胆小怕事,自然是不敢与她为难,可咱们又不是从她手里拿的东西,何须掛心?” “若是父亲母亲不放心,本宫招她进宫来训斥,实在不行,安排几个教养嬤嬤下去,到时候她自然没有心思再来应付这些事。” 身在后宫,她们当然知道教养一道里的弯弯绕绕。 若是要磋磨一个人,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如死,还有苦难言。 “娘娘。”陈老夫人似乎知道皇后的心思,伸出手按住了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此事,听你父亲的,儘快压下去,否则的话,到时候吃亏的是陈家。” 皇后心下一个咯噔。 她知道陈阁老说一不二的性子,自然明白陈老夫人这是在敲打她,这让她心里多有不虞。 “本宫知道了。”皇后垂首应声,“母亲回去跟父亲稟明,只要能让太子起復,本宫自然是一切听父亲的安排。” 陈家是太子背后的助力,她不能就这么撕破脸皮。 陈老夫人很满意皇后的识时务,当下收回手,目光落在陈鹤一身上,慈爱地说道,“另外,你父亲让我带鹤一过来,就是想让你给赐婚。” 皇后眸光微亮,看向陈鹤一问道,“这是好事,不知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陈鹤一微微一笑,很是淡然地说道,“杨家三房的杨婉歆。” “杨家三房?”皇后一听,顿时蹙眉,只道,“你是瞧上了她什么?鹤一,婚姻大事,岂能擅作主张?若是想纳个贵妾,哪里用得著本宫赐婚?” 那杨婉歆说好听点也是个商户之女而已,怎么配得上陈鹤一? “你父亲的意思是正妻。”陈老夫人很是平静地说道,“那丫头身份著实低了些,所以才劳烦娘娘赐婚,也算是给她抬了几分身价。” “母亲!” 听到陈老夫人这么说,皇后简直惊呆了,以至於一时间都有些失態,忍不住拍了桌子,怒声开口。 “这京城喜欢鹤一的姑娘数不胜数,就算是咱们陈家挑了眼,也不至於娶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吧?” “而且,父亲难道不知如今杨婉歆的父亲被下了大狱?” “这样出身的女子,对鹤一能有何益处?” “难道你们是想毁了鹤一不成?” 第196章 裙下之臣 “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相比较皇后的激动,陈老夫人只是转动著手里的佛珠,似乎早已经接受了此事。 “娘娘,陈家这些年,大事上一直都是你父亲拿主意,他不会害鹤一的。” “所以,娘娘只需要听命做事就好。” 皇后咬著牙。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掀了面前的桌几。 “祖母,本宫想知道缘由。” 皇后到底是皇后,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单纯的喜恶並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理智归笼。 她转头看向陈鹤一,儘可能平心静气地开口。 “本宫也算是看著鹤一长大的,他的人生大事也不能儿戏,若是本宫隨意赐婚,有可能会毁了他一辈子。” “姑母放心。” 听到皇后这么说,陈鹤一摇摇头,很是认真地解释。 “娘娘可还记得,当初太子去拜访云州刺史,曾经带去过一幅玄清大师的真跡。” 皇后点头道,“本宫有印象。” “那幅画是郡主的。”陈鹤一嘆了口气说道,“当初何家送来的时候,祖父不在,我恰好看到就拿出来鑑赏,太子看到以后很是喜欢,我便做主送给了太子。” “何家担心顾悦当真去官府告,所以特意將当初送过来的东西记录在册,呈给了祖父。” “他们不打算把东西要回去,却也是想把陈家一併拖下水。” “娘娘,长公主那边给了信儿,若是我娶了杨婉歆,那么她会將此事全都揽过去,说陈家收到的东西都是长公主送的,自然不必再还回去。” 皇后脸色很是难看。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初太子竟然没有瞧出那真跡是出自宫里,甚至还拿出去送了人! 虽然云州刺史后来的確明显成了亲太子一派,可这並不代表太子失势之后还能拿捏住那些人! 一想到自己的蠢儿子做了这种出力不討好的事,皇后就气得心绞痛。 “娘娘,这是最好的办法。” 见皇后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係,陈老夫人才幽幽地开口。 “陈家不屑於跟一个丫头片子掰扯,所以有长公主来做主,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本宫明白了。”皇后终究是点了头,只是有些不解地问道,“长公主与杨家的关係早就淡漠如水,怎么如今反倒是要让鹤一求娶三房之女?” “长公主的心思,谁猜得准。”陈老夫人摆摆手说道,“娘娘,只要赐婚旨意送过去,还要拨两个教养嬤嬤过去,就算是商户之女,也该调教得规规矩矩,免得有辱门风。” 皇后点了头。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太子已经不是太子,皇上甚至连她都迁怒了,所以陈家的事她也不能过多的干涉,否则一旦跟陈家离心,到时候更是举步维艰。 “再过三日就是太后的寿辰,到时候她们自然都要进宫来。”皇后斟酌了一番才道,“本宫会在宴会上为你和杨婉歆赐婚,不过,鹤一……” 皇后顿了顿,突然嘆了口气,低声开口。 “悦然虽然脾气大了些,可容貌出眾,你若是能得她的芳心,总好过娶一个商户之女。” 陈鹤一有些怔愣,下意识地说道,“姑母,悦然郡主与摄政王已有婚约。” “此事太过冒险,得罪摄政王的后果,陈家承担不起。” 陈老夫人听明白了皇后的言外之意,当下打断她的话,只道,“就按照娘娘说的办,到时候还望娘娘惦著给杨婉歆下帖子,否则依著她的身份,怕是很难有机会参加宫宴。” 虽然陈老夫人打断了皇后的话,可却好似一颗种子在陈鹤一的心里生根发芽。 顾悦,本就是京城无人能比的明珠。 而她又深得太后和皇上的喜爱,若是娶了她,自然是受益良多。 可一想到她与萧烬的婚约,还有她在京城闹出的这些事情,陈鹤一就忍不住蹙眉。 太泼辣的性子,怕是不好调教管束。 可瞧著她在萧烬面前很是乖顺,若是自己拿下他,也许……她也会是另一番风情? 坐在窗边正在调香的顾悦突然打了个喷嚏。 素冬听到之后,连忙上前替她关了窗,还不忘叮嘱道,“小姐,这天气一早一晚还是有些凉意的,要多注意才是。” “说不定是有人在算计我。”顾悦笑道,“跟天气没有什么太大的关係。” “郡主,四爷到了。” 素秋推开门通传了一声,见顾悦点头,这才引著杨榜进了门。 自从杨家改换门庭,杨榜就不让她们再称呼自己四老爷,於是大家都改称四爷。 “郡主。” 杨榜很是乖顺地朝著顾悦行了礼,隨后坐下去,喝了一盏茶才再度开口。 “我特地让小乞儿沿途换人跟著太子的马车,直到昨晚消息才送回来,只说那人喝多了酒,发起了酒疯,结果把人皮面具给撕了下来。” “確定不是顾瑀。” 见杨榜点头,顾悦的脸色变得有几分凝重。 “把网撒出去,盯著长公主她们,只要顾瑀还在京城,必然会露出马脚。” 就说这些时日,长公主太过安稳,怎么看都不像是顾瑀出了事该有的模样。 如今看来,果然被她猜准了。 “让人传口信给王爷,他的人手更多,找起人来比咱们要快。”想到萧烬,顾悦立刻吩咐道,“另外,刑部那边暂时瞒著,不要打草惊蛇。” 能在云擎眼皮子底下换人,只怕刑部里头也有他们的人,若是知道他们已经掌握了消息,自然会把顾瑀藏得更深。 杨榜应了,“好,我这就去办。” “郡主!”杨榜前脚刚走,素秋再次进来通传,“镇南王妃到门口,要来拜访。” “突然到访?” 顾悦有些意外。 镇南王府素来比较注重规矩,如此贸然上门拜访並不像是镇南王妃的风格。 但是人已经到了,她自然不能拒之门外。 吩咐素秋好生招待之后,她立刻让素冬替自己梳妆,隨后才去了厅。 人未到声先到。 顾悦看见镇南王妃就赔不是,笑道,“王妃突然造访,悦然有失远迎,还望王妃见谅。” “是我来叨扰你,赔不是的也该是我。” 镇南王妃红著眼眶,上前握著顾悦的手,开门见山地问道,“悦然,王爷他……好像对长公主有了不一般的情愫,此事……你可知情?” 第197章 滚刀之肉 “什么?” 顾悦一脸迷惘。 云行? 长公主? 这两个上辈子压根没有半分私交的人,怎么可能生出什么情愫来? “此事,是否其中有什么误会?” 顾悦反握住镇南王妃的手,儘可能地安抚她的情绪。 “王妃与王爷的感情素来亲近,若是心中有疑惑,不妨直接问清楚,岂不是更好?” 万一是误会呢? 上辈子云行身边从始至终都只有镇南王妃自己而已。 总不能因为自己改变了,连带著周遭的人都发生了变化吧? “是我糊涂了。” 镇南王妃感受到顾悦双手传来的热度,方才还有些崩溃的情绪得到了缓解,整个人也冷静了几分。 “你还是个孩子,这样的事,我怎么能拿来问你。” “而且,你与长公主关係不和,哪里会知道她会如何,她的事与你也並无关係。” 镇南王妃神色犹豫,看著顾悦的目光满是歉意。 “悦然,我突然造访当真是失礼,你莫要见怪,主要是这京城……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说说。” “我这心里头憋闷的紧,恰好经过你的府邸,所以就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 “王妃这是说的什么话。”顾悦摆摆手,只道,“王妃心中有疑虑,第一个就想到我,是我的荣幸。” 因为云行手握重兵,镇南王妃怕自己与旁人走得近会让皇上猜忌,所以哪怕是在京城多年,也没有特別交好的闺中密友。 以至於她遇到了事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跟谁诉说。 今日,她本来是漫无目的地坐在马车上逛,结果却看到了郡主府,等到她回过神来,人都已经坐在这里了。 而且,她竟然还问了一个孩子那样隱秘的问题。 这让她著实有些尷尬。 “若是王妃当真是不想打草惊蛇,倒是可以先让人私下查清楚此事。” 顾悦装作没有看出来镇南王妃的纠结,提醒道,“王爷手里最吸引人的莫过於兵权,长公主见他,未必就是男女私情。” “若是真的如你所言,那岂不是更麻烦?”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听到顾悦这么说,镇南王妃脸上的神色反而更是焦灼。 “真是男女之情,说到底,我大不了与他和离便罢了,若是长公主与王爷来往是为了他手里的兵权,那岂不是把九族的命都当儿戏?” 顾悦有些哭笑不得。 很显然,对镇南王妃来说,镇南王手中的兵权比任何东西都危险。 感情可以背叛,但是忠君之事绝不能出了差错。 “此事只是你我的推测。” 见镇南王妃的情绪平稳,顾悦扬声吩咐於嬤嬤上茶,隨后低声说道,“王爷身经百战,自然考虑得比我们周全,王妃莫要太过担心了。” 於嬤嬤这边刚刚上了茶,那边素秋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上露出几分迟疑之色。 顾悦並没有避讳镇南王妃,当下抬眸看向素秋问道,“何事?” “郡主。”素秋行了礼,隨后才道,“宫里头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吕嬤嬤。” “吕嬤嬤?” 没等顾悦有什么反应,镇南王妃已经蹙眉开口。 “悦然,你何时得罪了皇后?” “我与皇后早已经面和心不和,而且自顾瑀一事之后,关係只会更差。”顾悦笑道,“不过,不知王妃何出此言?” “自皇后在闺中之时,吕嬤嬤就跟著她,后来进了宫,手上更是染了不少人的血。” 镇南王妃颇为担忧地说道,“此人就是皇后身边的恶犬,只要皇后下了命令,便是弄不死人,她也会把对方咬下一块肉来,可谓是滚刀肉,难对付的紧。” “皇后身边还有这等人物?”顾悦心中有了数,看上去很是好奇地问道,“怎么我在宫里那些年,都未曾听过她的名號?” “你在宫里头那些时日,皇后已经坐稳了中宫皇后的位置,所以便放她回去养老。”镇南王妃压低声音道,“也有人说,是因为当时此人造杀孽太多,皇后送她出去避风头,再留下只怕要没命了。” 怪不得。 两世为人,顾悦还是第一次听闻吕嬤嬤这个人的存在,原来是替皇后下黑手的东西。 “看来,顾瑀出事,让皇后很是棘手。”顾悦点了点头说道,“否则,也不会又把此人给找回来。” “还有一点,你要小心。”镇南王妃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叮嘱道,“此人好像与那个金娘子同出一门。” 顾悦当初被卖给金娘子做药人的事,镇南王妃是从长公主口中得知的,当时她都震惊了。 可当时看到长公主浑不在意的模样,她才愈发心疼面前这个少女。 怎么郡主就摊上了这么个娘啊? “多谢王妃提醒。” 吕嬤嬤与金娘子同出一门。 当初皇后一双儿女身边的暗卫也跟金娘子有著千丝万缕的关係。 那么当时自己被送去给金娘子做药人,到底是长公主的意思,还是说其中还有皇后的手笔? 亦或者,背后还有旁人算计? 一时想不通这些,顾悦也不再多费心神,当下起身朝著镇南王妃躬身行礼。 “择日不如撞日,王妃既然今日上门遇到此事,不如在此稍候,若是那人当真要对我不利,还请王妃施以援手。” 镇南王妃本就喜欢顾悦,又对吕嬤嬤有著先入为主的厌恶,这会听到她要让自己留下撑腰,自然是点头应了。 她就不信,吕嬤嬤再厉害,还能当著自己的面去动手对付顾悦! 顾悦让素秋带著镇南王妃坐在內室的屏风后,而自己则在前厅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吕嬤嬤。 只是,当吕嬤嬤踏进门的那一刻,顾悦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杯盏,眸中闪过一丝浓烈的杀意。 这位吕嬤嬤,容貌竟然与金娘子有六分相像。 若不是顾悦在船上亲手弄死了金娘子,她都以为对方死而復生,又从江水中爬了回来。 好在她早就练就了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垂眸举手之间,已经恢復了往日的淡然。 “老奴见过郡主。” 吕嬤嬤倒是十分恭敬地朝著顾悦行礼,只是进来的时候,已经不著痕跡地打量完了人。 “皇后娘娘许久未见郡主,甚是想念,所以特地让老奴来请郡主进宫一敘,还请郡主跟老奴走一趟。” “大胆奴才,竟然敢冒充皇后身边的嬤嬤!” 令人意外的是,听到吕嬤嬤这番话,顾悦先是沉默了一会,隨后突然將茶盏直接砸在了吕嬤嬤的头上,愣是见了血才再次怒声开口。 “来人,將这胆大妄为的奴才拿下!” “招摇撞骗之徒,竟然敢舞到本郡主的地盘上来?” “找死!” 第198章 魑魅魍魎 吕嬤嬤心下一惊。 鲜血糊满了她的脸,再加上突然出现的暗卫直接將她按倒在地,让她一时间都有些看不清楚顾悦的神色。 来的时候,皇后娘娘特地叮嘱过她不要小瞧了顾悦这个丫头。 可刚才她进来的时候,只瞧著一个眉眼温顺乖巧的少女坐在上头,周身縈绕著慵懒之感,没有半点威胁之意。 所以,吕嬤嬤並没有把顾悦放在眼里。 一想到待会要把这温顺的小白兔带回宫好好磋磨一番,看著她恐惧到发抖,甚至可能会跪在地上跟自己求饶,她就兴奋得一颗心都在发颤。 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的走向竟然会变成这般。 “悦然郡主,老奴身上有皇后娘娘的信物!” 好汉不吃眼前亏。 吕嬤嬤懊悔自己大意,所以立刻补救,高声吆喝著,试图证明自己的身份。 “而且跟著老奴来的人,都是皇后娘娘身边侍奉的,身上都有宫中的令牌!” “若是郡主不相信,大可带我们入宫去寻皇后娘娘,到时候自然知晓我们是真是假!” 顾悦的目光落在吕嬤嬤那张脸上。 重活一世,她对於恶意感知极为敏锐。 吕嬤嬤刚才打量她的眼神,好像黏腻的毒蛇缠绕其身,让人噁心至极。 “我在宫中多年,从未见过你这號人。” 顾悦轻笑抬眸,“你能进了我这府邸,无非是我想看看到底是何人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你都敢冒充皇后身边的人,一个信物而已,作假便是。” “奴才奉的是皇后娘娘的口諭!” 吕嬤嬤突然意识到,顾悦这是故意发难,当下拼命挣扎出声。 “郡主顾左右而言他,莫不是想要违抗娘娘的懿旨不成?” 顾悦听到吕嬤嬤的话,抬抬手说道,“於嬤嬤,你去搜一搜。” 於嬤嬤应声,上前將吕嬤嬤搜了身,藏她在怀里的玉蝉拿了出来,隨后径直呈给了顾悦。 顾悦摆弄著玉蝉,问道,“於嬤嬤,你见过此人吗?” “老奴跟在太后身边多年,未曾见过陈家大小姐身边有过姓吕的婢子。”於嬤嬤很是平静地说道,“而且当初太后娘娘曾赏过两个宫女给大小姐,后来那两个宫女都意外身亡。” 吕嬤嬤面色一变。 要知道,於嬤嬤口中所言是陈家大小姐,並非皇后。 难道,这位郡主是知道了当年的內情? 不可能! 当初的事明明天衣无缝,怎么可能被旁人所知,这主僕二人定然是在故意使诈! “那玉蝉乃是娘娘平日所戴,难道郡主也不识得?”吕嬤嬤收回心神,立刻说道,“老奴人微言轻,平日里甚少在宫中走动,郡主和於嬤嬤自然不认识老奴。” “这年头,隨便买个玉蝉都敢说是皇后娘娘的?”顾悦嗤笑一声,隨后看著吕嬤嬤说道,“她如此聒噪,不如就割了舌头吧!” 吕嬤嬤顿时瞪大了眼睛,刚想开口说什么,却眼睁睁地看著顾悦隨手將玉蝉丟到了院子外头,眨眼间碎裂成渣。 “顾瑀出了事,皇后娘娘精力若是不够,倒不如儘早让贵妃协理六宫。”顾悦拍了拍手,站起身就要走,还不忘说道,“什么魑魅魍魎竟然都能凑到本郡主面前来,可笑。” “悦然郡主!” “你不能这样对老奴!” “老奴是皇后娘娘的人,你怎么敢……啊!” 不管是已经归属顾悦的龙卫还是萧烬送的暗卫,她身边个顶个的心狠手辣,而且忠诚护主。 顾悦说了割舌头,那边吕嬤嬤就已经被拖出去行了刑。 “於嬤嬤,她既然说了是皇后的人,你就亲自送进宫交给皇后处置。” 顾悦毫不在意地说道,“把手脚都打断,以免伤了皇后娘娘,记得替本郡主向皇后娘娘討赏。” 於嬤嬤立刻应声,“是,郡主。” 那边吕嬤嬤再次被打断手脚,彻底疼得昏死了过去。 等到没了旁人,镇南王妃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著顾悦有些欲言又止。 “今日多谢王妃留下为我撑腰。”顾悦並不打算听说教,当下笑著问道,“时辰不早了,我让人送王妃回去?” “悦然,你明知道她是皇后的人,如此动手,岂不是更为交恶?” 镇南王妃是担心顾悦,自然也看出了她误会了自己,当下嘆了口气才开口询问。 “虽然你也算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报了仇,可等到吕嬤嬤醒过来,皇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妃,你想过,如果我今日乖巧地跟著吕嬤嬤进宫,会是什么下场吗?” 顾悦笑了,摇头说道,“我退一步,她们便会欺我软弱,左右都是结仇,为何要让自己受委屈?” 难不成她还非得等到吕嬤嬤动了手,然后再出手反击? 那太迟了。 既然都重活一辈子了,那让自己痛苦委屈的事,她绝对能少干一样就少干一样。 从始至终,她就秉承一个规矩。 顶著这张乖巧的脸,下最狠的手,捅最冷的刀。 谁对她有恶意,她就弄死谁。 “皇后让吕嬤嬤来就是不安好心,我又何必留什么情面?” 顾悦垂眸,面无表情。 而且就在刚刚,她终於想起来,上辈子她与吕嬤嬤还真是有过几面之缘。 那个时候自己的血已经供不上这些人霍霍了,所以金娘子一门心思想要再养个药人。 而吕嬤嬤,作为金娘子的堂妹,一直利用身份之便,故意哄骗那些贫苦人家的女儿,说自己能安排她们进宫,实际上全都送到了金娘子手里。 最后,那些鲜活的生命全都成为了园里的肥料。 所以,不管是金娘子还是吕嬤嬤,都死有余辜。 “就算那吕嬤嬤该死,你让人打杀了便是。”镇南王妃拉过顾悦的手,有些紧张地说道,“千不该万不该碰那玉蝉,可你倒好,竟然还直接摔了个稀碎!” 说到这里,镇南王妃特意朝著外头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才又低声嘱咐。 “罢了,那吕嬤嬤左右已经没了舌头,所以日后不管谁提及此事,你都绝不能承认见过这玉蝉,明白吗?” “为何?” “若是这东西很是重要,皇后会交给吕嬤嬤?” 顾悦不解,蹙眉开口。 “听王妃言外之意,是这玉蝉……另有隱情?” 第199章 神会心契 “这玉蝉乃是先帝所赐。”镇南王妃伸出手,拉著顾悦的手说道,“皇后让人带著玉蝉来,估计就是欺你不懂此物的含义,想来就算你不摔,她也会陷害你。” 顾悦若有所思,突然扬眉说道,“皇后突然让人过来传召,绝对不是为了何家,很有可能是替陈家出头,是不是意味著,何家有不少东西给了陈家……” 镇南王妃本以为顾悦听闻玉蝉的来歷会焦躁不安,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想到旁的事情上去,看了她好半晌才突然笑了。 “我现在倒是明白,为什么摄政王会答应和你定下婚约了。” 镇南王妃眉宇间的阴霾骤然消散,看著顾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讚赏。 “悦然,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就算是旁人想要欺负你,我也不会同意的。” 顾悦並不是很懂镇南王妃的突然示好。 虽然镇南王妃先前对她就算是不错,可是现在的言语之间更为亲近。 能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得多。 “不过,你动了皇后的人,怕是她不会这么算了,而且马上就要到太后的寿宴,到时候你也不可能不进宫。” 镇南王妃满是担忧,握著她的手开口。 “要不我带著你先出去避避吧?” “只要把这事跟太后说清楚,到时候太后定然不会怪罪的。” “王妃,逃避不是我的行事风格。”顾悦听到镇南王妃这么说,当下摇摇头说道,“而且,皇祖母寿辰,我怎么能不去?” 上辈子她错过太多了。 所以,跟她亲近之人有关的事情,她都不想再错过半分。 “好。”镇南王妃见顾悦如此坚持,当下点点头,没有再继续劝说,只道,“到时候你就跟著我,若是真的有人想要算计你,也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因为这件事,镇南王妃倒是都把云行的事情给忘在了脑后,还急匆匆地回去准备去宫宴的事情。 等到镇南王妃离开,顾悦方才起身,吩咐道,“素秋,备车,去见王爷。” 素秋连忙应了。 顾悦到了茶楼,却发现萧烬竟然已经到了。 “王爷。” 萧烬见她坐下方才问道,“镇南王妃去寻你了?” “今日她大张旗鼓地上门,想来也不是个秘密。”顾悦很是坦然,抬头看著萧烬问道,“王爷,她说镇南王和长公主之间来往密切,此事你可知情?” 不知道为何,顾悦总觉得,这京城就没有秘密能瞒得过萧烬。 “略有耳闻。”萧烬並没有否认,只道,“但是这件事,镇南王既然瞒著他的王妃,自然有不能被她知晓的道理。” “我觉得这不对。” 顾悦蹙眉,似乎对萧烬所言並不赞成。 “王爷,如果镇南王妃是个少不知事的人,那镇南王为了她好,自然是有所顾虑。” “可很显然,镇南王妃能在京城毫髮无损地护著云擎长大,就绝非不撑事之人,若是刻意隱瞒,说不定会让她更为难,反倒是坏了他们的情分。” “所谓的对你好,总该是对方觉得好才是好。” “当然,这是我自己的想法,如果镇南王真的与长公主有了什么来往,那自当另说。” “甚少见你这般。” 等到顾悦话音落下,萧烬將一杯茶盏放在了她面前,笑著开口。 “看来,你很喜欢镇南王妃。” “喜欢是一方面,主要是……” 顾悦犹豫了下。 她与长公主迟早都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镇南王妃对她释放了善意,而且云擎也帮了她很多,所以她並不想去对付镇南王府的人。 但是如果云行真的站在长公主那边,那她也绝不会为了谁就放弃自己本来的打算。 “此事若是王爷知情,还请王爷跟镇南王提醒一二。” “有些误会,一旦错过了时机,可能到时候就没有机会弥补了。” “好。” 令顾悦没有想到的是,萧烬竟然点头应了。 “不过,今日悦然你说的这些,本王也会牢牢记在心里,若是他日遇到了什么误会,还请郡主当面问清楚,以免本王疏忽,误了心意。” 顾悦的脸微微有些发热,只借著喝茶掩饰自己的情绪,低声道,“我没有说王爷的意思……” “本王明白。”萧烬看著顾悦,目光中多了几分笑意,“不知今日郡主可有时间,与本王一同去拜访师母?” 萧烬还算了解顾悦的脾气。 所以,每次两个人的关係稍稍有几分进展的时候,只要顾悦表现出一分想要后退的意思,他就会適时岔开话题。 哪怕是羞涩,他也不会让顾悦陷入那种不知所措的情绪之中。 说到底,就是他不愿让她在自己面前有一丝一毫的不適,只想让她舒舒服服的开心。 “自然可以。”顾悦果然坐直了身子,目光发亮地说道,“王爷一直不带我过去,我还以为王爷不愿意让我见师母。” 在顾悦心里,这位师母的地位等同於公婆。 既然她没有公婆,那对去见这位长辈自然还是有几分期待和紧张的,可萧烬不提,她也不愿追问。 “此事,绝对是悦然多想了。”萧烬一本正经地解释,“若是能昭告天下,本王恨不得现在就把郡主娶回去,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本王娶了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顾悦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怪不得皇上这么信任萧烬。 若是有个平日里很是稳重的人,突然给你来这么一句,换谁谁不迷糊? 想到这里,顾悦倒是冷静了几分,点头道,“那咱们这就出发吧!” “郡主觉得本王方才说的话是假的?”萧烬陪著顾悦上了马车,看著她突然问道,“本王发现,最初郡主觉得很开心,但是那种情绪似乎很快就会消失,为何?” 他是真心想让顾悦觉得开心,所以这么久相处下来,他多少也有些不解。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问出来。 这也是刚才顾悦所言之理。 “王爷夸讚我,主要是我本身就很好,这是事实,所以我觉得开心。” 顾悦似乎明白了萧烬的意思,当下出声解释。 “但是,王爷能一句话让人开心,这是王爷的能耐,我並不能因此就沉浸於王爷的夸讚中。” “若是日后王爷有半分不认可我,那我可能就会怀疑自己,到时候我该如何?” “寻死觅活?” “亦或者彻底变成王爷喜欢的傀儡模样?” 第200章 势同水火 “原来你是如此想法,是本王太过於想当然了。” 顾悦的话並没有让萧烬觉得恼怒。 他仔细斟酌了顾悦话中的意思,好半晌才点头应声。 “本王觉得你做得很好,所以才想要夸讚你,但是並不是想要藉机改变你。” “我知道王爷不是这样的人。”顾悦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这是我自己的问题,王爷不必为此困扰,但是我觉得任何事能与王爷坦诚以待,就足够了。” 上辈子,她一直生活在期待被旁人认可之中。 想要得到亲人的认可,哪怕只是一句你很好,都足以让她高兴许久许久,甚至不惜奉上自己的一切。 她知道,如今的自己可能多少有些矫枉过正。 可是有些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想要避开这些,至少她想让萧烬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 那样日后相处起来,也许他们彼此都会轻鬆些。 顾悦怕自己这样的冷漠会无意间伤到萧烬,所以当下又笑著说道,“能跟王爷这般相处,我对於成亲这件事倒是有了几分期待。” 两个人又说了会话,那边已经到了萧烬城郊外的別院。 “砚卿来了吗?” 顾悦跟著萧烬在厅坐了一会,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隨之而来的是个温柔的女声。 “师母。” 女子踏进来的那一刻,萧烬起身,特地站在了顾悦身边,扬声开口。 “师母先前不是一直想见见悦然,今日恰好得空,所以我们一起来拜见师母。” 顾悦看到那女子的时候,著实有些惊讶。 她本来以为萧烬的师母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般年轻貌美的姑娘。 “悦然,这位就是本王的师母。”萧烬转头看向顾悦,只道,“师父师母平日在深山中生活,甚少踏入俗世,所以样貌上比较年轻。” 这是瞧出了顾悦的疑惑,所以特地解释。 “你就是悦然郡主?”女子快步走到顾悦面前,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笑著说道,“砚卿的师父姓乔,旁人都唤我作秦氏,只有砚卿总叫我师母,不过你若是与砚卿有婚约,也当叫我师母才是。” “师母。”长辈都这么说了,顾悦自然不会伤人情面,当下不著痕跡地抽回手,福了福身子,道,“先前一直想来拜访,却耽搁到现在,还请师母见谅。” 秦氏的手冰冰凉凉,好像没有正常人的体温一般,应该是身子不好造成的。 不过,顾悦一直都不太喜欢与不熟悉的人过於亲近,但又担心惹了秦氏不喜,所以才寻了行礼的机会避开了她握著自己的手。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见外。”秦氏很是爽朗,拍了拍萧烬的手臂说道,“还是我们砚卿有福气,竟是寻到了这么好的姑娘,以后他若是欺负你,你来告诉师母,师母替你做主!” 顾悦只笑,並未搭话。 这种听上去就是明显客套的言语,听听便罢了,若是当真了,日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今日既然来了,那就吃过饭再走啊!” 秦氏本来还想上前去拉顾悦的手,却被萧烬抬手挡住了去路,只道,“待会等大夫给师母把脉之后,定下方子我们便回,就不再这里用膳了。” 听到这话,秦氏倒是没有在意萧烬挡住自己的事,情绪有些低落地垂首道,“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么快就回去,一顿饭的功夫也不能耽搁吗?” 顾悦看著这一幕倒是有些意外。 她本来以为萧烬將师母接到京城来,应该经常来探望的,但是很显然並非如此。 但是萧烬没有说话,她自然也不好开口,一时间厅里倒是静默无声,只有秦氏垂头耷耳,看上去很是难过。 好在这时,惊蛰走了进来,恭敬地说道,“主子,太医到了。” 萧烬这才开口,“请师母暂且回房。” “那让郡主陪我一起吧?”秦氏见自己躲不过,只能外头去看萧烬背后的顾悦,状似委屈地问道,“我自己真的不愿意看太医,郡主就答应我好不好?” 萧烬蹙眉,似乎並不喜欢秦氏这么跟顾悦提要求。 “王爷。”顾悦打断了想要开口的萧烬,笑著看向秦氏说道,“本来我来也是为了师母,倒不如听听太医如何说,王爷就莫要阻拦了。” 萧烬见顾悦这么说,倒是没再阻拦,只道,“那我陪你一起过去。” 秦氏顿时喜笑顏开。 而就在顾悦陪著秦氏看太医的时候,於嬤嬤已经带著浑身是血的吕嬤嬤径直去见了皇后。 “悦然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见到这一幕,当场盛怒出声。 “於嬤嬤,你也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怎么能纵著悦然郡主动用私刑!” “伤了本宫的人不说,如今还堂而皇之地將人送到本宫面前来,到底意欲何为?” “皇后娘娘息怒。” 於嬤嬤很是淡然地开口。 “这位嬤嬤到了郡主面前颐指气使,还对我们郡主大为不敬,郡主並未在娘娘身边见过此奴,所以才让老奴带来给娘娘瞧瞧。” “若不是娘娘的人,此奴敢打著娘娘的名號作恶,自然要交给娘娘处置。” “可若是娘娘的人,她方才处处指责郡主的不是,郡主自然是不信这是娘娘的意思,毕竟……娘娘最是疼爱郡主。” 於嬤嬤这番话,堵得皇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要是承认吕嬤嬤是自己的人,那就相当於承认了自己授意吕嬤嬤去为难顾悦。 可要是不认,那吕嬤嬤这些伤岂不是白受了? “另外,郡主,还让老奴提醒下娘娘,若是陈家贪了何家的东西,还是儘快还回去,不然的话,回头闹开来,难堪的还是娘娘。” 於嬤嬤说完,笑著福了福身子。 “人已经带到了,老奴就先行告退了。” “站住!”皇后猛然起身,冷声道,“顾悦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还让你这个老奴来羞辱本宫,你当本宫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既然她伤了吕嬤嬤,那就休怪本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要怪,就怪你的主子欺人太甚,让你前来送死!” 第201章 新仇旧恨 “娘娘,老奴是太后的人。” 於嬤嬤看著暴怒不已的皇后,目光在那香炉上扫了一圈,隨后才开口。 “皇后娘娘若是想要惩治老奴,怕是要问过太后才行。” 皇后的人都已经围住了於嬤嬤,可是听到她这么说,脸上都多了几分犹豫。 在这宫里头,行差踏错是要人命的。 可是他们都是皇后宫里的人,自然要听皇后的吩咐,不然不等太后要他们的命,眼前的主子就能直接弄死他们。 “你当本宫不知,太后早就將你给了悦然。” 一阵风吹来,幽香散去了不少,皇后也好似冷静了几分,当下闭了闭眼睛,坐了回去,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 茶水冰凉,由口入腹,让她愈发清醒。 不对。 顾悦让於嬤嬤把吕嬤嬤送回来,难道会不知道自己有可能对於嬤嬤发难? 而且,於嬤嬤现在是顾悦的左膀右臂,她绝不可能让人以身犯险。 “於嬤嬤,本宫也是太久未见悦然,所以才会让她进宫来见本宫。”心思摆在,皇后不打算冒险,当下嘆了口气,好像十分难过,摆摆手道,“既然悦然与本宫生分了,那本宫自然也不会强求,罢了,你回去復命吧!” 於嬤嬤福了福身子,十分平静地说道,“老奴告退。” 看著於嬤嬤离去的背影,皇后终究还是没忍住直接砸了茶盏,隨后一甩衣袖去了偏殿。 女医已经为吕嬤嬤诊治包扎过了,只是人还没有醒过来。 “娘娘,吕嬤嬤受伤很重,能不能挺过来还不好说。”齐嬤嬤站在皇后身边,低声道,“而且舌头都没了,就算是醒了,也没有用处了。” 吕嬤嬤不识字。 即便是醒了,也没办法指认顾悦。 但是,这也是皇后有意为之。 吕嬤嬤替她做了不少恶事,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皇后担心日后她万一落在谁的手里会出卖自己,所以有意让她做个人事不通的粗人。 这样的人本来也活不长。 就在这个时候,吕嬤嬤恰好醒了,看到皇后顿时泪眼婆娑,情绪极为激动。 “吕嬤嬤。”皇后一改方才冷漠的模样,连忙上前,泪眼婆娑地握著她的手说道,“本宫著实没有想到,那悦然郡主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把你伤到这般模样,你放心,本宫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吕嬤嬤目露恨意,突然想起什么,跟齐嬤嬤比划了一番。 齐嬤嬤顿时眼睛一亮,低声道,“娘娘,吕嬤嬤说,郡主把玉蝉给摔了!” “当真?”皇后见吕嬤嬤重重点头,当下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好好养伤,等到合適的时机,本宫会让你指认她的。” 损毁先帝御赐之物,就算是皇上再宠她,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皇后离开,齐嬤嬤上前安慰道,“先前因著这位郡主,我差点被皇上打死,所以老姐妹你儘管放心,她欠咱们的,娘娘定然会替咱们討回来的!” 齐嬤嬤上次为了护住被打了二十杖,养了好久才算是能起身。 可到底是年纪大了,每逢阴雨天,伤处都会隱隱作痛,这让她一直对顾悦怀恨在心。 她不承认是皇后她们想要害顾悦不成反被打。 她只知道,自己受的伤就是拜顾悦所赐,所以她必须要报仇。 吕嬤嬤狠狠地点头,不断地比著手势。 以往只有她折磨旁人的份,从未想过有一日竟然会被人伤到这般。 第202章 奴顏婢膝 顾悦並不是怀疑姚青的本事。 她虽然不养蛊,可在金娘子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不少东西。 若是人中了蛊毒,那蛊虫必然不远,否则时间长了以后,那就慢慢没有什么作用了。 可她刚才跟秦氏接触时间也不算短,而且进入別院的时候也四下看过,並未闻到什么蛊的气息,更遑论蛊虫的痕跡。 所以她才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好在姚青性情爽利,並未放在心上。 “郡主,其实下官並不算精通,因为当初也是在太医院发现过那位金娘子的手札,上面记载了一些蛊的习性,其中就提到在玉阳山的山涧之中,有一种喜寒畏热的虫类,將此虫入药可炼製蛊毒。” 姚青很是认真地解释。 “虽然金娘子心思恶毒,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在蛊这方面,她著实十分精通,甚至还能造福医官。” 姚青的话,让顾悦的脑子里突然划过一道清灵的光。 是啊! 毒医本就不分家。 金娘子虽然死了,可自己也算是跟在她身边两世,那些被她带入地下的方子也未必不是不能面世。 若是她能记录下来,培养出更多的女医,岂不是大善? 一想到这里,顾悦看向姚青的目光都多了几分热切。 “那姚女医可有什么法子证实师母的確是中了蛊毒?” 萧烬沉思了半晌,並未因此就下结论。 毕竟,现在的秦氏虽然身子不太好,到底还有命在。 若是因为医治出现了差错,进而坏了师母的命,他难辞其咎。 “王爷,下官也没有把握。”姚青摇了摇头,很是为难地说道,“方才下官便说了,这些下官只是在手札上看过,这位夫人的病症是第一位实例。” 其实,姚青也是心痒难耐。 对於她这种好不容易冒头的女医者来说,每个人都说她能被封个小医官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但是,即便她被破格收为院正的徒弟,能学到的依旧很少。 哪怕是她的师父,也会只让她专注於后宫那些贵人的病症。 姚青从来都不想止步於此。 她想成为这天下最厉害的女医者,然后带出更多的女徒弟,到了那个时候,也许就不会再有女子因为医者是男人就避讳而亡。 “我有。”瞧著姚女医眉头紧皱,顾悦当下笑著说道,“也许,我可以试试。” “悦然。” 萧烬听到顾悦这么说,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他不赞成。 当初他找上人,的確是怀疑师母中了毒,所以希望顾悦的血有用。 可现在才刚刚怀疑是蛊毒就要放血,那若是解毒也需要放血,对於顾悦的身子来说,何尝不是伤害? “王爷,这是咱们约定好的。” 顾悦摆摆手,十分坦然地开口。 “而且,我与姚女医一见如故,很想帮她查清楚此事,而且……我也想看看姚女医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顾悦话音一落,姚青的眸中倏然迸发出惊喜的光。 这位郡主,与她不过一面之缘,却好像在这一刻看透了她的心愿与执著。 惺惺相惜。 这个认知让姚青突然间心潮澎湃,言语间已经多了方才没有的欣赏与敬重。 “多谢郡主。” 这条路上並非她踽踽独行。 而且一直以来,悦然郡主不也是自己一人扛下所有风浪吗? 她们本无不同。 “王爷放心,我不会拿师母的身子当做儿戏。”顾悦转头看向萧烬,沉声道,“而且,只要是毒,我的血也是百利而无一害,若是真的发现是毒,王爷还是要儘快查清楚是谁为恶才是。” 萧烬眉宇间的阴霾倏然散去。 顾悦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一点,他最清楚不过。 罢了。 只要是顾悦想做的事,他总该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这边。 站在臥房中的秦氏,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这一幕,嘴角多了几分笑意。 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萧烬看著顾悦的目光绝非他所言那般清白。 看来,是他动了心而不自知? 就在顾悦和姚青研究方子的时候,何瑶儿正陪著笑脸侍奉在长公主身边。 徐嬤嬤走进来,看都没看何瑶儿一眼,恭敬地说道,“长公主,杨婉歆到了。” 长公主一脸慵懒地挥挥手,“让人进来吧!” 杨婉歆低眉顺眼地跟著徐嬤嬤走了进来,跪在地上朝著长公主磕头。 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她总会莫名地想起顾悦来。 说起来,顾悦有时候也会仗著自己郡主的身份故意逼著人跟她行礼,可她也发现,那些人都是对她不好的,或者是她厌恶的人,比如何瑶儿。 相反,自己每次见到顾悦,都是很敷衍的福了福身子,甚至有时候都忘了行礼。 但是顾悦从未跟她计较过这些。 杨婉歆的心沉了沉。 不。 那些都是小事。 她也许是压根看不上自己,否则又怎么会见死不救? “你父亲的案子,本宫已经让人压著了。”长公主没让杨婉仪起身,只是摆弄著自己的护甲,淡淡地说道,“但是本宫不会做赔本的买卖,等到太后寿宴,你跟本宫一同进宫,到时候,皇后会为你赐婚。” 这件事,是先前杨婉歆已经答应了的,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反悔。 只要能把父亲救出来,她做什么都行。 更何况,她嫁的还是陈家最为尊贵的大公子,日后是要承袭陈家一切的人。 “母亲当真是疼爱婉歆小姐。”何瑶儿跪在一旁,一边给长公主捶著腿,一边笑著说道,“选了那么好的人嫁过去,以后可是享福了呢!” “你们以后都是本宫的人,本宫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长公主还是很享受这些小女儿家之间的拈酸吃醋,当下拍了拍何瑶儿的手才开口。 “先前顾悦伤你的事,本宫会想办法替你討回来,到时候隨你开心磋磨便是。” “多谢母亲。”何瑶儿连忙磕头,隨后又爬起来,顺势靠在长公主脚边道,“母亲心里头念著瑶儿,瑶儿就心满意足了。” 杨婉歆面无表情。 奴顏婢膝。 她瞧不上何瑶儿,也瞧不上现在的自己。 可在她心里,造成这一切的却还是顾悦。 如果她愿意帮自己把父亲摘出来,她也不用跪在这里被长公主这般羞辱。 “长公主,不知……我父亲何时能出来?”杨婉歆闭了闭眼睛,以头触地,颤声问道,“母亲因著父亲的事四处奔波,如今鬱鬱寡欢,病重在床,能否请长公主先让人把……” 下一刻,一个茶盏已经砸在了杨婉歆的肩膀上。 滚烫的茶水瞬间就渗入了她的衣衫,烫得她咬紧牙关,才堪堪避免痛呼出声。 “杨婉歆,能保住你爹的命都是本宫给你的恩赐。”长公主冷冷地看著杨婉歆,嗤笑出声,“你以为,本宫瞧上你这副身子,你就能拿来跟本宫討价还价?” 第203章 蛊惑人心 “婉歆小姐,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啊!” 何瑶儿见杨婉歆被骂,当下状似好心地开口。 “贩卖私盐这样的罪名,就算是母亲想要保下你父亲的命也是相当难的,你不出银子不出力,竟然还不知足,著实太过分了。” 长公主闭著眼睛,並未阻拦何瑶儿斥责杨婉歆。 很显然,她的心里头也对杨婉歆多有不满,否则也不会由著何瑶儿编排她。 “民女知错。” 杨婉歆跪伏在地,颤声开口。 “民女叩谢长公主天恩,民女只是太担心父亲,还请长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民女一次。” 她没得选。 当初顾悦选择不帮她的时候,她就第一时间求到了长公主这里。 长公主其实一开始並不愿插手此事,是陈家大公子多看了她两眼,说了句这姑娘倒是顺眼,所以让长公主起了心思。 她能跪在这里,求长公主保住父亲,都是拜陈家大公子所赐。 而杨婉歆清楚地知道,她是长公主的棋子。 “知道错了就好。” 听到杨婉歆这么说,长公主才缓缓睁开眼睛,幽幽地开口。 “婉歆,不是本宫不帮你,实在是你父亲不肯將罪责推到你二叔身上去,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认罪,本宫又能如何?” “你若是真想救你父亲,倒不如去劝劝他,让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出去。” “一个商户之女能嫁到陈家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可你觉得陈家会一直容忍一个父亲是犯人的女人坐在陈家大公子夫人的位置上?” “你现在要救的不只是你父亲,还有几年后的你自己。” “陈家不会蛰伏太久的。” 长公主点到即止,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去,很显然是不想再搭理她。 杨婉歆鼻子发酸,眼眶微红,可到底不敢再多言,只能再次磕头,准备退下去。 “母亲,我送婉歆小姐。”就在这个时候,何瑶儿朝著长公主福了福身子,笑著说道,“正好跟婉歆说几句体己话。” 长公主清楚何瑶儿是替自己去敲打杨婉歆,自然不会拦著,点头应了。 “婉歆小姐心里头瞧不上我是吗?” 走出院子一段路之后,何瑶儿让丫鬟退到后头,自己则站在杨婉歆面前,似笑非笑地开口。 “不得不说,你的父母把你保护得太好,让你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在想什么。” “何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也许是先前受了顾悦的影响,杨婉歆对何瑶儿的感官很差,自然並不想跟她多言。 “我还要回去侍奉母亲,没有时间跟何小姐閒聊。” “婉歆小姐似乎对我很有成见。”何瑶儿见杨婉歆如此,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著说道,“本来我还想提点婉歆小姐几句,兴许能让你父亲快些出来,但是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何小姐!”听到何瑶儿这么说,杨婉歆顿时有些激动地拉住她的衣袖,连声道,“好姐姐,刚才是我不对,你別跟我一般见识,你跟我说说,到底该怎么救我父亲,求你了!” 母亲病得太重,有时候都糊涂了,会叫父亲的名字。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急病乱投医。 她知道何瑶儿可能会不安好心,可只要能把父亲救回来,她认。 “拿银子啊!”何瑶儿凑近杨婉歆,低声道,“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但是人的命就一条,你以为有了陈大公子的另眼相待,就能逼著长公主帮忙?” “別天真了,婉歆小姐,財帛动人心,即便是长公主也不能免俗。” “你不会以为光靠一张嘴,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人救出来,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啊?” 杨婉歆垂首不语。 “罢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何瑶儿扬眉,似笑非笑地开口。 “我也是好心提点你,若是你父亲没了,你那点家產迟早都会被族人吞了,嗯……” “对,我倒是忘了,你们杨家的族人早就被顾悦赐了柳姓,一个没有族人庇护的女子,带著万贯家財嫁入陈家,想想都知道是什么下场了。” 何瑶儿的话让杨婉歆身子一颤。 原来……是这样吗? 陈家看上的根本不是她这个人,而是要吃她们的绝户! “你也不能怪旁人。” 何瑶儿瞧著杨婉歆的神色,当下意有所指地开口。 “若是顾悦一开始就帮你,你也不会被逼到这般地步,说到底,你该恨的不是长公主和陈家,而是那个逼你走进绝路的悦然郡主,不是吗?” 此刻的顾悦压根不知道何瑶儿的谋算,她跟姚青並未在秦氏那里多留,毕竟想要確认是不是蛊毒还要准备很多东西。 秦氏本来热情地留他们用晚膳,但是皇上召见萧烬,他们自然要儘快赶回去。 瞧著秦氏失落的模样,顾悦答应她过几日还会过来,这才哄得人喜笑顏开,送他们离开了。 等到顾悦回到郡主府,就收到了三夫人病重的消息。 “郡主要去看看吗?”素冬知道顾悦对三夫人跟其他人不太一样,於是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奴婢听闻三夫人已经病得下不来床了,现在整个府里头也只有婉歆小姐自己撑著……” 顾悦沉默了半晌,到底点了头,只道,“去看看吧!” 重新换了衣衫,顾悦就带著素冬去了杨婉歆现在的住处,隨行的还有杨榜。 “这是三老爷自己买的宅院,先前本来都要回乡,后来不走了,觉得再住之前的宅院著实有些过不去,这才定了这里。” 杨榜虽然跟杨怀喜和杨怀义的感情没有多深厚,但到底也是自己的兄长,所以多关注了几分。 顾悦扫了一圈,总觉得这宅院有些奇怪,但是一时间也看不出所以然来,索性不再多想。 素冬上前敲了门。 开门的是个老妇人,警惕地看著素冬她们,哑著嗓子问道,“你们找谁?” “郡主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蓽生辉。” 就在这个时候,杨婉仪恰好坐著马车回来,一眼看到顾悦,当下冷冷的开口。 “就是不知哪阵风把郡主吹来,怎么……是专程来看妹妹的笑话吗?” 第204章 攀龙附凤 “听说三婶病了,我来看看。”顾悦蹙眉,沉声道,“若是需要请太医,我可以……” “不用你假好心。”杨婉歆嗤笑一声,扫了顾悦一眼才道,“郡主若是大发慈悲,不如把我父亲救出来,自然能让我母亲药到病除。” 此刻的杨婉歆好像一只刺蝟,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刺都竖起来,攻击每一个靠近她的人。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 似乎只是针对顾悦自己。 “婉歆小姐,你这当真是不讲道理。”素冬看不得旁人欺负自家小姐,当下不乐意地说道,“三老爷自己做错了事,你这般迁怒我们小姐又是何道理?” “当初我们小姐就劝过你们儘早回乡,不要在京城逗留,你们留下的时候也没问过我们小姐啊!” “都留下了,跟二老爷搅和在一起,才跟我们小姐说,我们小姐依旧是劝了,你们不听怪谁?” “现在出了事,倒是怪上我们小姐,怎么……我们小姐欠你们的吗?” 素冬当真是早就看不惯杨婉歆这副全天下都欠她的德行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知所谓。 “我们小姐心善,给你们几分顏面,过来看看三夫人,不是来听你在这里阴阳怪气的嘲讽。” “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救你父亲,拿著道德逼迫谁呢?” 只要有人对顾悦不好,素冬的战斗力就蹭蹭往上涨。 这番话说得杨婉歆脸色极其难看。 “郡主身份尊贵,我们高攀不上,若是瞧不上我们,那就请回吧!” “我们也不需要旁人施捨!” 说罢,杨婉歆一甩衣袖,大步迈进了院子,直接让人关上了大门。 “你……” 素冬见杨婉歆竟然把自家小姐拒之门外,气得叉腰就想骂两句,被顾悦出声制止。 “素冬,走吧!” “小姐。” 素冬听话,但扶著顾悦上马车的时候还是愤愤不平。 “这样的人,小姐就多余理会,亏得奴婢以前还觉得她这个人还算是杨家比较明事理的小姐,现在看来,奴婢当真是心盲眼瞎。” 歹竹出好笋这种事实在是难遇。 “以往三叔和三婶疼她,杨婉歆虽然有几分小聪明,但也只限於在这后院之中。”顾悦垂眸,似乎並未將方才的事放在心上,只道,“三婶在这件事上著实有些浅见了。” 身为父母,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无忧无虑地长大。 所以哪怕是聪慧的三夫人,在自己的独女面前,也只想著让她学会如何处理后宅之事,从未想过一旦失去助力,少女又该如何应对存活。 “她只是一时想岔了。” 杨榜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 “郡主,婉歆是个好孩子,只是突逢家变,所以才走了死胡同,还望郡主海涵。” 杨榜到底还是念著杨怀义老实本分,对自己也算是挺好,就替杨婉歆说了几句话。 “在这吃人的京城,一步错,就会步步错。”顾悦似乎明白杨榜的意思,敲了敲面前的桌几说道,“四叔,杨婉仪没有试错的本事,若是你想帮她,那就儘早行事吧!” 顾悦不打算阻止杨榜帮三房,这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依著她的性子,上一辈子的债,把杨家所有人都填进去都不为过。 “我明白了,郡主。”杨榜鬆了口气,点点头说道,“到底是三哥的血脉,总不能瞧著她走错路。” 顾悦特地让人盯著杨婉歆,自然只道这些时日她遇到了什么事。 可重活一世,她学到最多的,就是尊重他人的命运。 就在顾悦跟杨婉歆不欢而散的时候,两辆马车正在官道上朝著京城疾驰而来。 一直到了日头正盛才停在了一处酒楼外,隨后两个锦衣少年一前一后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正是从书院赶回京城的二房大公子杨城和顾悦的亲弟弟杨燁。 “兄长。”杨燁一只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走到杨城身边,问道,“咱们再有多久就能到京城?” “大概还要半日。” 握著摺扇的杨城看了看日头,转头拍了拍杨燁的肩膀才开口。 “先去垫垫肚子,你平日里饭量就大,这都半晌没有吃东西了,定然是饿了。” “抱歉,兄长。”杨燁听到杨城这么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头说道,“因为我,耽误了不少行程,倒是给兄长添麻烦了。” “你是我弟弟,我作为兄长照拂你是应当的。”杨城摆摆手,温和地说道,“走吧,先进去吃东西。” 二人手里有银子,自然不用坐在外头,所以特意寻了个雅间,要了酒菜,杨燁大快朵颐,而杨城似乎是有心事,只动了几筷子,然后就开始喝酒。 “兄长,待会我来结帐。”杨燁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吃的不多,就別跟我抢了。” 杨城笑了笑,点头道,“好。” 正说话间,就听到楼下突然闹了起来。 杨燁习武,耳聪目明,一下子就听到了下头有人再喊救命,当下猛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而杨城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这才缓缓起身,慢慢地跟在了后头。 “住手!”杨燁在楼上就看到楼下几个男人正围著一个抱著琵琶的少女调戏,登时蹙眉怒喝,“光天化日,竟然敢调戏良家少女,该当何罪!” 说罢,杨燁一个飞身而下,直接踹倒了其中一个人。 那几个男人见状,对视了一眼,全都朝著杨燁扑了过去,可是並不是他的对手。 三下五除二,杨燁把人打得落流水,相互搀扶著跑了个乾净。 眾人纷纷喝彩叫好。 杨燁抱著佩剑拱手回应,脸上是满足的笑,隨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丟在了掌柜的手里。 “掌柜的,刚才打碎的东西全都算清楚,还有楼上的饭菜。” 那掌柜本来还愁眉苦脸,见有人认了这笔帐,顿时高兴不已,连声招呼给杨燁再送几样好菜。 这可是送到杨燁心坎里去了,当下开心地跑回了杨城身边,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弱弱的道谢声。 “奴家多谢公子搭救。” 杨燁扭头看过去,见是那被调戏的小娘子,当下毫不在意地说道,“路见不平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只道,“公子救了奴家,那奴家就只能跟著公子,求公子收下奴家。” 杨燁脸色一变,下意识退了一步。 “小娘子倒是会算计。” 没等杨燁拒绝,杨城突然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笑著开口。 “我这弟弟是长公主的亲儿子,悦然郡主的亲弟弟,不过是瞧著你有几分美貌才出手,你这是想攀上高枝做凤凰?” 第205章 心怀鬼胎 “小娘子。” 杨燁听到杨城的话,下意识地蹙眉,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被杨城再度打断。 “我劝你还是別痴心妄想了。” “我这弟弟日后要娶的都是高门贵女,怎么可能会瞧上你这般出身之人?” 那女子听闻,眼眶微红,脸色煞白,好似被羞辱了一般,整个人摇摇欲坠。 “兄长。” 杨燁上前一步,扯了一把杨城的袖子,隨后朝著女子微微拱拱手,开口解释。 “这位姑娘,我方才出手只是看不惯那些人而已,姑娘不必如此介怀。” “若是姑娘遇到了难处,我这里有些银子,姑娘可以先拿去应急,剩下的就留给姑娘傍身,也不需要还我。” 说话间,杨燁將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奴家知道公子身份尊贵,但是奴家也是有骨气的。”女子一把打落了杨燁递过来的荷包,状似十分委屈地说道,“奴家配不上公子,公子又何必拿银子来羞辱奴家?” “你若是真这般,方才又何必说跟著我弟弟的言语来?” 杨城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那女子一番,冷声道,“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话倒是都让你说了,瞧不上眼前这点银子,无非是想攀上高枝,谋求更大的利益而已。” 杨燁其实也很是不解。 面前这女子分明是生活困苦,所以才出来卖艺求生。 自己救了她,还打算给她些银两,为何她要如此生气? “早就跟你说了,別犯傻,有些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杨城那边说完,弯腰捡起荷包放在杨燁手里,扫了一眼那女子说道,“下九流的玩意儿,还当自己多金贵呢!” 一席话,说得女子潸然泪下。 “兄长,算了。”瞧见这一幕,杨燁也觉得对方挺可怜,当下拍了拍杨城的手臂才道,“姑娘家不容易,我们回去吧!” “听你的。” 杨城並未拒绝,当下转身跟著杨燁进了雅座。 那女子抹了一把眼泪,突然猛地朝著那雅座旁的墙撞了过去。 鲜血四溅。 眾人顿时尖叫出声。 听到外头的动静,走在杨城后头的杨燁下意识地打开了门,恰好看到了这一幕,顿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这……”杨城快步走出来,站在杨燁身边,好似有些为难地说道,“这女子怎么这般恩將仇报?” “明明是你救了她,结果她转头就撞死在这,分明是想陷害你!” “我与她无冤无仇,何谈陷害?” 杨燁一脸迷惘。 他跟这个女子今日才见这一面。 而且他也是好心才救了她,怎么这人就……这么撞死了? 杨城嘆了口气,好似苦口婆心,“我的好弟弟,她隨著你上来的,然后又一头撞死在这里,你觉得旁人会如何看你?” “旁人只会觉得你定然仗著救命之恩要挟她,而她不堪受辱,所以才会如此。” “可我没有。”杨燁立刻说道,“我救她只是看不惯……” “世人只看自己想要看到的。”杨城打断了杨燁的话,摇摇头说道,“这事,怕是很难善了。” 死无对证。 刚才在楼上的,只有他们的人还有这个女子。 就算他们咬死了说此事跟杨燁没有半点关係,那也堵不住世人的嘴。 杨燁的名声,还未进京,只怕都已经被毁得一乾二净。 官府的人来得很快,因为有杨城和他们带的侍从作证,又加上杨燁背后是长公主和悦然郡主,自然不会有人为难他,反倒是当场就结了案。 这下,好像惹了眾怒。 群情激奋。 虽然都说民不与官斗,可是当眾逼死人,在那些百姓眼里,就是这些人把他们的命视如草芥。 可能现在只是一个姑娘,日后就可能是自己。 “大胆刁民。”那两个侍卫护在杨城身边,將杨燁挡在后头,高声道,“我们少爷是长公主的亲儿子,悦然郡主的亲弟弟,別说没瞧上这女子,就算是瞧上了也是她的福分!” 这话,无异於火上浇油。 眾人纷纷拿起手中的东西砸向他们。 杨城护著杨燁,带著自己人躲进了雅座。 “你先走。”杨城打开窗户,推著杨燁往外去,只道,“他们现在是情绪上头,而且是因你而起,只要你不在这里,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兄长,我不能把你自己丟在这里。” 杨燁虽然完全不明白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可让他丟下杨城自己一个人逃走,绝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咱们一起走,我去官府给自己討个公道,到时候官府自然能还我清白!” 杨城连连推辞,“总得有人留在这里解决后头的事,若是我们都走了,到时候闹到京城去,长公主自然不会饶过我们的。” “可这事跟我本就没有关係。” 杨燁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歪,信誓旦旦地开口。 “母亲若是听完我所言,必然会相信我的。” 杨城垂眸,敛去自己的情绪,却不想,下一刻门就被人踹开。 其中一人拿著一个凳子就朝著杨燁砸了过来,高喊道,“草菅人命,逼良为娼,今日我就算拼上自己的命,也要为民除害!” 依著杨燁的身手,想要躲开此人自然是易如反掌。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刚要还手,却被杨城拽了一下,脚下一歪,就错过了最佳的躲避时机,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凳子朝著自己的腿砸了下去! 就在杨燁以为自己要被伤到的时候,突然,两支袖箭破空而来,直接穿透了那人的双臂。 椅子轰然落地。 下一刻,那人就被踹飞了出去。 杨燁下意识地抬头,却看到了一个少女的背影。 竟然是顾悦! 此刻的她站在楼上,居高临下看著那个被她踢飞出去的男人倒在地上痛呼不已,而围观的百姓愤怒的情绪开始暴涨。 “报官!” “官府的人就跟他们是一伙的,报官能有什么用?” “我是悦然郡主,这女子的死跟我弟弟没有半点关係。” 议论声中,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的顾悦抱著手臂,缓缓开口。 “我弟弟只是傻了点,但绝不会作恶。” “若是有人想要藉机浑水摸鱼,毁了我这弟弟,那就休怪本郡主翻脸无情!” 第206章 兄弟离心 杨燁看著顾悦的背影,一时间神色极为复杂。 其实,他对顾悦的记忆完全停留在画像上,虽然后来那幅画像也被杨婉仪给撕了。 可他心底对这个姐姐一直有著莫名的亲近感。 就像现在,明明她刚刚出现,却选择无条件地信任他,甚至为了他而出头,这让他一颗心都觉得暖洋洋的。 “来人,拿下此人!” 顾悦说完,指著刚才那个拿著凳子要砸断杨燁腿的男人,冷声开口。 “此人图谋不轨,好好审问,本郡主倒是要看看,我这傻弟弟到底是挡了谁的路,竟让人算计至此!” 顾悦带来了的是寒骨卫,几乎是眨眼间就按住了想要逃跑的人。 男人拼命挣扎,只道,“我不过是为民除害,你们凭什么扣下我!” “郡主与杨公子是亲姐弟,自然是向著他说话。” 人群中,有胆大的,也忍不住开口反驳。 “我们这么多人都看到那女子在跟杨公子说过话之后撞死在雅座门前,若不是杨公子逼迫,她怎么会寻死?” “就是,好死不如赖活著,若不是被羞辱,怎么可能自尽身亡?” “就是,这位大哥可能也是怒火上头,並非有意要对杨公子动手。”“而且杨公子武艺非凡,一般人谁能是他的对手?” 眾人议论纷纷。 毕竟是见了血,所以哪怕顾悦出现,也並不能立刻平息他们的疑虑。 “姐姐。”没等杨燁上前,杨城已经走到了顾悦身边,朝著她行礼,低声劝说道,“姐姐不如先带四弟回去,以免……” “啪!” 没等杨城说完话,顾悦已经一巴掌直接扇在了他的脸上。 鲜红的指印几乎瞬间显现。 饶是杨城平素甚少动怒,这一刻也差点维持不住往日的冷静自持。 杨燁也没想到顾悦竟然会在眾目睽睽之下给了杨城一巴掌,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姐姐!” “你是不是没长脑子?” 这边还没等杨燁多话,那边顾悦已经伸出手拧上了他的耳朵,冷声开口。 “就他这种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你是不是被卖了还得替人家数银子?” 明明杨燁比顾悦还高出一个头来,在她面前却依旧乖顺地不敢反抗半分,只会歪著头,连声喊疼。 “姐姐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 杨城看著这一幕,眸底划过一丝冷意,但深吸一口气又上前一步解释。 “这几年,都是我与四弟相互扶持,姐姐若是觉得我没有照顾好四弟,那我无话可说。” “我不是杨燁,你这套对我没用。” 顾悦鬆开了杨燁,挡在他身前,嗤笑一声开口。 “表面上你处处替杨燁说话,实际上,每一句都坐实了他那些子虚乌有的罪行。” “方才杨燁救人,並未表明身份,可你恨不得昭告天下。” “那女子想要跟著杨燁,你却处处羞辱人家,就是为了把这盆脏水全都泼到杨燁身上去,从始至终,这女子,包括先前欺负她的那些人,都是你拿银子收买的。” “你以为,本郡主站在这里,是打算以权压人?” 杨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似乎没想到顾悦竟然会在眾目睽睽之下说出这些来。 就算真的是他做的,那这些也是家丑。 她怎么敢如此宣扬出去? “这些年在书院,你处处拿著杨燁是长公主儿子的身份说话,让人都以为杨燁是个不学无术,囂张跋扈的公子哥儿,所以他除了你,从未交到过朋友,甚至还被人不齿。” 书院里那些文人,都是自詡有风骨的,自然瞧不上杨城口中的杨燁。 “兄长……” 杨燁在顾悦这番话里慢慢开始有了反应。 他在这一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些年他总是被同窗不喜的原因並不是他不够好,而是因为杨城在背后一直都在贬低自己? “我与你都是杨家人,你为何要这么待我?” “四弟,我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你信郡主不信我?” 顶著那鲜红的巴掌印,杨城昂著头,好似十分受伤,“我知道二房得罪了郡主,但是现在我的父亲母亲都已经下了牢狱,难道郡主一定要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才肯罢休?” 杨燁脸上多了几分动容。 这些年,他一直在外求学,在他心里,杨城比杨昀还要亲近几分。 可是刚才顾悦的话让他意识到,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 “上樑不正下樑歪。”顾悦冷笑一声,拍了拍手说道,“你嫉恨杨燁有个好的出身,所以如今自己被父母连累,便也要毁掉他?” “先是名声,后是腿,你这是要断了杨燁的一切生路啊?” 在顾悦的示意下,刚才调戏那女子的几个地痞已经被寒骨卫拎了进来,最后面还有一个从赌场里抓回来的男人。 没有人能撑过寒骨卫的用刑,所以真相从那些人的口中被慢慢拼凑还原。 琵琶女的父亲,也就是最后拖进来的男人,染上了赌癮,於是打算卖女儿。 恰逢这个时候有人找上了他,只让他今日来这里演一齣戏,在杨燁出手救人之后,撞死在他面前,就会给他一百两银子。 琵琶女不想死,可挡不住母亲还在受苦。 一百两一条命,换母亲离开这里,只是对不住这个救她的儿郎。 所以,她在自家厨房的米缸下头藏了一份信笺,完完整整地记录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而那几个地痞也是收了银子故意在这里闹著调戏琵琶女。 至於刚才想要砸断杨燁腿的男人,几番刑罚下来,也全都招认。 有人收买他,让他趁乱砸断杨燁的腿,而且要下狠手。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杨城身边其中一个侍卫立三。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来他们的愤怒也是被人利用的一环。 “四弟!此事我並不知情!” 杨城几乎是立刻捨弃了立三,当下一脚踹在他的心口处,怒声道,“你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是杨家养著,你竟然敢背著我去害四弟,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这些年我与四弟也算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们兄弟离心?” 杨城这边骂完,转头想对杨燁说什么的时候,却突然被一把摺扇直接抽在了脸上,鼻樑处一阵剧痛,鲜血瞬间喷出。 “弃车保帅?” 转动著手里的摺扇,顾悦似笑非笑地开口。 “杨城,你不会以为现在推出来个立三做替死鬼,本郡主就会放过你吧?” 第207章 以死谢罪 “你说那番话,无疑是在跟立三说,他的家人都在你手里捏著,若是他不肯替你顶罪,那到时候你也不会放过他和他的家人。” 顾悦转动著手里的摺扇,冷声开口。 “杨城,你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 “但凡你回到京城以后再做打算,兴许都会比现在要好得多,毕竟……这会你可是孤立无援。” 说到这,顾悦倒是忍不住笑了。 她在京城得罪的人可不少,所以如果杨城回京之后好好打探一番,说不得会有几个盟友,有商有量地来对付自己。 “我尊称郡主一声姐姐,並不代表著我就由著姐姐往我身上泼脏水。” 杨城这个时候当然是死不承认此事与自己有关,当下看向立三说道,“不是我做的事我不会认,立三,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少爷,奴才有罪。” 立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懊悔地垂首,低声开口。 “奴才跟在少爷身边多年,那些人都因为四少爷的身份瞧不上少爷,可少爷还处处维护四少爷,奴才心疼少爷,恨四少爷身在福中却不惜福,所以故意想要对四少爷动手。” “只要奴才毁掉四少爷,那以后这杨家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放在少爷身上,到时候四少爷依旧可以享受荣华富贵,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 立三的话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合著人家有福,就合该被他们算计不成? 再说,那出生也不是人家杨燁自己选择的,因为一己私利就想断人家的腿,坏人名声,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少爷,奴才该死!”说话间,立三朝著杨城咣咣咣磕了几个头,淒声道,“求少爷看在奴才侍奉少爷多年的份上,莫要迁怒奴才的家人,奴才不该因著自己这点心思就毁了少爷和四少爷的情分。” “奴才……今日就以死谢罪!” 下一刻,没等眾人反应过来,立三突然起身,直接头朝下从三楼上栽了下去。 鲜血顿时飞溅得四处都是。 离得最近的,是那几个地痞,当下被眼前这一幕嚇得尿了裤子,哭爹喊娘。 “立三!” 杨城快走几步,隔著栏杆朝著下方伸出手,眼看著立三死的透透的,这才捂著脸滑坐在地上,好像十分难过。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为何要这般寻死……” 顾悦翻了个白眼。 逼著人家去死,这会还装作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当真是演戏的一把好手。 不得不说,这杨城跟杨婉仪还真是颇为相似。 连装模作样都一样一样的。 “四弟。”杨城抹了一把脸,缓缓起身,朝著杨燁躬腰行礼,只道,“为兄这些年一直以为自己在庇护四弟,却没想到身边人竟然会这般看待你我的情谊,甚至还做出了那么多伤你之事。” “都是为兄的错,还请四弟原谅则个。” “既然立三已经伏法,此事也算是还了四弟一个清白,还请四弟高抬贵手,让我安葬了立三,也算全了这一场主僕的情谊。” 围观的眾人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听到杨城的话,纷纷点头,觉得此人有情有义,也许先前郡主那些猜测都是误会而已。 杨燁小心翼翼地挪了一步,察觉到顾悦的低气场,又默默地站住了脚,一本正经地闭嘴不言。 他觉得,要是自己敢多嘴一句,顾悦手里那把摺扇就得抽到自己脸上来。 “郡主。” 杨城建杨燁迟迟没有说话,这才抬眸,看到这一幕之后不禁微微蹙眉开口。 “四弟已经成人,他有自己判断是非的能力,郡主这般干涉,未免太过霸道了。” “而且,四弟也是杨家人,与我是兄弟,郡主难道能把四弟关一辈子不成?” “他是我弟弟,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顾悦抱著手臂,冷眼瞧著杨城说道,“至於你,让立三顶罪一次,下次就到旁人,我倒是要看看你身边有多少人能替你去死。” 这话一出,站在杨城身后的另一个侍卫立四顿时变了脸色。 他跟立三算是一同长大,又伴在杨城身边多年,当然了解自己主子是什么脾性。 就像方才的事,若是立三不认,那到时候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自己呢? 他是孤儿,也就这条命能帮得上主子,若是下次主子的算计再次落空,那是不是死的就是自己? “郡主莫要在这里耸人听闻。” 杨城当然知道顾悦是故意的,当下冷声开口。 “此事的確是我管束不力,可我的人已经死了,也跟四弟道歉了,郡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 “既然你承认自己有问题,那就好。” 顾悦笑了,突然抬手对著杨城就是两支袖箭。 立四反应极快,抽出腰间佩剑就直接打落了袖箭,却不想下一刻顾悦竟然再次连发四箭。 饶是立四转身去挡,也来不及了。 其中三支直接扎穿了杨城的双肩和心口。 “噗!” 杨城瞬间就吐了血。 “主子。” 立四想要上前,却被寒骨卫出手按在了地上。 “对本郡主不敬,杖十鞭。” 顾悦扫了一眼立四,隨后缓步朝著倒在地上的杨城走了过去。 “你……你竟然敢当街动手杀人……” 杨城先前从信笺中听闻过顾悦的疯,可从未想过这人压根就不按常理出手。 明明他已经道了歉,若是换做旁人,只怕会就坡下驴,可她呢? 在她眼里,压根没有什么规则可言! “差点伤了杨燁的腿,你想全身而退?” 顾悦站在杨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伴隨著立三被杖刑的痛呼声,对著他的腿就是两箭。 袖箭没入脚踝的痛让杨城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你……” “四弟!” 杨城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开口想要骂顾悦的时候突然口风一转,眸中满是哀伤地看向了杨燁,哽咽地开口。 “你我兄弟一场,就看著郡主这般伤害我而无动於衷吗?” “这些年,我虽然不知立三那般,可从未亏待你半分,难道在你心里,我就不是你的血脉至亲吗?” “四弟,是不是只有我成了废人,你才会原谅我?” 第208章 赶尽杀绝 杨燁到底是心软了。 听完杨城这些话,他快步走到了顾悦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姐姐,此事就此作罢。”杨燁侧眸看了杨城一眼,红著眼眶说道,“也许兄长並非有意为之,教训他几分就算了。” 顾悦抱著手臂,看著杨燁,眸光冷然。 “杨燁,你知道我让人在这里盯著你的动向有多久了么?” “你又知不知道,我在收到你在此落脚的消息之前,赶了多久的路才堪堪赶上来救你一命?” “你现在,是要替罪魁祸首求情?” 上一世,杨燁就是在这里出的事,被抬回京城的时候,毁容断腿,差点连命都没了。 而杨城却恰恰相反,不仅成了救下杨燁的救命恩人,甚至还考取了功名,有了长公主的帮扶,可谓平步青云。 只要是个人,都能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可杨燁性情直爽,压根就不会把阴谋论套到旁人头上去,所以哪怕他那个时候名声尽毁,再无翻身的可能,却依旧努力活著,从不会被那些閒言碎语所扰。 自身难保的他,在知道自己的处境后,还会偷偷藏起来一些好东西,托那些下人带给自己。 殊不知,那些好东西全都被人截下了,压根没到她手里。 而他就信了那些人编出的谎言。 说好听点,可能叫心大。 说不好听的,就是有点傻。 所以,这辈子,顾悦不会给杨城任何机会,让他再次踩著杨燁上位。 “姐姐一直在等我?”听到顾悦这么说,刚才还有些蔫头耷脑的杨燁顿时眼睛亮了,惊喜地问道,“姐姐是专程来寻我的?” 顾悦恨不得拿扇子直接砸在这人脑袋上。 这里距离京城还有那么远的路,她无缘无故跑来这里做什么? 玩吗? “不错。”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顾悦还是很淡然地点了头,沉声道,“所以,你现在让开,不然我连你一块收拾。” 杨燁立刻跑到了一旁,颇为歉意地看著杨城,只道,“兄长,实在是抱歉,我姐姐打人瞧著就很痛,所以你忍一忍,她不会杀了你的。” 杨城差点被杨燁气得厥过去。 要不是了解这个人的性子,只怕他会觉得此人是故意在嘲讽自己。 可偏生这样的无心之言,最是扎心。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这么多人呢!”杨燁不去看杨城愤恨的眼神,抬眸看天,嘟囔道,“姐姐是郡主,肯定是讲王法的。” 顾悦心中忍不住失笑。 果然,越是善良的人,说出略有几分冰冷的话之后,著实让人难过。 杨城知道自己不能將希望寄托在杨燁身上,所以索性抬头看向顾悦,冷声道,“郡主害死了自己的大哥和妹妹还不成,非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吗?” 顾悦笑了,缓步走到杨城身边,突然抬脚就踩在了他的心口处,让他整个人躺在地上爬不起身,隨后低头看著他,一字一顿地道,“是,又如何?” 另一边,长公主也收到了杨城等人已经快要到京城的消息。 “瑶儿,等到杨城到了,本宫让你们见见。”长公主这会心情不错,当下手指轻轻敲著桌几说道,“这孩子十分上进,还有才华,若是参加秋闈,必然能高中。” 何瑶儿笑著给长公主捶著腿,轻声道,“母亲对我真好。” 话音落下,她的眼底不可避免地划过一丝冷意。 一个还未参加秋闈的人,日后到底如何尚不清楚,竟然让自己嫁给这样的人? 长公主这分明是在羞辱自己! “杨城虽然父母入狱,但是有三房顶罪,应该很快就能放出来。” 长公主闭著眼睛,似乎並不知晓何瑶儿的想法,只是淡淡地说道,“到时候等到杨婉歆成亲,三房所有的財物都一分为三,你若是瞧上了什么,儘管去挑。” “多谢长公主。”何瑶儿敛去所有的情绪,轻笑道,“那杨怀义也是个傻的,寧愿让自己的妻女惶惶不可终日,也要替他那个二哥顶罪,殊不知,这本就是针对他们的一场局而已。” 此刻在牢里的杨怀义压根不知道,当初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听了顾悦远离京城,自然也不会有现在这场劫难。 杨怀远死了以后,杨怀喜就打上了吞掉大房三房所有財產的主意。 只可惜,大房的財產有长公主盯著,他不敢有什么动作,所以才处心积虑设了局,將三房拖下了水。 甚至还许诺,日后事成绝不会独占三房的財產。 这也是长公主等人对这件事袖手旁观,不闻不问的真正原因。 从一开始,弃子只有杨家三房。 顾悦就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特地去牢里劝说杨怀义,只是对方执拗不肯。 而杨婉歆偏生又不信任她,不等她出手,就主动求上了长公主,直接送羊入虎口。 “人蠢而不自知。”长公主嗤笑一声,缓缓睁开眼睛说道,“若不是瞧著二房杨城还算是个有出息的,本宫才不愿跟他们为伍。” “只是郡主那边当真不会插手吗?”何瑶儿想起顾悦,忍不住问道,“母亲,我实在不明白,郡主做了这么多错事,母亲又何必处处容忍她?” “杨婉歆不信任她,她就算插手也无济於事。” 长公主避而不谈后头的事,只是转动著茶盏,看著起起伏伏的茶叶冷声开口。 “等到杨婉歆嫁给陈鹤一,到时候是死是活,全看陈家那些人的良心了。” “至於顾悦,她就算是再厉害,难不成还能去管人家夫妻的事不成?” “若是她真的敢为了杨婉歆对陈鹤一动手,那就是她作死,怨不得任何人。” “听闻杨婉歆的母亲已经病入膏肓。”何瑶儿见长公主不愿意谈及自己问的问题,索性也岔开了话题,只道,“要不要让人……” 说话间,何瑶儿已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必。”长公主摆摆手,毫不客气地说道,“將死之人,压根不必放在心上。” “长公主!” 何瑶儿刚想说什么,那边徐嬤嬤已经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还带著几分尚未敛去的惊慌。 “郡主带著人,將杨城丟在了府门外,还……当眾质问,长公主为何要让人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放肆!” 长公主猛然一拍桌子,怒声开口。 “她好大的胆子!” “竟然敢如此污衊本宫,找死吗?” 第209章 孝字当头 长公主带著人出去的时候,就看到顾悦的脚底下踩著一个人。 等到走近了,才发现对方竟然是杨城。 “长公主!”这一路上被顛簸得奄奄一息的杨城在看到长公主的那个瞬间,眼睛一亮,忍不住挣扎了几分,连声道,“求长公主救命!” 何瑶儿跟在长公主身后,看到狼狈不堪的杨城,眸中划过一丝厌弃。 长公主夸讚的人,竟然就是这般废物? “顾悦,你又闹什么?”长公主蹙眉,扫了一眼顾悦,冷声道,“杨城又如何得罪你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了郡主,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天底下的人,谁不如你的意,你就要把人给弄死吗?” 杨城的衣衫上鲜血淋漓,很显然是受了伤,所以长公主才会质问顾悦。 “母亲。”站在顾悦身后不远处的杨燁站了出来,恭敬地开口道,“是兄长害我在先,姐姐为了护著我,所以才这么做的,跟姐姐没有关係。” 杨燁虽然方才还想替杨城求情,可这会听到长公主一味地指责顾悦,心里老大不乐意。 “就算母亲喜欢兄长,也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姐姐岂不是平白受这些委屈?” 说到这里,杨燁还忍不住有些心疼地看了顾悦一眼,脸上全都是歉意。 他只是重感情,又不是傻子。 方才顾悦来见长公主,连门都不进,而是让人去通传,现在长公主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就骂她,分明就是平日里经常发生的事情。 否则的话,顾悦又怎么会这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態度? 母亲,著实有些太过分了。 “你才跟她相处多久,就被她矇骗了?”长公主一听,顿时冷冷地看著杨燁说道,“回京之后不先来拜见父母,反倒是跟著旁人胡混,成何体统?” “来人,把小少爷带进去!” “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小少爷离开自己的院子半步!” 这是要把杨燁软禁。 “母亲!”杨燁没想到自己刚回来就喜提这么个待遇,当下站在了顾悦身后,满脸不解地说道,“兄长的事情还未解决,母亲为何要把我关起来?” “我还要替姐姐作证,此事就是兄长惹出来的,他想毁了我!” “母亲难道不该替我做主吗?” “杨城跟你一起读书这么久,他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长公主见杨燁不听自己的,当下沉了脸,冷声道,“顾悦说他要害你,那就是要害你?” “本宫现在命令你,立刻进去,听到没有?” 长公主看上去发了怒。 杨燁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张脸微微发白,下意识地看向顾悦。 这一路,虽然顾悦很少跟他说话,可他就是觉得,这个姐姐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好。 可是长公主是母亲。 若是违背母亲的意思,那他就是大不孝。 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的话,那他这辈子怕是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长公主还是如此不讲道理。” “杨燁只是要把真相告诉你,可是你压根不听,甚至还认为这等废物看在你的面子上总得对你儿子好些才是。” “可是人家,分明就是把你儿子当成摇钱树还有垫脚石而已。” 没等杨燁说话,顾悦已经一脚將杨城踢到了台阶处,隨后拍了拍手,毫不客气地开口。 “人要害的是你的儿子,我把人救了,至於你想如何处置,那就隨你了。” 她救杨燁一命,也算是了却一段因果。 至於他日后如何,端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挥了挥手让人去扶杨城,长公主只看著杨燁,沉声道,“杨燁,过来。” “母亲。”杨燁退了一步,挺直脊背看著长公主说道,“这件事姐姐没有错,母亲不该这么说姐姐,她会很伤心,我先陪姐姐,回来之后再向母亲负荆请罪。” 说罢,不等长公主说话,杨燁已经转身去追顾悦了。 “放肆!”长公主看著杨燁的背影,猛然將手中把玩的玉石摔了出去,怒声道,“你今日若是敢走,他日就算是跪断了腿,本宫也绝不会让你踏进长公主府一步!” 杨燁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回头,面上满是纠结。 “若是你现在回来,本宫自然不会跟你计较先前的事。”长公主很是满意杨燁的选择,状似不在意但实则一直紧紧盯著对方,“你最好想清楚再做决定。” 不孝的罪名,没有人能扛得住。 杨燁终究是垂下了头,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了回来。 “母亲。” “进去吧!” 长公主昂著头,对这次杨燁选择了自己很是得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再次开口。 “以后瑶儿就是你的姐姐,顾悦那种不知好歹的东西,你有多远就离多远,懂了吗?” “小弟。”何瑶儿打蛇隨棍上,立刻笑著朝著杨燁走近,连声道,“瞧瞧我这姐姐,初次见面,竟是没准备什么礼物,下次定然给小弟补上。” “不过是看上我母亲是长公主凑上来,有什么资格当小爷的姐姐?” 杨燁一改方才温和的模样,不屑地打量了何瑶儿一眼,似乎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母亲,你现在还真是什么人都收的下。” “京城里什么样的贵女找不到,竟然留个这样,我瞧不上,以后別让她来我眼前晃悠,看著就烦。” 这一刻的杨燁把杨城口中的囂张跋扈演绎的淋漓尽致。 可长公主很是满意,当下拍了拍何瑶儿的手,轻笑道,“他这孩子脾气,你最是大度,莫要与他一般见识,等日后处的久了,自然就知道你的好了。” 何瑶儿心中憋著气,可是脸上却还是要掛著笑容,乖巧地点头道,“母亲,我知道的,弟弟只是跟郡主相处了一会,所以才会对我有误会。” 这话就差明说是顾悦从中挑拨了。 “母亲,他要害我,我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杨燁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隨后面无表情地看向长公主,指著已经昏死过去的杨城开口。 “若是母亲要救他,那我就绝不会回去,我总不能让旁人踩在自己头上,母亲说是不是?” 第210章 痴人说梦 长公主蹙眉,似乎有些不喜。 她还是挺看好杨城这个人的,而且杨家二房很快就要放出来了,到时候若是知道是因为杨燁的事毁了杨城的前途,定然会出现嫌隙。 “母亲,这件事就听弟弟的吧!” 何瑶儿走上前,好像刚才被杨燁拒绝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伸出手挽著长公主的衣袖晃了晃,笑著开口。 “弟弟长途跋涉,定然是疲惫不已,不如让他先回去休息,那些旁的人,隨他们去便是。” 长公主看了何瑶儿一眼,倏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点头道,“把人扔远点,別碍了小少爷的眼。” 杨燁状似十分傲娇地看了何瑶儿一眼,隨后冷哼一声,大步走进了府里。 “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杨公子的。”何瑶儿知道长公主心里头还是在意这个儿子的,当下笑著低声道,“小弟这个性子,分明是被宠著长大的,母亲好好哄哄就好了。” “幸好有你。”长公主很是欣慰地点点头,转头对徐嬤嬤说道,“给瑶儿拿二百两银票。” “母亲,使不得!”何瑶儿连忙推辞道,“这小弟本来就对我有误会,若是我在收了母亲的银票,到时候让小弟知道,只怕更会厌恶我了。” “这是给杨城诊治的银子。”长公主挥挥手,示意她不必多言,当下笑著说道,“把人治好,到时候本宫给你记一功。” 何瑶儿立刻笑著应了,“是,母亲。” 等到长公主带著人进去,何瑶儿才敛去脸上的笑容,缓步走到杨城身边,挥挥手说道,“来人,把人抬走。” 杨城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客房里,微微一动,脚踝处就传来一阵刺痛。 “杨公子,你现在暂时还不能起身。” 就在这个时候,何瑶儿缓步走到了床边,朝著他福了福身子,轻声开口。 “小女子何瑶儿,是长公主的义女,奉命为公子诊治,只是……燁公子不肯让公子进府,所以小女子只能请这回春堂的大夫为公子治伤,还请公子见谅。” 回春堂的大夫虽然医术也不错,可若是留在长公主府,那为他治伤的自然是太医。 “四弟被郡主矇骗,现在不愿相信我也是理所应当。” 哪怕先前那件事已经十分明了,可因为立三的死,官府只能就此作罢。 本来杨城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却压根没有想到,顾悦是根本不讲武德,直接对他动手,甚至还故意让寒骨卫带著他回了京城。 他躺在驴车上被眾人指指点点的那一刻,突然记起当初过年他回京,杨昀曾经问过他,若是想要羞辱一个乡下来的死丫头,该怎么做? 那个时候,其实他一下子就猜到了杨昀想要羞辱的就是顾悦。 所以,他状似不经意地说起用驴拉的粪车接人,到时候就说穷乡僻壤之地没有找到合適的马车,但是京城很多人都在等她,到时候,她自然会主动上去。 过了年,他们再次离京求学,自己也把这件事彻底忘在了脑后。 没成想,兜兜转转,竟是自己落得这般境地。 这些年,杨怀远和长公主都觉得杨燁年纪小,所以总是会让人把盘缠交给他,他过得比杨燁都要自在,又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一念至此,杨城的眸底划过一丝恨意,可是很快就消失的一乾二净。 “等到我好起来亲自去跟四弟解释清楚,他一定会原谅我的。” “说起来,还要多谢姑娘救我。” 放在平日,杨城的確可以算得上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只是这会他躺在床上,满身都是伤,著实有些狼狈。 不过並不影响他哄骗少女心。 “姑娘人美心善,怪不得长公主会认下你做义女,就算是十个顾悦也赶不上姑娘一人。” “公子莫要说笑了。”何瑶儿低下头,状似十分羞涩地说道,“先前收到公子在路上的信笺,长公主还说等到公子回来,让小女子与公子见见,没成想会是这般,公子当真是受苦了。” 说到这里,何瑶儿又忍不住嘆了口气,哀怨地开口。 “公子有所不知,郡主如今谁都不怕,甚至跟长公主都断绝了关係,如今燁公子才刚刚回来,她竟然就要挑唆他们母子的感情,小女子瞧著就替长公主不平。” “为何郡主会如此心狠呢?” “这些事,先前我在收到的家书中都已经知晓。”杨城见何瑶儿有意亲近自己,当下自然更加上心,看著她问道,“你跟在长公主身边,是不是也没少被她欺负?” 何瑶儿转过头,眼眶微红,小幅度地摇摇头,低声道,“公子好好养伤,伯父伯母还在等著公子呢,小女子就先告退了。” 说罢,何瑶儿不顾杨城的挽留,起身就走,看上去是怕自己再留下就要忍不住哭了。 杨城伸出手,却只留下了一手的香风。 二人端的是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样,可当身处之地只剩下自己的时候,方才脸上的表情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瑶儿站在门口,扫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嗤笑一声,杨家一个个蠢笨无脑,自以为是,想做她的夫君? 痴人说梦! 而杨城更是早已面无表情,只是看著床顶,双拳紧握。 本来他还打算回京之后留顾悦一命,但现在他绝不会再有半分迟疑。 他定要將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另一边,回到郡主府的顾悦已经收到了暗卫送回来的消息。 看到回春堂三个字,顾悦的手指微微敲了敲,问道,“那边有咱们的人吗?” 素冬想了想,立刻应道,“先前书院有两个孩子已经去了回春堂做药童。” “让他们盯著点,看看杨城接下来都会见谁。”顾悦想了想,又叮嘱道,“机灵点,若是被人发现了,就恭维杨城,那人最吃这一套。” “是,郡主。” 等到素冬离开,於嬤嬤才快步走了进来,朝著顾悦行礼之后,才將先前在宫中的事一五一十的稟明。 “郡主,皇后娘娘当时瞧著十分恼火,老奴还以为她会下令动手的,没想到她又放了老奴离开。” “不过……” 於嬤嬤犹豫了下,还是再次开口。 “老奴好像闻到了皇后殿中有弥罗香的气息。” “那个南疆才有的种?” 见於嬤嬤点头,顾悦蹙眉,似乎有些意外的开口。 “弥罗香离开南疆就枯败,而且因为药性太毒烈,根本不会有人轻易碰这东西,皇后从哪得来的?” 第211章 恶意算计 “郡主,老奴只是闻到了很淡的气息,所以並不能完全確认。” 於嬤嬤还是很犹豫,蹙眉开口。 “这么多年,虽然太后和皇帝都不太喜欢皇后,可她还算是安分守己,並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弥罗香用久了会让人反应愈发迟钝,最后变成任由旁人操控的傀儡,可老奴瞧著皇后並未有类似的症状。” 一双眼睛里全都写满了明晃晃的算计,好像唯恐旁人看不出来一样。 这哪里像是中了弥罗香毒的人? 最关键的是,於嬤嬤特意几次停下脚步,想要確认那香气的出处,结果都是徒劳。 “话虽如此,但此事也不能掉以轻心。”顾悦素来愿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皇后那些人,当下吩咐道,“安排个龙卫,去盯著皇后。” “郡主,这於理不合。”於嬤嬤有些为难,低声道,“皇后到底是后宫之主,上次皇上送来的龙卫都是男子,若是这事闹出来,到时候有损郡主声誉。” “我是担心,她这毒不是给自己用的。”顾悦也不瞒著於嬤嬤,沉声道,“这宫里头,舅舅还是很听皇祖母的话的,而皇祖母年纪大了,慢慢变得迟缓也是很正常的事。” 也许,她从一开始想要害的人就是太后。 毕竟在皇后眼里,皇上对顾悦的眷顾也是有限的,可太后是始终站在她身边的。 如果想要对付顾悦,总归要把她的靠山除掉。 对付皇上,风险太大。 可太后与她都在后宫,想要接触自然比较方便,而她想寻一两个替自己卖命的人也不是难事。 於嬤嬤一愣,隨后明白了顾悦的意思,当下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依著郡主的意思是……” “防患於未然。”顾悦若有所思,冷声道,“若是皇后那边不方便盯著,於嬤嬤,你对这些最为熟悉,我会进宫跟皇祖母说清楚,到时候让你留在她身边侍奉一段时日,別让人钻了空子。” 於嬤嬤连忙应是。 虽然於嬤嬤也很希望跟在顾悦身边,可如今这件事更为重要。 只要太后安然无事,顾悦自然会开心,那对她来说,这就足够了。 相比较顾悦对太后这边草木皆兵,另一边的陈家,因为皇后宫里人的离开,气氛也很是凝滯。 陈阁老闭著眼睛坐在椅子上,下头坐著的是他的三个儿子陈创、陈耀和陈庄,还有他最看重的孙子陈鹤一。 就在於嬤嬤离开宫里没多久,皇后就让人来了陈家,还跟陈阁老提出了条件。 陈阁老脸色並不算好,没有当场回绝,只是打发了人先回去。 但是在场的,已经有人彻底坐不住了。 “父亲,当初咱们跟长公主谈好的条件,是三家平分杨家三房的財產,来补上悦然郡主那边的空缺。” 二儿子陈耀沉不住气,眼看著兄弟子侄都不说话,当下沉声开口。 “当初拿了悦然郡主的东西,分明都填给了太子,现在有了麻烦,她不想著替陈家分忧,竟然还想来分一杯羹,未免欺人太甚!” “如今太子都没了,她有什么资格跟陈家提条件?” “当初太后和皇上瞧上的人本来就……” 陈创猛然回头呵斥一声,“二弟,休得胡言!” 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了话,陈耀这才收敛了几分,但是面上依旧是愤愤不平,很显然是对皇后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陈创是长子,自然是稳重,当下不著痕跡地岔开话题,冷声道,“父亲在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一切听父亲安排。” 陈家现在的处境也是有些微妙。 皇上对父亲的態度很是琢磨不透,这让所有人心里都有几分忐忑。 所以,他其实理解这个弟弟的担忧。 “父亲,皇上和皇后的感情本就不好,如今太子又出了事,只怕皇上会更为不满。”陈创见陈耀不再说话,当下嘆了口气,转头看向陈阁老说道,“这样下去,陈家只会越来越难。” “太子只是暂时废了而已。”陈阁老缓缓睁开眼睛,淡淡地说道,“这些年,咱们陈家已经搭上了太多的精力和財物,所有人都认定陈家是太子党,现在想要下船,怕是太晚了。” “暂废?”陈耀有些惊讶,好似不敢相信地说道,“可是前头传来的消息是太子被悦然郡主废了命根子,这样如何能承袭帝位?” 听到这话,一直站在末位的陈鹤一脑海中闪过顾悦的脸,隨后莫名的心里一颤。 一个女子,竟然出手废了男人的命根子? 简直不成体统! “为了弥补这些空缺,连鹤一的婚事都搭了进去,她口口声声疼鹤一,结果反过来还跟鹤一抢东西。”陈耀依旧怒气冲冲,转头碰了陈庄一下,道,“三弟,你说句话啊!” 陈庄笑,抬眸看著陈阁老说道,“父亲,我早就说过,没必要让鹤一去做那亏本的买卖。” 陈阁老看向陈庄。 三个儿子里,小儿子陈庄文不成武不就,成日里招猫逗狗,半点规矩没有,但是胜在听话孝顺,而且也知道维繫家族声望。 他过的,都是自己最羡慕的日子。 所以,哪怕他贵为朝廷忠臣,在心底多少有点偏向这个小儿子的,也愿意纵著他去。 堂堂陈家,难道还护不住一个小兔崽子? “你出的都是餿主意。”想到这里,陈阁老淡淡地说道,“鹤一跟你不一样,他以后还要参加科举走仕途,你若是以后还想过现在这样的日子,那就消停些,別毁了鹤一。” “父亲这话我可不爱听,那鹤一是大哥的嫡长子,也是我的好侄子,我怎么能害他?” 陈庄一把揽住陈鹤一的肩膀,微微侧昂著头,笑著开口。 “依著我看,鹤一这般出眾,那顾悦不过是个在外头长大的丫头片子,想要哄她,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你们现在让一个商户孤女占了鹤一夫人的位置,日后就算是没了她,那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未必能愿意让女儿嫁过来做继室。” “悦然郡主身后可是太后和皇上,若是鹤一娶了她,那还不是平步青云?” “三叔,莫要胡闹了。”陈鹤一听完陈庄的话,只是摇摇头,轻声道,“皇上已经为摄政王和郡主赐婚,我又何德何能,敢入郡主的眼?” 第212章 故意闹事 “没用的臭小子!” 陈庄一听,一巴掌拍在了陈鹤一的背上,恨铁不成钢地开口。 “那悦然郡主说好听点是郡主,谁不知道长公主最是厌恶她?” “而且据我在外头听到的消息,摄政王对她压根不上心,別看给了寒骨卫那些,无非是利用她排除异己而已,你觉得这样的人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也就那悦然郡主自作聪明,以为摄政王对她好,所以摄政王让他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哪怕亲手毁了杨家也在所不惜。” “这样的女人最是好骗,只要对她好一点点,她都能感恩戴德。” “再说了,只要把悦然郡主拿捏在手里,到时候太后自然也要为了她护著陈家,以前那些东西她自然也不会再计较。” “至於三房的那个女人,给个妾室就不错了。” 父亲入狱替死,母亲病重不起,跟孤女有什么区別? 哪里值得旁人费心思。 也就是他父亲和兄长们太在乎顏面,所以才会处处受掣肘。 陈庄这番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看著他的目光也带了几分难言之意。 毕竟,他们谁也不曾想过这般下作的手段。 出卖色相? 陈鹤一虽然有那个资本,但著实有些迈不出那一步。 “如你所言,对悦然郡主来说,摄政王已经是她不错的选择了。” 最后,还是身为长兄的陈创开了口。 “虽然鹤一出眾,可比起摄政王……还是差不少的。” 作为父亲,陈创当然知道自己儿子已经足够优秀,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萧烬此人绝非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若是在陈鹤一和萧烬二人中选择,他觉得只要不是傻子,顾悦就绝对不会选陈鹤一。 “鹤一这小子就没跟女子相处过,根本就不可能贏得过萧烬。”陈庄摆摆手,一脸神秘地说道,“可是说到底,男人女人之间不就那点事,只要顾悦成了鹤一的人,到时候还能跑的了吗?” “不行!” 这下,父子几人倒是难得异口同声。 “顾悦可不是那种能忍气吞声的主儿。”陈耀连连摇头,看著陈鹤一说道,“若是真用这样的手段,她能当场宰了鹤一。” 相比较陈创和陈庄,陈耀此人平日交友比较隨意,与先前那些被抓起来的杨家为官的人也曾经打过几分交道。 所以,他自然知道杨家那些事中到处都有顾悦的影子。 “凭她一己之力都能把杨家所有为官之人给送进大牢,她可绝不是什么温顺的兔子,惹急了怕是会咬死人。” “老二说得不错。”陈阁老点了头,看著陈鹤一说道,“这门婚事的確是委屈了鹤一,但是如果不是鹤一,杨怀义也不会愿意认罪。”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杨怀义其实知道这一次自己被算计了。 但是在没有翻身的可能下,他寧愿背下罪名,也要为杨婉歆求一条改变命运的路。 可他忘了,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他们心眼里的弯弯绕绕比九曲十八弯都多,杨婉歆孤身一人又如何能斗得过? “不过,也只是委屈一年半载而已,不至於冒险跟摄政王为敌,那顾悦毕竟与他有婚约,咱们横插一手,有损他顏面,到时候说不得会迁怒於我们。” 被萧烬盯上,不死也要脱层皮,不划算。 “其实,三叔说的也並非全无道理。” 看到陈庄被否认有些失落,陈鹤一缓缓开口。 “先前我收到消息,杨燁是由悦然郡主亲自护送回京,甚至还为他打了二房的杨城,与长公主发生了爭执,由此可见,她定然十分在意杨燁。” “我与杨燁曾是好友,倒是可以通过杨燁接近悦然郡主,只要处好了关係,想来有些事也不难。” 陈庄顿时喜笑顏开,连声道,“我就说,我的好大侄儿就是有能耐。” “你若是有把握,那就去做。” 陈阁老自然也不愿拘著自己偏疼的小儿子和大孙子,考虑了一番,若有所思地开口。 “太子的事你们不必多问,我与皇后自有谋算,只是若是你们日后做了什么事损害了皇后和太子的顏面,到时候我第一个不放过你们,懂了吗?” 眾人连忙应是。 陈鹤一低著头,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顾悦的笑容,眸底划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 其实,陈庄所言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 只不过,他不能像三叔那样明目张胆地说出来而已。 这京城,谁不想摘下那颗耀眼的明珠呢? 就算太子真的没事,只要顾悦不排斥自己,那到时候还愁没机会得到她? 这京中眾人心思各异间,一眨眼就到了太后的寿辰前一日。 皇上为了彰显孝道,早早地就安排人以太后的名义在京城四处施粥祈福。 顾悦也特意在书院门口不远处设了粥棚,在那帮忙的都是学院的学生,还有育婴堂的孩子,欢声笑语,倒是格外热闹。 等到顾悦的马车到的时候,粥棚那已经排了挺长的队,一眼望过去,都是些穷苦之人。 “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 刚准备下车,顾悦就听到那边传来爭执声。 本就学过礼义规矩的学子们小脸都涨得通红,对那人的举动表示极大的愤慨。 “这粥是给那些吃不上饭的人喝的,你先前就来过两次了!” “我们特意让人盯著你,结果这附近的粥棚你都去过,那粥更是没有一点喝到你肚子里去!” “就是!你不仅浪费,还故意倒给狗喝,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还好意思说!”被抓住的男人一把推开了拽住他的学子,高声怒喝,“大家都瞧瞧,我这狗吃了他们的粥,上吐下泻,这会都没命了!” 说话间,男人已经將一条口吐白沫的狗扔在了眾人面前。 “这书院是悦然郡主的吧?” “你们在这里施粥,竟然还打著害人的主意?” “若不是方才我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对,特意让狗吃了,那现在死的就是我了!” “我特意跑了附近的粥棚,人家那些味道都正常,只有你们的粥有问题,现在竟然还反咬一口,想要把脏水泼在我身上,欺人太甚!” “这不可能!” 素冬的爷爷,也是现在书院的院长站了出来,朝著对方拱手开口。 “这位公子,这粥棚的粥我们也喝过的,绝不会有问题,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你下去跟阎王解释去吧!” 男人眸中闪过一丝杀意,下一刻,猛地伸出手,直接將素冬爷爷朝著那锅热粥推了过去! 第213章 自证清白 “爷爷!” 素冬尖叫一声,往日最是机灵的她此刻嚇得手脚发软,直接瘫坐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只不过,下一刻,素冬爷爷已经被人抱著滚到了一旁,堪堪与那桶热粥错开。 眾人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跑上去扶人。 好在,那人护著素冬爷爷,让他倒在了自己的身上,所以並未受伤,反倒是他自己的手臂被压折了。 可他起身第一时间就去看素冬爷爷,见他毫髮无伤才鬆了口气。 而那伤人的男人已经被按在了地上,正拼命挣扎,尖声叫嚷,“你们谋害人命,现在还想对我动手,大家都看看,这学院的学子草菅人命了!” 顾悦冷眼看著这一幕。 素冬也已经回过神来了,猛地扑过去,伸出手就去抓男人的脸。 依旧是市井中最常见的打法。 “竟然敢害我爷爷!”素冬把男人的脸抓了个稀烂,嘴里更是骂个不停,“你有种去边关打仗,去杀那些欺负百姓的狗贼,在这里欺负老人算什么东西?” “这张脸你要是不想要,老娘给你撕下来!” 素秋想要上前阻拦。 毕竟素冬现在是顾悦身边的大丫头,这样闹腾损的是主子的顏面。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不必拦著,让她打。”顾悦毫不在意地伸出手,淡淡地说道,“傻丫头,以后若是有人想伤害你,不必顾忌什么脸面,只要自己不吃亏才是最重要的,脸面能值几个银子?” 因为按著那男人的都是书院的学子,自然也认得素冬,所以当下都发狠的用力,唯恐男人挣脱开伤了素冬。 所以,整个场面就是素冬一个人在爆锤这个男人。 “姐姐!” 就在这个时候,陈燁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满头大汗地跑到了顾悦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长舒了口气,拍著心口说道,“我听说姐姐在这边出了事,嚇得我赶紧跑了过来,到底怎么了这是?” 顾悦拿出帕子给陈燁,让他擦擦汗,笑著说道,“都是小事,不必担心。” 陈燁扭头,这才看到素冬正在揍人,结果定睛看过去,突然一愣,下意识地说道,“松白兄?” “你认得?”顾悦听到陈燁这么说,当下微微扬眉,缓步走了过去,吩咐道,“素冬,住手。” 素冬立刻停了手,退到了顾悦身边,但是眼神恶狠狠的盯著男人,恨不得咬死他才甘心。 那男人的脸都血淋淋地不能看了,当下捂著脸在地上打滚,还不忘高声斥责,“悦然郡主,你竟然纵仆行凶!藐视王法!谋害百姓性命!” 刚才陈燁说话的声音並不大,所以男人並未看到他。 围观的眾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看著顾悦的目光也多了些许怀疑。 毕竟,那条被毒死的狗就在眼前。 “你当別人都是傻子?”素冬叉著腰,气得脸红脖子粗,“我们郡主想不开光天化日之下给这么多人下毒?” “这些粮食都是郡主自己了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怎么捨得浪费?” 顾悦拦住了素冬,只是缓步走到了粥桶前,径直给自己盛了半碗粥,隨后当著眾人的面喝了下去。 男人没想到顾悦竟然连这种掺了玉米碴子的粥也能喝得下去,一时间脸色变得有些难堪。 而眾人看著这一幕,顿时都放下心来,纷纷指责男人危言耸听。 人群又开始自发有序地排起了长队,毕竟,没人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郡主,我看那狗就是他下毒害死的!” “就是,他分明是想诬陷郡主声誉!” “我喝了,並没有事。”顾悦抬手制止了眾人的喧譁,只是看著那男人冷声道,“谁派你来的?” 这个时候,陈燁也蹲在了男人面前,一脸迷惘地问道,“松白兄,你为何要污衊我姐姐?” 卢松,字松白,也是陈燁曾经在国子监的同窗。 家境贫寒,但好在为人上进聪慧,即便经常拖欠束脩,先生们也会多少通融几分。 “陈……”卢松听到陈燁的话,下意识地转头,话还未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当下突然遮住了脸,沉声道,“你认错人了。” “既然认错了,那就送官吧!”顾悦打断了想要说话的陈燁,拍了拍手说道,“污衊皇室郡主,意图煽动百姓群起而攻之,居心叵测,让京兆府好好审审,到底是谁要害本郡主。” 那些学子义愤填膺,抓著卢松就要往官府送。 “姐姐!姐姐!” 陈燁当然肯定对方就是卢松,当下连忙上前跟顾悦求情,低声开口。 “卢松家里挺难的,他可能也是一时昏了头,姐姐就放过他这一次吧?” “你所谓的昏头,就是毒杀了一条狗,然后当眾污衊本郡主。”顾悦扫了一眼陈燁,冷声问道,“你一口一个姐姐,出了事,你就要让我这个姐姐退让?” “姐姐!我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陈燁嚇得脸都白了,立刻伸出手诅咒发誓,“姐姐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可是……” 陈燁左右看了看,特意凑到顾悦身边低语。 “姐姐,这卢松是个非常有才的人,若是他能留在姐姐身边帮忙,那姐姐以后定然会如虎添翼。” “一个人的品德不行,有才又如何?”顾悦指了指那条被毒死的狗,淡淡地说道,“你觉得他不过是毒害了一条狗,若是下次有了更大的利益摆在面前,那他就能毒死人,这样的人,你敢用?” 陈燁挠了挠头,有些尷尬地说道,“他以前不这样的,虽然家里穷,可人很有骨气……” “既然你想救,那我就顺了你的意。” 就在陈燁以为无望的时候,顾悦突然又改了口风。 “素冬,你去照顾你爷爷,让咱们的人把卢松带走,那些学子留在这里继续施粥。” 方才素冬爷爷和那个救他的少年都被送去了医馆。 素冬本来就担心不已,听到顾悦这么说,心下感恩戴德,行礼之后才退了下去。 顾悦又点了两个寒骨卫留下保护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隨后让陈燁跟著自己上了马车。 陈燁有些好奇地问,“姐姐,咱们现在去哪?” “人不是在那。”顾悦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地开口,“你猜,是谁指使他来寻我的麻烦?” 第214章 阳奉阴违 “姐姐说的是卢松?” 杨燁趴在车窗处往外看,果然看到卢松一瘸一拐地钻进了一个酒楼,当下有些诧异地开口。 “刚才,姐姐压根没打算让人把他带走,而是直接放了?” “他当眾污衊本郡主,若是送官,他咬死不认,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当著那么多人的面放了,那以后谁还会把本郡主放在眼里?” 顾悦摆弄著手里的棋子,淡淡地说道,“你说他家境贫寒,又生得一身傲骨,所以我倒是想看看,是谁打断了他的脊樑。” 杨燁性子比较隨和,所以能让他觉得恃才傲物之人,必然也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刚才暗卫已经送来了消息,你离开国子监没有半月,他就被赶出了国子监。”顾悦將一张信笺摆在了杨燁的面前,意有所指地说道,“理由是他醉酒后意图对国子监的侍女图谋不轨。” “这不可能!” 杨燁一目十行地看完当初的事,立刻摇头否认。 “姐姐,我还算了解卢松此人,他父亲就是喝酒喝死的,所以他一直都是滴酒不沾,而且他家里还有病重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要养,绝对不可能为了儿女私情毁了自己的前程。” “连你都看出来的问题,难道国子监那群老夫子看不明白?”顾悦嗤笑一声,扬眉道,“杨燁,你觉得卢松到底是挡了谁的路?” 国子监出身,若是能顺利走出来,日后超出很多寒门学子。 “姐姐,我觉得这件事绝对不是卢松所为。”杨燁难得正色,认真地说道,“他这个人虽然有时候很是迂腐,可绝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而且他曾经跟我说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做官,为百姓做实事,到时候为母亲治病,抚养妹妹长大。” “可人都会变。”顾悦指了指信笺最后,平静地说道,“他的母亲和妹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已经被赶出了国子监,而他时不时地会拿银两回去,或多或少,恰好够他们活下来。” 杨燁蹙眉,半晌之后突然猛然掀开车帘,衝进了酒楼。 “郡主,要不要让人跟著少爷?” 素秋担心杨燁进去受伤,到时候只怕长公主又要责怪自家郡主了。 “跟个暗卫就成。”顾悦摆摆手,沉声开口,“他在外头这么多年,都快让杨城给骗废了,总该掰回来,吃点亏也不妨碍什么。” 而且,待会她也要进去会会那些人。 杨燁衝出马车的时候一头热血,可等到爬上了三楼,看到那间雅座外守著的小廝时,又冷静了下来。 竟然是何家和陈家的人?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杨燁又匆匆折返回来,扒著马车朝著顾悦看过去问道,“姐姐,这酒楼其实是你的对不对?” 顾悦这下倒是有些意外,看著他道,“怎么猜出来的?” “我刚才进去,小二引著我就上了楼,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要去哪里。”杨燁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姐姐带我去旁边的雅座,定然能知道那些人在做什么。” “还算不笨。”顾悦笑了,看著杨燁的眼神倒是多了几分讚赏,当下起身下了马车,带著他往里走,边走边道,“这京中的关係错综复杂,永远也不要以为自己跟谁最好,否则的话,说不定就会被人捅一刀。” 杨燁垂首不语。 顾悦也不著急,左右都要慢慢教,当下岔开话题,“倒是忘了问你,长公主怎么会让你跑出来的?” “我钻狗洞跑出来的。”杨燁挠了挠后脑勺,傻笑道,“听到那些人说学院这边粥棚出了事,我实在担心姐姐,所以就偷偷跑出来了。” 顾悦扯了扯嘴角。 看来,待会又要有场仗要打了。 只是她也没有明说,带著杨燁七拐八绕的,竟然就到了那雅座旁边,而且……竟然还有专门的暗室能够看到对面的情况。 杨燁满目震惊,可到底也知道这会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当下立刻凑过去看对面的动静。 而顾悦倒是毫不在意,寻了处地方坐了下来,摆弄起自己的香粉来,好像完全不关心那些人会怎么对付她。 此刻,陈庄正坐在雅间里喝得满脸通红,怀里还抱著个衣衫不整的姑娘。 另一边坐著的,是何营山的弟弟,何家三老爷何营恩,同样是满身酒气。 “陈三爷,今日我已经按照您说的去做了,可是被郡主识破了。”跪在地上的卢松低著头,哑著嗓子说道,“她身边的侍女也毁了我的脸,还请三爷可怜可怜我,给我几角碎银子。” 陈庄好似没有听到卢松的话,反倒是继续跟怀里的姑娘调笑,还不忘跟何营恩喝酒划拳。 卢松就这样垂首跪著,一言不发。 “瞧瞧咱们当年国子监最出色的卢公子,现在都成什么德行了。” 就在卢松以为自己会跪到膝盖废掉的时候,何营恩起身走到了他面前,弯腰打量了他一番,捏著他的下巴,让他被抓得满是伤痕的脸暴露在人前,当下嗤笑一声开口。 “当初老子请你来何家的族学教书,你三番两次地拒绝,不是很有骨气吗?” “老子还以为你的膝盖有多硬呢!” “何兄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你玩两日。”听到何营恩这么说,陈庄哈哈大笑,“到时候你废了他两条腿,不就知道这骨头硬不硬了?” “三爷,当初我们不是这么说的。”卢松猛然抬头,红著眼眶,咬著后牙槽说道,“你说过,只要我愿意臣服三爷,不挡陈公子的路,就不会为难我……” “卢松,想想你那小妹妹。”陈庄打断了卢松的话,扬眉笑道,“你要知道,何兄最喜欢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若是你不愿意跟在何兄身边,那就让你妹妹去便是。” 卢松双拳紧握,几乎咬碎了牙,可到底什么都没说,缓缓低下了头。 “我就说,早先若是你肯乖乖听话去对付陈燁,又怎么会受这么多苦?” 何营恩蹲下身,跟卢松平视,隨后扫了一眼正在和姑娘打得火热的陈庄,略带嘲讽地压低声音开口。 “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三爷让你去害顾悦,可你故意寻了条死狗去骗人,你说……若是三爷知道你敢对他阳奉阴违,他又会如何待你?” 第215章 满身泥泞 卢松没有半点反应,可是藏在衣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泄露出他的恐慌与惊惧。 他不过是个没用的废物而已。 曾几何时,他心比天高,以为自己定然能成为最好的父母官,让百姓安居乐业。 结果,他连国子监那一关都没有撑过去。 都已经废了的人生,他还挣扎什么呢? 一念至此,卢松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的肩膀垮了下去,好像所有的精气神都被彻底抽了个乾净。 “这不就好了?”何营恩一眼就看出来卢松的变化,当下满意地笑道,“早些时候你若是识时务,何苦受这些罪?” “你放心,跟著爷,爷也不会亏待你。” 暗室里,看到这一幕的杨燁顿时气得怒火衝天。 少年如同一阵风一般消失在了外间,隨后卢松所在的房间外头传来一阵哀嚎声,雅间的门被杨燁一脚踹开。 “少年气是不可再生之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暗室中的萧烬抱著手臂,笑著说道,“你这弟弟当真是疾恶如仇。” “若是换做你我,大抵会考虑做了此事会有什么好处。”顾悦也笑,起身说道,“今日请王爷过来,就是要让王爷看一齣好戏,还望王爷稍候。” 萧烬点头,看著顾悦离开,隨后转头看著卢松那雅间的动静。 他想,顾悦先前布下的网,想来今日也该收了。 而杨燁並不知道这些,只知道原来他曾经的好友受到了不公的待遇,所以他不能眼睁睁地看著这个人被毁掉。 “你们做什么?”杨燁踹开门的瞬间就冲了进来,一把拉起卢松,將他挡在身后,怒视著何营恩,只道,“松白兄与鹤一兄也算是同窗,你们作为长辈如此欺辱他,未免也太过分了!” 卢松被人突然拽起来,整个人反应都有些慢,当他的目光慢慢落在杨燁身上时,脸上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明明先前还因为自己害人对自己失望,可这会又衝进来救自己。 多年未见,这个少年依旧是热血良善。 而他,却早已经满身泥泞。 “哪里来的混小子,竟然敢在这里大呼小叫?” 陈庄本来就喝了不少酒,这会又被打断了兴致,再侧头看到门口自己人都被杨燁给打了,当下拿起身边的酒盏就砸了过去。 杨燁当年跟陈鹤一同窗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这两年早就抽条,窜了个子,在加上甚少在京中出现,所以陈庄一时没有认出来他的身份。 至於何营恩,那就更不可能知道。 毕竟他们府里头读书最厉害的也不过是送去做了太子伴读,压根就进不了国子监。 “分明就是你们做得不对!”杨燁躲开了酒盏,怒声道,“松白兄虽无功名在身,但也不能任由你们欺辱,松白兄,我带你走!” 说话间,杨燁已经转身抓住了卢松的手臂,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口。 “这件事我一定会跟鹤一兄说明白,到时候让他们给你道歉!”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站住!” “当老子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何营恩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人挡在了门口,虎视眈眈地看著杨燁和卢松。 “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竟然敢来坏我们的好事,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把人按住,打!” “等下!瞧著这小子倒是有些眼熟。”陈庄眯了眯眼睛,摇摇晃晃地起身,打量了杨燁一番,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跟鹤一是同窗?” “我与鹤一还算相熟,曾经在府里头见过,也隨他称一声三叔。”杨燁挡住卢松,看著陈庄说道,“若是松白兄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得罪了三叔,还请三叔高抬贵手,莫要跟我们小辈计较。” “还是说,松白兄欠了三叔的银子?” “我可以替他还。” “还?”陈庄喝酒喝得眼,到底没看出来杨燁是谁,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嗤笑一声,扬眉问道,“他欠了爷两千两,你也要替他还?” 杨燁一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卢松,毕竟任谁也想不到他怎么可能会欠下这么多银两。 “此事是我大意了。”卢松实在是不愿意看到杨燁失望的眼神,下意识地解释道,“先前国子监的几个同窗寻了我,说有了一本万利的生意,还说只要拿出五十两就能赚回来一百两……” 卢松越说,声音越小。 一开始的確是赚了,他拿了五十两换回来一百两,一百两换回来二百两……循环往復,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拴住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三叔,你竟然在京城放高利?”顾不上骂卢松贪小便宜吃大亏,杨燁立刻扭头去看陈庄说道,“这是官府明令禁止的,若是真的去告官,只怕三爷未必能討得了好。” “哈哈哈……” 听到杨燁的话,陈庄和何营恩都忍不住放声大笑。 “还真是个傻小子,竟然拿这种约定俗成的事来威胁我们,你若是去告官,那你这位松白兄只怕也保不住命了,你要不要问问他都做了什么?” “明明是你们逼我的!” 卢松几乎是嘶吼出声。 明明他一直都在努力乾乾净净地活著。 可这些人,为了他们的一己私慾,故意一步步毁掉自己,然后逼著自己对他们感恩戴德。 凭什么呢? 他是个普通人不错,难道他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何营恩没了跟他们閒聊的兴趣,当下挥挥手说道,“別跟他们废话了,来人,把人按住打!” “你们敢!” 杨燁下意识地护住卢松。 他这次衝出来的太著急,竟然什么都没有带,以至於现在只能赤手空拳地跟他们斗。 这让他格外懊悔。 人做事,果然不能太衝动。 “啊!” 就在那僕人挥舞的棍子要落在杨燁身上的时候,卢松下意识地將他护在了身下。 他本就挨习惯的,不要紧的。 只可惜,下一刻的惨叫是从对方口中听到的。 二人同时抬头,却看到那僕人的手腕被一支袖箭贯穿,鲜血淋漓。 “我这弟弟不过是要个人而已。” 顾悦转动著手里的箭矢,缓缓走了进来,扫了一眼陈庄和何营恩,似笑非笑地开口。 “怎么……诸位是瞧不上长公主的脸面?” 第216章 声名狼藉 陈庄看到顾悦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但意识到她是谁之后,整个人登时瞪大眼睛,连酒都醒了一半。 “草民见过郡主。” 陈庄可没有官身,所以他见了顾悦自然要行礼。 这个时候,他还不忘扯了何营恩一把,唯恐惹怒了这位京城颇为有名的女煞神。 “原来是悦然郡主,我当是谁呢!” 可是很显然,何营恩並不把顾悦放在眼里。 而且在他心里头,何家与此女有著深仇大恨,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不仅没有跟顾悦行礼的意思,还扫了一眼卢松,嗤笑一声开口。 “怎么,瞧上了?” “还打著什么弟弟瞧上的幌子,我怎么没听说郡主还有个弟弟在京城呢?” “那杨家人不都被郡主给弄死了吗?” “现在这是从哪弄出来个情弟弟,摄政王知道你给他……” “啪!” 没等何营恩说完,顾悦抽出腰间软剑,直接扇在了他的脸上。 剑锋划过皮肉,带出鲜血,让何营恩瞬间惨叫出声。 “连本郡主都敢编排,看来,何营山是没教好你这个弟弟。” 顾悦一步步走到了何营恩面前,不等他跳脚,已经抬腿就把人踹倒在地,抬手对著他的肩膀就是一袖箭,隨后用剑抵住了他的脖颈。 “若不是你还有用,这把剑刚才就该直接割掉你的舌头。” “老实点,不然本郡主这刀剑可未必长眼睛,懂了么?” 何营恩一个大男人,却愣是被顾悦踩在地上怕都爬不起来,只能捂著脸部的伤连连点头,刚才喝下去的酒这会是彻底醒了。 这个时候的他才突然想起来,长公主府的確还有位公子,正是顾悦的亲弟弟杨燁! “听说,陈三爷让人去本郡主的粥棚闹事。”顾悦隨手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只是剑依旧横在何营恩的脖颈处,抬眸看著陈庄说道,“陈三爷是跟我有仇?” “郡主,这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陈庄已经发现,他们的人早就被顾悦的寒骨卫给控制住了,所以这会根本不敢有半点不敬之举,连连赔笑开口。 “陈家是皇后的母族,皇后娘娘最疼爱的便是郡主,我怎么可能让人去害郡主呢?” “定然是有人故意挑唆,还请郡主明察!” “卢松,杨燁在我面前力保你。”顾悦转头看向杨燁身后的男人,淡淡地说道,“说说吧,若是如实招来,本郡主看在杨燁的面上护你周全。” 杨燁一听,顿时眼睛一亮,立刻抬手拍了拍卢松的肩膀,连声道,“你放心,只要姐姐这么说了,那定然会保你安然无恙。” 没办法。 在杨燁心里头,顾悦就是最厉害的。 这天底下不管发生什么事,他这位姐姐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决。 “郡主可不要被人矇骗了。” 就在卢松抬头的时候,陈庄突然开口。 “这卢松当年在国子监是因为调戏侍女才被赶出去的,如今更是声名狼藉,这样的人说话能有什么可信之处?” “方才是老夫眼拙,倒是没认出小公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公子许久不在京城,想来是不知,鹤一早就不与此人来往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公子还是莫要与这样的人来往过密,平白损了自己的名声。” 卢松刚抬起的头在陈庄的言语中缓缓再次垂了下去。 斗不过的。 就算是杨燁想要帮他,郡主和长公主又怎么会为了自己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贱民去跟陈家打擂台? 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而已。 “陈庄。”顾悦突然踩了一脚何营恩,让他忍不住痛呼一声,这才淡淡地说道,“本郡主给你几分脸面称你一声陈三爷,但不是让你在本郡主面前充长辈的,所以,本郡主没问你,你就闭嘴。” 陈庄这些年吃著陈家的利,何曾被人这般羞辱过,当下差点被顾悦这番话气吐血。 脸色精彩纷呈,瞧著格外难堪。 可看著那黑漆漆的袖箭直对著自己的面门,他除了认栽还能做什么? “卢松,事不过三。” 顾悦並不在意陈庄的態度,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卢松。 “本郡主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不说,那以后都不必再说了。” 杨燁焦灼万分,忍不住伸出手去晃卢松的手臂,连声道,“松白兄,你愣著做什么,快说啊!” “郡主。”卢松咬了咬牙,突然好像想通一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沉声道,“草民状告陈庄、何营恩借贩卖私盐为由大肆敛財,甚至坑害百姓家財,害了数百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贩卖私盐。”顾悦微微扬眉,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案子本郡主记得,当初说此案罪魁祸首是杨燁的三叔杨怀义,如今你突然状告他们二人……空口无凭啊……” 卢松朝著身边的寒骨卫抱了抱拳,借了佩剑,隨后拉开衣袖,猛然划破了自己的手臂。 杨燁顿时大惊,连忙掏出帕子就要去止血,颤声道,“松柏兄,你做什么!” 眾人只见卢松从手臂中取出了一个手指般长,密封的铁管,隨后不顾自己满手臂的血,颤抖著双手將铁管举过了头顶。 素秋没有迟疑,立刻將东西取过来擦拭乾净后交给了顾悦。 “郡主,这里面装的是当初陈庄与何营山密谋的信笺。” 卢松脸色煞白,沉声道,“杨怀义入狱后,他们认为尘埃落定,有一次何营恩恰好不在京城,草民擅模仿旁人的笔跡,所以特地以他的口吻跟陈庄飞鸽传书。” “草民被陈庄留在府里的时候,曾有意接近餵养那些飞鸽,所以它们对草民並不陌生。” 何营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陈庄。 在看到对方同样脸色难看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他从没有给陈庄通过信笺! 但是,很显然陈庄是当真以为那封书信是出自他手,甚至还回了信! “陈庄回了信,里面提到了他们所做的恶行。” 卢松咳嗽了一声,以头触地,沉声道,“草民曾暗中去见过那些被骗银两的百姓,他们很多都误以为这笔买卖是官府认可的,所以才信任的將自己的银两交了出去,但他们每一家都只是得了些口粮赏赐。” “草民担心这些东西放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被发现,所以就特地缝在了手臂之中以保万全。” “郡主,百姓就该知道真相,求您替他们做主!” “若世家隨便就能做局寻个无辜之人去做替死鬼,那日后律法於他们又有何用?” 第217章 以身入局 铁管中,被细细地捲成卷,保存的完好无损的信笺,已经被取了出来。 顾悦缓缓展开,卢松所言跃然纸上。 还有很多百姓按下的手印。 他们有的並不识字,也不懂当初那些人说的都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官府要带他们发財,所以才將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银两交了出去。 有的是商户,碍於官府出面,不得不交出去大半身家保平安。 有的是学子,只是想替家中多赚些银两,却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捲入其中。 “卢松。” 顾悦忽略陈庄和何营恩惨白的脸色,抬眸看著他,淡声开口。 “你是故意以身入局,並不是像你先前所言那般被他们骗了才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对吗?”、 卢松身子一颤,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顾悦,眸中倏然迸发出惊人的光。 他从未想过,有人会通过这薄薄的几张纸就能看出端倪。 “当然,我只是猜测。”顾悦垂眸,將信笺交给素秋,平静地说道,“如果你是被那些人所骗,不可能从最开始就打算好该如何寻到证据,除非你是故意接近他们,然后查清楚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郡主英明。”卢松心服口服地以头触地,颤声道,“当初何营恩让草民去他们何家族中的学堂教书,草民拒绝了,后来草民身边突然就多了几个所谓的朋友。” 提到那几人,卢松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 “郡主有所不知,以往草民都是独来独往,突然身边就多了几个跟草民称兄道弟的朋友,他们眼底对草民的不喜与厌恶都未曾遮掩,却想让草民信任他们。” “让草民最难以接受的是,有位同窗也是寒门出身,胆子很小,就因为他们的靠近,欠下了怎么都还不清的债务,最后自尽身亡。” “而这些畜生根本就没有收手,他们衝进了他的家中,將他的母亲和姐妹卖进青楼,他的父亲想要阻止,却被活活打死。” “这就是世家,他们为了避免寒门学子出头,就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去断人的生路,甚至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所以,我不再避开他们,故意迎合,甚至走进他们的圈套,就是想找到证据。” “只是当时的我太天真,以为只要自己找到证据就能让他们付出代价,可是……若不是有人为了保护我而死,只怕我根本走不到今日。” 杨燁听得愤怒不已,瞪著陈庄和何营恩的眼睛通红,恨不得衝上去暴揍他们一顿。 以往跟陈鹤一去陈家的时候,这些人对他当真是和顏悦色,完全看不出会做出这样的无耻之事。 道貌岸然的背后,竟然全都是齷齪不堪的勾当。 “郡主,此事绝对是误会。” 陈庄以往根本没把卢松放在眼里。 毕竟,他对於他们这些人来说,不过是个逗趣的玩意儿。 看著天之骄子被迫低下他高昂的头,何尝不是件让人得意愉悦的事呢? 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螻蚁般的东西,竟然敢反咬他们一口,甚至还想弄死他们! “我承认,平日里的確待卢公子不甚友好,可这些罪名都是他无中生有而已。” “郡主应该明白,我们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银两,怎么会费尽心思地去骗那些市井小民?” “兜上来的,说不定都不够塞牙缝的,到时候还容易惹一身骚,何苦来哉?” 何营恩被顾悦踩在脚底下,不敢多言,但也是拼命点头,就怕这人信了卢松那些胡言乱语。 “卢松告你们,有证据。” 顾悦看向陈庄,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们可有证据证明那些事与你们无关?” “郡主,你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陈庄深吸一口气,慢慢挺直了腰板,沉声道,“我们陈家世代都有人在朝中为官,甚至位居高位,自然也是最爱惜自己声誉的,这人恶意污衊,难道不该严惩吗?”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又不是父母官,自然也断不了案。”顾悦看著陈庄理直气壮的模样,当下忍不住笑了,一脚將何营恩踹到一边,起身说道,“这件事到底如何,就有劳王爷了。” 陈庄和何营恩一愣,在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萧烬时,登时腿一软,全都瘫坐在了地上。 怪不得! 他们明明早就让人去通风报信,可是迟迟没有人来! “明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为了避免某些宵小打扰到她,所以我特意封了酒楼。”顾悦十分坦然地看著陈庄二人道,“所以二位派出去的人都被暂时扣下了,若是王爷查明你们是无辜的,到时候人自然会还给你们。” 封了酒楼! 这得多大的手笔! 顾悦不是一直被长公主府扔在外头不闻不问的吗? 难道说之前的都不过是假象? 將那些人交给萧烬,顾悦就带著杨燁走了。 “姐姐,你真的相信卢松?”回去的途中,杨燁很是不解,“明明先前他差点害了素冬的爷爷,我以为姐姐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还记得救下素冬爷爷的那个人么?”顾悦抬眸看了一眼杨燁,沉声道,“方才素冬特地让人给我送了消息,说那人是卢松了银两雇来的,就为了自己动手的时候救下素冬的爷爷。” “也就是说,卢松从一开始就是在做戏!”杨燁眨了眨眼睛,嘆了口气说道,“他真的太难了。” 连那条狗都是特意寻了一条已经死了的,的確是不容易。 顾悦垂眸,提醒了一句,“陈鹤一有可能回来寻你套话,就算为了卢松的安全,你也要小心那个人。” “陈鹤一是出了名的谦谦君子,姐姐会不会想太多了。”杨燁挠了挠头,颇为不解地说道,“而且姐姐不是说陈庄和何营恩的消息传不出去吗?” “今日在粥棚,你替卢松出头的事,估计已经传遍了。”顾悦伸出手指点了点杨燁的额头,有些无奈地问道,“你又怎么知道,陈鹤一对卢松现在的处境当真是不知情?” “小燁,要不要跟姐姐打个赌?” 杨燁一愣,下意识地问道,“姐姐要赌什么?” 顾悦笑了,扬眉道,“就赌待会你在长公主府门前,定然会见到陈鹤一,而他也会试探你对卢松的態度,如何?” 第218章 姐姐至上 杨燁不相信。 毕竟,陈鹤一的风评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极好的。 若是他早就知道卢松被他三叔害得这般,定然会出手相助。 “你把人想得太简单了。”顾悦转动著手里的茶盏,淡淡地说道,“卢松若是如你所言那般优秀,他在国子监会挡谁的路?” “姐姐是说,卢松遇到的事,其实都是陈鹤一有意纵容,就为了逼他走。” 杨燁並不是笨。 相反,他是个相当聪慧的人。 他只是不愿意把人总往坏了想,所以才会认为身边的人没有不好的。 但是这样的想法,迟早会害了他。 “杨城还不是最好的例子吗?”顾悦抬眸看著杨燁,提醒道,“当初你不是以为他一直对你很好吗?实际上,他究竟做了什么,你现在不是也想明白了。” 杨燁垂眸不语。 关於杨城的事,对他来说,几乎成了心结。 “我就送你到这。” 马车停了下来,顾悦拍了拍杨燁的肩膀开口。 “小燁,有些路得你自己走,长公主並不喜欢我,所以想来也不愿意看见你与我走得太近,所以你只能自己走回去了。” “姐姐。”杨燁犹豫了下,抬头看著顾悦,认真地问道,“府里头的人都说,当初大哥他们的死跟你有关,是他们要害你吗?” 顾悦顿了顿,笑了,“小燁,自己去用心看吧,我现在跟你说的任何话,到了旁人嘴里,想来也不过是理由而已,特別是长公主,她对我,甚至不如一个下人,你觉得我该如何选?” 杨燁下了马车,在离开前,突然转头对顾悦说道,“姐姐的血救了我的命,所以不管姐姐做什么,我都会站在姐姐这边,哪怕有一日为姐姐死,我也心甘情愿。” 说罢,杨燁可能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顾悦愣了半晌,驀然失笑。 这小子,有的时候还真是会戳人心。 坚定地被选择吗? 似乎这一世,站在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 而杨燁因为说出了心里话,所以很是开心,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好像已经等了许久的陈鹤一,一张脸忍不住垮了垮。 但是想起顾悦的赌约,他还是扬起了笑脸,大老远就挥了挥手,喊道,“鹤一兄?” “明煜。”陈鹤一看到杨燁,快步走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番才道,“怎么回京也不让人告知我一声,这么久未见,我还是从外人口中得知你回来了。” 明煜,是杨燁的字。 但是亲近的人总喜欢叫他小燁,反而他的字就不会被经常提起。 “回来之后就被母亲禁足了!”杨燁嘿嘿笑道,“你也知道我的,就不是什么能閒得住的,今日还是偷偷跑出来的,估计待会又要被收拾了。” “我陪著你,想来长公主不会怪罪。”陈鹤一也笑了,只道,“许久未见你,今日咱们要一醉方休才好。”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是要留宿。 杨燁心里头沉了沉。 国子监的同窗都知道他的酒量不好,所以以往甚少会让他沾酒,而陈鹤一恰恰相反,他的酒量相当好,一般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不知道为何,自从顾悦跟他提及赌约的事以后,杨燁就总觉得陈鹤一好像戴著面具一般。 若是让旁人知道,只怕要说他偏听偏信顾悦这个姐姐。 那又如何? 他本来就是姐姐至上。 但是人家都上门了,他总不能把人赶出去,这也不是待客之道。 杨燁心里头百转千回,但是已经引著陈鹤一进了府,先去拜见了长公主。 “母亲。” “长公主。” “鹤一来了?”长公主本来还因为杨燁偷跑出去的事恼火,但是看到陈鹤一,脸上顿时有了笑意,“明煜这些年处的同窗之中,还是你们关係最好,你替本宫好好教教明煜,半点不让本宫省心。” 当著陈鹤一的面被这么说,杨燁心里头有些不开心。 他只是去找姐姐而已,又不是去作奸犯科。 “长公主言重了。”陈鹤一进退有礼,看了一眼杨燁说道,“明煜心思纯正,是个有担当的,还是长公主教导的好。” 一番话哄得长公主喜笑顏开。 寒暄过后,长公主知道陈鹤一要留下跟陈燁畅饮,不仅没有阻止,还特地让人准备酒菜。 “真是羡慕你。” 二人坐在桌前,陈鹤一笑著开口。 “有长公主这样疼爱你的母亲,真的很幸福。” “鹤一兄过谦了。”杨燁摆摆手说道,“陈阁老位高权重,又对你格外看重,谁都知道你这学问是陈阁老亲自教导的,这些可羡慕都羡慕不来。” “听说你见到松白了?” 陈鹤一听到杨燁这么说,不著痕跡地引入了话题。 “你知道,他被赶出国子监以后,做了许多错事,我曾经去见过他,可他不愿意见我。” “明煜,你说他是不是觉得当初一直压我一头,如今跌落尘埃,所以才如此牴触我的出现,可我只是想帮他而已。” 卢松被赶出去以后,他才终於成了眾人眼中名副其实的首等。 可是。他忘不了当初因为屈居卢松之下,祖父那失望的眼神,如同梦魘一般缠绕其身。 “你怎么会这么想?”杨燁一脸不解地问道,“当初虽然他所学都是首等,可从未觉得你弱,相反他还在我面前多次说过你天资聪颖这些话,对你也是讚不绝口。” “明煜,你还是太善良了。”陈鹤一摇摇头,笑著说道,“你可知,卢松最恨的便是我们这些世家子弟,他曾不止一次说过你出身这么好,却不求上进,实在是让人不齿。” “还有此事?”杨燁无奈地嘆了口气说道,“他还是不了解我,我这文不成武不就的,就算是上进也没什么用啊!” 陈鹤一笑了,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必妄自菲薄,明煜。” 杨燁以前没觉得陈鹤一有什么不对,可现在愈发觉得他好像平等地看不起每个人。 好像在他眼里,本来他们就该不如他。 “其实,今日来不单单是卢松的事情。” 顿了顿,陈鹤一再次开口。 “明煜,其实……有件事我確实难以开口,可又不知道该跟谁明言。” 杨燁但笑不语,心里却是想,要是你不想说就別说,毕竟我也不想听。 “皇后要为我与杨婉歆赐婚。” 见杨燁不搭茬,陈鹤一垂首,貌似有些痛苦的再次开口。 “可我心仪之人,其实是悦然郡主。” “所以……明日寿辰赐婚之前,你能不能帮我將悦然郡主请出来与我见一面?” “明煜,我真的並无他意,只是想向郡主表明心跡,若是她拒绝,那我才能真的死心,求你帮我一次可好?” 第219章 识人不清 “鹤一兄,你说的这件事並不好笑。” 听到陈鹤一说完,杨燁的表情变得有些冷,沉声开口。 “先不说郡主已经有了婚约,你也说了,皇后要替你与杨婉歆赐婚,这样的情况下,你见郡主很显然是不合適的。” 在陈鹤一面前,杨燁故意没有称呼顾悦为姐姐,而是叫她郡主。 为的就是让他以为自己与顾悦之间也是保持著最为普通的姐弟关係,以免让他利用自己去对付顾悦。 “若是被旁人知晓,到时候岂不是说不清道不明,平白影响郡主和鹤一兄的声誉?” “不会的。”陈鹤一以为杨燁並不是不同意,而是有所顾虑,当下连忙摆手解释道,“明煜,你可以放心,你是郡主的弟弟,所以你请郡主出来,旁人自然不会多想。” “而且到时候我见到郡主,你也可以在一旁陪著郡主,旁人见到也不过以为你我恰好遇到,绝不会连累郡主半分清誉。” “明煜,我素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事,这世间难得遇到自己心动之人,你就帮我这一次可好?” 陈鹤一看上去很是难过。 好像不能说清楚自己的情意,对他来说是一辈子都无法忘怀之事。 “唉……你又何必呢?”杨燁摇摇头说道,“就算你说清楚又如何?不用想也知道结果是什么啊!” 谁会放著摄政王不喜欢,转头喜欢你啊! 有些话不明说,但是你心里没数吗? 杨燁心里头虽然这么想,可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能继续劝说。 “要我说,左右郡主都会拒绝,你就当已经被拒绝,死心不就行了,何必非要冒险。” 宫宴啊! 上次宫宴闹出事来的,还是五公主和何家那位大公子,最后不都被悄无声息地处理了? 他虽然不在京城,可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在宫宴上琢磨这些歪点子…… “罢了。”陈鹤一见杨燁不应,端起酒盏喝了一杯,苦笑道,“既然明煜你不肯帮我,那我就冒险自己一试,若是有幸被郡主垂青,那就算是抗旨,我也在所不惜。” 杨燁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人到底是想感动谁呢?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陈鹤一这个人如此偏执,好像有什么大病一样,服了。 “好吧,看在你我兄弟一场,我就帮你一次。” 为了避免陈鹤一有意算计自家姐姐,杨燁到底是应了下来。 “不过,你得答应我,好好说完,若是郡主不愿,那此事就此作罢,切莫再提!” “好!”陈鹤一连连点头,一边给杨燁斟酒一边说道,“我就知道明煜你对我最好了,不管结果如何,我保证绝不会为难郡主!” 杨燁心里头已经彻底对陈鹤一失望了。 看来,在跟顾悦的赌约里,他是输了个彻底。 识人不清。 这人从一开始就在偽装,甚至用这副模样骗过了很多人。 亏得他还替陈鹤一说了不少好话,现在都想自己给自己一巴掌,啥也不是。 而送了杨燁回府的顾悦还没到郡主府,就听到陈创到访的消息。 陈创现在在朝中是从三品的中书令,虽然屈居顾悦这种有封地的郡主品级之下,但是到底是长辈,又是陈阁老的儿子,总归是怠慢不得。 顾悦若有所思,隨后吩咐素秋让人去请镇南王妃。 陈创带著何营山还有何夫人,正儿八经送了拜帖,本来门房以郡主不在为由打发对方,却不想他们倒是沉得住气,一直等在外头。 所以,等到镇南王妃到的时候,是被人送到了后门处。 “王妃,事出从急,委屈您跟我从后门进府。”顾悦早早地就等在了后门处,见到镇南王妃的马车就迎了上去,有些无奈地赔不是,“主要前门堵著人,若是贸然回去,多少有些被动。” “郡主这么说,那何不一同绕到前门去?” 没成想,马车里下来的不仅有镇南王妃,还有镇南王云行。 “有本王和王妃在,绝不会让人欺负郡主半分。” 顾悦神色微凛,下意识地去看镇南王妃。 “上次的事,是我误会了。”镇南王妃一看到顾悦这般,就知道这丫头是向著自己,心下微暖,快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而且,后来是摄政王亲自到访,替我们解开了误会,我还要谢谢你才是。” 顾悦心下鬆了口气。 看来,当初自己跟萧烬说的那番话,他倒是都记在心里了。 而镇南王云行也並没有背叛王妃,所以二人现在应该是已经和好了。 “没想到王爷会陪王妃过来,倒是悦然失礼。”顾悦这才乖巧地朝著云行福了福身子,隨后看向镇南王妃说道,“先前我向何家討要当初他们从杨婉仪手里拿走的东西,今日他们让陈大人陪著过来,想来就是为了平息此事。” “我担心自己应付不来,所以特地请王妃过府替我撑腰。” 这样的小事,还不必请皇祖母出面。 如今云行自己送上门来,那她当然底气更足。 “那咱们就去会会他们。”镇南王妃拍了拍她的手,笑著说道,“我倒是要看看,这些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竟然要贪墨你一个小姑娘的东西,而且有王爷在这,绝不会让你吃亏。” 云行听到自己的王妃这么说,当下有些无奈的笑笑,但並未反驳。 罢了。 他的王妃愿意如何就如何。 夫妻之间本就不该有什么隱瞒,他当时还真是有些老糊涂了。 若不是萧烬及时提醒,他差点没了媳妇儿,现在想想还是一头冷汗。 所以,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媳妇儿,当然要宠著了…… 顾悦见云行没有反对,当下连忙引著二人进了府。 好在二人都不是多心计较的人,而且也知道今日事出有因,自然也不会心存芥蒂。 而另一边,等到陈创三人被引到厅,看到云行夫妇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也许自己当真是低估了顾悦这个小丫头。 “见过王爷。”有云行在,陈庄自然不能装什么长辈,当下连忙行礼,笑著说道,“微臣与何大人在外面等了许久,门房说郡主不在,没想到竟然是在待客。” “王爷和王妃在,我自然是不想见无关紧要的人。”顾悦是半点顏面不给,当下嗤笑一声问道,“谁知道你们这么没眼力见儿,非得在外头候著?” 第220章 针锋相对 听到顾悦的话,即便是稳重如云行,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萧烬喜欢这样的? 这张嘴,跟淬了毒似的。 那当真是半点顏面不给人家留。 这么多年没被打死,也是她顾悦的本事。 “何大人若是来还东西的,我安排人去对单子。”顾悦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人的想法,当下看著何营山说道,“若不是的话,那现在就请回吧!” “郡主……” 陈庄和何营山的脸色都不好看。 他们在朝为官多年,彼此之间就算是有嫌隙,可面上都会掛著笑,从没有人像顾悦这样直白地揭短。 分明就是撕破脸皮,不留半点退路。 察觉到何营山的眼神,何夫人连忙上前一步,陪著笑脸说道,“郡主先前提到的,我们已经清点了不少,只是有些东西著实一时无法寻到,今日登门,主要是像请郡主能多宽限几日。” “当初何大人不是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占郡主府半点便宜么?” 顾悦淡淡地扫了一眼何夫人,似笑非笑地说道,“还不起就让何夫人来说,怎么,你的脸面比何夫人重要?” “求人就有个求人的態度吧,何大人?” “推了自己夫人出来,合著那些东西难不成都是你夫人吞了?” “你们何家是没男人了?” 何夫人一愣,有些迟疑地抬头看向顾悦。 其实,她知道自己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也知道若是自己不能让顾悦鬆口,也许回去等待自己的就是一场毫无缘由的责骂与冷眼。 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顾悦竟然主动將她推了回去,甚至將问题再次丟给了自己的夫君。 虽然一直以来,何夫人受到的教导都是夫妻一体,可是明知道这种事出力不討好,她还要硬著头皮来做,结果反过头来被对方突然维护,这种感觉著实太窝心。 何夫人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低下头不发一言。 其实,她在府里没有什么存在感,所以每次都只能通过刻意討好夫君还有女儿儿子来获取认可。 在何家人的口中,顾悦是非常可恶的人,所以她来的时候始终都是心怀怨懟的。 同仇敌愾。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可是这一刻,她突然有一种荒诞的割裂感。 她的心,好像不自觉地偏向了顾悦。 “郡主,我们来並非说不还,只是希望郡主能通融一二。”何营山脸黑如墨,咬著牙说道,“先不说瑶儿现在也是长公主的义女,就说当年太子在的时候,何家与杨家来往也很是密切,郡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何营山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觉得小姑娘脸皮薄,被人这般说定然会觉得不好意思,说不定就会低头。 只要她同意推迟几日,那他们的目的自然就达到了。 “何大人不会是忘了,我与长公主府早就决裂了吧?” 结果没成想,听到何营山这番话,顾悦只是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们当年关係密切的时候,我顾悦可没在京城,所以那些跟你们有情有义的,可都躺在地底下了,不如你们现在下去找他们聊聊?” “至於何瑶儿,她成为长公主的义女,却处处寻我的麻烦,甚至险些害了我的性命,本郡主没有要她的命,也不过是暂时没有腾出手来而已,你们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吧?” 镇南王妃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连云行都忍不住低头轻咳了一声,好似在掩饰自己忍不住想要抽抽的嘴角。 而一直站在一旁的陈创听到顾悦这番话,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也许,顾悦从一开始就知道何家把东西给了他们,而他们又藉机去巴结太子这些事。 所以她十分篤定何家还不上,却依旧逼著他们非还不可,分明就是想把陈家拉下水! 大意了! 他今日不该来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顾悦的矛头就指向了他。 “怎么……陈大人今日也是来当说客的?” “说起来,以往何大人在朝堂上经常与陈阁老针锋相对,没想到私下里倒是与陈大人关係如此要好,连欠债还不起这样丟脸的事情都愿意让你知晓,还真是令人意外。” “难不成以前何家与何家关係不和都是假的?” “呦,欺君之罪,你们还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陈创登时白了脸。 云行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当下若有所思地开口。 “若不是郡主突然提及,本王倒是没有注意到,陈大人对何大人的事还真是上心,明明郡主都说了不在府中,却还愿意陪著何大人在外候著,若非关係密切,谁愿意受这般委屈?” 这下,连何营山都有些紧张了。 一开始,他们只是担心明日太后寿宴上,顾悦会当眾在提及此事,所以才想提前过来敲打敲打这丫头,免得她明日胡说八道。 可没想到,陈创的作陪不仅没能打压到顾悦,反倒是让她揪住他们装作表面不和的把柄。 如今镇南王知晓,那岂不是意味著皇上也会知情? 若是任由这丫头扣个欺君之罪,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那他们都吃不了兜著走! 这一刻,脑补出这些的陈创脸上彻底没了笑容,当下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嘆了口气开口。 “王爷误会了,其实此事是何大人求到了长公主那里,而微臣正是奉长公主之命陪何大人前来,並非微臣本意。” 事到如今,他只能儘可能地打消云行的怀疑。 毕竟,皇上最厌恶的便是世家之间的密切来往,这也是当初父亲有意让那些世家官员互相针对的缘由。 “既然郡主確实不愿通融,那微臣自然不会提旁人做主强求。” “何大人,长公主吩咐的事,看来本官已经无能为力了。”说话间,陈创又朝著何营山拱了拱手,似乎很是无奈地说道,“本官就先告辞了。” “等等!” 没等陈创再说话,顾悦突然打断了他,笑著开口。 “陈大人说受长公主所託,其实我倒是很好奇,陈大人此次过来,打算如何说服我?” “是要给我银子,还是把当初拿走的东西都替何家填上?” 她果然知情! “郡主何出此言?” “陈家家大业大,何须贪图郡主的东西?” 陈创眸底划过一丝冷意,但是他到底是浸淫官场多年,所以还是沉住气,看向顾悦开口。 “我们陈家与郡主无冤无仇,不知郡主为何要空口白牙地毁我陈家声誉?” 第221章 非笼中雀 “陈大人倒打一耙的本事还真是炉火纯青。” 哪怕被陈创如此质问,顾悦依旧不见半点害怕,反倒是笑了起来。 “我只是问问,可没说陈家贪墨了我这小姑娘的东西,毕竟这天底下,能做出这般不要脸之事的人也没几个。” 一句话,好似一巴掌直接搭在了陈创和何营山的脸上,让他们羞愤不已。 话说回来,他们也不是什么半大的少年了,在年纪上都能称得上顾悦的长辈,可偏生在这里被一个小辈骂得狗血淋头,却不能反驳半句,著实窝火至极。 “不过话说回来,陈大人一不带银子,二没有东西,竟然还敢来帮人家说话,怎么……是纯纯打算拿脸上的?” “真不知道,陈大人到底是对自己有多自信,竟然觉得自己这张脸能抵万金?” 顾悦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冷眼瞧著他们,嘲讽地开口。 “本郡主给你们留几分薄面,所以才让你们进门,否则的话,今日这事就直接在府门前闹开了。” “给你们脸,那就好好接著,若是不要,本郡主现在就能让你们顏面尽失。” “来人!” “把人扔出去!” 留在府里的寒骨卫只听顾悦的。 所以,即便是陈创高声喊著让云行管束下顾悦,也並没有半点用处。 陈创和何营山就这样直接被寒骨卫给丟出了府外。 而顾悦更是站在台阶上,冷眼瞧著有些狼狈的陈创与何营山,高声开口。 “两位大人,你们想以官威来威嚇我,抵了当初你们从我这里贪墨的东西,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顾悦旁的没有,就一身硬骨头,你若是好声好气跟我说,兴许我还会留几分余地,可若是想要威胁我,那就恕我不客气了!” “至於陈大人……若是再想做说客,那就让何家把东西全都还回来,否则的话,我这郡主府可不欢迎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偽君子!” 陈创登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悦。 她怎么敢! 竟然当街辱骂自己! 一想到日后偽君子之名有可能会传遍整个京城,陈创竟是直接喷出一口心头血,隨后仰面朝后倒了下去! “陈大人!” 何营山这下也顾不得跟顾悦多言了,当下连忙招呼著眾人將陈创抬去医馆。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 可陈创喜提偽君子之名,还被顾悦一个小姑娘气吐血的事彻底传开了。 “我知道你心里头有气,可陈家到底不是何家。”等到眾人散去,镇南王妃才拉著顾悦的手,低声道,“你这样得罪陈创,说不定陈阁老那只老狐狸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对付你。” 陈阁老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绝对不容小覷。 “王妃儘管放心,我会小心的。”顾悦笑了,朝著云行和镇南王妃行礼道,“今日之事,多谢王爷和王妃仗义相助。” 其实,她就是怕陈家一直如铁桶一般。 而如今,陈创被何家扯下了水,那她就能各个击破,到时候自然比对付那么庞大的家族简单得多。 只是,这些话,她也没必要跟镇南王妃解释太多。 “你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镇南王妃立刻扶起了顾悦,蹙眉说道,“明日的宫宴,他们绝不会安分守己,所以你且跟著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离开我半步。” 有自己护著,旁人就是想要算计顾悦,也总该掂量几分。 毕竟,她的身后是镇南王府。 顾悦知道镇南王妃是为了自己,当下点头应是,“好。” 送云行夫妇二人上了马车,顾悦正要退后一步,却见云行掀开了车帘。 “悦然,陈家与何家交好之事,本王会如实告诉皇上,至於皇上如何想,那就不是本王能够猜测的了。” 顾悦忍不住笑了,“多谢王爷。” 她本来以为云行从始至终都不会插手此事的。 英雄难过美人关。 果然,有镇南王妃在,云行总会妥协的。 等到顾悦回到书房,就看到萧烬正坐在桌前看著她这几日练的字帖。 “王爷!”顾悦有些不好意思,当下快步走了过去,一下子就將字帖抢了过来,忍不住说道,“王爷怎么能隨意进出我的书房,万一有什么秘密,岂不是被你发现了?” “还没成亲,就开始嫌弃本王了?”萧烬扬眉,微微笑著说道,“前些时候才刚刚骂过云行,所以怕他见到本王尷尬,故而就来了书房等你。” 这是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並非有意探查顾悦的秘密。 “我只是说笑。”顾悦也没想到萧烬还特意解释,当下连连摆手说道,“王爷不是把人都带去地牢,怎么还有空来见我?” “收到消息说陈家有人来了郡主府,本王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瞧瞧。”萧烬很是认真地解释道,“陈家的人素来狡诈,怕你吃亏。” “王爷放心,我可是將他们骂得狗血淋头。”顾悦一边让人给萧烬上茶,一边说道,“他们不过是怕明日太后寿宴会被我揭短,所以才来的,当我不知道呢!” “这些人,总以为自己最聪明,自以为是,可笑至极。” “你把陈创气到吐血,明日只怕陈家定然会指使御史弹劾你。”萧烬转动著手里的茶盏,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是想把事情闹大,还是就此作罢?” 现在的顾悦,可以说这京城里处处都是敌人。 萧烬之所以会將寒骨卫全给了她,就是担心自己若是不在京城,到时候没人能护著她的安危。 这些人到现在没有对顾悦动杀心,无非是他们大意而已。 总觉得小姑娘不成气候。 可一旦意识到顾悦对他们的威胁,只怕根本不会手下留情半分。 “本王过些时日可能要去宜州。”不等顾悦说话,萧烬已经起身走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顾悦面前,蹲下身,微微抬头看著她,意有所指地问道,“悦儿,你要不要跟本王一同去?” “王爷是怕我出事?”顾悦蹙眉,迎著萧烬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问道,“王爷莫不是忘了,我这个人,素来都不是笼中雀,难道王爷打算把我藏一辈子?” 第222章 人定胜天 “是本王想多了。” 萧烬看著少女坚定的目光,半晌之后才微微笑了,缓缓起身开口。 “你说的对,这京中有你想做的事情,本王不该因著自己的担忧就束著你。” “不过,若是需要本王做什么,儘管告诉本王。” “先谢过王爷。” 顾悦觉得萧烬有些怪怪的。 毕竟当初他们是定好的契约,其中可並不包括让自己离开京城的条件。 若是真的离开,那也是自己亲手报仇之后。 “不知道王爷这几日可去过別院?” “师母的身子可有所好转?” 为了避免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中,顾悦索性岔开了话题。 “先前跟姚青商討出的方子,应该是目前最对症的,只是这些时日著实太忙了,所以倒是没能去瞧瞧师母。” “本王去过一次,师母瞧著精神好了很多。”萧烬也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只道,“姚女医倒是去过两次,也针对师母当时的情况改动了一些地方,想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姚青的医术,萧烬还是比较信任的。 而且又有顾悦从旁协助,所以他並不担心师母的病症。 “何营恩他们招认了吗?”顾悦点点头,想起之前的事又问道,“能不能证明三叔的清白?” “说起来,何营恩倒是怕得不行,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可陈庄此人倒是有几分硬骨头,或者是还想著陈阁老回去救他。” 萧烬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转头看向顾悦开口。 “杨怀喜夫妇已经放了,是长公主亲自过去把人带出去的,据说是因为杨怀义认了罪。” 顾悦蹙眉,似乎对杨怀义很是恼火。 “姚青装作与杨婉歆无意间相遇相识,先前已经去过府里为杨三夫人诊治,据她所言,杨三夫人多是心结,先调理身子,只要杨怀义没事,到时候自然药到病除。” 顾悦有些感慨,“三婶平日里瞧著好像对三叔並不上心,可现在看来,並非如此。” 上一世,三婶也是因为三叔没了才会出事。 顾悦本来以为躲过了先前的劫数,也许三房从此以后就能够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却没想到,最终三房的人还是遇到了性命攸关的事。 难道说,这就是天命不可违? “有些人的感情比较內敛,不表露於人前而已。” 萧烬不知道顾悦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只是看到她的情绪比较低落,当下开口宽慰。 “本王的师父对师母,平日里瞧不出有什么不同来,可是师父死了以后,师母才发现周遭好像时时处处都有他的影子,人总不能一直困在过去,所以她才下定决心跟本王回京。” “只要能定下何营恩和陈庄的罪名,那三叔就能安然无恙地回府,到时候三婶自然会好起来的。”顾悦眨了眨眼睛,收回了自己的思绪,沉声问道,“王爷说是不是?” 萧烬觉得,顾悦好像並非单纯的问这个问题,而是好像在通过这个答案去確定心中所想。 所以,他点了点头,道,“是。” 顾悦果然笑了,“王爷说是,那必然就是。” 人定胜天。 她一定能救回三叔,改变三婶和杨婉歆的命运。 因为那意味著,她也同样可以逆天改命,再也不会走上前世的老路! 被长公主带出地牢的杨怀喜和夫人直接被丟到了杨城所在的客栈里,甚至因为嫌弃他们太过赃物,连马车都一股脑的送给了他们。 很显然,把他们二人带出来,只不过是长公主受人所託而已。 “城儿,你怎么样了?” 二夫人压根顾不上换洗衣物,在看到自己儿子的那一刻,眼泪就不停地落下来,颤声开口。 “怎么会被人伤成这个样子?” “杨燁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著你受伤?” “等到娘回去,定然会好好训斥他,让他跟你赔礼道歉!” “娘,你在牢里呆了那么久,实在是晦气的紧,还是赶紧去洗洗吧!” 杨城恨不得抬手捏住自己的鼻子。 这二夫人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要不是碍於这是自己的母亲,那估计他八成要骂她个狗血淋头。 “好好好,我这就去换洗。” 二夫人可是唯杨城之命是从,所以当下立刻起身去了另一间房,又了银子让人烧水沐浴。 他们不是不想回府。 可当初的杨府都已经改成了柳府,他们更是跟顾悦结了仇,怎么可能再进得去那个地方? 杨怀喜不打算自取其辱,所以直接带著二夫人来了杨城所在的客栈。 “长公主派人跟我说,你这伤是顾悦打的。”相比较二夫人,杨怀喜可是先收拾好了自己才出现在杨城面前的,当下坐在床边蹙眉看著他问道,“以后还能拿笔吗?” “父亲放心,不妨碍参加科举。”杨城知道杨怀喜担心什么,当下主动说明了情况,隨后才问道,“这次放出来,確定是没有旁的问题了吧?” 不知为何,他的心突突地跳,总觉得好像什么地方不对。 “长公主亲自出面接我们出来的。”杨怀喜听到杨城说不耽误科考,顿时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定然十分厌恶顾悦,可你要记住,作为男人,千万不要爭一时之气。” “她以后嫁给摄政王,最多也不过是个王妃,等到你做了官,得了皇上另眼相待,到时候自然有的是法子对付她。” “父亲,顾悦好像对杨燁十分上心。” 杨城当然那知道杨怀喜说的都是真的,可他就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这次我们回京,就是为了惨叫秋闈,可我如今这般,只怕赶不上今年的了,所以要参加武状元的杨燁本也不该得了名利。” “你是说……毁了杨燁?”杨怀喜一愣,琢磨了半晌才问道,“儿啊,你要知道,杨燁可是长公主唯一的命根子,若是你伤了他,只怕长公主掘地三尺,也会把人找出来的。” “而且,你也说了,顾悦在意他,若是真的对杨燁出手,你就不怕顾悦一刀了结了害他之人?” “父亲。”杨城摆摆手,扬眉问道,“若是母亲愿意为儿子分忧,父亲还会不同意吗?” 第223章 物尽其用 “这……对你母亲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杨怀喜犹豫了。 他知道杨城的意思。 如果让二夫人去动手,不管长公主会不会因此迁怒,到时候只要把人推出去顶罪就可以了。 虽然二夫人平日里那张嘴不饶人,可一直以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没有任何怨言地支持他的。 这些年,若是自己跟大房三房起了什么衝突,也都是她在前头衝锋陷阵,把好名声都留给了自己。 平心而论,自己这位夫人对自己也算是掏心掏肺。 甚至把嫁妆都拿来给他填补亏空也没什么怨言。 “城儿,你母亲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著你成才,你这样……她若是知道了,只怕会受不住。” “父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杨城一看杨怀喜这副模样,当下蹙眉说道,“母亲现在於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了,如父亲所言,她一向最疼的就是我,若是能为我做最后一件事,也算是物尽其用。” 物。 杨怀喜的心忍不住咯噔一下。 他的眸底多了几分不著痕跡的审视意味。 以往他只觉得杨城这个孩子性情比较冷漠,但是现在连最疼爱他的母亲都能当做物来看,可想而知他这骨子里到底有多么自私。 他是个商人,趋利避害是本能。 在他看来,杨城现在能舍掉二夫人,迟早有一日也会为了旁的事情舍掉自己这个父亲。 “城儿,那到底是你母亲。”想到这里,杨怀喜的脸色有些难看,嘆了口气说道,“你也说了,她最疼的就是你,这些年,连你姐姐妹妹都能被她送出去替你铺路,你总该念著她对你的好。” 杨怀喜不是什么专情的人。 二夫人又对他死心塌地,一直以来都因为只替夫君生下一个儿子而自责,所以这些年没少替他张罗妾室。 但是为了保证杨城的地位,二夫人暗中也有自己的手段。 那些妾室生下的大都是女儿,也都被二夫人拿捏在了手里,然后当做杨城的垫脚石来培养。 他没有反对过,但是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现在这般,又觉得格外心寒。 所以,他还是想试探一番,看看自己这个儿子到底还有没有留下一分惻隱之心。 “而且,杨燁就是个紈絝,文不成武不就,你根本就不需要太过在意他。” “父亲,你別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杨城嗤笑一声,扬眉看著杨怀喜说道,“当年你娶母亲不也是图她能帮到你么?” “杨家人生性自私,所以父亲又在我面前演什么?” “我从来不会做什么没有把握的事情,杨燁挡了我的路,那就该死。” “若是父亲当年爭气些,娶个高门贵女,或者我的母亲身份如长公主般尊贵,我用得著这么汲汲营营的算计吗?” “我只是想让自己走得更高些,有错吗?” “以后父亲抱著新人笑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感激我现在的决定呢!” 杨怀喜垂首,最终还是应了声,“那就按你说的来办吧!” 听到杨怀喜这么说,杨城忍不住冷笑道,“那还真是多谢父亲成全了。” 说起来,杨城是真的厌恶杨怀喜这副既要又要的德行。 他不止一次痛恨著自己的出身,甚至幻想过说不定当初大房和三房抱错了孩子,其实他才是长公主的儿子。 凭什么杨昀和杨燁那样的废物出生在大房,而他却偏生是二房的种? 可再不甘心,也改变不了事实。 好在,杨昀死了。 不管是不是顾悦动的手,他都觉得大快人心。 只要弄死杨燁,那到时候他就能自请过继到大房去,无用而又窝囊的二房,他真是看一眼都觉得厌烦。 到时候有了长公主做自己的母亲,想要平步青云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也就是他大伯那种自命清高的人,以为自己离开长公主照样还是个人物…… “城儿!”就在杨城思虑重重的时候,二夫人已经沐浴后走了进来,仔仔细细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番才道,“顾悦未免也太过分了,竟然下手如此之重!” 杨怀喜不想掺和这件事,所以当下起身就往外走,只道,“你们先聊著,我出去透透气。” “母亲,我好痛,好恨他们!”杨城冷眼看著杨怀喜的背影,隨后收回目光,一脸委屈地握著二夫人的手,红著眼眶道,“母亲,你替我报仇好不好,我一想到他们那么得意就犹如火烧……” 二夫人一看平日里最是坚强的儿子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当下怒火上头,一把握住杨城的手,沉声道,“城儿,你放心,母亲一定会为你討回公道的!” 杨城状似感动地伸出手抱住了二夫人,感受到二夫人不可置信又开心不已的反应,嘴角缓缓扯出一丝冷笑。 女人,还真是好哄。 若不是为了让她替自己做事,他还真是不愿意靠近她。 不得台面的穷酸气,碰触到一点都是对自己的褻瀆。 此刻的杨燁还不知道自己被杨城惦记著,他装作醉的不省人事,被人送回了房间。 而陈鹤一也没有真的留宿,目的已经达到,当场也寻了理由离开了。 等到他一走,杨燁立刻让人烧水沐浴,收拾妥当才又偷偷跑出府去见顾悦。 “姐姐!” 杨燁在厅等了好一会,一眼看到顾悦出现,立刻衝到她面前,一股脑地把陈鹤一拜託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当真是半点不藏私。 “你喝酒了?”顾悦抬手就弹了杨燁一个脑瓜崩,蹙眉道,“才多大的孩子,竟然还学著人家喝酒?” “我来之前还特地沐浴了的。”听到顾悦这么说,杨燁连忙闻了闻自己的衣衫,忍不住小声嘟囔道,“而且要是不跟他喝酒,怎么知道他的真面目。” “那也不是你喝酒的理由,与虎谋皮,很危险。”顾悦招呼素冬换茶,这才转头看向杨燁说道,“所以,卢松是以一己之力去对抗陈家和何家,你觉得若不是碰到你,他胜算有多少?” 杨燁一愣,下意识地应道,“如果被发现,他可能……会死得悄无声息。” 那些人,想要对付一个卢松,有的是不入眼的法子。 “所以,你也是卢松计划中的一环。”顾悦点醒了杨燁,微微嘆了口气问道,“小燁,你就没想过,为何他们总是会盯上你,而不是旁人?” 第224章 人心险恶 “因为我好骗。” 杨燁对自己似乎也有著极为清晰的认知。 “我总是会以最大的善意去想別人,所以他们认为利用我不仅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没有负担,就算我发现了,寻个合適而又情非得已的理由,再跟我道个歉,可能我就不会再追究了。” 听到杨燁这番话,顾悦倒是有些意外。 她以为,少年心性赤诚,未必看得出那些人心险恶。 却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姐姐,我只是不愿意计较,又不真的是傻子。” 杨燁看到顾悦这副表情,忍不住有些好笑地挠挠头说道,“而且,杨婉仪活著的时候,经常为了父亲和母亲的偏爱针对我,我都习惯了。” “我一开始的时候的確不懂,只知道每次父亲想起我,让我做些什么的时候,她总会来关心我,可次次都会出岔子。” “父亲若是吩咐我作画,她就无意间把送来的差点泼到画上去,吩咐我写文章,她就要拉著我出去陪她逛街,然后晚上给我送吃食,那些吃食里全都放了药,我一觉睡醒天大亮,哪有时间做这些?” “后来,父亲母亲对我就越来越失望,对大哥和杨婉仪倾注的精力也越来越多,我才意识到不对,於是就藉机跟著杨城离开了京城。” “结果哪想到,杨城也是这样。”杨燁托著下巴,摇摇头说道,“遇人不淑,还真是命啊!” 顾悦的神情多少有些一言难尽,翻了个白眼给他,只道,“你会不会用词儿,那是你用的么?” “別管怎么样,反正我就是个倒霉蛋儿。” 杨燁眼睛发亮,一错不错地看著顾悦开口。 “可是姐姐,自从我跟你走近以后,发现竟然不倒霉了,而且那些对我別有用心的傢伙都露出真面目了,你说姐姐是不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 顾悦一时语塞。 算起来,她好像还真的无意间救了杨燁的命,应该也如他说的这般吧? “你看,我就说姐姐是我的福星。”见顾悦不应,杨燁已经哄好了自己,立刻说道,“所以,姐姐你应该猜到陈鹤一在宫宴上到底想生什么么蛾子了吧?” “你还真是……”顾悦眼看著杨燁自己劝服了自己,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只能有些好笑地说道,“对付一个女子,无非就是毁了她的名誉,你觉得他还能有什么手段?” “这人也太卑鄙了。”杨燁一听,顿时恼怒地拍了桌子,蹙眉道,“姐姐,这样的人定然不能轻易放过他,一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且按他说的去做。” 顾悦虽然愿意提点杨燁几句,但也是希望他能儘快成长起来,而不是一直要自己出手去护著他。 没有谁能保护谁一辈子。 “至於他想做的事,到时候我自然有法子让他自食其果。” “那岂不是要让姐姐冒险?”杨燁有些紧张地说道,“宫宴上那么多人,万一姐姐受了伤怎么办?” “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顾悦安抚道,“但是你一定要沉住气,而且,杨城那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要万事小心。” 杨燁点点头,二人又说了会话,眼看著天色不早了,他也不能再多留,当下就起身告辞。 顾悦特地让人送他回去,免得路上出了什么差池。 结果没成想,杨燁前脚刚离开,云擎后脚就到了。 “云侍郎?” 对於云擎的到访,顾悦著实有些惊讶,毕竟她有段时日没有见到这个人了。 先前皇上派他去查案,所以他並没有在京城。 “瞧云侍郎这风尘僕僕的样子,想必是刚回京,还未回府吧?” “先前你跟我提到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 云擎回宫復命之后,立刻就来了郡主府,家都没回,所以这会当真是喝下一盏茶水,才缓声开口。 “成洲到京城的水运,的確有买卖私盐的一条暗线,不过背后不是陈家,而是余家。” “余家?”顾悦蹙眉,似乎也有些意外,看著云擎问道,“若是我没有记错,贵妃娘娘的外族是余家吧?这件事,跟他们也有关係?皇后和贵妃的关係不是一直不和的吗?” 先前杨怀喜没有被抓之前,顾悦就故意让云擎发现了有人通过水路买卖私盐的线索。 当然顾悦也没有刻意瞒著他,还主动坦诚自己的確是查到了一些东西,也可以无条件配合云擎。 恰好皇上派他去查其他的案子,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云擎故意绕开了京城的人,带著萧烬给的人快马加鞭地赶到了成洲,暗中调查此事。 结果没想到,竟然真的让他们发现了问题。 “不错。”云擎点点头说道,“但是我怀疑,有人已经猜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所以特地动了手脚,让我们查到了余家身上。” “你相信贵妃娘娘?”顾悦有些意外,若有所思地看著云擎,问道,“我记得,云家一直效忠的是皇帝。” 他们云家,只忠於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人。 说白了,就是云家在夺嫡之爭中会一直保持中立,至於谁承袭帝位,那就各凭本事了。 可云擎查到余家这条线,第一反应竟然是余家可能是冤枉的,这不得不让顾悦多想。 “贵妃娘娘膝下无子,余家这些早就远离朝堂,几乎没有人在朝中任要职。”云擎当然那明白顾悦的意思,只是解释道,“而我们在调查这件事的过程中太过於顺利,不得不让人怀疑,是有人做了局。” “你的意思,有人察觉到你的动向,所以故意引你们去查余家,然后牵连贵妃娘娘。” 顾悦听到云擎这番话,当下意有所指地开口。 “可现在皇后被禁足,贵妃协理六宫,若是余家出事,那最开心的应该就是皇后和陈家,一旦贵妃娘娘失势,到时候这宫里也就无人能与皇后抗衡了。” “还有一个人很有嫌疑。” “郡主最清楚那个人是谁,对吗?” 云擎的目光落在了顾悦的身上,半晌之后才再次开口。 “其实,贵妃娘娘当年是有过孩子的,只是后来没能保住,而当时害了她的人,正是长公主。” “郡主,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利用我报私仇?” 第225章 非同路人 “私仇?” 顾悦听到云擎的话,倒是忍不住笑了,抬眸看著他,半晌之后才开口。 “云擎,我以为你我之间是朋友,所以谈不上利用两个字。” “而且对我来说,长公主是我的母亲,所谓的私仇又是从何讲起?” “难道说,你自己也认为我与长公主之间是有仇的?” 从刚才顾悦沉默地看著自己那会开始,云擎的脸就开始发热,甚至都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少女灼灼的目光,炙烤著他整个人,那一刻,好像全天下的阳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不知所措。 这不对。 他不能轻易被顾悦影响。 暗暗深吸几口气,云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 “郡主,我並非有意怀疑你。”云擎到底也是经过风浪的,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沉声道,“只是贵妃娘娘和余家都是无辜的,若是郡主因为与长公主之间的恩怨牵扯到他们,实在是……” “云侍郎。”顾悦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只道,“我与长公主之间,即便是有什么问题,那也已经断绝了母女关係,至於她与那些人之间的恩怨,恐怕怎么也怪不到我身上来吧?” 说到这里,顾悦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想法,当下起身开口。 “看来,云侍郎实际上並没有查到什么真正有用的证据,那我就不留客了。” “素秋,送客。” “郡主。” 云擎还想解释什么,却被素秋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云大人,请。” 素秋笑顏如,不卑不亢。 云擎自然也不好意思再留,只能朝著素秋点了点头,隨后转身离开了。 “郡主,云侍郎走了。”素秋把人送出去,眼见云擎离开,这才回来復命,“不过,奴婢瞧著他的样子,似乎並不相信郡主说的那些。” “无所谓,这世间真真假假才能让人觉得可信。”顾悦修剪著枝,平静地说道,“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至於旁人说了什么,並不重要。” 素秋有时候觉得顾悦看上去並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反而好像已经歷经世事一般。 “明日宫宴,准备六套一模一样的衣裙。” 顾悦並不在意素秋能不能听懂自己的意思,当下笑著岔开了话题。 “让人跟於嬤嬤提个醒,让她明日跟在皇祖母身边,寸步不离,一旦发现什么问题,立刻闹出来,不要压下去。” 素秋连忙应了。 翌日一早,顾悦就被素秋喊起来梳妆打扮,而素冬也特地从书院回来侍奉。 “你不必著急回来,好好侍奉你爷爷便是。”顾悦见到素冬倒是有些意外,当下叮嘱道,“老人家虽然没有伤到,可到底也受了惊嚇,好好养著,別落下了病根。” 素冬感动得无以復加。 “奴婢何德何能,遇到郡主这么好的主子。”素冬抹了一把眼泪,诚恳地说道,“奴婢的爷爷已经大好,回了书院,所以特地让奴婢回来侍奉郡主,爷爷说,等到郡主空了下来,他再上门拜谢。” 顾悦摆摆手,並未放在心上,只道,“那日卢松虽然安排了人,但到底是动手推了你爷爷,等到他出来,到时候让他去跟你爷爷赔罪。” 现在萧烬那边还没有完全结案,自然不能轻易把人放回。 最主要的是,陈家和何家到现在都没发现陈庄和何营山消失的事,可见平日里他们也是经常不见人,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多谢郡主。” 素冬觉得,就算是现在让她为顾悦去死,她也心甘情愿。 从小到大,除了爷爷,顾悦是对她最好的人了。 “郡主,我弟弟已经可以发出一些声音了。” 想到顾悦为弟弟特地请的大夫,素冬忍不住开心地跟她分享弟弟的变化。 “大夫说,弟弟是小时候受到了惊嚇,所以才会失声,只要以后日日练习,总有一日能恢復的。” 顾悦听到这个消息,当下就笑了,点点头说道,“这是好事,咱们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虽然现在长公主还活著,但是她已经过上了与上一世完全不同的日子。 所以,她一定可以摆脱那些曾经的梦魘,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虽然素冬特地回来了,但是顾悦念在她奔波了几日,当下做主让她留在宫外的马车上等著她们,正好藉机休息一下。 而她则带著素秋提前进了宫。 “皇祖母。” 见到太后,顾悦脸上倒是多了几分孩童般的笑容,只是刚走没几步,就听到了一个颇为刺耳的声音。 “太后娘娘,这位就是长公主的女儿悦然郡主吗?” 顾悦转过头,看到了一个头髮白的夫人,很面生,並未在京中见过。 只是,她打量顾悦的眼神多少带了几分挑剔,让顾悦觉得很不喜欢。 “丫头,过来。”太后朝著顾悦招了招手,待她走到自己身前,才握住她的手,转头对著那位夫人笑著说道,“这孩子被哀家惯坏了,琼华瞧不上她,就跟她断了母女关係,现在养在哀家这里。” 说罢,太后又紧了紧握著顾悦手的力道,开口介绍。 “悦儿,这位是王太妃,也是萧烬的表姑母。” 顾悦有些意外。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还是第一次听闻萧烬竟然还有亲戚在世。 而且听太后的意思,表姑母,应该也不是多么亲近。 现在又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按理说,我是你的长辈,你该跟我跪下请安。” 那王太妃见顾悦直愣愣地站在太后身边看自己,压根没有要行礼的意思,当下蹙眉,颇为不满地说道,“只是太后既然在这里,我也不好喧宾夺主,但是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好端端的,怎么跟琼华闹成这个样子?” 顾悦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人跟自己怕就不是一路人。 那自己何必惯著呢? “王太妃。”虽然心里头这么想,但是顾悦也懒得跟她这个年纪的老人家一般见识,当下笑著福了福身子,只道,“未曾想过皇祖母这里还有旁人,多有怠慢,还望王太妃见谅。” “太后,你也太惯著这孩子了!” 王太妃似乎对顾悦敷衍自己的態度很是不满,当下拍了拍椅子的把手,怒声开口。 “瞧瞧那副敷衍的模样,摄政王还要称呼我一声姑母呢!” “如今,我不过教训你几句,你就心下不服,这以后若是嫁过去,岂不是要给我们砚卿甩脸子?” 第226章 ?疏不间亲? 太后的脸色沉了沉。 她最是护犊子,所以听到旁人这么编排顾悦,怎么可能高兴? 只是,没等她发作,顾悦突然反握住了她的手,安抚般地拍了拍,示意她莫要动怒。 “皇祖母,今日是好日子,万事有我。” 顾悦笑意盈盈。 她在意的人没几个,所以自然不会让人轻易影响太后的心情。 而且,像王太妃这样段位的,她都看不上眼,更不值得太后出手。 “王太妃来是跟皇祖母送礼物的吗?” 顾悦不接刚才的话茬,反倒是转头看向王太妃,扬眉开口。 “肖嬤嬤,不知道王太妃送了皇祖母什么,我年纪小,又不得长公主喜欢,所以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不如把王太妃送的东西呈上来让我开开眼?” 其实,说起这位王太妃的存在还真是个特別的存在。 先帝在的时候,她一直没有机会承宠,只是个美人,在宫中也没有什么存在感,却莫名其妙地活了下来。 后来皇帝继位,太后就让人仔细梳理了后宫的人,结果发现了这么一个被人遗忘的美人。 可巧论起来,她还能算得上萧烬的表姑母,也算是个长辈。 本就心疼萧烬只剩自己的太后就做主给了她一个太妃之名,又让皇上给了封地,远远地打发了出去。 结果这人偷偷养了面首,还有了孩子。 皇上一开始知道此事的时候,那是打算直接处死他们的,毕竟她到底是先帝的女人。 可太后心底觉得她年纪不大,也念著她可怜,便劝说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算了,左右只要她安安分分的,不惹出什么乱子来就行了。 可谁曾想,人心不足蛇吞象。 有了自己的孩子,她的心思就开始浮动了。 这些年,她可没少跟太后哭诉討要封赏,只是太后不愿与她计较便罢了。 若是这人不舞到顾悦面前来,她自然也不会去过问一个八竿子打不著的太妃的死活。 可若是有人送上门来找打,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听闻相州最盛產红宝石,不知道这次太妃给皇祖母送来的是什么品种?” “郡主,太妃可能觉得红宝石太沉了,所以自己没办法背回来。”站在一旁的肖嬤嬤听到顾悦这么说,当下接了话,又拍了拍手,扬声道,“来人,把王太妃送的百寿图呈上来。” 王太妃从顾悦刚开始提到寿礼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变,又听到肖嬤嬤那略带嘲讽的言语,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肖嬤嬤可是太后身边的人,若是连她都看不过去,那岂不是代表太后已经有了厌恶之心? 大意了! 她这次来就该狠狠心带点好东西来的。 可话说回来,太后这个老女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自己好不容易有点家底,她竟然还惦记著!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一个小宫女已经抱著个画轴进来了,隨后自己就拉开了那画。 “这……不是吧?”顾悦状似一脸惊讶,指著那抱著画的小宫女说道,“王太妃家大业大的,皇祖母过寿,竟然就送这么一张画来?” “而且,这小宫女也不过十岁,这画拉开还没她的手臂长,王太妃,你这是寒磣谁呢?” “皇祖母,你也太好心了,什么穷亲戚都能放进宫里来见您呢?” “这样明目张胆打秋风的做派,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你……放肆!”王太妃被顾悦嘲讽的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当下怒声道,“长辈之间的事,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吗?” “我与太后是老交情,能不知道太后根本不缺真金白银吗?” “我送的是心意!” “心意,你懂不懂?” “我又没说什么,王太妃怎么就急了?”顾悦的笑已经染上了几分冷意,转动著手里的茶盏,扬眉道,“拿这么一幅破烂画来找我皇祖母打秋风,还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什么新意的金?” 王太妃到底是初到京城,所以对顾悦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这京中,谁不知道顾悦是个翻脸必见血的主儿? 在旁人还在你来我往试探交锋的时候,人家就能直接给你掀了桌子。 现在连长公主一般都不愿轻易招惹她,更別提別人了。 偏生这位王太妃太过自以为是,又受了几分挑拨,仗著自己跟萧烬有几分关係,就故意来找顾悦的麻烦。 “太后娘娘,你都不管管她的吗?”王太妃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指著顾悦颤声道,“她如此不敬长辈,走出去岂不是丟了皇室的顏面!” “嗖!” 一支袖箭擦著王太妃的手臂、脸颊破空而过,嚇得她张大嘴巴,半晌都没有找回自己的声音。 “最厌恶旁人指著我。”顾悦晃了晃手腕,似笑非笑地说道,“若不是今日不想见血,我可不介意废了你这只手。” “疏不间亲,萧烬都要礼让我三分,你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 王太妃瞪大眼睛,嚇得整个人面色惨白。 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顾悦这样混不吝的,说动手就动手的人了。 她的手臂隱隱作痛,衣袖都被剑风划破开来,却没敢发出半点声音。 王太妃知道自己的处境,她虽然蠢了点,但还是有几分警惕心在的,毕竟太后可不像是会站在她身边的模样。 而顾悦能带著武器进入这大殿之中,定然也是得了太后的授意。 若是真的惹恼了人,说不定她真能掰断自己的手指。 “姐姐,你怎么如此粗鲁!” 就在这个时候,长公主带著何瑶儿未经通传就走了进来。 瞧见王太妃胆战心惊的模样,何瑶儿眸底划过一丝嘲讽,当下看向顾悦缓缓开口。 “太妃大老远赶过来替太后娘娘贺寿,就算是真的得罪了姐姐,姐姐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动手,到时候只会让旁人觉得母亲没有教好姐姐,落得也是母亲的顏面。” “琼华,你来得正好!” 王太妃见到长公主,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当下立刻起身,状似一脸不平地开口。 “就算你是长公主,也不该容著郡主如此不懂规矩,这以后祸害的不是我们砚卿吗?” “我们砚卿已经够可怜的了,还贪上这么个媳妇儿,你们是不是想逼死他才甘心?” 第227章 明褒暗贬 听到王太妃这话,顾悦差点笑出声来。 逼死萧烬? 她觉得这世上要是有这號人物,那估摸著除了是萧烬一心求死。 但是,王太妃仗著跟萧烬有点关係,就处处插手他的事,著实还是让她厌烦。 就是不知道萧烬的想法,毕竟这世上他的亲人也没几个,万一自己动手收拾了人,到时候让他面上不好看,影响他们之间的契约就不太好了。 想到这里,顾悦又坐回了太后身边,沉默不语。 “长公主,这孩子不打不成材。” 王太妃见顾悦这般,以为她是因为长公主到了,所以老实了,心里顿时有了旁地谋算。 看来,就算是再不受管教的孩子,到了自己母亲面前也得老老实实的。 那就不能怪她把刚才被顾悦下的面子再找回来了。 “你若是这会不管,以后若是惹出了大麻烦,后悔都来不及。” “现在她可不是本宫的孩子,本宫自然也管不得她。”长公主扫了顾悦一眼,嗤笑一声说道,“再说了,人家心气儿高,只瞧得上母后和皇上,眼里哪有本宫这个做母亲的?” “母亲莫要动怒。”何瑶儿適时上前扶著长公主,乖顺地说道,“前两日太医还说母亲要好好调理身子,不要与人动气,母亲还是要听太医所言才是。” 何瑶儿这做派看得太后忍不住蹙眉。 她在后宫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何瑶儿这分明是踩著顾悦有意在长公主面前示好。 “太妃看到了,本宫现在身边有这么乖巧的女儿,谁还会在意那种不懂规矩的?” 长公主坐了下来,毫不在意地说道,“可是摄政王要娶谁,那是他自己的主意,本宫可干涉不来,若是太妃愿意,不妨劝劝他,左右瑶儿也是我的女儿,换个人又何妨?” “琼华!”太后呵斥出声,“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悦儿的终身大事,你做母亲的不管不问便罢了,如今还拿出来当做儿戏说笑,成何体统!” 在太后看来,你自己想做什么都行,但是不该明褒一个暗贬一个,难怪顾悦会对长公主彻底失望,甚至不惜断绝关係。 “今日是母后的好日子,本宫就不反驳了。”长公主听到太后这么说,淡淡地挥挥手说道,“总不能惹得母后不高兴,回头皇上又要骂本宫了。” 言外之意,她依旧不认同太后的话,但只是碍於皇上,所以不愿意再多言而已。 “长公主对我不满,我是知道的。” 顾悦不愿让太后因为自己的事跟长公主生气,於是转过头看向她,毫不在意地开口。 “但是,像何瑶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长公主也要带在身边四处招摇,难道不是跌了自己的面子?” “更何况,这何家自己屁股底下都不乾净,日后若是出了事,长公主可莫要惹了一身骚才是。” 顾悦的目光落在何瑶儿身上,似笑非笑,脸上满是嘲讽之意。 “像你这样自作聪明的,我觉得还是好好侍奉长公主,若是家族倾覆,说不得还得求长公主给你留条活路。” 等到萧烬那边案子一结,何家必然会成为那些人的弃子,到时候希望何瑶儿还能如今日这般笑得出来。 “姐姐,我知道你怨恨我抢走了母亲。” 何瑶儿听到顾悦这番话,心里头忍不住咯噔一下,但面上还是露出一副委屈的神色。 “姐姐瞧不上我的出身,有什么怨言衝著我来便是,为何要诅咒我们何家,难道说姐姐为了对付我,背地里想要陷害我们吗?” 说话间,何瑶儿又跪在了长公主面前,一字一顿地开口。 “今日请母亲作证,我已经是母亲的女儿,所以何家绝不会做给母亲脸面抹黑的事,若是何家真的出了事,那必然是被人算计,到时候还请母亲为女儿做主!” 何瑶儿多少还是了解顾悦的为人,所以更明白她绝不会平白无故的提起何家的事。 也许,是有什么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的问题已经暴露了。 这不合理。 她得儘快见到父亲,至少要把这个猜测告诉他,绝不能让何家出事。 “母后,你也管管她。”长公主微微探身,伸出手虚扶了何瑶儿一把,冷声道,“咱们各管各的,但是非要闹到本宫头上来,本宫也不会次次都容忍她。” 这是连话都不愿跟顾悦当面说了。 “太后护著长公主的姑娘,这让长公主这个做母亲的多难做啊!”王太妃看热闹不嫌事大,当下附和道,“瞧瞧这母女处的,还不如人家一个外来的,太后也是做母亲的,於心何忍?” 王太妃这些年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比过太后。 当年太后对她的手下留情,並没有让她觉得感恩,反而在她心里一直都是一根刺。 在她看来,凭什么都是先帝的女人,太后却可以坐在这里受万人尊重,而她却要被赶到一个穷乡僻壤去做什么太妃。 这样的想法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怨恨中彻底成为了执念。 甚至让王太妃认为,太后现在拥有的一切,本该是她的。 所以,如今看到太后母女失和,她心里別提有多痛快。 “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而已,太后若是喜欢热闹,到时候把我身边那几个都送过来,到时候保准让太后开开心心的。” “你闭嘴!”太后终於动了怒,冷声呵斥一声,隨后才跟肖嬤嬤打了个手势,只道,“肖嬤嬤,送她们出去,哀家累了。” 肖嬤嬤当下起身,先朝著长公主走了过去,压根就不把王太妃放在眼里,但是赶人的动作是一点没少。 “太后你脾气也太固执了。”王太妃觉得自己被赶出去多少有些太没面子,当下咕噥道,“自己的孩子都养不亲,还指望一个孙辈孝顺,说不得以后要孤独终……” 啪! 王太妃的话还未说完,那边一只鞋已经飞了过去,恰好打在了她的嘴巴上! 鞋子还未落地,王太妃的嘴已经高高肿了起来,可见力道之大。 “王太妃。” 已经將另一只鞋子脱下来拎在手里的顾悦,就那样著白袜踩在了地上,一步一步地逼近王太妃,隨后衝著她的脸又是一鞋底,冷声开口。 “这么多年在外头养尊处优,是忘了这宫里头的规矩了?” “敢当眾诅咒太后娘娘,想死吗?” 第228章 为非作歹 自从杨家大房的人死乾净以后,顾悦已经甚少亲自动手了。 一来是她身边有了不少得力之人,所以很多事只需要她吩咐一声,自然有人去做了。 二来也是因为她对上的人都多少知晓了她的脾性,所以儘可能地能避就避,毕竟挨揍的时候,那疼可是自己受著,旁人替不了半分。 可王太妃离得远,自然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道,自己竟然被顾悦当眾打了脸,而且还是用鞋底! “太后!” 王太妃的半张脸连带著嘴全都肿的高高的,当下抬手指著顾悦,怒火衝天地喊了出来。 “你就这么由著她跟长辈动手吗?” “没有教养!” “啊!” 还没等王太妃反应过来,手指已经被顾悦直接掰折了,痛得她惨叫出声。 “我说了,再敢用手指我,我可不会放过你半分。” 顾悦突然抬脚踹在了王太妃的膝窝,看著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这才冷声开口。 “坐在上面的是当今太后,就算你是太妃,见了太后娘娘也要跪下行礼,当年宫中教的规矩若是太妃都忘了,那今日本郡主就好好提醒你一番!” “没有规矩的东西!” 王太妃捂著自己折断的手指,痛得满头大汗,想要爬起身,却被顾悦的佩剑横在了脖颈处。 “你……你竟然敢携武器……” “我若是你,那就乖顺的想想当年在宫里头是如何跟太后请安祝寿的。” 顾悦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王太妃的话,沉声道,“刀剑无眼,王太妃,我这个做小辈的,容易被嚇到,万一手滑了要了你的命,那也是你活该,毕竟太后疼我,护著我,不会因为你死了就要了我的命。” 顾悦这番话,几乎是摆明了就是告诉他们,自己现在就是仗势欺人。 而且还特地说明白,就算是自己弄死了王太妃,这京城也不会有人敢问她的罪。 “姐姐,太后娘娘护著你,那也不是让你为非作歹,胡作非为的!” 何瑶儿站在长公主身后,见顾悦如此囂张,忍不住上前一步,状似关切地说道,“你这样会让太后娘娘为难的,到时候这朝堂之上岂不是全都要怪罪……”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郡主面前嘰嘰歪歪。” 顾悦抬手就是一箭。 袖箭直衝何瑶儿面门而去,惊得她容失色。 若不是长公主推了她一把,只怕这会她已经被那箭矢直接射穿了嘴! 何瑶儿歪坐在地上,瞪著眼睛看著顾悦,眸中满是震惊。 她怎么敢? 为什么这个女人好像越来越疯了! 明明今日是太后的寿辰,按理来说最忌讳见血,可她竟然不管不顾地真的想杀了自己! “长公主,你要想认什么义女就认,但是別让她在本郡主面前蹦躂,不然的话,本郡主不介意替你清理门户。” 这是顾悦第一次当著太后的面彻底跟长公主撕破了脸。 “念在皇祖母的面子上,我懒得与你们计较,但不代表我真的会放过那些让我觉得厌烦的东西。” “所以,请长公主管好自己的人,不然下次我不介意把她的头掛在长公主府的门上。” “你简直是无法无天!”长公主眸光中满是审视,当下冷声道,“怎么,你难不成还想弒母不成?有本事,你当著这么多人的面杀了本宫,否则就別跟本宫……” “长公主。” 顾悦现在根本不给她们说完话的机会,当下抬手以袖箭对著长公主的脸,淡淡地开口。 “你可別忘了,咱们早就断绝了关係。” “更何况,长公主一定要好好活著才行,哪能轻而易举地死掉呢?” 她不会,也不允许。 她一定要让长公主尝儘自己所受的痛苦,然后才能按照她曾经的死法彻底痛苦地死去。 否则,对不起上一世受了那么多苦的自己。 长公主蹙眉。 她虽然不明白顾悦话里深层的意思,却並不妨碍她能察觉出不对来。 “王太妃。”顾悦已经不理会长公主二人,当下一脚踩在了王太妃的肩膀上,將她整个人踩得以头触地才鬆开,冷声道,“跟皇祖母赔罪,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有来无回。” 好汉不吃眼前亏。 王太妃这才意识到,原来长公主说的管不住,是真的。 最关键的是,从顾悦对自己动手,太后就不发一言,没有半点要阻止她的意思,分明也是厌烦了自己的。 所以,她完全不敢再造次半分,当下老老实实地求饶,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无法掌控自己生死的小美人一般。 “悦儿,让她们退下吧!” 过了好一会,太后才幽幽地开口。 顾悦一脚踹开了王太妃,隨后快步走到了太后身边。 而肖嬤嬤已经准备好了新的鞋子,一边让小宫女侍奉顾悦穿上一边笑著问道,“郡主先前那双鞋怎么处置?” “沾了脏东西的,要来做什么?”顾悦扬眉,知道肖嬤嬤是有意问的,当下摆摆手说道,“肖嬤嬤做主丟了吧!” 正悄无声息退出去的王太妃身子一颤,眸底划过一丝恨意,可到底什么都没敢再说。 长公主眼见著顾悦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当下猛地一甩衣袖,大步离开了。 何瑶儿自然也是连忙爬起身,追著长公主走了。 太后拍了拍顾悦的手,有些无奈地虚空点了点肖嬤嬤。 “悦儿闹便罢了,你也跟著闹,跟了哀家这么多年,还是小孩子脾性。” “奴婢早先就瞧不上王太妃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多亏了郡主,才让奴婢出了这口恶气。”肖嬤嬤知道太后不会责备自己,当下笑著说道,“娘娘,您跟郡主说说话,於嬤嬤的药也快煎好了,奴婢过去看看。” 人都退了下去。 顾悦鬆开了太后的手,隨后跪在了她面前。 “今日让皇祖母为悦然和长公主的事忧心,是悦然的不是,悦然向皇祖母认错。” 她知道,有些事瞒不住太后。 可是日后她要做的还有很多,总归是不能让太后如愿的。 “悦儿。” 太后嘆了口气,终於幽幽地开了口。 “你与琼华之间,真得再无迴旋的余地了吗?” “既然已经断绝了关係,那以后不再来往便是,又何必非要爭出个你死我活呢?” 第229章 弄燕调鶯 顾悦明白太后的心情。 她疼爱顾悦,但是依旧不愿意看到她们母女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但是在深宫之中,太后也非常清楚,有些矛盾,绝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化解的。 否则的话,当初那些在宫里头悄无声息死掉的人,又都是从何而来呢? “皇祖母。”顾悦拉著太后的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提起了另一件事,“摄政王那位师母秦氏,您知道她的过往吗?” “怎么突然问起她了?”太后听到顾悦这么说,当下若有所思地回忆道,“哀家倒是见过一两次,不过也都是她隨著砚卿的师父进宫来拜见,瞧著是个谨小慎微的,並不多话。” “摄政王的师父先前也曾进宫吗?” 其实,顾悦对萧烬的事了解得並不多,而且碍於他们先前的约定,她也不好让人暗中打听。 当然她也能直接去问萧烬,但是有些事,主观上的感受和旁观之人的看法到底还是有所不同的。 “砚卿的师父以前曾在钦天监任职。” 太后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先帝在的时候,並不是多么出眾,又不是出身世家,所以一直寂寂无名,不过他暗中早早地就站在了皇上身边,而且还教了砚卿很多东西,后来皇上登基后,他就辞官隱退了,在哀家看来,是个很聪明的人。” 顾悦点点头,表示赞同。 身负从龙之功,又是摄政王的师父,若是真的留在京城,绝对能带著寒门跟世家抗衡。 “也就是因为他离京,杨怀远一眾寒门学子才开始冒头。”太后好似又想起什么,蹙眉说道,“说起来,当初你替皇帝挡了毒酒,还是他留下的一个解毒的方子才把你的命留住了。” 依著当时那凶险的架势,若不是恰好有那个方子配药解毒,只怕顾悦早就一命呜呼了,哪里还能有后来这些事。 “他还懂医术?” 顾悦有些意外。 毕竟,这是第一次她听人说起萧烬的这位师父。 如今看来,不仅是个聪慧之人,甚至还是个未卜先知的存在。 “你以为什么人都能成为砚卿的师父?”太后笑了,摇摇头说道,“容貌上倒是平平无奇,所以才会隱藏於眾人之中不被人察觉,大智若愚,说的就是这样的人,不过,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起他来?” “皇祖母知道姚青吧?”见太后点头,顾悦才笑著说道,“我与她甚为投缘,王爷的师母身子不好,所以我们经常碰面,今日见到王太妃,所以才想起来问问王爷以往的事。” 这王太妃,也算不得萧烬的什么正经亲戚。 要说起来,他这位师父和师母要比王太妃亲近得多。 “王太妃那人就是小家子气,你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太后知道顾悦的脾性,若不是觉得今日是自己的寿辰,只怕她都能直接砍了王太妃的手指头,如今只不过是给了她两耳刮子,已经是收敛不少了。 “这么多年,她也甚少回京,所以哀家都是眼不见心不烦,等到寿宴过后,把人赶回去就算了。” 这个时候肖嬤嬤走了进来,恭敬地说道,“太后娘娘,后宫妃嬪都到了。” 顾悦不愿跟皇后那些人打交道,当下起身道,“皇祖母,我出去走走,等到晚宴再陪皇祖母。” 太后当然知道顾悦的想法,当下点了点头,也没有强求她,只让肖嬤嬤把人送出去。 而顾悦出门的时候,那些妃嬪都等在偏殿之中,所以自然也没有跟她们碰上,倒是省心了不少。 “郡主,姚女医知道您进宫来,等您多时了。”等到走出去好一段距离,素秋才在顾悦身后低声道,“不过瞧著姚女医的神情,似乎有些焦灼,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 顾悦一听,当下便让素秋带路,直奔姚青而去。 另一边,姚青一直在一处荷池的凉亭里等著顾悦从太后那出来。 先前,她已经递了口信过去,想来不多久人就该到了。 而这个荷池离著太医院没有太远,又在一处假山后头,所以平日里甚少有人会来这里,方便她们待会说话。 只是,没等顾悦先到,姚青等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这宫里头的小宫女都长得这么俏?” 其中一个又瘦又高的男人,握著手里的摺扇,眯著眼睛打量了姚青一番,才笑著对身边的小太监说道,“怪不得人都挤破头想来京城,连一个小宫女都比咱们那青楼的魁娘子强,就是不知道滋味如何?” “王公子,这宫里头的,哪怕是宫女也都是皇帝的女人,染指不得。”小太监陪著笑脸,压低声音道,“咱们初来乍到,弄燕调鶯,怕是会给太妃添麻烦。” 这瘦高男人,正是王太妃后来的便宜儿子王宝喜。 因为太妃的身份在那,他爹又是太妃养的面首,所以他也就隨了太妃的姓氏。 “放屁!”王宝喜那是太妃的老来的子,平日里就被宠得无法无天,这会听到小太监竟然敢阻拦自己,当下踹了他一脚,怒声道,“这皇宫那么大,就算是老子瞧上了个小宫女,又能有谁知道?” 宫女而已,又不是妃嬪。 就算是他真的睡了,到时候母亲跟太后把人要过来就是。 他就不相信,太后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宫女跟母亲翻脸。 “还不滚开。”想到这里,王宝喜一把推开了小太监,快步走到了姚青面前,一屁股坐在了她对面,摇著摺扇说道,“小娘子,自己坐在这里等情郎吗?” 姚青蹙眉,倏然起身,连退了几步,转身就要走。 身为太医院的女医,她见过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自然一眼看出此人衣著华贵,但是绝不是京中人士。 因为太后的寿宴,今日宫中来了不少人,但是能没点规矩四处閒逛到这边来的,想来也只有远道而来,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客人。 但是不管是哪个,她也得罪不起。 这些人若是真的找起麻烦来,端的是能顛倒黑白,泼人脏水。 “哎!” 王宝喜没想到姚青竟然起身就走,当下几个跨步就拦住了她的去路,笑眯眯地开口。 “小娘子跑什么?” “小爷可没有恶意,就是瞧著小娘子坐在这里孤孤单单,所以想陪小娘子说会话,小娘子难道不该好好谢谢小爷?” 第230章 自討苦吃 “这位公子,虽说远来是客,但这里是皇宫。”姚青冷眼看著王宝喜,沉声道,“不是公子府上的后园。” 作为医者,她一眼就看出来王宝喜平日怕是纵慾过度,身子早就虚空得不成样子。 虽然师父教导过,医者要心怀天下,对所有病患都要一视同仁。 可是面对这样明显不怀好意的人,姚青心下只剩厌恶。 “这位姐姐莫要动怒。”方才被推到一旁摔了个跟头的小太监连忙跑上来,陪著笑脸连声道歉,“我们公子素来怜香惜玉,瞧著姐姐孤身一人,担心姐姐出事,所以才上前问问,姐姐莫要误会。” 这话说得当真是滴水不漏,想来平日里没少这么骗人。 姚青压根不吃这一套,当下冷声道,“那还真是有劳了,不过,我並无事,二位可以让开了吗?” 说话间,姚青的银针已经不著痕跡地落入手指之间。 若是这人再敢上前一步,她不介意给对方点教训,让他知难而退。 “小娘子怎么这么冷漠无情呢?” 王宝喜瞧著姚青这股子高傲又冷漠的劲儿,只觉得心痒难耐,当下伸出手就要去拉她,还不忘开口调笑。 “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就跟小爷说,小爷保证帮你解决……啊!” 还不等王宝喜的手碰到姚青,一支袖箭已经直接射穿了他的手掌,痛得他顿时惨叫出声。 “公子!”小太监没想到在这宫里头竟然还有人敢出手伤人,尖叫一声去扶著自家主子,连声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滚!” 王宝喜疼得满头大汗,心下恼怒不已,一把甩开小太监,猛然回头,怒声开口。 “什么人,竟然敢伤小爷!” 结果看到顾悦的那个瞬间,王宝喜的眼睛瞬间睁大,整个人都变得开始有些兴奋。 “小爷还真是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小娘子,刚才是小娘子不小心伤了小爷吗?” “只要小娘子亲小爷一下,小爷就原谅你了,如何?” “放肆!” 素秋上前一步,挡在顾悦身前,冷眼瞧著王宝喜,冷声开口。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悦然郡主不敬!” 悦然郡主? 那小太监瞬间想起来顾悦的身份,凑到王宝喜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烬?”王宝喜一听,当下嗤笑一声,目光在顾悦的脸上流连,嘴里却嘟囔道,“凭什么好东西都能落到他手里去,不过就算是郡主又如何?” 隨后,王宝喜已经大步朝著顾悦走去。 “你就是跟萧烬有婚约的悦然郡主顾悦?” “无缘无故就伤了小爷,你总得给小爷一个说法吧?” 越靠近顾悦,王宝喜越觉得难受。 自己的母亲还是太妃,可给自己相看的那些姑娘都是什么货色? 凭什么萧烬就能有这么好看的媳妇儿? “你知道小爷是谁吗?” “我母亲是王太妃,你若是好生道歉,再亲小爷一下,小爷就不跟你计较了,如何?” 素秋登时恼火,刚想说什么,却被顾悦拉到了身后。 隨后,顾悦已经抽出腰间的软剑,直接一甩手就抽在了王宝喜的脸上。 剑锋划破了他的皮肤,半张脸都被抽得肿胀了起来。 想起刚才王太妃的窘状,母子二人的模样竟在这一刻恰好重叠。 素秋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隨即立刻正色,心里暗暗无奈。 她真是被素冬带坏了。 遇到这样的事,她怎么能忍不住笑出来呢! “你竟然敢打小爷!”王宝喜没想到顾悦压根不理会自己,直接跟自己动手,当下捂著脸,抬手就朝著顾悦一巴掌打了过去,恼羞成怒地喊道,“小爷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啊!” 下一刻,王宝喜已经被顾悦直接踹飞了出去。 “郡主。”姚青这会已经到了顾悦身边,指著王宝喜说道,“此人刚才还想对臣不利,请郡主为臣做主。” 那小太监听到姚青的话,心神一震,下意识地跑到王宝喜身边扶起他,低声提醒道,“公子,那人不是宫女,是女官!” 虽然女官的地位不算太高,但对於少之又少的存在,往往皇上会给她们一些特权来自保。 就拿姚青来说,身为医者,自然要经常出入达官贵人的后院。 为了避免被人利用诬陷,她们的生死都是掌握在皇帝手里的,哪怕是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那也必须呈报到皇帝面前,由皇帝定夺。 若是有人敢轻易要了她们的命,那不管理由是什么,都要以命抵命。 当然,如果有人违背女官的意愿,对她们有所企图,那也要受到严惩。 “来人。” 顾悦听到姚青这么说,当下沉声开口。 “此人意图对女官不利,拉下去杖责二十棍。” 现在,顾悦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一声令下,自然有人直接出手拿下王宝喜。 “你们放开小爷!” 王宝喜本以为自己亮出身份来,顾悦好歹也要给他留几分顏面,没想到对方竟然为了个女医就要惩治他,当下挣扎出声。 “顾悦,我母亲是摄政王的表姑母,你若是对我不利,难道就不怕我母亲不同意你们这门亲事吗?” “若是识相,就立刻放开小爷!” 在王宝喜心里,顾悦肯定是害怕不能跟萧烬结亲,所以才拿出此事威胁她。 结果没成想,对方压根不搭理他,直接一挥手,示意把人拖下去。 “聒噪。” “堵了嘴,拉下去!” 一块脏抹布就这样塞进了王宝喜的嘴巴里,隨后人就被拖了下去。 那小太监嚇得捂著嘴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唯恐自己出声也被连累,直到顾悦和姚青转身离开,这才嚇得屁滚尿流地跑去求救。 “那人到底是王太妃的儿子。”姚青余光扫了小太监逃走的背影,低声对顾悦说道,“万一他们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到时候皇上怕是会顾忌顏面斥责你。” “你不必担心,我是有意为之。”顾悦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倒是你,这么著急找我,是有要事?” “是。”姚青听到顾悦问,立刻点头,蹙眉沉声道,“我觉得,摄政王的师母之所以迟迟不好,並非药不对症,而是她压根就没有用药。” “你的意思是,先前开出的药她都没有吃?”顾悦有些意外,只道,“你会不会是误会了什么?每次发病那么痛苦,她何必自討苦吃?” 第231章 驥遇伯乐 “微臣並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是……”姚青摇摇头,只道,“郡主,微臣相信自己的医术。” 她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可是这並不妨碍她对自己的医术有著绝对的自信。 如果一开始,只是她自己为秦氏诊治的话,可能她还会怀疑是药不对症,可是这方子是她和顾悦试过多次才得出来的结论,不可能半点效果都没有。 “微臣先前也怀疑是药方的问题,所以特地在那住了一段时日。” 姚青怕顾悦误会自己,又出声解释道,“每次微臣亲自煎药,看著她喝下去,而那段时日发病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但是微臣回来之后,得到的消息就是比先前还要严重,郡主,这不合理。” 顾悦蹙眉,但是並未开口说话。 “微臣唯恐出事,所以在给宫中各位贵人诊脉之后又折返回去,却意外在院子里的丛里闻到了药香,气息与微臣开出的药一模一样。” 顾悦点头,问道,“可有证据?” “没有。”姚青很是坦然地说道,“郡主,微臣也只是怀疑,而且那丛里的土都是湿润的,並不能判断出是不是把药倒在那里,而微臣也没有亲眼看到此事。” 可正是因为如此,姚青才很是焦灼。 她所有的心思都是治病救人,可这病人如果不配合自己,那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郡主,此事非同小可。”姚青怕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顾悦会不当回事,当下有些紧张地说道,“微臣认为,那药方是对症的,而且就是蛊毒。” “此事,我会跟王爷好好说。” 顾悦点头,她明白姚青的意思,而且也很信任对方的判断。 这件事的癥结在於秦氏,不在於旁人。 “可是就像郡主所言,这都是微臣的推断。”姚青有些为难地说道,“那毕竟是王爷的师母,郡主若是开口,怕是有挑拨关係之嫌。” “那就让王爷自己去查。”顾悦毫不在意地说道,“你是为了帮她,又不是害她,王爷还是有分寸的,若是连这点都想不明白,那我就让她另请高明。” 姚青立刻点头。 她一开始接下此事,无非是因为萧烬曾帮过她在宫中站稳脚跟。 她可以报恩,但不能被人当傻子浪费自己的精力。 真有那个时间,她不如多救几个人。 “郡主这么说,那微臣就放心了。”姚青鬆了口气,面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因为此事,微臣辗转反侧,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跟王爷明言。” 虽然萧烬平日里都是一派温和,可谁都知道他的手段有多狠辣。 惹不起。 她就这一条小命,还想多培养几个女医,造福天下女子。 “先不说此事,我倒是有一事想要问你。”顾悦岔开话题,看著姚青问道,“我在外头那个学院设了医术科目,只收女子入学,你可愿閒暇时间过去教授她们几分本事?” “当真?”姚青大喜,眸光发亮地看著顾悦说道,“若是郡主不弃,臣自然是万般愿意!” 她的脑子里刚刚才过了这个念头,顾悦竟然就提了出来,这种惊喜著实让人难以用言语形容。 “只是,你平日里在太医院就已经忙不过来……”顾悦点到即止,提醒道,“若是真的答应了,那就不能食言,毕竟连先生都请不到,更不会有人敢於尝试此事了。” 女子学医,本就不被世人看好,所以第一步必然很难。 “郡主放心,我就算是辞官,也不会食言。”姚青拍著心口保证道,“进入太医院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学到更多的本事,却並非我心中所求。” 顾悦见她这般,只点头笑道,“那就拜託了。” 这一刻,姚青方才觉得,自己这匹千里马好像终於遇到了真正的伯乐。 另一边,王宝喜被打得皮开肉绽,疼得人半死不活地直抽抽,自然也没办法参加宫宴,当下就被直接送回了他们现在所住的地方。 而王太妃本来因为脸被打肿了,也不愿在宴上露脸,所以特意提前回来了。 听到消息的她几乎是踉踉蹌蹌地跑进了儿子的院子,一见到屁股上鲜血淋漓,正尖声哭嚎的王宝喜,登时瞪大了眼睛,嗷的一声就跟著哭开了。 “我的儿,怎么会被打成这般!”王太妃一脚踹在了站在儿子旁边的小太监身上,怒声道,“不是让你好好跟著少爷,到底是谁打的!” 小太监当然不敢隱瞒,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只是他也不敢跟王太妃说是王宝喜想要调戏女官,只是说跟悦然郡主起了爭执,衝撞了她,所以就被打了。 他本来跑掉就想去找王太妃撑腰的,结果没成想人家恰好先出宫了,所以王宝喜那是一棍子都没少,被结结实实打了一顿。 “这个小贱人!”王太妃一听又是顾悦,当下猛地一拍桌子,咬著牙说道,“仗著太后给她撑腰,简直是无法无天,实在是太过分了!” “娘!”被上了药,缓过劲儿来的王宝喜伸出手拉著王太妃的衣袖,连声道,“你想想办法,我要那个女人!” 他一定要让顾悦成为自己的女人! 到时候,他会好好折磨她,以报今日之仇! “別闹了。”虽然心疼儿子,可王太妃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係,当下蹙眉说道,“那是萧烬的人,咱们可惹不起,再说你身份尊贵,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別打她的主意了!” 打了自己的儿子,还勾得儿子神魂顛倒,王太妃对顾悦的观感简直差到了极点。 不过,顾悦打了他们母子的事,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萧烬又如何!” 王宝喜那可是被惯坏了,压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听到王太妃竟然不满足他的要求,立刻高声喊道,“我就要她!” “母亲,那小贱人够劲儿,我就喜欢这样的,你以前给我寻的那些都赶走,我不要,让她们全都滚!” “別闹別闹,娘给你想办法。” 见王宝喜如此上劲,连伤口挣开都依旧不依不饶,王太妃只能先安抚他。 “这死丫头现在很得太后的欢心,若是想动她,不太容易,要从长计议才行。” “不行!我等不得!” 王宝喜立刻拒绝,眼珠子一转,看著王太妃故意问道,“娘,你难道没有想过,只要咱们拿捏住她,那就等於拿捏住了太后?” “到时候那老妖婆为了让顾悦在咱们手里好过,还不是得由著娘说了算?” 第232章 装腔作势 王太妃很是心动。 这些年,她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当年太天真,不该这么轻而易举地听命於太后离开京城。 如果当初留下了,那她很有可能就是跟太后一样尊贵。 哪怕皇上当时只给她太妃的身份,也好过背井离乡,在那穷乡僻壤过一辈子。 虽然避开京城那些人,暗中也有了儿子傍身,可王太妃並不知足。 她越琢磨,越觉得太后是怕自己威胁自己的地位,所以才会悄无声息地把她送走,然后独享荣华富贵。 心理早就失衡,自然是百般怨懟。 “你说得对。” 王太妃若有所思地点头,但隨即又有些担心地说道,“可是那死丫头看著就不是个安分的主,我担心日后你再她手里会吃亏,到时候闹得家宅不寧,岂不是得不偿失?” “母亲,这种事儿子最拿手了。” 王宝喜见王太妃鬆口,顿时喜笑顏开,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齜牙咧嘴,却不忘说道,“女人嘛,只要失了清白,多打几顿,绝对老老实实地听话。” “再让她多生几个孩子,到时候打都打不走!” 王太妃听到王宝喜的话,当下眉开眼笑,只道,“还是我儿有能耐,本来为娘不喜欢那死丫头,但是我儿喜欢,那就勉为其难同意此事,不过到时候得让太后多准备陪嫁,不然就不让她进门!” “放心,娘,只要她进了咱的门,还不是由著你想怎么立规矩都行?” 越说,王宝喜就越发心痒难耐,有些后悔地说道,“早知道今日就不该招惹旁人,连宫宴都去不得,怎么能把人拿到手?”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此刻,在这母子二人眼里,顾悦好像早已经变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宫宴不行!”王太妃拍了拍王宝喜的手臂,沉声道,“儿啊,你听娘的,这事不急於这一时,你既然喜欢,娘想方设法也会把人给你搞到手,放心便是。” 王宝喜听到王太妃这么说,当下立刻点头,连方才那顿打也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只要他想要的,王太妃定然会满足他,从小大大都是如此。 所以,顾悦迟早都是他的! 至於萧烬…… 他堂堂摄政王,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就跟自己的表姑翻脸呢? 若是他实在喜欢,等自己玩腻了再给他便是! 此刻的顾悦还不知道又有人惦记上了她,眼看著时候不早了,她先是特意將姚青送回太医院,这才带著素秋往宫宴的方向去。 本来她还想若是能遇到萧烬,就藉机跟他说一下师母的事情,结果没想到,还没出御园,就碰到了杨燁和陈鹤一。 “见过郡主。”陈鹤一看到顾悦,倏然眼睛一亮,朝著她行礼道,“早先就想与明煜一同到郡主府拜访,却迟迟没有合適的机会,没想到今日恰好巧遇。” 杨燁站在一旁,心里头直翻白眼。 从刚才就拽著自己站在这里东拉西扯,明明早就收到消息,知道姐姐会经过这里,所以特意等著的,现在还说什么巧遇。 真是水仙不开——装蒜的一把好手。 但是,杨燁又担心自己太过冷漠会影响姐姐的计划,当下扬起笑脸说道,“是啊,姐姐,鹤一跟我提了好几次,只是我自己都出不得门,著实帮不上什么。” “无妨。”陈鹤一立刻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摆手说道,“只要能见到郡主,我就心满意足了,明煜他也有自己的难处,我理解的。” 顾悦虽然同意杨燁带著人来见自己,但是並未因此表现出多么亲近的態度,当下蹙眉问道,“陈公子有事?” 陈鹤一没想到顾悦会如此不耐,愣了下才继续说道,“请郡主借一步说话,不知可否?” “小燁,你跟著。”顾悦倒是没有拒绝,只是朝著杨燁招了招手说道,“你带来的人,待会记得带回去。” 杨燁状似不好意思地看了陈鹤一一眼,连连点头应声,隨后便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后面。 “郡主。”等到了一处凉亭,陈鹤一见顾悦停住了脚步,这才躬身再次行礼,情真意切地说道,“在下心仪郡主已久,今日冒昧打扰,只想將心意告知郡主,还请郡主莫要怪罪在下。” “知道冒昧,还特意找过来跟我说?”顾悦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问道,“陈鹤一,你来寻我说这些,陈阁老知晓吗?” 要不说,陈鹤一这个人还是有几分聪明在身上的。 若是他有意算计顾悦,那大可想其他的法子,偏生如此光明正大地表露心意,就算顾悦拒绝,他也可以做出一副为爱神伤的態度来,甚至还会让旁人认定他是个痴情种。 “在下知道郡主对陈家有几分误会。” 陈鹤一见顾悦这般態度,当下微微嘆了口气,状似十分忧鬱地开口。 “可在下一片真心,只想诉与郡主听,若是郡主无法接受,在下也绝无半分怨言。” “陈公子这是想演什么苦情戏?” 顾悦笑了,看著陈鹤一说道,“先不说本郡主与皇后的关係如何,就算是陈家,也不能因为你跟本郡主诉衷肠就能不还东西!” “长得好看便罢了,陈公子这样的,就別尝试什么美男计了,著实让人倒胃口。” 陈鹤一的脸倏然涨红。 他怎么都没想到,顾悦这个人当真是油盐不进。 自己在这里跟她表明心跡,她竟然还能如此煞风景地转移话题,甚至还嘲讽自己长得丑! 他何时受过这般羞辱? “郡主和何家之间的事,在下也有所耳闻。” 陈鹤一当然不可能承认陈家贪墨了顾悦的东西,当下咬著牙,摇摇头道,“只是没想到郡主竟然对陈家误会至深,就算郡主不相信別人,难道还不相信在下吗?” 陈鹤一知道自己是京中出了名的,德才兼备的谦谦公子。 平日里多少女子都对他青睞有加,在人品这一点上,他是相当自信的。 所以,在他眼里,只要自己跟顾悦做出保证,那她就应该立刻相信陈家是清白的才对。 “陈公子,你不会是在说笑吧?” 却不想,顾悦听到他的话,不仅没有半点讚同,反倒是脸上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神色,冷声开口。 “论斤卖,陈公子连头猪都比不上,竟然还想跟本郡主那些价值千金的物件儿相提並论?” “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第233章 自寻麻烦 “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的。” 顾悦冷哼一声,抱著手臂看著陈鹤一,缓缓开口。 “本来本郡主一直就是盯著何家,可你们陈家三番五次地凑上来,怎么……拿你们世家的身份来威胁本郡主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不成是大部分东西都被你们陈家贪墨了,所以才这么上心替何家说话?” “本郡主在你们眼里,竟是眼皮子这么浅的人,什么阿猫阿狗都送到本郡主面前来,也不嫌噁心。” 陈鹤一没想到顾悦竟然如此直白,半晌张著嘴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最主要的是,长这么大,他听得最多的就是夸讚,从没有人说他容貌丑陋,不堪入目。 这一刻,若是有个地缝,陈鹤一估计得立刻钻进去,再不露面。 “姐姐!” 站在不远处的杨燁將顾悦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背著身忍了又忍,才把扬起来的嘴角压了下去,当下连忙上前,状似不满地开口。 “姐姐你太过分了!” “鹤一他只是表明心跡,又没有逼著姐姐做什么,姐姐这么羞辱他,若是逼死了人怎么办!” 杨燁脸上的焦灼完全不似作假。 只是不等顾悦说话,陈鹤一已经伸出手拉住了杨燁,失魂落魄地摇头开口。 “罢了。” “明煜,郡主的心意,我已经知晓了,我不得郡主喜欢是我的命,怪不得任何人。” “你们有完没完?”顾悦好似十分不耐烦,白了杨燁一眼说道,“小燁,本郡主才是你的姐姐,你竟然向著外人,若是你觉得他好,那你自己嫁给他算了。” 杨燁顿时惊呼一声,眸光中满是惊慌。 不是。 这不是演戏的吗? 姐姐不会是真生气了吧? 难道是他刚才演得太过了? 他现在抽自己一巴掌来给姐姐赔罪,还来不来得及? “郡主息怒。”就在杨燁胡思乱想的时候,陈鹤一缓缓抬起头,眸光满是深情地看著顾悦,轻声道,“郡主,今日是在下唐突了,还请郡主莫要怪罪明煜,日后……我不会再打扰郡主了。” 说完,陈鹤一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住,轻声开口。 “明煜,你陪陪郡主,我先走了。” “鹤一!”杨燁抬手,对著陈鹤一的背影喊了一声,隨后故意高声道,“姐姐,你有什么事就不能好好说吗?鹤一明明是一片痴心,你这样也太不近人情了!” 估摸著陈鹤一听到了自己的话,又眼见他已经走出了老远,杨燁立刻回身,搓著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连声跟顾悦解释。 “姐姐,我刚才可都是演戏,你可千万別当真。” “这可是都按照姐姐先前跟我说的那么做的,姐姐,你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没有。”顾悦没好气地白了杨燁一眼,把他推到一边,扫了四周一圈才问素秋道,“杨婉歆一直在附近是不是?” 她还真不知道,杨燁竟然是这么个欢脱的性子。 “是,郡主。”素秋立刻应声,“先前陈公子见到郡主的时候,她就一直跟著的,就在陈公子表明心跡的时候,她转身就走了。” 有龙卫在手,果然什么消息都是第一手的。 “陈鹤一这小子竟然敢坑我!”听到素秋这么说,杨燁顿时恍然大悟,拍了拍大腿说道,“姐姐,原来他是故意挑拨咱们这几个人之间的关係啊?” “陈家的手黑著呢!”顾悦看了杨燁一眼,提醒道,“以后跟他在一块,別傻乎乎的什么都听,不然被人卖了都还在给人家数银子。” 杨燁嘿嘿一笑,一句话不反驳。 姐姐骂他,就是疼他的意思,不然怎么不骂別人呢? “走吧!”顾悦心里有了数,当下跟杨燁使了个眼色说道,“你现在应该气冲冲地离开,然后对我满腹怨言,才能帮我深入他们之中,打探他们到底打算如何对付我才是。” 杨燁立刻点头,连连保证,隨后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郡主,陈家到底想做什么?”素秋其实並未看明白,跟在顾悦身后,忍不住低声问道,“他们哄骗三房的事,奴婢倒是能理解,可特意跑来在郡主面前演一齣戏,难道就是想离间郡主姐妹之间的感情?” 何必呢? 本来杨婉歆现在对顾悦就心有怨言,就算不挑拨,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喜欢陈鹤一的,多的去了。”顾悦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开口,“这世上,能最快毁掉一个女子的,无非就是流言蜚语,而这些,对於掌握大权的他们来说易如反掌,更何况,若是我惹了摄政王厌恶,到时候想要对付我,自然也更简单。” 素秋一愣,隨即就明白了顾悦的意思,当下沉声道,“这些人当真是噁心至极!” 而顾悦停住脚步,看著正在大步朝著自己走过来的几个少女,微微扬起嘴角,淡淡地说道,“找麻烦的,这不就来了?” “顾悦!” 为首的少女看到顾悦,立刻衝到了她面前,抬手就要朝著她的脸扇下去。 顾悦当即退了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声开口。 “三公主,我好想没得罪你,平白无故上来就要打人,又是为何?” 来人,正是三公主顾栨。 其母妃为如妃,平日里身子不好,虽然深居简出,但因为是皇上开府时就跟在身边侍奉的,所以在宫里头也算是有几分地位的。 再加上膝下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对三公主素来疼爱有加。 而顾栨最喜欢的人,正是陈鹤一。 “你还好意思问?”顾栨怒气冲冲,听到顾悦这么说,更是恼火,扬声问道,“你凭什么说陈公子丑?你那双眼睛若是长来无用,不如剜掉算了!” 另一边,特地跑走去追陈鹤一的杨燁还恰好与顾栨擦肩而过。 只是那个时候他压根没想到对方是去寻顾悦的麻烦,可也幸亏他没有拦住顾栨,因为等他刚过了转角没多远,就被杨婉歆拦住了去路。 “杨燁,你知不知道,杨昀和杨婉仪都是死在顾悦手里?” 杨婉歆红著眼眶,死死地盯著杨燁,冷声开口。 “祖父祖母还有你父亲的死,也都跟她有关係,如今她要对付二房和三房,分明就是想將杨家灭族!” “她现在,就是在利用你而已,难道你就不怕自己有一日也会死在她手里?” 第234章 离心离德 “你之前不是也跟郡主走得很近吗?” 虽然心里头急切地想要反驳,可是为了顾悦的计划,杨燁还是沉住了气,冷眼瞧著杨婉歆开口。 “杨婉歆,你別以为我不在京城,就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不就是因为郡主没帮你,所以怀恨在心吗?” “当然不是。”杨婉歆打断了杨燁的话,沉声道,“她一直以来都恨杨家,所以才会把所有的路都堵死,甚至看著他们去死,杨燁,你也是杨家的后人,难道你就由著她这么做吗?” “二叔二婶现在活得好好的。”杨燁蹙眉,只道,“三叔会出事,也是因为二叔算计了他,你难道不该去找二叔报仇么?” “你就是觉得她是郡主,对不对?”杨婉歆状似十分失望,冷冷地说道,“你碍於她的身份,想要討好她,甚至都能不去在意你父亲他们的死,当真是噁心至极!” “杨婉歆。” 哪怕杨燁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动气,但是听到杨婉歆这些话,还是忍不住反驳出声。 “你分明知道自己父亲犯的是什么罪行,郡主虽然得宠,可也不能罔顾律法,但是你还是把这一切都怪到了她的头上,你是觉得她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杨婉歆,你还是感谢郡主念在先前你们有几分情意上没跟你计较吧!” “换做是我,早连你一起送进去了!” “真以为自己有多么无私呢!”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指点点,做错事的不是郡主,凭什么要求人家要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事?” 杨燁当真是看不下去杨婉歆这一副全天下人都对不起她的模样。 “说难听些,郡主和我是亲姐弟,你算老几?” “杨婉歆,別再让我听到你说郡主一句不是,否则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说罢,杨燁根本不愿搭理杨婉歆,甩袖就走。 怪不得姐姐平日里那么冷漠,原来都是被京城这群人给逼迫的! 一想到当年听到的那些关於顾悦的事,杨燁就忍不住心疼自家姐姐。 若不是遇到了太多不平,她一定还是那个京中最闪耀的明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般冷情冷意? 什么玩意儿! 一群人都不是东西! “你看到了。”等到杨燁离开,杨婉歆一改刚才柔弱崩溃的模样,缓缓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衣袖说道,“我早就提醒过你,杨燁对顾悦的感情那么深,绝对不可能对她有什么不满。” 杨燁自幼就崇拜顾悦这个姐姐,杨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算是杨婉仪,也是发现自己无法取代顾悦在杨燁心里的地位后才开始针对他的。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背叛顾悦? “是我大意了。”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杨婉歆身后不远处的陈鹤一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道,“没想到,还真是让明煜这小子给骗过去了。” 陈鹤一话里话外都带著笑意,可眸底的杀意遮都遮不住。 他竟然被自己瞧不上的臭小子给矇骗了一次,这对自詡聪明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你一向瞧不上杨燁,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杨婉歆转头看向陈鹤一说道,“但是,他能成为顾悦的软肋,你又何尝不能利用他来对付顾悦呢?” “我不单单小看了他,倒是也小看了你。”陈鹤一沉默了一会,突然伸出手捏住了杨婉歆的下巴,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之后才说道,“若是娶了你,也许还挺有趣的。” “陈公子自重。” 杨婉歆拍掉了他的手,退了一步,冷眼看著陈鹤一开口。 “陈家开出的条件想来陈公子也是知情的,所以我帮陈公子一次,还请陈公子好好记住,要还的。” 说罢,杨婉歆也不再多言,径直转身离开。 陈鹤一看著杨婉歆的背影,突然嗤笑出声,要还的吗? 进了他陈家的门,到时候连命都要留下的人,还真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呢? 罢了。 让她再自以为是地活上几日吧! 而此刻跟顾悦对峙的顾栨,当真是哪眼看她哪眼不顺,对顾悦也是没半点好脸。 甚至,她恨不得当真让人挖了顾悦的眼睛。 “三公主。” 察觉到顾栨毫不掩饰的恶意,顾悦方才还带著几分笑意的脸微微沉了下来,冷声开口。 “我跟陈鹤一说这些话,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竟然都传到三公主耳中,我倒是想知道,是谁告诉三公主的。” 全京城恨不得都知道三公主钟意陈鹤一。 但是也不代表她能时时刻刻都知道对方的动向,而顾悦这番话分明就是在提醒,她的身边说不定有不规矩的人。 甚至还有可能是陈家收买的。 顾栨也不是傻子,当下就明白了顾悦的意思,微微一愣,隨后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她身后右边的一个小宫女,蹙眉道,“春心,你是怎么知道的?” “三公主,奴婢……奴婢恰好碰上了的!”春心没想到顾悦竟然会问到这一点,眼见著三公主看自己,当下就跪在了地上,连声解释道,“方才奴婢经过,恰好看到陈公子,想到公主平日里最在意陈公子,所以才特意停下来偷偷听了他们说话。” “方才我跟陈鹤一站在凉亭里,十步之外就是我弟弟杨燁。” 顾悦抱著手臂,冷冷地盯著春心,似笑非笑地说道,“而杨燁,三公主应该知道的吧,有几分功夫在身上,依著她这样的小宫女,躲在附近能逃得过杨燁的眼睛?” 因为长公主的身份,宫里头的公主皇子跟杨燁他们都算比较熟悉,自然也知道他们的本事。 顾栨也沉了脸,踹了春心一脚,怒声道,“春心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奴婢……奴婢……”春心都快急哭了,当下磕头认错道,“奴婢刚才碰到了陈公子,瞧著他脸色惨白,便上前询问了几句,陈公子便把此事告诉了奴婢……” “顾栨,你也算是聪明的,要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还非要在这么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顾悦听到春心这么说,当下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口。 “陈鹤一这种偽君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摆明了是故意利用你,难道你看不出来?” “再说,你敢说他长得比萧烬好看?” 第235章 其为汝父 “顾悦,你是故意的吧?” 顾栨当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萧烬这样的,全天下有几个啊? 顾悦简直就是站著说话不腰疼。 她要是能攀得上萧烬,別说陈鹤一了,让她放弃公主的位置,她也心甘情愿。 但是这不可能。 “你別跟我岔开话题,陈鹤一是不是跟你表明心跡了?” 顾悦半点没有犹豫,当场否认道,“当然没有。” “不可能!”没等顾栨说话,春心率先出声,“陈公子说了,他心仪郡主,可是没想到郡主会因为三公主喜欢他这个理由拒绝了他,他还说,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他喜欢郡主有什么错?” “陈公子还说,他心里头只有郡主,没有三公主,郡主不是不喜欢他,而是因为跟三公主的姐妹情谊才不考虑他的。” “陈公子还说了,他……啊!” 春心这边还想说什么,却不想直接被顾悦一袖箭给射穿了耳朵,顿时惨叫出声。 “陈鹤一说,陈鹤一说,陈鹤一是你爹?” 顾悦放下手,冷冷地看著顾栨开口。 “顾栨,你的人都骑到你头上来了,处处向著外人说话,你都容得下?” “奴婢都是为了三公主好。”春心捂著耳朵,跪在地上,朝著顾栨磕头,连声解释道,“奴婢知道三公主喜欢的是陈公子,所以陈公子方才说了,若是三公主能让郡主心仪他,他也愿意接受三公主!” 顾悦听到这话,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顾栨主僕几人。 这是一个正常人能想出来的? “奴婢跟著三公主多年,当然不会害三公主。”春心虽然受了伤,可依旧是理直气壮,昂著头说道,“三公主只想嫁给陈鹤一,那不管用什么办法,达成目的不就行了?” “这样的人,你留在身边是为了害死自己?” 顾悦现在觉得她站在这里跟他们说那么多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当下收起袖箭,冷声开口。 “摄政王珠玉在前,你们觉得本郡主能瞧得上陈鹤一?” “而且,他故意在你的人面前挑拨你我的关係,三公主,你不会连这点都想不明白吧?” “那陈鹤一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王相提並论。” 没等顾栨说话,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的萧烬,从顾悦身后不远处缓缓走了过来,淡淡地开口。 “郡主莫不是嫌弃本王的容貌?” “当然不是!” 顾悦没想到萧烬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当下立刻否认。 “我刚才只是想要告诉三公主,这世上比陈鹤一好看的人多的去了,压根就没必要非他不可。” “提及王爷,只是想让三公主有个更清晰的对比,毕竟王爷的容貌天下无人能及,连我都自愧不如。” “感觉郡主在矇骗本王。” 萧烬看了一眼顾悦,嘴角掛著笑,並没有將她的玩笑话当真,只是转头看向顾栨的时候,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三公主身边的宫女吃里扒外,竟然替外男打抱不平,三公主也不觉得她有错?” 春心本来都已经跪伏在地,唯恐被人想起来自己,结果没想到萧烬竟然亲口责问,当下抖若筛糠,话都说不成个。 她所谓的据理力爭,在萧烬绝对的威压面前不值一提。 “来人,拖下去。”萧烬抬手,冷声道,“矇骗公主,处处败坏公主名声,杖毙。” “不要,三公主,救救奴婢!”春心听到萧烬这番话,整个人脸如死灰,挣扎哭诉道,“三公主,奴婢真的是为了……呜呜……” 春心被堵了嘴,拖了下去。 从始至终,顾栨没敢多一句嘴,只是低著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三公主。”萧烬走到顾栨身边,沉声道,“和亲的事,没说一定会落到三公主头上,可三公主若是这么闹腾,故意损了自己的名声,到时候为了保住皇家的顏面,说不定三公主就是最佳人选。” 顾栨猛地一个激灵,立刻乖巧地应声,“王爷教训的是,我明白了。” “以后遇到这种脑子不清楚的人,何必多言,既然做错了事,那就按律惩治。”萧烬朝著顾悦招了招手,淡然道,“走吧,郡主。” 顾悦深以为然,当下看了顾栨一眼,就跟著萧烬离开了。 一直等到他们走远,顾栨才敢抬头,看著他们消失的地方半晌都没有说话,最后才垂眸转身离开。 而跟在萧烬身边的顾悦也没心思去想顾栨的想法,心里头斟酌到底怎么把秦氏的事说出来,结果没想到萧烬竟然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一时不察,鼻子直接撞在了他的背上,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王爷怎么突然不走了!”捂著鼻子的顾悦忍不住埋怨道,“碰得我好痛。” 萧烬的目光落在顾悦的脸上,只瞧见她的眸中泪光闪闪,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倏然就红了耳尖。 “咳!”萧烬一手握拳,装作轻咳一般转开视线,岔开话题说道,“三公主最近闹得厉害,不是因为她真的喜欢陈鹤一,而是因为有可能和亲的事。” “镇南王不是刚刚打了胜仗?”顾悦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边轻揉自己的鼻子一边说道,“为什么还要让公主去和亲?” “他们求饶了,然后想迎娶一位公主回去,以示两边交好。”萧烬解释道,“只是本王没想到,最先得到消息的竟然是如妃。” 这后宫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消息出处。 可若是想从皇帝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本身就是件很有难度的事情。 就算是皇后,有的时候也要费尽心思才能得到几分模稜两可的消息。 “也许是舅舅亲口说的呢?”顾悦听到萧烬这么说,当下推测道,“如妃娘娘跟在舅舅身边多年,舅舅可能对她也不设防,但是也低估了一个女人对子女的疼爱。” 如妃膝下只有三公主一人,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远嫁,甚至被当做礼物送去和亲。 但是她知道了这个消息,若是现在给三公主定亲,那只会让皇上多心。 所以,才会有三公主瞧上了陈鹤一这样的消息不断冒出来。 甚至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陈家都看好陈鹤一,当然不会让他尚公主。”萧烬点头,肯定了顾悦的说法,隨后才问道,“但是,你知道他为什么盯上你吗?” 第236章 匪夷所思 顾悦摇头。 实际上,她对陈鹤一併没有什么了解。 上一世跟这个人就没什么交集,无非是在杨婉仪他们口中听过那么几次。 若不是因为陈家也顺带贪墨了她的东西,也许她压根就不在意这么一个人。 “陈家跟皇后还没有完全撕破脸,所以他们想要毁了你,算是献给皇后的投名状。”萧烬平静地说道,“最关键的是,皇后又有了身孕。” “这不可能!”顾悦听到萧烬这么说,登时蹙眉反驳道,“皇后的身子我曾经把过脉,自然知道她的情况,太医院那边应该也很清楚,这种事怎么能拿来说笑?” “你都认为不能说笑的事,你觉得会是假的吗?”萧烬抱著手臂,看著顾悦说道,“这是皇上亲口跟本王说的,而且太医院也诊过脉了,的確是有了身孕。” 顾悦一头雾水。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先前皇后掉了那个孩子的时候,她就特意暗中查过,也记得清清楚楚,皇后的身子已经不易有孕。 可这才过去多久? “所以,陈家认为,即便太子失势,那么皇后肚子里这一胎至关重要。”萧烬知道顾悦现在满肚子疑虑,但还是平静地说道,“只要皇后膝下有子,那就意味著储君依旧可能跟陈家有著千丝万缕的关係。” “他们怎么能知道,皇后这一胎一定是皇子?”顾悦摊开手,冷声道,“而且最关键的是,就算皇后生下了孩子,可还有三皇子和五皇子他们,哪里轮得到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去做太子?” 三皇子和五皇子被皇上外放到封地去了,无召不得回京。 而这些时日,因为太后的寿辰,他们也携家带口地回到了京城。 又因为顾瑀出了事,所以京城之中暗流涌动,虽然面上其乐融融,但谁知道他们心里头憋著一股子劲儿。 这储君之位,到底落谁家,都是未知数。 “皇后,最后诞下的定然是皇子。” 萧烬看著顾悦,说了一句极其肯定的话。 “而旁人,若是动了心思,到时候自然有人替这位皇子想办法排除异己。” 顾悦微微一愣,隨后便明白了萧烬的意思。 即便皇后生下的是公主,她也会想方设法地换成皇子。 至於是不是皇室血脉,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后和陈家將来的荣华富贵。 “陈家还真是胆大妄为,竟然都敢用这样的手段,就不怕舅舅知晓此事?” 顾悦现在压根顾不上去过问陈家对付自己的事,她只担心皇上被蒙在鼓里,到时候深受其害。 “皇后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 正常的孕育,对於皇后现在的身体来说,分明难如登天。 “那本王就不知道了。”萧烬倒是很坦然,淡淡地说道,“现在皇后宫里围得好像铁桶一般,谁的人都插不进去,分明是早就做了打算。” 甚至可能在发现顾瑀被针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谋算了。 最关键的是,那一次掉了孩子,也许只是个障眼法。 “所以,她是故意装作自己腹中的孩子没了,实际上是假的。”顾悦闭了闭眼睛,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只道,“我倒是小瞧了皇后娘娘。” 装作自己没了腹中的孩子,隨后臥床不起,看似伤心欲绝,实际上是在暗中保住这一胎。 连皇帝都骗了过去。 “舅舅难道不生气?” 问过这话,顾悦自己都忍不住嘲讽地笑了下。 皇后怀的是皇上的孩子,能保住这个孩子,对於皇上来说都已经是万幸的事,又怎么会追究她以往为了这个孩子所做的事? 谁能责怪一个深爱自己的孩子,为了保住他不惜捨弃自己的母亲? “技不如人,怪不得旁人。”想通了这一点,顾悦当下只是笑著说道,“不过,现在瞧著更惨的可能是顾瑀,本来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回来,若是他不听话,皇后定然不会留著他的性命。” 萧烬和顾悦其实都知道顾瑀还活著,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陈家把人藏在了哪里而已。 “所以,遇到皇后要多加小心。”萧烬叮嘱道,“她能算计的这么远,自然也知道你与她已经不死不休,想来也不会由著你继续如此逍遥自在。” “这不是有王爷护著我?” 顾悦也不是內耗的人。 在知道自己可能棋差一著的时候,心里头多少有些不痛快,可也很快就抚平了。 沉浸於懊悔之中这种事,绝非是她的性格。 “王爷,如今看来,顾瑀已经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了,倒不必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他身上了。” “不过,既然陈家想方设法地对付我,那我就掀了陈家这艘船。” 萧烬看著眸光发亮的顾悦,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果然,他瞧中的姑娘,最是与眾不同。 另一边,如妃搀扶著太后,缓缓朝著宴席的方向而去。 皇后带著眾妃嬪请安,隨后就藉口身子不適先行离开了,而贵妃又忙於宫宴的事,其他妃嬪也不会久呆,所以跟在太后身边的,反倒是看上去最为老实的如妃。 “皇上最是信任你。” 太后的手落在如妃的手上,缓缓地开口。 “这些年,他有些话不好跟哀家这个做母亲的人说,也不好跟皇后说,所以会到你那坐坐,说说话。” 如妃家世简单,没有什么野心,这也是皇上会留下她的其中一个原因。 “妾明白。”如妃柔声道,“太后娘娘放心,妾会好好照顾皇上的,只要皇上愿意来,妾定然会为皇上分忧。” 如妃说话轻柔缓慢,听在心里头就让人觉得舒服。 但是太后眉心紧蹙,情绪並未有什么舒缓。 “哀家虽然不过问后宫的事,但是也知道你这些年一直不爭不抢,只守著三公主过日子。”太后顿住了脚步,看著如妃问道,“你若是有什么所求,可以跟哀家明言,哀家看在你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也会替你做主的。” “太后娘娘,是妾做错了什么事吗?” 如妃心里头微微一跳,面上多了几分惊慌之色,隨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妾愚笨,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如妃,哀家是真心实意问你,但是,哀家也只问这一次。” 太后见如妃这般,嘆了口气,缓缓开口。 “若是这次你不说,那哀家便不再管,他日你若是求到哀家这里来,也莫要怪哀家狠心。” “如妃,你想清楚,说还是不说?” 第237章 人心易变 如妃低著头,整个人慌乱无比,嘴唇动了动,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一直都是这样谨小慎微的模样,可是这一刻,在太后眼里,只觉得她著实令人失望。 “哀家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所以才能在宫中安然无恙这么多年。” 太后见她迟迟不肯说话,终究是微微嘆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自为之吧!” 说罢,太后鬆开了方才扶著如妃的手,收回自己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抬脚继续往前走。 肖嬤嬤立刻跟了上去,將如妃挤到了一旁,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跟她笑著寒暄,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分。 “太后娘娘!” 如妃一颗心彻底慌乱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红著眼眶连声解释。 “妾是有苦衷的,求娘娘饶恕妾这一次。” “妾就这么一个女儿,疼得跟眼珠子一样,实在不愿让她远离故土,所以才出此下策,绝没有旁的念头,求太后娘娘明鑑!” “如妃,你说你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脾气?” 太后停住了脚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如妃,淡然开口。 “他为什么愿意去你宫里头坐坐?” “说到底,他看重的,就是你从来都不会多嘴多舌,也不会因为他隨口说的话去谋私利,可是你呢?” “亲手打破了这个平衡,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 “太后娘娘,妾真的只是为了孩子,没有想那么多。” 如妃终於明白了太后的言外之意,整个人彻底惶恐,朝著太后直磕头。 “求娘娘帮帮妾,如果没了皇上的喜爱,那妾在这深宫之中,就再也没有什么盼头了。” 如妃在后宫能过得如此自在,就是靠著皇上这份独有的待遇。 可是她利用皇上透漏出来的消息为三公主谋算,何尝不是背叛了皇上? “后宫不得干政,哀家以为你最是明白的。” 太后蹙眉,看著如妃说道,“若是皇上真的让三公主去和亲,你去跪在御书房外求他,都比自作聪明强,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同意和亲的事?” 这何尝不是皇上的试探? 这宫里头,他能信的人本来就少,所以他在意如妃的清心寡欲,也希望她可以一直如此。 却不想,人心易变。 “太后娘娘,这件事不是妾的主意。” 如妃这下更害怕了,抹著眼泪哭诉道,“是皇后身边的齐嬤嬤,有一日遇到了春心,就在那婢子面前多嘴了几句,后来那婢子就学给了妾,妾当时……当时也是一时昏了头……”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春心定然是受了旁人的蛊惑,所以特意让她钻了牛角尖,还走出了一步烂棋。 如妃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別的办法,只能寄希望於太后愿意替她挽回一二。 “皇后身边的人,你也能信。” 太后觉得如妃是真蠢。 但是也正是因为蠢,才让皇上留了她这么久。 “这宫里头的老人,剩下的就那么两三人,你也不是第一日认识她,竟然还能著了道,你跟顾栨两个人的脑子加起来都玩不过旁人,还自以为躲过一劫而沾沾自喜。” 如妃砰砰砰直磕头,只道,“求太后娘娘为妾身指条明路!” “罢了。” 太后看如妃著实挺可怜,当下嘆了口气,摆摆手开口。 “起身吧,隨哀家一同去宫宴,到时候哀家会替你周旋一二,但是你记住,仅此一次。” 如妃感激涕零,立刻磕头谢恩。 另一边,顾悦刚想跟萧烬说秦氏的事,结果皇上派人来寻他。 想著也不急於这一时,顾悦便跟他约定,等到宫宴结束见一面。 二人也没有多说就分开了。 等到了宴会上,顾悦扫了一圈,结果就看到杨燁正坐在长公主身边,而紧挨著他的是何瑶儿。 整个殿中,竟然没有顾悦的位置。 “母亲,瞧著郡主好像无处可坐,不如我先回去,让姐姐坐在这里吧?” 何瑶儿似乎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在看到顾悦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嘲讽的准备。 所以,这会更是故意起身朝著顾悦招手。 “姐姐,你来这里坐吧!” “你坐下!” 没等顾悦说话,端著酒盏已经喝了不少酒的长公主嗤笑一声,抬手打断了何瑶儿的话。 “她算什么东西,也配坐在本宫身边?” “要不说,贵妃还是有眼力,知道本宫不喜欢什么阿猫阿狗的过来碍眼,特意不留位置。” “若是真想坐,让她跪在你身边伺候。” 杨燁脸色极其难看,下意识地想要张嘴反驳,却迎上了顾悦的目光。 见姐姐眸中並无恼意,又特意给了自己眼神示意,他只能忍了又忍,坐在一旁不做声。 若他不是长公主的儿子,实际上,他这会应该跟陈鹤一那些公子们坐在一起。 但是现在,他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一种极其厌恶的情绪。 “母亲,这姐姐到底还是郡主,哪里做得来那些伺候人的事情?” 很显然,听到长公主这么贬低顾悦,何瑶儿很是愉悦,却还是要装作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低声劝说。 “姐姐,母亲只是有些生气,不是针对姐姐。” “若是姐姐现在道歉,母亲肯定不会跟姐姐计较的。” “母亲最疼的,其实还是姐姐,姐姐莫要闹脾气了,快些过来吧!” “有病就去治。” 何瑶儿本来以为自己这样说,那定然会让顾悦下不来台。 可没想到,顾悦压根就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何瑶儿,你先前是不是学了戏,这么会演?” “要不趁著皇祖母还没过来,你先给大家来一段?” “演得好,本郡主有赏,如何?” “郡主,你怎么能这般侮辱长公主?” 何瑶儿心里快要气死了,可面上还要做出一副委屈十足的模样,红著眼睛,故意偷换顾悦的意思,连声开口。 “是,姐姐是京中明珠,自是瞧不上旁人,可我好歹也是何家的嫡女,又是母亲的义女,可郡主竟然拿我与戏子相比?” “在你眼里,母亲认了一个跟戏子一样的姑娘做女儿,那不就是在骂长公主有眼无珠吗?” 第238章 狗仗人势 “好大的胆子。” 长公主听到何瑶儿这么说,当下都坐直了身子,冷眼瞧著顾悦开口。 “你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有脸在这里嘲讽旁人,本宫看,就是太后太纵著你,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周遭其实已经坐了不少人,可自从顾悦进来之后,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渐渐消失了。 更別提这会长公主已经明显对顾悦动了怒。 “长公主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人挑拨呢?” 顾悦扫了一眼何瑶儿,说完长公主,目光又落在何营山身上,冷声开口。 “养不教,父之过,何大人养出这么一个喜欢挑唆生事的姑娘,也不知道日后会去祸害谁家呢!” 眾人的目光瞬间全都落在了何营山的身上,甚至还带了几分警惕。 古人云,娶错媳妇儿毁三代。 眾人平日里再有嫌隙,那也是一个家族共进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万一討了个生事的夫人,以后只怕有断不完的麻烦,那这家散的就更快了。 没人敢拿自己的家族命运去赌。 若是今日坐实了何瑶儿这个名声,那何家下头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怕是都不好寻婆家了。 “郡主口下积德!” 何营山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本不该跟女子一般计较。 可坐在他身边的何夫人只是面带微笑,好像压根没有听到顾悦说了什么一般,依旧沉默不语。 所以,他狠狠地剜了何夫人一眼,隨后自己开了口。 “我们何家的姑娘若是不好,长公主也不会认下她做义女。” “倒是郡主,连亲生母亲都不孝顺,说出去怕是名声更不好听吧?” 当朝重孝。 像顾悦这样的,简直是离经叛道。 所以,何营山的话,自然也有不少人附和表示赞同。 特別是一些比较迂腐顽固的御史,这会已经蹙眉摇头,觉得明日定然要弹劾郡主不孝之名。 “何大人说得有道理。” 虽然长公主並不喜欢何营山將自己扯进来,但是听到他说顾悦不孝,当下点头,看著顾悦开口。 “本宫说你,你可以觉得是本宫偏心。” “可现在大家都这么想,顾悦,你应该知道自己有多不孝了吧?” “诸位都这么想,跟我有什么关係?”顾悦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问道,“怎么,诸位一起说的,那就是对的?” “若是我没记错,诸位先前还说顾瑀是个温和有礼的储君呢!” “现在不觉得脸疼?” 顾悦的话,像一记巴掌,直接狠狠地扇在了眾人的脸上。 眾人纷纷低下头,心里只觉得顾悦这人当真是半点规矩不讲。 自从顾瑀出事,皇上的脸色就一直很难看,这朝堂上谁还敢提他的事? 可顾悦不仅就当眾提,还故意拿出来噁心他们,真是让人头疼。 “你给本宫闭嘴!” 长公主本来正眯著眼睛喝酒,听到顾悦现在竟然还敢败坏顾瑀的名声,登时瞪起了眼睛,怒声道,“你竟然还有脸提瑀儿,若不是你,瑀儿又怎么会被逼到这般境地?” “母亲莫要动怒。” 何瑶儿连忙跪在长公主身边,一边帮她顺气一边朝著顾悦说道,“姐姐,母亲最近身子不爽利,你就彆气她了,求你了好不好?” 这是一门心思想给她扣下大不孝的帽子。 顾悦抬手。 袖箭倏然而出,直衝何瑶儿面门。 “叮!” 一直跟在长公主身边的小太监,竟是用护腕直接挡住了袖箭。 虽然手臂发麻,但好歹救了何瑶儿一命。 整个殿中鸦雀无声,何瑶儿更是嚇得傻愣在当场,毕竟,谁都没想过,顾悦竟然说要人命就要人命啊! “顾悦!”长公主一把拉过那小太监,见他手腕竟被震到青紫,当下猛然转头看向顾悦,冷声道,“今日是太后的寿宴,你竟然要当眾杀人?” “长公主有什么资格斥责我?” 顾悦的目光落在那小太监身上,半晌之后才嗤笑一声。 “相比较你把面首偽装成小太监带进宫里来,我这至少是舅舅同意的。” “怎么,舅舅会同意你往后宫带个上不得台面的男人来?” 顾悦不必卸武器是皇上特许的,所以她可是带得理直气壮。 但是那小太监,正是先前长公主身边的小侍卫。 把一个男人当做太监带进宫,若是真的追究起来,这罪名真是可大可小。 “本宫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长公主看来对这小侍卫还挺上心,见顾悦开始针对他,立刻就护上了,当下也顾不得搭理她,反倒是拉著小侍卫往外走。 “又不是衝著本宫来的,你惩什么英雄?” 这话声音不大,却落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回过神来的何瑶儿垂首不语,眸底却划过一丝冷意。 她在长公主的心里头,还不如一个暖床的工具,甚至当著这么多人的面,长公主半分顏面都不给她留,这让何瑶儿刚才故意展现出来的母女情深像个天大的笑话。 “何姑娘,你没事吧?” 陈鹤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何瑶儿的身后,在弯腰关心她的时候,还不忘推了杨燁一把,好似十分无奈的开口。 “明煜,何姑娘被嚇到了,你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袖手旁观?” 杨燁嘿嘿一笑,並不搭茬,心里头却直接翻了个白眼,一群人把人家当傻子,装模作样,真是无语至极。 而何瑶儿回过神,当下红著脸,低眉顺眼地道,“多谢陈公子,我没事。” “郡主!” 就在这个时候,镇南王妃恰好到了,一眼就瞧见站在大殿中间舌战眾人的顾悦,当下走了过去,拉住她的手,笑著说道,“本来我还想去郡主府接你,没想到你早就过来了。” 云行跟在后头面无表情,但是目光已经扫过了一圈,心里也有了数。 嗯。 看来这位悦然郡主半点亏没吃,还差点噎死了在场的眾人。 “王妃,你且等我下。” 顾悦拍了拍镇南王妃的手,隨后转身大步朝著何瑶儿走了过去。 何瑶儿眼见著顾悦来找自己的麻烦,连忙起身,好似惊慌不已地躲在了陈鹤一的背后,颤声道,“求陈公子护我,民女感激不尽。” 长公主在这的时候,顾悦都想要她的命,这会人走了,何瑶儿更要儘可能避开她。 而杨燁,压根指望不上。 陈鹤一送上门来了,她当然要好好利用。 “郡主。” 见何瑶儿这般,陈鹤一挺直了腰板,直接挡住了何瑶儿,好似十分无奈地蹙眉说道,“今日是太后的寿辰,何姑娘也受到了教训,咱们就不闹了,好不好?” “何瑶儿狗仗人势的时候,你好像死了一样,现在冒出来演什么?” 顾悦抬眸,突然一巴掌乾脆利落地甩在了陈鹤一的脸上,隨后冷声开口。 “再说,少用这副噁心的嘴脸来故意引人遐想,本郡主跟你很熟吗?” 第239章 不可告人 顾悦的话,比那一巴掌直接打在脸上来得还要狠辣。 他的心一瞬间沉入谷底。 他感觉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好像在嘲讽他不自量力,竟然妄图攀附郡主。 这一刻,陈鹤一的脸倏然变得煞白,配著鲜红的掌印,看上去著实有些可怜。 “郡主就算不喜欢,又何苦如此羞辱我?” 陈鹤一苦著脸,嘴角扯出一丝尷尬而又悲伤的笑意,颤声开口。 明明他是最是要顏面的人,却被逼迫至此。 “我与明煜关係要好,便下意识觉得与郡主亲近,今日才知是我自作多情,倒是让郡主为难,如此,在下向郡主赔礼道歉。” 说罢,陈鹤一朝著顾悦躬身行礼。 再起身,整个人突然闭了闭眼睛,下一刻竟是摇摇晃晃地就朝著顾悦栽倒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顾悦几乎是瞬间连退好几步,眼睁睁地看著陈鹤一直接摔在了地上,鼻子恰好磕在了台阶上,鲜血倏然喷涌而出。 顾悦扬眉。 这人不讲武德,竟然想讹她,幸亏躲得快! “鹤一!” 这个时候,陈大夫人恰好跟旁人携手走了进来,一眼看到自己的儿子这般,顿时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我的儿,你快醒醒,到底是怎么了?” “你若是出了什么事,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活啊!” “大夫人,这件事並非姐姐故意为之。” 何瑶儿在这个时候立刻冒了出来,状似好心地解释道,“姐姐只是跟陈公子说了几句话,打了他一巴掌,並没有推他!” “郡主!” 何瑶儿这番话一出,本就惊怒不已的陈大夫人立刻扭头去看顾悦,瞪著眼睛高声怒斥。 “我们陈家跟郡主无冤无仇,郡主为何要这么欺辱我们?” “鹤一在京中是出了名的与人为善,温润如水,到底是如何得罪了郡主,能把人逼到这份上?” “这么多双眼看著,本郡主可什么都没说。” 顾悦抱著手臂,似笑非笑地开口。 “陈大夫人,你们这可是有意讹人了。” “你儿子摔成这个德行,那是因为他肚量小,一个大男人,因为人家几句话都能气到昏死,还好意思在这里怪別人?” “得亏他还没成亲,这若是娶了个老实的姑娘,动不动就昏过去,转头一盆脏水都泼人家姑娘身上去了,不得把人给讹死?” “谁家姑娘嫁给这么小肚鸡肠的男人,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这下,先前跟陈大夫人还有说有笑的几位夫人都不著痕跡的退了一步。 郡主说得有道理啊! 往日里只觉得陈鹤一这孩子名声不错,可自家姑娘若是嫁进陈家,那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 若是真的像郡主说的这样,那到时候被磋磨的可是自家女儿。 任谁也不会明知前头是个火坑,还得推著姑娘往里跳吧? “咳咳!” 眼见著陈大夫人不是顾悦的对手,陈鹤一装作刚刚甦醒的模样,轻咳了几声,目露迷惘地开口。 “母亲,我这是怎么了?” “我的儿,你终於醒了。”本来被顾悦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陈大夫人见陈鹤一醒了,顿时喜极而泣,连声道,“你怎么突然昏过去了,差点嚇死为娘了……” “早上起得早,没什么胃口,所以没有用膳。” 陈鹤一为自己寻了个最为稳妥的理由。 他將刚才突然昏倒的事归咎於空著肚子,算是反驳了顾悦说他小肚鸡肠一事。 “让母亲担心了。” 眾人方才的疑虑也消散了几分。 毕竟,在外人眼里,陈鹤一的確还是不错的才俊,应该不会像顾悦说的那般。 “陈公子,快些擦擦脸上的血。”何瑶儿热心地递过帕子,笑著说道,“陈公子醒过来就好了,刚才姐姐还以为陈公子是要讹她,说了好多对公子不利的言语来,差点让大家误会了。” 杨燁蹙眉,冷眼瞧著何瑶儿,恨不得当场给她一巴掌。 这人还真是不遗余力的生事。 只是,在眾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支袖箭擦著陈鹤一的脸,直接射穿了何瑶儿的两腮。 “啊!” 何瑶儿的嘴被袖箭贯穿,痛得她半张著嘴,惨叫出声。 鲜血四溅。 陈大夫人几乎是本能的,颇为嫌弃地拉著陈鹤一退到了一旁。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何瑶儿的做派,看到她被顾悦收拾,乐得看笑话。 但是想起刚才因为陈鹤一,她好像也惹到了顾悦,心里顿时一阵忐忑,下意识地躲得更远了些。 罢了,这悦然郡主简直就是个疯子。 还是少惹为妙。 而何瑶儿张著两只手,虚抱著自己的脸颊,尖声哭叫却语不成调,“吾嘟连……” “郡主你未免欺人太甚!” 长公主不在场,何瑶儿作为自己的女儿,被人伤到这般模样,何营山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所以,眼见著自己的夫人不闻不问,他只能站起身,怒声开口。 “瑶儿只是年少,所以言语间可能让郡主觉得不舒服,但是郡主竟然在这大殿之中当眾出手伤人,是不把太后娘娘和皇上放在眼里吗?” “何大人可真有意思。”镇南王妃走到顾悦身边,冷眼瞧著何营山说道,“你家姑娘在这里到处挑拨生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主持公道?” “现在自己的姑娘吃亏了,才蹦出来指指点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那幕后主使呢!” “你……” “哎呀呀!” 不等何营山说话,顾悦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开口。 “王妃这番话倒是提醒我了,难不成何大人是因为还不起我的那些东西,所以故意让人来寻我的不痛快?”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大人把何瑶儿推出来挡事,未免也太卑鄙了吧?” “这么一说,人家分明就是故意找茬,陷你於不义。”镇南王妃拉著顾悦的手说道,“到时候他们何家弱势,自然会有人替他们指责你咄咄逼人,好歹毒的心思!” “妇人之见,本官不屑与你们多言!” 镇南王妃和顾悦一唱一和,把何营山气得差点吐血。 可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如果跟她们爭执起来,那就落了下乘,当下抬头看向云行开口。 “王爷,此事是我们何家与悦然郡主的事,还请王爷管好自家人,莫要多管閒事才是。” “能让本王王妃看不过去的,那定然就不是閒事。” 云行坐在椅子上,托著下巴,毫不掩饰自己欣赏自家王妃的神色,淡淡地开口。 “难不成,是王妃所言,恰好说中了你那不可告人的心思?” 第240章 拆穿身份 何营山哑口无言。 他真的就多余跟云行说话。 他怎么就忘了,这人从始至终都是个混不吝的,更是把自己的王妃看得比眼珠子都重要,哪里会说他的王妃不是? “有在这里爭执的功夫,还是赶紧带人去看看太医吧!”云行一副好心提醒的样子,忍不住嘖嘖了两声,只道,“瞧瞧这箭的准头,郡主有没有兴趣从军啊?” 对於这样的神射手,云行那可是格外惜才。 这要是上了战场,那可不是一箭一个人头,全都是功劳。 “云行!” 镇南王妃一听他竟然打顾悦的主意,当下转头低斥了一声。 “郡主一个姑娘家,你竟然想把人带上战场,我告诉你,想都別想!” “嘿嘿,好好好。”云行见自家王妃起了火,当下连连笑著说道,“我就问问,没別的想法。” 唉,真是可惜了。 要是早知道顾悦有这样的功夫,他铁定赶在萧烬和自家王妃之前把人带进军营去。 “傻坐在这里做什么!” 那边何瑶儿已经因为疼痛失血昏昏沉沉地瘫坐在地上,何营山知道自己討不到好处,当下踢了何夫人一脚,怒声开口。 “赶紧带瑶儿下去治伤!” 何夫人这才慢吞吞地起身,走到何瑶儿身边,伸出手扶著她往外走。 鲜血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就在这个时候,恰好太后和如妃走了进来,几个人迎面相遇。 “好大的胆子!” 如妃虽然在宫里头谨小慎微,可到底也是皇帝的妃嬪。 眼见著有人竟然在太后的寿宴上见了血,还让太后撞了个正著,自然不能不言不语。 “何夫人!” “今日是太后的寿辰,你们怎么能如此大不敬!” 何夫人好像被嚇到了,猛地丟手,自己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著头不敢多言。 而何瑶儿本来就是倚靠在何夫人的身上,这会失了力道,当场砸在了地上。 恰好,那袖箭露出的那一头摔在了地上,直接被挤了出来。 “啊!” 何瑶儿只觉得好像有人猛然將袖箭从她的伤口中扯了出来,痛得再次惨叫一声,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此事是郡主先伤了小女,还请太后娘娘明鑑。” 何夫人不说话,何营山急得满头大汗,只能匆匆跑过来,跪在地上向太后求饶。 “只是孩子之间闹了点不愉快,郡主就动了手,这姑娘家的脸多重要,若是毁了容,这辈子都毁了啊!” 何营山说得情真意切,好像一个真心疼爱女儿的好父亲。 “下官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最是疼爱她,而且她也最是懂事听话,不然长公主也不会认下她做义女,如今变成这般,也不过是姑娘家之间的一点口角而已。” “太后娘娘,您一定要为下官做主啊!” “人都伤了,送下去让太医瞧瞧。”太后拍了拍如妃的手,又看向何营山和何夫人说道,“你们且先起来吧,有什么事,等到宫宴后再说。” 肖嬤嬤连忙应了,示意身后的宫女將何瑶儿带下去。 “太后娘娘,今日这事著实是郡主有些过了。” 陈大夫人本来还担心顾悦针对何家的时候,会有意迁怒他们,这会瞧见太后到了,心里头有多了几分算计。 所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何夫人身边,一边去扶何夫人一边开口。 “方才我儿摔了,她还故意毁我儿名声,太后娘娘,这孩子可不能太惯著,不然以后容易犯下大错,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看来,哀家不在的时候,倒是发生了不少事。” 太后的脸上依旧带著淡淡的笑意,看不出任何喜怒。 可在宫里头多年的如妃整个人都忍不住紧绷起来,因为她很清楚,太后是真的动怒了。 “不过,哀家倒是不知,悦然这丫头竟是无意间得罪了这么多人,让你们都如此不喜她。” 顾悦眼见著太后被这几个人围在中间,当下抽出腰间软鞭,一鞭子甩了过去。 今个儿她还是注意了些,所以没带软剑,別的软鞭。 否则,顾悦还真是想一剑戳死一个算了。 何营山好歹还有几分耳力,在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就一个闪身躲开了,而何夫人站的位置恰好在太后斜后方一点,堪堪避过了这一鞭子。 最惨的莫过於陈大夫人,后背硬生生地挨了一鞭子,力道之大连她的外衫都被抽破了。 “啊!” “母亲!” 陈大夫人的惨叫声和陈鹤一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郡主!” 陈鹤一一把扯过了手边的披风,快步走到陈大夫人身边,將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转头看向顾悦,冷声开口。 “今日是太后的寿宴,我们人微言轻,不敢与郡主为难,可郡主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这话一出,顾悦下意识地看向镇南王妃,差点直接笑出来。 刚才王妃说的话,现在全都应验了。 这些人,故意做出一副噁心人的嘴脸,逼疯別人的时候还要把罪名扣到对方头上去。 当真是无耻至极。 “若是郡主对陈家有怨,还请郡主明言。”陈鹤一这会满脑子都是要让顾悦付出代价,所以当下沉声道,“太后虽然疼爱郡主,但也绝不会纵容郡主胡作非为的!” 这话,又把太后架起来了。 若是太后不替陈家和何家討回公道,那就是她故意宠著顾悦,甚至不分青红皂白。 “太后娘娘要为臣妇做主啊!” 听到儿子这么说,陈大夫人立刻跪在了地上,抹著眼泪说道,“臣妇说到底也是为了郡主著想,可郡主动不动就出手伤人,说不定是当初在外头受了什么苦楚,或是衝撞了什么,以至於內心如此狂躁,太后还是请太医给她看看才是。” 陈大夫人就差直接说顾悦疯了。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是眾人看著顾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 毕竟,自从回京,在顾悦手底下死伤也有不少人了。 难道说,陈大夫人说的都是真的? “她可不是衝撞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长公主再度折返,特地走到了太后身边,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陈大夫人,隨后目光落在顾悦身上,似笑非笑地缓缓开口。 “母后可知,你护著这么久的人,压根就不是本宫的女儿顾悦?” 第241章 异象突生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无声。 那些怀疑揣测亦或者沾沾自喜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顾悦的身上,似乎都在等著她自乱阵脚。 只可惜,站在大殿中央的少女没有露出半分惊恐的神色,反倒是嘴角带著淡淡的笑意。 嘲讽之意,溢於言表。 “皇祖母,时候不早了,不如先行入座?” 顾悦朝著太后走了几步,却被长公主带来的人拦住了去路。 微微嘆了口气,顾悦抬头看向长公主,只道,“长公主到底想要如何?” “我知道长公主不喜欢我这个女儿,所以自逐出府,甚至与杨家还有长公主府断绝关係,就算这样,长公主依旧还是处处纵著旁人针对我。” “甚至现在还说出,我根本就不是顾悦这样的话来,现在想来,其实当初长公主就不喜欢我,否则又怎么会捨得把我扔到外面自生自灭?” “可是我也想问问,长公主,我这个做女儿的,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顾悦说的话,听上去发自肺腑,又让人动容。 对於別人来说,都只是知道长公主不喜欢顾悦这个女儿,所以这京城里遇到个不长眼的,都喜欢去踩顾悦一脚。 可现在想来,她也不过就是个孩子。 当初是她替皇上挡了毒酒,最后所有人都得了好处,反而她被丟弃了,换成谁,谁没有怨言呢? “琼华。” 果不其然,因为顾悦的这番话,也触动了太后內心深处的隱秘,她闭了闭眼睛,隨后沉声开口。 “悦然是你的女儿,这一点毋庸置疑,你在这里危言耸听,就没想过悦然的感受吗?” “作为母亲,你难道半点都不心疼她?” 这一刻,太后好像回到了自己还未进宫的时候,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初自己跪在地上,只为了求父母看自己一眼。 她只是自己,不是旁人,也不愿意替代旁人。 可是在父母心里,她永远都只是替代品。 所以,最后她只剩下一个念头。 一定会把生死握在自己手里,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辱自己。 “母后,本宫知道你疼这个丫头,可本宫自己的女儿,本宫怎么可能不认识?” 长公主好像早就料到了太后会替顾悦说话,所以当下立刻反驳。 “当初她回来闹出那么多事来,本宫就怀疑这丫头的身份,只是一直没有证据而已,但是本宫一直没有放弃,最后果然被本宫查到了一些东西。” “皇祖母,长公主心疼过谁呢?” 顾悦听到长公主这么说,当下故意嗤笑一声,抱著手臂,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態,冷声开口。 “我们这些孩子,在她眼里,就不是孩子,跟蛊虫一样,斗来斗去,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就是蛊王,也是她最为称心如意的孩子。” “不过说到底,最让她不虞的,无非是她有最先看中的蛊王,可惜不中用。” “长公主,你说,我说的有错吗?” “信口雌黄,异想天开。” 长公主看著顾悦,眸底多了几分冷意。 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心底的確是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顾悦竟然能猜出她的用意来。 这样的孩子,若是能为她所用,该有多好。 真是可惜。 想到这里,长公主转头看向太后,岔开了话题。 “母亲,你不相信本宫就算了,但是总该相信妙音大师吧?” 长公主话音一落,一个宫女已经引著一位一身素衣的女人走了进来。 眾人见到对方,立刻纷纷见礼。 就连太后,也敛去了方才已经有几分恼火的神色,和顏悦色地朝著对方頷首道,“没想到妙音大师游歷回来了。” 妙音。 从她进来的那一刻,顾悦的目光就再也没有挪开过,眸中的杀气几乎掩饰不住。 “姐姐。” 察觉到顾悦的不对,一直站在后头的杨燁顾不得被人瞧出端倪,几步走到了她身边,直接將人挡在了身后,低声开口。 “母亲怕是特地寻了人过来对付姐姐,姐姐莫要动怒,沉著应对才不会乱了方寸。” 杨燁眸底满是担心。 他不明白长公主为何一定要针对顾悦,但他喜欢这个姐姐,並不想让她难过或者受伤。 虽然长公主是他的母亲,可这些年顾悦还救了他的命。 知恩图报,方为君子之行。 虽然杨昀和杨婉仪都没了,但长公主有他孝顺,姐姐想去做什么就去做,根本不需要有什么顾忌。 “我没事。” 顾悦闭上眼睛,暗中深吸几口气。 不错。 杨燁说得对。 人在暴怒的时候,往往最容易说错话,做错事。 而且,她明明知道,迟早会面对这个人,如今也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妙音正是上一世那位说自己会祸国的相师。 作为京城第一女相师,她因为算无遗漏而受人追捧,再加上她自詡能够上达天听,是仙家选中的女人,所以一直未曾婚配。 当初,也是她提议让长公主亲手烧死自己,从而平息天怒。 没想到,这一次长公主如此沉不住气,竟然这么早就把她请来对付自己。 可想而知,是自己脱离掌控这件事,彻底让他们坐不住了。 “见过太后娘娘。” 明明已经年过五十,可是这位妙音大师的容貌瞧著也不过三十左右,很多人都认为是因为她修行够高,所以才会被上天眷顾,容顏不老。 “今日受长公主所邀,贸然打扰太后娘娘,特地带了寿礼,还请娘娘恕罪。” 说话间,一尊洁白无瑕,几乎跟真人大小一般的,白玉菩萨像由她的小童抬了上来。 妙音笑著说道,“太后娘娘,这是整块白玉雕琢成型。” 眾人顿时都有些惊艷。 毕竟,如此纯净,且一丝丝瑕疵都没有的整块白玉实在是罕见。 “妙音大师费心了。”太后虽然见多了宝贝,但是对於这种了心思的礼物自然也是十分欢喜,当下点头笑道,“果然是好玉,悦然,到哀家这来看看。” 太后是有意亲近顾悦,想要破除方才长公主说的那些言语带来的影响。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当顾悦走到太后身边的那一刻,白玉菩萨像竟然突然流出了血泪,隨后从中间轰然碎裂成了两半! 第242章 邪祟入体 所有人几乎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眼睁睁地看著那白玉菩萨像碎成了一地的碎片。 一时间,整个大殿几乎只剩下了微弱的呼吸声。 而顾悦垂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菩萨像流了血泪,怕是不好吧?”站在陈鹤一身边的陈大夫人小声说了话,“莫不是见到了什么不该在这的东西……” 刚才本来陈鹤一都要扶著她离开这里的,可是长公主进来就开始对顾悦发难,所以她愣是站住了脚,一直在这里等著看顾悦的笑话。 结果没想到,竟然等来这么大一件事。 “刚刚明明什么事都没有,郡主一走过来,这菩萨像就碎了,当真是不吉利。” “郡主身上不会是有什么不乾净的东西吧?” 陈大夫人状似压低了声音,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有的胆小之人,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唯恐沾染了什么不好的气息。 陈大夫人话音刚落,只觉得左耳一疼,下意识地抬手去摸,却摸了一手的血。 回过神的她顿时惨叫一声,“啊!” “母亲!” 陈鹤一本来一直站在陈大夫人身边,竟然根本没看到顾悦是什么时候出手的,直到陈大夫人惨叫出声,他才看到自己母亲的左耳竟是被一把匕首直接削掉了! 那匕首插在不远处的柱子上,还在微微晃动。 而顾悦这才放下手,微微扬眉,看著慌乱不已的陈鹤一和陈大夫人,冷声开口。 “下次再听到你们狗叫,我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其实顾悦也很烦。 本来她今个儿连软剑都没带,就是觉得太后的寿宴,她能忍则忍,不打算见血的。 可这一个两个的,每个都要在她的忍耐点上蹦躂。 没要他们的命,都是她心善。 不过,话说回来,她之所以拿陈大夫人动手,也是为了警告妙音。 “太后娘娘,郡主怕是被邪魔缠身了。” 妙音朝著太后微微欠身行礼,隨后目光落在了顾悦的身上,十分平静地开口。 “虽然不知道你是何方妖孽,但竟然敢附在郡主身上,老身劝你儘早离去,否则不要怪老身不客气。” 妙音这话一出,眾人顿时譁然。 毕竟,妙音是个有本事的,若是她下了定论,那就意味著顾悦是真的被邪气入体了! 太后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虽然她疼爱顾悦,可若是妙音说的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著顾悦本身是有危险的? 那她现在护著顾悦的话,会不会本身对自己这个孙女儿也是一种伤害…… “这不可能!” 杨燁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快步走到顾悦身边,挡在她身前,看著妙音开口。 “妙音大师,你作为京中第一女相师,更不能隨意说话,否则的话,有可能会毁掉人的一生。” “若是人本来是无辜的,你一句话就要了人家的命,那无辜之人该向谁诉说冤屈?” 杨燁一双眸子纯净无暇。 太乾净了。 妙音甚至都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已经有些苍老的面容。 “长公主,你儿子的眼睛真好。”妙音赞了一句,隨后才道,“可惜却被妖魔迷惑了神智,还是快些让人待下去,否则时间久了,人怕是都要废了。” 对於杨燁护著顾悦的举动,长公主本来就已经不满了,当下挥手道,“来人,把杨燁给本宫带下去。” “不要!”杨燁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当下张开手,摆明了要把顾悦护在身后,“这就是我的姐姐,我自己的姐姐我自己知道,你们就因为她一句话就怀疑姐姐是妖魔,简直是不可理喻!” 杨燁据理力爭,气得脸红脖子粗。 “本王在战场上,最不信的就是这些神神鬼鬼之说。”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陪著自家王妃站在后头的云行突然笑著开口。 “妙音大师这么会算,不如给本王算算,本王什么时候死?” “云行!” 镇南王妃本来还感动这人竟然会出声替顾悦说话,结果一出口又是这些混不吝的言语,气得抬手给了他一拳,忍不住怒声开口。 “好好说话!” “好端端的,提什么死了活了的。” 云行可以不信。 但是镇南王妃在自己的夫君上战场的时候,求神拜佛是她寄託自己担忧最好的方式。 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的亲人出事。 “王妃说的是。”云行立刻笑著赔不是,但依旧毫不客气地看著长公主说道,“一个小丫头而已,又马上要嫁摄政王府去了,本王都不知道长公主你到底是图什么。”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顾悦就是个邪祟,落萧烬手里能有什么好?” “要本王说,长公主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把你们都扔到战场上滚一回生死,你们也没空搞这些邪门歪道。” 萧烬这可是全天下都知道的杀神,还邪祟,真是笑掉人大牙。 “镇南王说的是。” 就在这个时候,早就站在殿外的萧烬走了过来,径直看向那散落一地的碎片,冷声开口。 “本王都不知道,原来皇上的真龙之气都压不住所谓的邪祟?” 萧烬的话让眾人又是一愣,隨即立刻恍然大悟。 对啊! 皇上可是天子! 他都见过顾悦那么多次了,若是真的有邪祟,那怕不是早就被真龙之气给除得一乾二净? “摄政王和镇南王要护著郡主,老身无话可说。” 妙音似乎也没料到区区一个顾悦,竟然会让萧烬和云行同时护著,当下嘆了口气,摇摇头,朝著长公主行礼道,“长公主,请恕老身无能为力,还请长公主另请高明吧!” “妙音大师,使不得!” 长公主眼见著妙音要走,连忙拦住她,劝说道,“此事並非关乎顾悦一人,而是关係到皇上和太后的安危,若是他们被邪祟所害,那岂不是天下大乱?” “妙音大师救济世人,怎么能因为旁人的阻拦就放弃呢?” “是啊!” “妙音大师,来之前,你不是算过此事大吉,而且会有意外之喜吗? 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顾悦不仅没有半点避让的意思,反倒是一步步走到了妙音面前,面对面地看著她,似笑非笑地开口。 “既然如此,这么著急跑什么?” “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既然想要我这身皮囊,真走了,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第243章 妖言惑眾 妙音其实挺会拿捏人心的。 她本以来以为,自己当著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那些话来,顾悦就算是不害怕,也多少会有些紧张。 甚至会不断地否认自己说的话,来自证清白。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人竟然敢跟自己硬碰硬。 “悦然,不得无礼。” 太后虽然心里头对妙音上来就针对顾悦这件事不喜,可也不愿让顾悦得罪人。 毕竟这个妙音在京城还是很有名气的存在,而且信眾也不少,万一到时候闹起来,顾悦说不定会吃亏。 最关键的是,现在妙音来者不善,明显是衝著顾悦来的。 “妙音大师,这孩子让哀家惯坏了,脾气大,大师多担待些,莫要与这孩子一般见识。” 刚才因为妙音的一番话,太后还真是担心犹豫了下,可是想起顾悦这些时日跟自己相处的日子,她突然又冷静了下来。 先不说顾悦到底是不是被邪祟入体,但这孩子一直对自己都是很敬重关心的,从未想过要害自己。 所以,即便有什么不对的,她也该私下里跟顾悦沟通。 而不是当著这么多人的面让顾悦陷入困境。 “来人,请妙音大师到偏殿休息,让人收拾好这里。” 太后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这分明还是要护著顾悦了。 一般人自然不愿跟太后作对,所以即便心里对顾悦有几分芥蒂,但也顶多是站远些,不愿接近她而已。 但是长公主第一个不乐意了。 “母后。”长公主指著顾悦,毫不客气地说道,“妙音大师都说了这丫头並非本宫的女儿,而是被邪祟入体,现在就应该把人关起来,然后再想办法把她体內的邪祟给灭掉啊!” “都到了这个时候,母后你还要护著她!” “等到那邪祟成了气候,到时候母后哭都来不及!” “我知道长公主对我不满,为了要我的命,竟然都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顾悦嗤笑一声,依旧是没有后退一步,直直地看向妙音,冷声开口。 “妙音大师当著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是邪祟入体,有什么证据?” “单凭你一句话,就煽动眾人对本郡主有了敌意,那本郡主还说你是妖言惑眾呢!” “郡主还真是艺高人大胆。” 妙音本来面无表情,这会听到顾悦这么说,当下眸光微冷,沉声开口。 “在场的诸位护的是郡主,而不是你这作祟的妖邪。” “你以为,仗著这么多人喜欢,老身就拿你没有办法了?” “况且,连白玉菩萨像见到你都能碎裂,这还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一块破石头,也敢拿出来当做证据。” 顾悦从手腕上褪下一串佛珠,突然伸到了妙音面前。 而那佛珠眨眼间突然碎成了粉末。 “这佛珠,还是护国寺主持亲手所赠,如今见了妙音大师,竟然都能碎成粉末,难不成……妖邪之物是大师你吧?” 妙音的脸色倏然变得极其难看,心里头那股子火气也是蹭蹭蹭的直往上涨。 自从她成为京城第一女相师之后,所有人见了她都是小心翼翼,带著討好与艷羡,从没有一个人,会像顾悦这样跟自己硬槓,甚至是半点顏面不留。 “顾悦,你好大的胆子!” 长公主眼见著那佛珠碎成了渣渣,心痛得都快滴血了,忍不住怒声开口。 “方丈的佛珠,多少人想要都得不到,你手里有竟然还不爱惜,甚至故意毁掉!” 护国寺的方丈大师,平日里甚少出现在人前,除非是有缘人。 可偏生在顾悦陪太后留在护国寺的时候,竟然能巧遇过两次,甚至这佛珠还是方丈亲手所赠。 人比人,真的是气死人。 “长公主这话可说错了,人家雕刻白玉菩萨像的大师也费尽心血才完成的,结果还不是被妙音大师毁了个乾净。” 顾悦嗤笑一声,缓缓地开口。 “像妙音大师这么大手笔来陷害我,靠的都是这些年坑蒙拐骗来的银子吧?” “放肆!”妙音猛然一甩衣袖,怒目圆睁,只道,“郡主,老身不愿与你一般见识,你莫要欺人太甚!真当老身拿你没有办法吗?” “有什么法子儘管使出来。”顾悦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捏住了妙音的脖颈,冷声道,“不然,我先弄死你!” “住手!” 这下,別说长公主了,连太后都连忙开了口。 “悦然,不得无礼。” 顾悦当然没打算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弄死妙音,所以当下只是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隨后鬆开手退了一步,冷眼瞧著妙音捂著自己的脖子被两个小童扶著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没什么本事,装什么大师,废物。” “不过,大师最好晚上睡觉的时候睁著眼睛,毕竟……我可不喜欢被別人骂妖邪,说不定哪会想不明白就去杀个人。” “你……” 妙音的脖颈一圈都已经青紫,张口的瞬间就感觉到疼痛难忍,很显然是顾悦刚才的力道已经伤到了她的嗓子。 可是这么多年,她何时被人如此粗鲁对待? 甚至竟然还敢威胁她! “太后娘娘!” 哑著嗓子的妙音,忍著疼痛,沉声开口。 “老身知道太后娘娘疼惜郡主,可今日若是不把郡主交给老身,日后这妖邪怕是要祸乱朝堂的!” “到时候,天下大乱,只怕娘娘要追悔莫及!” “妙音大师。”萧烬站在顾悦身边,淡淡地说道,“既然受了伤,还是快些到偏殿让太医诊治一番,不然万一失了声,可就不好了。” 妙音本想继续劝说太后。 可是她发现顾悦似乎人缘还算不错,若是现在强行將人带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太后娘娘,老身好心提醒,若是不儘快为郡主驱邪,只怕会引来天罚,到时候这京中只怕会有灾难发生,还请娘娘三思。” 她素来识时务。 所以,妙音当下朝著长公主行礼,咳嗽一声才道,“有劳长公主带老身去诊治。” “大师已经尽心了。” 长公主自然也看出来妙音现在带不走顾悦,当下点了点头,看似十分惋惜地说道,“既然旁人不信,那也没有办法,大师还是好好养好身子,毕竟若是他日真出了事,到时候还是需要大师出手拯救世人。” “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顾悦听到她们离开前竟然还要往自己泼脏水,突然冷笑一声,扬声开口。 “口口声声有灾祸降临,莫不是这灾祸就是出自你们之手?” “而且,你才刚回京就有灾祸,我就说这邪祟怕就是妙音大师你自己吧?” 第244章 慧极必伤 妙音就当自己听不见。 左右也不过几句言语上的便宜,她不计较一个死人多几句嘴。 “要滚就滚远点。” 结果,顾悦不等妙音回话,紧跟著又多说了几句。 “临滚之前还得给本郡主泼脏水,摆明了是想借刀杀人,跟谁看不明白似的,別把人家都当傻子看。” 这话一出,妙音脚下一个趔趄。 这顾悦简直就是滚刀肉! 她这话一出,方才她说的那些模稜两可的话,谁还会信? 毕竟谁相信,那谁就是傻子! “大师,別理会她。”长公主侧眸看了顾悦一眼,隨后转头对妙音说道,“大师既然说她是妖邪,那她必然会蛊惑人心,等到日后揭穿她的真面目,到时候大家自然明白大师的良苦用心。” 妙音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要跟著长公主离开,顾悦想要开口阻拦,却被萧烬拦住了。 今个儿顾悦虽然在言语上没吃亏,可真想在这里让妙音栽跟头,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就算是太后,也不能由著顾悦当眾对付妙音。 所以,没必要再留人。 顾悦抬头看向萧烬,见他朝著自己摇摇头,当下只能朝著妙音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径直走到了太后的身边,懒得再理会其他的人。 “你不要跟长公主计较了。”太后拉著顾悦的手,安抚著她说道,“她钻了牛角尖,所以处处想要针对你,实际上,也许她只是觉得你应该听命於她才对。” 宴会隨著太后的入座再次陷入了欢乐,好像刚才的风波从未发生过一般。 那些碎片也早已经被打扫乾净,受了伤的陈大夫人也被陈鹤一带回去治伤了,再加上有萧烬和云行坐镇,压根就没人敢再找顾悦的不痛快。 “皇祖母,她现在是想要我的命。” 顾悦很是坦然,看著太后,一字一顿地开口。 “若我真的不计较,那接下来她必然会想尽办法让我生不如死。” 与其让太后还抱有一丝丝希望,倒不如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最后的结果。 她跟长公主,早就已经不死不休。 “皇祖母,妙音在京中可是有不少人信任她的。” 顾悦没等太后说话,自己主动解释道,“即便今日我以言语回击,但若是接下来京中有什么灾祸发生,到时候必然会有人引到我身上来,到时候皇祖母能护得住我吗?” 太后的嘴动了动,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她很清楚,一旦民心所向,哪怕这件事真的与顾悦毫无关係,到时候也必须拿她去平息民怨。 她不是看不明白这个局,而是她不愿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想要弄死她的孩子,甚至有些不择手段。 “皇祖母,这本就是他们针对我做的必死局。” 顾悦知道太后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特意把事情说得更加直接明了。 “妙音今日能进宫,而且还能把那么大的白玉菩萨像瞒著皇祖母送进来,这后头有谁做局,皇祖母难道猜不到吗?” 太后微微嘆了口气。 有的时候,她其实有些担心顾悦过於聪慧。 慧极必伤。 看的太清楚,对於顾悦本身来说,也是一种极其残忍的事情。 “不管皇后有没有参与,这件事我都记她一笔。” 在太后面前,顾悦很是坦然,甚至有些故意为之。 “皇祖母,接下来的事我自己会安排好,兵来將挡,水来土掩,也是时候看看到底谁的手段更高一筹了。” 太后闭了闭眼睛,终於点了点头。 成王败寇。 本就是谁有本事谁能笑到最后。 若是败了,那就是技不如人,能怨得了谁? 另一边,陈大夫人受伤的耳朵已经被包扎好了,正捂著脸在陈鹤一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鹤一,你一定要替为娘报仇!” “母亲放心,儿定然不会放过顾悦的。” 陈鹤一虽然面无表情,但还是极其有耐心地安抚了陈大夫人,直到她苦累了睡了下去,这才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出了偏殿。 结果,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就遇到了长公主身边的徐嬤嬤。 “陈公子,长公主有请。” 徐嬤嬤很是客气,对陈鹤一也是恭敬有加。 可是不知为何,陈鹤一总感觉面前这个人好像十分瞧不上自己。 当然,也有可能是错觉。 他垂眸,將脑子里的想法都甩了出去,隨后才低声道,“有劳徐嬤嬤带路。” 徐嬤嬤笑著引路,没有再多嘴一句,一直到了一处偏殿才扬声道,“长公主,妙音大师,陈公子到了。” 陈鹤一得了允许,推门而入。 “多年未见,陈公子长得愈发好了。” 妙音坐在长公主下首,瞧见陈鹤一,眸中露出满意的神色,点头说道,“方才在大殿之中太乱,没能与陈公子好好敘旧。” 妙音又打量了陈鹤一一番,心中暗嘆,真是副好皮囊。 “长公主,妙音大师。” 陈鹤一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隨后按照长公主的吩咐坐在了一旁,轻声开口。 “方才见妙音大师被郡主所伤,心下担忧不已,但因为要照顾母亲,所以耽误了些时辰,大师伤势可严重?” “无妨。”妙音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那点力道伤不得老身,方才只是做戏而已。” 听到妙音这么说,陈鹤一下意识地抬眸扫了一眼她的脖颈,却发现方才被顾悦捏出来的青紫痕跡竟然全然消失不见。 陈鹤一心下咯噔一动。 这妙音大师果然是有几分本事。 “大师看到了,悦然这孩子本宫是管束不住了。”长公主见妙音跟陈鹤一寒暄结束,这才微微睁开眼睛,敲了敲椅子的把手说道,“既然不能为本宫所用,那就不必留著了。” “长公主息怒,那孩子的皮囊不错,倒是不如留给老身。” 妙音想起顾悦,只觉得眼前的陈鹤一实在是不入眼,当下別开眼睛对长公主说道,“但是现在她身边有摄政王和镇南王相护,想要动手,怕是很难,而且……” 说到这里,妙音好像有些忌惮地看了陈鹤一一眼,蹙眉不语。 长公主好像猜到了妙音的担心,当下笑著开口。 “妙音大师不必担心,鹤一虽然是陈家人,但其实早就跟了本宫,绝无二心。” “原来如此。”妙音满意地点了点头,隨后才说道,“长公主,老身有法子对付悦然郡主,就是不知道长公主舍不捨得杨燁这个儿子?” 第245章 损人利己 长公主沉默了。 对於杨燁,其实长公主著实有些瞧不上,毕竟没什么大本事。 哪怕身为母亲,她也会偏爱能说会道亦或者会让自己有面子的孩子,比如杨昀,亦或者杨婉仪。 只可惜,一个两个瞧著算是不错,却是无用至极。 “本宫身边就剩杨燁这么一个孩子。”过了好一会,长公主才缓缓说道,“而且瞧著还算是个孝顺的,妙音大师为何要提到他?” “长公主,明煜似乎很喜欢悦然郡主。” 没等妙音大师回应,陈鹤一就缓缓开了口。 “而且,他表面上装作与悦然郡主十分不熟,甚至不和的样子,实际上对郡主十分上心,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怕是后患无穷。” 听到陈鹤一这么说,妙音的眼睛顿时亮了亮。 损人利己,心狠手辣,她最喜欢这样的,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们不知道好多少。 “还有这事?”长公主倒是有些意外,想了半晌终於嘆了口气,只道,“罢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妙音大师有用,那本宫自然也捨得。” 妙音顿时笑著点头道,“郡主可以放心,老身绝对不会让郡主失望的。” “但是妙音大师,本宫这里容不下失败之人。”就在妙音心情愉悦的时候,长公主突然抬手敲了敲椅子的把手,淡淡地说道,“今日你损了本宫一尊白玉菩萨像,价值万金,若是再失手……” “长公主放心,老身定然不会再坏事。” 妙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轻鬆的日子过得多了,以至於妙音都忘了这位主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 连自己儿子的命都浑不在意的人,怎么可能对他们有什么慈悲之心? “若是再失手,老身定然自戕谢罪。” “妙音大师言重了。” 听到妙音大师这么说,长公主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突然绽开了笑意,虚扶了跪在地上的妙音一把,才缓缓开口。 “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妙音大师名声在外,若是让旁人看到本宫这般待你,到时候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本宫了。” “不敢,老身不敢。” 妙音头上都惊出了汗,低头哈腰地朝著长公主解释。 “老身这次绝对有把握,求长公主再信老身一次。” “本宫自然信你,不然也不会同意舍掉杨燁。”长公主面上带著如沐春风的笑意,朝著徐嬤嬤摆了摆手说道,“这里无事了,送妙音大师回去吧!” 徐嬤嬤立刻应了,引著妙音离开。 “本来还以为今日能让那丫头出血。”长公主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道,“没想到竟然如此不中用,白费本宫一番心思。” 特意砸了那么多银子,结果顾悦毫髮无损。 长公主只要想到此事都觉得憋闷,刚才没跟妙音动手,都是看在她多少还有几分本事的份上。 “长公主,顾悦最近频频针对陈家。”陈鹤一低眉顺眼地起身,站在原地说道,“若是顾悦在这么闹下去,只怕陈家也是在劫难逃。” 他可不是那些蠢人。 顾悦能安然无恙地走到现在,怎么可能没点真本事? “你说晚了。”长公主抬眸看了陈鹤一一眼,隨后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三叔跟何营恩都被萧烬抓了,你们陈家到现在都没有收到消息,还想翻身?” 对长公主来说,想要知道一些不太重要的消息,简直是易如反掌。 而萧烬那边的消息,虽然难了些,但是真想知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所以,对於陈庄和何营恩同时被抓的事,她也是今日一早才得到了消息。 迟了许久,但是也足够了。 陈鹤一登时瞪大眼睛,好像不可置信地看著长公主,囁嚅道,“这……这不可能……” “本宫没时间跟你说笑。”长公主嗤笑一声,转动著手里的茶盏说道,“本宫能保下你一个,你祖父陈阁老位高权重,自然无妨,但是其他人,还是自求多福吧!” “长公主!” 陈鹤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著长公主连连磕头,急促地开口。 “求长公主指条明路。” “若是我成了罪臣之子,那就没办法再参加科举,到时候更没有办法替长公主效更多的力,求长公主看在鹤一早早投靠的面子上,救救陈家。” 陈鹤一其实並不在意他三叔陈庄的死活。 可若是陈庄会连累陈家下水,那对於陈鹤一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 甚至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踢出局了。 到时候別说顾悦了,就连长公主估计都不把会再把他当回事了。 “鹤一愿意一生一世效忠长公主,绝不背叛。”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本宫就应了这事。” 长公主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才幽幽地开口。 “只是,本宫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若是萧烬咬著你们不放,那本宫也爱莫能助,懂了吗?” 陈鹤一以头触地,低声应了。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旁的办法了。 不过,他得儘快赶回宴会,至少要让祖父知晓此事,以免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只是此刻的陈鹤一完全不知道,在长公主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顾悦已经在宫宴上朝著何家开始发难。 皇上和皇后一前一后进来没多久,宴会就开始了。 一开始眾人彼此寒暄,瞧著其乐融融,直到顾悦突然起身,直接跪在了大殿之上。 “皇上,悦然要状告何家贪墨御赐之物不还,甚至还有意拖延,求皇上替悦然做主!” “悦然,今日是母后的寿辰,你有什么话不如容后再说。”不等皇上说话,皇后就立刻打断了顾悦的话,面带笑意地说道,“別在这里闹了,好不好?” 这语气像极了再哄著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 “皇后娘娘,后宫不得干政。” 顾悦连个眼神都没有给皇后,只是目不转睛地看著皇上开口。 “舅舅当初说,不管悦然受了什么委屈都可以跟舅舅明言,到时候舅舅自会为悦然撑腰。” “如今何家欠著悦然的东西不还,难道舅舅不该替我做主吗?” “还是说,舅舅觉得皇后替何家说话了,所以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第246章 留条活路 “郡主,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皇后的手抚著自己的肚子,面上多了几分慈母的笑意,看上去好似有些无奈的开口。 “皇上每日都要处理朝政,忙都不忙不过来,好不容易借著母后的寿宴歇一歇,你就不要再给皇上添心思了。” “皇后娘娘好像很喜欢抢舅舅的话说。”顾悦抱著手臂,状似十分不满地问道,“难道说,皇后娘娘是把舅舅给毒哑了,所以什么事都要多嘴一句?” 顾悦一生气,那个小嘴就叭叭叭个不停,压根都不给人家解释的机会。 连皇上听到她这一连串的质问,也忍不住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 “悦然,朕可没有这个意思。”皇上一听,连忙摆手说道,“你这丫头当真是嘴不饶人,朕还以为你会忍到这寿宴快结束再开口,没想到你上来就告状。” “她若是真的能忍到那个时候,哀家说不定还担心她是不是不舒服。” 太后很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听到皇上这么说,也忍不住笑著开口。 “结果她上来就说了这些,倒是让哀家这心彻底放到肚子里了。” 皇上和太后都带著宠溺的笑,这下何营山是彻底笑不出来了,毕竟顾悦告的人是他们! 说起来,刚才顾悦一提起此事,他就已经跪在了大殿中央,只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皇上,就算是郡主状告何家,也该听听人家何家的意思。” 皇后好像很是公平,看了一眼何营山说道,“何大人都多大年纪了,怎么可能抢孩子的东西,说不定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皇后当然知道何家不冤枉。 可是何家和陈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她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若是真的袖手旁观,只怕到时候她那位父亲陈阁老都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的。 “皇上,微臣真的是太冤枉了,求皇上为微臣做主啊!” 听到皇后这么点自己,何营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当下磕完头就开口解释。 “微臣这些时日一直在凑银子,只是当初杨家二小姐给我们的时候是特地签了契约的,若是想要还回去,怕是还要费些功夫才行。” 若是签了契约,就意味著这东西已经归对方所有。 顾悦现在的行为明显已经违背了契约的。 何营山虽然垂眸不再言语,可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愉悦。 要知道,就算是顾悦再厉害,再得宠,那也挡不住他的理由站得住脚。 “杨婉仪死了那么久,你这才说有契约?” 顾悦猜测这些契约是何家后来故意补上的,而且陈家定然是帮凶。 因为那位陈家二爷陈耀,就是个模仿人书法的高手。 想要比著杨婉仪的笔跡去写个名字,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为了故意不还银子,所以才把价格定那么高,甚至还有什么契约之说,这么说的话,何家可就太不讲武德了。” 顾悦面色沉了沉。 她生气了。 何家若是想从这点上去算计她,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舅舅,这契约不管签不签,都是一式三份,可是杨婉仪的遗物里就没有什么契约。” 顾悦十分坦然地开口。 “而且,关於何家所言的契约,连官府都未曾留档,那么这些东西的真实性就有待考证了。” “悦然说得对。” 皇上点了点头,似乎对顾悦说的这些都很是赞同,可他还是故意看向皇后,意有所指地开口。 “皇后,你觉得何家这么做地道吗?” 被点到名的皇后低下头,总感觉嗓子里好像堵了一糰子,那句地道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突然意识到,今日何家和陈家出现在这里,似乎並不是件好事。 只希望他们能挺的时间久一点。 “悦然,朕知道你受了委屈。” 皇上见皇后不说话,倒是很满意,目光再次落在了何营山的身上。 “你们也是,好端端的抢人家姑娘的东西还不还,是想做什么?” “难道说,你们还缺银子吗?” 皇上知道这次的事牵扯了陈家,所以皇后情绪有点波动还是很正常的,但是不代表他可以一直容忍她。 “陈阁老,何家这事你怎么看?” 本来皇后还在为皇上问何家缺不缺银子的事儿感动,结果话音一转,竟是连陈家都要拉下水了。 皇后不著痕跡,儘可能地拼命地朝著陈阁老眨眼睛,想要提醒他一二。 可惜陈阁老好像因为年纪大了,所以压根看不到远处的细节,更不要说眨眼这种小动作了。 所以,眼见著陈阁老跪在大殿之上,完全忽略自己的存在,皇后差点被气的七窍生烟。 她筹谋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一举拿下顾悦。 可怎么都没想到,她能先发制人,奈何身边没有一个能用得上的好手配合自己。 “皇上,老臣其实有一二不解。” 陈阁老倒是看到了何营山求救的眼神,当下缓缓起身,问道,“郡主口口声声说何家贪墨了她的东西,可又拿不出证据,这对何家来说,实在算不得公平。 “我觉得挺公平的。””顾悦抱著手臂,毫不客气地问道,“何家从杨婉仪那搬走的东西全都是我的,既然有人怀疑我用心叵测,那我可以打服他,等从他们身上扒下来皮,到时候再说证据的事。” 皇上到底是天子,一听顾悦这混不吝的话,他就总想笑。 可是到底是一国之君,若是被顾悦这个在他眼中还是孩子的人哄的哈哈大笑,到时候怕是有损威严。 可顾悦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把这些人拉下水。 “而且,陈家口口声声说跟何家关係不好,怎么到了现在,反倒是陈家替何家发声? “怎么,何家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吗?” “说起来,仔细数了数,你们陈家跟何家加起来,好像也就一个陈鹤一能入眼,不如你们將他赔给我?” 何营山听到这话,激动得都快起身了。 只要有人能挡在顾悦身前,对於何家来说,那就是解了燃眉之急。 至於陈鹤一落到顾悦手里会如何,跟他有什么关係。 “郡主,陈家家风有名,而且鹤一那孩子已经有心仪之人,绝不会轻易答应你。” 论噁心人,陈阁老绝对能排的上號。 他一听顾悦竟然打探自己孙子的消息,当下故意在皇上面前卖惨,后又义正言辞地拒绝顾悦。 “郡主,你又何必非要毁了我们陈家的后起之秀呢?” “给我们陈家留条活路好吗?” 第247章 唇枪舌战 陈阁老其实並不把顾悦放在眼里。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当初春风得意的时候,这顾悦还不知在哪呢,如今只不过是仗著皇上和太后的宠爱所以才多蹦躂几日。 而且,以后这位郡主能不能在京城待下去还是另一回事,他又何必太过费心? 只要皇上认定陈家无害,那就足够了。 “悦然,別闹。” 皇上听到陈阁老这么说,当下笑著开口。 “你这话让砚卿听去,他心里多不是滋味,你们还有婚约在身,把陈鹤一赔给你算是怎么回事?” “舅舅,这人赔给我,我可以当下人,又不是想要嫁给他。”顾悦毫不在意地看向萧烬,扬眉问道,“王爷介意郡主府里头多个下人?” “郡主说笑了。”萧烬心下失笑,但是还要给皇上留几分面子,当下摇摇头,看向皇上说道,“皇上,微臣的精力都放在为皇上办事上了,自然不会在意郡主买下人这种小事。” 陈家的人脸色瞬间都不太好看。 毕竟,陈阁老刚刚说完陈鹤一是陈家后起之秀,结果竟然被萧烬和顾悦定义为下人? 实在是欺人太甚。 “你们啊……”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皇上当然也知道萧烬是有意帮顾悦下陈家的面子,当下有些无奈地笑道,“罢了,你愿意护著就护著吧,把悦然交给你,朕也就放心了,倒是陈阁老,方才说陈鹤一有心仪之人,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啊?” 听到皇上突然这么问,场上有不少闺阁少女都微微红了脸颊。 虽然顾悦瞧不上陈鹤一这个人,可对於不少姑娘来说,他的容貌家世都是十分令人艷羡的,自然也是不少人相中的最佳夫婿人选。 “皇上,其实先前父亲就跟臣妾提及过。” 陈阁老不著痕跡地看了皇后一眼,提醒她这话由她来说定然会更合適。 虽然一开始他们打算的是由皇后赐婚,但是没想到皇上会突然问及此事,若是一旦皇上允了,那就是圣上亲自赐婚,到时候想要弄死杨婉歆,怕是会有些麻烦。 “臣妾也已经打算成全鹤一和那个孩子了,只是女儿家脸皮薄,先前就求著臣妾莫要大张旗鼓地宣扬,所以还请皇上见谅。” “天子赐婚,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恩赐。” 皇后话音一落,顾悦突然插了句嘴。 “皇后娘娘和陈家再三推脱,难不成是另有打算,还是说你们心里就瞧不上舅舅,所以不想让舅舅赐婚?” “皇上,微臣绝无此意。” “皇上,臣妾不敢。” 陈阁老和皇后几乎是一前一后都跪在了地上,唯恐皇上信了顾悦这套说辞。 “这是做什么,悦然她只是说笑而已。” 皇上似乎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当下伸出手扶了皇后一把,见她起身坐下才道,“你这身子不便,还这么不当心,连句说笑都听不出来?” “是啊,皇后娘娘,悦然只是觉得陈公子有心仪之人既然是喜事,怎么还藏著掖著的,所以才说了几句俏皮话,倒是惊扰了娘娘。” 顾悦一改刚才冷漠的神情,笑嘻嘻地开口。 “还请娘娘恕罪才是。” 皇后当然不能跟顾悦一般见识,当下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恼火,面上还带著和善的笑意,道,“皇上,臣妾並非在意郡主所言,而是觉得郡主那话著实有挑拨离间之嫌,若是皇上误会了臣妾,那臣妾当真是百口莫辩。” “舅舅,你看看皇后娘娘,还当真跟悦然生气了。” 顾悦顿时有些不乐意,抱著手臂站在原地,瞧著怒气冲冲地开口。 “皇后娘娘不乐意听我说话就算了,舅舅你还是快些替我做主,免得我在这里碍眼。” 何营山本来觉得陈家把话题扯开,暗中鬆了口气,结果没想到眨眼睛又转了回来,顿时苦著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悦然说的是。”皇上也乐呵呵地点头道,“何爱卿,说说那些东西到底去哪了,为何不儘快还给悦然郡主?” “皇上,当初杨婉仪送那些东西给家里的时候,微臣並不知情。” 何营山听到皇上当真问起此事,只能一边擦著汗一边解释。 “说起来,都是贱內无知,只觉得她送来的东西好看,小女与杨小姐的关係也亲近,所以才未曾拒绝。” “只是有不少东西年岁太久,坏了丟了的不在少数,这才一时半会无法凑齐。” “只求,郡主能再宽限些时日,一旦准备妥当,我们必將全部奉还。” “舅舅,那些东西他们都用了,我自然不愿意再要旁人用过的破烂。” 顾悦昂著头,满脸写著不耐烦,好像压根不把这些世家放在眼里。 “不如舅舅替我做主,让何家直接赔银子给我,那些东西就当他们买去算了。” “郡主不是说里面有御赐之物?” 何营山当然不想出银子,立刻十分紧张地开口。 “御赐之物不可买卖,郡主何必处心积虑害微臣呢?” “没有啊。”顾悦摊开手,毫不在意地说道,“都是些以前喜欢就买回来的东西,而且,你们欠的的確没有,那御赐之物不是让你们送给陈家了吗?” “郡主休要胡言!” 陈阁老没想到顾悦竟然会当眾揭短,当下立刻否认。 “我们陈家怎么会贪墨郡主的东西,虽然郡主与陈家不和,但也不至於用这样的方式给陈家泼脏水,陈家也绝不会认这个罪名!” “皇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坐在位置上的萧烬站起身,朝著皇上行礼之后才缓缓开口。 “微臣先前查贩卖私盐一案,抓到了陈家三爷陈庄,他交代了当初买卖私盐的本金是变卖了府里头的一些不常用的物件儿。” “微臣让人彻查,发现了其中两样东西,正是出自宫中。” 说话间,萧烬已经让人將两件宫中藏品搬了上来。 “这就是当初皇祖母赐给我当做嫁妆的东西。” 顾悦一看到那两样藏品,立刻蹙眉,好似十分不解的开口。 “我这里可明明白白记得一清二楚,当初杨婉仪把这两样东西送给了何瑶儿。” “我想问,为何后来会出现在陈家,又恰好被陈庄变卖了呢?” 第248章 断臂求生 萧烬的突然指认,让陈阁老有些措手不及。 而陈家人这才意识到,好几日不见人影的陈庄並不是去了什么地方逍遥自在,而是被萧烬抓了! 而且,还被查出了他跟贩卖私盐一案的关係。 这可就有些麻烦了。 “陈阁老不会是现在打算死不承认吧?” 还没等他们想出什么应对的法子,偏生顾悦还在旁边不停地嘲讽他们。 “还是说,你们陈家人都不知道陈庄贩卖私盐,所有的事情都要推到陈庄一个人身上去?” “天呢!” “陈庄要是知道你们捨弃了他,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眼看著坐在上头的皇上脸色越来越难看,陈阁老扑通一声再次跪在了地上。 而今日跟著陈阁老过来的几个人也全都跪在了陈阁老身后,全都摆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皇上,此事老臣的確不知情。” 陈阁老虽然对顾悦十分恼火,可现在也不是跟她掰扯输贏的时候,他只能先认错求恕罪,以免皇上因此迁怒陈家上下。 “老三平日里就没个正经,甚少回府,老臣管束不力,竟让他闯下如此滔天大祸,是老臣失责。” “养不教,父子过,老臣愿意辞官归田,弥补犬子之错,求皇上恕罪。” 以退为进。 谁都知道陈阁老是世家之首。 若是皇上现在真的同意他辞官,那明日这朝堂之上就会冒出来一堆麻烦,让他难以招架。 自皇上亲政以来,这样的情形已经上演过多次。 每次都是皇上退让,亲自到陈家请陈阁老出山,换来朝堂的安寧。 “陈阁老莫要著急。” 萧烬扫了一眼皇上的脸色,隨后淡淡地再次开口。 “本王刚才不过是因为郡主提到她的东西不见了,所以才说起此事,而且当时跟陈庄一同被抓的,还有何大人的三弟何营恩。” “何大人,你弟弟牵涉贩卖私盐一事,你可知情?” 何营山本来又在看热闹,结果没成想这火再次烧到了自己的身上,一时间嚇得一个激灵,半晌脑子都一片空白。 谁? 何营恩? 他不是出门跑商去了吗? 怎么会跟陈庄在一起,还被萧烬抓了? “这……皇上,微臣不知……” 何营山磕磕巴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皇上,今日是母后的寿辰。” 皇后在这个时候轻声开口。 “摄政王在这个时候审讯很显然不合適,不如等到寿宴之后再说这些事,皇上觉得呢?” 皇后是有意为他们拖延时间,至少让他们能有时间想想对策,而不是赶鸭子上架,如此被动。 这个时候,说错一句都是要出人命的。 “哀家倒是觉得,江山社稷比哀家的寿宴重要得多。” 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后敲了敲桌几,淡淡地说道,“不是砚卿,哀家还不知道,这贩卖私盐竟然牵扯了这么多人,但是哀家记得,皇上之前说过,这事不是已经有了定论了吗?” 整个大殿静若无人。 毕竟,现在谁也不敢说,这案子除了陈家和何家,到底还能牵扯到谁。 一时间,跟这两家走得比较近的人,一颗心都七上八下,唯恐下一个被点到的就是自己。 “惊扰母后的寿宴,倒是朕的不是。” 皇上听到太后问了自己,终於缓缓地开口。 “不过,母后说的是,既然事情已经说到这了,那就好好查一查,总好过让人都以为朕包庇世家,陈阁老说是不是?” 陈阁老连忙应是,心下泛起阵阵苦涩。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不过一个小女儿家要回自己的东西,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竟然能让他们陈家栽了跟头。 若是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般,他就算是想方设法也会给何家补齐当初拿走的那些东西。 皇上见陈阁老应了,当下抬手示意萧烬继续,“砚卿,你继续说。” 贩卖私盐的案子很是惹人注目。 最关键的是,当时杨家出了事没多久,杨家二房三房就因为此事被抓,以至於所有人都认为长公主是看清了杨家这些人背后的齷齪伎俩,所以才跟他们恩断义绝。 甚至当时还有人觉得长公主敢爱敢恨,是个让人敬佩的女子。 没想到,如今竟然才发现,其中还有隱情。 “是,皇上。” 萧烬得了皇上的应允,当下又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当时何家整理出来的,要退还给郡主的物件,与郡主给出的单子里对不上的,全都恰好跟贩卖私盐一案有关,本王让人查过那些物件的去处,有几样是何怀恩亲自在当铺当掉的,有是陈庄找人卖掉的。” “本王派人找到了这些人证,其中有三人是盐商,也供述了陈庄曾想在他们手里头以物换盐,他们一番商议之下,便决定从每一袋官盐里省出一小部分,再重新装袋,私下里卖给了陈庄。” “不过,不是用物,而是只收银子,所以陈庄才出手卖了那些东西,全部换了官盐。” “皇上,陈庄和何营恩都已经认罪画押,听候发落。” “这么说,杨家的人是被人陷害了?”听到萧烬说完这些,皇上才转动著手里的酒盏,面上带著几分笑意问道,“陈阁老,这杨家人微言轻,你们身为世家大族,就能逼著人家替你们认罪?” “皇上,老臣不敢。” 陈阁老这会知道,自己必须捨弃陈庄,断臂求生,所以当下立刻否认此事。 “陈庄一直都在外头做生意,老臣只当他胡闹,从未想过他如此胆大妄为,他少不更事,定然是被人蛊惑了,还请皇上恕罪。” “这事从头到尾都是陈庄和何营恩商量的,他能被谁蛊惑?” 顾悦適时又多了句嘴。 “陈阁老不会是想把罪名都推到人家何家头上去吧?” “何大人,那你可麻烦了,这贩卖私盐可是诛三族的大罪,陈阁老这是想让你们何家背下罪名,就像先前的杨家一样了。” “悦然郡主!” 陈阁老被顾悦气得差点骂人,可碍於皇上还在上头,只能咬著牙开口。 “老臣並无此意,还请郡主莫要空口白牙污衊老臣!” “陈阁老这是恼羞成怒了?” 顾悦主打一个气死人不偿命,抱著手臂冷眼瞧著他,毫不客气地开口。 “当初杨家定罪的时候,陈阁老不是骂他们是朝堂之祸,百姓之害,要株连三族,杀鸡儆猴?” “怎么到了陈庄,反倒成了少不更事,受人蛊惑?” “自己打自己的脸,陈阁老不觉得疼?” 第249章 自戕认罪 “皇上!” 薑还是老的辣。 陈阁老很快意识到,顾悦压根不是不想对他们动手,而是有意想要挑起他们的怒火,让他们彻底失去理智。 所以,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他压根不理会顾悦的挑衅,反倒是朝著皇上继续请罪。 “老臣为朝廷殫心竭虑几十年,从无背叛之心,摄政王抓了老臣的儿子,还说他犯下了罪行,老臣无话可说。” “但若是摄政王蓄意陷害吾儿,那又当如何?” 这是摆明了不认。 顾悦扫了一眼陈阁老,嘴角微微扬起,却並未再开口,仿佛刚才那个恨不得按著他们的头就地认罪的不是她一般。 “陈阁老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萧烬点点头,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会如此,当下看向皇上说道,“皇上,人证物证,微臣均已经查清楚,此事的確与杨怀义並无关係,从一开始,就是陈庄和何营恩谋划了此事,然后推到了杨怀义的身上,妄图逃脱惩治。” 说罢,萧烬已经让人將所有的供词呈到了皇上面前,隨后又轻笑出声。 “忘了跟陈阁老提一句,根据陈庄供述,此事是陈鹤一一手谋算,为的是把当初在国子监压自己一头的卢松毁了,那样他就依旧是陈阁老最为欣赏的孙子。” “陈阁老口口声声说陈鹤一是你们陈家的骄傲,没想到心思这般恶毒,这就是陈家的家风?” 陈阁老一张脸倏然变得煞白,只道,“这不可能!” 他说的不可能並不是陈鹤一没有做这些事,而是在他眼里,最疼爱陈鹤一的就是陈庄。 作为陈鹤一的三叔,陈庄明知道一旦说出来这些,那陈鹤一就彻底完了,又怎么可能去承认呢? “好一个玉林公子!” 说话间,皇上已经看完了所有的供词,直接將手里的酒盏砸在了陈阁老的头上。 鲜血顺著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父亲!” 跪在后头的陈创顿时惊呼出声,下意识地膝行了几步,却被陈阁老一个眼神制止住,只能咬著牙低著头不敢再多言。 这么多年,哪怕父亲在朝堂上多次驳了皇上的顏面,那皇上多数时候也忍了。 这还是第一次当著眾人的面对父亲动怒。 很显然,陈庄的供词只怕不止跟陈鹤一有关。 而跪在陈阁老身后的一眾陈家人一时间噤若寒蝉,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本来跟著进宫与有荣焉,却不想竟然招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这一次,怕不是有来无回。 “皇后,你们陈家就是这么矇骗朕的!” 皇上扭头將桌子上的酒壶扫落在了皇后的面前,冷声开口。 “贩卖私盐,甚至还藉机买官卖官,这么多年,国子监收几个学生都要经过你们陈家的手,怎么……你们是想著朝堂之上都是你们陈家的一言堂吗?” “还是说,以后朕就是你们陈家的傀儡,任由你们摆布!” 顾悦眯了眯眼睛。 听到皇上这么说,她还真是有些意外。 国子监教出来的学子,若是都跟陈家扯上关係,那以后即便进入朝堂,也是要打上陈家的烙印。 到时候,只怕真如皇上所言。 若是皇上想推行什么新政,这朝堂上的人都要看陈阁老的眉眼高低,谁还管坐在龙椅上的人是谁? “皇上息怒!” 天子一怒。 在场的人,大概除了太后,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大殿之上顿时乌泱泱的跪了一地的人。 连何营山这会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哭得是他们何家也因为何营恩牵扯其中,笑的是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陈家身上,万一他们何家能逃过一劫呢? “皇上,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当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跪在地上,哀切地开口解释。 “陈家这些年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对不住皇上的事,求皇上明鑑。” 皇后护著自己的肚子,跪伏在地,一身冷汗。 这个时候,她知道陈家救不了,但是还要张口求情。 否则,一旦皇上认定她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她只会死得比谁都快。 跟皇上在一起久了,她知道这个男人最在意的是什么,所以才能那么多次让他对自己心软。 “皇上!” “臣妾的父亲年事已高,求皇上看在臣妾和腹中孩子的份上,放过父亲这一次。” 皇上看著皇后,面无表情。 连曾经那双知道皇后再次有了身孕而带了几分欣喜的眸子,此刻也黑沉沉的,完全看不出喜怒。 “皇上。” 这个时候,太后缓缓开了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皇后身子弱,有这个孩子不容易,先让人送回去休息吧!” 皇后猛然抬头,剎那间满脸都是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太后这是要清算陈家! 就为了顾悦! 她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 “来人,送皇后回寢宫。”果不其然,皇上听从了太后的建议,挥挥手说道,“没有朕的命令,不允许皇后踏出寢殿半步。” “皇上,这些事,皇后並不知情,求皇上莫要迁怒皇后娘娘。” 这一刻,一直跪在陈阁老身后没有说话的陈创突然以头触地,沉声开口。 “三弟所言大部分都是事实,但並非鹤一所为,是臣……一切都是臣做的,臣想要为父亲分忧,希望父亲能多看臣一眼,而不是觉得臣一事无成。” “皇上,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求皇上放过父亲,放过陈家。” 陈创说完,又朝著陈阁老磕了几个头,红著眼眶颤声开口。 “一直以来,父亲总是偏疼三弟,觉得二弟有文采,唯独觉得我这个长子平庸,所以我想岔了,处处钻营,也不想看到父亲因为鹤一在国子监不够优秀而鬱卒,所以才会做了那些事情。” “没想到,竟然给父亲惹出了滔天大祸。” “我只是嫉恨三弟,所以才故意怂恿他去做那些事,想著若是有一日东窗事发,死的也是他,父亲以后说不定就能看到我的存在了。” “父亲,是儿子错了。” “求父亲莫要怪儿子不孝。” 话音落下,陈创突然起身,二话不说,直接衝著不远处的柱子撞了过去! 第250章 抄家灭族 周遭顿时有人尖叫出声。 鲜血四溅。 陈创的脑袋撞出了血洞,整个人软软地滑落在地,再无半分声息。 “吾儿……” 陈阁老颤抖著手,不顾形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陈创的身边,將他抱在怀里。 “父亲!” 刚刚才赶回来的陈鹤一看到这一幕,顿时双腿一软,踉踉蹌蹌地扑了上来,直接跪倒在父亲身前。 陈家人都围在陈创身边,哭泣声不绝於耳。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才好。 “皇上。” 陈阁老到底是经歷太多,所以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鬆开陈创之后朝著皇上磕头。 “老臣没想到这逆子竟然做出如此恶事,如今也是死有余辜,求皇上看在老臣尽忠多年,饶恕陈家之错。” “陈阁老是要辞官吗?” 没等到皇上说话,顾悦的声音突然再度响起。 “陈家毁了那么多寒门学子的出路,现在就舍掉一个陈创和一个陈庄,还想逼著舅舅放过你们陈家上上下下,做生意都没有你们这么能算计。” “而且,舅舅和王爷从一开始只是在说案子的事,陈创自己一心求死,可不是死有余辜吗?” “陈阁老,你不会是想借著陈创之死,就让舅舅不再彻查此案了吧?” 陈家人看向顾悦的眼神满是恨意。 若是眼神能杀人,估计现在顾悦已经死了八百次了。 “悦然郡主!” 陈鹤一最先沉不住气,怒声道,“我父亲已经死了,你还想如何?” “难不成非得要逼死我们你才高兴吗?” “我们陈家到底是怎么得罪郡主了,倒是让郡主对我们赶尽杀绝!” “陈大公子何出此言?” 顾悦一脸匪夷所思,扬眉开口。 “王爷刚才就说,这案子牵涉陈庄和何营恩,而且他们供述出是你一手谋划,你父亲陈创想死,那也是为了保护你这个儿子而死的,怎么还能怪到我头上来?” “说起来,要不是你自己废物,考不过卢松,也不至於非得想那些歪门邪道,最后害死自己的父亲。” “就你这样的,哪来的脸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 “舅舅,这样的人留著以后进了朝堂也是个昏头的官员,指望他做什么啊?” 顾悦的话,听上去不过是女儿家因为不喜欢才说出口的埋怨。 可陈阁老心里头比谁都清楚,顾悦此举,是在彻底断了陈鹤一的仕途。 “郡主慎言!” 陈阁老几乎是立刻否认,冷声开口。 “陈创刚才已经承认了都是他出於爱子才做出的那些决定,与鹤一毫无关係,就算郡主对陈家有怨,也不该如此陷害吾孙。” “皇上,老臣今日愿与陈耀一同辞官谢罪,求皇上开恩,放过陈家。” 这是被逼到没有办法了。 陈耀本就比陈创和陈庄多几分心计,自然也知道父亲此举是为了保下陈家。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所以,他也跪在了陈阁老的身后,低著头没有多言。 “既然如此,那朕就成全陈阁老。” 皇上抬手示意还想说话的顾悦噤声,隨后才淡淡地开口。 “砚卿,罪魁祸首既已伏诛,那就儘快结案,以免闹得人心惶惶。” 皇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之后的事对他来说並无太大的影响,自然不需要再继续查下去。 水至清则无鱼。 身为天子,他很清楚这个道理。 陈家人纷纷口头谢恩。 “说起来,刚才皇后说鹤一有心仪之人。” 就在陈阁老暗中鬆了口气的时候,皇上却突然幽幽地开口。 “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刚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圈,陈阁老不可能再让皇上动怒,只能应了声,“回皇上的话,是杨怀义之女杨婉歆。” “说起来,杨怀义先前就是替陈庄他们背了罪名,结果鹤一竟然还能瞧上人家的姑娘。”皇上驀地笑了,拍了拍手道,“你们还真是,半点活路不给人家留啊!” 陈家所有人跪伏在地,听到皇上这么说,一句话都不敢回。 他们能怎么说? 毕竟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抱著这样的心思。 “砚卿,既然杨怀义是被冤枉的,那就不能让人家心寒。” 好在,皇上似乎也没打算让他们说什么,当下只是沉声吩咐了几句。 “何家的家產拿出一部分给人家,还有那些国子监被祸害的学子,另外,何瑶儿既然已经认下长公主做义母,就饶她不死。” “其他人,一个不留。” “皇上!” 何营山本以为皇上放过陈家,也不会再迁怒何家,却不想迎来的竟然是抄家的旨意! “皇上,微臣冤枉啊,皇上……” 萧烬一挥手,已经有人捂著何营山的嘴,直接把人拖走了。 顾悦站在太后身边,冷眼瞧著这一幕。 何营山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陈阁老能保住陈家,那是他心狠手辣,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舍掉了自己的长子和三子,甚至连带著自己和二子的仕途。 当然,他们不过是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陈鹤一身上而已。 可何营山从始至终都躲在后头,甚至还以为只要陈家没事,那他们也能安然脱身,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算是杀鸡儆猴,这件事皇上也不会轻拿轻放。 暂时动不了陈家,难道还会容得下何家? 简直做梦。 一场寿宴闹得眾人心慌,但总算是散了场。 “怎么,不高兴?” 太后转头看著身边的顾悦,嘴角带著几分笑意,缓缓出声询问。 “你觉得,自己筹谋了这么久,不该只死两个陈家人,也不该只是扳倒了何家,对吗?” “皇祖母,今日本该是个高兴的日子。”顾悦摇摇头,並不承认此事跟自己有关,只是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我只是不喜他们毁了皇祖母的寿宴,而且那陈创还当场自戕,分明就是要给皇祖母和舅舅添堵。” “你若是连哀家都不信任,那以后身边还有谁可信?” 太后拉著顾悦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开口。 “悦儿,哀家当初看你初回京城的模样,还以为你会一直如此横衝直撞,甚至担心有一日你头破血流,又该如何是好。” “现在看你能沉得住气对付那些人,哀家很是欣慰。” “其实……”顾悦站住了脚,顿了顿才道,“我听闻,当年皇祖母还曾和陈阁老议过亲,今日他被逼迫至此,皇祖母当真不怪我?” 第251章 暗中谋算 “哀家本来还在想,是什么缘由让你留了一手,没想到最后还是因为哀家。” 太后听到顾悦的话,面上露出几分瞭然的笑意。 “悦儿,你要记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管是哀家,还是砚卿,都是你的助力,不能成为你的阻碍。” “若是因为我们影响你的决定,那我们本身的存在就是错的。” 顾悦忍不住睁大眼睛,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结论。 她需要珍惜的人太少了,如今好不容易才让说服自己儘可能地信任身边的人,可太后却这般叮嘱她,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难道自己的心软都是错的? 可是不管是太后还是萧烬,对她都是真心实意的好,而且始终无条件站在她身边。 难道这样的他们,自己也要说捨弃就捨弃吗? 那自己跟长公主又有何分別? “皇祖母,我只是无意间知晓这个消息,所以担心当初发生过我不知情的事情,並没有其他的想法。”顾悦没有纠结於这个想法,只是坦诚道,“而且,靠著今日的事,想要扳倒陈阁老,本也不太可能。” 能让何家抄家灭族,已经是赚得了。 “这京城,適龄的少年少女,有意议亲的数不胜数。” 太后似乎知道顾悦再犹豫什么,当下一边拉著她往前走,一边开口解释。 “当年我与陈阁老,嗯,现在该叫他陈勛了,並无什么干係。” 顿了顿,太后似乎陷入了以往的记忆。 “不过,陈勛年少有为,就算是现在的陈鹤一,也不及他当年半分风采,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现在想来,好像陈氏一族所有的能耐都集於其一身,以至於后头的子孙怎么看都再也没办法与其比肩,所以陈家也一直在走下坡路。” “那个时候的陈勛当真是公子世无双,很多世家都將他看作是乘龙快婿,哀家的父母亦是如此。” “当初与陈勛议亲的,並不是哀家,而是哀家的姐姐。” 顾悦有些意外,毕竟她是第一次听到太后提及关於她的往事。 太后背后的母族早已经名存实亡,现在留下来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远房亲戚,甚至被勒令一辈子不得离开祖宅所在的应县。 有传言,当初太后为了保护皇上,亲手葬送了自己的亲族,避免外戚干政。 “所以,悦儿,若是你想对付陈家,大胆去做。” 不过,太后看上去也並不打算深谈,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今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么多年,甚少有人能把陈勛逼到这个地步,所以你也要分外小心,依著哀家对陈勛这么多年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悦点头应是,只是心里头不知道为何多了几分疑惑。 那念头一闪而过,快得她没有抓住半分。 罢了。 想不通的事就不必再想了,左右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不过,哀家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太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当下站住脚,看著顾悦缓缓开口。 “悦儿,皇上子嗣艰难,所以皇后这一胎动不得,你明白哀家的意思吗?” 顾悦心知肚明,当下点头应了,“皇祖母放心,那也是舅舅的孩子,舅舅疼我,我自然也心疼舅舅。” 太后似乎放心地点了点头。 只要顾悦答应了自己,那定然就不会做针对皇后的事。 不管如何,这些大人之间的恩怨,也不急於这一时半会,等到孩子降生之后再说也不迟。 就在太后叮嘱顾悦的时候,皇后此刻正坐在寢殿里,一动不动,也不发一言。 “娘娘。”齐嬤嬤有些担心地跪在皇后身边,低声劝说道,“陈家出了事,娘娘这个时候更应该顾好自己的身子,这样才能想法子捞回陈家。” 齐嬤嬤本来以为能借著这次宫宴向顾悦发难,结果他们准备的什么都没有用。 反倒是陈家直接搭了进去。 “三弟往日最是疼本宫。”皇后闭了闭眼睛,似乎有些感慨地说道,“大哥和二哥最疼的就是那个女人,只有三弟,就认本宫这个姐姐,旁人都要靠边站。” “这么多年,他有好东西总是第一个给本宫,在宫里头打点也都是他出银子,陈家都以为本宫不知道此事,他也从来都不说。” “如今他出了事,本宫却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皇后猛然拍了下桌子,咬牙切齿地开口。 “萧烬抓了人,皇上定然早就知情,可是他每日来看本宫,却没有提一个字!” 陈创的死,皇后只是有些震惊。 她没想到往日看著最为稳妥的大哥竟然会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救了陈家上下一命。 但是在皇后心里,也不过是唏嘘了几分。 在她心里,唯一担心惦记的就是陈庄。 他素来是最不能吃苦的人,被关在大牢里那么多时日,如何能受得住? “小姐!” 齐嬤嬤没想到皇后会突然如此暴怒,嚇得立刻左看右看,连最初的称呼都下意识地喊出了口,最后见周遭无人才暗中鬆了口气,压低声音开口劝说。 “娘娘!” “皇上是天子,他要做什么都是对的,娘娘万万不可心生埋怨。” “如今娘娘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身体,哄著皇上开心,说不定还有机会救三爷一命。” “说到底,大爷已死,也算是赎罪了,等到风头过了,咱们再想办法把三爷救出来,大不了改头换面,隱姓埋名,只要人活著不就好了?” “对,齐嬤嬤,你说的有道理。” 听到齐嬤嬤这么说,皇后眼睛一亮,好像找到主心骨一般立刻点头应声。 “皇上没有判他斩立决,所以到时候可以寻个死囚犯替他去死,只要本宫还是皇后,定然能保住三弟。” “皇后娘娘能明白这个就好了。” 齐嬤嬤鬆了口气,又继续劝说了好一会,见皇后的情绪缓和了不少,这才嘆了口气,愤愤不平地开口。 “娘娘,老奴特地让人打探过,指认三爷的那个卢松就是砸了悦然郡主设的粥棚被抓,才牵扯出三爷的,要老奴看,此事必然是郡主算计好的!” “说到底,此事就怪郡主那个死丫头,不然三爷又怎么会被摄政王盯上?” 第252章 鷸蚌相爭 “事到如今,娘娘万万不能再对这丫头心软了,否则到最后,她说不定还要反咬娘娘一口。” 齐嬤嬤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顾悦,现在更是不遗余力地劝说皇后对付她。 而且她还收了人的银子,要帮忙好好对付顾悦来著,若是办不成,到时候让人捅出来,倒霉的可是她自己。 “她暗中坏了娘娘那么多好事,断不能再留她性命。” “本宫本来还念在她年纪小,不愿意对她下狠手。” “可她倒好,先是害了瑀儿,现在又害本宫亲人,新仇旧恨,本宫就该好好跟她算。” 听到齐嬤嬤的话,皇后也冷了脸,沉声开口。 “当初让人去找金娘子的下落,可有消息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那金娘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齐嬤嬤摇摇头,也是颇为不解地说道,“顾悦虽然厉害,可怎么也不可能要了金娘子的命吧?” 在皇后和齐嬤嬤心里,顾悦还是那个莽撞又不肯吃亏的性子。 而且虽然都传言杨昀和杨婉仪是死在顾悦手里,可没有人拿出確凿的证据。 说到底,她都是嘴上厉害了些,或者出手伤个人而已,谁见过她真杀人? 所以,皇后和齐嬤嬤一直认为是金娘子遇到了仇家,跟顾悦走散了,所以才没有和她一同出现在京城。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让人继续查。”皇后摆摆手,不再过多关注此事,只道,“还有长公主那边,找人盯著,她请了那个妙音大师过来,绝不可能就让人这么灰溜溜地回去。”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结果连顾悦的皮毛都没伤到,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这可不是长公主的性子。 “鷸蚌相爭,渔翁得利,咱们不必亲自出手,只要適当添把柴,坐山观虎斗就足够了。” “娘娘说的是,只要他们斗起来,到时候就没人总是关注三爷的事了。”齐嬤嬤立刻点头附和,“那咱们就可以出手救出三爷。” 皇后这才算微微放下心来。 其实,她比在意顾瑀还在意陈庄,所以更不能眼睁睁看著陈庄去死。 “让人去打点下,先前不知道三弟在里头,现在知道了,自然不能再让他受苦。”皇后想了想又叮嘱道,“陈家现在乱成一锅粥,自然顾不上他,旁人不在意,本宫总要上心。” 齐嬤嬤连忙点头道,“老奴明白。” “算了,你亲自走一趟。”皇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当下蹙眉说道,“萧烬现在定然是盯著三弟,你去那也是代表本宫,他若是不同意,那就让他派人跟著,左右都得见到三弟。” “是,娘娘。” 因为何家和陈家的事,京城各家都大门紧闭,唯恐这个时候引火烧身。 杨燁也就趁这个时候偷偷溜了出来,结果恰好碰到杨婉歆在郡主府,当下有些紧张地衝到了顾悦身边,对她怒目而视。 “你来这里做什么?” “姐姐这里不欢迎你,赶紧走!” “小燁。”顾悦换了衣衫走出来就看到杨燁正对著杨婉歆发火,当下笑著说道,“別闹了,之前都是婉歆跟我演的一齣戏而已。” “啊?” 杨燁本来憋了一肚子火,突然听到顾悦这么说,不禁有些傻眼的站在原地。 “姐姐是说,她先前跟你决裂都是假装的?” “包括三婶装病。”顾悦点点头,一边让素秋给他们倒茶一边说道,“不让三房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那些人不会相信他们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姐姐这次可要好好补偿我,杨燁差点把我给骂死。” 杨婉歆一改往日对顾悦横眉冷对的模样,笑嘻嘻地开口。 “要不是姐姐这么快就收网,说不定我哪天都看不到第二日的朝阳。” 杨燁有些尷尬地挠挠头。 不得不说,杨婉歆说的是事实,先前他真的想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给弄死算了,免得招惹姐姐厌烦。 “三叔估计很快就会放出来。”顾悦拍了拍杨婉歆的手,有些抱歉地说道,“这段时日,当真是委屈你了。” “能替姐姐做事,我很乐意啊!”杨婉歆笑嘻嘻地摇头道,“而且,连杨燁都骗过去了,说明我演得太真实了,一直以来我都担心那些老狐狸会看出端倪来。” “特別是那个陈庄,派人盯了我好久,陈鹤一还请过太医来给母亲诊脉,幸好咱们早有打算,特地让母亲服了药,看上去如同真的病重一般。” “现在想想,我这一颗心可是日日都提到嗓子眼里,嚇死了。” 说著话,杨婉歆还不忘拍拍心口,表示自己的紧张。 “姐姐,你这事怎么不跟我提前说啊!”杨燁愈发不好意思,只道,“先前我还骂了婉歆一通,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尷尬。” “跟你说,你能这么愤怒啊?”不等顾悦说话,杨婉歆就笑著说道,“到时候你见到我,万一演不出来,那岂不是坏了姐姐的大事。” “我就不一样啦!” “姐姐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说明姐姐最信任的人是我。” 杨婉歆一副得意又故意显摆的模样,气得杨燁牙痒痒。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从一开始知道杨婉歆是装的,那可能他真的不会有当时那么生气。 就像现在,他已经原谅了她,甚至还觉得她真的受了委屈,颇为心疼。 “好了,你们两个別爭这些了。” 顾悦敲了敲桌几,有些好笑地开口。 “婉歆,你现在还不能大意,因为陈家说不定还会谋算你跟陈鹤一的婚事。” “特別是三叔出来以后,他定然会上门负荆请罪。” “三叔难道不该拿棍子把人打出去?” 杨燁现在对陈鹤一可是半点好感没有,听到他可能还会覬覦杨婉歆,顿时蹙眉不乐意地问道,“姐姐,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情考虑婚事?” “而且,死的可是他父亲,虽然皇上给了他们体面,只定了陈庄的罪,可他按理也要守孝三年。”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陈家那可是一坨臭狗屎,谁愿意去沾手啊?” “他凭什么还想祸害杨家的姑娘?” 第253章 让其陪葬 顾悦和杨婉歆同时笑了。 杨燁一头雾水,问道,“姐姐,你笑什么啊?” “姐姐笑你虽然傻点,但是好在心性赤诚。”杨婉歆笑嘻嘻地挽著顾悦的手臂,看著杨燁说道,“陈家现在可是处在风口浪尖上,他们为了让皇上原谅陈家,势必会把大半家產都呈上去,你猜之后会如何?” 杨燁眨了眨眼睛,脑子也转过来了,顿时恍然大悟。 “你是说,他们会想办法娶你,然后再贪墨你的嫁妆?” “这办法压根就不用想,因为他们本来就打算这么做的。”杨婉歆十分坦然地说道,“如果不是姐姐和王爷先发制人,那皇后就要给我赐婚了,到时候我跟陈家那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那这么说,接下来皇后肯定也会给你和陈鹤一赐婚的啊!”杨燁顿时有些紧张地看向顾悦,连声问道,“姐姐,你快想想办法,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算计咱们!” “稍安勿躁。”顾悦將茶盏推到杨燁面前,平静地说道,“有些事急不得,而且陈鹤一现在怕是自身难保,所以定然也没心思放在算计婉歆身上。” 听到顾悦这么说,杨燁才放下心来。 因为他清楚顾悦的为人,如果没有把握,她也不会让杨婉歆去冒险。 “我出来的时候,何瑶儿还跪在母亲院子外头呢!”喝了口茶,杨燁嘟囔道,“我听说是何瑶儿想求长公主替何家去皇上面前求情。” “何瑶儿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杨婉歆有些意外,扬眉道,“依著她的性子,不趁机落井下石就不错了,竟然还替何家求情?” “何瑶儿这副姿態是做给长公主看的。”顾悦淡淡地说道,“若是她真的对何家的事不闻不问,那只怕长公主也会觉得她心狠,到时候对她半点好处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她是真的想要为何家求条活路呢!”杨燁一脸惊讶,好像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忍不住说道,“可姐姐你都能猜到的事,难道母亲看不出她的心思?” 对长公主这个人,杨燁从不否认她是自己的母亲,但是也从不会要求顾悦跟自己一样。 顾悦每次都是说长公主,杨燁好像就听不到一样,並不会用一些道貌岸然的理由去要求她必须称呼长公主为母亲或者如何,也不会想著去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 这也是顾悦会喜欢杨燁这个弟弟最为重要的一点。 这世上,总会有很多人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教导或者指责別人该怎么做。 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別人,若是別人不愿意,还要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可事实是,每个人对於自己的生活都有著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凭什么非要按照旁人的意思去活呢? “这个世上,人只会看到自己想要看的。” 顾悦正说著话,那边素秋已经走了过来,朝著他们福了福身子,柔声开口。 “郡主,摄政王到了。” 杨婉歆和杨燁很是懂事,一听萧烬到了,当下连忙起身告辞。 顾悦也没多留,只道,“婉歆,这次的事要谢谢三婶和三叔以身入局,等到这边事了,我亲自登门道谢。” 转头又吩咐杨燁,嘱咐道,“你去送婉歆回府。” 两个人同时应了,这才跟著素秋离开。 而顾悦去厅见萧烬的时候,已经没了官职的陈勛费了不少力气,终於带著二子陈耀和孙子陈鹤一进入了天牢,见到了陈庄。 说起来,想见到人,他们也暗中打点了不少银两。 本以为有萧烬的命令在,可能这些都打了水漂,没想到,竟然还真见到了人。 “父亲!二哥!” 陈庄一身狼狈,见到陈勛顿时惊喜得瞪大眼睛,连声开口。 “你们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哈哈哈,我就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呆太久,等我出去,一定要好好睡一觉,然后大吃一顿!” 兴奋不已的陈庄好半晌没有得到回应,这才缓缓转头看向身后的三人,颤声开口。 “父亲,二哥,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大哥呢?” “大哥是不是生气了?” “不要紧,大哥最疼我了,等出去我好好给大哥赔罪,到时候他肯定不会怪我的!” “陈庄。” 一片寂静中,还是陈耀先开了口。 “你这次闯了大祸,连累了父亲和大哥,陈家也无能为力,没办法保你了。” “二哥……你跟我说笑的吧?” 陈庄沉默了好一会,神色尷尬地看著陈勛和陈鹤一,见他们面无表情,才訕訕地开口。 “我什么都没做,你们为什么不救我出去?” “父亲,我都被关了这么久了,我知道错了,他们如果不愿意,就给他们银子啊!” “只要银子给够了,谁都不会再寻我的麻烦,是不是何三那个浑蛋出卖我了?” 好像突然想起何营恩的事,陈庄顿时激动地骂出了声。 “我就知道!” “那小子成日里想算计我,这回倒是让他逮到机会了,是不是他把我卖了,自己早就出去了?” “等我出去,我一定弄死他!” “啪!” 还没等陈庄接著骂,那边陈鹤一已经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一双眸子血红,好像恨不得將陈庄生吞活剥一般。 “陈鹤一!”陈庄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小辈打脸,当下捂著脸怒骂道,“你小子敢打老子,是不是想死?” “是啊!”陈鹤一猛然抽出匕首,一把扯过陈庄的手臂,吼道,“匕首就在这,来啊!陈庄,你有种现在就杀了我!” 陈庄被陈鹤一这反应惊得呆愣当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勛闭了闭眼睛,缓缓说道,“鹤一,他是你三叔!” “三叔……”陈鹤一手紧握著匕首,一双眼睛死死盯著陈庄,眸中满是嘲弄之色,冷声道,“父亲因为他撞柱而亡,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埋怨自己受了什么罪?” “祖父,你敢说自己难道没有起心思去救三叔?” “可他最应该做的,就是给我父亲陪葬!” “当初若不是祖父事事都纵著三叔,连带著让父亲都要把三叔放在手心里疼,又怎么走到今日?” “他不知天高地厚做了错事,凭什么只有我父亲要替他背负罪名,失去性命?” 第254章 罪魁祸首 “你说什么?”陈庄听到陈鹤一的话,猛然抬头看著他,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瞪著眼睛问道,“大哥他怎么了?” “死了!”陈鹤一甩开陈庄的手臂,嗤笑一声说道,“因为你,现在不仅祖父和二叔丟了官,连我的父亲为了保住陈家也没了命,这一切都因你而起,三叔,你满意了吗?” “这……这不可能……” 陈庄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好几步,摇著头看向陈勛和陈耀,却发现他们的脸上都带著悲伤与痛苦,自然也意识到陈鹤一所言全都是真的。 他大哥死了? “陈庄,那些事你既然都认了,也该明白陈家根本脱不开关係。” 陈耀还算是冷静,没有完全迁怒陈庄。 毕竟这些年陈庄赚回来的银子大多供养陈家上下,还有宫里头那位皇后娘娘,所以他们没有资格埋怨。 一个家族,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能保住那么多人的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何家被判抄家灭族,何营恩先前已经畏罪自尽了。” 说到这里,陈耀嘆了口气。 “大哥一条命能让陈家保住根基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鹤一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结果,所以你莫要怪他。” “我没有认罪!” 陈庄听到陈耀这么说,突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们,连声道,“父亲,我没有认,那些事我知道何三未必顶得住,所以早先就找了替死鬼,我自己怎么可能毁了陈家?” “可摄政王当场拿出了你们的证词,全都呈给皇上看了,是皇上亲口断的案子……” 陈耀说到这,猛然回头去看自己的父亲,脸色倏然煞白。 他了解自己这个弟弟,若是他没做的事,那他定然不会承认。 所以说,设下这个局的根本就不是萧烬,而是皇上的旨意! 萧烬不过就是借势而已! 从一开始,就是皇上要对付陈家!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已是无用。” 陈勛很显然也猜到了其中的缘由,摇摇头,指了指外头,示意他们有些话不必多言,毕竟隔墙有耳。 “老三,今日我带你二哥和鹤一来看看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回头让人跟我们说一声,下次让你二哥给你带过来。” “如今我与你二哥皆无官身,也不能在此久留,家里还要操持你大哥的丧事,所以你就认命吧!” “父亲!” 陈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著陈勛磕了几个头,红著眼眶开口。 “是儿子不孝,让父亲为难了。” “傻孩子,起来吧!” 陈勛上前一步,不著痕跡地將纸团塞到了陈庄的手心里,隨后才淡淡地说道,“以后咱们父子见一面少一面,你放心,等皇上的旨意下来,若是你能留个全尸,为父到时候带著你二哥去给你收尸,也会给你寻个风水宝地做墓穴。” 狱卒来催,陈勛也不再多言,带著陈耀和陈鹤一就离开了,徒留陈庄泣不成声。 这么多年,他自詡聪明,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竟然会成为害了陈家的罪魁祸首。 若是他不那么自大,也许那些人就算是想对付陈家也找不到机会。 都是他的错! “你这孩子,现在太沉不住气。”回去的马车上,陈勛將陈鹤一手里的匕首拿了过来,扔到了一旁,嘆了口气才道,“若是你三叔被你激得自尽,到时候你岂不是要背负一生的愧疚?” 陈鹤一默不作声。 他从心底压根就是想要了陈庄的命。 若是陈庄当时真的死了,说不定他心里还会原谅这位三叔。 可惜,他怕死,也是个没种的。 陈耀扫了一眼陈鹤一,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 可很显然,陈勛並未注意到孙儿的变化,只以为他是骤然失去父亲,所以才有了几分气性。 “父亲,我已经安排人清点財產,將大半数交上去。”陈耀打断了陈勛的思绪,转移了话题,只道,“想来,皇上应该能暂时放过陈家。” 只要有喘息的机会,父亲和自己总归是有办法再起復的,到时候,陈家还是可以重现荣光。 “那就好生操持老大的事吧!” 白髮人送黑髮人,陈勛也会难过,整个人好像老了好多,嘆了口气开口。 “鹤一,杨家三房那边你还是要上心,等过了这段时日,就让皇后娘娘为你和杨婉歆赐婚。” “祖父,杨婉歆当初是为了救杨怀义出来,所以才答应此事的。” 陈鹤一的情绪似乎平静了许多,当下淡淡地开口。 “祖父凭什么认为,她现在还会愿意嫁进陈家来?” “再者,就算她同意,想来她父母也会反对的,不是吗?” 如今陈家就是一滩烂泥,谁会在这个时候还愿意沾身啊? 就在陈鹤一自嘲的时候,杨燁已经回到府里头,恰好遇到了二婶。 虽然对杨城有了诸多不满,可杨燁到底还是个乖巧的孩子,当下恭恭敬敬地跟二婶行了礼。 “二婶。” “杨燁,你从回京之后,就不来看看二叔二婶,你父亲当初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本就在长公主面前碰了一鼻子灰的二夫人,这会看到杨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別忘了你自己就姓杨,现在是攀上了长公主府,所以就瞧不上自己的二叔二婶了是吗?” “二婶,我並无此意。” 杨燁一脸无奈,他可真是够倒霉的,怎么就这么巧回来遇上了二婶,还莫名其妙的被骂…… “二夫人,我们长公主不见客,你也不必把气撒到我们少爷身上来。” 徐嬤嬤送何瑶儿出门,恰好撞到这一幕,登时蹙眉开口。 “杨城少爷对我们少爷做的那些事,二夫人以为我们长公主真的不知情吗?” “一个狗奴才,好大的口气,竟然敢对我指手画脚!” 二夫人被人追著懟,这会憋著满肚子气,又想起儿子在自己面前哭诉被杨燁欺负的事,顿时怒从心来,看著杨燁的眼神已然满是杀意。 “像你这样的废物,凭什么要挡我儿的路?” 说话间,二夫人竟抽出一把匕首,直接扎进了杨燁的心口! 第255章 防贼千日 “少爷!” 在场的,大概只有徐嬤嬤是真心实意的担心杨燁的安危,喊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几乎是立刻朝著杨燁扑了过去,还不忘大声吩咐周遭的下人。 “还不把人按住!” 眾人这才从惊慌中回过神,七手八脚地將二夫人按在了地上。 “二婶,你是不是疯了?” 因为对二夫人毫不设防,而对方又是突然发难,所以饶是杨燁功夫不错,这会也难免受了伤。 但好在他避开了要害,只是手臂被匕首所伤,深可见骨。 可见二夫人刚才用了多大的狠劲儿。 分明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我跟二婶无冤无仇,不过是几句口角,二婶你就要我的命?” 杨燁大为不解。 他又不是刨了二房的祖坟,值当的对自己下如此狠手? 不对,祖坟都是一家的。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二夫人要杀了自己。 “少爷,先止血!” 徐嬤嬤已经站在了杨燁的身旁,看著那伤口只觉得心颤,连声道,“来人,把二夫人送到长公主那里,交由长公主定夺。” 谋害长公主的儿子,二夫人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活不成。 “徐嬤嬤,燁哥哥都没打算追究。” 这个时候,何瑶儿走近,看著杨燁说道,“二夫人先前也疼过燁哥哥,说不定今日只是失心疯而已,燁哥哥最是大度,想来也不会计较,对不对?” 徐嬤嬤心里一沉。 她也算是看著杨燁长大,相比较杨昀和杨婉仪事事计较,杨燁的性子最是平和,就算是下人犯了错,他也甚少追究。 可刚才二夫人是想要他的命,这不一样。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若是放过她,只怕后患无穷。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可杨燁是小主子,他若是真的不愿意追究,作为奴婢,徐嬤嬤自然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思。 “谁说的?” 没成想,杨燁对著何瑶儿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开口。 “何瑶儿,你只是我母亲的义女,而且好像比我年长,別跟我套近乎。” “而且,这是我的事,凭什么你给我做主?” “徐嬤嬤,把人送到母亲那里,我倒是要问问,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二婶这么恨我。” 杨燁话音未落,徐嬤嬤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笑意,连忙应了声,让人把堵了嘴的二夫人先拖走。 看来,少爷跟郡主相处久了,果然变了许多。 “这是你二婶啊!”何瑶儿挡住眾人的去路,看著杨燁,好像颇为不忍心地说道,“她只是不小心伤了你而已,你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吗?” 刚才杨燁说自己比他大,所以那句套近乎的燁哥哥怎么都没办法再喊出声。 可何瑶儿刚被长公主骂了一顿,这会就只想给杨家添堵,所以才故意插手此事。 “杨燁,你对待长辈如此粗鲁,传出去也不怕別人戳你脊梁骨吗?” “关你屁事?” 杨燁蹙眉,一边撕了自己的衣摆缠住了自己的手臂,一边冷眼瞧著何瑶儿开口。 “你自己家人都死光了不去管,现在还有心情站在这里多管閒事?” 这话说得有些狠绝,但又是事实。 何瑶儿的脸倏然煞白,隨后两眼一翻就要假装昏死过去。 “何瑶儿要是昏了,就把人扔出去。” 却不想,下一刻就听到杨燁的吩咐。 “以后我在府里头,別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脏了我的地方!” 何瑶儿气得站稳了身子,狠狠地瞪了杨燁一眼,隨手猛地一甩衣袖,大步离开。 她虽然暗戳戳的挑拨离间,但也不敢真得罪了杨燁,毕竟他是长公主的亲儿子,真的论起来,自己还得往后站。 万一惹怒了长公主,那以后自己就更无人可依了。 好在长公主给她拨了一处小院,不至於因为何家被抄家而流离失所。 “少爷,还是先去让府医瞧瞧伤势。”徐嬤嬤很是担心,劝说道,“剩下的事交给长公主,她一定不会轻饶二夫人的。” 杨燁点点头,又道,“让府医直接去母亲的院子,我要亲自审二婶。” 他觉得这件事跟杨城绝对脱不开关係。 若是证实与他有关,那杨燁不介意新仇旧怨一起算。 说到底,当初只是不想让姐姐手上沾了杨城的血,所以他才故意放了杨城一马。 毕竟他装了这么多年的乖巧无害,才等来姐姐的另眼相待,可偏生有些人送上门来找死。 那他乐得成全。 另一边,顾悦已经见到了萧烬。 “陈家的人为了见到陈庄,打点了不少银子。”萧烬將一个锦盒递给顾悦,笑著说道,“本王给他们打点的人留下了不少,多出来的都给你了,等到抄了何家,当初他们贪下的东西全都给你补回来。” 顾悦打开锦盒,瞧见里面都是银子,顿时喜笑顏开。 这世上,有谁会不喜欢银子呢? “先前在宫里你似乎是有话要跟我说。” 现在的萧烬跟顾悦说话,很少在自称本王,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在悄无声息地改变。 但是偏生彼此好像都没有察觉半分。 “所以,皇上那边一放人,我就来见你了。” “王爷是怎么劝说皇上诈陈家的?”顾悦有些好奇,问道,“陈庄不是没有认罪吗?” 认罪的,其实只有何营恩那个胆小如鼠的傢伙。 那边刑具还没上,他就嚇尿了裤子,当场就全都招认了。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陈庄是个聪明的,从始至终,何营恩能牵扯到陈庄的都是不疼不痒的,哪怕他说贩卖私盐跟陈庄有关,可又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 那个时候的何营恩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陈庄摆了一道。 凡是要命的活计,都是他出面的,偏生那个时候他一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萧烬转动著手里的茶盏,淡淡地笑道,“是皇上想对付陈家,又不是你我,所以有些事不需要我们去劝说,只要能让陈家安分,过程如何,皇上並不关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君,最不能做的就是过河拆桥。 所以这把刀,他们递得及时,自然也就能成。 “只可惜,只是死了一个陈创。”顾悦若有所思地看著萧烬问道,“此事……王爷当真没有后手?” 第256章 一举两得 “郡主,我是人,不是神,別老在我这里许愿。” 萧烬只有跟顾悦说笑的时候才会叫她郡主,这会言语间明显带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陈家盘踞这么多年,不是轻易能动的,否则皇上又怎么会因为陈创一死就放过他们?” 牵一髮而动全身。 陈勛这些年门下子弟眾多,若是真的动了人,到时候朝堂上不会这么安分。 至少现在来看,陈创的死並没有影响大局。 “那何家就能动?” 顾悦虽然曾经也被娇宠了几年,可那个时候到底年纪小,有些形势看不明白也很正常。 上辈子她被关著,只能从那些人聊天的只字片语中去获取信息,並没有什么用处。 这辈子重回京城,多数时间都用来对付杨家那些人,所以对於很多事看得自然太过浅显。 可萧烬不一样,他对这些错综复杂的关係了如指掌,所以总能一针见血地发现问题所在。 所以,顾悦就像个好奇宝宝,什么都想问问。 “局是你布的,目的也达到了,现在才来问我,是不是有些太晚了?”萧烬瞧著顾悦这个模样,忍不住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声笑道,“悦然,你太冒险了。”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坐上这盘棋局,万一行差踏错,那是要命的。 “我是觉得,左右有王爷替我兜底。”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就算是对萧烬,顾悦也不吝嗇自己的夸讚。 就算她不需要任何人托底,但是有些话,说出来也可以让人心情愉悦,至少下次真遇到事情,也有人能帮把手。 未雨绸繆,永远都不会错。 “何家看著风生水起,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们是陈家选出来的傀儡而已。” 萧烬一眼就能看穿顾悦的小心思,可他乐意纵著,当下开口解释。 “何营山是陈阁老的学生,当初在国子监就跟隨他,后来从穷乡僻壤一步步走回京城,这其中也少不得陈阁老的帮忙。” “可对於陈家来说,只有互惠互利的关係,才能让陈阁老多看一眼,所以何营山替他们暗中做了不少恶事。” “当初陈家如日中天,何营山背靠大树好乘凉,即便是有人想要追究,那也未必能成,所以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何家一出事,状告他们的诉状几乎堆满了刑部的案几。 “既然早知道他们作恶,却为何还要容忍那么久?”顾悦蹙眉,似乎对此事格外不满,低声道,“若是早些將何家的人抓起来,说不定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受害。” 萧烬喝了口茶水,並未答话。 他知道顾悦只是埋怨几句,並非真的去追究此事到底是谁对谁错。 毕竟很多事,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就像陈家,若不是皇上想要动他们,那就算是把那些证据全都呈上去,兴许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王爷,我想……” “悦然。” 萧烬突然放下茶盏,看著顾悦,一字一顿地开口。 “有些事,你可以想,但是不管是对谁,都不要说出来,哪怕是本王。” “但是,本王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成与不成,总得去做才知道。” 顾悦心神一震,下意识地看向萧烬。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萧烬要娶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完成约定。 可是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似乎总是能清楚地明白自己那些未曾宣之於口的心思。 这让她有些慌乱。 难道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悦然,我在意你,所以才会揣测你的想法,去配合你做很多事,因为我知道那样会让你开心。” 萧烬意识到了自己这么直白的说出想法,似乎让顾悦很是紧张,当下轻声解释。 “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对我,不必有什么忌惮。” “那你相信你师母,还是相信我?” 顾悦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所以听到萧烬这么保证,下意识地岔开了话题。 “如果我说你师母一直都在装病,而且还是故意不吃药,你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吗?” 萧烬沉默不语,看著顾悦的目光带了几分难言的委屈。 顾悦顿时有些尷尬。 难不成刚才萧烬只是说说而已,结果自己当真了? 而且还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对他师母有什么怨言? “此事,我会让人去查。”萧烬看顾悦这般,驀地笑了,只道,“若是如你所言,那我会去跟师母好好谈一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罢了。 小丫头没有开窍。 他有的是时间等,所以也不急於这一时。 就在顾悦总觉得今日的萧烬有些怪怪的时候,杨燁正一脸委屈巴巴地坐在一旁,由著那府医为他包扎,还不忘齜牙咧嘴地喊痛。 “母亲,二婶突然朝我刺过来,把我都嚇坏了!” “你们大人之间如果有什么矛盾,那就好好解决啊,干嘛扯上我,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你闭嘴!” 长公主看到杨燁这副没长大的模样就觉得来气,但是看到他手臂伤得那么重,又不耐烦地看向了被压著跪在地上的二夫人,冷声开口。 “这么多年,本宫没亏待过你们杨家的人,如今本宫就剩这么一个孩子,你们还想要他的命?” “长公主,我们二房都被悦然郡主逼得无路可走了。” 这会没被堵住嘴,二夫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在长公主面前卖惨。 “我来求见长公主,就是想让长公主看在这么多年相处的份上,帮我们一把,我儿也要参加科举的,若是郡主从中使坏,那我们毫无还手之力啊!” “长公主不肯见我,那我只能鋌而走险,我也是看著燁儿长大的,还能不疼他吗?” “二婶,你这话说得可太没良心了,刚才你可是衝著我心口来的,那是疼我吗?” 杨燁顿时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十分不满地开口嚷嚷。 “二婶,你觉得母亲和我是傻的吗?” “依著我看,你分明就是想藉机要了我的命!” “然后让杨城趁虚而入,替我在母亲面前尽孝,只要杨城討了母亲的欢心,到时候自然前途无忧,这不就一举两得?” 第257章 授人以柄 杨燁的话,难得让长公主多看了他两眼。 毕竟,一个平日里甚少在他们面前表现自己想法的人,突然如此清楚別人的谋算,多少让人有些意外。 “母亲,二婶这个脑子肯定想不到这些,所以我觉得这事肯定是杨城算计母亲的。” 刚刚才让长公主有所改观的杨燁,见她瞧了自己几眼,立刻露出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肯定的开口。 “杨城他嫉妒我有个长公主的母亲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往我都没放在心上,现在才发现这个人不安好心。” “母亲,你可別被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骗了才是。” 长公主收回目光。 她就知道,压根不该对眼前这个孩子报什么太大的希望。 有脑子估计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你胡说八道!” 二夫人一听到杨燁竟然编排自己的儿子,当下立刻怒生吼道,“杨燁,你简直就是白眼狼,城儿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照顾你,你竟然故意坏他的声誉!” “哪怕是他被你害到躺在客栈的床上不能动,也没有埋怨你半分,还在担心你会被顾悦骗!” “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让城儿惦记!” “你刚才去哪了?” 长公主听到二夫人这番话,突然意识到他刚才是从外头回来的,当下蹙眉开口。 “不是跟你说了,最近外头乱,不要到处走?” “母亲,我离京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回来,先前的朋友们要见面的啊!” 杨燁有些不开心地说道,“以前的时候,杨城每次带我出去,见的全都是他的朋友,还说我认识的都是狐朋狗友。” “明明他天酒地,最后全都栽到我头上来,他反倒是还赚了个好名声,真是没天理了。” “我跟那群朋友也就是打打马球而已,要我说,明明我的名声都被他毁了才是。” 杨燁的一番抱怨,成功打消了长公主的疑虑。 “本宫只是叮嘱你,离顾悦远点,至於其他人,愿意去见就去见,若是手里没银子,那就帐上支,別给本宫丟人。” “就知道母亲最好了。” 杨燁立刻开心的点头,隨后又看向二夫人,意有所指地开口。 “要我说,二婶你今日来寻我的麻烦,说不定就是杨城嫌弃你这个母亲对他半点用处没有,你就说,是不是他故意在你面前说担心我这些话,让你觉得我不该那么对他?” “说到底,杀了我也好,伤了我也好,母亲肯定都不会放过你,如果我死了,那他就能来献殷勤,真是一石二鸟的好算计。” “只可惜,二婶你竟然还以为你儿子是个善的,真是可笑。” 说罢,杨燁也不等她回话,直接起身,朝著长公主行礼说道,“母亲,二婶的事就交由母亲定夺,我先回去养伤了。” “去吧!” 长公主也没打算让杨燁在这掺和这些事。 毕竟,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儿子就是个傻的,压根也指望不上。 而长公主更是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精力,当下挥挥手,毫不客气地开口。 “来人,把二夫人拖下去杖责二十棍,直接敲锣打鼓丟给杨城。” “长公主!”二夫人没想到长公主竟然半点脸面不讲,当下立刻挣扎道,“长公主,咱们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愣著做什么,堵了嘴,拉出去!” 徐嬤嬤眼见著长公主已经没了耐心,立刻吩咐下去,等到彻底清净下来,才低声道,“长公主,老奴方才已经让人去查了,二夫人今日来確实是杨城少爷出的主意。” 杨城並不知道,他们住的客栈里早就有长公主的眼线,自然对他们的动向了如指掌。 “倒是个可用的。” 长公主敲了敲桌几,半晌之后才开口。 “徐嬤嬤,你亲自跑一趟,把二夫人扔回去的时候,就隱晦地提点下,只说她伤了杨燁,本宫並不开心,但是念在杨城是个好的,所以手下留情,给她留条命。” 徐嬤嬤有些不解,蹙眉问道,“长公主的意思是……” “那孩子若是个聪明又狠辣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长公主嗤笑一声,淡淡地说道,“本宫用人,从不会用手里头没把柄的,不然怎么听话?” 另一边,萧烬和顾悦一同前往別院去看望秦氏。 顾悦对於萧烬无条件相信自己这件事,心里头说不上来的感觉,可是面上並没有表现出分毫。 重活一世,她最先学会的就是永远不要轻易被感动这种情绪所支配。 毕竟,你猜不到对方这么做背后的缘由。 人的嘴巴,总是惯会骗人的。 “姚青先前在宫里头遇到了太妃的儿子,然后我把人给收拾了,王爷还记得吗?” 路上,顾悦突然想起了先前在宫里头的事,连忙开口询问。 “太妃没去舅舅面前哭诉?” 依著她对王太妃他们的了解,不可能就这么安安分分的吃了这个亏,说不定没憋什么好屁。 “兴许是没来得及。” 萧烬想了想才说道,“宫宴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们不可能没有听闻,这个时候去寻晦气,皇上说不定还要迁怒他们。” “有道理。”顾悦点点头,隨即说道,“但是王宝喜那个人,满肚子坏水,就算暂时动不了我,肯定也会打姚青的主意。” 像王宝喜的那样的,越是得不到的人越是牵肠掛肚。 所以,他肯定会想方设法查清楚姚青的身份,然后再把人给弄到手。 “王太妃的身份比较特殊,如果想动手,你就要谨慎些。”萧烬想了想才道,“不过,想来王宝喜在封地也是作威作福,你了结他也算是功德一件。” “我明白了。” 听到萧烬如此说,顾悦就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了。 至於王宝喜,最好这几日別犯到她手里来。 不然,她一定会让他明白,什么叫做有来无回。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很快便到了別院。 “王爷,大事不好了!” 可刚下了马车,里头就衝出来一个满身是血的婢女,瞧见他们便哭天喊地。 “姚女医现在要杀了夫人,求求王爷快进去救救夫人吧!” 第258章 蛇鼠一窝 顾悦眉心微蹙,刚想说什么,却突然被萧烬握住了手。 虽然他们之间有了婚约,但是萧烬一直克己守礼,从未有半分逾矩。 而他们之间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是萧烬偶尔会伸出手指点点她的眉心,让她再谨慎几分。 这是第一次。 以至於顾悦一瞬间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心跳的飞快,连带著脸都烧了起来。 “不著急。”萧烬缓缓鬆开了顾悦的手,看著她说道,“本王在。” “王爷,您快进去救夫人吧!”那小婢女跪在地上砰砰砰直磕头,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夫人本就身子弱,经不起这么嚇的……” 萧烬抬手示意,隨后转头跟顾悦说道,“走吧!” 顾悦回头扫了一眼,发现暗卫打昏了那小婢女,隨后把人拎进了別院。 一切都透著古怪。 但是刚才那著急的心情隨著那轻轻一握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悦默不作声地跟著萧烬,直到秦氏所在的院落时,恰好看到姚青正握著一把匕首朝著秦氏的手臂刺了过去。 “啊!”秦氏连退了好几步,也已经看到了萧烬和顾悦,顿时高声喊道,“王爷,郡主,救我!” 萧烬没有动,眼睁睁地看著姚青划破了秦氏的手臂,鲜血汩汩流出。 秦氏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顾悦看著姚青停住了脚步,几乎是立刻从腰间摸出一个瓷瓶,隨后抵在了秦氏的伤口处。 这会功夫,萧烬已经走到了她们身边。 “抓到了。” 姚青满脸是血,但是格外兴奋,直接將瓷瓶盖得死死的,抬手举给顾悦看,连声开口。 “我就说是蛊吧!” 瓷瓶里先是传来一阵刺耳的虫鸣声,很快就安静了下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悦一脸不解,下意识地看向萧烬,“你早就知道姚青在这?” “郡主,你在说什么啊?”姚青听到顾悦这么说,当下不明所以地问道,“不是你跟王爷说了夫人的身体有恙,所以才让我过来找法子引出这个蛊虫来的吗?” 萧烬让人將秦氏抬回房间止血,隨后才看向顾悦,轻声道,“先前你在宫里虽然没来得及跟本王说,但是本王想,能让你这般谨慎的,也只有师母的事,所以才让人去问了姚青。” “是啊!”姚青点点头,一脸惊喜地说道,“我只是在古籍上见过这个蛊虫的记载,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恰好王爷让人来问我,所以我就如实说了,好在王爷没怪我。” 说到这里,姚青又觉得一阵后怕。 毕竟她从一开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觉得秦氏就是中了这个蛊,万一错了,还把人家师母划了那么一刀,真是八条命都不够赔的。 “那现在怎么说?”顾悦没想到萧烬竟然细心到这般,脑子里一时间还没转过来,只能看著姚青问道,“这蛊什么来头?” “能把这蛊养成也是个厉害的人,不过现在蛊被抓到了,那人定然会被反噬。”姚青晃了晃瓷瓶说道,“这蛊能侵蚀人的神智,然后借著宿主的眼睛来探听消息,以往多用於军中,没想到会在这里发现。” “想来应该是因为王爷的缘故。” 姚青看了一眼萧烬,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才继续解释。 “先前我只是觉得奇怪,明明有时候夫人表现的很想好起来,可背地里却偷偷把药倒掉,所以又特地问过平日里服侍夫人的婢女,也发现夫人很多时候的命令都是自相矛盾,所以我就起了疑心。” “但是这蛊很是狡猾,必须得是人在极其惊惧的时候才会异动,所以,我就只能用这样的法子了。” “如今既然蛊已经引出来了,师母身子可有大碍?” 顾悦点了点头,知道姚青在这些事情上比较细心,自然比自己这个半道出家的和尚厉害得多,所以当然信她所言。 “以后师母会不会就好起来了?” 姚青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萧烬瞧出了姚青的担忧,只道,“有什么儘管说,本王不会责怪你。” “这蛊能让人容貌永驻,一旦离体,人会迅速老去,而且这毕竟是蛊,身体里也会有残留的毒素,需要慢慢调理才行。” 姚青嘆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古籍上曾经记载,有中过此蛊的人被解了蛊以后承受不住,求著蛊医將蛊再种回去,只求容顏不老。” 顾悦脸色也有些难看。 毕竟,谁都明白女子对於容顏的在意。 谁又能保证秦氏能坦然接受老去的自己? 另一边,王宝喜这会正坐在酒楼的雅间里喝酒。 因为人傻银子多,所以他的身边围了不少追捧他的人,个个都牟足了劲儿地吹嘘他的厉害,以至於王宝喜颇有些自鸣得意,不知天高地厚。 而杨城却是这群人中的另类。 他始终不卑不亢,虽然接近了王宝喜,却没有半点要吹捧他的意思,却意外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所以,今日王宝喜谁也没有吆喝,反倒是单单叫了杨城。 “我知道那些人都图我的银子。”该谈正事了,王宝喜就把那些女子都赶了出去,隨后端著酒盏打量著杨城说道,“听说,你是杨家二房的公子?” “王公子刚到京城,就能打听到我的身份,城受宠若惊。”杨城淡淡地笑道,“想来,今日王公子叫在下来,也不是想要谈论身世的吧?” “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王宝喜一听杨城这话,立刻坐直了身子,点头道,“我听说你跟顾悦不和,所以找你来商量商量,怎么对付那小娘皮。” “王公子莫要说笑了。”杨城垂眸,摇头道,“现在郡主可是皇上和太后眼前的红人,又跟摄政王有婚约,谁敢招惹她?” “难道王公子没看到,我就是因为得罪了郡主,才落得有家难回这般下场?” “你不行,那是因为你身份低微,当然不敢得罪她。” 王宝喜最厌恶旁人说自己不行,当下立刻拍了桌子,开口反驳。 “可我跟你不同,今日我既然能找你过来,那就是瞧得上你。” “对付顾悦费点劲儿便罢了,要对付一个你,那简直易如反掌。” “杨城,你要是再推三阻四,惹了我不快,就不怕我先弄死你?” 第259章 坦白心跡 “在下不敢。”杨城藏於袖中的手紧紧握住,垂眸应道,“王公子吩咐,在下自然听命。” 他现在身份低微,谁都惹不起。 就算明明一开始是他故意接近王宝喜,有意想要利用他,可如今在他面前依旧要低声下气,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所以,他迫不及待想要改变这样的现状。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是长公主的儿子,又何必如此费心机地谋划? 就是不知道他母亲今日动手结果如何。 也许,等到下次见到王宝喜,他就不必跟这样的废物虚与委蛇了。 “这还差不多。”王宝喜自然不知道杨城心里头怎么想的,听到他答应了,这才笑著说道,“你放心,等到事成以后,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杨城心里头跟明镜儿一样。 事成之后,若是萧烬追究,那自己怕是死得比谁都快。 “王公子,实不相瞒,长公主和顾悦的关係不好,但是偏生杨燁和顾悦的关係很好。” 杨城嘆了口气,似乎很是为难地开口。 “我先前一直很照顾杨燁,可他为了討好顾悦,跟我闹了一场,现在已经决裂了,就算是我想帮王公子,恐怕也很难。” “放心,我母亲跟长公主关係还不错。”王宝喜拍了拍胸脯说道,“过几日,我会让母亲办一场赏宴,到时候邀长公主过府,你也来给我搭把手。” “王公子恕我好奇问一句,顾悦也是刚来京城,王公子与她应该也是数面之缘而已,怎么听著好像积怨已久?” 杨城没有资格进宫,再加上何家和陈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王宝喜那点小事压根没人提及,他自然也不知情。 “她对我不敬,我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他。” 王宝喜不可能在杨城面前承认自己在顾悦手里吃了亏,当下挥挥手说道,“你不必问那么多,只要听我的安排,不过,你认不认识太医院的女医姚青?” 小丫头身姿绰约,应当是自幼就以医术调理,这样的女子他还没有试过,上次又被顾悦打断,著实心痒难耐。 “姚女医不单单是在太医院任职。” 杨城也是男人,立刻就明白了王宝喜的意思,当下低声提醒道,“她平日里还会去顾悦的书院教导那些女子,有的时候会很晚才回姚府。” “哈哈哈!” 王宝喜一听,顿时喜笑顏开,拍著杨城的肩膀开口。 “我就知道寻你准没错,来京城这么久,母亲总是耳提面命,这些庸脂俗粉我都腻歪了,等我得了手,到时候请你喝酒!” 在王宝喜心里头,什么女医女官的,只要是女人,那都不过是玩物而已。 能被他看上,那是对方的福气。 可那个死丫头不仅不知好歹,竟然还由著顾悦折辱他,所以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姚女医是官身。”听到王宝喜这么说,杨城好像有些为难地说道,“而且听闻她性子也裂,王公子还是要攻心为上,以免惹出麻烦来。” 在杨城眼里,王宝喜就是个成日里废料上脑的废物,偏生这样的人有个太妃那样的母亲。 若太妃的儿子换做是他,那定然会让太妃扬眉吐气。 这世道,当真是毫无道理可言。 萧烬没有等到秦氏醒过来,因为皇上急召,只能先行回京。 而顾悦和姚青二人都等在秦氏的臥房里,一旦她醒过来,也好第一时间替她诊脉。 “学院里有没有天资不错的学生?”顾悦看著姚青配药,低声问道,“若是有的话,你告诉我,到时候咱们可以私下里再多教导几分。” “现在才刚开始,但是从態度上来看,也有几个不错的。”姚青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隨后又说道,“能来学医的都是肯吃苦的,所以倒是没有人嫌枯燥是真的。” “能有一技之长傍身,对於她们来说,已经是很好的选择了,自然不会偷懒。” 顾悦喝了口茶水,又低声道,“不过,还是要注意些,看看有没有合適的人选,镇南王妃先前跟我提过,想要建一支女军,到时候自然也需要女医。” “真的?”姚青听到顾悦这么说,顿时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说道,“那我心里有数了。” 这是好事。 镇南王妃不管是出於什么样的心情建女军,在一定意义上能够让女子拥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困窘於后宅之中。 对於姚青来说,这是她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以后,总归会越来越好的。”顾悦当然那也明白姚青的意思,当下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但是,总得有你我这样的人去走第一步。” 姚青重重点头,眸中满是希冀。 二人正说著话,就听到內室里突然传出动静,当下连忙起身走了进去。 “师母。” 顾悦快步走到秦氏面前,看到她醒了过来,当下笑著轻声道,“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是不是……以后都要用这副面容去见人?” 令顾悦和姚青没有想到的是,秦氏似乎仍然记得先前发生的事,甚至很清楚一旦蛊虫取出,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此刻,她的脸再无往日的年轻貌美,整个人看上去好像老了二十岁一般。 受蛊毒的影响,她老去的速度会比正常衰老更快,痕跡也更为明显。 “师母早知道自己中了蛊毒。” 顾悦蹙眉,似乎有些不解,缓缓开口。 “那师母为何一开始不说?” 若是说了,也许就不必再喝那么多药,而且究竟愿不愿意解毒,也可以看她本身的意愿。 如今强行除蛊,也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说与不说,其实並没有区別。”秦氏不看他们,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果这个蛊一直留在我的体內,迟早也会要了我的命,而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活著更重要。” “师母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不过。”顾悦儘可能地劝慰秦氏,低声道,“王爷本来也是打算等著师母醒过来的,但是皇上急召,只能先回去面圣,等王爷忙完就会过来看师母。” “不必了。”秦氏摆摆手,微微红了眼眶,“这些年我拖累著他,也是我自己的私心,如今蛊已经取了出来,我也没什么可以留住他的了,多见他一面,我这不舍也会多一分。” 说到这里,秦氏扭过头,目不转睛地看著顾悦,似笑非笑地开口。 “郡主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我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意?” 第260章 杨城弒母 顾悦没有说话。 其实,她从见到秦氏第一眼的时候就感觉很奇怪。 最主要的是,萧烬对待这位师母的態度,瞧著十分恭敬,却总是避嫌三尺之外,好像只要这人活著就行了。 最初,她还真是有些意外。 但是见到秦氏以后,她便多少也猜到了几分。 “夫人莫要说笑了。”站在一旁的姚青都觉得有些尷尬,忍不住嘟囔道,“王爷尚且年轻,而且夫人又是王爷的师母,您怎么能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呢?” “我与他年岁相差並不多。” 事到如今,秦氏大抵是认为自己彻底没有了希望,所以反而十分坦然。 “我当初嫁给他师父的原因就是想要经常看到他而已。” “论起来,我认识他比郡主认识他要早得多,可他从来都不肯多看我一眼,所以那个蛊是我自愿被种的。” 说到这里,秦氏忍不住苦笑出声。 “其实,我嫁给他师父以后过得很开心,那个时候我也想过好好过日子。”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师父走得早,又没给我留下一儿半女,我能指望谁?” “我想让他照顾我,日日陪著我,但是这不可能,而他更是直接回了京城。” “所以我只能让自己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哪怕只换来他一点点的关心,我也觉得值得。” “当初王爷为了师母,特地求到我面前来。” 顾悦看著秦氏,淡淡地说道,“我答应了来救你,可王爷又迟迟没有提及此事,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奇怪了。” 姚青有些头痛。 她能治得了身体上的病,却治不了人的心病。 王爷不会觉得自己医术不精,然后就不给自己银子吧? “你既然察觉到不对,为何还要替我治病?” 秦氏听到顾悦这么说,似乎有些意外,转头看向她,眸中满是不解。 “因为,觉得这世上还有更多的选择。”顾悦平静地说道,“而且,你也说了,那个蛊时间久了会要你命,好死不如赖活著,不是吗?” 秦氏听到顾悦的话,好半晌之后,突然笑了,没一会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他会同意跟你的婚事。” “郡主是个很有趣的人,我也很喜欢。” 秦氏的目光落在顾悦身上,带著几分欣慰。 “我曾想过,如果有一日这蛊解了,我就自尽,然后让他一辈子都恨你。” “因为是你替我解了毒,才会让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但是现在觉得,为了一个男人,著实没有必要,你似乎比他更有趣。” 姚青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顾悦的身后,隱隱有保护她的意思。 毕竟,现在的秦氏看上去情绪並不稳定,万一做出什么伤害顾悦的事情来,也说不准。 “你们不用担心。”秦氏好像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姚青的意图,当下笑著说道,“我不会伤害顾悦,也不会伤害自己,而且,当初给我这只蛊的人,其实也不是別人。” 顾悦和姚青同时抬头,目不转睛地看向秦氏。 “皇上。” 秦氏平静地开口。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但当初就是他派人去寻我,然后將这只蛊给了我。” “郡主,你现在明白为何我如此反覆了吗?” “圣上口諭,我又怎么可能拒绝呢?” 另一边,杨城刚和王宝喜达成约定回到客栈,就见到了被打得鲜血淋漓的二夫人。 徐嬤嬤坐在一个桌前正喝著茶水,看到杨城方才微微一笑,起身说道,“城少爷。” “徐嬤嬤。” 杨城知道徐嬤嬤现在是长公主身边的人,还想著日后若是成为长公主的儿子,还要跟人打交道,所以自然不敢怠慢。 “我母亲这是……”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杨城顿时脸色一变,隨后朝著徐嬤嬤躬身行礼。 “徐嬤嬤,若是母亲衝撞了长公主,还请徐嬤嬤替母亲美言几句,我在这里先替母亲赔罪。” “若是长公主不消气,明日我必登门谢罪。” “城少爷看来是对二夫人做的事並不知情。”徐嬤嬤避开了杨城的礼,只是淡淡地说道,“这倒也好,否则长公主还以为这件事就是城少爷算计的。” “这当真是冤枉。”杨城立刻有些委屈地说道,“我最近一直在养伤,並不知道母亲做了什么,还请徐嬤嬤明鑑。” “那城少爷还是儘快请大夫吧!”徐嬤嬤似乎也不打算跟杨城多言,当下起身就要走,还不忘提醒道,“不过请罪的事便罢了,想来长公主也不愿意见到城少爷,以后你们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罢,也不等杨城再说话,直接甩袖离开。 杨城脸色一沉,但在外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立刻让人將二夫人抬进了房间。 隨后,又大张旗鼓地请了大夫,將孝子的模样演得淋漓尽致。 等到二夫人醒过来的时候,杨城正端著药坐在床边。 “城儿!” 二夫人现在一动就觉得疼痛难忍,在看到自己的儿子顿时哭得稀里哗啦。 “杨燁那个臭小子,竟然敢在长公主面前告我的状,还害得我被打了那么多板子,城儿,你一定要替为娘报仇啊!” “母亲对杨燁动手了?”杨城搅拌著药碗,轻声问道,“听母亲这意思,似乎是没有得手?” 二夫人立刻將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那个怒声道,“那小子跟个泥鰍似的,明明我是衝著他心口去的,结果他竟然躲开了,还摆了我一道!” 真是废物。 杨城听完二夫人说完这些,当下垂眸,心里微微唾弃了几分。 “城儿,你不会怪母亲没用吧?”就在这个时候,二夫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抬眸去看自己的儿子,颤声问道,“母亲现在就只有你了,若是连你也嫌弃母亲,那母亲还有什么活路?”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 杨城弯腰扶著二夫人,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边餵药一边问道,“长公主对母亲用刑,那就是城儿的仇人,他日城儿定然会替母亲討回公道。” “如今,母亲最重要的是好好养伤,等到母亲好了,咱们就离开京城好不好?” 一碗药,就在杨城描述的美好愿景中全都灌进了二夫人的口中。 隨著剧痛袭来,二夫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想要挣扎,却被杨城按住了手脚,低声诱哄。 “喝了这药,好好睡一觉,也不必再受这般苦楚。” “等到日后儿子功成名就,自然不会忘了母亲的恩德。” “母亲,莫要为难儿子,可好?” 第261章 太后中毒 二夫人只觉得五臟六腑都好似被火焚烧,却喊不出一声来,只能绝望地瞪著把自己半拥在怀里的杨城。 她的儿子! 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一点点养大的儿子,竟然亲手杀了她! “城儿!”就在这个时候,杨怀喜推门走了进来,蹙眉问道,“你母亲如何了?” 二夫人听到杨怀喜的声音,顿时拼了命地发出嗬嗬的响动,一双眼死死地看向他,好似在求救。 “母亲莫要白费力气了。” 杨城似乎察觉到了二夫人的意图,当下淡淡的说道,“父亲来,只是看看母亲死没死而已,母亲若是想让父亲救你,我想你可以死了这条心了。” 二夫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好像第一次认识这对父子。 那近乎相似的眉眼间,写满了利己的算计。 “让你替城儿做点事,你都做不好,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杨怀喜似乎很是厌恶二夫人,冷声道,“若是你今日能杀了杨燁,那城儿的计划就能顺利进行,又何必现在还要亲手了结你。” 二夫人这才明白,原来杨城所谓的示弱哭诉,都是为了让她去对付杨燁而已。 “只要母亲死了,到时候儿子就可以將此事拿出来与长公主谈条件。” 杨城轻轻拍著二夫人的肩膀,好似小时候她哄著自己睡觉那般,轻声呢喃。 “毕竟,如果不是她下令杖责母亲,母亲也不会撒手人寰。” 二夫人已经惹恼了杨燁,也让长公主不喜,所以再留著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倒不如用她的死,拿来换点更大的利益回来。 “你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杨怀喜很显然没什么耐心,当下低声道,“你知不知道,长公主让徐嬤嬤敲锣打鼓把她送回来的,甚至还告诉眾人她要害杨燁,城儿,这事闹得现在著实有些不好收场。” 杨怀喜说到这里,忍不住朝著已经奄奄一息的二夫人翻了个白眼,方才继续开口。 “为父早就提醒过你,你母亲这个人没什么脑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根本不指望她能做成什么事。” 二夫人一口气就那么堵在了心口处,不上不下了半晌,终於彻底没了声息。 只不过,她的眼睛就那么睁著看向杨怀喜,眸中满是恨意。 死不瞑目。 她从嫁给杨怀喜就一直在替他谋算,却不想到头来,自己亲手养出了要命的白眼狼。 而他们,却仍旧认为她於他们来说,是个无用之人。 “父亲,母亲都死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杨城看上去好像发了几分善心,当下伸出手闔上了二夫人睁著的眼睛,淡淡地开口。 “他们这么说,那咱们已经拿命抵了,他们还能如何?” “到时候若是他们还揪著不放,眾人只会觉得长公主府欺人太甚,毕竟,杨燁可活得好好的。” “父亲,我准备背著母亲的尸体去负荆请罪,其他的事情就交给父亲了。” “你放心。” 杨怀喜点了点头,沉声开口。 “我听说你三叔已经出来了,是顾悦给他们翻的案,或许陈家也可以接触几分。” 本来他们都打算让杨怀义顶罪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让他躲过去了。 “我……” 杨城听到杨怀喜这么说,心下一沉,刚想说什么,却听到外面吵吵嚷嚷,隨后房门就被猛然推开。 一眾官兵闯了进来,直接將杨怀喜按住了。 杨怀喜一愣,隨后开始挣扎,连声喊道,“你们做什么!” “各位官爷,不知道我父亲犯了什么事,我母亲刚刚过世……”杨城只觉得刚才自己的担心怕是应验了,当下连忙上前,一脸难过地说道,“求各位官爷指条明路吧!” 杨城暗中往人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那为首之人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床上,发现已经咽气的二夫人,再看到杨城一脸诚恳,终究还是提点了几句。 “你父亲牵扯贩卖私盐一案,我们也是奉命將人捉拿归案,只是你母亲……本也应该被抓回去,如今人虽然没了,但我们也得带回去復命,你莫要阻拦,否则我们也不会客气。” “来人,带走!” 来抓人的都是听命行事,自然也不会跟杨城再多言,当下带著人连杨怀喜和二夫人的尸首一同离开。 杨怀喜挣扎了几下,在与杨城的目光撞上之后,终究垂下了头。 他们现在什么都帮不了杨城,甚至说不定还要靠他才能被放出来,所以还是安分些,以免闹得无法收场。 而且,他的女儿们说不定也能说上话。 如果杨城求到她们面前的话,她们还能不管自己的死活吗? 另一边,秦氏的身子到底大不如从前,所以没说多会话就又睡了过去。 確定过秦氏只需要好好养著就无性命之忧,顾悦也不在多留,当下起身就打算离开。 姚青打算多留一晚观察下秦氏的情况再做定夺,往外送顾悦的时候,到底忍不住多了句嘴。 “你觉得那位夫人说的是心里话?” 姚青其实並不想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可是情之一字,最没有道理可讲。 所以,她其实很担心秦氏是考量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所以故意说出那些违心的话来迷惑顾悦。 至少现在看来,她很成功地让顾悦放鬆了警惕。 “她如果真的是把王爷看作是靠山,不可能因为这蛊没了,就改变自己的想法,像她那般的女子,就好似藤蔓一般,只有依靠男子才能存活。” “这可不是我隨意编排人,先前我在府里头的时候,她身边的嬤嬤和婢女都把她命好掛在嘴上,口口声声都是就算没了王爷的师父,王爷也会养她一辈子,压根不用担心日后的生活。” “而且,她现在失去了往日的容貌,很有可能会心理失衡,你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我知道了。” 顾悦知道姚青是为了自己好,当下点点头,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笑著问道,“她的身份特別,毕竟是王爷的师母,你万事纵著些便是,不必太过在意。” 对於尚未发生的事情,顾悦可不打算过度思虑,让自己陷入焦灼的状態之中。 顾悦看著姚青,低声叮嘱道,“我在你身边留了个暗卫,时刻保护你,这件事你不必与外人道。” “小姐!” 就在姚青刚想说什么的时候,素冬竟然骑著马赶了过来,见到顾悦就翻身下马,行礼开口。 “宫里来信儿了,太后娘娘中毒了!” 第262章 心思各异 “姚青,留人在这里,你跟我回宫。”顾悦几乎是一个翻身就扯过了素冬骑过来的马,又吩咐道,“素冬,让素秋拿著宫令护送姚青来寻我。” 虽然顾悦知道太医院医术高明的太医大有人在,可她在这个时候,下意识地会信任姚青。 所以,別管秦氏如何,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救太后。 姚青看著顾悦策马而去的背影,当下也不敢耽搁,连忙將之前定下来的药方交给了秦氏身边的管事妈妈,隨后又特意叮嘱如何熬製药物。 可是秦氏身边的人看上去都一脸为难。 毕竟主子的病症复杂,姚女医要求又那么高,万一其中有什么做错的,影响了药效,她们怕是都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没有人敢担此事。 姚青心急如焚,最后还是素冬上前一步,“姚女医,这件事交给奴婢,方才女医所言奴婢都记住了。” 素冬担心姚青不相信自己,还特意复述了刚才她说的那些话。 姚青顿时格外惊喜,但是现在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当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连忙拎著药箱子跟著素秋回京去了。 现在天大的事都没有治好太后重要。 “劳烦素冬姑娘。”秦氏身边的人见素冬接了手,都暗中鬆了口气,连连表態,“姑娘若是需要我们帮忙儘管开口。” 素冬点了头,並未多言。 其实,她只有在顾悦面前才会比较跳脱,平日里压根就不是什么热络的性子。 看惯了人世冷暖,怎么可能对生活还有什么热情? 无非只是感念顾悦的再造之恩,所以才愿意那般去做而已。 顾悦用最短的时间赶到了太后的寢殿,刚踏进殿门就听到了皇上大发雷霆的声音。 “一群废物!” “连太后中了什么毒昏迷不醒都不知道!” “朕养著你们这些人做什么?” 顾悦脚步微微一顿,隨后大步走了进去,扫了一圈,就看到跪了一地,正瑟瑟发抖的太医们。 萧烬站在皇上身边,面色也有几分凝重,看到顾悦进来只是点点头,並未多言。 “舅舅。”顾悦蹙眉问到,“皇祖母如何了?” “太医诊断说是中毒,可是什么毒都查不出来。” 皇上虽然生气,但也不至於迁怒顾悦,当下深吸一口气平復下情绪,挥挥手开口。 “你且进去看看你皇祖母吧!” 听这个意思,似乎是不太好。 顾悦抬头跟萧烬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进了內殿。 “郡主。” 在太后身边侍奉的,竟然是两个面生的嬤嬤。 顾悦微微一愣,隨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扭头去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太后。 “皇祖母。”顾悦跪在床边,握著太后的手,低声道,“皇祖母放心,不管是什么魑魅魍魎对皇祖母下手,我一定会把人揪出来的。” 两个嬤嬤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没有听到顾悦说什么一般。 “郡主!” 就在这个时候,姚青也得了皇上的首肯,快步走了进来,叫了一声顾悦以后,立刻伸出手为太后诊脉。 站在左边的嬤嬤想拦,却被素秋一步挡住了身子。 “这位嬤嬤瞧著面生,好像不是太后用惯的人。”素秋不让她们去打扰顾悦和姚青,当下笑著说道,“不知道二位是谁派来侍奉的?肖嬤嬤和於嬤嬤又在哪?” “素秋姑娘,老奴们也是奉命行事。” 依著素秋的身份,自然不该过问这二人的事,可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素秋代表的是顾悦,她问的话就是顾悦要问的,自然要答。 “我们来的时候,就没见肖嬤嬤和於嬤嬤,所以並不知道她们在什么地方。” “姚女医是我们郡主最信任的女医,所以二位不必担心。”素秋见问不出什么,当下也是软刀子磨人,“郡主没发话,二位就好生在这等著便是。” “想来,二位也听闻过我们郡主的脾气,万一惹恼了我们郡主,那二位就要自求多福了。”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顾悦都要被素秋这番话给逗笑了。 这丫头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当著自己的面都敢编排她了。 不过不得不说,素秋现在也成长了不少,至少凭她一己之力就將两个嬤嬤镇住了,压根不用她出面。 这一点,顾悦很是欣慰。 如果身边的人迟迟不能跟上自己的步调,那迟早有一日没办法继续留在自己身边了。 就像素冬,以往最害怕的便是骑马,可后来顾悦隨口说了一句日后离开京城想去塞外骑马,她就逼著自己学会了。 这些点点滴滴,顾悦其实都记在心里,也欣喜於她们的变化。 这个时候,姚青已然收回手,面上带著几分冷意,对顾悦附耳低语了几句。 顾悦听完姚青所言,当下蹙眉问到,“確定?” 姚青点头,只道,“別的不敢说,我对自己的医术很有把握。” 顾悦起身,大步走了出去,朝著皇上跪了下去,“舅舅,悦然有要事相稟。” 皇上看了顾悦半晌,隨后才挥挥手。 眾人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连萧烬都没有留下。 萧烬站在廊下,看著等在外头的眾人神色各异,微微垂眸,半晌之后才转头看向姚青。 “师母那边如何了?” “王爷,郡主安排了人留在了那里。”姚青本来还在琢磨太后的事,结果突然听到萧烬问自己,连忙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夫人先前已经醒过来了,而且还跟郡主说了好一会话,瞧著精神还是不错的。” 嘴唇动了动,姚青还是將秦氏可能再也没办法恢復以往容貌的事告知了萧烬。 毕竟关於秦氏的事,萧烬还是有知情权的。 “王爷……” 姚青张了张嘴,刚想再多说几句,就听到大老远一阵哭喊声响了起来。 “哎呦,太后娘娘,你这怎么刚过了寿就出事了啊!” 眾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好像一阵风跑过来的王太妃,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这太妃娘娘是疯了吧? “太后娘娘,你怎么捨得丟下妹妹一个人在这世上啊?” 王太妃好像压根不在意旁人怎么看自己,一边哭一边往寢殿里冲。 “妹妹先前就跟你说,这人平日里得多行善事,不能太过招摇,你就不信!” “你瞧瞧,若是不过寿,哪里会有这样的灾?” 第263章 当眾打脸 王太妃哭得情真意切,只是那话听起来著实不太入耳。 “王太妃。” 站在外头的李公公虽然不喜欢这位太妃,但毕竟是跟在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自然不可能表现得过於明显,当下连忙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太妃娘娘,这会皇上正在跟郡主在里头说话,还请太妃稍候。” “放肆!”王太妃一听,顿时有些不乐意,指著李公公怒声道,“你一个阉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王太妃的话,几乎是明晃晃的一巴掌打在李公公的脸上。 饶是李公公喜怒不形於色,这会心里头也难免会有几分不虞,只是垂首敛去了自己的情绪,暗中深吸几口气才笑著开口。 “太妃教训的是,只是奴才听命於圣上,还请太妃见谅。” “少拿皇上压人!”王太妃一听,只觉得更恼火,伸出手指几乎戳在了李公公的脸上,高声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你以为有皇上给你撑腰,你就能胡作非为了?” 不得不说,王太妃当真是无理搅三分。 明明李公公只是拦下她。 可到了王太妃口中,那李公公简直就是罪大恶极之人。 “你们分明就是瞧不起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若是今日在这里的是太后,你们会拦吗?” “就算我们是来贺寿的,不是宫里头土生土长的,那也轮不到你们来欺负!” 在场的眾人忍不住面面相覷,脸上露出几分同情之色。 李公公还真是倒霉,碰上这位不讲理的。 但是这里头能替李公公说上话的,除了萧烬,一般人还真不敢轻易得罪王太妃。 却不想,下一刻,一支袖箭倏然从李公公背后飞出,直衝著王太妃面门而去。 周遭都是护卫,自然不可能让王太妃真的受伤,所以很快就有人將王太妃猛然推开,硬生生躲开了那支袖箭。 王太妃被推得一个踉蹌,脚脖子咔嚓一声,晃得她直接瘫坐在地上,连声喊痛。 “王太妃还真是癩蛤蟆爬脚面,不咬人噁心人。” 萧烬扫了一眼打开的殿门,嘴角扬了扬,刚才往前的那一脚再度默默收了回来。 他与李公公的关係,已经不需要利用这些事出头去维繫了。 但是顾悦不同。 让李公公承了顾悦的情,比自己要有利得多。 “李公公说了奉命办事,你是聋了吗?” 说话间,顾悦已经大步走了出来,挡在了李公公身前,冷声开口。 “太妃要是听不明白人话,就不要出来到处走,以免丟了皇室的顏面。” “不过,像你这样的,怕是死了都不知道挑地方,还要给人平添不少麻烦。” 方才王太妃说太后的那些话,她在里头听得一清二楚,当时就憋著火了,这会自然不会给她留什么好脸。 而李公公没想到顾悦竟然会站出来替自己出头,眸底划过一丝感动。 他们这样的人,其实能收穫的尊重少之又少。 越是如此,那不经意间得到的,就越觉得格外珍惜。 “顾悦!”王太妃一听顾悦这么说自己,当下指著她怒声吼道,“你竟然敢诅咒长辈!太后教出来的人,就这般没规矩吗?” 说完,她也不等顾悦开口,立刻高声喊了起来。 “皇上!你听到了吗?” “顾悦不敬长辈,甚至还公然对长辈动手,若是现在不加以管教,那以后说不定就能对皇上动手啊!” “皇上可不能不防!” 王太妃是闭著眼睛乾嚎,她比较有经验,这样可以保证省力气,声音还比较大。 只是,等她睁开眼,却发现刚才还离自己老远的顾悦竟然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登时紧张的整个人都一颤,下意识地喊出声。 “你干什么!” “我早就说过,下次再用手指著我,別怪我不客气。” 顾悦话音一落,一只手已经握住了王太妃指著自己的手指。 眾人只听的咔嚓一声,就看著王太妃的手指以一种奇异的姿势弯了下来。 隨之而来的,又是王太妃后知后觉的惨叫声。 “顾悦!” “你怎么敢!” “太医!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点过来!” 王太妃担心自己的手指,顾不得找顾悦算帐,转头就把矛头对准了太医。 顾悦左手背在身后比划了一个手势。 “我来。” 姚青快步走到了王太妃的身边,刚蹲下身还没稳住身子,结果就被踢了一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胆奴才,竟然不跪下?” 王太妃捂著自己的手指,还不忘端著自己太妃的架子,当下打量了一番姚青,颇为嫌恶地开口。 “一个女儿家,拋头露面的,简直是不成体统!” 她见到姚青,立刻就猜到了这个女人就是儿子王宝喜在她耳边念叨过的女人。 这种攀龙附凤的女人她见得多了! 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做了女医,没有什么出头的可能,所以就故意勾搭她单纯的儿子,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做梦! 不过是个玩物而已,但是敢背地里教坏她的儿子,那她就不能轻饶。 “王太妃!” 太医院院正在宫中这么多年,自然有他处身立世的一套本事。 所以,他也是见识过年轻时的王太妃那些手段的。 先前他不想与此妇人一般见识,可没想到她竟然当眾欺辱自己的徒儿,这让他如何能忍? “姚青是下官的关门弟子,医术高明,太妃这点小伤对她来说,想要治好也是易如反掌,太妃若是欺辱我徒,那就恕下官和徒儿医术不精吧!” “姚青,到为师这边来,不要在閒杂人等身上浪费医术。” 姚青一骨碌爬起来,笑嘻嘻地站在了自己师父身后,压根不再理会王太妃。 她师父平日里可都是不苟言笑的,而且一旦自己犯了错那必然是要被臭骂一顿的,结果现在竟然会为了她出头,当真是让姚青有些意外。 “呵!” 王太妃没想到连太医都能对自己不敬重,当下忍不住嗤笑一声,冷嘲热讽的开口。 “说什么师父徒弟,还不知道有什么勾当,一个女人成日里泡在男人堆里,能是什么好东西?” “啪!” 王太妃话音一落,顾悦那边一巴掌已经甩在了她的脸上,鲜红的五指印瞬间显现,可见力道之大。 只是,还没等她回过神,另一边的脸也被顾悦狠狠抽了一巴掌! 第264章 以德报怨 这两巴掌下去,周遭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你!” 王太妃养尊处优多年,何曾再受这般委屈? 更別提竟然是被人当眾打脸,所以当下整个人都要爆炸一般,尖声叫出声。 “顾悦!你竟然敢在皇上面前行凶!” “你们都是瞎子吗?” “快把她抓起来!” 王太妃声嘶力竭,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顾悦。 自当年看上去是回封地,实际上是被赶出京城的那次之后,她就发过誓,绝不会让自己再次陷入那般狼狈的境地。 所以这些年她拼了命的敛財掌权,为的就是要有底气回京。 可是没想到,她所有的一切在顾悦面前好像都不值一提。 明明是个小辈,却敢对她不敬,这说明什么? 顾悦可是太后一手养大的孩子! 这说明在太后心里头,就从来没把自己当个人去看! 这让她如何能不恨? “皇上素来以孝治天下,你竟然在这里大放厥词,还妄图往皇上身上泼脏水,诅咒太后。” 不得不说,王太妃有一点看得很对。 顾悦的確不把她放在眼里,但並非是因为太后,而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对付王宝喜,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靠山王太妃。 所以,在如今的顾悦眼里,王太妃不过是个將死之人,又有何惧? “来人,王太妃在殿前对皇上和太后大不敬,拉下去,杖十,待太后醒来后再做定夺。” 王太妃还想挣扎,却不想刚才根本不听她命令的侍卫当下直接冲了过来,一把堵住了王太妃的嘴,直接將人拉了下去。 从始至终,皇上都没有露面。 很显然,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所以,王太妃以为自己对上的不过是顾悦而已,却不知从一开始她惹恼的就是皇上。 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却还处处惹事的太妃,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出现在他面前。 当年若不是太后保了她一句,他也根本不会留她的性命。 结果她不仅不知道感恩,竟然还对太后心怀怨懟,若是这十杖能要她的命,那也算她命好。 “各位大人,皇上有令,除姚青外,其他人先回去。” 顾悦压根不把王太妃放在眼里,只是看向太医院的诸人,平静地开口。 “只是,太后当前的情况,还请诸君管好自己的嘴。” 太医院的太医那都是经歷过风浪的,自然明白顾悦的言外之意。 说起来,他们私下里还都鬆了口气。 在顾悦说这话之前,他们一度以为今日自己的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如今还能回去,就算是之后陪葬,那好歹也能提前跟家里有几分交代。 当然,在太后的症状上,就算有人敢问,他们也不敢说啊! 院正有些担心姚青,但是姚青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当下点点头也没有多言,带著人快步离开了。 “郡主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这边太医们前脚刚走,长公主和皇后后脚就带著妙音出现了。 说话的,正是长公主。 “母后出了事,你竟然將太医全都赶走,只留这么一个半道出家的女子,你到底是想救母后还是想害母后?” “方才老身看过,太后这寢殿之上黑气缠绕,分明就是妖邪作祟。” 妙音在后头摇著头,似乎十分无奈地说道,“可是当初无人相信老身,如今才害了太后娘娘。” “若是早先就將邪祟除掉,又怎么会有今日之祸?” 顾悦听到妙音这番话,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就说,妙音吃了那么大的亏,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罢手,如今这不都衝著她来了? 就在妙音对上顾悦的时候,杨城已经光著背,身负荆条跪在了杨怀义的门外。 “不管大人做错了什么,孩子是无辜的。” 杨怀义收到消息的时候,立刻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三夫人拦住了去路。 眼见著自己媳妇儿的脸色不好,杨怀义只能搓著手,陪著笑脸开口。 “你也知道,二哥二嫂往日就是那个秉性,可城儿这孩子你之前不是也说不错的吗?” “他都求上门来了,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事,咱们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你口中的好侄儿,在我缠绵病榻的时候,可从未上门看过我一次。” 三夫人对自己夫君这副老好人的性子已经没了脾气,当下淡淡地问道,“当时你二哥二嫂从牢里出来,可曾来问过我一句,或者让人去看过你一次?” “同为兄弟,他们从不曾念著你,你要如何?” “以德报怨?” “当然不是!”杨怀义被三夫人说得几乎抬不起头来,连忙否认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迁怒孩子,他当时应该不在京城,否则定然会来看你的。” 对杨怀义来说,他们这一支死的死,散的散,若是再闹到老死不相往来,只怕日后自己的女儿出嫁都没有兄弟可以依靠。 “而且,咱们只有婉歆一个女儿,她以后总要有兄弟撑腰的。” 堂兄弟也是兄弟啊! 父母总会老去,所以总好过她自己一个人。 万一被婆家磋磨,连个指望都没有。 “就杨城那样的心思,真有那么一日,他不落井下石我都会感谢他高抬贵手。” 经过此事,三夫人和杨婉歆对二房的人已经深恶痛绝。 所以,这话也是匆匆赶来的杨婉歆说出来的。 “父亲,我知道你的担心,可我有郡主依靠,也有杨燁,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也不是无人可依,但是杨城绝不能原谅。” 杨婉歆可不是以往那个被父母保护的天真的孩子。 孤立无援的时候,二房可没少给她使绊子。 “当初,就是杨城给陈鹤一写信提议,让他娶我,然后拿我的嫁妆补贴陈家。” 杨婉歆怕自己的父亲杨怀义再被他人矇骗,当下深吸一口气,將自己先前知道的事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这件事我本来並不知,是杨城太过自大,以为陈鹤一会防著我,自然也不会让我看到那封信。” “结果没想到陈鹤一就没把我当回事,所以我才有幸在他的书房看到了真相。” “若不是陈家出了事,我现在早就被人算计的骨头都不剩了。” “事到如今,父亲还觉得杨城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认错,甚至日后会成为我的依靠吗?” 第265章 赌命救人 “他们,竟然敢如此对你!” 杨怀义听到杨婉歆的话,气得双目赤红。 在牢里的时候,杨怀喜曾经亲口答应过他会善待自己的妻女。 甚至还许诺,日后会將杨婉歆视如己出,给她寻个如意郎君,让她安安稳稳的过这一辈子。 “二哥答应过我的,他怎么能出尔反尔?” “夫君,杨怀喜那个人连自己的女儿都能送出去,又能对我们的女儿有多好?” 三夫人知道,想让杨怀义彻底失望,只能让他认清楚现实的残忍。 以往她碍於杨家上下都指望著大哥杨怀远,所以有些事能忍便不去计较了,可她后来才知道,一再的退让只会让人以为自己软弱。 “我装作生病的这段时日,他们一直都在哄骗婉歆,甚至还给过她毒药,意思是不想让我受罪。” “你替他们顶罪,他们只想著把你和你这些年打下来的家业吃抹乾净,何曾念过什么情义?” “是啊,父亲!”杨婉歆立刻点头说道,“先前我还以为那陈鹤一是好人,还想著二叔那边到底还是仁义,若不是郡主掰碎了告诉我其中的阴谋,我压根都不知道旁人在算计我。” “我出去见他!”杨怀义猛然起身,冷声道,“既然是我的侄儿,我不去见,那必然不合適,说不定还要落人口舌,为了女儿,我也不能让他们坏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名声。” 说罢,杨怀义就大步走了出去。 “你去跟著你父亲。”三夫人朝著杨婉歆招手,又叮嘱道,“杨城那人诡计多端,你父亲又是个实在的性子,若是我没猜错,只怕二房那边出了事。” “母亲不亲自出去看著吗?”杨婉歆忍不住嘟囔道,“我说的,父亲也得能听得进去才行啊!” 她觉得,杨怀义除了听母亲的,旁人要是劝什么,怕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一个。 “傻丫头,我还得在装病,前段时日传得沸沸扬扬,若是陈家刚一出事,我的身子就好起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三夫人虽然厌恶陈家的做派,可也不想真的结仇。 她答应郡主演这齣戏,前提是绝不能將自家置於危险的境地之中。 万一陈家人因为这件事迁怒於自家,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父亲经过先前咱们的提醒,想来应该心中有数,他毕竟走南闯北多年,有些手段还是能看得明白,只是碍於血脉至亲,所以才会优柔寡断些而已。” 杨婉歆毫不在意地耸耸肩,隨后点了头,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她其实並不赞成母亲对父亲的评价,但是那毕竟是父母,她也没必要非爭论到底是谁的不是,毕竟,这也没什么意义。 只要他们一致对外,就没有人能害得了他们家。 “三叔。” 杨婉歆赶到的时候,杨城正跪在杨怀义面前,红著眼眶认错。 “母亲死了,父亲被抓之前才跟我说起之前的事,我方才知道他们竟然做了如此对不住三叔的事。” “三叔,父债子偿,我今日就是替父亲来向三叔赔罪。” “父亲已经被抓走了,求三叔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原谅父亲这一次。” 话音落下,杨城已经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再抬头,额上一片青紫,很显然也是下了狠劲儿。 秋风瑟瑟。 此刻跪在地上的少年低著头,光洁的脊背冻得已经有些发紫,还被荆条划出道道血痕,瞧著触目惊心。 刚才听闻二哥入狱,二嫂身亡的消息,已经让他心软了几分。 所以,明明上一课还憋著一肚子火的杨怀义,这会就突然有些丧气。 他也算看著杨城长大的,怎么忍心看著孩子受苦呢? “杨城,你少在这里卖惨。” 杨婉歆见杨怀义不说话,登时来了火气,快步挡在了父亲身前,冷眼瞧著杨城开口。 “你父亲被抓,是因为他贩卖私盐,你难道不知道这罪名最少也是要诛三族的?” “当初杨家分家那是过了明路的,而且现在压根就没有杨家这一支人了,所以你们二房作孽,凭什么来牵连我父亲?” “一口一个三叔,难不成你是巴不得官府把我父亲一起抓进牢里去吗?” “父亲,此子其心可诛!” 就在杨婉歆当著围观之人的面大骂杨城的时候,妙音已经如愿见到了皇上。 “刚才朕听闻妙音大师所言,太后之所以昏迷不醒並非中毒,而是被邪祟衝撞?” 皇上转动著手里的茶盏,淡淡地扫了一圈,隨后才开口。 “妙音大师可有证据?” “皇上,妙音大师的本事谁人不知?” 长公主抱著手臂,似乎对皇上的怀疑很是不满。 刚才他们在外头才说了没几句,皇上就让李公公把他们请进了寢殿。 在她看来,皇上分明就是怕她们针对顾悦。 唯恐那死丫头吃亏。 凭什么? “先前在母后的寿宴上,悦然就对妙音大师不敬,现在皇上又这么问,这分明是要让大师难堪。” “是啊,皇上!” 皇后在这个时候低声劝说道,“不管怎么说,只要妙音大师能够让太后醒过来,便是试试也无妨,毕竟……现在太医院也是束手无策,不是吗?” “她一口一个邪祟,皇后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顾悦冷眼瞧著这些人一唱一和,不禁嗤笑出声,“要我说,皇后娘娘还是小心些,別回头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皇后被噎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伶牙俐齿。 她可真是愈发討厌顾悦了。 “皇上,老身也就这点安身立命的本事了。” 妙音倒是聪明,没有掺和进她们的爭执,反倒是朝著皇上出声解释。 “若是老身不能让太后醒过来,到时候任由皇上处置。” “但是太后的身子不能再耽搁了,若是邪祟在太后身体中停留过久,只怕会留下祸端。” “这位大师当真是爱说笑。” 一直站在后头的姚青突然站了出来,蹙眉开口。 “皇上,太后娘娘就是中毒,下官也愿意以性命担保,若是解不了这毒,就给太后娘娘陪葬。” “你算是什么东西?”长公主一听,当下呵斥出声,“你的命如何能与母后的命相提並论?” “那就赌本郡主的命。”顾悦在这个时候突然打断了眾人的爭执,幽幽地问道,“如此,长公主可满意?” 第266章 奇耻大辱 “郡主!” 姚青没想到顾悦竟然会这么信任自己,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扭过头去看她,眸中满是惊讶与激动。 她知道郡主欣赏自己,但是从未想过她会信任自己到这般程度。 以至於这一瞬间,她心中就下定决心,此生必將追隨顾悦,生死不论。 只是这一举动在旁人看来,好像是姚青有些胆怯了。 “妙音大师,这世上本来也不缺沽名钓誉之人,有些人当真是为了荣华富贵,连命都不想要了。” 长公主看著姚青,颇为嘲讽地开口。 “皇上,太医院院正都束手无策,你竟然由著顾悦留下这么个不知所谓的丫头为母后诊治?” “若是母后有个好歹,要了她的命也无济於事。” “长公主处处阻拦,难不成是想阻止皇祖母醒过来?” 顾悦面无表情,故意挑起长公主的怒火,只道,“而且还请个江湖骗子过来,说不定长公主才是心怀叵测,想要让皇祖母出事呢!” “放肆!” 顾悦话音一落,长公主果然恼了,猛地一拍桌子怒声开口。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你竟然敢污衊本宫!” “顾悦,不要以为有皇上护著你,本宫就拿你没有办法!” “若是本宫想要你的命,任谁都挡不住!” “长公主何必如此激动?” “怎么,恼羞成怒啊?” 顾悦是知道怎么气长公主的,当下抱著手臂,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刚才就说了赌命,你不敢应,现在又跟我放什么狠话?” “江湖骗子,不行就是不行!” 这下,妙音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也装不下去了。 对顾悦,她当真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弄死她。 “悦然,不要胡闹!” 皇上似乎也有了几分不耐烦,放下茶盏,微微蹙眉说道,“你母亲总是闹腾便罢了,你又何必跟著她一块闹,不管是什么法子,只要能让你皇祖母醒过来便好。” “皇上,既然这丫头这么执著跟本宫赌命,本宫怎么能不成全她?”长公主冷眼瞧著顾悦说道,“那就让妙音大师和这个小女医一同,看看到底谁能让母后醒过来!” “舅舅,姚青是太医,不是江湖骗子,所以她需要时间准备药材。”顾悦很是坦然,朝著皇上恭敬地说道,“所以,不如让妙音大师先来吧!” 妙音听著顾悦说出大师那两个字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 说不定,她就是在故意嘲讽自己。 皇上有些意外,毕竟谁先出手,谁救醒太后的可能性更大,所以目光落在姚青身上,蹙眉问道,“姚青你意下如何?” 姚青方才激动的情绪已经平復了下来,整个人只剩下被明主信任的自豪感,重重地点头说道,“回皇上的话,臣无异议。” “既如此,那妙音大师就先请吧!”皇上见状,当下挥挥手说道,“砚卿,你跟著。” 长公主的眸底划过一丝冷意。 皇上这分明是不信任自己和妙音,否则又怎么会让萧烬盯著? 怕不是以为自己会让妙音这个时候动手脚害死太后吧? 看来,萧烬此人不能再留了。 而正在往內殿走的萧烬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若有若无的杀意,当下不著痕跡地回头看了长公主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 对於一个在战场上差点死过多次的人来说,一个人对他是否有恶意,他几乎瞬间就能感受到,如今想来,是长公主觉得自己挡了她的路,所以才想要了自己的命吧? 不过,不要紧。 他正好可以藉机去跟他的小郡主诉苦,那样顾悦肯定会保护他。 如此一想,好像还得谢谢长公主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毕竟在顾悦眼里,一般人也威胁不到他。 “皇上,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大家先回去?” 等到妙音和姚青都不在这,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后轻声道,“妙音大师那边还不知道需要多久,皇上早膳都没有用,龙体重要,皇上。” “皇后娘娘这么有心,不如让人在这里摆膳。”顾悦淡淡的笑道,“长公主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证妙音大师很快就能解决此事,想来应该用不了多久。” “悦然说得有道理。” 皇上今日也不知为何,好像不管顾悦说什么,他都很是赞同。 这让皇后莫名的有些不安,但是她也说不出为何,只能点头应道,“臣妾这就去安排。” “舅舅,那妙音瞧著就不是很靠谱,八成待会就会说,邪祟就在这个房间里。” 顾悦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忍不住压低声音道,“舅舅,你信不信,待会妙音大师出来就会说,这邪祟就是我?” “顾悦!” 长公主没想到顾悦竟然会抢先把此事挑明,当下就要怒声呵斥,却被皇上突然开口打断。 “琼华,你愈发不稳妥了。” 皇上蹙眉看著长公主,似乎对她大惊小怪的事很是不虞。 “母后昏迷不醒,你心情不好,朕能理解,但是也不要把火气都撒到悦然身上去,此事与她何干?” 长公主咬著后牙槽,冷冷地盯著顾悦,似乎对她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皇上,说不定长公主刚才是想给內殿的妙音大师提醒呢?” 偏生顾悦好像毫无察觉,反倒是继续故意拱火道,“毕竟,我都猜到了她们想说的话,若是她们在说出来,又有几分可信?” 长公主彻底忍不住了,猛地將茶盏砸向了顾悦。 可没想到顾悦一边躲闪,一边高声喊道,“舅舅小心!来人!长公主意图行刺皇上!” 外头的侍卫听到行刺二字,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毕竟,就算是皇上受了伤,那也是龙体受损,他们都要掉脑袋的! 所以下一刻,毫无防备的长公主就被直接踹倒,压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顾悦!” 长公主的脸被按在地上,死死地盯著顾悦,高声怒吼。 “你怎么敢?” “本宫何时行刺皇上了,你竟然敢污衊本宫!” “本宫绝不会放过你的!” 奇耻大辱! 长公主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竟然会被人如此羞辱。 “原来只是个茶盏。” 看到地上碎裂开来的茶盏,顾悦有些委屈地跪在了皇上面前,垂首开口。 “舅舅,刚才是悦然太紧张了,突然看到有个东西砸过来,还以为是长公主按捺不住,想趁著太后昏迷不醒,趁机谋害舅舅,然后自己独揽朝政呢……” “没想到,倒是闹了笑话,舅舅不会怪罪悦然吧?” 第267章 大放厥词 “无中生有!” 长公主猛然挣脱开侍卫的束缚,大步衝到顾悦身边,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甩了过去,口中还不忘斥责出声。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竟然敢挑唆本宫与皇上之间的关係,本宫当真是给你脸面了!” 那些侍卫从一开始听闻有刺客的时候,自然是立刻衝进来把人按住,但是等到他们意识到手底下的人是长公主,力道下意识的就鬆懈了几分。 所以,长公主能挣脱完全在顾悦的意料之內。 但是她並没有打算躲,而是站在原地好像被嚇到了一般一动不动。 “琼华!” 不过,这一巴掌到底没有落到她的脸上。 因为皇上抬手直接捏住了长公主的手腕,一张脸阴沉得好像能滴出墨来。 “你这是闹什么?” “在朕面前,你就这样跟悦然动手,怪不得悦然怎么都要跟你断绝关係!” “女儿家的脸面何其重要,你这一巴掌下去,得成什么样子?” “皇上,你听到她刚才都说了什么吗?” 长公主虽然被拦住了,但是整个人依旧恶狠狠的盯著顾悦,冷声开口。 “她竟然在皇上面前大放厥词,意图让离间你我的信任,让我们反目!” “心术不正!其心可诛!” “这样的人,本宫怎么能容得下她留在皇上和母后身边?” “长公主,刚才悦然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顾悦这会好像冷静了下来,直接后退一步,看著长公主说道,“是长公主想多了,悦然没有那么多言外之意。” 顾悦的冷静自持,衬得长公主好像在故意找事。 “都退下吧!”皇上觉得头痛,挥挥手说道,“杵著做什么?” 李公公连忙把人都赶了出去。 虽然,长公主和悦然郡主母女失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也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展露於人前。 但皇室的笑话,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 “都坐下!” 皇上鬆开了长公主的手腕,不著痕跡地挡在了顾悦的身前,蹙眉说道,“你是做母亲的,若不是偏心到一定的地步,怎么会失了孩子的心?” 顾悦面无表情,但是看著长公主的目光多了几分挑衅之意。 “皇上!”长公主指著顾悦,咬著牙说道,“若是她是个听话的,本宫会不喜欢她?皇上要不要看看她回来之后都闹出了什么事,换谁能容得下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顾悦很是坦然,平静地开口。 “舅舅,长公主对我早有成见,就算是舅舅说再多,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何必跟她白费口舌。” “悦然!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母亲?” 一直站在一旁的皇后上前一步,柔声细语地劝说道,“皇上莫要担心,打断骨头连著筋,她们到底是亲母女,就算这一时生了误会,迟早还是会放下芥蒂的。” “皇后娘娘如此好心,怎么没见你跟陈家放下芥蒂呢?” 顾悦扫了一眼皇后,淡然出声。 “陈家出了那么大的事,皇后娘娘都能当做无事发生,还能有心在这里说閒话,看来外界关於皇后娘娘对陈家恨之入骨的传闻的確不假。” “难不成,陈家今日之祸都是娘娘一手谋划的?” “连顾瑀都搭进去,皇后娘娘很真是心狠手辣!” “郡主!” “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这下,轮到皇后急了。 “那些坊间传闻都是假的,你怎么能拿那些污糟的事让皇上烦心?” “陈家做错了事,皇上发他们那是理所应当,本宫与皇上自是一体,自然是遵旨而行。” “郡主,本宫也是好心,你何苦如此污衊本宫?” 说罢,皇后已经半遮脸落了泪,语调哀戚。 “皇上,臣妾知道郡主不喜欢臣妾,可这般羞辱臣妾,往后又该让臣妾在宫中如何自处?” 三个女人一台戏。 更別提这三个还都不是好惹的…… 皇上很是头大。 而就在他被迫给顾悦三人断官司的时候,杨燁竟然也赶到了杨怀义面前。 “三叔,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杨燁好像压根没看到杨城,跳下马车就走到了杨怀义身边,低声叮嘱。 “你刚刚被陷害,平白受了牢狱之灾,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养身子,如今天凉了,万一吹著冷风,受了寒,到时候受苦的还是自己。” “燁儿?”杨怀义往日最疼杨燁,这会看到他自然十分惊喜,连声道,“你何时回京的?这次三叔没能去接你,路上是不是吃了不少苦?” 其实说起来,杨燁对父亲杨怀远的感情还不如跟三叔杨怀义的感情深厚。 杨燁其实很少写家书,但是每次回京,都会在半道上遇到来迎他们的杨怀义。 后来他才知道,杨城会写家书告诉父母何时回京,而他们的三叔都是默默记在心里,然后算著大概的路程去迎他们。 有时候刚动身就能见到他,有的时候是走了一半碰到他,但是这一来一回,杨怀义从未说过累。 杨燁也曾劝过他不用来回折腾,可他总会觉得远游归家,若是有长辈作陪,总归是放心些。 “不会,三叔不是给我好多银子,哪里会饿著我。”杨燁颇为亲近地靠近杨怀义,连声道,“但是我最喜欢吃的还是三叔做的饭菜,不知道今日有没有机会尝尝?” 一边说,还不忘一边把杨怀义往府里带,分明就是想要支开他。 “杨燁,我父亲才刚回来。”杨婉歆一听,好像顿时不乐意了,追在他们后头说道,“你这脸皮也太厚了,我都没好意思跟父亲提。” “三叔!” 本来杨怀义被他们二人闹腾的都把杨城给忘了,这会被他一嗓子喊了回神,顿了顿脚步,这才回身,微微蹙眉看著他开了口。 “城儿,三叔没什么大本事,也救不了你父亲母亲,若是他日你真的无处可去,京郊还有处別院,到时候三叔把它给你,也算是三叔的心意。” “爹!” 杨婉歆跺了跺脚,刚想说什么却被杨燁拦了下来。 “杨城,你们二房自作孽,当初却让三叔自己一人承担。” “现在苍天有眼,让你们自食恶果,你口口声声赔罪,就拿脸上?” 第268章 鼠目寸光 “杨燁,我知道你因为郡主已经对我有了偏见。” 若是顺著杨燁的话去说,杨城不管怎么应都是错。 毕竟他来的时候,的確是什么都没带。 所以他只能转移话题。 “但是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照拂你,难道犯了一次错就相当於死罪了吗?” “你我以前兄弟之间的情意,难道都是假的?” “我就说,三叔,你跟这样的人说那么多做什么?” 杨燁听到杨城这么说,当下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口。 “你跟他说这件事,他跟你扯情义,说到底,就是因为他想空手套白狼,什么都不想付出而已。” “我说杨城,人不能既要又要,你想让三叔帮你去救你父亲,背著几个荆条来就完了?” “而且,你可別提以前,那是我不想计较而已。” “今日我只问一句,当初三叔让人带的银两分明是你我二人的,但是你可从未给过我一分,若不是恰好有一次三叔问我二百两够不够,我都不知道你借著我的名义问三叔要了那么多银子。” “杨城,这就是你说的照拂?” “隔三岔五三叔就给的银子,若是都落在我手里,还用得著你照拂吗?” 杨怀义被杨燁这番话惊得一愣一愣的,当下忍不住开口询问。 “那些银子你都没见?” “你这孩子,怎么不跟三叔提呢?” “那当初城儿写信回来,说你与人发生爭执,打坏了人,需要五百两打点也是假的了?” “原来还有这么个事?”杨燁一听,当下忍不住拍了拍手,大笑道,“好一个杨城,怪不得小爷在外头的名声那么差,合著都是你给我败坏的。” “也怪我,当初城儿一说你的事,我就著急,本想亲自去,他说你脸皮薄,不愿意让家里头知道。” 杨怀义这会气到不行,看著杨城的目光也没了最初的不忍。 “城儿,你怎么能拿兄弟的名声作筏子骗人呢?” “你跟燁儿是兄弟,他的名声不好,难道你面上就好看了吗?” 杨怀义现在当真是恨铁不成钢。 他也是第一次理解了顾悦说的那句话。 杨家永远都成不了气候。 一个家族能走的长远在於眼界,而杨家恰恰输在这一点上。 鼠目寸光。 若是一家人齐心协力往前走,那自然是蒸蒸日上。 可若是背地里捅刀子,成日里只看眼前那点算计,还谈什么共谋家族荣耀? “看来,我今日这趟倒是白来了。” 杨城眼见著杨怀义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望,当下缓缓拍了拍自己膝上的尘土,隨后將荆条解了下来,丟在了地上。 而一直藏於暗处的小廝立刻跑了上来,一边给他披上衣服一边朝著杨怀义他们啐道,“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我们少爷在这里好生跟你们说了这么久,竟然还不领情,简直是不知所谓。” “瞧瞧,三叔,我就说,有些人翻脸比翻书都快。” 杨燁嗤笑一声,毫不在意地开口。 “说真的,杨城,你要是演戏,好歹也装得像一点,这才多久就受不了了?” “三叔这个人,耳根子软,说不定你跪个三日三夜,他就原谅你了呢!” 杨怀义莫名觉得有些耳热。 这孩子,怎么还编排上他了。 “三叔当真不愿意去替我父亲求情?”杨城这会已经穿好了衣服,眉眼间儘是寒意,冷冷地盯著杨怀义说道,“方才三叔不是也说,兄弟情义难得,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不是了?” “你这话说的,你父亲那是死罪!” 杨燁立刻开口反驳。 “连杨婉歆都知道杨家早就分了家,甚至连族谱都没了,你现在逼著我三叔出面,不是害人吗?” “你若是想要参加科举,也可以大义灭亲,当眾跟杨怀喜断绝父子关係啊!” 杨婉歆有些惊讶地看向杨燁。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嘴皮子这么利索呢? 不过想想也是,那个时候不管旁人问杨燁什么,杨城都会不著痕跡地应声,然后將话题移到旁人或者自己身上,久而久之,杨燁自然也就无人在意了。 这么一想,这人还真是挺可怜的。 竟然被杨城压在头上这么多年都没有变坏,当真不容易。 “杨燁,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 杨城冷哼一声,甩袖就走,只留下一句话。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他日大祸临头,你们莫要后悔今日所为!” “这……城儿他不会走了歪路吧?” 虽然有些恼火杨城的举动,可身为长辈,杨怀义到底还是有些担心杨城会就此一条道走到黑。 一步错,步步错,到时候再想回头就难了。 “三叔,不管走什么路,那都是人自己选的,他日不要怪到旁人头上来就行了。” 杨燁转身就扶著杨怀义往府里走,笑嘻嘻地说道,“走吧,三叔,说了这么久,我都饿了!” 杨婉歆一直看著杨城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没多久又意外看到一辆华贵的马车从那个方向离开。 垂首蹙眉间,她的心略有些不安。 那马车怎么瞧著有些眼熟? 难不成,杨城是寻到了什么靠山吗? 就在杨燁趁著长公主不在跟杨城彻底撕破脸的时候,妙音已经从內殿走了出来。 不知道为何,皇上看到他们,竟然暗中鬆了口气,然后立刻发问,“母后她如何了?” 看到妙音已经出来了,长公主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刚才本来想给妙音几分提醒,结果全都被顾悦打乱了,这会在做提醒,著实有些刻意了。 “回皇上的话,老身的確有所发现。”妙音等到萧烬走到皇上身边,这才恭敬地说道,“威胁太后娘娘性命的,的確是宫中的邪祟,而且藏得很深,无人知晓。” 说起来,也是妙音名声大,所以敢在皇上面前如此自称。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愿意给她几分薄面。 什么事行不行,总得试试才知道,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 “嗯?”皇上听到妙音这么说,当下微微扬眉,意有所指地问道,“那依著妙音大师来看,那邪祟是谁?” 妙音面露难色,似乎在忌惮什么。 “有朕在这里,你有什么儘管说。”皇上挥挥手,似乎在打消她的顾忌,“这里也没有外人,若是有人敢为难你,朕第一个不饶她。” “谢皇上恩典。” 妙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以头触地,颤声开口。 “老身不敢撒谎,这宫中邪祟,正是出自……皇后之身!” 第269章 假模假样 殿中陷入了一片寂静。 连长公主都一脸不可置信的看著妙音,好像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毕竟,方才连顾悦都猜到妙音进宫来的目的是为了对付她,如今突然换了人,任谁也都有些不明所以。 顾悦抬眸看了一眼萧烬,见他老神在在,並没有多少意外,不禁垂眸若有所思。 “妙音大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还是皇上最先开口打断了这种沉默,只是语气里已经暗含了几分杀意。 “邪祟出自皇后之身,你的意思是,皇后腹中的龙胎是邪祟?” “皇上,老身並非此意。” 妙音头都未抬,只是沉声解释。 “老身只能看出那邪祟与皇后娘娘有关,而且就在宫中,其他的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么多年,老身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事,请皇上恕罪。” “妙音,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不等皇上说话,长公主似乎都已经气得不行,指著妙音说道,“明明你先前还跟本宫说,就是顾悦衝撞了母后,所以母后才昏迷不醒,现在又说是皇后?” 顾悦差点直接翻个白眼。 这长公主当真是演都不演了,竟然明目张胆的就让妙音来污衊她了? 不过,这妙音也是奇怪。 先前对自己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么进了內殿之后出来就好像变了人一样? “妙音,话都说到这里了,那就一五一十的说明白。”皇后护著自己的肚子,冷眼看著妙音说道,“本宫倒是不知,原来长公主带著人过来,是衝著本宫腹中的孩子来的。”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反倒是本来应该处在风暴中心的顾悦成了看客,只需壁上观。 “皇后娘娘。”妙音听到皇后这么说,竟然抬起了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道,“老身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但是也说得很明白,跟娘娘腹中胎儿无关。” “要你这么说,能跟皇后娘娘有关係的,还有一个人。” 顾悦在这个时候幽幽开口。 “舅舅,顾瑀也是皇后娘娘所出,说不定这所谓的邪祟就是他呢?” “胡说八道!” 这边皇后还没有说话,长公主已经坐不住了,当下怒声开口。 “顾悦,本宫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这京中谁不知道你跟瑀儿关係最不好,你这分明是有意陷害瑀儿!” “皇上,你可別相信顾悦说的那些,瑀儿现在根本就不在京城,刚才妙音说的那邪祟是在宫中!” 皇上转动著手里的茶盏,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扫过,隨后才淡淡地问道,“妙音所言,砚卿你如何看?” “皇上,微臣以为,悦然郡主所言极有道理。” 萧烬平静地说道,“而且,当初顾瑀离京没多久,马车就意外坠落悬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若是妙音大师所言属实,那也有可能是顾瑀还活著,而且就在宫里头。” “坠崖?” 长公主猛然起身,好像极其震惊地看著萧烬,连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何京中一点风声都没有?” “瑀儿出了那么大的事,皇上怎么没有派人好好寻上一番?” 顾悦看到长公主这个反应,就明白关於顾瑀出事,她怕是真的不知情。 不过,这件事本来就被皇上压了下去,为的就是怕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 毕竟太子刚被废,而且还被顾悦当眾暴揍了一顿,结果路上就坠崖,这一连串的事连起来看,怎么都有些阴谋地味道。 “琼华,你太吵了。” 皇上蹙眉,似乎很不满长公主在这里大呼小叫,当下冷声开口。 “朕为什么压下去,就是因为如你这般沉不住气的人太多,到时候平白惹出来一堆麻烦。” 长公主被皇上这么说在脸上,顿时有些不虞。 可她也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当今圣上,若是真的甩脸子,那到时候还不知道顾悦又要怎么挑拨离间,当下只能深吸一口气,垂首不再多言。 “皇上,臣妾失了瑀儿便罢了,现在长公主又让妙音大师针对臣妾……” 皇后抹著眼泪,状似十分哀怨的开口。 “长公主,本宫先前那般心疼你失去儿女,可你也不能因为你的不幸就要来害本宫啊!” 皇上有些不耐。 这些人就知道哭哭啼啼,难道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想办法解决此事吗? “皇上,微臣以为,不如让妙音大师推算下大致的方位。” 萧烬不等长公主反驳,出声提醒道,“若是能知道那邪祟所在,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砚卿所言极是。”皇上立刻点头,指著妙音说道,“妙音大师,就按照摄政王所言去办。” 妙音磕头应了,隨后从自己隨身携带的布袋里掏出了不少东西,一番操作下,目光再次落在了皇后的身上。 “皇上,那邪祟……就在皇后娘娘寢宫之中。” 皇上让人去查皇后寢宫的时候,王太妃被人抬著离了宫,直接送回了府。 王宝喜在门口碰了个正著,一看见自己母亲鲜血淋漓的模样,登时腿一软,哀嚎出声,“母亲!” “少爷!” 王宝喜哭得昏天暗地,不知情地还以为王太妃此时已经驾鹤西去了。 还是他身边的小廝有些尷尬地喊了他好几声,扯著他的衣袖,连声道,“太妃只是昏死过去,还是快些请大夫过来吧!” “放肆!”王宝喜抹了一把眼泪,甩了下衣袖,白了他一眼才道,“你以为本少爷不知道吗?用得著你在这里多嘴。” 他不过是假模假样的在外人面前表现下自己的孝心,博个好名声而已。 “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请来的大夫医术还不错,几针下去,王太妃就醒了过来,又著婢女上了药,这才写了方子告辞离开。 王宝喜见人都走了,这才凑上去,连声开口询问。 “母亲不是说太后昏迷不醒,所以进宫去瞧瞧,怎么……难道说太后暴毙了?” “若是那老贱人暴毙还正如我意!” 王太妃咬牙切齿,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当下齜牙咧嘴地怒骂出声。 “还不是顾悦那个小贱人,竟然敢对我不敬,还故意在皇上面前演戏对付我,今日之仇,我一定要报!” “母亲惹恼了皇上?这…… 王宝喜一听,顿时有些不乐意地低声埋怨。 “母亲也是,在皇上面前还不收敛几分,万一他一怒之下把封地收回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第270章 有意反水 “你……你竟然还埋怨我?” 王太妃前半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后半辈子被扔到封地之后就享尽荣华富贵,而且身边的人对她都是哄著供著,自然也养出了不少脾气。 所以,哪怕她这般年纪了,依旧十分娇气。 本来被打这件事就让她格外委屈,结果回来睁开眼见到儿子,对方不仅不安慰她,反而还口口声声指责自己。 这让王太妃怎么能接受? “我就知道,当初人家都让我养个闺女贴心,可你说不想要弟弟妹妹,我怎么对你的?” 王太妃问王宝喜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才四岁。 所以,没有人知道,一个不过四岁的孩子已经为了保住自己的一切而不择手段了。 当时王太妃问的时候,腹中已经有了孩子。 但王宝喜就是一脸天真的,装作不经意地潜入了厨房,在王太妃的燕窝里放了药,还栽赃给了厨娘。 因为在他的心里,王太妃拥有的一切都只能是他的。 “为了你,我硬是没再要其他的孩子,结果现在遇到点事,你就埋怨上了,我要你这样的白眼狼做什么?” 王太妃很显然也想起了这桩伤心事,当下指著他斥责出声。 “你给我滚!” “明日你就回封地!我不想再看见你!” “母亲!母亲!” 王宝喜心里头格外不耐烦,但是也知道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人哄好。 毕竟,老太婆手里还有那么多好东西,自己得一点点骗过来再说。 一念至此,王宝喜对王太妃的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连声哄著她说道,“都是儿子的错!” “刚才是儿子糊涂了,主要是……主要是儿子也是被欺负了啊!” 说到这里,王宝喜立刻以袖遮面,带著哭腔道,“京城那些人好像都知道儿子得罪了顾悦,所以儿子走到哪里都被人瞧不起,可他们是瞧不上儿子吗?” “母亲,说到底,他们瞧不上的是母亲啊!” “儿子说句实在的,母亲莫要动怒,若是儿子的母亲是太后,他们敢这么做吗?” “所以,母亲现在要做的,其实应该是好好哄著皇上才是,若是太后真的有什么不妥,到时候母亲作为皇上仅剩的母妃,还需要怕谁?” “到时候,儿子跟天子那就是兄弟!” “谁敢瞧不上儿子?” 王太妃听著王宝喜这番话,一时间倒是没有说话。 但是王宝喜很清楚,自己母亲最在意的就是这辈子比不过太后,当下又继续哄骗。 “如果没有太后,当初新帝登基,说不定为昭显孝道就把母亲供为太后了呢!” “太后既然挡了母亲的路,母亲又何必留什么惻隱之心?” “母亲,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可宫里头,都在想方设法地救太后呢!” 王太妃犹犹豫豫,却分明已经被王宝喜说动了心思,当下压低声音道,“可皇上不喜欢我,万一太后没了,到时候他肯定会把咱们赶回去的。” “在儿子看来,坏事的,肯定就是顾悦!” “她是太后养大的,自然亲近太后,也绝不想让太后出事。” 王宝喜眯起眼睛,凑到王太妃身边附耳低语。 “不过母亲可以放心,就算太后不死,也绝对醒不过来,母亲好好养伤,回头藉机进宫侍奉太后,与皇上培养培养感情,还愁皇上不动容吗?” “他日,等到儿子选中的人毁掉顾悦,到时候儿子就把她弄到府里头来,由著母亲磋磨,如何?” “你做了什么?”王太妃有些慌乱地看向王宝喜,忍不住连声问道,“太后昏迷的事,跟你有关?你是不是疯了?王宝喜!” 王太妃心乱如麻,伸出手拍著王宝喜的肩膀,恼恨地开口。 “这种事,你怎么能隨隨便便插手?” “这里是京城,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死的肯定是你!” “你是不是疯了?” “母亲,你冷静点!”王宝喜一把握住王太妃的手,蹙眉说道,“富贵险中求,这世道本来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做什么事没有风险?” “难道你想让儿子一直窝在那穷乡僻壤里不成?” “这京城,难道母亲不想留下来吗?” 就在王宝喜劝说王太妃的时候,皇上派去的人一无所获。 “皇上,妙音大师分明就是听命於人,故意算计臣妾。”皇后一直绷著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委屈地开口道,“臣妾这么多年在宫里头安分守己,与太后相处融洽,现在太后昏迷不醒,臣妾也担心不已。” “可是没想到,竟然这样也能有人想要牵扯到臣妾身上来,臣妾著实冤枉得紧。” 正说著,皇后已经开始抹泪。 “臣妾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才又有了身孕,也不知道是碍了谁的眼,非要置臣妾於死地。” “皇上,这件事的確有些蹊蹺。” 萧烬没有理会皇后的哭诉,见之前的人没有发现关键的地方,当下平静地开口。 “说起来,既然是邪祟,应该是怕真龙之气,不如皇上亲自过去看看。” 皇上素来信任萧烬,当下点头,起身就往外走。 恰好这个时候,姚青也赶了过来,看见皇上要走,当下跪在地上说道,“皇上,下官已经配好了药材,隨时可以为太后娘娘解毒。” “悦然,你既然信姚女医,那就带著她去侍奉太后。”皇上挥挥手,冷声道,“朕要亲自走一趟,看看皇后的寢殿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皇后面色有几分难堪。 可事到如今,她也没得选。 “皇上竟然如此不相信臣妾。” 皇后苦笑几分,低著头缓缓开口。 “是不是不管臣妾做什么,在皇上眼里都是错的?” “为什么皇上寧愿相信他们,都不愿意相信臣妾是无辜的?”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舅舅亲自过去一趟,不就是为了替皇后娘娘洗脱嫌疑吗?” .顾悦面上带著几分嘲讽,淡淡地开口。 “毕竟,妙音大师可是长公主和皇后娘娘亲自带过来的,难不成妙音大师还能反水不成?” “还是说,皇后娘娘的寢殿是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271章 惑乱人心 “皇上!” 皇后並不理会顾悦,反倒是看著皇上,径直跪在了地上,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臣妾是皇后,也是后宫之主,皇上今日让人大张旗鼓搜臣妾的寢殿,可曾想过臣妾该如何自处?” “什么都没搜到便罢了,现在竟然还要让人再搜一遍,皇上若是不满臣妾,不如直接废后!” “这般羞辱臣妾,臣妾还有什么脸面?” “是不是臣妾一头撞死在这里,皇上就能相信臣妾了?” 说罢,皇后就要朝著一旁的柱子撞过去。 “好了!” 皇上一挥手,一个龙卫已经倏然出现,拦住了皇后的去路。 “闹什么?” “朕何时说过不信任你?” 皇后瘫坐在地上,抹著眼泪,並未再多言。 她很清楚皇上的脾性,有些时候点到即止就足够了。 过多的诉苦与解释,说不定会適得其反,让皇上彻底厌恶。 “找到了!” 就在皇后以为这一关过去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譁,隨后满身是伤的於嬤嬤冲了进来。 而她身后几个侍卫正拖著一个拼命挣扎的人,直接丟在了殿中。 “皇上,老奴在皇后娘娘的寢殿里发现了一处暗室,里面竟然藏了个人!” “邪祟!” 妙音在这个时候突然目露惊恐,连退了好几步,指著那人颤声开口。 “皇上!” “此子邪祟转世,若是留其性命,只怕会祸国殃民,天下动盪!” “你这个妖道!” “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惑乱人心!” “孤乃太子!” 被按在地上的人挣扎著露出了真面容,眾人顿时都是一愣。 “顾瑀?” “父皇!”顾瑀看到皇上,立刻激动地喊道,“父皇终於来看儿臣了!儿臣就知道,父皇最疼儿臣,绝不会丟下儿臣不闻不问的!” 如今的顾瑀披头散髮,完全没了往日那种玉树临风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疯魔。 他看著皇上的目光都带著一种狂热的欣喜,让人胆战心惊。 “皇后,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跟朕解释的吗?”皇上转头看向皇后,冷声问道,“顾瑀先前不是被送出京城,出了事,如今为何会在你寢宫的密室里?” “皇上,老奴本来陪著太后娘娘去御园,结果听闻最近宫里头总是出现宫女失踪的事。” 於嬤嬤整个人身上都是伤,但是眼睛亮得惊人。 “所以,太后娘娘就让老奴去查此事,结果没想到一切证据都指向皇后娘娘。” “老奴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密室,却被发现,逃走的时候被围攻,若不是郡主之前曾经安排人暗中护著老奴,只怕老奴早已经死了。” “老奴本来想將此事稟明皇上,可皇后娘娘的人就守在郡主府和御书房附近,老奴根本找不到机会。” “直到太后娘娘昏迷不醒,方才皇上下令让人搜索皇后的寢殿,老奴才寻到了机会。” 说到这里,於嬤嬤猛地咳嗽了好几声,很显然也是受了伤。 寥寥数语,却將这几日的遭遇全部道尽。 “那些失踪的宫女,其实都是被送给顾瑀当做玩物,没了命就被悄无声息地送出了宫,丟在了乱葬岗。” “这不可能!” 长公主最先回过神来,立刻挡在顾瑀身前,看著皇上说道,“皇上,瑀儿是你的儿子,你不能只听信这些人,却选择不信任自己的儿子。” “他们分明就是故意挑唆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皇上要三思啊!” “朕现在问的是,为什么顾瑀没有被送出京城。” 皇上捏了捏眉心,敲了敲桌子,淡淡地开口。 “皇后,旁人说的,朕都可以不听,现在朕只听你来说。” “皇上,臣妾……知错了。” 皇后跪了下去,垂首落泪。 “瑀儿是臣妾第一个孩子,臣妾……如何忍心让他远离京城?” “他自幼就没吃过苦,若是被送出去,那他肯定受不了,万一在外头遇到了什么事情,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皇上,瑀儿也是皇上寄予厚望的孩子,臣妾一直以为,皇上只是暂时恼了他,迟早会让他回来,所以臣妾才偷偷做主將他留在身边。” “臣妾只想著,如果有一日皇上回心转意,能立刻见到瑀儿,定然会很开心的。” “皇上,臣妾也不想的,只是心疼我们的孩子啊……” 皇后哭得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皇后娘娘这一片慈母心,当真是感人至深。” 而顾悦看著被按在地上一直在挣扎的顾瑀,不禁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皇后的哭诉。 “可是那些冤死的宫女难道就没有父母吗?” “顾瑀这种人,若是真有半分仁慈心,也不至於弄死那么多宫女,像他这样的,皇后娘娘竟然还妄图让舅舅原谅他?” “凭什么?” 就在顾悦质问皇后的时候,萧烬给秦氏置办的別院里,素冬刚刚煎好了药送到了秦氏面前。 “你是郡主的婢女?” 秦氏瞧见素冬,只是微微沉思了一会就开了口。 “上次郡主来的时候,是你跟著一同过来的,我记得郡主叫你素冬是吗?” “夫人好记性。”素冬笑著应了,隨后將药放在秦氏手边,只道,“姚女医吩咐,这药得趁热喝,夫人先服药吧?” “其实,我挺討厌你主子的。” 令素冬没有想到的是,秦氏竟然当著她的面突然开始编排顾悦。 “瞧著一副什么都不需要的模样,其实事事都已经算计好了,我听说,先前她跟顾瑀有婚约,结果回京之后就换了砚卿。” “我们砚卿实在是太好骗了,就瞧著你们主子那张脸,结果也不顾先前的事,依著他的条件,寻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 “夫人。” 素冬压著火气。 顾悦走之前,特地叮嘱过她,不要跟病人一般见识。 她当时还以为郡主是怕自己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夫人,现在看来,郡主分明是怕自己忍不住跟她动手。 “我们郡主其实压根瞧不上摄政王,要不是摄政王在皇上面前求了圣旨赐婚,我们郡主都不知道摄政王是谁。” “这些……夫人还不知道吧?” “奴婢都忘了告诉夫人,摄政王那可是凶名在外,若不是我们郡主可怜他,怕不是要孤独终老,难道夫人打得是这个主意?” 第272章 两面三刀 “这就听不下去了?” 眼见著秦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丝恼恨的神色,素冬那张嘴仿若淬了毒一般继续说道,“说到底,奴婢都觉得,答应这婚约,就是我们家小姐心善。” “皇上可是我们小姐的舅舅,而且太后最是心疼小姐,这天底下什么好儿郎找不到?” “摄政王年纪比我们小姐大,若不是仗著有王爷的身份,还愿意拿银子给我们小姐,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不稀让我们小姐答应。” “当然,也得亏我们小姐看脸,王爷那张脸摆在哪都还是不错的,若是他日年老色衰,或者我们小姐看腻了,大不了再换便是。” 其实,素冬能有这样的想法,並不是因为她对萧烬不满。 而是因为在她心里头,顾悦永远都是最好的,也值得拥有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至於萧烬,但凡身边出现了什么会让郡主不舒服的存在,那就绝对不再是最好的选择。 “倒是夫人,可別忘了,当初太后同意这门婚事,就是看王爷府里头没有那些拿架子的长辈,毕竟她最捨不得我们小姐被人立规矩。” “夫人难不成是这个时候想起来要给我们小姐当什么便宜婆母?” “那奴婢还是劝夫人死了这条心,別说王爷不乐意了,就是奴婢,也不介意拿著这条命先弄死给我们小姐添堵的。” 秦氏没想到顾悦身边的丫头竟然这么能说,而且是半点顏面都不给她留,当下只能气得捂住心口,怒声开口。 “你……出去!” “我不想看见你,现在就滚!” “先前还以为是个好的,原来都是装的。”素冬嗤笑一声,起身就走,一边往外走还不忘嘟囔道,“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存著这样那样的心思,传出去也不怕旁人笑掉大牙!” “滚!” 秦氏彻底被说恼了,猛地將药碗砸落在地。 “那药喝了能让人延缓毒素蔓延,既然夫人不愿意喝,那奴婢就吩咐下去不再熬了。” 素冬毫不在意,一脸淡定地开口。 “若是夫人想喝了再告诉奴婢,毕竟我们小姐吩咐了,只要夫人好好喝药,奴婢自然好好侍奉。” “你好大的胆子!” 听到药碗碎裂的声音,本来在小厨房忙著给秦氏做吃食的管事妈妈快步赶了过来,恰好听到了素冬这番话,当下呵斥出声。 “郡主府里头就是这样的规矩吗?” “一个做奴婢的,竟然都能骑到主子头上来了!” “还不跪下!” “李妈妈,她竟然羞辱我,我活著还有什么意思!” 秦氏捂著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声道,“王爷对我那般敬重,没成想我这病还没好,就被郡主的婢女嫌弃,说不得这婢子就是得了郡主的吩咐……” “放肆!” 李妈妈是萧烬让人寻来放在秦氏身边侍奉的,最是固执古板,如今听到秦氏这般诉苦,登时横眉冷对,看著素冬开口。 “亏得老身先前还以为郡主是个懂事的,没成想这磋磨人的手段如此不上檯面!” “现在跪下给夫人请罪,否则的话,老身会一五一十的告诉王爷,到时候丟的还是郡主的脸面。” 本来李妈妈以为自己这么说了,像素冬这样的小婢女定然会嚇得手足无措,当场跪下求饶。 而靠在床上的秦氏,这会已经目光冷然地看著素冬,眸中满是嘲讽之意。 在她们眼里,素冬刚才不过是逞口舌之快而已。 可令她们没想到的是,素冬不仅没有半点认错的意思,反倒是极其漠然地扫了她们一眼,隨后嗤笑出声。 “见你们这副姿態,还真是替我们郡主不值。” “不用你们在那里指手画脚,待回去之后,我定然会將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向郡主稟明。” “不过,想要棒打鸳鸯,我劝夫人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素冬一扭头,竟然直接就走了! “李妈妈!” 秦氏指著素冬的背影,怒声道,“你瞧瞧她是什么態度,叫人!把她抓住!我倒是要问问顾悦此举到底是何意!”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李妈妈一边劝说秦氏息怒,一边高声喊道,“来人,把素冬那个小贱丫头拿下!” 就在素冬激怒了秦氏的时候,皇上已经因著顾悦的话彻底厌恶了顾瑀。 更何况,现在的顾瑀已经完全不像他记忆中那个乖顺的儿子,整个人看上去邋里邋遢,没有半点皇室之人该有的模样。 但是即便心底已经有了决断,皇上面上未显露半分,只道,“皇后有孕在身,情绪不可大起大落,来人,扶皇后回宫。” 皇后还想说什么,却被李公公带来的两个面生的嬤嬤强硬地带了出去。 “皇上!”虽然没了皇后,可长公主依旧很是护著顾瑀,当下跪在他身边,向皇上求情,“瑀儿只是被皇后关得久了,所以才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他依旧是个好孩子,皇上……” 长公主心底对皇后只剩恼怒。 若是想要藏著顾瑀,为何不一开始就通知她,至少遇到这样的事,她还能帮上忙。 结果关个人还关城这个样子,没有半点打算,害得现在的顾瑀看上去跟个疯子一样,皇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惻隱之心? 果不其然,虽然长公主替顾瑀求情,可皇上依旧念著方才的事。 “妙音大师方才所言当真?” “回皇上,事关天下苍生,老身不敢妄言。” 妙音依旧是未敢抬头,只是沉声道,“先前老身不知此子乃是前太子,如今推算而来,前太子占据储君之位,运势与朝廷运势已经有了几分羈绊,而皇后將其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才会致使他的运势大改。” “皇上,此事大意不得,请皇上明鑑。” “妙音!” “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当初你求本宫替你扬名,现在是想踩著本宫攀上皇上?” 长公主没想到自己带来的人,竟然会转头背刺自己,当下怒声打断她的话,咬牙切齿地开口。 “顾瑀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构陷於他?” “方才只有你与摄政王进入內殿,你说,是不是摄政王指使你这么做的?” 第273章 洞若观火 顾悦站在一旁,看著长公主挡在顾瑀身前,只觉得格外讽刺。 在她的记忆里,就从未见过自己这位母亲如此在意过自己。 甚至杨昀和杨婉仪,也比不上顾瑀半分。 “长公主,事关朝廷大事,老身实在不敢胡言乱语。”妙音听到长公主这么指责自己,只是垂首,有些无奈地说道,“老身只是担心天下苍生会被邪祟所害,別无他意。” “皇上!” 萧烬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既然妙音大师这么说,那不如就按照她说的来办,若是太后醒过来,那就说明妙音大师所言是真的,若是太后依旧昏迷不醒,那就说明顾瑀是无辜的。” “到时候,谁在说谎,自然真相大白。” “砚卿所言不错,妙音,你且说如何能让太后醒来?” 皇上点了头,打量了妙音一番才问道,“你不会告诉朕,非得要了顾瑀的命才可以吧?” 顾悦微微扬眉,心底有了数。 皇上很显然当下依旧未打算真的要顾瑀的命。 “既然是邪祟衝撞,可以其心头血入药。”妙音立刻说道,“等太后服药之后,自然会立刻醒过来。” “不行!” 长公主再次反对。 “皇上,瑀儿现在这副虚弱的模样,若是再取心头血,到时候对他的身子伤害太大。” “长公主,皇祖母还躺在里头生死未卜。” 顾悦冷哼一声,指著顾瑀说道,“他在密室里头吃得好住得好,有什么可虚弱的?” 怪不得她派出去的人迟迟没有发现顾瑀的踪跡,原来是被皇后藏了起来,不过既然今日露了面,那她就绝对不会再放过他! “当初长公主的人打断了我的肋骨,我为了舅舅,依旧日日进宫取心头血,那个时候,怎么不见长公主说我虚弱呢?” “当然,我担心舅舅,自然愿意为舅舅做这些事,难不成对长公主来说,自己母后的命也不重要吗?” “明明他放些心头血就能把皇祖母救醒,长公主却处处阻拦,依著我看,怕不是皇祖母的昏迷跟长公主也有关係吧?” “你给本宫闭嘴!” 长公主听到顾悦这么说,当下猛然將手边桌几上的茶壶砸了过去。 顾悦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似笑非笑地开口。 “长公主刚才都差点被当做刺客,竟然还不经心,刀剑无眼,长公主还是小心为上。” “悦然!”皇上抬手,打断了顾悦和长公主之间的爭执,隨后才淡淡地说道,“不要闹了,来人,把长公主来开,替顾瑀取心头血。” 长公主想要护著顾悦,可挡不住这宫里头的人都只听命於皇上。 而顾瑀这会好像从醉生梦死中回过神来了,倒是来了几分精神,朝著皇上磕头道,“父皇,儿臣愿意为皇祖母取心头血。” 皇上有些意外,目光再次落在了顾瑀身上,发现他这会眉眼清明了不少,当下点点头,並未多言。 太医很快就取了血,隨后交给了姚青入药。 “父皇,儿臣前些时日一直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顾瑀脸色惨白,捂著已经包扎好的心口,低声道,“这么久未见到父皇,儿臣方才还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 顾瑀抬起头,眸中满是孺慕之情。 “儿臣是不是又让父皇不喜了?” “父皇莫要动怒,都是儿臣的不是,让父皇伤心了,儿臣以后会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让父皇为儿臣忧心了。” “瑀儿,你胡说些什么?”长公主立刻应和道,“这皇宫就是你的家,你的父皇母后都在这里,你要去哪里?” “傻孩子,你听姑母的,好好跟你父皇赔不是,父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长公主此言差矣。” 在长公主眼里,顾悦就是那个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煞风景的人。 明明她和顾瑀二人正跟皇上诉父子情义,结果她转头就能把人直接按死在地上。 “一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那些宫女就白死了?” 顾悦才不在意长公主会怎么想,当下嗤笑一声,冷声开口。 “顾瑀,你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时候,怎么不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虐杀宫女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自己做梦来著?” “藏在皇后宫里的密室中,你怎么不想方设法跑出来跟舅舅说你要远走高飞呢?” “让我猜猜,是不是长公主和皇后早就商量好了,等到中秋的时候,打算故意在舅舅面前提及你,到时候让舅舅对那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儿子有所思念。” “在舅舅的愧疚难以释怀之时,他们再让你装作乞丐回来,到时候状似不经意地安排人发现,好像已经失去记忆的前太子殿下,然后长公主和皇后在同时跟舅舅哭诉一番,舅舅也许就能原谅你了。” “顾瑀,我猜得没错吧?” 洞若观火。 萧烬嘴角扬了扬,他的小郡主果然聪慧。 就没人能骗得了她。 “你……你简直是异想天开!” 顾瑀没想到他们先前的计划,竟然真的被顾悦猜中了大半,但他自然不可能承认,当下硬著头皮开口。 “父皇,顾悦她分明就是记恨儿臣,所以处处想置儿臣於死地!” “父皇千万不要相信她啊!” 就在顾瑀为自己辩解的时候,杨城此刻正坐在那辆华贵的马车上,整个人跪伏著,连头都不敢抬。 “交给你的事,你没有一样办成的。” 坐在对面的人探过身,伸出手捏住了杨城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著自己,似笑非笑地开口。 “杨城,你可真是本皇子选中的最差的一个棋子了。” “六皇子,草民惶恐,若不是顾悦,草民绝不会陷入这般境地,求六皇子明鑑。” 马车里的贵人正是被眾人所遗忘的,甚少会出现在人前的,六皇子顾观。 因为天生跛脚,所以早早地被除在储君人选之外。 母妃身份低微到连皇上都时常忘记自己还有个跛脚的儿子,所以自从出宫立府以后,就更与人隔绝。 “走你这步棋,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反倒是还把私盐这道线给丟了,你说本皇子该如何惩治你?” 顾观收回手,拿著帕子擦拭著自己的手指,好似十分可惜地开口。 “早知道,本皇子就该选杨燁的,虽然那个小子瞧著傻愣愣的,偏生能入了郡主的眼,你说这世道,有何公平可言?” 第274章 各显神通 杨城以头触地,满心愤恨,却不敢多言一句。 其实,在整个杨家,他是最想要一步登天的那个人。 他很羡慕大伯杨怀远,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只要费些心思哄著长公主,那自己想要的都可以得到,偏生杨怀远自以为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彰显著自己不靠长公主也能成为天子近臣。 殊不知,若不是长公主,他一个寒门学子说不定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有意所以,他有意討好杨燁,却又嫉恨他,所以这么多年才会不著痕跡地,想方设法地毁掉他的名声。 直到顾观找到他。 那一刻,杨城觉得自己所有暗中的算计都有了理由。 不是自己心术不正。 只是各为其主,各显神通,仅此而已。 “六皇子,草民只是一时大意,才会被顾悦拿捏。” 这个时候,其实他所有的解释都过於苍白。 但是,杨城不捨得放弃六皇子这棵大树,在他眼里,六皇子暗中能寻到那么多人替他做事,那必然也是心怀天下之主。 像顾瑀那种偽君子都能成为太子,他为什么不能另择新主? 虽然六皇子身有残疾,但是真的坐上那个位置,谁还敢说他不行? 从龙之功的诱惑,远比利用旁人改变自己的身世来获取成功要大得多。 “草民不敢托大,但是草民可以立誓,一定会让她们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杨城,你跟了本皇子也有两年了。”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顾观斜靠著,上下打量了一番杨城,不显半分多余的怒色,反倒是嘴角还噙著几分笑意。 “说起来,本皇子也安排你做了不少事,之前你都做得很不错,本皇子不会因为你这次失手了,就认定你这个人不行。” 杨城听到顾观的话,顿时露出几分激动的神色。 他就知道,六皇子是最懂得他心中包袱和满身才华的人。 “不过……”瞧著杨城的表情,顾观摆弄著手里的玉坠,笑著说道,“要成大事,本皇子总不能只靠你一个,既然拿不下杨燁,那就替本皇子去做点其他的事,將功补过,如何?” “草民愿为六皇子分忧!” 杨城立刻应了。 只要六皇子还愿意吩咐他,那就代表没有完全厌弃自己,只要自己能把事情办的漂亮,到时候自然可以让六皇子另眼相待。 “替本皇子走一趟这个別院。” 顾观摊开地图,指了指秦氏所在的別院,淡淡地开口。 “告诉对方,计划有变,让她们安分些,不要闹出乱子来。” 杨城眉心微蹙。 若是他没记错,这好像是摄政王师母所在的院子,难不成他的师母也是六皇子的人? “杨城,你放心,你既然在本皇子身边做事,那本皇子自然不会亏待你。” 顿了顿,顾观才再次开口。 “待这风头过了,本皇子自会想办法將你父亲救出,至於你母亲……节哀。” “六皇子大恩大德,草民无以为报,愿鞍前马后效忠六皇子,就算是要草民这条命,草民也绝无怨言!” 杨城朝著六皇子磕头,又说了不少感谢和表忠心的话,这才悄无声息地从马车里退了出来。 等到马车离开,杨城脸上的卑微与感激慢慢消失,直至无影无踪。 一个口信。 顾观身边有那么多高手,若是想要给那边送个口信,完全能够避开所有人,偏生他让自己去送。 先不说自己能不能见到摄政王的师母,就算是接近那座別院,怕是都会立刻被拿下。 难不成,在顾观那,自己已经成了弃子? 不行。 杨城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垂眸。 他得想办法重新让顾观看到自己的能耐才行,否则,自己先前所为岂不是都成了泡影?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怎么接近摄政王那位师母,並取得她的信任。 顾观连个信物都没有给,到时候人家又凭什么信任自己这个杨家的人? 一时间没有什么特別的想法,杨城决定先去牢里看看杨怀喜,结果没成想,等到他被带著去往杨怀喜所在牢房的路上,突然被一只手拉住了衣摆。 “城儿。” “杨启……族长?” 杨城本来看著那黢黑的手將自己的衣衫拽得骯脏不堪,差点直接让狱卒帮忙砍了对方的手,结果听到对方的声音,顿时瞪大眼睛打量了好一会才认出他的身份。 “你……怎么会……” “是不是很意外我还活著?” 杨启咧开嘴,露出一排黢黑的牙齿,有些疯癲一般地笑道,“他们都想让我死,偏生我命大,城儿,你把我弄出去,我有法子帮你对付那个女人,如何?” “走不走你?” 狱卒虽然收了杨城银子,可也不能由著他走哪停哪聊到哪,当下有些不耐烦地抽了杨启一鞭子,还不忘跟杨城说道,“那人是个疯子,他说的话,你也信,赶紧走!” 杨城將自己的衣服拽了出来,陪著笑连连点头,跟在狱卒后面继续往杨怀喜的牢房而去。 只是当他回头的时候,却发现杨启依旧对著他咧著嘴笑个不停,当下摇摇头,嘆了口气,看来这人是真疯了,亏得他刚才还差点以为他说的是真的。 只是……杨启不是早就死了么? 为什么现在还在牢里头,甚至好像狱卒压根不知道他才是杨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杨城琢磨杨启身份的时候,姚青端著药已经进了內殿,没多一会,突然传出来一阵欢喜的声音。 “太后娘娘醒了!” 这下,方才还跟顾悦爭的面红耳赤的长公主和顾瑀几乎是同时噤了声,不可置信地看向內殿。 怎么可能! 如果顾瑀的心头血真的能让太后清醒,那不就是证明了顾瑀的確就是那个邪祟? “皇祖母!” 姚青的声音才落下,顾悦几乎是一眨眼就跑到了太后面前,看到太后真的醒过来才忍不住红了眼眶。 虽然她一直表现的十分冷静,可事实上,她比谁都担心太后的安危。 “皇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太后握著顾悦的手,似乎在安抚她的情绪,目光却落在了紧跟顾悦过来的皇上身上,哑著嗓子开了口。 “既然顾瑀之身已然危及江山社稷,那就该以他之命祭告天地,皇上还在犹豫什么?” 第275章 权宜之计 “皇祖母!” 紧隨皇上身后进来的,正是长公主和顾瑀,也恰好听到了太后这番话。 顾瑀好似备受打击一般踉蹌后退几步,满脸仓皇地开口。 “皇祖母,孙儿自问这些年对皇祖母恭敬孝顺,如今皇祖母是想要孙儿的命吗?” “孙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让皇祖母如此厌弃孙儿?” 顾瑀整个人都如同霜打了茄子一般,虽然没有落泪,但是眼眶早已经红透了,看上去格外可怜。 “若不是瑀儿的心头血,母后都不一定能醒过来。”长公主挡在顾瑀身前,冷声道,“母后这些年在护国寺礼佛,不就是怕以往杀孽过重,所以才求个心安吗?” “连王太妃那样的人都能留条性命好生养著,为何到了瑀儿,就非得要他的命不可?” “长公主!” 顾悦听到长公主竟然出口讽刺太后,当下看著她,一字一顿地开口。 “顾瑀害死那么多人,你怎么不说他杀孽过重?” “若他不是邪祟,心头血又怎么能成为药引,让皇祖母醒过来?” “怎么……难道长公主还要当著这么多知晓真相之人的面,顛倒黑白,把顾瑀说成是皇祖母的救命恩人吗?” “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长公主呵斥道,“顾悦,本宫当真是给你留脸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长辈,你以为有皇上和太后护著,本宫就当真教训不得你了?” “就算你说跟本宫断绝关係,那本宫也是你的亲生母亲!” “你现在就去外面跪著,否则不要怪本宫不客气!” 长公主的眸中多了几分杀意。 她在这一刻意识到,对於一个不能掌控又聪慧的女儿,留下对方的性命並不能对自己有所助益,所以必须儘快了结她的性命。 但是妙音的反水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毕竟这场局,从一开始就是针对顾悦而来的。 如今为了护住顾瑀,她自然有些缚手缚脚,所以也並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彻底跟顾悦撕破脸。 “本宫知道,你现在针对瑀儿,不过是因爱生恨。” “你与他是表兄妹,也算一同长大,本宫从未阻拦你们二人亲近。” “可当初你出了事,瑀儿又是太子,身边又怎么可能没有女子示好?” “悦然,你们二人既然有缘无分,那便好聚好散,何苦处处针对瑀儿,非要不死不休?” 顾悦面无表情地看著长公主。 这个口口声声说是自己亲生母亲的女人,当著一眾人等,甚至其中还有与她有婚约的萧烬,却不遗余力地將她跟顾瑀的仇说成儿女情债。 一来是为了让大家误会今日这些都是顾悦针对顾瑀设下的圈套,二来还可以给萧烬和顾悦之间的感情添个堵。 若是换做旁的男人,只怕立刻会对顾悦心生芥蒂。 自己这位母亲,还真是唯恐自己能过上好日子。 “刚才妙音大师所言,哀家听得一清二楚。” 太后在深宫多年,自然一下子就听出了长公主的言外之意,当下冷冷地开口。 “顾瑀现在危及的是皇上的江山,孰轻孰重,任谁都能一眼瞧得出来。” “悦儿养在哀家身边那么多年,从未將顾瑀看在眼里,当年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皇上才迟迟没有为他们赐婚。” “琼华,这些事,你分明知情,为何要在这里故意毁悦儿的声誉?” “当然,哀家知道,你是想挑拨砚卿和悦儿之间的信任,却忘了砚卿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年的过往,你的如意算盘怕是打错了。”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一直站在一旁的萧烬適时表態道,“旁人说什么都不重要,臣只信郡主。” 顾悦不著痕跡扯了扯嘴角。 萧砚卿,还真不愧是深得长辈欢心的乘龙快婿之选。 果不其然,太后对於萧烬的反应很是满意,当下朝著妙音招招手,问道,“妙音大师,你也看到了,如今这邪祟有人护著,可有其他破解的法子?” 皇上从始至终没有说话。 但是在眾人眼里,他不说话,也是一种態度。 太后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也清楚的知道,想让他现在下令要了顾瑀的命,並不容易。 除非接下来顾瑀的存在真的威胁到了江山社稷。 而她现在要做的,是给每个人一个台阶。 至於其他的事,只能徐徐图之。 “太后娘娘,邪祟入体,按理说该祭告天地才能彻底化解。” 妙音似乎很是纠结,想了半晌似乎才下定决心,蹙眉开口。 “若是无法取其性命,只能日日放血,割肉餵灵,然后將其震於佛塔之下,为以往枉死在邪祟手中的冤魂超度。” 皇上似乎终於听到了眾人的爭执,沉声问道,“割肉餵灵是何意?” “天地万物,皆有灵性,割肉之时,何物闯入,便以肉饲之。”妙音再次以头触地,颤声解释道,“皇上,此举只是权宜之计。” 这意思,分明就是即便这么做,也未必能除掉邪祟。 威胁天下苍生的可能依旧存在。 “皇上!”长公主眼见著顾瑀听完这些话,一张脸煞白,当下忍不住反驳道,“这分明就是有意折磨瑀儿,本宫绝不允许!” “这不行,那也不行。”皇上抬眸,目光落在长公主的身上,淡淡地问道,“长公主,不如这把龙椅让你来坐?” 就在眾人商议如何处置顾瑀的时候,顾欢竟然已经出现在了皇后的寢殿之中。 “母后。”顾欢缓步走到一直斜靠在榻上的皇后面前,跪了下去,有些担忧地问道,“母后刚才是被嚇到了吗?” 说起来,顾欢只要走得慢一点,完全看不出他是跛脚。 不过,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一直注意形態,又特意练习过之后的成果。 虽然很辛苦,很难,但是对他来说,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值。 “无妨。” 皇后对顾欢的態度,远比对顾瑀要亲近,当下伸出手摸了摸顾欢的头,低声道,“这个时候,你不该进宫来,万一被他们的人瞧见,怕是又要闹出事来。” “听闻太后出事,儿臣便知道今日怕是保不住顾瑀了。” 顾欢很是眷恋地將脸贴在皇后的掌心,轻声开口。 “儿臣担心他们会迁怒母后,所以才忍不住进京,这个时候他们的目光都在顾瑀身上,不会发现儿臣的,母后放心便是。” “顾瑀那边,长公主会保住他的。”皇后垂眸看著顾欢,微微嘆了口气才问道,“回来可见过你母亲?” 第276章 天子决断 “母后明知道,儿臣早就不认她了,又怎么可能去看她?”顾观垂眸,適时露出脆弱的表情,好似十分失落地问道,“难道母后也不想见到儿臣吗?” 其实,在外人眼里,顾观不得皇上重视的原因有很大一个方面是因为他的亲生母亲位份太低。 哪怕是生了个皇子,却依旧没能进一步,甚至后来还因为疯疯癲癲被扔进了冷宫。 这一切,皇上不知情,皇后却一清二楚。 因为,顾观的母亲,正是当年皇后身边最为亲近也最为漂亮的婢女。 据说是她趁著皇后有了身孕的时候爬上了龙床,所以被皇后彻底厌弃,再也不过问她的死活。 直到她有一次差点把顾观掐死,这才被扔进了冷宫。 顾观虽然没有被皇后直接养大,但也算是靠著皇后的照拂走到今日,所以对她格外感激。 “儿臣是母后养大的,不管让儿臣做什么,儿臣都愿意。” “就算母后让儿臣去造……” “住口!”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皇后立刻伸出手捂住了顾观的嘴,眯起眼睛冷声呵斥。 “胡说八道些什么,不要命了?” “是母后一直不信任儿臣。” 顾观顺势握住皇后的手,委屈地说道,“儿臣跟在母后身后那么多年,母后却还怀疑儿臣的真心,儿臣也是人,也会难过的……” “好了,母后知道了。” 皇后见顾观这般,眉宇间的鬱卒消散了不少,反手拍了拍他的手才抽回手说道,“只是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所以才有些多心,你乖一点,不要跟母后置气。” “儿臣不敢。” 在皇后面前,顾观格外乖顺。 “母后,儿臣刚刚才收到的信儿,据说王宝喜瞧上了顾悦,而且一直在怂恿王太妃帮他。” “那等废物,还真以为自己能在京城只手遮天。”皇后鄙夷地说道,“既然他们找死,你就顺水推舟,送他们两个一程,免得来碍本宫的眼。” 那个王太妃,来京城没几日,竟然想在她这个皇后面前端什么婆母的架子,给自己立规矩。 当真是不知死活。 “儿臣明白。”顾观抬头看向皇后,犹豫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兄长的事,母后不会怪儿臣多事吧?”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皇后一改先前在顾瑀面前装出的担忧不已的模样,此刻看上去反而有几分轻鬆,摆摆手说道,“也多亏了你的计谋才让萧烬的人发现了顾瑀。” “否则,本宫还真是有些担心,毕竟,这后宫里宫女频繁消失会引来不少麻烦。” “他若是省心些,本宫还愿意替他谋划几分,可如今当真是不胜其烦,死了倒也乾净。” “为母后分忧,本就是儿臣该做的。” 顾欢跪坐在皇后面前,仰头看著她,意有所指地问道,“只是,母后先前不是还未兄长谋算,將他重新推回储君之位吗?” 对於皇后的狠辣,顾观早就知晓。 可瞧著她现在对顾瑀的態度,哪里会想到,曾几何时她还是那个愿意为顾瑀摘星夺月的母亲? “说到此事,本宫刚才离开之前,就听顾悦推测顾瑀为何一直被藏於此处,竟然与我们的谋划分毫不差。” 听到顾欢提及此事,皇后面上划过一丝狠辣。 “你说,她怎么能猜的那么准?” “连咱们打算让顾瑀装作失忆这件事都了如指掌,难道她能未卜先知?” 皇后怀疑的目光落在了顾欢的身上,只道,“还是说……本宫身边出了岔子?” “母后,若此事是儿臣泄露,儿臣就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顾欢几乎是立刻发下毒誓,力证自己的清白。 “儿臣这么多年都只听母后的,绝无二心,若是母后不相信,可以给儿臣餵毒,到时候儿臣不听话,母后可以任由儿臣毒发身亡!” “你这孩子,母后只是隨口说说而已。” 皇后眸底划过一丝满意的笑,摆摆手才开口。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不管是谁,本宫身边都容不下背主之人,明白了吗?” 就在皇后吩咐顾观做事的时候,皇上那番话已经让长公主哑口无言。 顾悦冷眼瞧著涨红了脸的长公主,心中忍不住嗤笑一声。 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对,兴许长公主还真的会应下皇上那句话。 龙椅而已,她有什么不能坐的? 但是,长公主很显然还有几分理智,当下立刻就垂首跪了下去。 “皇上息怒,琼华不敢。” “来人,將顾瑀带下去,听候发落。”皇上並未让长公主起身,只是挥挥手,冷声道,“胆敢阻拦者,一併带走!” 长公主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皇上这句话堵了回去。 这个时候再替顾瑀说话,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说不定连自己都赔进去。 到时候,怕是更没有人能替顾瑀周旋。 “妙音大师。” 皇上口諭一出,顾瑀没等求饶就被人捂了嘴拖了下去。 而妙音听到皇上点到自己,立刻跪在了地上,膝行几步之后以头触地,听候命令。 “顾瑀的事交给你了。” “若是稍有异动,立刻告诉砚卿,一切要以天下苍生为重。” “是,皇上!” 妙音立刻应声。 皇上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 只是,却单单让顾悦留了下来。 长公主狠狠地瞪了顾悦一眼,猛然起身甩袖离开,连一句关心太后的话都没有留下。 顾悦垂眸去看太后,忍不住紧了紧手,想要安慰下自己这位皇祖母,结果却发现她压根就没注意长公主,反倒是看著姚青的背影出神。 “母后。” 皇上的声音让太后回了神。 “如此,母后满意了吗?” 顾悦蹙眉,似乎有些意外皇上对太后的这个问话。 就好像,皇上怀疑今日针对顾瑀的一场围剿,是太后以身入局故意为之一般。 “皇上,妙音大师是长公主带来的。” 果不其然,太后看著皇上,面色平静,只是语气中难免有了几分失望。 “哀家之所以昏迷不醒,正是因为皇后送来的那碗血燕,先前哀家不说,不过是不愿意再牵连他人,若是皇上不信哀家,儘管让人去查。” “朕当初就说过,母后太宠悦然了。”皇上缓缓看向顾悦,沉声问道,“是不是只要跟悦然扯上关係,有一日……母后连朕都能舍了?” 第277章 急於求成 顾悦微微闭了闭眼睛,垂首不语。 这个时候,是皇上与太后的博弈,她不管说什么,都是错。 早先皇上不是没有动过將她送出京城的心思,今日之事虽然看上去跟顾悦没有太大的关係,但是只要看到顾瑀,皇上就总会想到,曾几何时,自己这个儿子也算是个合格的储君。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从顾悦回京之后才开始的。 “皇上为悦儿和砚卿赐婚,不也是打著补偿悦儿的心思吗?” 上一次皇上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私下里跟太后提及的。 而这一次,因为他当著顾悦的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太后没有半点退让之意。 她很清楚顾悦的脾性,更不愿意让她因为皇上这番话而陷入自责。 毕竟,现在顾悦还多少在意皇上几分。 “皇上不会不清楚,哀家每年都要去护国寺礼佛的原因,当初定下顾瑀为太子,不也是退而求其次的抉择?” “这才几年,皇上难不成就已经忘得一乾二净了?” “砚卿比悦儿年长,哀家本来並不看好,若是皇上现在后悔了,大可取消赐婚,到时候哀家自会替悦儿挑选夫婿,皇上也不必担心砚卿会倒戈。” 听到这里,顾悦已经有些明白皇上为何会对她有所顾忌了。 原来,並不单单因为针对顾瑀,而是因为这些事里面似乎都有萧烬的影子。 而皇上怀疑,因为婚约,所以才让萧烬处处站在顾悦这边,甚至愿意替她做事。 “舅舅。”想到这里,顾悦跪了下去,朝著皇上磕了个头才直起身子道,“悦然一切听舅舅安排,若是舅舅觉得悦然配不上摄政王,悦然可以退婚,当然……是让摄政王退悦然的婚,绝不会坏了王爷的名声。” “胡闹!” 太后气的猛地咳嗽了起来。 顾悦连忙顺势起身,一边轻轻拍著太后的后背,一边轻声劝说。 “皇祖母莫要动怒,您才刚刚醒过来,这会还是好生养著才是。” “母后好好休息吧!” 皇上见太后这般,只觉得自己確实不该这个时候说这些,当下起身道,“朕空了再来看母后。” 太后闭上眼睛,没有留人。 顾悦福身行礼,只道,“恭送舅舅。”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等到皇上走了,於嬤嬤才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红著眼眶,颤声道,“太后娘娘,肖嬤嬤她被杖打,刚刚服了药睡著了,老奴来替她请罪。” “你们回去好好养著,这一次倒是让你们受苦了。”太后挥挥手,似乎並不在意,只道,“需要什么就让人去內务府领,你且照顾好自己还有肖嬤嬤,这仇,哀家会替你们討回来的。” 於嬤嬤叩谢太后恩赐,又说了几句才退了下去。 “皇祖母,人都走了,还是先休息下。”顾悦一边替太后整理被角一边说道,“有什么事等皇祖母好了再说也不迟。” “悦儿,这一局太冒险了。” 太后拉住顾悦的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这分明是不给自己留半条后路,若不是哀家早早將妙音换成自己人,你该如何自处?” 顾悦一愣,隨后才有些迟疑地问道,“妙音她不是……” “当然不是。”太后嘆了口气才道,“虽然財帛动人心,可她既然听命於琼华,自然不会在意你所许的重利,悦然,你太小看人心了。” 顾悦面色凝重。 在妙音露面以后,顾悦虽然极其厌恶此人,可还是暗中让人以重利诱之,当时她答应会替自己办事。 没想到,竟然是骗自己的。 “哀家在寿宴上就发现你看妙音的眼神不对,所以特地让人盯著她,无意间发现你的人收买她。” 太后拍了拍顾悦的手,低声道,“哀家发现她见了你的人之后就要出门,便猜到她是要去见琼华,所以就让人抓了她,用自己的人代替了这位妙音大师。” “悦儿,你太心急了,所以才会容易露出破绽,这是大忌!” “巧的是,她们都觉得哀家的存在似乎妨碍到她们的计划,所以打算让哀家陷入昏迷,哀家才將计就计,想要藉机將你彻底摘出来。” “只是没想到,因为牵扯了顾瑀,还是让皇上有了猜忌。” 太后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又道,“不过,如今这个结果也已经算是不错了,人总得知足。” “但是悦儿,路要一步一步走,越是急於求成,越容易方寸大乱,明白吗?” “皇祖母。” 顾悦一直以为,自己借著重生之势暗中布局,绝对可以万无一失。 如今才知道,原来是一直有人替她补漏。 这种莫名的自信,差点害了自己。 “是悦然大意了。” “多谢皇祖母提点,为了我,让皇祖母和肖嬤嬤她们都跟著受苦,悦然愧疚难当。” “悦儿,知耻而后勇,並不为过。” 见顾悦终於警醒,太后很是欣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笑著说道,“更何况,你的背后不止有哀家,还有砚卿。” “哀家跟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以后做事更为周全,绝不是让你因此就畏手畏脚,停滯不前。” “悦儿,哀家比你更希望你能走得更远,因为……那也是哀家所愿。” 就在太后提点顾悦的时候,皇上已经在御书房召见了萧烬。 “砚卿。” 沉默许久,皇上才缓缓开口。 “朕以为,你与悦然的婚事当时太过仓促,如今其实该另做打算,你以为如何?” 皇上,竟然真的起了让萧烬退婚的心思。 “皇上,君无戏言。” 萧烬心里头虽然有了数,但是面上不显分毫,只是平静的开口。 “不管是臣,还是郡主,彼此都无过错,若是贸然解除婚事,只怕会无端惹人猜忌。” “而且,郡主毕竟曾经救过皇上,若是此事传出去,对皇上声望有碍。” 皇上脸色沉了沉。 他当然知道这些问题所在,可是眼看著萧烬似乎对顾悦用情至深,他的担忧就与日俱增。 “砚卿,你不觉得你太宠悦然了吗?” 皇上眯起眼睛,打量了萧烬一番,才再次问道,“当初朕赐婚是让你稳住她,不要让她四处惹事,可现在朕发现……她惹出的事越来越大,你可有什么要跟朕解释的?” 第278章 君心难测 萧烬似乎是嘆了口气,缓缓抬眸看向了皇上。 天底下,很少有人敢,也不会去直视天顏,而萧烬素来都是最守规矩的。 所以,突然被他这么看著,皇上心里头也难免多了几分迟疑。 自己方才会不会问得太直白了点? 萧烬是不是觉得自己不信任他,所以才会这样看自己? “皇上,悦然郡主並未做什么出格的事。” 就在皇上左思右想,差点要多解释两句的时候,萧烬开了口。 “先前皇上还十分疼惜郡主,为何今日要这么问微臣呢?” “还是说,皇上在心底就认定郡主有罪。” “砚卿,你以前也未曾说过顾瑀不好。” 皇上没有回答萧烬的问题,只是看著他说道,“可是朕废太子的时候,你却不曾阻拦,你总不能告诉朕,你以前就不喜欢顾瑀吧?” “皇上的意思是,臣之所以现在不过问顾瑀的事,是因为郡主是臣的人,所以臣护短。” 萧烬坦然说道,“其实,並非如此,毕竟皇上以前也没有问过臣对於顾瑀的看法。” 皇上一愣,仔细想了想,突然发现萧烬所言是事实。 顾瑀成为储君之后,萧烬似乎甚少留在京城,难道从一开始他就不看好顾瑀这个人? “不管微臣如何解释,皇上其实心底都认定那些事的发生跟郡主有关係。” 见皇上不说话,萧烬又继续开口。 “可就像太后所言,那妙音是长公主带来的,就算是顾瑀出事,也该与长公主有关。” “不可能。” 皇上几乎是立刻否认了萧烬的话。 “琼华最疼的就是顾瑀,所以她不会做这些的,她对顾瑀比皇后都上心,又怎么可能让妙音去害他。” “皇上,那是不是意味著,妙音所言就是真的,顾瑀因为作恶太多,所以命格彻底变了。” 萧烬依旧十分冷静,至少面上瞧不出任何不妥。 “而且,臣也可以说,郡主最在意的就是皇上和太后,所以她也不会拿太后的性命做局去算计顾瑀。” “这一点,想来皇上也最为清楚,不是吗?” 皇上闭了闭眼睛,终究摆摆手道,“罢了,此事就此作罢,说到底,人的命数也很重要,回去吧!” 虽然皇上说得模稜两可,但萧烬也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顾瑀在皇上这里,已经是废棋了。 但是,得提防长公主从中作梗才行。 萧烬没有再多言,躬身告退。 御书房里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皇上,时候不早了,该传膳了。”李公公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轻声道,“不管什么事,皇上要保重龙体才是。” “找人盯著……” 本来想安排人盯著顾悦,可皇上突然想起来,先前他给了对方两个龙卫。 而这天底下,能避开龙卫,且不被丝毫察觉的……再去哪里寻? “让人盯著顾瑀那边。” 一念至此,皇上闭了闭眼睛,冷声道,“既然事关天下苍生,总不能让他坏了事,妙音大师那边让钦天监盯著,若是她敢誆骗朕,朕绝不会轻饶。” 李公公心惊肉跳,连忙应声,“是,皇上。” 难不成,皇上虽然下令那般处置顾瑀,可心底依旧有所疑虑? 天子之心难测,当真是半点不假。 “郡主。” 因为太后要养身子,所以顾悦並未离开皇宫,依旧是在先前的偏殿住了下来。 而她一直等到太后歇下,又对著守夜的人叮嘱了半晌,这才朝著自己住的偏殿走去。 刚走到门前,就听到了於嬤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於嬤嬤?” 顾悦扭头看过去,连忙让她隨著走进殿內,这才蹙眉开口。 “不是说让你好好养著,怎么这么晚了还出来走动?” 因为太后突然昏迷,所以於嬤嬤和肖嬤嬤都被用了刑,好在底子好,所以只需要静养就能恢復。 但是太后也觉得她们是被牵连了,所以特地许了她们先不必来伺候。 於嬤嬤低声道,“老奴有要事跟郡主稟明。” 顾悦挥挥手,示意素秋去外头守著,隨后才坐在了桌前,看著於嬤嬤说道,“坐下说。” 於嬤嬤倒是也没有推让,只谢过顾悦,这才坐在了下首。 “太后娘娘中的毒,跟当年郡主中的毒似乎格外相似。” “郡主,老奴一开始发现太后昏迷的时候,就立刻为太后诊治,当时第一反应便是此毒竟然与郡主当年所中之毒的反应完全相同。” “但是后来发现並不是,可老奴没有来得及细查,就被拉出去用了刑。” “刚才太乱了,我倒是忘了问,是谁下令对你和肖嬤嬤用刑?” 之前一心记掛太后,所以顾悦没有顾得上这些事,如今想来,只觉得甚为奇怪。 这皇宫里,谁人不知肖嬤嬤和於嬤嬤跟在太后身边多年,深得太后信任,就算是真的下毒,也不太可能是她们二人所为。 可这下令之人不但没有任何犹豫,甚至看上去是想要她们二人的命。 “太后娘娘以为是皇后。”於嬤嬤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斩钉截铁地说道,“可是老奴当时听得一清二楚,是皇上亲自下令,而且当时皇上说的是……若是不招,那就上刑。” “皇上当时也许十分恼怒,才会如此下令,毕竟太后出事,最先怀疑的必然是她身边侍奉之人。” 顾悦蹙眉,转动著手里的茶盏,半晌之后才开口。 “於嬤嬤,你在宫中多年,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主子出事,甚少有奴才能逃过一劫的,所以,你不该怀疑皇上是想將你们灭口。” “况且,你们並不知道太后中毒的真相,杀不杀你们,没有什么分別。” 於嬤嬤听到顾悦这么说,就知道她已经猜到了自己想说的话,甚至还找了理由堵了自己的口。 “当初郡主让老奴回太后身边来,不就是为了查清楚一些事吗?” 於嬤嬤跪了下去,隨后朝著顾悦磕了头。 “郡主,自欺欺人的事做多了,以后受伤的只有自己。” “老奴既然是郡主的人,自然要为郡主做事,今日就算郡主不愿听,老奴也要说出来,若是郡主因此迁怒老奴,要了老奴的命,老奴也绝无怨言。” 顾悦忍不住开口,“於嬤嬤……” “郡主,老奴怀疑太后娘娘的毒是皇上所为。”於嬤嬤以头触地,颤声道,“太后娘娘不知情便罢了,难道……郡主也要让太后娘娘日日处在危险之中而不自知吗?” 第279章 英雄救美 “老奴知道,郡主不相信皇上会这么做。” 於嬤嬤一直跪在地上,头也未抬,只是冷静地开口。 “可是不管是现在太后娘娘还是曾经的郡主,所中之毒都是出自皇室,老奴当初就一直很不解,给皇上下毒这样的事,为何那么多年都查不出真凶,最后就死了几个御膳房的宫女和太监。” “太后因郡主中毒日夜难安,所以老奴一直都在暗中研究此毒,只是从未宣之於口。” “可是老奴不能看著太后出事。” “老奴妄议圣上,若是郡主不信老奴,儘管处置老奴,老奴绝无怨言。” “我知道了。”顾悦沉默了半晌,终究是点了点头道,“回去好好养著,其他的事我会安排。” 於嬤嬤知道顾悦的脾性,当下又磕了头,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郡主。” 素秋进来的时候,发现顾悦坐在原处一动未动。 烛火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仿若彰显著她此刻內心晦暗不明又无声激烈的斗爭。 “何事。” 顾悦的思绪被素秋的声音唤回,抬眸,眉眼间的冷然倏然消失不见,快得好似方才那些画面都不过是旁人的一场错觉。 “素冬那边有消息了?” 素秋点头,脸上带著几分焦急,只道,“回郡主,素冬失踪了,连同跟著她的人都没了消息。” 消息是刚刚从宫外送进来的。 但是在素秋看来,素冬怕是先前就出了事,外头的人寻了许久未果才报上来的。 她很是担心,可刚才於嬤嬤一直在里头跟郡主说话,她不敢贸然打扰,这会才得了机会稟明,所以连带著语气都有了几分哭腔。 “郡主,素冬就是个小丫头,应该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吧?” “她身边跟著两个暗卫,若是被人掳走,那只能说是她有意为之。” 素秋虽然平日里总是管著素冬,可也真心把她当做妹妹看,顾悦理解她的心情,自然也不会怪她,只是低声安慰。 “素冬素来聪明小心,你不必太过担心。” “把人都撒出去,看看她离开秦氏那边之后去了哪里,你跟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可是……”素秋有些犹豫,蹙眉道,“奴婢还是在宫里头守著郡主,若是奴婢出宫,那郡主身边就无人侍奉了。” “无妨。”顾悦摆摆手,毫不在意,只道,“皇祖母宫里头还能少了伺候的人,有什么事我安排旁人去做,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到素冬,你且去便是。” 素秋得了顾悦的命令,这才福身行礼退了出去。 等到殿內无人,顾悦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折腾了那么久,当真是有些乏了。 因为还要等素冬的消息,她便和衣躺在了贵妃榻上,闭上眼睛打算休憩一会,许是太过乏累,以至於素来警醒的她並未察觉到有一扇窗被推开了一条缝隙,隨后有人悄无声息地將迷烟吹了进来。 顾悦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又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整个人看上去再无往日的凌厉,反而带了几分脆弱与孤单。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下一刻,寢殿的门便被悄悄推开。 不知道何时进宫的王宝喜搓了搓手,一步一步走近顾悦,在看到她的睡顏时忍不住兴奋不已。 还得是杨城有办法! 本来他还以为要得到顾悦怕是还得等上一段时日,没成想他会提议今日就动手,理由是越乱越容易得手。 没想到,还真成了! 就看皇上和太后对顾悦如此重视,只要她成了自己的人,那以后这荣华富贵还不是应有尽有? 一念至此,王宝喜一刻也等不及地就朝著顾悦扑了过去。 而此刻,素秋他们一直在找的素冬,正跟杨燁蹲在同一间柴房里面面相覷。 “少爷你为何会在这里?” 素冬蹙眉,似乎对杨燁出现在这里很是不解。 “你不是去寻婉歆小姐了吗?” “怎么会被山匪掳到这山上来?” “难不成少爷太过招摇,所以被当做肥羊了?” “问问问,要不是无意间发现你被人掳走,我怎么可能冒险跟上来?” 杨燁见素冬一脸迷茫,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道,“你一个小丫头,出门在外能不能上点心?” “明知道姐姐树敌那么多,万一对方是为了拿你威胁姐姐,怎么办?” 以前的时候,杨燁只是认识顾悦身边的几个丫头,但是甚少说话,所以对她们的了解也停留在表面。 素秋和於嬤嬤都是太后的人,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所以每次顾悦做了什么让长公主暴怒的事,身边跟著的必然是素冬,杨燁对她的印象格外深刻。 而且,他后来还发现相比较素秋和於嬤嬤,顾悦最为倚重的反而是这个后来居上的丫头。 “奴婢可以死啊!”素冬一脸坦然地看著杨燁,只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绝对不会让小姐陷入那般两难的境地。” 杨燁看著素冬。 他本来以为这丫头是虎,可这会才发现,她压根就没把生死放在心上。 这下,他倒是来了几分兴趣,扬眉问道,“那你就不怕你死了,姐姐这辈子都活在自责之中?” “小姐才不会沉浸在那种没有意义的情绪之中呢!” 素冬抬了抬下巴,十分骄傲地开口。 “我们小姐到时候只会替奴婢报仇,而且那些害死奴婢的人肯定会死得很惨,等到下辈子,奴婢还跟著小姐。” 杨燁忍不住笑了,只道,“倒是个忠心的,不过你放心,本少爷不会让你死的,你活著好好侍奉姐姐就行。” “所以,少爷你是不是也发现那个土匪好像是杨家先前那位族长?” 听到杨燁这么说,素冬顿时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问道,“那人虽然当时故意变了声调,但是奴婢从小就耳朵特別好使,一下子就听出来他是那个……杨启。” “杨启?”杨燁听到素冬这么说,顿时有些意外,只道,“我记得他不是死在牢里了吗?” “合著少爷你都不知道这些山匪是谁,就贸然来救奴婢了?” 素冬看到杨燁这个反应,顿时十分嫌弃地开口。 “君子不立於危墙之下,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竟然还想英雄救美?” “少爷,你是不是虎啊?” 第280章 授柄於人 “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跟我过来。” 杨燁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瞧不起了,但是他也没有证据,不过看在她说自己是英雄的份上,暂且原谅她了。 不过,他得以实力证明素冬的怀疑是错的才行。 “记住,待会出去不要乱跑,別跟丟了。” 素冬连连点头。 杨燁摸黑用匕首挑开了后面的窗栓,隨后將窗户悄悄推开了一条缝隙,四下看过去,发现无人才缓缓打开,转头朝著素冬招了招手。 素冬立刻跟了过去,双手一撑,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杨燁目瞪口呆。 往前走了好几步的素冬发现杨燁没有跟上来,忍不住回头去看他,眸中满是对自家少爷是不是个傻子的疑惑。 “少爷,没人,快走啊!”素冬见杨燁站著,又跑了回来,低声问道,“少爷你是不是不会翻窗?” “当然不是!” 杨燁觉得自己在素冬面前好像跟个废人一样,当下立刻摆摆手,示意她走远一点,隨后手一撑,帅气地翻过了窗,隨后朝著素冬抬了抬下巴,眸中满是小得意。 素冬摇摇头,扯著他的衣袖就往前走。 她现在无比庆幸那些人把杨燁跟自己关在一起,不然依著少爷这副傻兮兮的样子,怕是根本回不去。 到时候小姐若是知道了,肯定会伤心。 “你不相信我?” 杨燁快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去问素冬。 没想到素冬一把將他拉到自己身边,隨后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几个人正往这边走,杨燁定睛看过去,发现其中一人竟然真的是杨启。 “我把你从牢里救出来,不是让你给我惹麻烦的。” 杨启佝僂著腰,整个人看上去好像老了十多岁的样子。 走在他身边的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连面容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很显然是不想让人认出来。 “你现在对顾悦身边人动手,就是破坏了我的计划,现在去把人放了,不要打草惊蛇。” “人都抓来了,现在放,怕是晚了。” 杨启对那人似乎没有多少尊重,只是一边走一边说道,“而且,现在杨燁在我手里,若是那丫头不顶用,顾悦也得顾念她这个弟弟,到时候自然会答应我的条件。” “当初我救你出来的时候,你答应过,不管任何事都要听我的。”对於杨启的出尔反尔,对方似乎很是不满,当下停住脚步说道,“这山寨也是我给你寻的落脚之地,你应该明白,若是我想让你死,易如反掌。” “不好了!” 没等杨启应声,看守杨燁和素冬的人已经发现他们逃了,当下就闹了起来。 “人跑了!” “快追!” 杨启一听,眸光一闪,立刻朝著那边快步走过去,黑衣人紧跟其后。 素冬拍了下杨燁的肩膀,隨后手脚麻利地爬上了身边的大树,还不忘朝著他飞快地招手。 杨燁虽然不擅长爬树,但好在有功夫底子,三下五除二也爬了上去。 好在天气虽然冷了,但是这树的叶子还算茂盛,加上天黑,一时半会倒是没人发现他们二人躲在这里。 “我路上已经留了记號,小姐的人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咱们。” 素冬跟杨燁靠得很近,对他附耳低语道,“少爷在这里委屈一会,等到咱们的人到了,定然让他们都跪下给少爷赔罪。” 杨燁觉得素冬好像在哄孩子,但是莫名的没有反驳,倒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素冬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怪不得郡主这么喜欢这个弟弟。 听话又乖顺,谁不喜欢? 另一边,王宝喜的手还没碰到顾悦,就突然被人捏住了手腕,隨后一个茶壶已经砸碎在了他的头上,瞬间就见了血。 眼睛被血糊住,手腕传来一阵剧痛,王宝喜刚要惨叫出声,就被人用布直接堵了嘴。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五大绑地扔在了地上。 他拼命的挣扎,好像一只奋力蠕动的肉虫。 “王宝喜。” 顾悦坐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地看著王宝喜,似笑非笑地开口。 “就你这点本事,还想偷香窃玉,活得不耐烦了?” “我问你问题,你好好回答,如果敢到处喊人,我就先割了你的舌头,明白了吗?” 顾悦身后站著一个暗卫,正面无表情地看著他,眸底满是杀意。 王宝喜几乎是立刻点头。 顾悦一挥手,那暗卫就上前將他口中的布扯了下来。 “悦然郡主,我母亲是王太妃!”王宝喜顾不得自己浑身疼痛难忍,颤声道,“你不能对我动手,不然的话,你怎么跟皇上交代!” “你夜闯太后寢宫,我没有当场杀了你,已经是看在王太妃的面子上了。” 顾悦听到王宝喜的话,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口。 “王宝喜,我只问你一遍,谁放你进来的?” 王宝喜眼珠子乱转,连声解释道,“郡主误会了,我就是听闻太后娘娘甦醒,所以特地过来看望,毕竟我母亲受了伤……” 顾悦抬手点了点,只道,“耳朵割了。” 暗卫手起刀落。 王宝喜的左耳就直接飞了出去,鲜血四溅。 “啊……呜呜呜……” 刚要痛呼出声的王宝喜再次被堵了嘴,所有的惨叫都变成了呜咽。 看著王宝喜痛到已经变形的脸,顾悦淡淡地说道,“王宝喜,再一再二不再三,既然你听不懂我的话,耳朵留著也毫无用处。” 王宝喜心底对顾悦恨之入骨,可面上不敢显露分毫,只能以头触地,不断地磕头求饶。 顾悦抬眸。 得了命令的暗卫將止血药粉撒在了王宝喜的伤口上,隨后又扯开了堵嘴的布。 “怎么进来的?” “是顾瑀先前给我的宫令。” 疼得整个人都有些抽抽的王宝喜这会倒是老实了许多,颤著声跟顾悦解释。 “我来的时候就知道他被废了太子,本以为那宫令不能用了,但是没想到竟然还能进出自如。” 暗卫听闻,探手搜身,果然发现了一个宫令,当下呈给了顾悦。 “將人交给皇上。”顾悦摆弄著宫令,沉声道,“跟皇上说,咱们抓到了给皇祖母下毒的人。” “顾悦!” “你……你血口喷人!” 突然听到顾悦这么说,王宝喜顿时惊慌失措,失声叫喊。 “我怎么可能给太后下毒!” “这莫须有的罪名,皇上怎么可能会信!” “你自己授柄於人,又怪得了谁?” 顾悦笑了,微微弯腰看著他,饶有兴趣地开口。 “王宝喜,你以为,皇上……会放过你这个送上门来的替罪羊吗?” 第281章 齷齪之心 皇上本来就歇下了,结果就听到外边闹了起来,当下忍不住蹙眉道,“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皇上。”李公公快步走了进来,满头大汗地跪在地上,连声道,“郡主求见,还……还带著太妃膝下那位公子……” 也难怪李公公欲言又止。 其实,在他眼里,王太妃著实有些不著调。 说到底,她也是先帝的妃子,就算真的觉得山高皇帝远,养了面首还有了孩子那也该藏著掖著,至少不要闹到明面上来。 可人家不仅毫不在意,回京还要把人带来,唯恐天下人不知。 这样不知所谓的人,皇上怎么可能喜欢? 没杀了她都是开恩了。 “悦然怎么跟他扯在一起了?”皇上捏著眉心,当下起身说道,“都闹起来了,那就让人进来吧!” 李公公连忙应了,隨后退了出去。 等到皇上传召他们进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而王宝喜满身都是伤,一张脸糊满了血,若是不仔细看,怕是都认不出对方是谁。 因为耽搁的时间有些久,此刻他整个人看上去奄奄一息,感觉隨时都会咽气。 “这是做什么?” 皇上本就因为先前的事迁怒顾悦,这会看到王宝喜被打成这般,当下不禁有些不满的开口。 “悦然,你皇祖母才刚刚醒过来,这大半夜的你又闹腾什么?” 不知为何,皇上这番话一出,殿內倏然变得极其安静。 李公公垂首站在原地,只觉得额头上都出了汗。 “王宝喜给皇祖母下毒,悦然不敢专断,所以只能惊扰皇上。” 好半晌,顾悦打破了这份有些诡异的安静,恭恭敬敬地开口。 “此人夜闯皇祖母的寢宫,而且用的还是顾瑀的宫令,被抓到后不肯束手就擒,拼死抵抗,所以才会变成这般。” “请皇上定夺。” 这下,轮到皇上不说话了。 王宝喜本来还浑浑噩噩,却被顾悦的话再度惊醒,当下呜咽出声。 被堵了嘴,他只能拼命挣扎,意图夺回一个说话的权利。 “可有证据?” 但是,王宝喜怎么都没有想到,皇上再次开口的时候,就基本是定了他的罪名。 “悦然,你应该知道他的身份,若是没有確凿的证据,那就是诬告。” 顾悦很是平静,只道,“人证物证俱在。” 跟在顾悦身边的暗卫立刻將先前从王宝喜身上搜出来的毒药交给了李公公,由李公公呈给皇上过目。 而刚才因著皇上头痛难忍,所以太医一直在偏殿候著,这会倒是派上了用场。 “皇上,这毒的確与太后所中之毒相同。”太医仔细辨別过之后才再次开口,“而且,这份毒药足以让人毫无察觉地睡死过去,根本瞧不出端倪。” 王宝喜一愣,隨后不断地蠕动,朝著皇上拼命地摇头,鼻涕眼泪乱飞,好像很是惊恐。 “朕瞧著他好像有话要说。”皇上抬眸看著顾悦,意有所指地问道,“不是还有人证?” “皇上,悦然不就站在这里了吗?”顾悦指著自己,微微一笑道,“难道皇上不信悦然所言?” 站在一旁的李公公余光忍不住扫了一眼顾悦。 从进来到现在,顾悦没有再喊皇上一声舅舅,连他都能意识到这一点,难道皇上察觉不到吗? 但是皇上没有反驳,也没有多言,莫不是当真恼了悦然郡主? 郡主瞧著似乎並不在意,可往日若是来见皇上,郡主都是舅舅长,舅舅短的,哪里如此生疏过? 看来,皇上与郡主二人之间到底是有了嫌隙。 “断案当然不能只听一人之言。”皇上敲了敲案几,只道,“让王宝喜自己说。” 顾悦点头,暗卫这才將堵住王宝喜嘴巴的布扯了出来。 “皇上,冤枉啊!”王宝喜几乎是瞬间哭喊出声,“郡主她威胁草民,还割了草民的耳朵,想要屈打成招!” “就算给草民天大的胆子,草民也不敢毒害太后娘娘啊!” “王宝喜,你跟朕说,这么晚了,你为何要潜入宫中?” 虽然有宫令,可一旦落了锁,无传召绝不可能踏进皇宫一步,所以王宝喜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他是在落锁前进宫的,一直藏到被人发现。 “草民……草民只是进宫来看望太后娘娘……” 王宝喜的哭喊戛然而止,有些心虚地囁嚅出声。 “皇上,太妃因为郡主被打成那个样子,草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故意等到这个时候,就想给郡主一点教训而已。” “草民说得句句属实,绝没有半句虚言,求皇上明鑑。” 话越说越顺。 觉得自己找到了最为合適的理由,王宝喜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激动。 只要他不承认自己那点齷齪的心思,谁能证明他进宫是为了毁了顾悦? 杨启让人搜了整个寨子,却没有发现素冬和杨燁的踪跡。 “怎么可能!”杨启变得极其暴躁,直接砸了手里的茶盏,怒声道,“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好了,有官兵!”一个土匪手脚並用,踉踉蹌蹌地冲了进来,语不成调,只顾著大喊道,“已经打进来了!” 站在杨启身后的黑衣人立刻拽了他一把,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可是……” 杨启还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打断。 “可是什么!” “你先前抓人的时候就露出了破绽,说不定就是他们故意被你抓到的,你可別忘了,你才刚从牢里头出来,难不成你想再回去不成?” 越狱可是死罪! 当初他在牢里也是得了一份机缘,所以才逃过一劫,若是再被抓回去,那就死定了。 想到这里,杨启咬了咬牙,到底没有再坚持,跟著黑衣人避开那些到处逃窜的土匪,打算从密道离开山寨。 眼见著山寨里已经乱作一团,躲在树上的杨燁才跳了下去,隨后仰著头,伸出手,朝著树上的素冬喊道,“素冬,你跳下来,我接著你。” “少爷,你让开就行。” 作为从小就在村子里长大的丫头,爬树下河对於素冬来说都不是事,自然不需要人在下头保护。 “快下来!” 杨燁觉得,作为男子汉,保护女子是分內之事。 “少爷!小心!” 却不想,就在杨燁和素冬说话间,一支暗箭直衝杨燁背后心口处而来! 第282章 王宝喜死 素冬几乎是飞身而下,暗箭瞬间没入了她的身体。 这一刻,她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就是绝不能让杨燁出事。 因为这是郡主的弟弟,若是他出了事,那郡主定然会很难过。 她不想看到郡主伤心的样子。 “素冬!” 杨燁和恰好赶来的素秋看到这一幕同时喊出声来,而杨燁已经回身扶住了素冬。 抬眸,杨燁和那个黑衣人的目光倏然相遇。 “快走!” 眼见著素秋带来的人已经朝著他们冲了过来,杨启拉著黑衣人不断退走,转眼间就逃之夭夭。 “少爷,没事……” 鲜血从素冬的嘴角溢出,她却还担心杨燁的安危。 “我没事我没事,你放心,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素冬,你一定没事的。” 杨燁的眼眶都红了,抱起素冬就往外冲。 “姚女医就在外头。”素秋跟在后头,边跑边道,“郡主担心我们会遇到危险,所以才让姚女医跟著,就在马车里……” 杨燁脚步一转,直衝马车而去。 “你先出去。” 姚青一看到素冬中箭,直接把杨燁赶了出去,隨后撕开她的衣襟,却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当下蹙眉说道,“这箭矢有毒!” “需要什么药材,我去找!” 站在外头的杨燁听到姚青的声音,立刻抬高声音说道,“姚女医,不管如何,请一定要把素冬救回来!” 杨燁心急如焚。 他没想到自己来之前是为了保护素冬,结果反过来还连累素冬替自己挡箭。 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学艺不精,否则又怎么会让身边人受伤? “我这有解毒丸,是郡主给的。” 素秋先前慢了一步,这会赶到立刻爬上了马车,將一个瓷瓶递给姚青,气喘吁吁地说道,“郡主平日里炼製出来就会给我们身上备著,素冬身上应该也有的……” 定睛看过去,素秋才意识到素冬似乎是换了衣衫,心下有些疑虑,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所以立刻倒出了里头的药丸,看姚青点头才塞进了素冬的口中。 “我现在要把箭矢拔出来,这个药粉在拔箭的瞬间就倒上去,一定记住。” 姚青叮嘱素秋,隨后又朝著外面喊了一声。 “杨燁,素秋在这里给我帮忙,你带人去清剿山匪,务必所有人都要抓住,一个都別放走。” 杨燁知道自己在这里等著也帮不上忙,当下应了一声,直接转身就走。 “行了,別装了。”姚青拍了下还躺著装死的素冬,只道,“人都走了。” 素秋顿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刚才还惨白著脸,这会因为姚青一句话就猛然坐起身的素冬,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没事?” “哎呦,疼死我了。” 素冬伸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实的大饼,而那支箭矢就插在上面。 “这么多年,我爷爷就爱烙这种大饼,唯恐饿著人,我本来想著被抓到,你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救我,幸好有饼在身上,绝对饿不著我。” “没想到,竟然救了我一命。” “你別说笑了,那刚才你是骗少爷的?” 素秋觉得素冬真的是被顾悦惯的越来越大胆了,伸出手將她嘴角的血跡擦掉,忍不住说道,“这血哪来的?” “哎呀,刚才那人分明就是想杀少爷。”素冬张开嘴,指了指舌头说道,“我自己把舌头咬破,就为了骗过那人,至少他没再动手。” 主要是担心他们没人受伤再激怒对方,到时候万一伤了杨燁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素秋忍不住拍了素冬的手臂一下,低声道,“那你也不能骗少爷啊!” “哎呀,少爷当时都快哭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起来了。” 素冬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无奈地说道,“总得给少爷留几分面子啊!再说,待会我就说自己疼昏过去了,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没事,那少爷肯定也很开心,毕竟他也不想我出事不是?” 素秋嘆了口气。 这素冬的性子当真是跳脱,也就是郡主惯著罢了。 “行了,你差点把素秋给嚇死。”姚青见素冬一点事没有,当下也笑了起来,拿著那箭矢说道,“不过,我瞧著这箭矢,为何跟郡主用的一模一样?” “当真?” 素冬和素秋同时凑过来,结果发现的確如此。 素冬一挑眉,冷声道,“这些人,不会是想做什么坏事,然后栽赃给小姐吧?” 另一边,王宝喜咬死了是顾悦陷害他,不断向皇上求饶。 “皇上。”在王宝喜絮絮叨叨了好一会之后,顾悦直接开口打断了他,只道,“王太妃被打是她咎由自取,王宝喜意图谋害悦然,甚至还夜闯皇宫,就算没有谋害太后之事,那也是死罪。” 王宝喜被顾悦噎得一愣。 他说了那么多就为了自证自己並没有害太后,结果顾悦转头给他寻了个其他的罪名,这是非得要自己的命? “皇上,草民知罪,求皇上看在太妃的面子上饶恕草民吧!” 王宝喜开始打感情牌。 实际上,他並不害怕皇上,因为在他心里,自己跟皇上那可是兄弟。 只是,他完全忘了,一个天子想要坐在这个位置上,亲兄弟都未必能相安无事,更何况他这种本就不该存在的身份? “草民只是看不过太妃被郡主欺负,所以才会想到这个法子来替太妃报仇。” “草民真的没有半点坏心思。” 说完,王宝喜蠕动著朝著顾悦的方向开始磕头,连声求饶。 “郡主,草民知错了,草民给郡主磕头,求求郡主放过草民吧!” 在王宝喜的心里,只要能躲过这一劫,那他现在所受的屈辱,他日一定会全都討回来。 “皇上不要忘了。” 就在这个时候,顾悦突然说了一句话。 “当年曾经有人也是如王宝喜这般行径,结果害死了嘉仪长公主。” 李公公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半抬眸去看皇上。 “来人!” 果不其然,皇上倏然脸黑如墨,下一刻便冷然开口。 “王宝喜夜潜后宫,意图谋害太后,拖出去,杖毙!” “皇上!” 王宝喜没想到顾悦只是说了一句话竟然就把自己逼上了死路,当下尖叫出声,“草民是……” 皇上一声令下,谁还敢留王宝喜的命? 下一刻,人就被堵住嘴拖了出去。 “悦然。” 皇上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顾悦的身上,隨后沉声开口。 “当年嘉仪长公主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太后?” “还是……萧烬?” 第283章 另闢蹊径 嘉仪长公主。 一个在深宫中轻易不能提及的名字。 饶是李公公跟在皇帝身边多年,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圆滑之人,此刻也不敢多言一句。 这位长公主的名號还是皇上登基后追封的。 很多人都说,若是她还活著,皇上根本不会有多在意琼华长公主。 甚至,有可能现在的琼华长公主都像王太妃一样,哪怕是有条命,也会被远远地赶到封地去,根本不会有机会留在京城。 “是长公主。”顾悦很是坦然,看著皇上说道,“在悦然没有离开京城之前,就曾听长公主提及过嘉仪长公主,只是那个时候,悦然是因为捉迷藏才躲在橱子里,並没有听到多少。” 皇上看著顾悦的眼神依旧充满了疑虑,很显然,他並没有轻易相信顾悦的话。 “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你现如今都能记起来。”皇上沉声道,“悦然,长公主对嘉仪长公主知之甚少,你说无意间听到她所言,这不可能。” “所以,皇上依旧是怀疑皇祖母或者是摄政王?”顾悦点点头,平静地问道,“那么,皇上是想证明什么呢?” 皇上蹙眉,好似一时间没有听明白顾悦的意思,只道,“你说什么?” “我提及嘉仪长公主,只是因为想让皇上知晓王宝喜的恶毒之处。” 顾悦毫不畏惧,平静地说道,“可是皇上似乎並不是这么想,皇上只是想证实,皇祖母或者摄政王,他们其中一人可能已经背叛了皇上,所以,皇上想听什么答案?” “放肆!” 皇上猛地一拍桌子。 李公公嚇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以头触地,整个人冷汗淋漓。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位悦然郡主怎么如此莽撞? “舅舅。” 顾悦突然又软化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悦然当初能以命替舅舅挡那杯毒酒,现在,以后,也不会背叛舅舅的,皇祖母和摄政王都是舅舅的人,为何舅舅不愿意信任我们呢?” “难道说,舅舅非要把所有人都推开,到时候再告诉自己,看来当初自己猜得都是对的,这些人就是背叛了自己。” “用错误的方式去证明错误的结论,那能得到什么?” “舅舅身边本来就没有多少亲人,若是到最后所有人都远离舅舅,这是舅舅想要的结果吗?” 顾悦这番话说完,皇上先前还恼怒的神色已经缓缓消散,只剩下几分惆悵。 “天不早了,你回去歇著吧!”过了好一会,皇上朝著顾悦挥了挥手,微微嘆了口气说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了。” “舅舅,悦然回去了。” 顾悦福了福身子,转身大步离开,好像根本没把皇上当做天子。 “这丫头……”皇上看著顾悦的背影,突然笑了,摇摇头说道,“看来,当真是朕走入了死胡同,差点被琼华带偏了。”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李公公心底缓缓鬆了口气。 真是没想到,悦然郡主竟然能靠这样的方式让皇上重新信任她。 另闢蹊径? 然后……就成了? 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另一边,杨燁憋著一口气要替素冬报仇,很快就带著人把所有的土匪一网打尽。 等到他回过神来,打算歇口气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等他跑到昨日姚青马车停著的位置时,却发现等在那里的竟然是长公主。 “本宫今日上朝,就听闻萧烬替你请功。” 长公主看著杨燁,眸中难得有了几分满意之色。 “本来,本宫还不相信,没成想,你倒是真的端了这处土匪窝,不愧是本宫的儿子。” 杨燁张了张嘴,想要出声解释,可是听到长公主提到了萧烬,下意识地觉得此事怕是跟顾悦有关,所以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好端端的,你来这里做什么?”长公主四下打量了一番,隨后才道,“若是以后再冒险做什么事,至少跟本宫这个做母亲的通个气,以免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杨燁乖顺地应声,“是,母亲。” 他对长公主的脾性还是有所了解的,毕竟这个人平日里就不喜欢別人违抗她的话,更別说,在她眼里,儿女就是她的私產。 “这里很快就会有京兆府来接受,你跟本宫回去吧!” 长公主见杨燁如此上道,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朝著他招招手说道,“你且跟著本宫一同坐马车回去,正好本宫有话跟你说。” 杨燁没有反对,毕竟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这背后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自己不过是替素冬报个仇,竟然还被摄政王请功了? 姐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素冬又如何了? 满腹心事,但是杨燁还得打起精神来应付长公主。 “本宫听闻,城儿跟你之前有了些嫌隙。” 坐上马车没一会,长公主就开了口。 “现在城儿的父母都已经出事,他身边也没有长辈,若是本宫让他跟你赔罪,你愿意原谅他吗?” 杨燁一愣,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长公主。 他一夜没睡。 本来剿匪也是他替天行道,但是长公主一早特地过来见他,作为一个长年不受父母关注的孩子来说,心里说没有半点触动,那都是假的。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长公主对他这个儿子,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能。” 杨燁斩钉截铁地开口。 “母亲,我怀疑杨城跟这伙山匪有来往,昨晚他还想杀了我。” 他昨晚带著人抓土匪的时候,脑子里一直都在想黑衣人那双太过熟悉的眼睛,结果就在刚刚他才突然意识到,那人绝对就是杨城! “母亲,此事你不必劝说,昨晚我见到了杨启,他当时就跟杨城在一起。” “杨启本来应该死在牢里的,这一点,母亲比我清楚。” “这样的人,杨城把他救出来,靠著自己吗?” 不等长公主反驳,杨燁循循善诱,力求改变她的想法。 “那杨城背后,定然还有旁人指点,只是不为人知而已。” “而且,母亲身份尊贵,没必要为了那些人委屈自己,父亲既然过世,那咱们跟杨家就再无关係,像他们那种只想著利用母亲的人,母亲何苦在替他们著想?” “万一日后他们犯下什么大错,岂不是又要连累母亲?” 第284章 人人喊打 “你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长公主听完杨燁这番话,当下若有所思地开口。 “只是,杨城求到本宫面前来……” “母亲怕是没收到消息吧?” 杨燁立刻说道,“先前他还背著荆条去三叔家负荆请罪,结果就因为三叔拒绝了他,他就辱骂威胁三叔,这样的白眼狼,母亲敢用?” “母亲,万事都不得不多考虑一些,毕竟……二房算计母亲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吃一堑长一智,杨城不过就是个偽君子而已,不值得母亲上心。” “看来,本宫倒是小瞧了那孩子。”长公主似乎被杨燁说服了,当下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说的办,日后吩咐下去,但凡杨城上门,不许踏进府內半步。” 杨燁顿时神清气爽。 他本来就能肯定,昨晚那个想要杀自己的人就是杨城,那又怎么可能让他事事如意? “母亲,太后娘娘好了吗?” 虽然担心素冬,可既然已经跟长公主面对面,杨燁自然那不会放弃任何打探消息的机会。 “听说宫里头闹腾得挺厉害,皇上不会迁怒母亲吧?” “瑀儿被关了起来,皇上连本宫都不允许靠近他半步。” 提起此事,长公主很是不满,当下蹙眉道,“说起来,此事都怪顾悦,若不是他,瑀儿又怎么会受这般苦楚?” “母亲,表哥好歹也是皇上的儿子,也许果断时日就放出来了。”杨燁不喜欢顾瑀,但还是顺著长公主的话说道,“母亲不必太过牵掛表哥。” “你若是出息,本宫自然更高兴。” 今日的长公主对杨燁是和顏悦色,这让他心里头不断打鼓。 无事献殷勤。 即便长公主是他的母亲,可以往也甚少给他什么好脸,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心里头这么想,但是杨燁没有表现出分毫,只是乖巧地点头附和,甚少反驳长公主的话。 直到回到府门前,长公主才让杨燁先回去沐浴,等到皇上传召,隨时进宫。 等到杨燁离开,一直跟在马车旁的老嬤嬤露出了真容,低著头也跟著长公主进了府。 “妙智,你看清楚了?” 等到了厅,长公主这才坐在椅子上,端著茶盏看著站在下头的老嬤嬤开了口。 “你那个师姐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敢背叛本宫。” 妙音与妙智同出一门,只是妙音素来爱財,而妙智醉心於各种禁术,甚至为了能得到旁人祖上的禁术,就杀了府里头某个下人,然后易容之后潜藏在府里,直到有机会研究才罢休。 只不过,这人手段狠辣,每次得了人家的禁术,就会將这禁术全部用於人家的后人。 所以,相比较妙音受人追捧,她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 提及妙音,长公主恨得牙痒痒,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你说你有办法弥补,若是做不到,本宫就先砍了你的头!” “长公主,您答应过老奴,若是成了,就给老奴一个新的身份。” 妙智的声音略带几分嘶哑,好似没有听到长公主的威胁,只是开口问道,“到时候,老奴能取代师姐,成为妙音吗?” “只要你替本宫办成此事,本宫便帮你。” 妙音既然背叛了自己,那长公主自然不会再对她心软。 只要妙智愿意替自己做事,那她留一个叛徒做什么? “不过,你得保证,绝不会有旁人瞧出来,否则,本宫不会放过你。” “长公主放心,老奴的易容术绝无破绽。”妙智十分肯定地说道,“就是这个过程十分痛苦,到时候只怕长公主会捨不得公子。” 这一路,她瞧得分明,杨燁是个乖顺的孩子。 而且这么多年,请她出手,后来又后悔万分的人多得去了。 “不会。”长公主摆摆手,冷声道,“能代瑀儿受过,是他的福气,若是他日瑀儿承袭帝位,自然也少不得他的好处。” “这是前三日的药。” 听到长公主这么说,妙智这才从袖中摸出三副药来,淡淡地说道,“长公主想办法让公子服下这些药每日三次,一顿都少不得。” “最多四日,李代桃僵,长公主放心便是。” 另一边,顾悦一大早就去了太后的宫中,侍奉著她服了药,又陪她用膳。 “哀家还记得,上次你满身是伤地来护国寺见哀家。” 太后净手之后,看著顾悦,微微一笑说道,“那个时候,瞧你瘦得跟豆芽菜一样,哀家那个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都过去了,皇祖母。” 顾悦听到太后说这些,一时间也觉得恍如隔世,当下笑著安抚她。 “皇祖母赶快养好身子,到时候悦然日日陪皇祖母用膳。” “那到时候砚卿怕是要不愿了。” 太后被顾悦逗笑了,隨后微微嘆了口气说道,“哀家本以为皇上今日还要来质问哀家一番。” 顾悦笑了笑。 昨晚她就把问题拋回了皇上,想来他一日想不明白,那就一日不会来寻太后。 “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突然想起了王太妃的哀嚎声。 “太后娘娘,你怎么能这么对吾儿!” “这是闹什么!” 肖嬤嬤因著养伤不在,连太后宫里头的人似乎都没了主心骨,竟是没拦住王太妃。 眼见著脸色惨白的王太妃朝著太后就冲了过来,顾悦抬脚就把人给踹飞了出去。 这下眾人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人按在了地上。 “太后娘娘,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王太妃挣扎间,身上的伤再度崩裂,鲜血染红了衣衫,瞧著触目惊心。 “我这辈子,就得了那么一个儿子!” “你连他的命都要夺走!” “这么多年,你让皇上把我赶出京城,眼不见心不烦,若不是为了给你贺寿,我怎么会带著孩子来这里?” “可他一片好心,结果换来的就是死路一条!” “王太妃,你这是闹什么?” 太后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瞧著她这般疯疯癲癲的模样,忍不住蹙眉道,“说到底,你也是先帝的人,这些年皇帝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你又在这里喊什么?” “若是觉得自己活久了,哀家现在就成全你!” “太后!这么多年,你终於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你就是想逼死我!” 王太妃瞪著眼睛,抬手指著顾悦,尖叫出声。 “你若是看不惯我们,早先何必装出那副菩萨心肠来迷惑我们,你让著杀千刀的丫头害了吾儿,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第285章 事后清算 “王太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悦起身,看著王太妃,平静地开口。 “王宝喜的事,是皇上下的口諭,而且他夜闯深宫,本就是死罪,皇上念在太妃的顏面,所以才秘密处置了他。” “可你现在非要闹起来,是何意?” “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王太妃秽乱后宫,混淆皇室血脉?” 顾悦的话,让王太妃瞬间脸色惨白。 说到底,有些事不能深究。 当年太后一手促成王太妃离京,也是觉得她年纪轻轻,没必要在这深宫之中一日日地耗下去,但说到底,可没人让她去生孩子。 毕竟,就算是山高皇帝远,那也改变不了她的身份。 而王太妃不感恩便罢了,养了个面首,生了孩子,却恨不得昭告天下。 皇上不追究,太后当做没看见,但是若是真的闹起来,王太妃那就是死罪难逃。 “太妃娘娘,人总要有自知之明。” 顾悦见王太妃不说话,这才缓缓再次开口。 “王宝喜夜闯深宫的事,若是太妃知情,那太妃便是同罪,若是太妃不知情,那此事便是他自己主意,如今端看王太妃如何抉择了。” “王宝喜是义子。”王太妃挣扎了半晌,终究咬著牙说道,“太后娘娘倒是儿孙满堂,难不成就让旁人孤独终老吗?” 王太妃当然那不愿意就这样作罢,所以她只能將王宝喜说成是义子,那样就不必牵扯自己。 而自己,又有了理由来问责。 “不过是个义子,竟然也敢冒充太妃的血脉在京城为非作歹。”顾悦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若是早知如此,就该早些杖毙,免得在外头坏了太妃的名声。” “顾悦!”王太妃一听顾悦这么说,登时恼怒不已,咬著牙骂道,“你未免欺人太甚!你害死……”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岁数也不小了,成日里还咋咋呼呼。” 没等王太妃说完,太后將茶盏放在了桌子上,面无表情地开口。 “王宝喜的事到此为止,若是你想闹,哀家就带你去皇上面前好好闹一闹,只是后果……你自己能承担吗?” 王太妃面色狰狞,眼神里满是对顾悦的恨意,可是她很清楚,若是再闹下去,太后绝对会说到做到。 “来人,太妃身子不好,送回府里好好养著。” 太后挥挥手,似乎对王太妃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另外,派人去太妃的封地,府里的人全部发卖,一个不留。” “太后!”王太妃听到太后这么说,好不容易平復的情绪再次崩溃,登时哭喊道,“封地是皇上赐下来的,太后你不能如此独断专行!” 她这些年经营的心血都在封地! “王太妃年纪大了,还是留在京城颐养天年,至少时不时还能进宫来陪陪哀家,那封地……就不必回了。” 太后抬手,立刻就有人將王太妃给拉了出去,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留半分。 “皇祖母这是不打算再留王太妃了?”等到一切归於平静,顾悦才转头看向太后说道,“若是传出去,只怕会有人说皇祖母苛责太妃。” “哀家都这个年纪了,还怕那些无谓的话?”太后摇摇头,伸出手拉著顾悦说道,“她既然都恨上你了,那哀家自然不能放走这个祸患。” 留在身边看著,至少能隨时掌握对方的动向。 “王宝喜的事……” 顾悦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跟太后解释。 “你不必多说,皇上既然能下旨处死他,必然是他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太后拍了拍顾悦的手,只道,“悦儿,他在封地为非作歹,哀家不是没有听闻,只是如太妃所言,她这辈子也就这么个念想,所以哀家便容忍了几分。” “现在想来,何尝不是哀家心软之祸。” “所以,太妃的封地,哀家会让皇上交给你,你若是有合適的人选,到时候派过去治理一番,也算是替哀家赎罪。” 顾悦想了想,点头应了。 既然太后已经做了决定,那她只需要听命就行了。 等到侍奉太后歇下,顾悦才暂且离开皇宫,径直回了郡主府。 而素冬和素秋见到她,立刻將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稟明,隨后等待顾悦示下。 “下次不要冒险。” 听到素冬为了杨燁差点丟了命,顾悦立刻蹙眉,看著素冬说道,“之前就跟你们说过,你们谁的命於我来说都很重要,万事量力而行。” 素冬心下感动,但是又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能挠挠头应了,隨后好似想起什么一般开口。 “想要杀少爷的人跟杨启走的很近。” “小姐,先前那个杨启是应该死了的,可是人活著,就意味著当时有人在外头替他运作了,或者可能用死囚代替了他。” “但是对方的能力没有大到把人捞出来,所以才让他在牢里又呆了那么久。” “若是死囚,那杨启就不可能再出来,毕竟当时杨启若是想活著,就得顶替对方的身份。” 顾悦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思地吩咐了下去。 “来人,去见云擎,查一查最近出狱的人都有谁,到时候让狱卒一一去认。” 藏匿身形的暗卫倏然消失不见。 另一边,杨燁本来是想著急去郡主府看素冬,结果被徐嬤嬤暗中拦住了去路。 “徐嬤嬤?”杨燁见她小心翼翼地四下查看,忍不住低声问道,“有事?” “少爷,近日不要在府里头吃东西了。” 徐嬤嬤说完这句话,好像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立刻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杨燁一头雾水。 结果,他人还没走到门口,恰好遇到了要出门的长公主。 “你去哪?”长公主打量了杨燁一番,蹙眉道,“你不会告诉本宫,又要去寻顾悦吧?” “当然不是。”杨燁知道长公主现在看不惯姐姐,当下立刻说道,“我去三叔那,先前三叔说他打算回老宅,所以京城的铺子都交给我打理。” “长公主也不缺那点东西……” 长公主刚想反驳,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当下態度骤然转变。 “不过,有银两傍身也是好的,既然你三叔疼你,那你就都接下来,莫要让他失望。” “知道了,母亲。”在长公主面前,杨燁一向乖巧,只道,“母亲要出门,路上小心。” “这是本宫亲手做的糕点。” 突然,长公主从身后的徐嬤嬤手里拿过一个食盒,打开之后拿出一块栗子糕递给杨燁。 “正好,尝尝本宫的手艺如何……” 杨燁本来已经伸出手去接,脑海里突然想起先前徐嬤嬤的提醒,下意识地一缩手,那块糕点就那样落在了地上。 “怎么……”长公主登时蹙眉,冷眼瞧著杨燁,沉声道,“现在,连你也嫌弃本宫是不是?” 第286章 以身相许 “母亲,我只是不小心,绝无此意!” 杨燁连忙摇头,陪著笑脸说道,“都是我的错,母亲莫要生气,这食盒里不都是母亲做的吗?” “我都拿走吃掉,绝不会浪费的!” 说话间,杨燁伸手就要去徐嬤嬤手里拿食盒,却被长公主拍了下手背。 “你倒是想的美。” 长公主似乎被杨燁逗笑了,当下摆摆手,又从食盒里拿出一块,亲自递到他嘴边,看著他说道,“本宫亲自餵你,你可莫要辜负本宫这做母亲的心意。” 杨燁面上虽然带著笑意,可心里愈发没底。 可长公主一直举著糕点,目不转睛地看著他,见他迟疑,眸中已经多了几分冷色。 闭了闭眼睛,杨燁心一横,张口就把糕点吞了,隨后笑著点头道,“母亲的手艺真的很好,好吃!” 他想得很简单。 长公主总不至於当著这么多人的面毒死自己吧? 徐嬤嬤眸底划过一丝担忧,但面上不敢显露分毫。 “你若是喜欢,本宫再给你做。” 接过徐嬤嬤递过来的帕子,长公主擦了擦手指,隨后说道,“出去的时候多带些人,莫要受了伤,晚上回来陪本宫用膳。” 杨燁连忙应了,“是,母亲。” 长公主见他彻底吞下了那糕点,这才微微一笑,转身带著人大步离开。 徐嬤嬤跟在后头,不敢再回头看杨燁,唯恐被长公主发现端倪。 杨燁看著长公主的背影,又將她身边的人全都扫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想到姚青应该在郡主府,杨燁等到长公主走远了,这才快步走到门口,翻身上马,直接奔著郡主府而去。 巧的是,杨燁刚到郡主府,就得知顾悦回来了,当下直奔书房,委屈巴巴地喊道,“姐姐,救我!” “怎么了,这是?” 顾悦听到杨燁的声音,当下就已经出了门,结果远远地就看到杨燁飞奔而来,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颇为意外地开口。 “瞧著你活蹦乱跳的,並无大碍,何来救你之说?” 杨燁立刻把先前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让姚青来一趟。” 顾悦听完,果然沉了脸。 要知道,徐嬤嬤是她留在长公主身边的人,轻易她绝对不会冒险给杨燁传递消息。 所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她无法掌控的事,甚至可能威胁到杨燁的性命。 可长公主是杨燁的母亲。 顾悦本以为长公主不喜欢自己,所以处处针对自己,但总归对杨燁这个儿子有几分感情在的,所以才放心让杨燁留在长公主府。 现在看来,长公主就是无心之人。 “姐姐,母亲只是让我吃了一块糕点,或许是我们多想了呢?” 直到现在,杨燁还在安慰自己,像极了上一世不断给父母寻理由来安抚自己的顾悦。 “而且还是母亲亲手做的,像她那样身份尊贵的人,何曾下过厨?” “能吃上母亲做的吃食,还真是不容易。” “小燁。” 顾悦看出来杨燁这絮絮叨叨背后的脆弱,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轻声开口。 “放心,姐姐不会让你出事的。” “而且,就像你说的,也许长公主只是心血来潮想要做些吃食给你而已。” “姐姐……” 杨燁瞬间就红了眼眶。 其实,若不是徐嬤嬤提醒在先,就长公主突然要餵他吃糕点的这个举动,足以让他感动的无以復加。 他自幼就没有感受过母亲的关心,又如何能抗拒这样的温暖? 可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得到这样的待遇,却只是因为自己有用处。 虽然並不知这用处是什么。 “其实母亲未必是给我做的糕点,因为那个食盒被她带走了,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是顺手而已。” 顾悦理解杨燁的感受,但是她也没有开口劝说,毕竟有些事,单薄的言语平復不了任何情绪。 恰好这个时候,姚青也赶到了。 饶是杨燁情绪很低落,第一时间还是询问素冬的伤势。 “姚女医,素冬怎么样了?” “並无大碍,杨少爷放心。” 姚青来的路上便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所以立刻就替杨燁把脉,好一会之后才摇头开口。 “郡主,杨少爷,一切正常,至少依著我目前的医术来看,没有任何问题。” 姚青的医术他们都很清楚,所以听到她这么说,倒是都鬆了口气。 “小燁,也许只是一场虚惊。” 顾悦拍了拍杨燁的肩膀,笑著说道,“兴许,长公主就是一时兴起,即便那个糕点不是做给你的,也是你尝了第一口。” 杨燁顿时喜笑顏开,连连点头道,“那就好,姐姐,我能去看看素冬吗?” “去吧!” 顾悦点了头。 別管素冬是怎么逃过一劫的,她救了杨燁是事实。 看著杨燁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姚青忍不住笑著摇了摇头道,“杨少爷还真是好哄得紧。” “孩子而已。”顾悦接了话,隨后目光落在姚青身上,沉声问道,“他当真没问题?” “不好说。”姚青犹豫了下,看著顾悦说道,“脉象过於平缓,但是我刚才瞧著杨少爷的情绪还是挺不稳的,按道理不该如此,但是並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 刚才之所以不说,就是因为怕杨燁思虑过重。 “那这就是最大的问题。”顾悦听到姚青这么说,不禁蹙眉冷声道,“长公主绝不会无缘无故对杨燁如此关心,来人,去查长公主刚刚去了哪里。” 暗卫得令离开。 “长公主是杨少爷的亲生母亲,她不至於……” 姚青本来想劝说一二,可想到长公主对待顾悦的態度,登时就闭了嘴。 罢了。 这世道,就根本不能以常理论之。 顾悦和姚青刚说完话,那边杨燁竟然就扯著素冬的衣袖跑了回来。 “杨少爷,素冬虽然瞧著没有大碍,可是到底还受了伤,你怎么能这么拽著她跑?” 姚青连忙迎上去,一把扯住素冬,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无事才开口。 “內伤也要好好养著才行!” “对不住,姚女医,是我考虑不周。”杨燁眼睛亮晶晶地道歉,隨后转头看向顾悦,一脸惊喜地问道,“姐姐,素冬於我有救命之恩,我能以身相许,以后日日都护著她吗?” 第287章 自生自灭 刚踏进书房的素秋和站在一旁的姚女医顿时瞪大了眼睛,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看谁才好。 “小燁,你想好了?”眾人之中,反倒是顾悦十分冷静,看了他和素冬一眼才问道,“你问过素冬的意思了吗?” “问过了!” 杨燁立刻点头,但是隨即又有为难地开口。 “但是她说得听姐姐的,所以我就赶紧带著素冬过来问姐姐的意思。” “小姐,奴婢跟少爷说过了,救少爷这件事並没有什么特別的。” 素冬见顾悦不说话,担心主子误会自己是有意拿乔,当下连忙解释。 “而且,就算不是少爷,奴婢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这话,其实是违心的。 对於素冬这样自幼长在穷乡僻壤的人,又经歷过那么多不平之事的孩子来说,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了她爷爷和顾悦这样的主子,根本不会在意旁人的死活。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毕竟对她自己来说,想要活著都要拼了命的,又怎么可能为了別人而丟了自己的命? “姐姐,素冬是你的人,君子不夺人所好。” 杨燁据理力爭,只道,“以后就算我认下素冬做妹妹,也不妨碍她在姐姐身边伺候,姐姐放心便是。” 饶是稳重如素秋,这一刻也忍不住失声道,“妹妹?” 杨燁一脸坦然,有些诧异地问道,“是啊!我以后做素冬的兄长,必然会护著她一辈子,决不食言!” “奴婢觉得让少爷做奴婢的兄长,实在是高攀。” 素冬好像早就知道了杨燁的打算,朝著顾悦跪了下去,有些迟疑地开口。 “而且,若是长公主知道少爷认下一个奴婢做义妹,只怕长公主绝不……” “不要紧。” 顾悦摆摆手,平静地说道,“既然是小燁的决定,那就按你们说的来,不过,暂时不要说出去,不然那些还不知道要如何编排素冬。” 杨燁虽然不满意,但是他也知道顾悦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当下治好点了点头,应道,“那姐姐你要好好待素冬,我好不容易才认下的妹妹。” “好。”顾悦点了点头,笑著说道,“素冬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也要好好养著,你就不要吵她了,让她回去休息。” 杨燁很是听话,当下又送素冬出门。 素冬犹豫了下,本来想跟顾悦再说一下此事,可这会人多,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於是就跟著杨燁退了下去。 “我还以为他开了窍。”姚青见二人离开,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摇著头说道,“结果竟然是要认下人家做妹妹。” 素秋也难得一脸尷尬地站在一边,天知道,她刚才也想岔了,本来还想若是郡主反对,她该说些什么来帮忙求情,结果竟然是认作义妹。 看来,天下有情人还是可以成为兄妹的。 “他跑进来那个架势,再看素冬脸上没有半点羞涩之意,我便猜到他所言跟男女之情没有半点关係。” 顾悦见她们二人那般,当下笑著说道,“我自己的弟弟,还能不知道是什么德行。” “不过,徐嬤嬤既然提了,想办法让人去接触下。”想到了先前杨燁说的那件事,顾悦还是吩咐素秋去安排,“另外,查清楚长公主身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生面孔。” 长公主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对杨燁那么好。 所以,很大的可能是要利用杨燁去做什么事,那么想来也是有人在背后指点,所以只要查清楚源头,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就在杨燁闹出一场乌龙的时候,杨城已经去牢里见了自己的父亲。 此刻的杨怀喜已经蓬头垢面,整个人看上去好像个疯子一般。 “父亲。” 杨城从食盒里拿出准备好的饭菜,放到他的面前,垂首嘆口气开口。 “儿子无用,救不出父亲了。” “你能把杨启给救走,却不肯救我?” 听到杨城的话,杨怀喜顿时有些暴躁,忍不住扑上前,猛地抓住他的衣襟,怒声开口。 “杨城,老子养你那么大,你就这么孝顺老子的?” 杨城眸光微闪。 他倒是没想到,杨怀喜被关著,竟然知道自己救了杨启,难不成他还有什么事情瞒著自己? 但是他这会不能让杨怀喜觉得拿捏住了自己,不然待会更是套不出话来。 “父亲,你冷静些。” 相比较杨怀喜的暴怒,杨城看上去格外冷漠。 若是有人在这,怕是都要误会这二人並非父子,而是仇人。 “你现在就是杀了我,也灭有半点用处,想让父亲死的人不是我,而是顾悦那些人。” “萧烬和顾悦逼的很紧,甚至证据十分充足,我就算是想,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父亲,你觉得我一介平民,如何跟他们斗?” 听到杨城这些话,杨怀喜整个人都颓丧了几分,终究是缓缓鬆开了抓著杨城衣襟的手,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垂首不语。 长长的头髮遮住了杨怀喜的脸,让人瞧不清楚他的神色。 若是放在外头,怕是没人敢把面前这个人认成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杨二老爷。 沉默了好一会,杨怀喜阴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杨城,是你说过一定会想法子把我弄出去,我才由著他们把我抓来的,现在你是要反悔?” “父亲,我现在要人没人,要银子没银子,就算是想救你,也是求救无门。” 杨城趁热打铁,蹲在杨怀喜身边,嘆了口气说道,“我背著荆条去三叔门前负荆请罪,结果被他们打了出来。” “父亲,三叔手里定然有银子,可他不肯给我们出银子出力,他可是你的亲弟弟,一个孝字压下来,我也无能为力。” “若是真的有银子,你能把为父救出来?” 听著杨城说了那么多,杨怀喜似乎有些动心,缓缓抬头,透过头髮的缝隙看著自己的儿子,冷声开口。 “刚才你还在说,自己什么都没有,根本没办法跟他们斗,有了银子又能如何?” “杨城,你不会是想骗了老子的银子,然后任由老子自生自灭吧?” “父亲!”杨城顿时红了眼眶,好像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连声问道,“你怎么能如此想自己的儿子,难道在父亲眼里,你养出来的孩子就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吗?” 第288章 疑神疑鬼 “我在外头奔波,一门心思只想將父亲救出来。” 杨城一张脸涨得通红,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这些年我深耕圣贤书,自认礼义仁智信都有修习,没成想,到头来,最先怀疑我的,竟然是生养我的父亲。” “父亲这是让我情何以堪?” “我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到时候说不得还能落个孝顺的名声,也免得父亲处处疑心我!” 说著,杨城猛然別过头,一滴泪落了下来,很快消失不见,瞧著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为父知道了。” 见杨城这般,杨怀喜倒是信了他几分,毕竟平日里这个儿子对他也是孝顺有加。 许是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所以才会疑神疑鬼。 “为父也是心急如焚,所以才会对你动怒,你莫要上心。” “只是城儿,当初你说把罪名都已经推到了你母亲身上,你说,为何他们还不肯放了我?” “也许是顾悦从中作梗。” 杨城见杨怀喜倒是冷静了下来,当下装作自己默默平缓了情绪,微微嘆了口气才开口。 “父亲,我对上顾悦他们,不亚於蚍蜉撼树,若是能有银子,我就能去寻贵人替我们做主,至少要寻个能压得住顾悦的人才行,而这自然更少不了银子……” 说到这里,杨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连忙招呼杨怀喜。 “父亲,这些先不说了,还是快些用膳,不然都凉了,今日是我特意带了父亲爱吃的……” “城儿。” 杨怀喜看著那几样菜,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朝著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了过来,附耳低语一番之后才再次开口。 “这本来是用来留著他日若是生意出了问题能够隨时救急的,但是现如今也別无他法。”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到为父出去,必然会想办法再赚回来。” “你在外打点,少不得银子,为父便將此事告诉你,你大胆去办,为父在这里等你救为父出去。” 说罢,杨怀喜还重重地拍了拍杨城的肩膀,隨后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他有信心,只要杨城能按照他说的去办,定然会有贵人愿意收下那些东西,隨后抬手救他一命。 毕竟,那可是杨家多年积攒下来的家业,隨便拿出来点东西都足以让人心动。 “父亲,此事三叔可知情?” 从方才被杨怀喜告知杨家有另外的家底之后,杨城就低垂著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才再次开口。 “或者是,杨家还有其他人知晓这个地方吗?” “当然没有。” 也许是觉得自己迟早都要出去,所以杨怀喜这会心態倒是格外好,一边吃肉一边喝酒,还不忘得意地说道,“以往你大伯最是信任我,所以才会告诉我。” “杨家这些年在外头赚了不少,你大伯跟长公主不是一条心,所以每年都拿出来大半当做家底存了下来。” “他觉得你三叔太轴,说不定哪天就把这事泄露了,所以就让我操持此事,自然也不会被旁人所知。” “原来是大伯的主意,怪不得……” 杨城点了点头,好似恍然大悟。 他就说,依著杨怀喜这样的脑子,怎么可能会想到存家底这样的事来。 不过,既然除了他在无人知晓,那就更好办了。 “父亲,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去了。” 想到这里,杨城起身,朝著杨怀喜行礼,乖顺地开口。 “我会儘快按照父亲的吩咐去办,不会让父亲在这里受太久的苦楚,父亲儘管放心。” “好儿子。”杨怀喜瞧著杨城,只觉得自己先前当真是冤枉了自己的儿子,当下点点头说道,“为父等你。” 杨城收拾了食盒,只留下酒菜,起身离开。 没走出几步,他突然又顿住了脚步,转头看了正大吃大喝的杨怀喜一眼,当下嗤笑一声,隨后扭头大步走掉了。 凡是拖他后腿的人,都要死。 没有例外。 而吃饱喝足的杨怀喜这才心满意足的躺在了稻草堆上,他幻想著自己离开这里以后可以继续天酒地,若是京城真的待不下去,那他就拿著那些银子离开这里。 手里有银,心里不慌。 他还愁过不好自己的日子吗? 杨怀喜怀揣著美梦睡了过去,却没有发现,草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出了一条毒蛇,在他身边转悠了几分,在闻到他呼出的酒气时,猛然衝著他的脖颈咬了一口。 若是换做平日辗转难眠的杨怀喜,这会必然早已经惨叫出声。 可是因为喝了酒,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昏迷的状態中,就这样被毒素侵蚀,最终彻底失去了气息。 而就在杨怀喜一命呜呼的时候,顾悦已经见到了一直被留在书院的卢松。 “见过郡主。” 能在书院读书,对卢松来说,简直是如鱼得水。 再加上压在心头的大事全都被解决了,所以这会再见,他整个人瞧著似乎都胖了一圈。 “郡主的恩德,草民无以为报。” “今日叫你来,就是为了让你报恩。” 顾悦开门见山,看著卢松说道,“我手底下很快要有一块封地,但是这地方被人糟践得狠了,所以需要有人替我去治理一番,你有没有胆量去试试?” 太后既然做了决定,那王太妃的封地迟早都会归於自己。 所以,当时她第一反应就是让卢松去歷练一番,最要紧的是得让他去替自己收拾烂摊子。 “郡主,草民只是白身。” 卢松没想到顾悦竟然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一时间惊喜到不知所措,颤声开口。 “只怕草民到了地方,也难以服眾,到时候会辜负郡主一番心意。” “去都没去,就先打上退堂鼓了?” 顾悦扬眉,上下打量了卢松一番,似笑非笑地问道,“当初敢以一己之力对抗陈家和何家,甚至抱著必死的决心,怎么……现在日子过好了,反倒是没了心劲儿?” “自然不是!”卢松立刻否认,只道,“郡主既然吩咐,草民在所不辞。” 他不是不识时务之人。 顾悦如今有意抬举他,若是他连应都不敢应,那以后就再无出头之日。 作为一个男人,谁能忍受自己一辈子碌碌无为? “这还差不多。” 顾悦见卢松这会痛快了几分,这才点头,面上多了几分满意的神色。 “不过,你躲在这里,陈家就算想动你也要掂量几分,一旦你离开京城,就有可能被他们在路上截杀,如此,你也敢一试吗?” 第289章 同病相怜 卢松知道自己的处境。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书院,哪怕有学子盛情相邀,他也没有离开过半步。 虽然当时那些证据扳倒了何家,可说到底,陈家並未倒下,而依著陈阁老的脾性,不把他扒皮抽筋,怕是都难解心头之恨。 “郡主,草民明白。” 想到这里,卢松很是坦然地开口。 “草民在这里得郡主庇佑,自然是高枕无忧,可男儿大丈夫,怎能偏安一隅?” “今日郡主能给草民机会再施拳脚,已是草民幸事。” “草民,愿肝脑涂地,以报郡主大恩。” “好。” 听到卢松这么说,顾悦倒是笑了,抬手从素秋那里接过了先前得到的信笺,隨手递给了卢松。 “这里是王太妃封地这些年发生的事,这几日你就好好看看,等到时机成熟,我会让人將你送出京城,不过若是你有需要的,也可以隨时跟我说。” “对於自己人,我不会亏待半分。” 卢松接过那些信笺,沉声道,“草民定不负郡主所託。” 又跟卢松说了几句,顾悦才让他暂且退了下去,隨后又见了素冬的爷爷。 “书院的事,劳烦先生,先后发生了那么多事,倒是连累先生受伤,我心里著实过意不去。” 说话间,顾悦已经让素秋將先前准备的锦盒拿了出来,笑著开口。 “这些算是我给先生的束脩,想让先生亲自替我带个学生。” “郡主於我们爷孙三人本就是恩人,而且郡主瞧得上老夫这点学问,是老夫的荣幸。”素冬爷爷连连推辞,摇头道,“有事郡主儘管吩咐,老夫万万不能收下郡主的东西。” “我那弟弟在外头求学多年,却被人耽误了。”顾悦没有强求,只是简单地说了下杨燁的情况,“但是我希望他能拿下文武状元,不知先生可有信心?” “这……” 素冬爷爷有些为难。 “老夫未曾见过公子,所以不敢跟郡主夸下海口,倒不如先让杨少爷来书院,到时候老夫便心中有数了。” 顾悦点点头,也不再多言,当下起身,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一般,笑著开口。 “忘了告诉先生,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念著素冬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非要认下素冬做义妹。” “所以,这锦盒里是我们的诚意,还望先生收下。” “先生若是不要,那想来是不愿意与我们扯上关係,那我回去便跟他说,让他收了这个心思。” “郡主……” 素冬爷爷一听,连忙摆手道,“原是老夫误会,老夫这就收下,若是以后那丫头做事不周,还望杨少爷能担待一二。” “先生放心,有我在,他不敢。” 顾悦笑得真情实意。 “所以,杨燁武状元是没问题的,若是能考上文状元,说不定能替素冬挣个好前程回来,一切就拜託先生了。” 素冬爷爷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郡主。” 回去的路上,素秋满是不解,犹豫了半晌才开口。 “郡主若是让素冬爷爷教少爷,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为何还要费如此周折?” “老先生读书读得多,虽然不觉得自己的孙女比旁人差什么,但是骨子里会认定他们与杨燁的身份天差地別,若不这样办,他不会同意杨燁认素冬做义妹的事。” 顾悦垂眸,很是平静地开口解释。 “像老先生这样的人,认死理,所以想说服他难如登天,索性以退为进,先让他做个比较难的事情,他办不到,那就再说个稍微简单点的,我於他既然有恩,他总不能拒绝恩人三次吧?” “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顏面?” “原来如此。” 素秋听完顾悦的话,想了一下素冬爷爷刚才的反应,倒是连连点头。 “不过少爷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些,郡主还打算让他考文状元吗?” 在素冬眼里,杨燁似乎更適合走武路。 “不过是寻个藉口,让他们多接触下而已。”顾悦笑了,只道,“免得他在京城上躥下跳,碍了那些人的眼,让老先生勒勒他的性子,到时候也不至於被人盯著,更安全些。” 顾悦发现,自从杨燁回京以后,就落得跟自己当初一样的处境。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好像得罪了不少人。 而且,每个人都想要他的命。 还真是……同病相怜。 “郡主。” 就在这个时候,萧烬的人拦住了顾悦的马车,朝著她躬身行礼。 “王爷让属下给郡主带个口信,请郡主走一趟地牢。” “杨怀喜死了。” 另一边,从牢里见过杨怀喜的杨城並没有立刻就去他说的那个地方,而是去见了被自己暂时藏在西郊一处破落宅院里的杨启。 “咱们什么时候离开京城?”见到杨城,杨启立刻迎了上来,低声问道,“京兆府似乎是得了命令,挨家挨户在寻找逃脱的土匪,这里不安全。” “现在离开京城等於自投罗网。” 杨城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脸色有些难看。 他自幼就锦衣玉食,哪里喝得惯这样又苦又涩又潮的茶,简直是难以下咽。 “这西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官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你安心在这里待著,只要你不露面,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也不能就这么东躲西藏的一辈子!”杨启有些恼火,“咱们之前说好的,要儘快报仇,然后走得远远的,你现在不会是反悔了吧?” “我当然没有!” 杨城有些不耐,刚想反驳,却突然冷眼看向外头,呵斥出声。 “什么人!出来!” “这是闹什么呢?” 被杨城发现了,对方似乎也並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笑眯眯地露了脸。 “刚才在路上就瞧见你脚步匆匆,我还以为你在这里金屋藏娇,没想到是藏了个死囚犯啊!” 来人,竟然是陈鹤一。 “你跟踪我?” 现在的陈家已经无人为官,所以连带著陈鹤一也是身份大跌。 而杨城手握一大笔財富,这会自然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陈鹤一,你我二人素日无冤无仇,你这么做,未免有些不地道了吧?” “你就不怕,我在这里趁机弄死你,让你有来无回?” 第290章 无稽之谈 “我倒是小看你了。” 陈鹤一听到杨城这么说,忍不住嗤笑一声,冷声开口。 “以往见到我就阿諛奉承的劲头,怕是当时我让你跪下给我舔鞋你都乐意,怎么,现在不装了?” “这外头不远可就有衙役,若是我现在把人招来,你们两个可都得死。”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陈公子这是还做什么被人追捧的美梦呢?” 杨城嗤笑一声,似乎根本不把陈鹤一的威胁放在眼里。 “陈公子儘管喊人,看看是我们的刀快还是那些衙役来的快。” 陈鹤一抬眼看著杨城,二人之间眼神交锋,谁都不肯退一步。 “陈公子,来者是客。”杨启打破了二人的爭执,只是陪著笑脸说道,“咱们的敌人都是一样的,何必在这里斗来斗去?” 杨启以前也遇到过几次陈鹤一。 在杨怀远还在的时候,陈家也算是他的座上宾,偶尔在府里头碰到,这孩子也是知书达理。 所以,他觉得自己作为长辈,从中说和几句理所当然。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本公子面前指指点点。” 陈鹤一扫了杨启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噁心他的臭虫。 “杨城,你费尽心思,不救自己爹,反倒是救这么个废物,图什么?” 杨启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这才意识到,像陈鹤一这些人,骨子里从未看得起过他们。 以往那些礼遇本就不过是一戳就破的假象而已。 “陈公子跟著我,想来不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吧?”杨城没有回答陈鹤一的话,只是看著他冷声道,“若是无事,麻烦陈公子赶紧滚。” 杨城心里头藏著事,自然不愿意跟陈鹤一多言。 “我现在家破人亡,一心只想报仇,可没时间陪陈大公子在这里閒言碎语。” “本公子既然跟著你,自然是找你一同报仇。”陈鹤一这会倒是也没有卖关子,抱著手臂说道,“顾悦害死了我爹,又害得你爹入狱,咱们联手废了她,如何?” “我凭什么相信你?” 杨城面不改色,但也是沉默了一会才看著陈鹤一开口。 “你现在背后还有陈家,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些人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可我不一样,万一你把我推出去顶罪,到时候我岂不是必死无疑?” 杨启站在杨城身边,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不代表光脚的那个上赶著就要去送死啊!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 陈鹤一將一个荷包丟了过去,任由荷包落在了地上,微微抬了抬下巴说道,“这些银子你先拿著用,这里压根不是助人的地方,你去找个好地方安顿下来。” “等到我安排好了,自然会找你相商。” 说罢,陈鹤一转身就走,看上去格外嫌弃这里,简直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城儿,这陈公子出手还挺大方。” 杨启已经把地上的荷包捡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少说也得有十几两碎银子,当下兴奋地开口。 “咱们要搬地方吗?” “我不是跟你说了,这里是最合適的。”杨城收回视线,冷冷地说道,“你若是出去,不用两个时辰就会被抓住,你跟我说,你是想住酒楼还是客栈?” 杨启顿时萎靡不振。 官府的人最先查的就是那些地方,他们就算得了银子,也没办法。 “买命银,你以为这么好拿?”杨城拍了拍杨启的肩膀说道,“杨族长,杨氏一族都被顾悦给端了个乾净,人家新支已经冠柳姓了,所以咱们现在就是无根浮萍,被人害死都无人知晓。” “那怎么办?” 杨启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那陈鹤一既是你招来的,那你自己想办法,別连累我。” “杨族长儘管放心,我必然不会连累你。” 杨城冷笑一声,隨后大步往外走。 “只是日后若有什么好处,杨族长也莫要想著帖上来了,以后杨族长就自求多福吧!” 杨启看著杨城离开,握紧了手里的荷包,忍不住啐了他的背影一口。 “什么东西!” “读过几年书,就以为能骑到人头上当人上人了,我呸!” 骂完杨城,杨启又快步走进屋子,把门关上之后打开荷包想要数数银子。 他已经想好了,等到这边风头一过,立刻就拿著这些银子离开京城。 至於那些人,还有报仇什么的…… 他现在自身难保,还谈这些? 就在杨启憧憬將来的生活时,却不想下一刻,一根麻绳突然套住了他的脖颈,隨后猛然將他整个人拉了起来,直接掛在了房梁之上! 另一边,顾悦已经赶到了地牢,见到了萧烬。 “狱卒说,杨城来送过饭菜,但是仵作查过,那些饭菜没有毒。” 萧烬见顾悦走到自己跟前,这才低声说道,“仵作判断他的死因应该是被毒蛇咬伤,发现得太晚了,所以才死了。” 顾悦蹙眉,走到杨怀喜尸体面前打量了一番,只道,“这牢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有毒蛇?” 虽然说牢房里蛇虫鼠蚁不少,可为了犯人的安危著想,还是有法子避免一些毒物出现的。 所以,突然冒出来的毒蛇著实有些奇怪。 说到底,杨怀喜的死绝对是人为。 “没有发现毒蛇。”萧烬沉声道,“不过,既然他死之前见过杨城,本王已经让人去带回来好好审审了,而且,杨城先前指认杨怀喜害死了他的母亲。” 其实,萧烬觉得这事跟杨城必然脱不开关係。 “所以,杨怀喜被关在这里,不单纯是因为贩卖私盐的事,还有杀人的罪名?”顾悦见萧烬点头,当下冷哼一声,“杨城在外头还一副为父奔波的模样,当真是可笑至极。” “但是,还有个问题。” 说到这里,萧烬顿了顿,又看向顾悦,只道,“在杨城之前,杨燁也来见过杨怀喜。” 萧烬大概说了下杨燁过来的时辰,而且有狱卒作证。 “王爷,这绝对是无稽之谈。” 顾悦听到萧烬这么说,不禁有几分怔愣,隨即摇头反驳。 “杨燁先前一直在郡主府,而且还要认下素冬做义妹,当时姚青也在场,可以作证。” “若是照你所言,难不成这京城还能有两个杨燁不成?” 第291章 举步维艰 “但是根据狱卒所描述,来的人的確是杨燁。” 萧烬当然知道杨燁不可能把杨怀喜给害死,只是陈述事实。 “而且,因为他提到了你,狱卒就给了他几分顏面,並没有跟在身边,所以他们之间说了什么,无从得知。” “可是现在杨怀喜死了,就意味著他也有嫌疑。” 最主要的是,杨城的身份与杨燁的身份截然不同。 杨城与杨怀喜是父子,在旁人眼里,他没有弒父的理由,反观杨燁,倒是可以有一堆理由。 这对杨燁十分不利。 “杨燁出现在郡主府,当时门口的商贩也可以作证。” 顾悦想了想才继续开口。 “门房瞧见他,应该是迎著他进来的,周遭的人自然看得见,而且姚青在场,即便我与杨燁是亲姐弟,没办法作为人证,那他们也是可以的。” “但是,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要杨燁自证清白,而是有人故意在针对杨燁,而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杨城。” “如果没有证据,很难將他定罪。”萧烬认可顾悦的话,隨即又说道,“你且放心,即便將杨燁提过来,本王也会护著他,不会让他吃亏的。” 顾悦点了头。 既然出了事,她自然也不能徇私,但是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所以她没有久留,很快就离开了地牢。 等到回了郡主府,吩咐手底下的人去查此事的线索,隨后才知道杨婉歆等了她好一会了。 “姐姐。” 杨婉歆见顾悦走过来,立刻起身迎了上去,眨了眨眼睛才开口。 “姐姐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顾悦的脸色不算太好。 杨婉歆素来在意她,所以自然第一时间发现她的不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姐姐儘管开口。” “好。”顾悦笑著点了点头,才问道,“今日来是有事?” “对。”杨婉歆立刻说道,“我怀疑杨城好像跟宫里的人有所勾连,担心他可能会对付姐姐,所以特意来跟姐姐说一声。” 杨婉歆一五一十地將那日的所见告诉了顾悦。 “那马车很是低调,外观上看,並不能判断对方的来路,不过巧合的是,赶车的那个人我先前无意间在陈家见过一次。” “当时那个人穿的是內侍的衣物,虽然换了打扮,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杨婉歆是个天生做生意的料。 许是家里的影响,她在记人面相这方面几乎是过目不忘。 毕竟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要跟人打交道,若是人来了多次都记不住人家,这也是极其尷尬的事。 说不定人家下次就不来了。 “姐姐,先前杨燁跟我说杨城在京城落脚,我就觉得很奇怪,当初父亲出事,我和母亲都打算倾家荡產救人,可他却能活得如此自在,著实让人费解。” “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搭上了谁的线,替人办事,所以才会如此。” “这样来看,还得让人盯著杨城。” 顾悦听完杨婉歆这番话,若有所思地开口。 “先前觉得让杨燁认出杨城的真面目,不与他来往便罢了,现在看来,倒是小瞧了此人。” “婉歆,此事要多谢你,若不是你发现,想来我还不把此人放在心上。” “能帮上姐姐最好。”杨婉歆很是开心,隨后又想起什么一般说道,“陈鹤一先前还来寻过我,又提及了婚事,恰好当时母亲听到了,以陈家过於隨意的理由將他赶了出去。” “本就该赶出去,若是真心实意求娶,至少陈家也该请官媒上门。”顾悦冷哼一声才道,“如此隨隨便便跟你提起,莫不是想让你与他私相授受?真是不知所谓。” “陈家现在举步维艰,想来也是顾不上他,先前因为他父亲的事,他与他二叔有了嫌隙,那位陈阁老到底年纪大了,虽然硬撑著办完了大儿子的丧事,但还是病倒了。” “姐姐,听说人病得很厉害,皇上似乎於心不忍,到底是派了李公公带著太医去看了人。” 杨婉歆轻声道,“之前出入陈家的时候,我拿银子收买了几个下人,不过是些閒话,他们自然也不会藏著掖著,所以才听闻了一些,只是无法知晓真假。” 顾悦有些意外地抬眸去看杨婉歆,倒是没想到她还能藉机行事,当下认可道,“你做得很好,婉歆,未雨绸繆不会错的,以后你遇到事情也要如此。” 听到顾悦夸讚,杨婉歆很是开心,但隨即又担心地问道,“姐姐,皇上这般念旧情,会不会有一日重新重用陈阁老?” 另一边,杨燁觉得自己只用嘴巴说认义妹的事著实有些仓促,所以特意去金玉阁挑了几样价值连城的首饰,打算作为礼物送给素冬。 结果没成想,正坐在雅间里等著看首饰,下一刻就觉得背后有些发凉,当下眸光一凛,猛然侧身,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一记手刀。 来人蒙著面,一身黑衣,手掌悬空,愣了愣神,似乎没有想到杨燁竟然能躲开自己的攻击。 “你是什么人?” 杨燁意识到对方似乎只是想打昏自己,暂时並没有要自己性命的意思,当下立刻退到了角落,抽出腰间软剑与其对峙。 “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不说话,回过神就开始动手,完全没有被发现就立刻逃走的意思。 杨燁也闭了嘴,只是拿著软剑回击。 二人你来我往过了数十招,杨燁就意识到对方是个高手,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吃亏的是自己。 “来人!” “杀人了!” 一念至此,杨燁就且战且退,隨后卖了个破绽,直接將自己摔出了房间,高声喊了起来。 金玉阁的雅间比较隔音,为的是保证来挑选物件的贵人们不必被人打扰。 但是同样的,他们的小二也都会些拳脚功夫,同时还特地请了护卫,至少能应对一些突发的问题,保护贵人们在官府到来之前不受惊扰。 所以,杨燁一声高呼,几乎是所有的护卫都冲了上来,握著五八门的武器就衝著那黑衣人而去。 杨燁靠在栏杆处喘了几口粗气,目光一错不错的盯著黑衣人。 “杨少爷,您没事吧?”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护卫打扮的人凑到了杨燁身边,一边伸出手去扶他一边开口,“小的扶杨少爷去旁边的雅座,以免误伤杨少爷。” 杨燁本就有些脱力,当下也没有拒绝,就势起身。 却不想,刚走到一旁雅座內,杨燁就感觉脖颈处猛然一痛,隨后眼前一黑,脑海里只划过一个念头。 真他娘的要命! 大意了! 第292章 隨机应变 杨燁没有昏迷太久。 只是,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败的房屋里,手里还扯著一根绳子,下意识地拽了拽,没有拽动。 坐起身,定睛看过去,杨燁惊得就地滚出去老远。 竟然是个死人! 而且,他刚才扯著的那根绳子,竟然就是勒死对方的麻绳! 几乎是瞬间,杨燁就意识到自己被人做了局。 把自己打昏,然后再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必然是想把面前这个人的死栽赃给自己。 杨燁立刻爬起身,四下打量了一番,隨后上前將遮挡住对方脸的头髮拨开。 竟然是杨启!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杨燁眼睛一转,几乎是立刻直接把屋门打开,隨后扑通一声跪在了杨启面前,直接把人抱在怀里,仰面哀嚎出声。 “族长,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就算杨家没了,你也不能为此自尽啊!” “你死了,以后杨家再无归处,你让我们该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隨机应变,至於结果如何……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到官府的人闯进来的时候,恰好就看到了杨燁抱著杨启的尸身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一时间面面相覷,不知该作何反应。 “李大哥?” 听到动静的杨燁扭过头,看到带人来的侍卫正是他先前喝酒时结识的衙役,当下抹了一把脸,好似十分迷惘地开口。 “你们怎么在这里?” 杨燁平日里就热衷於结交朋友,而且不拘旁人身份如何,再加上他出手大方,为人和善,所以结下了不少善缘。 而这位衙役叫李运,豪爽大气,虽然与杨燁只来往过几次,但与他很是投缘。 “杨公子,你怎么……” 李运下意识地四下看了一圈,有些迟疑地开口。 “先前有人说这里有人行凶杀人,所以府尹让我带人过来看看,这人是……” “这位是我们杨家的族长杨启。” 杨燁鬆开尸身,站起身,擦乾眼泪,隨后才说道,“他先前犯了事,我无意间听说他出狱了,所以想著过来瞧瞧他,没想到他竟然会自尽身亡。” 说到这里,杨燁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父亲过世以后,族里就接二连三的出事,想来族长也是觉得愧对杨家列祖列宗,所以……” “都是我不好,若是回京之后早些来看看他,兴许他就不会想不开了。” 李运带来的人里面有仵作,这会已经打算上去验尸了。 “杨公子,虽然咱们认识,但是毕竟是有人报了官,所以该查的总得查。”李运见杨燁这般伤心,於是低声说道,“还请杨公子行个方便。” “李大哥让人查便是。”杨燁立刻点头,没有半点犹豫,只道,“杨族长跟我二叔家走得近,先前他出狱也是被杨城救出来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没了性命。” “杨城?”李运看著仵作验尸,听到杨燁提到这个名字,当下若有所思地说道,“是他父亲在牢里刚刚过世的那个公子,先前去认领了尸身。” “二叔死了?”杨燁顿时一脸惊讶,隨后哀慟不已,摇著头说道,“罢了,都是命,李大哥你日后见到杨城就离他远点。” 李运有些不明所以,问道,“何出此言?” “先前若不是郡主救我,我也差点就死了。”杨燁嘆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为何,凡是跟他有点牵扯的,总会死於非命,他才刚回来,就没了母亲,现在父亲也……” 顿了顿,杨燁颓然地说道,“不过,兴许都是巧合吧……” 李运顿时蹙眉,若有所思地看著杨启的尸体。 仵作很快验尸结束,径直走到了李运身边,对他附耳低语了几句。 “杨公子,既然你发现了尸体,还请跟我们走一趟衙门。”李运点了点头,隨后看向杨燁说道,“杨公子儘管放心,我们一定会查出真相,还这位杨族长一个公道。” 杨燁心中暗暗鬆了口气,点头应道,“我相信李大哥。” 人最怕的就是先入为主。 若是这些衙役闯进来就误会杨燁是杀人凶手,那自然第一时间就会把人给按住。 而现在,杨燁与李运相识,看上去好像也是刚刚进来没多久才发现了尸体,所以不至於直接被当做犯人抓走。 “李大哥,我能让人给郡主送个口信吗?”想到这里,杨燁再次问道,“本来说好的要去她那里,若是迟迟不去,我怕她会担心。” 李运当然不会反对,当下就安排人去郡主府报信。 而杨燁也十分乖顺地跟著一同回了京兆府,看上去没有半点慌乱的意思。 一直观察著他的李运点了点头。 他猜想此事应该与杨燁无关。 毕竟,没有人杀了人真的能如此淡然。 那么撒谎的,难道是那个不敢露面的报官之人? 另一边,陈鹤一刚回到陈家就被他二叔陈耀拦住了去路。 “鹤一,你最近不要老是往外跑,府里头本就不太平,外边盯著陈家的人也很多,这个时候,陈家不能再惹出乱子来了。” 陈耀的眉心紧皱,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著陈鹤一。 “你祖父身子不好,你留在他身边尽孝就行,明白了吗?” “若是真的惹出事来,到时候二叔可保不住你。” 作为陈阁老的二儿子,陈耀一直以来存在感都不是特別强。 毕竟上有事事配合,撑起整个家族的大哥,下有成日里闹腾,却总是能让所有人都关注的三弟。 可谁也没想到,陈家出事的时候,陈阁老陈勛以一己之力拼命保下的儿子,竟然会是他。 所以,这一点是陈鹤一最难以接受的。 在他眼里,这个二叔什么用都没有,完全就是个閒云野鹤般的人,怎么可能撑得起陈家? 所以他怨恨陈耀,恨当初为何是父亲去死,而不是陈耀。 “你是我二叔,又不是我爹,凭什么管我做什么?” 陈鹤一嗤笑一声,冷眼瞧著陈耀开口。 “你不会以为我父亲死了,这陈家就到了你做主的时候了,祖父还活著呢!” “况且,陈家没了父亲,也是要交到我手上的,和二叔你没有太大的关係,二叔就不必假惺惺地在这里演戏了。” “也就是祖父最近身子不好,不然你以为这里还能有你说话的份?” 第293章 难以招架 “陈鹤一,这是你对待长辈的態度吗?” 陈耀有些头痛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大哥还活著的时候,陈鹤一是整个陈家的骄傲,也是他们寄予厚望的小辈。 但是他也清楚,陈鹤一最敬重的人是他的父亲,自己的大哥,最喜欢的人是他的三叔,自己的三弟。 他们都死了。 唯独留下了自己。 所以,陈鹤一將改变不了的事实全都怪罪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个孩子的怨恨,他没办法计较,却也疲惫不堪。 “你若是想要把我赶出去,那就更应该好好听话,让你祖父放心,儘快好起来才行。” “否则,你就不要怪二叔让你禁足在府里。”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陈鹤一听到陈耀这么说,当下立刻恼怒异常。 “你有自己的儿子,若是想管,就去管他,別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你不配!” “陈鹤一!” 这边陈鹤一话音未落,那边已经被人一拳砸在了脸上。 “若不是我父亲撑著陈家,你早就流落街头了,你以为自己有多能耐,在这里大放厥词!” “我父亲不捨得动你,可我早就看不惯你那副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德行了,今日我就好好教你做人!” 动手的,是陈耀的儿子陈鹤安。 少年虽然不如陈鹤一壮实,也不如他高,可打起架来带著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儿,所以饶是陈鹤一身怀武艺,也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陈鹤安!” 陈鹤一到底年长两岁,先是被打蒙了,挨了好几拳倒是回过神来,翻身就开始反击。 二人打得不可开交。 “住手!” 陈耀站在不远处,並没有阻止,直到陈勛听到了消息赶了过来,呵斥出声。 听到祖父的声音,二人倒是乖顺,同时停了手,站在原地垂首不语。 陈勛对於陈家小辈来说,那是巍峨的高山,绝不可以褻瀆半分。 所以,他只是一句“住手”就足以让两个人瞬间冷静下来。 “陈家的兄弟本该互相扶持,到了你们,反而自相残杀,你们是想断送陈家的未来吗?” 陈勛说完,又扫了一眼陈耀,冷声开口。 “当初你跟老夫说,若你先於你大哥出生,或许比他做得更好,可今日之事,若是你大哥在场,那么必然不会变成这般。” “而且,他最先打的定然是鹤一。” “你,比你大哥,差得远了,如今老夫只是没得选,若你担不起,那就让鹤一来。” “父亲,儿子知错。” 陈耀听到陈勛这番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上只剩下惭愧。 “求父亲莫要动怒,儿子定然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鹤一,你跟祖父来。”陈勛没有看陈耀,只是朝著陈鹤一招了招手,隨后留下一句,“既然知错,那就该罚,跪满两个时辰。” 陈耀垂首应声,“是,父亲。” 陈鹤一不著痕跡地嗤笑一声,嘲讽地扫了陈耀和陈鹤安一眼,隨后跟著陈勛走了。 “父亲!” 陈鹤安快步走到陈耀身边,也跪了下去,低声开口。 “对不起,父亲,是儿子给父亲惹了麻烦。” 若不是他忍住没有跟陈鹤一爭执,也不会害得父亲被祖父责骂。 “这件事,与你无关。”陈耀伸出手摸了摸陈鹤安的头髮,笑著说道,“鹤安,外头冷,你不必在这里陪著,回自己院子去,受伤的地方好好上药。” “我陪著父亲。”陈鹤安摇摇头,有些难过地说道,“祖父对父亲有偏见,不愿意心疼父亲,由著陈鹤一欺辱父亲,儿子看不过眼。” “但是父亲放心,这一次儿子经心了。” “下次再揍陈鹤一,儿子定然寻个无人的地方,而且绝不会让他知道是儿子所为。” 陈耀笑了,却並没有出言阻止陈鹤安,也没有在赶走他。 自从他担下陈家以来,陈鹤一就蹬鼻子上脸,方才陈鹤安动手的时候,自己心里著实也痛快了几分。 自己的儿子孝顺老子,有什么错? 而且,都是小辈之间的切磋,他一个长辈何必过问那么多。 这些不都是陈阁老教导的吗? 另一边,长公主已经见到了今日刚刚放了血的顾瑀。 “长公主。” 见到长公主,妙音十分平静,完全看不出她已经背叛了对方。 最关键的是,她竟然只是行了礼,隨后就好像浑不在意地离开了,压根就不打算跟长公主有什么来往。 “长公主,老身瞧著,她可不像是师姐。” 跟在长公主身后的,正是妙音的师妹妙智。 “老身跟师姐相识多年,虽然这两年甚少见面,可是对师姐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就从她走路的姿势,老身都能看出来端倪。”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妙音是人假扮的?” 长公主眯起眼睛,似乎没想到这一层,当下冷声开口。 “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换了人的,怕是只有那么几个人,倒是不知此人到底效忠於谁。” “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妙智见对方並不是自己的要找的师姐,当下就没了兴趣,转头朝著里头走去。 “长公主不是要救人么?” “再慢点,怕是人都要死了。” 死,肯定是死不了的。 长公主心里头这么想,但是並没有反驳出声。 说起来,她有些不喜欢妙智这种没规矩且又狂妄的態度。 “皇上既然说了让他日日放血,定然会让太医守著的,所以进去之后不要多言。” 现在还用得著这人,所以长公主对待妙智的態度还是比较和善的。 “若是发现了什么,可以私下里跟本宫说。” 妙智点点头,但是一双眼睛四下打量,看上去对其他的事漠不关心。 而刚刚被包扎好伤口,躺在床上的顾瑀,一看到长公主,顿时激动不已,刚要坐起身又躺了回去。 只是刚才的动作拉扯到了伤口,让他痛得整个人大汗淋漓,几近瘫软。 “姑母!” “你终於来看孤了!” 顾瑀红著眼眶,忍不住哭喊出声。 饶是现在,他依旧没有接受自己已经不是太子的事实,所以口口声声还是自称孤。 “他们打断了孤的腰!” “孤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们定然是被顾悦指使,所以才下次狠手!” “姑母,你一定要替孤报仇啊!” 第294章 心魔顿生 “什么?” 长公主一愣,隨后几乎是两步並作一步地跑到了床前,一眼就看到了顾瑀身下已经被鲜血濡湿的样子,登时咬牙切齿地开口。 “他们怎么敢!” “你是不是傻?” “当时察觉到不对,为何不喊?” “姑母,他们把孤打昏了啊!”顾瑀抓著长公主的手,颤声道,“等孤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子没有了知觉,母后……母后她让人来看了孤一眼,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说到这里,顾瑀瞧著格外慌乱,语不成调地连声询问长公主。 “姑母,母后她是不是不要孤了?” “孤以后是不是再也站不起来了,父皇他是不是彻底捨弃孤了?” 长公主进来的时候,就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虽然皇上有令让人看著顾瑀,可长公主亲自赶人,谁敢违背,那不是找死吗? 左右长公主也没办法把人带走,他们只要在外头守著,不让顾瑀出事就行了。 所以,这会顾瑀说什么,长公主倒是也不担心会传出去。 “瑀儿,你不要怕。” 看到顾瑀这般慌乱无措,长公主心疼地拉住了他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低声开口。 “你放心,姑母不会让你这样过一辈子的,你好好听话,姑母会救你的。” “姑母。” 顾瑀突然伸出手环住了长公主的腰,哽咽地哭诉。 “孤只有姑母了,求求姑母不要丟下孤,若是没有姑母,孤也活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的顾瑀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他只知道,面前的长公主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只要长公主还愿意救他,那他就不会像一团烂肉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傻孩子。” 长公主的心疼几乎溢於言表,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说道,“先冷静些,我带了人,需要给放些血,你只要耐心等上几日,到时候一切都会像以前一样的。” 顾瑀虽然不明白长公主的意思,可现如今他也没得选。 所以,他擦乾了眼泪,伸出手臂,乖顺地由著妙智割开了他刚刚包扎好的伤口。 等到妙智重新替他包扎之后,长公主才再次问道,“这样就行了吗?” “对,回去之后还要让少爷多喝几日才行。” 妙智並没有说明,但长公主心里头已经有了数。 结果这边刚想再安慰下顾瑀,那边徐嬤嬤已经脚步匆匆地推门而入,不等长公主发作就走到她面前,对她附耳低语了几句。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长公主蹙眉,猛然起身,差点將顾瑀直接掀落,但是她好像很是著急,完全顾不上安抚顾瑀,只是连声道,“瑀儿,你且在这里好好养著,本宫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长公主顾不得多言,带著人就匆匆离开了。 而被再次突然丟下的顾瑀眸底只剩一片冷意。 刚才徐嬤嬤虽然说的声音很小,可他还是听到了杨燁的名字。 长公主这么著急,定然是杨燁出了事。 明明刚刚还说不会捨弃自己! 都是骗子! 顾悦没想到自己出宫来就能遇到这么多事。 最关键的是,杨燁竟然会捲入人命官司里,所以得了消息的她,几乎是立刻就到了京兆府。 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长公主竟然先她已经到了,而且来的架势分明是替杨燁撑腰。 顾悦几乎是下意识地阻拦要进去通传的人,又特意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等著,毕竟在她的记忆里,长公主可没那么疼爱杨燁。 如今,如此著急的模样,就好像……生怕杨燁会出事一般。 “林大人,杨燁是本宫的儿子,难道这一点还不足够证明他的清白?”长公主坐在上首,看著京兆府尹,冷声道,“你们把人带到这里来,分明是不给本宫顏面!” “长公主,查案是京兆府分內之事,若是清白之人,京兆府自然不会冤枉他。” 说话的人语气波澜不惊,没有半点恭维之意。 顾悦有些意外,微微侧头看过去,发现对方瞧著有些眼熟。 “小姐,是那个状告太子和徐维楨舞弊的学子!” 素冬眼尖,而且当初对徐维楨可是深恶痛绝,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新上任的这位京兆府尹竟然是那个寒门学子林一申。 “他好厉害啊!” “竟然这么快就被皇上重用,接任了京兆府尹一职?” 顾悦听到素冬这么说,也颇为惊讶,毕竟她压根没把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男子跟当初满脸是血,一身脏污的学子想到一起。 而且,先前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参加了后来皇上特意重新安排的加试? 当真是毅力惊人。 “林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很显然是知晓林一申的身份,当下冷哼一声问道,“难不成林大人是记恨当初本宫护著太子之仇,所以现在故意拿捏本宫的儿子?” “公报私仇,林大人未免愧对圣上信任了!” “长公主言重了,下官按规矩办事,绝无旁意。”林一申依旧是不卑不亢,只道,“若是长公主不是来送证据的,那就请回吧,下官还有要事在身。” 长公主见林一申油盐不进,当下气得猛然起身,一甩衣袖大步离开。 而顾悦早在她出来之前就避开了,站在僻静之处看著长公主的背影,半晌都没有说话。 “下官见过郡主。” 正出神的时候,林一申竟然已经走到了顾悦的身边,还朝她躬身行礼,与刚才对待长公主那冷漠的態度截然不同。 “下官先前一直没有做出成绩,不敢与郡主相见,唯恐愧对郡主当日的仗义执言。” “今日知郡主前来,若避而不见,著实失了礼数。” “林大人言重了,能凭一己之力成为京兆府尹,已经相当厉害了。” 顾悦倒是真心实意的夸讚,笑著说道,“不过我今日来,也是为了杨燁,不知道大人能否行个方便,让我见见他?” “郡主,现在是有人指认杨少爷杀了杨启,所以,恕下官暂时不能通融。” 说到这里,林一申突然抬头看著顾悦,扬眉开口。 “不过,郡主难道不认为,杨少爷现在关在下官这里,兴许更安全呢?” 第295章 左右逢源 “当初下官状告徐维楨的时候就看得出来,长公主最在意的就是杨昀和杨婉仪二人,当时甚至提都未曾提过杨少爷。” “而且,据下官了解,当初长公主同意徐维楨娶杨婉仪,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杨怀远死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人去给杨少爷报丧。” 林一申平静地看著顾悦,分析著长公主出现在这里的事情。 “如此看来,长公主根本不在意杨少爷,可今日得见,却完全不同。” “郡主没来之前,长公主就已经到了,甚至还以身份压下官放人,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郡主难道不担心长公主是另有所图?” “也许是因为杨昀和杨婉仪都死了,她若是再不在意杨燁,那她岂不是也成了孤家寡人?” 林一申很聪明。 聪明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顾悦无从反驳。 但是顾悦觉得,也许自己看不透的事情,林一申说不定能看得更明白,所以她才顺著他的话继续往下说。 旁观者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且,现在她拘著杨燁不与我来往,何尝不是在意他呢?” “那就更奇怪了。”林一申笑著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是刚才下官瞧著长公主,好像並不单纯是担心杨少爷,更多的是厌烦,好像对他惹出事端来很是不喜。” “而且,长公主见到下官说的第一句就是,杨燁身子亏空,需要每日用药,所以不能在这里久留。” “可依著下官观察,杨少爷一切都好,並没有要用药的意思。” “所以,若是长公主一时带不走杨少爷,那这句话到底是藉口还是当真要让杨少爷吃药,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顾悦没想到,林一申才刚刚接任京兆府尹,甚至只是跟长公主打了个照面,竟然就能看出来这么多端倪。 “若不是舅舅重用你,我倒是真想让你替我做事。” 顾悦对於林一申大加讚赏,笑著点头道,“既如此,那就按林大人说的来办,杨燁就暂且交给林大人,若是有什么事,大人可派人去郡主府寻我。” “能为郡主分忧,是下官的福分。”林一申对於自己能帮上顾悦也很是高兴,当下行礼道,“郡主放心,下官定然不会让杨少爷出事。” 等到顾悦离开京兆府,坐上马车回郡主府的时候,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禁笑了一声。 “小姐?”素冬一脸疑惑,问道,“小姐是在笑林大人?” “笑我自己。”顾悦微微嘆了口气,接过素冬递过来的茶盏说道,“林一申当真是好口才,对长公主用了那样的说辞,转头对我表了忠心,可事实是,我们谁也没能把杨燁带走。” 明明去的时候只想著要把杨燁先带出来的。 可是跟林一申说过这番话之后,反倒是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就顺著他的意思来办了。 这何尝不是林一申的本事? “小姐,那林大人是有意推脱吗?” 素冬一愣,只以为林一申骗了自家小姐,当下蹙眉冷声道,“那小姐,咱们定然不能轻易放过他,亏得奴婢还以为这人是好人,结果竟然左右逢源,当真是可恶至极!” 她刚才虽然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是看小姐对林一申夸讚不已,还以为对方是好人。 真是白瞎了她刚才心里头那点小崇拜。 “不是不是。”顾悦听到素冬误会了,当下摆摆手说道,“我的意思是,以往的京兆府最怕的就是京城出现什么事情,毕竟在这个非富即贵的地方,一般人可谁也得罪不起。” “而林一申不过是个寒门学子,得了皇上另眼相待,所以才平步青云,一般人怕是会谨小慎微,唯恐自己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到时候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可林一申不仅没有卑顏奴膝,反而是有理有据地回绝了旁人。” “不管用了什么法子,至少他的目的达到了,杨燁现在还被他关著,没有离开京兆府。” “不得不说,幸好当初在徐维楨那件事里帮了他一把,不然还真是可惜了。” “小姐,那咱们现在就等著吗?” 素冬有些担心杨燁。 “兄长被牵扯进命案,怕是本来就会忧心,若是吃不好睡不好,到时候身子会垮的。” 素冬从来也不是矫情的人,所以在杨燁认下她做义妹这件事在顾悦面前过了明路以后,她就改了口。 如此爽快利落的素冬,一直都是顾悦最为欣赏的。 “放心吧!”顾悦拍了拍素冬的手,笑著说道,“就那小子,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而且林一申还是讲情面的,他也不是那种阳奉阴违之人,你莫要过於担心他。” “不过,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待会我让人送你过去,到时候你跟在杨燁身边,若是有什么事,隨时让人来跟我稟明。” 杨燁虽然是长公主的儿子,但平日里习惯自己照顾自己,身边也经常不带小廝。 虽然不合规矩,可他往日又不在京城,所以也没人会在意他这些小细节,以至於刚才顾悦都没有想到,將素冬以侍女的身份留在那照看几分。 “是,小姐。”素冬连忙应了,隨后又问道,“林大人会不会不让奴婢见兄长?” “不会。”顾悦笑了,“他既然先前拒绝了我,那我现在不过是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而且,他若是真的不答应,你就想想办法嘛!” 这么说著,顾悦拍了拍素冬的肩膀,低声开口。 “不单纯是照拂杨燁,想办法接近林一申,看看他到底是替谁做事。” 素冬一听,登时神色严肃了几分,当下点头应了。 她本来以为,林一申提及当初的事,小姐对他还是比较宽容的。 如今看来,小姐压根就不相信林一申? 另一边,杨城和杨燁竟然被关在面对面的牢房里。 “原来是燁哥儿。”杨城看见杨燁,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道,“没想到你我兄弟竟然会在这里再见,还真是令人意外。” “有什么可意外的?”杨燁抬眸,扫了一眼杨城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从始至终就是你设的局?” “当初山寨里那个要杀了我的人,就是你,对吗?” 第296章 取而代之 “燁哥儿,我知道你因为郡主,所以对我多有不喜。” 杨城当然不可能承认。 毕竟,这里可是牢房,万一谁在暗处听著他们说话,到时候自己岂不是变相承认了自己也曾混入土匪之中,还意图杀人? 他没那么傻。 可是跟杨燁相处多年,他太清楚这人的弱点在什么地方了。 “但是咱们这么多年,你就寧愿相信郡主说的那些,都不愿信我?” “我也没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你就这么狠心,直接跟我分道扬鑣,你不觉得这对我来说很不公平吗?” “这么多年,我什么事都以你为先,结果你就这么待我,我如何能不伤心?” 杨燁蹙眉,似乎没想到杨城在这个时候会说这些。 不过,听说二叔也没了,如今二房就剩下他自己,所以他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亲人了,这才有感而发? “那个……二叔的事,我也听说了,你节哀。” 想到这里,杨燁也不好再跟杨城针锋相对,便岔开了话题道,“日子总得过,即便二叔二婶以后不在了,只要你好好的,他们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杨城嘆了口气。 他就知道,杨燁的烂好心永远都不会变。 “燁哥儿,我现在已经没有亲人了,姐姐们当初就怨父亲母亲把她们轻易许出去,所以也迁怒了我。” 杨城垂首低语。 “若是燁哥儿你再跟我生疏,那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思?” “这话不能这么说,我之前自己回京时有见姐姐们,她们並没有像你说的这样,甚至还问过我你如何。” 杨燁立刻反驳。 “所以,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 他觉得天下的姐姐们都很好。 至少他身边的姐姐都是人美心善,压根不像杨城说的那般无情无义。 “燁哥儿,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杨城好像並不在意他说的那些,反倒是抓住牢房的门,目露惊喜地开口。 “我们是不是还能像以前那样,不会被任何人挑拨而生出嫌隙来?” “那肯定不可能啊!” 杨燁坦然得近乎直白。 “先前说的那些,只是因为死者为大,二叔人都没了,以往的事还拿来追究什么?” “但是这不能代表你要杀我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啊!” “杨城,我只是懒得计较,不是没脑子。” 杨城气得脸都黑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隨隨便便哄杨燁几句,就能让他彻底不计前嫌地听命於自己,结果这人说了这么多,分明就是在戏耍自己! “杨燁,你少在这里含血喷人!” “我压根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而且从未想要杀过你,这样的罪名你想要栽赃给我?” “做梦!” “可是杨启就是你带出去的。” 杨燁看著他,好像早就猜到他不会承认,当下抱著手臂说道,“我都问过了,人家说就是你把人赎走的,还了好大一笔银子。” “你把人弄出去,然后他把我抓了,你敢说这里头没有你的手笔?” “简直是信口雌黄!”杨城冷眼瞧著杨燁,嗤笑一声说道,“杨启只是求我帮他一把,毕竟是杨家的族长,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但是我怎么可能知道他要对付你?” “谁知道你是如何得罪了他?” “杨燁,自己作恶多端,所以才遭报应,难不成你还想赖到旁人身上去不成?” 杨燁翻了个白眼,只是冷声开口。 “都弒父了,还说我作恶多端,你还是好好担心担心自己吧!” 说罢,杨燁一个扭身就回到了草垛子上,合眼休息去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还真是多余跟杨城废话。 站在原地的杨城冷眼看著不再理会他的杨燁,眸底划过一丝冷意。 再忍忍。 只要杨启的案子尘埃落定,那到时候杨燁必然会赔掉自己的命。 他又何必跟一个將死之人计较呢? 而在林一申那里碰了个软钉子的长公主,此刻已经脚步匆匆地到了御书房门前。 “长公主,皇上正在与摄政王商议要事。”李公公拦住了长公主的去路,恭敬地行礼道,“还请长公主稍候片刻。” 长公主很是不耐烦,只道,“你进去通传,就是本宫在外头等著,也有要事稟告。” “这……”李公公很是为难,只是陪著笑道,“长公主,皇上和摄政王已经聊了有一会了,兴许不用等很久就会出来了,到时候长公主再进去也是无妨的。” “放肆!” 长公主来了火气,当下怒声斥责。 “李公公,本宫看你是在御前伺候多年,所以给你留几分顏面。” “一个皇帝跟前的狗而已,跟本宫在这里摆架子,你也不怕哪一日本宫不喜,直接摘了你的脑袋!” “长公主息怒!” 李公公连忙带著人跪了下去,只是依旧没有同意通传之事。 “奴才知错,请长公主恕罪。” 对於主子来说,奴才是不是真的犯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怎么能让主子心情愉悦,然后进而轻拿轻放,不跟你计较。 否则,隨时都可能没了小命。 “知错还不赶紧去通传?”长公主抬脚对著李公公就是一脚,冷声道,“你若是敢再拦,本宫这就让人把你杖毙!” 李公公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哪怕是太后,都会对他礼遇三分。 可是长公主却当著这么多人的面下他的顏面,还骂他是狗,这对於李公公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长公主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就在李公公眼底划过杀意的时候,萧烬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隨后御书房的门被打开。 “擅闯御书房要杖责三十,长公主身为皇亲国戚,难道不懂得这个道理?” “还是说,长公主压根没把这律令放在眼里?” “不敬律令,那便是不尊圣旨,原来长公主瞧不上的不是律令,而是皇上?” 李公公低著头,听著萧烬三言两语就让长公主进退两难,心下不禁多了几分感激。 毕竟,若不是因为自己,摄政王根本不需要多说这么多话。 “萧烬,你虽然是摄政王,可並不代表你能为所欲为。” 长公主抱著手臂,冷冷的看著萧烬问道,“本宫还没有找你算帐,你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本宫且问你,林一申是皇帝一手提拔的,为何他却效忠於你?” “难不成,你萧烬想要取皇帝而代之?” 第297章 马有失蹄 这帽子扣下来,任谁心底都会有几分惧怕。 毕竟,没有人希望皇帝怀疑自己。 偏生长公主面对的人,是萧烬。 “若是长公主脑子不好,就去寻太医看看。” 萧烬淡淡地扫了长公主一眼,隨后才缓缓开口。 “想要借刀杀人,也得看看皇上愿不愿意成为长公主的刀,所以本王劝长公主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皇上根本不会相信你那些说辞,毕竟,从血脉上来讲,长公主才是最有可能抢皇位的那个。” “砚卿!” 不等长公主反驳,御书房里已经传来了皇上的声音。 “让长公主进来。” 萧烬没有说话,但是人已经让开了。 长公主心口的气没发出去,只能狠狠地瞪了萧烬一眼,隨后猛地一甩衣袖大步走进了御书房。 “多谢王爷。” 李公公见长公主进去了,这才朝著萧烬行礼,低声道谢。 方才若不是因为替自己解围,萧烬根本不需要跟长公主有什么衝突,所以这份情他记下了。 “並非大事,公公不必放在心上。” 萧烬摆摆手,本来就在御书房外,也不是聊天的地方,所以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李公公看著萧烬的背影,缓缓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萧烬刚出宫,就遇到了一直等在外头的顾悦。 “等很久了?”上了马车,萧烬就看到顾悦正在喝茶,当下伸出手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嘆道,“好茶。” “能让王爷称讚一句,这茶看来的確不错。”顾悦笑了,看著坐在自己对面的萧烬说道,“宫里头的事如何了?” “皇上对顾瑀已经彻底失望了,打算从皇子中再培养一个储君。” 萧烬转动这茶盏,淡淡地开口。 “现在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不过,若是聪明的,只怕已经看出了几分端倪,比如六皇子。” “顾观?”顾悦脑海中闪出一个跛脚的背影,微微蹙眉说道,“他还要爭一爭?” 任谁都知道,身有疾无法承袭帝位,所以很多时候,但凡这样的皇子必然早早地就离开了京城,远离这些是非,好歹在自己的封地也能保住一条命。 荣华富贵过完一生,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知道他是如何做想,但是你不要忘了,他当初差点养在皇后膝下,所以说回来看皇后的也是很正常的。” 萧烬的话,倒是提醒了顾悦。 当年顾瑀曾经生过一场大病,甚至一度都说他挺不过去了。 所以最为现实的陈阁老在所有的皇子里看了一遍,挑中了六皇子顾观,还暗中操作让六皇子到了皇后身边,藉此培养下母子的感情。 但是谁也没想到,顾瑀会好起来,而顾观会跛脚越来越严重,甚至传出外號顾六跛。 从那以后,没有人关注顾观。 甚至连陈家也觉得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当年的確是陈阁老看走了眼,不过好在顾瑀没事,倒也不影响大局。 “贵妃娘娘的母族瞧著倒是很安分。” 顾悦想到了先前因为贩卖私盐一事牵扯出的余家,意有所指地说道,“不过,娘娘身边也没有个孩子傍身,难怪皇上比较信任。” 顾悦觉得皇上有时候也很累。 防著这个,防著那个,不敢表露半分自己的喜好。 毕竟如果特別喜欢某位妃嬪,到时候还要防著外戚做大,所以没有皇子,反倒是成了护身符。 “贵妃娘娘一直都不喜欢爭抢,所以这些年才能稳坐这个位置。”萧烬看了一眼顾悦,隨后才问道,“那位吕嬤嬤……你还记得吧?” 顾悦点头,只道,“当然记得,皇后特地派去收拾我的,后来被我收拾完送回去了。” “云擎查出来这人在皇宫外犯下不少恶事,已经將人抓起来了。”萧烬解释道,“这些时日,而且这个吕嬤嬤借著皇后的名义敛財,买官卖官,牵扯了不少人进去。” “怪不得这段时日都没有听闻他的消息。” 顾悦恍然大悟,先前她还派人去找云擎,结果被告知他最近都没有在京城,现在听萧烬这么说,才知道原来是去查案子。 “怎么会突然想起查皇后身边的人……” 说完这句话,顾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禁抬眸去看萧烬,有些迟疑地开口。 “皇上……是故意在削弱皇后的羽翼?” 云擎听命於皇上。 若没有皇上的命令,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暗中去调查后宫之主身边的人? 另一边,长公主在跟皇上要人。 “杨燁是本宫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杀了杨启?”长公主很是不满,只道,“林一申拿著鸡毛当令箭,皇上难道就不管管他?” “杀人这种事,不在於他是谁的孩子。”皇上似乎对长公主的怒气並不在意,只是笑著说道,“琼华,你素来不在意这些孩子,怎么到了杨燁身上,就如此激动?” 这些年,长公主说是疼爱杨昀和杨婉仪,可事实上,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 旁人兴许会信以为真,可皇上最了解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为人? 说到底,长公主最爱的人就是自己。 “皇上,本宫膝下只剩下杨燁了。” 长公主的理由也很充分。 “当初不过问他们,是觉得有杨怀远在,可自从杨家出了事以后,没人在顾著这些事了,本宫若是自己再不留心,那到时候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这话说得可不对,不管你承认不承认,顾悦都是你的女儿。” 皇上敲了敲桌几,淡淡地提醒长公主。 “而且,她是你所有的孩子里最为聪慧,也最为稳妥的,反倒是你,总是瞧著她不喜,说起来,朕都不解此事。” “她是母后和皇上教导出来的,自然跟本宫没什么关係。” 长公主依旧十分牴触顾悦跟自己有关,当下只是冷声开口。 “顾悦以后如何,本宫不会过问,也不会插手,但是杨燁不行,皇上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林一申放人?” “若是林爱卿查明真相,跟杨燁无关,肯定就放人了。” 皇上见长公主並不想谈论顾悦,也没有强求,只是一边看著奏摺一边问道,“他与杨燁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冤枉任何人,你又何必如此紧张?” “琼华,你也说了,杨燁是你膝下唯一的儿子,你不会害他的,对吗?” 第298章 言语杀人 “杨燁是个好孩子,心地柔软善良,但不管是谁,若是伤了心,恐怕都很难再谈信任。” 皇上当真是了解长公主的,所以在看到她对杨燁如此上心的时候,第一反应並不是高兴,而是担忧。 一个只顾自己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对自己的儿女那么好? 所以,他有意提点长公主,希望她不要后悔。 “琼华,过去的事便过去了,人总要往前看,若是有心仪的人,你儘管跟朕说,朕替你做主。” 长公主有那么一瞬间,都觉得皇上好像猜到了自己要做什么一般,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但是隨即又立刻否认。 没有人能猜到她的打算。 不管如何,杨燁是自己的儿子,那就是自己的私有物,自己要做什么不行? 长公主还没有傻到事事都要跟皇上作对,当下点头应是。 “蛮夷蠢蠢欲动,镇南王已经带兵前去,琼华,你是长公主,享百姓供养,所以眼界放宽些,莫要沉溺於那些恩怨情仇之中。” 皇上点到即止,挥挥手才再度开口。 “杨燁的事,你莫要多问了,若是林爱卿那边查清楚了,自然会放人。” “可是杨燁最近身子不適,需要一日三次服药。” 长公主蹙眉,似乎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还是没能把人要回来,当下愈发有些不耐。 “皇上,就算杨燁真的杀了杨启,那也不过就是条人命而已,为何非要扣著他?” “杨启是从牢狱里逃出去的,他本来就是个该死之人,杀了他也是杨启为民除害,皇上一个口諭,就能让林一申放人,为何非要如此麻烦?” 皇上看著长公主,目光中已经多了几分冷意,隨后直接將奏摺砸在了桌子上。 站在外头的李公公好像瞬间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快步走了进来,朝著长公主行礼道,“长公主,皇上乏了,您请……” 这是赶人了。 长公主咬了咬牙。 虽然她平日里什么都不在乎,可也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再触皇上霉头。 当下只能垂首行礼,隨后扭身就走。 不知为何,她现在感觉自己做什么事都不顺。 一定是顾悦的原因! 就是她回来以后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真是晦气! “朕跟她提家国大义,可她只顾著眼前那点心思。” 皇上闭了闭眼睛,隨后才冷冷地开口。 “这么多年,半点长进都没有,亏得朕还以为能把她掰回来……” “皇上,这么多年,长公主一直被宠著,哪里需要知道这些?” 李公公不著痕跡地笑著说道,“毕竟,这皇室里头就这么一位长公主,她也知道,不管做错什么,都有皇上替她周旋。” 李公公的话听著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落到皇上耳朵里,那就变成了另外一层意思,甚至戳到了一些隱秘的痛楚。 唯一的长公主。 明明当初她得到的时候,也不是光彩的事。 现在竟然还不珍惜。 皇上没有再开口,而李公公也有条不紊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好像刚才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可是谁都知道,有的时候,言语是把无形的刀。 其实,这也是没有人愿意轻易得罪皇帝身边这些公公的原因。 伴君如伴虎是不假。 可他们这隨口的一句话,都足以让皇帝的信任彻底坍塌。 只可惜,有些人根本不懂这个道理。 比如长公主。 她视人命如草芥,又怎么可能会在意这些身份低微的人呢? 所以,从皇上那里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她回到府里就砸了房里的东西。 “妙智,如今杨燁人都见不到,那药该怎么办?” 冷静了几分的长公主扭头去看一直站在房间里的妙智,冷声开口。 “是等他出来,还是怎么办?” “长公主,既然人咱们带不出来,那就去送吧!”妙智蹙眉说道,“他们总不能阻止一个母亲疼爱自己的儿子。” “少爷已经吃了一次,自然不能再等,一旦停下来,那都要前功尽弃。” “顿顿去送,会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长公主若有所思,只道,“能不能让他一顿就把这一日的药全服下去?” “不能。”妙智摇摇头,看著长公主说道,“长公主,其实少爷在牢里也有好处,他日就算躺在那里的人说自己是杨燁,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毕竟,他一直都被林大人关在牢里,怎么可能被换掉?” “这样对太子殿下来说,岂不是更为安全?” 长公主一听,倒是觉得妙智所言极有道理,当下点头应了。 “那就按你说的来办,至於那些餐食,本宫亲自去送,以免被人察觉到端倪。” “长公主还是莫要大意。”妙智提醒道,“若是妙音师姐真的被人抓了起来,那么很有可能会供出老身的存在,所以还是儘快找到师姐,然后彻底灭口才稳妥。” 就在妙智说起妙音的时候,顾悦已经见到了被太后当时困住的妙音。 “我就说,这天底下也就是你,能把人藏得如此隱秘。”顾悦跟著萧烬,看到被关在暗室里的妙音,忍不住低声问道,“皇上知道这人在这里吗?” “太后安排的事,为何皇上会知道?”萧烬抬手点了点顾悦的眉心,笑著说道,“你莫要拿这样的事来试探本王,毕竟,现在连皇上都认为,本王是站在你这边的。” 顾悦有些不好意思。 她其实本意也不是试探,只是觉得萧烬是皇上的人,可太后竟然愿意將这些事交给他去办,著实让人觉得意外。 “妙音针对的是你,本王就算插手,皇上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好像猜到了顾悦的意思,萧烬解释道,“万事都要以王妃的安危为先。” 顾悦忍不住耳热,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萧烬,只能推门而入,避开这个话题。 跟在她身后的萧烬眸光微微一暗,但到底没有再多言。 小姑娘完全接受他的心意,想来还需要一段时日。 不急。 “原来是你们!” 妙音被关了许久,平日里连饭菜都是从门口底部放进来的,所以这会见到顾悦和萧烬,登时有些激动地开口。 “王爷和郡主这是何意?” “为何要把老身囚禁於此处?” “明人不说暗话。” 顾悦扫了一眼,发现妙音的脚踝处是被铁链锁住的,当下才收回目光,冷声开口。 “妙音大师跟长公主联手想要我的命,如今还要问我缘由,未免有些太假了。” “郡主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妙音摇头,立刻出声辩解。 “老身是皇上请回京的,与长公主一同进宫也是巧合遇到而已,难道皇上没有告知二位吗?” 第299章 守成避祸 顾悦听到妙音此言,並没有立刻表態。 其实,她不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话,毕竟当初秦氏,也就是萧烬的师母也曾吐露过这样的言语。 桩桩件件,似乎都跟皇上有关。 “长公主知晓此事?” 萧烬见顾悦沉默不语,当下便替她开口。 “本王记得,当初你能在京城声名鹊起,都是拜长公主所赐,如今又攀扯皇上,到底是何居心?” “老身不敢。”妙音连忙否认,只道,“老身的確是跟长公主有几分渊源,可后来之所以能在京城站稳脚跟,並不单纯是长公主的功劳,而是皇上派人替老身造势。” 萧烬这次的確有些意外。 毕竟,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他基本上都会拿到第一手的消息。 关於妙音突然出现在京城,他也派人查过她的底细,如今看来,若是对方所言是真的,那恐怕还有不少遗漏的消息。 “秦晓蓉你认识么?” 就在这个时候,顾悦转动著手里的匕首,幽幽开口。 “她跟你有什么关係?” 萧烬的手指动了动。 秦晓蓉,正是他师母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顾悦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及师母,但是他也清楚,身边人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所以,他並没有开口。 妙音眸光有一瞬间的微缩,但是几乎是瞬间就摇头否认,“郡主所言之人,老身並不相识。” “真的不认识?”顾悦突然笑了,只道,“妙音大师,你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可曾算过自己有死劫?” “郡主莫要说笑。” 妙音有些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似乎並不相信顾悦会对自己动手。 只是下一刻,顾悦的匕首已经直接扎进了她的手臂之中。 “啊!” 妙音几乎都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倏然惨叫出声。 顾悦拔出匕首,看著她的手鲜血喷涌而出,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妙音大师,你既然被关在这里,就该有被上刑的觉悟,哪有人会好生养著一个阶下囚呢?” “王爷!” 妙音几乎维持不住自己方才特意偽装出来的平静,捂著自己受伤的手臂,抬头看向萧烬,咬著牙说道,“难道王爷就看著郡主动用私刑?” “当然。”萧烬坦然得好像天本来就要下雨,“妙音大师就算死在这里,也没有人知晓,所以何谈私刑?” 妙音被萧烬这话堵得哑口无言,一时间差点直接闭过气去,只道,“你们……欺人太甚!” “若你真的是皇上的人,这会想来也是个弃子了。” 顾悦完全不在意她的態度,只转头对萧烬说道,“这样的话,留著好像也没什么用,毕竟外头那位妙音大师,似乎比她做得更好。” 萧烬配合地点头,“那就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几顿饭估计就饿死了,不必脏了你的手。” “有道理。”顾悦点头,一边晃动著匕首,一边笑著说道,“这个世上,人最大的忌讳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以为自己无可替代,妙音大师,你说是不是?” 妙音满目仓惶。 另一边,陈家书房里,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陈勛便看著陈鹤一开了口,“鹤一,跪下。” “祖父,我没错。” 陈鹤一梗著脖子,对於陈勛的罚跪似乎並不顺从,而且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鹤一,你是祖父教养长大的,祖父本以为你最是聪慧稳妥。” 陈勛闭上眼睛,不去看陈鹤一,只是缓缓开口。 “可是自从你父亲出事,你都做了些什么?” “去见杨城的事,若不是我替你遮掩,现在被关进大牢的,就是你,而不是杨燁。” 陈鹤一登时一愣,似乎有些不解陈勛所言。 “你走了没多久,杨启就死了,而杨城很显然是要將此事嫁祸於你。” “若不是我让人跟著你,又怎么能提前下手,將此事推给杨燁?” “可杨城答应我……” 陈鹤一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自己跟杨城达成了约定。 可是一想到刚才陈勛所言,他顿时闭了嘴。 若是杨城真的信守承诺,又怎么会在他走了之后故意杀了杨启来嫁祸他? “明明杨启是他费尽心思才捞出来的人,就这么杀了?” “这就是杨城比你们的狠辣之处。”陈勛睁开眼睛,冷声问道,“现在你明白为什么让你跪下了吗?” 陈鹤一这一次倒是十分痛快,直接跪了下去。 “祖父,都是孙儿大意了,请祖父莫要生气,孙儿以后定会更加谨慎,不让任何人钻了空子。” 认错倒是很诚恳。 可是心高气傲的少年,此刻最后悔的並不是自己差点著了杨城的道,而是自己竟然没有察觉一直有人跟著自己,好像不管做什么事都被监视著一般。 不过,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傻到去跟陈勛爭执此事。 “杨城竟然敢暗害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他现在因为弒父的嫌疑被关在牢里,所以倒是不足为惧。” 身在官场这么多年,哪怕是现在已经辞官,杨勛也有自己的法子掌握很多消息。 “只是你二叔现在担得起陈家,你不应该与他处处为难,相反,你要敬重他,顺从他,让他觉得你没有任何威胁才行。” 陈鹤一低著头,却不肯回话。 很显然,他不服。 甚至他將陈家发生的事都迁怒在了陈耀身上,所以更不可能跟这个人和睦相处。 “我知道你觉得这个家本来应该是你父亲的,当初我亲自带著你,也是为了让你承起陈家的將来。” 陈勛太了解自己这个孙子了,所以並未立刻斥责他,反倒是平静地看著他,提点道,“在你看来,你二叔临危受命,陈家所有人都感激他,所以你觉得不公平。” “若是换做是你,也许你能做得更好,对吗?” “是的。” 陈鹤一见陈勛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想法,当下索性点头认了。 “父亲死了,那就该我来,二叔以往什么都不管,现在把这些交给他,他能做出什么来?” “守成避祸,他倒是安安稳稳,那我父亲和三叔的仇何时能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不假,可若是真的等到十年以后,这陈家怕已经是他陈耀的陈家,到时候,又有谁会记得我父亲和三叔是为何而亡?” “更何况,待到祖父百年以后,这陈家……还能有我的立足之地吗?” 第300章 如梦初醒 陈勛闭上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在陈家,陈耀没有什么话语权。 以往,陈鹤一瞧著对谁都是恭敬有加,可是他是看著这孩子长大的,自然知道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我知道,让你顺从於你二叔,於你来说,是件为难的事,因为你从心底就未曾將他放在眼里。” 就在陈鹤一有些承受不住陈勛的沉默,打算主动认错的时候,闭目不语的老人终於缓缓开口。 “可是鹤一,你现在太过激进,担不起这陈家,而且……现在的陈家是个烂摊子,祖父不愿意让你受苦。” “你要明白祖父的良苦用心。” 正是风雨飘摇之际,想要护住陈家,必然要殫精竭虑。 让陈耀顶在前头,一来他是长辈,二来是陈勛自己的私心。 他不愿让自己一点点护著长大的孩子去面对那些魑魅魍魎,更希望交到他手里的是一个辉煌再续的陈氏一族。 那个时候的陈鹤一,哪怕是一辈子没有什么成绩,依旧会是陈家最让人信服的存在,就像现在的自己。 “祖父。” 陈鹤一第一次看到陈勛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疲惫之色。 以往那个如同巍峨高山一般的老人,因连失两个儿子,又赋閒在府里,脸上已经失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想起平日里曾对祖父点头哈腰的人,现在恨不得避而远之,他在这一刻如梦初醒。 沉浸在怒火中的他,何曾真正考虑过祖父的谋算? “是鹤一不懂事,让祖父担忧了。” “今日祖父所言,鹤一都记在心里,待会鹤一便去跟二叔赔罪。” “祖父放心,鹤一必然会如祖父所想那般,儘快担起整个陈家来,绝不会墮了陈家的威名。” “好孩子。” 陈勛走到陈鹤一面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欣慰地开口。 “不管发生什么事,祖父都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不管是你二叔还是这陈家的一切,將来都只会是你的。” “所以,鹤一,你要记住,不要计较这一时的得失。” “会用人,才能让你走得更远。” 陈鹤一这一次懂得了陈勛的良苦用心,整个人也不再剑拔弩张,所以离开书房没多久就碰到陈鹤安的时候,也再也没有先前爭强好胜的意思了。 反倒是陈鹤安大步上前,拦住了陈鹤一的去路。 “陈鹤一,你不要以为有祖父护著,你就能欺负我父亲。” 说话间,陈鹤安还对著陈鹤一挥了挥拳头,冷声开口。 “现在去跟我父亲道歉,否则別怪我揍你。” “带路。” 陈鹤一面无表情,似乎根本不把陈鹤安的威胁放在心上。 反倒是陈鹤安没想到这人竟然突然转了性子,一时间怔愣在原地,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让我去跟二叔道歉?”走了几步,见陈鹤安没有跟上来,陈鹤一停住脚步,转头看过去,蹙眉问道,“怎么还不走?” “你打的什么主意?” 陈鹤安回过神,快步追上了陈鹤一,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 “祖父骂你了是不是?” “我就知道,祖父是陈家最为公正的人,怎么可能放任你欺辱父亲。” 说到这里,陈鹤安格外骄傲,似乎觉得有陈勛这样的祖父是一件幸事。 “我告诉你,陈鹤一,我父亲现在每日为了陈家的事十分辛苦,你若是再敢找麻烦,我不会放过你的。” “就算祖父护著你,也不行!” 陈鹤一隨口应了一声,只觉得陈鹤安当真是脑子简单的可怜。 但是,这样的人,似乎才更好利用。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明白祖父教导他的那些道理了。 而被顾悦连扎了数刀的妙音终於受不住了,连声討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看著格外可怜。 “所以,妙音大师认识秦晓蓉吗?” 顾悦笑眯眯地收回手,用帕子將匕首上的血跡擦得乾乾净净,再次开口。 “妙音大师一定要好好想想,不然说不定又要受伤了。” 这些年一直养尊处优,妙音早就受不得一点苦楚。 而且,她平素碰到的都是那些端著架子,不肯露出半点粗鲁的贵人,哪里会想到顾悦这个皇室郡主,竟然会如此不讲道理,肆意行事? “老身的確认的秦氏。” 妙音抹了一把脸,倒吸几口凉气,缓解了几分疼痛,方才开口。 “秦晓蓉与老身年少时都是孤儿,后来被人收养,每个人都学习了不同的本事,然后被送出去。” “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对方会被送去何处,而且一般都不会再用原本的名字,避免被人出卖。” “那你为何会知道秦晓蓉的存在?” 顾悦一开始只是试探,没成想竟然真有所收穫。 “还是说,你只是听到我问到此人,所以故意攀咬?” “实话告诉你,我其实是隨意说了个名字而已,真正想问的人,叫秦蓉儿。” “妙音,你能掐会算,別告诉我,连这些你都没有猜到,既然有胆子骗我,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顾悦握著匕首径直朝著妙音的大腿扎了下去。 “郡主!” “我没有!” 妙音在这一刻,几乎喊破了音,颤声开口。 “秦晓蓉就是嫁给了王爷的师父,我之所以知道她,是因为在来京城之前,她曾派人给我送过口信。” “她提醒过我,要小心郡主,可我当时並没有当回事,所以才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郡主,我若是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许是太过惊惧,妙音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连自称都改了口。 说起来,她以前也不是没有受过罪。 可是人都是如此。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所以,明明顾悦只不过是扎了她几刀,妙音就不愿意再挺著了,一旦享受过好日子,谁还愿意让自己痛苦不堪? “方才还说你们不知道彼此的去处,现在又跟我说,你不是在耍我吧?” “妙音大师在京城这么有名气,想来以往见过你的,能认出你的身份也不足为奇,可是主动跟你来往,你就没怀疑过对方是另有所图?” 顾悦的匕首堪堪停住,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半晌之后才幽幽地开口。 “而且,若是你们都是听命於皇上,那你为何要留在长公主身边,难道说……也是皇上让你盯著她不成?” 第301章 事难两全 妙音咽了口口水,终究艰难地点了点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没有退路,不管是说多还是说少,到最后都是一样的结果。 就算她现在回去跟皇上说自己什么都没有说,皇上难道会相信? “皇上不相信长公主。”妙音深吸一口气,目光在萧烬的身上顿了顿,隨后垂首说道,“也不相信摄政王。” “所以,你的意思是,早先皇上就培养了一批人,然后这批人被分散到每一个位高权重的人身边,以各种各样的身份……” 顾悦想了想,若有所思地开口。 “甚至说,留在他们身边的还不止一个,而你们可能互相之间都不相识,对吗?” “如果权利大一些,被信任的人,是大概可以知道一些其他人的消息。”妙音补充道,“就像秦晓蓉,她的权利就要大一些,所以才能与我有几分来往,甚至安排我去做一些事情。” 顾悦点了点头。 很显然,他们这些人有著极为严苛的等级制度。 就像妙音,明明已经被人熟知,却在秦氏找到她的时候,立刻就下意识地听命於她,这是自幼便被驯化出来的结果。 如同刻在骨子里的反应。 “事到如今,你也別想著出去。”顾悦打量了妙音一番,淡淡地说道,“毕竟,你现在出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好好在这里养著,若是想到了什么,隨时跟我们说,他日说不定能够將功赎罪。” 说罢,顾悦已经转身往外走,还不忘跟萧烬说了一句。 “让人来替她包扎下,別死了。” 妙音欲哭无泪。 她本来只求不要被折磨,可是现在看来,能不能保住这条小命还得看顾悦的心情了。 不过,她也知道顾悦所言都是真的,毕竟现在出去拆穿外头那妙音是假的,自己八成也活不了,又何必自討苦吃。 “也许皇上早就知道外头那个妙音是假的了。”离开了暗室,顾悦跟萧烬肩並肩往外走,边走边道,“只是现在他已经放弃了顾瑀,所以就由著他们折腾了。” 萧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间竟然没有做声。 转过头,顾悦看到萧烬面上带著几分冷意,顿时意识到刚才妙音提及秦氏的事,大抵是让他觉得有些心寒。 顿了顿,顾悦才再度开口。 “关於师母的事,我想,也许你跟她谈一谈,会有更好的结果。” “若是她想避开皇上,依著你现在的能力,也不是不能,所以端看她是如何选择了。” “她连蛊都能服下,你觉得她会相信本王?” 萧烬回过神,很是坦然。 “悦然,你先前虽然没有来得及跟本王明说,但本王也清楚,师母那边必然是做了一些事情,让你觉得极度不喜,否则的话,你不会对她这般反应。” “不过,本王並不打算拆穿她,毕竟没了她,还不知道皇上再安插什么人过来,太费精力。” “你早就知道皇上在你身边安插了人?”顾悦倒是有些意外,看著萧烬问道,“如此,你还愿意为皇上做事?” “悦然,这天下不是皇上的天下,而是百姓的。” 萧烬平静地开口。 “不管怎么说,本王做的那些事受益的都是百姓,所以皇上愿意如何便如何,只要不影响结果就好。” 不知为何,顾悦莫名有些心疼萧烬。 天下人都说,皇上对萧烬那是莫名的信任,甚至已经到了偏听偏信的地步。 可事实上,不过是有心维繫的平和表象而已。 “郡主莫要用这种可怜本王的眼神来看本王。” 好像意识到了顾悦在想些什么,萧烬忍不住摸了摸顾悦的头髮,笑著开口。 “本王从不在意过程,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有九,能与人言不过一二,如今本王经手之手大多如意,又得佳人相伴,又有何憾?” “王爷所言极是,事难两全,本就是人生常態。” 顾悦听到萧烬这么说,愈发觉得他这些年怕是经常这般宽慰自己,心里的疼惜又多了两分,当下连连点头,直言附和。 “不过,日后若是王爷无人倾诉,尽可寻我,我绝不会泄露王爷所言之事半分!” 萧烬听到顾悦这么说,不禁哑然失笑。 小丫头分明还没有开窍。 哪怕自己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人家依旧只当自己是死鸭子嘴硬。 罢了罢了。 慢慢来便是。 总能等到她明白的那一日。 另一边,陈鹤一见到陈耀就躬身行礼赔罪。 “二叔,先前是侄儿不懂事,因为父亲突然离世,所以,侄儿一时难以接受,还望二叔莫要与侄儿计较。” “鹤一,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快些起来。” 陈耀连忙上前虚扶了陈鹤一一把,隨后才摇著头苦笑出声。 “二叔知道这些年你最喜欢的是你三叔,你父亲和三叔双双离开,对你自然是有打击,如今你能想明白,二叔心里头也好受些许。” “父亲,你就这么原谅他了?” 虽然带著陈鹤一来寻陈耀,但是陈鹤安並没有原谅他,反倒是颇为不满的开口。 “他先前还骂你,甚至故意跟你作对,你就该直接打他几巴掌,至少让他知道现在陈家到底是谁做主!” “鹤安!” 陈耀蹙眉,冷冷地扫了自己这个儿子一眼,沉声开口。 “休得胡说八道。” “如今这府里头依旧是你祖父做主,轮得到你对你兄长指手画脚,还不道歉!” 陈鹤安倒不是真的愚笨,听到陈耀提点他的话,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语有些过了,但是又不肯低头跟陈鹤一认错,当下只是紧抿著唇,不肯再说一句。 “二叔莫要为难鹤安。” 陈鹤一心下冷笑。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先前祖父跟他所言那些道理。 不管是家族还是朝堂,权利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够有足够的底气让人臣服。 而他现在,一无所有。 就像陈鹤安,因为他父亲得到祖父另眼相待,所以他才能在这里跟自己叫板,若是放在以前,他巴结自己还来不及,又怎么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鹤安本就年少,有些脾气也是正常的,倒是侄儿过来,的確有事要求二叔。” “鹤一,你长大了。”陈耀看著陈鹤一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意,只道,“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说求岂不是见外了?” “二叔说的是,倒是侄儿著相了。” 陈鹤一笑了,拱手开口。 “侄儿记得,二叔与刑部地牢那边有相熟之人,不知能否让侄儿去见一个人?” 第302章 各取所需 “鹤一要去见谁?”听到陈鹤一这么说,陈耀並未拒绝,只道,“其实我认识的那个人,你当初也见过,正是云家那位小公子云擎。” “若是能见到云大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听到陈耀这么说,陈鹤一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只道,“鹤一在此先谢过二叔。” “既然鹤一开了口,那二叔自然替你去办。”陈耀点了点头说道,“你且回去等消息便是。” 陈鹤一应了,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只不过,一转身,少年脸上堆积的笑容便已然消失不见。 而站在原地的陈耀看著陈鹤一的背影,半晌没有说话。 “父亲,肯定是祖父骂了他,所以他才过来跟父亲道歉的!”陈鹤安依旧愤愤不平,“祖父就是偏疼他,也不知道祖父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能屈能伸,而且及时止损,十个你也比不上他,你祖父不选他,难道选你?” 陈耀回过神,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颇为恨铁不成钢。 “鹤安,这些年你文不成武不就,现在就因为你父亲我暂时替你祖父顾全大局,你就半点沉不住气,你以为你祖父看不出来?” “父亲,我就是觉得不公平。” 陈鹤安忍不住反驳。 “当时大伯和三叔死,那也是各有各的缘由,如今祖父把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还想让父亲为陈鹤一做嫁衣,是当咱们二房都是傻的吗?” 陈耀嘴角扬了扬。 你看,连陈鹤安一个孩子都能看出来的谋算,何尝不是最好的阳谋? 他就算知道父亲打了这个主意,如今也要按照既定的路去走,否则的话,他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而他的父亲陈勛,从始至终都没有把他看作一个儿子。 只是一颗目前还比较重要的棋子。 一旦棋局稳下来,那么下棋之人才会显露出来,而他就会成为弃子。 仅此而已。 “鹤安,你稳妥些。” 陈耀並没有否认陈鹤安的话,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也看到了,陈鹤一是个极其聪慧的人,先前可能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可你祖父只是提点一二,他便明白了该怎么做。” “所以,若是你想得到陈家的一切,这个时候就更不能给为父惹出乱子来。” “你祖父,终归是年纪大了,护不了他太久了。” 陈鹤安心神一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父亲的言外之意,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懂。 最终只能沉默以对。 一山不能容二虎。 也许,祖父这步棋,终究还是走偏了。 另一边,顾悦跟萧烬分开以后,径直进了宫。 太后的身子还没有养好,她自然要日日侍疾,因为这些事耽搁的时间够久了。 结果,刚经过御园,竟然就遇到了六皇子顾观。 “皇姐。”顾观上前十分恭敬地朝著顾悦行礼,隨后笑著说道,“这次回宫,本以为还要几日才能见到皇姐,没想到今个儿就见到了,真是缘分。” 伸手不打笑脸人。 更何况还是个眼里有光,容貌上乘又谦卑有礼的皇子。 “六皇子。” 顾悦也回了礼,不著痕跡地打量了顾观一番才开口。 “六皇子进宫来,是去见皇祖母的?” “对。”顾观立刻笑著点头道,“皇姐也是吗?真的好巧,那我们一同过去如何?” 不得不说,顾观这个人说话很风趣。 而且,他是第一个会称呼顾悦为皇姐的人,毕竟虽然顾悦被冠以皇姓,可说到底终究只是皇上的恩赐而已。 她身体里还是流著杨家的血,饶是顾瑀,有的时候也会有自视甚高的態度摆出来。 反观顾观,不仅没有半点不適,反而对顾悦格外亲近。 所以,一时间二人倒是相谈甚欢。 “先前奉父皇之命到祁州剿匪,对於京城的事知之甚少。” 顾观好似想起什么事一般,面上带了几分愧疚之色。 “还是后来才知道杨家出了那么多事,皇姐莫要太难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旁人不知,但是我定然站在皇姐这边。” 说话间,顾观还握了握拳头,好像是在向顾悦展示自己的决心。 “六皇子说笑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人总得往前看。”顾悦微微一笑,在杨家的事情上並没有过多谈论,只道,“不过,还是谢谢六皇子的心意。” “皇姐,我多年在外,在京城也没有什么朋友,能经常去寻皇姐吗?” 顾观眸光亮晶晶地看著顾悦,好像十分期待她的允许。 “我保证不会打扰皇姐做事,只是……只是如果皇姐无事的时候,能让我跟皇姐多来往一些,当然,若是皇姐忙的话,我绝对不会去叨扰的。” “六皇子。” 顾悦深吸一口气,站住了脚步,看著他缓缓开口。 “说起来,我与六皇子也並不相熟,而且你是皇子,我是郡主,想来也谈不上要多亲近,更何况,皇上大概並不希望你荒废学业。” “男儿志在四方,也不必拘泥於京城,能四处走走,也是不错的选择。” 顾悦的戒备心很强。 所以,並不是顾观对自己表现出热情,她就要给出同等的回应。 更何况,她还从萧烬口中听说过这位六皇子的名字。 天底下,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 除非,有利可图。 也许这不是真理,但绝对是定律。 而避开危险的方式,自然首先就是远离危险的人。 “可是皇姐也知道,我这个腿……” 听到顾悦这么说,顾观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垂首颤声开口。 “他们都嫌弃我拖后腿,所以不愿跟我多来往,皇姐是第一个愿意跟我说这么多话的人。” 话音一落,顾观好像又重拾自己的信心,扬起脸笑著说道,“不过,我现在做什么事,只想著能为百姓谋利就好啦,左右我也成不了其他的大事。” “而且,我喜欢皇姐,想要跟著皇姐,不管皇姐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只要皇姐开心,那我就开心。” “若是我没记错,六皇子如今还要看皇后脸色过活。” 这一瞬间,顾悦不知道为何,竟然在顾观的身上看到了杨燁的影子。 她的心微微一动,垂眸半晌之后才开口。 “而六皇子既然回京,想来也已经听闻过我的名声。” “若你执意与我来往,到时候只怕会惹来长公主问责,皇后厌弃,这对六皇子来说,难道也无妨?” 第303章 妄自菲薄 “皇姐说了这么多,没有一句不为我著想。” 顾观听到顾悦这么说,不仅没有半点退缩,眸中的光反而越来越亮,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然。 “我本以为,皇姐赶我走是因为不喜欢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皇姐是担心我,我真的……很开心。” “皇姐,我不在意的。” 说到这里,顾观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双手呈到顾悦面前,轻声开口。 “这是我在回京的途中特地挑选的一块玉佩,觉得跟皇姐十分相配,希望皇姐喜欢。” “顾观。” 顾悦蹙眉,目光落在玉佩上,半晌之后才抬手推拒了一把,摇摇头说道,“说起来,跟我走太近的人,多多少少运势都会变得很差,你应该也听过有人说我这个人命格太硬,所以我不希望影响你。” “皇祖母被下毒,杨燁现在也被关在牢里,这些事都是你能打听到的。” “即便没有人特意提起,我也知道那些人背后会如何说我,你是皇子,不该止步於此。” “所以,离我远点,对你是好事。” 说罢,顾悦转身就走,不再给顾观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素秋朝著顾观福了福身子,隨后追著顾悦离开了。 “郡主,六皇子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走出老远,素秋好似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顾观是真的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当下上前低声问道,“其实,六皇子瞧著待郡主是真心实意,郡主何必妄自菲薄。” 听刚才顾悦那么说自己,素秋的心里也不好受。 在她的印象里,自家郡主素来都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现在看来,怕是並非如此。 谁能真的不在意外人的评价呢? “你想多了。” 顾悦侧头看了一眼素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忍不住笑了下才开口。 “我並非有意贬低自己,只是找个藉口远离顾观。” “我不喜欢他。” 哪怕他看向自己的眼睛乾净而又美好,依旧不妨碍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不喜欢。 “人跟人总得讲究眼缘,第一眼不喜欢的人,总归是有理由的,你可以归咎於人的本能反应。” “而我的本能,曾经救过我很多次,你觉得,我该相信一个从未接触过的六皇子,还是相信自己呢?” “郡主的意思是,六皇子並非如他表现出的那般友善。” 素秋听到顾悦这么说,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以后奴婢小心些,回去也会告诉府里头的人,莫要无意间坏了郡主的事。” 有些人的东西,不能收。 收了,就意味著有了牵扯,也无异於给了对方不断试探接近自己的理由。 还不如一开始就彻底断绝这样的来往。 “但是,奴婢听闻贵妃娘娘很是喜欢六皇子,甚至还曾想將他认下。” 素秋在宫里待的时间也不短,所以知道些以往的事实属正常。 “后来巧的是贵妃娘娘有了身孕,此事便不了了之,只是可惜,那个孩子到底没保住。” “不过,自那以后,贵妃娘娘心如死灰,根本不过问后宫的那些事了,认六皇子的事也就彻底没了音信。” “到了皇祖母那里,先不要提及此事。” 顾悦心里多了几分计较,只是叮嘱素秋道,“若是一般人,我方才已经说的那么决绝,顾观总该就此作罢。” “可若是他另有打算,自然还会想方设法来接近我,咱们且走且瞧吧!” 就在顾悦打发顾观的时候,萧烬已经到了別院,见到了自己的师母秦氏。 “砚卿,你来看师母了。” 秦氏看到萧烬很是高兴。 只是自除了蛊以后,她的整个脸都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下垂扭曲。 现在的笑容看上去更像是被提线牵扯出的弧度,如同盖在脸上的面具,没有半点真情实感。 只不过,这一切都掩藏在了她的面纱之下。 “师母现在是不是很丑?” 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面纱,秦氏暗中鬆了口气,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卑微之意。 “其实,师母之前知道是蛊,可是它能让师母一直保持美貌,所以师母才糊涂了,不愿意轻易舍掉,还瞒著你,都是师母对不住你,砚卿,你別跟师母计较,行吗?” “师母。” 萧烬很是平静地看著秦氏,缓缓开口。 “师父当初选择师母,並不是因为容貌,而他去了以后,我们也一直只是担心师母的心情,却从未想过师母会如此在意这些。” “是我们思虑不周,倒是让师母痛苦这么多年。” 那蛊本就带有毒素,对於秦氏来说,这些年的记忆除了美貌,就只剩下日日要喝的苦药和时不时就会发作的骨痛。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就好像连她自己都已经浸满了苦涩的气息。 “你们……”秦氏涨了张口,颤声道,“砚卿口中的你们,是谁?” “师父当年不止教导砚卿一人,而將师母接到京城来的决定,也是我们这些师兄弟一同商议的结果。” 萧烬很是坦然地看著秦氏,只道,“因为京城大夫的医术想来更厉害些,再不济也还有太医,只是当时恰好本王在京城,所以就由本王来安顿师母。”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是砚卿你主动想要接我来京城的?” 秦氏的眸中慢慢开始蓄满了泪,好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萧烬,见他点头方才颤声开口。 “若是没有你的师兄弟们提及此事,你是不是压根没有想起我来?” “师母此言差矣。”萧烬摇摇头,十分肯定地说道,“师父於本王有恩,就算看在师父的顏面上,本王也会照拂师母,要说半分想不到,实属偏颇。” 萧烬越是冷静坦白,对於秦氏的打击就越大。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来京城,是因为萧烬心里有她这个人,所以才会千里迢迢地把人接回来。 结果,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而已。 “本王不知道师母到底误会了什么。” 萧烬摩挲著手指上的玉扳指,心平气和地说道,“但是师母可以放心,不管师母做了什么,本王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也会一直照拂师母,直到师母老去的那一日。” 秦氏一张脸倏然变得惨白,嘴唇动了动,却彻底失了声。 好像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 “只有一点……” 萧烬的手微微一顿,隨后缓缓抬眸,一字一顿地开口。 “若是师母想要对顾悦不利,那本王就算背负天下骂名,也会亲手送师母去见师父。” “所以,还请师母莫要让砚卿为难,可好?” 第304章 言以泄败 “砚卿,我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旁的愿望,就希望你能过得如意。” 秦氏的眉眼间只剩惆悵,又好像带著几分释然的笑意。 “从始至终,我对你只有长辈的爱护之情,旁人在如何误会,我也不在意,所以在我眼里,悦然郡主与你既有婚约,那就是我的小辈。” “我不知道你为何总觉得我会伤害她,事实上,我並不会做这些让你为难的事。” “你应该相信我的。” “师母说这些,若是真心实意,砚卿感激不尽。” 很显然,萧烬並不相信秦氏所言,只道,“不过,师母若是想离开这里,儘管告诉本王,这天下之大,本王总会护著师母几分,不会让人逼著师母做不乐意的事。” “砚卿这是何意?” 听到萧烬这番话,秦氏这一刻当真是如遭雷击。 他知道了! 顾悦怎么敢什么都告诉他? 明明先前自己说那些,就是篤定了顾悦不敢轻易去跟萧烬交底,毕竟自己还是萧烬的师母,她若是多说,说不定会落得挑拨离间之嫌。 她算准了京城贵女的心思,却忘了顾悦从一开始就不是循规蹈矩之人。 “是不是郡主跟砚卿你说了什么?” “我先前因为迁怒了郡主,所以说了她几句,兴许她是恼了我,你莫要介怀,下次我见到她,定然会跟她道歉,如何?” 秦氏依旧不死心,所以才想说些模稜两可的话来引导萧烬往旁的地方想,至少不让萧烬怀疑自己。 “师母想多了,悦然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跟本王提过师母,而且她每日有太多的事要去办,师母这点事,怕是在她那里都算不上事。” 提起顾悦,萧烬的嘴角多了几分笑意,淡淡地开口。 “想来师母应该认识妙音大师,本王有幸从她那里得到了几分消息,虽然不知真假,但是本王並不在意。” “不管怎么说,师母永远都是师母,本王不会因此就对师母不闻不问。” “但如果师母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本王也可以將师母送走,绝不会让人找到半分踪跡。” 若是换做旁的人,还敢起心思算计顾悦,早就被萧烬给扔进大牢去了。 所以对秦氏,他到底还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留了几分余地。 即便顾悦没把秦氏放在心上,那他也不想再让这个人给她添堵。 再小的跳蚤,也挺烦人的。 “好。”秦氏沉默了半晌,终究是点了点头,低声道,“我都听砚卿的安排。” 本来萧烬以为自己还要多费些口舌,没想到人家已经答应了下来,当下也不再多留,起身离开了。 而秦氏坐在原处一动未动,看著萧烬方才坐的地方出神。 以前萧烬过来,即便不留下用膳,至少也会用些茶水,可今日,竟是一口没动。 他终究还是对自己有了戒心。 “师母不是日日念著师兄,怎么这会见到人了,反而不高兴了?” 就在这个时候,安静的房间里突然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还带著几分调侃。 “看来,师兄这些年对师母照顾不周啊!” “不如我去会会师兄,给师母报仇如何?” “阿又?”秦氏猛然回头,看到戴著面具的男人,眸中倒是多了几分惊喜,起身迎了上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问道,“这些年你是跑到哪里去了?” 男人是最小的徒弟,自拜师之后就一直戴著面具,无人见过他的真容。 初见的时候还是个瘦瘦小小的少年,可他嘴甜又会哄人开心,所以秦氏打心底疼他。 如今再见,少年竟然已经长成了身宽体壮的男人。 “倒是让师母担心了,师父过世前便让我去做了件重要的事,没成想如此艰难。” 阿又上前,伸出手抱了抱秦氏,怜惜地开口。 “连师父的丧事我都没能赶回去,是阿又的错,师母受苦了。” “这有什么受苦,你师兄他们都念著我,所以还特地把我接到京城来问诊。” 秦氏嘴角扯出苦涩的笑意,却並未牴触阿又的举动,很显然是早已经习惯他这般。 “如今病也好了,人也老了,阿又不嫌弃师母,师母就心满意足了。” “师兄素来不解风情,师母莫要理会他。”阿又瞧著愤愤不平,拉著秦氏的手低声道,“但是阿又心疼师母,只要师母所想,阿又都会帮师母去做。” 秦氏大受感动,喃喃自语,“阿又,还是你好,自你师父去世,再也没有人愿意这般纵著我了……” “师兄那个人最是克己復礼,若是师母想要得到他,就不能用常规的法子。” 阿又凑到秦氏耳边,仿若诱人沉沦的妖精。 “但是,他不会对我设防,只要我与他见面时动些手脚,师母可敢把握机会一试?” 秦氏眼睛倏然睁大,方才死去的心好像重新活了过来,慢慢地恢復了跳动。 也许,这件事还是能有转机的? 另一边,顾悦並没有立刻去见太后,而是去见了顾瑀。 说起来,明明皇上已经同意將顾瑀囚禁於宫中,日日放血来平息怨气,但是该有的那些待遇並没有比往日少半分。 而且,现在顾瑀的吃食上反而更精致,甚至有太医专门盯著此事。 但这一切在顾瑀看来,简直就是把他当做出栏的猪一样饲养,就没把他当做人来看。 所以,当顾瑀看到顾悦的那一刻,连日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 “滚!” “你给孤滚出去!” 顾瑀几乎是用尽力气將手边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过去,脸色狰狞,声嘶力竭。 “你这个扫把星,谁接近你谁就会有厄运,你滚啊!” “看来,表哥现在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怪到了我的头上。” 顾悦站在远处,轻易就躲过了顾瑀砸过来的那些东西,微微一笑开口。 “表哥是不是忘了,妙音大师是长公主带来的,所以从一开始说你命格有异的本就不是我,为何表哥如此恨我?”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顾瑀咬著牙,恶狠狠地盯著顾悦,冷声开口。 “你现在说的,一个字孤都不会信!” “当初若不是孤信了你的谎言,又怎么会由著你害死婉仪,现在你又想来害孤,孤告诉你,做梦!” “顾悦,等到孤翻身的那一刻,孤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表哥可知,人最忌讳什么吗?”顾悦听到顾瑀这么说,忍不住笑了,扬眉问道,“表哥以为,这么威胁我,难道我就会坐以待毙?”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表哥曾为储君,竟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第305章 顾瑀被阉 这个世界,最没用的本事就是放狠话。 表面上好像是在威胁別人,实际上什么影响都不会有。 而且还会因为提前警告別人,让对方有了警惕之心,说不定还会提前下手,避免日后被害。 所以顾悦才会说,顾瑀当真是蠢到了极点。 “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瑀被困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曾经疼爱他的皇后、长公主或者皇上,没有一个人来看他,好像已经打算把他扔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 现在又被顾悦嘲讽,所以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癲狂。 “顾悦,孤这些年对你难道不好吗?” “就像你说的那样,孤是你的表哥,若是以后成为皇帝,那你也是最尊贵的女人,你为何非要背叛孤?” 时至今日,顾瑀依旧无法认清自己已经不是太子的事实。 “摄政王他就算权势再大,那他也是臣子,你寧愿选他,却不选孤?” “孤真不知道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到底有什么好?” “顾瑀。” 顾悦看著陷入自己思绪中的顾瑀,平静地开口。 “你知道,我现在为何会站在这里吗?” “这种日日放血的滋味,你不过才体会几次而已,但是当年我被长公主送出去的时候,几乎每一日都活在这样的痛苦中,我当时也以为你们会来救我。” “可是並没有。” “你比不过我,所以你自卑,你知道我的下落,却装作不知,因为你恨不得彻底將我踩到脚底下,让我低入尘埃,逼我臣服於你。” “杨婉仪弥补了你那些隱秘的自傲的心思,让你觉得你是个被需要,也最为厉害的人,可是在我面前,你依旧是个废物。” “所以,表哥你现在变成这般,有何埋怨的?” “难道不是你先背叛我的吗?” “孤没有!” 顾瑀被顾悦突然揭穿了这么多年心底隱藏的秘密,一时间如遭雷击,整个人慌乱不已,眼神飘忽地连连摇头,连声否认。 “孤没有背叛你,悦然,孤从始至终心里只有你,你相信孤!” 这一刻,顾瑀好像陷入了懺悔的漩涡,竟然直接跪在了顾悦面前,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她的衣摆。 “是姑母和杨婉仪不肯告诉孤你的下落,所以孤才没有来得及去救你,孤不知道你的处境!” “她们都骗了孤!” “明明她们说只是把你送去养身子的,悦然,求求你,不要丟下孤,孤知道错了,孤以后只听你的好不好?” 就在顾瑀泪流满面不断哀求的时候,一根簪子直接扎入了他的心口。 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顾瑀的衣襟。 这一刻,顾瑀不可置信地抬头仰望著顾悦,脸上写满了震惊。 “你以为,你装疯卖傻,就能骗过我?” 顾悦將簪子又推进了几分,嗤笑一声问道,“顾瑀,你是把我当傻子吗?” 顾瑀捂著心口颤抖著身子倒在了地上,指著顾悦,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我这个人,睚眥必报,你当初如何待我的,我必然会一一奉还。” 顾悦弯腰,突然拔出腰间的匕首,朝著顾瑀的要害而去! “住手!” 恰好这个时候,长公主带著人闯了进来,看到这一幕顿时心惊肉跳,当场怒喝出声。 “顾悦!你敢!” “呵……” 顾悦冷笑一声,手起刀落。 而顾瑀的惨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大殿。 顾瑀,被阉了。 就在顾悦对顾瑀动手的时候,林一申亲自到地牢里放杨城离开。 “先前倒是不知道杨少爷与四皇子有旧,著实怠慢了杨少爷,还请杨少爷见谅。” 林一申態度几乎算得上有些諂媚,跟在顾悦面前完全是两个模样。 “杨家二爷的事已经查清楚了,跟杨少爷无关,本官这就带杨少爷离开这里,日后还请杨少爷在四皇子面前替本官美言几句。” 杨城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不久,也猜到六皇子会让人来救他出去,可是没想到借的竟然是四皇子的势。 虽然不知道六皇子和四皇子之间有什么渊源,但能离开这里,他自然不会泄自己的底。 “林大人放心,草民在这里也多亏林大人照拂,大人的恩德自然是铭记於心。”杨城客套了几句,只道,“只是先前草民是云大人抓的,如今林大人放人,不会影响二位大人的关係吧?” “事情都查得一清二楚,云大人办事不利,摄政王很是恼火。” 林一申面上带了几分颇为隱秘的笑意,又给了杨城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 “所以,杨少爷儘管放心便是。” “草民明白了,不过……林大人,燁哥儿平日惯是混不吝的,若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不要跟他计较。” 杨城心里有了几分成算,当下彬彬有礼地朝著林一申行礼,话里话外都是在替杨燁求情,还不忘转头再叮嘱杨燁几句,端的是一副好兄长的模样。 “燁哥儿,你且在这里再待几日,若是林大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莫要与大人顶撞,平白受那些苦楚。” “为兄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楚此事,到时候还你清白。” “我说,杨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演呢?” 蹲在牢房里正看蚂蚁搬家的杨燁,这会直接朝著杨城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懟了回去。 “我混不吝,这名声都是让你在外头糟蹋没的吧?” “姐姐说的没错,我以前就是个蠢蛋,竟然让你骗得团团转。” “二叔二婶都没了,你半点瞧不出伤心,有那功夫,你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吧!” “杨少爷何必热脸贴人冷屁股。” 林一申见杨燁这般对待杨城,当下沉了脸,故作高深的开口。 “杨少爷放心,被关在牢里的,嘴都比较硬,所以咱们肯定会好好照拂,不会冤枉任何人。” “狗官!” 杨燁一听,顿时跳起来,指著林一申开始骂。 “林一申,当初是我姐姐帮你申冤,你现在竟然跟他们这些人沆瀣一气!” “若是姐姐知道你这般,定然不会轻饶你的!” “呵呵……” 林一申看著杨燁的目光,就像是再看无理取闹的刁民一般冷漠。 “进了这里,就得守本官的规矩,现在跟本官提郡主?” “跟四皇子相比,郡主又算什么?” 第306章 与眾不同 “你!” “混帐!” 杨燁一副被林一申背叛的模样,指著他破口大骂。 “林一申,你身为百姓父母官,竟然屈从於权势,皇上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是信任你,也是希望你能为百姓多做些实事,可你都做了什么!” “与这些人狼狈为奸,我现在都怀疑,我那二叔的死另有隱情!” “定然是你有意包庇杨城!” 自幼养在富贵窝的杨燁哪里学过骂人? 句句指责听起来更像是不痛不痒的埋怨,没有半点威慑力。 “林大人,既然犯人不听话,那就好好管束吧!” 杨城冷眼瞧著杨燁,似笑非笑地开口。 “辱骂朝廷父母官,对大人不敬,想来大人也不该心慈手软,草民自认读过几年书,也懂得礼义廉耻,自然不能包庇燁哥儿,让大人为难。” “杨少爷所言甚是!” 林一申拍了拍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尘,淡淡地开口。 “来人,把杨燁拖到刑室去。” “林一申!” 杨燁被拖走,还不忘怒声斥责。 “你滥用私刑!不配为官!” “把嘴堵上!” 林一申似乎很是不耐,挥了挥手,示意狱卒把人带走,隨后才朝著杨城笑道,“杨少爷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照拂这位的,四皇子那边……” “大人,我人微言轻,但也记得大人的情义。”杨城十分满意地点头道,“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杨城惯会做表面功夫,哪怕他根本就没见过四皇子,可也並不代表他不会拉虎皮扯大旗。 二人似乎对於对方的懂事都很满意,又寒暄了半晌,杨城才坐上了来接他的马车离开。 林一申站在原处,看著马车走远才转身又回了牢房。 等到了刑室,就看到杨燁正在里头大快朵颐。 饭菜是提早准备好的,色香味俱全,林一申也没客套,一屁股坐在杨燁对面也动了筷子。 “林大人,我刚才骂得像不像?” 虽然食不言寢不语,可人都被关在这里头了,杨燁自然也懒得讲那些规矩,当下笑眯眯地邀功。 “我觉得我以后若是考不上功名,还能去当个戏子,演一下別人的爱恨情仇。” “长公主怎么可能同意,在贵人眼里,那都是下九流的营生。” 林一申本就出身寒门,自然知道底层的百姓为了活著有多么艰难,所以说这话的时候难免带了几分嘲讽。 “到时候,说不定会打断你的腿。” “那是谋生的手段,只要靠著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分什么高低贵贱呢?” 杨燁摆摆手,好像完全没听出来林一申是故意那么说,当下十分坦然地开口。 “林大人你也吃过苦的,可不能也跟他们一样有这样的想法,一个瞧不起百姓的人,怎么可能会为民请命?” “若是有一日林大人也变了,那……我就让姐姐废了林大人吧!” “左右我姐姐肯定有那个本事,林大人也知道,对不对!” 提及顾悦,杨燁就是止不住的骄傲,眉宇间儘是得意。 “公子所言甚是。” 林一申哭笑不得。 他还是头一次见像杨燁这样,对自己那是半点自信没有,张口闭口都是姐姐最厉害的人。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就因为他有颗赤诚之心,所以旁人更愿意与其交心。 “不过,还要委屈公子在这里多待几日,待到郡主都安排妥当,到时候自然会让公子离开。” “林大人,咱们都是自己人,你別这么见外了,就叫我杨燁吧!”杨燁拍了拍心口,突然想到什么一般问道,“我二叔真的不是杨城杀的吗?” “做得很乾净,目前没有证据,恰好四皇子让人来赎人,所以云大人就决定將计就计。” 林一申解释道,“暗中跟著他的人会盯著的,而且我们也需要知道四皇子为何要掺和其中。” 这京城的水,当真是越来越乱了。 萧烬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又急步走到御书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大殿中间的顾悦。 “微臣见过皇上,太后,长公主。” 按照规矩一一行礼,萧烬几乎是立刻转头看向顾悦,上下打量著她,见她没有外伤才鬆了口气,又关切地开口。 “郡主可又受伤?”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宫里送出来的消息虽然已经足够快,可他一时没有见到人,这心里多少有些担忧。 这会亲自看过,一颗心才算放了下去。 其实,萧烬也没想到顾悦会突然对顾瑀动手,这著实有些令人意外。 但是她向来做事有章法,想来这一次也是已经谋算好了。 只要顾悦没有受伤,他静观其变就好。 “摄政王!”长公主的脸色实在是算不上好看,当下冷声说道,“你现在怕是关心错了人,谁能伤得了她?” “王爷放心,悦然无事。”顾悦好像没有听到长公主的嘲讽,摇摇头说道,“只是刚才动手有些著急,溅了一手血。” “顾悦!” 听到顾悦这样说,长公主气得直接拍了手边的桌几,震得放置於上的茶碗叮噹作响。 “你未免太过狂妄!” “皇上,你看到了!她不仅不知悔改,甚至根本就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瑀儿好端端的被她毁了子孙根,以后该如何自处!” “琼华,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悦然,也该听听她怎么说。” 太后的身子还没好利索,但是事关顾悦,她还是让人將自己送到了御书房,这会听到长公主如此暴怒,忍不住蹙眉开了口。 “顾瑀本就是戴罪之身,如今只是给了他机会能为民祈福,若不是皇上仁慈,他早就没了性命,还能在这里谈什么有后无后的问题?” “他也没有什么皇位要继承,女儿家不要小肚鸡肠,看开些不好吗?” 长公主被太后这一番话惊得七窍生烟。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位母后的想法竟然如此与眾不同? 鬼上身了吗? “舅舅,表哥他……”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悦终於垂首落泪,轻声开口。 “我知道,长公主最在意的人就是表哥,所以我还是没忍心,在去看皇祖母之前,就先去看望了表哥。” “可没想到表哥竟然突然发疯,还要对悦然动手动脚,说悦然本就该嫁给他……” “舅舅,悦然当真是怕极了,所以才会失手伤了表哥的……” “胡说八道!” “其心可诛!” 长公主猛然起身,指著顾悦,毫不客气地斥责出声。 “你害怕?” “这世上有你顾悦怕的人吗?” “你现在就是算准了顾瑀醒不过来,所以才有意污衊他,说到底,你不就想让他彻底身败名裂吗?” 第307章 无心之失 “长公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顾悦垂首,好像已经习惯了长公主对自己的无情,只是低声开口。 “我人微言轻,只道说什么你都不信,杨婉仪还活著的时候,顾瑀就一直口口声声说要娶我,还说我不得长公主喜欢,到时候做个侧妃便是。” “这些话,我从未宣之於口。” “因为我觉得他是表哥,我念在舅舅对我那般好的份上,不想影响大家的感情。” “可是舅舅都已经给我们赐婚了,他还要毁了我。” “在场的宫人都可以作证。” “他当时就是掐住我的脖子说,他得不到的,就要毁掉,他自己变成现在这般,绝不会让我如意,他要拖著我一起下地狱。” “舅舅,我真的……好害怕……” 说到这里,顾悦已经泣不成声,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她本就长得貌美,即便现在哭成这样,依旧是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甚至还因为多了些许破碎感,让人更觉得可怜。 她不怕皇上传人证。 反正伺候顾瑀的那些宫人都是她先前就安排好的,若是真的叫过来指认,只会坐实她刚才说的那些话。 还愁锤不死顾瑀? “皇上。”萧烬撩起衣摆跪了下去,沉声道,“臣竟不知郡主一直都被顾悦逼迫至此,此事是臣大意疏忽,若是皇上要罚,就罚臣,臣愿意替郡主受过。” 说罢,萧烬竟然还朝著顾悦行礼道歉。 “郡主,本王一直不知他竟然这般威胁你,都是本王未保护好郡主,但是请郡主放心,今后本王定不会再犯,谁若是欺你半分,本王绝不姑息!” 这话,分明是衝著长公主去的。 “谢谢王爷。”顾悦抹了一把眼泪,强顏欢笑道,“我没事的,王爷不必担心。” 二人一唱一和,惹得长公主脸黑如墨。 可顾悦转眼又深深地磕头,平静地开口。 “舅舅,我虽是无心之失,可到底是伤了顾瑀,若是舅舅要打要杀,悦然绝无怨言。” 长公主气不过,指著顾悦说道,“皇上,你不会真的相信她这番话吧?” “顾瑀那个孩子,是皇上你看著长大的,他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 “要说容貌,杨婉仪的容貌难道不比顾悦的容貌要强吗?” “他又不是眼瞎,非她顾悦不可!” 长公主这些话,並没有得到认可。 毕竟,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顾悦比杨婉仪容貌上大气得多,根本不如她说的那般不足。 “悦然,你起来说话。” 皇上一直没有出声。 反倒是坐在一旁的太后幽幽地开了口。 “还有砚卿,都是一家人,跪著做什么?” “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道说道,別管顾瑀做了什么,他都已经是个废人了,事情既然已经出了,那就商量出个章程来吧!” “皇上,你说是不是?” “母后言之有理。” 皇上听到太后点到自己,这才回了神,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顾悦,隨后才继续说道,“悦然,这件事虽然是顾瑀的错,但若是传去於你名声有碍,所以就此作罢。” “待会让李公公带你去库里挑些东西,就当朕替顾瑀补偿给你的。” 顾悦的示弱,让皇上想起了她幼时对自己的依赖。 先前因为频频出事而引起的不满,也略略消散了几分,看著她的目光也没有了之前的不虞,反倒是多了几分疼惜。 “朕也没想到顾瑀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是朕没有管教好他。” “来人!” 说话间,李公公连忙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吩咐下去,顾瑀就此禁足,让太医保住他的命,日后只需要妙音大师日日放血,选个合適的人去给送饭就可以了。” “只要人不死,剩下的都不重要。” 李公公连忙低头应声,隨后就要退出去。 却不想,下一刻,长公主已经不乐意了,登时起身,直接拦住了李公公的去路。 “皇上!” “就凭顾悦一面之词,你就捨弃自己的儿子?” “琼华。” 太后冷眼瞧著长公主,沉声开口。 “你也说了,顾瑀是皇帝的儿子,也是臣子!” “皇帝贵为天子,难道连自己的儿子都处置不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现在他赐死你琼华长公主,你也要笑著谢恩!” 长公主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终究是颓然地放下了手。 太后说得对。 她不过是个长公主而已。 李公公见状,也不敢多言,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顾瑀的事到此为止。” 皇上好像没有看到长公主的低落,淡淡地开口。 “母后在宫里头有太医和嬤嬤们照拂,悦然你也受了惊嚇,让砚卿送你回去歇著吧!” 太后点头,慈爱地说道,“是啊,皇上说得没错,悦儿,你在宫里头侍奉哀家这么久,也累了,回去歇两日,若是想哀家,隨时进宫便是。” 顾悦乖巧地应了,隨后跟著萧烬一同离开。 她知道皇上定然是有话要跟长公主说,而他们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等到出了宫,上了马车,萧烬突然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她脖颈上青紫的痕跡,蹙眉问道,“自己动的手?” “看出来了?”顾悦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嘿嘿一笑,只道,“事出从急,本来没想这么快对他动手的,结果他竟然算计杨燁,所以没忍住。” 她特地派人去查杨燁的事,结果桩桩件件的线索都指向顾瑀。 顾悦知道这里头可能有诈,但是凡是可能对杨燁不利的,她怎么可能留下? 就算顾瑀替人背了锅,那也必然是他起了这样的心思,否则又如何会被人轻易利用! 萧烬嘆了口气。 他就知道,顾悦刚才不过是做戏而已。 可即便知道是假的,看到她那般柔弱哭泣的模样,他的心也是揪著疼。 “那也不至於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 “他根本不值得。” “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莫要再用了。” “我知道啦,王爷。”顾悦笑著点头,但隨后又说道,“可是你也知道,皇上现在对我心生猜忌,若是不演上这么一场,单是长公主添油加醋的本事,就够我喝一壶的了。” 说到这里,顾悦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伴君如伴虎,谁也不知道自己这颗脑袋什么时候就搬了家。” “说到底,还是自己掌权最为稳妥,毕竟,谁也不会自己弄死自己。” “你说是……不是,王爷?” 第308章 步步追问 萧烬的目光与顾悦的目光倏然相遇。 那一瞬间,萧烬仿若从她的眼睛里瞧出了自己面前这个少女未尽的野心。 “本王记得,当初你跟本王说的是希望能拿到新的身份,离开京城,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萧烬好似被那目光灼伤,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低声开口。 “如今,是改了主意吗?” “人都会变的,王爷。” 顾悦这是第一次选择在萧烬面前坦白自己的心跡,明里暗里都蕴含了拉拢之意。 “王爷这么聪明,想来很容易就能听明白我的意思。” “而且在皇上面前,王爷选择站在我这一边,我深受感动,觉得王爷是个可託付之人,所以才会跟王爷说这些。” “王爷若是觉得离经叛道,那就把我交给皇上吧!” 顾悦微微起身,凑到萧烬面前,目不转睛地看著他。 二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连带著萧烬的一颗心都似乎变得滚烫起来。 而瞧著那一本正经却悄悄红了耳尖的男人,顾悦忍不住嘴角上扬,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王爷,捨得吗?” “郡主,你坐好。” 萧烬伸出手扶著她的手臂,將她固定回刚才坐下的位置,不著痕跡地舒了口气才再次开口。 “郡主想做什么,本王都会站在郡主这边,但是郡主要答应本王,不得再伤害自己。” “本王也相信,郡主做什么都是心中有数,绝不会置天下百姓於不顾。” “那如果,我想坐上龙椅吶?” 就在萧烬觉得,自己这回答应该让顾悦不再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不想她却丟出了更惊人的言语。 几乎是她脱口而出的那个瞬间,萧烬的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下意识地叫了她一声。 “郡主!” 萧烬盯著顾悦,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慌乱,却只看到一双水灵灵的眸子。 “郡主,这样的玩笑切记不可再说!” 若是传出去,就算皇上再疼她,怕是也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臥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 “我只是说笑而已。” 顾悦靠在马车上,微微扬唇,笑著说道,“有贼心,也没贼胆,王爷还不知道我吗?” “皇上对长公主愈发不满,多少也是因为他瞧出了一些端倪。” 萧烬似乎並不觉得顾悦是在说笑,十分认真地开口。 “长公主状似好像成日里吃喝玩乐,可是偶尔的做法也已经让皇上起了疑心,悦然,不管说笑也好,还是真心也好,这些话,绝不能再提。” “你现在树敌太多,稍有不慎,只怕满盘皆输,懂了吗?” 顾悦有些惊讶。 她以为萧烬会斥责自己异想天开,又或者是嘲讽自己作为一个女子竟然敢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 当然,她也知道萧烬一直以来都很纵容她,所以也想过萧烬把她的话当做玩笑。 可仅凭这几句话,她就知道了萧烬的言外之意。 他愿意追隨她。 之所以会有刚才的反应,不是因为不赞成,而是担心她过早地说出这些,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王爷……” 顾悦一改方才的行径,好像重新变回了往日那个冷静到不近人情的郡主。 “多谢王爷提醒,悦然知道了。” 有些话,他们二人之间早已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王爷若是他日后悔,能否跟悦然说一声,悦然绝不会怪你,只想留条命。” “顾悦。” 这是萧烬第一次跟她面对面的时候,叫了她的名字。 男子身量很高,所以在狭小的马车里,显得压迫感十足,他倾身靠近顾悦,隨后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了轻柔的一吻。 “砚卿愿为郡主效犬马之劳,永不背叛。” 饶是顾悦素来不太信任男人,在这一刻也难免被萧烬打动。 她伸出手,缓缓落在了他的发间,缓缓开口。 “如你所愿。” 而此刻的御书房里,皇上和太后都端著茶盏,並未理会坐在不远处的长公主。 因为皇上没有发话,所以长公主这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心里的怨恨几乎要溢出来了。 “顾瑀那,以后你就不要去了。” 太后最先开了口,看著长公主说道,“你每次去,都会带给他希望,如今的他已经废了,倒是不如把精力放在旁人身上。” “琼华,你安分些。” “不管是谁以后承袭天子之位,你作为姑母,都不会被亏待,所以不要跟著掺和这些事了。” “母后这是何意?” 长公主顿时愤愤不平,蹙眉道,“关心顾瑀,那是因为他是本宫看著长大的,你们说把人舍了就舍了,就没想过他的感受吗?” “长公主觉得他的感受重要吗?” 皇上好像听不下去了,当下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问道,“他作为太子,连个姑娘家都拿捏不住,惹出来一堆烂摊子,还被人算计,朕只后悔当初没有早点看出他的蠢,不然他早就滚去封地了!” 说到这里,皇上好像更生气了,当下猛地一拍桌子,直接將茶盏朝著长公主扔了过去。 “若是不查顾瑀,朕都不知道,以往他每次从朕这领命离开,都会去问你该怎么做。” “长公主,你事事替他周全,就没想过他的蠢迟早会害了他?” 顾悦没回来之前,皇上一直觉得顾瑀虽然资质一般,但好在踏实肯干,而且交给他的事情,虽然有时候做得有些瑕疵,但不影响大局。 那个时候,他是一心想著只要好好调教顾瑀,总归能担起这储君的责任。 而且,到时候他在挑选几个肱股之臣辅佐於他,想来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可若不是因为妙音被人替换,他也不会让人去查顾瑀,不成想,这一查不要紧,竟然得知了顾瑀这么多年隱瞒的秘密。 但是,最让他在意的並不是顾瑀的欺骗。 而是长公主这些年,一直利用对顾瑀的亲近,到底背后都做了什么。 “当初那些朝政都是朕交给储君去办的,朕倒是想问问,长公主事事插手是何居心?” “若不是朕发现的及时,他日顾瑀继位,仍会保留事事请教长公主的习惯,那到时候的顾瑀,到底是天子,还是你顾飞琼手中的提线傀儡?” 第309章 生无可恋 “皇上怎么能这么想?” 长公主脸色煞白,好像完全没有想到,皇上会对她有所怀疑,但是她反应很快,立刻就捂著脸嘆息出声。 “这些年,皇上將顾瑀看作储君培养,作为他的姑母,自然对他也是多有疼爱。” “当初瞧上杨怀远,也是因为他有状元之才,可是到头来还是把日子过得这般不如意,对顾瑀好,也是希望等到他承袭帝位,能善待我这个姑母几分。” “如今顾瑀变成现在这般,我这个做姑母的痛心疾首,可还是希望他能改头换面,重新得到皇上的赏识。” “如今才知,原来皇上误会至深,当真是失败至极。” 说罢,长公主已经捂著脸,彻底失去了声音。 一时间,整个大殿陷入了一阵安静之中,气氛变得格外压抑。 “杨燁的事,朕也听闻了,那孩子自幼就是个热衷於打抱不平的性子,哪里会做什么杀人越货之事。” 过了好一会,皇上幽幽地开了口。 “到时候传朕旨意,將人放出来,你带回府里,暂时不要让他四处乱跑便是。” “是,皇上。” 长公主似乎有些疲惫,只是第一次跪在了地上,低头应了是。 “多谢皇上恩典。” “起来吧!”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皇上捏了捏眉心,似乎也没想到他们之间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挥挥手开口。 “顾瑀你也算看著长大的,若是真不忍心,你愿意看就去看,但是不要再因为他的事闹出什么乱子了,退下吧。” 长公主这一次並没有多言,安静地行礼退了下去。 “皇上不该心软。”等到长公主离开,太后端著茶盏,看向皇上才说道,“先前皇上就已经说了不允许她再去看顾瑀,可又反悔了,君无戏言,皇上。” “母后,朕身边也没几个兄弟姐妹。”皇上摇摇头,好似感慨地说道,“朕敲打她一番就足够了,琼华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朕的意思。” 他不希望最后再变成孤家寡人。 “顾瑀既然已经废了,皇上打算从剩下的几个皇子中挑储君?” 太后没有反驳皇上的意思。 毕竟不管怎么说,皇上都是天子,她可以给出建议,但不能左右皇上的决定。 “不管怎么说,这江山社稷也不是闹著玩就能顾好的,皇上还是要提早做打算才是。” “母后,朕心里有数。” 皇上点了点头,有些可惜地开口。 “其实,就冲顾瑀当年做的那些事,朕都有些可惜,为何他没有长出跟他姑母那般的脑子。” 皇上其实压根也不担心长公主会篡权。 要知道,这世道,一个女子想要名正言顺地坐在这个龙椅上,简直难如登天。 如果顾飞琼真的有本事,那他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能耐。 成王败寇。 没什么不能认的。 另一边,长公主得了皇上的口諭,几乎立刻就去看了顾瑀。 “长公主,皇上刚刚才说完此事,咱们现在还去,会不会惹得皇上不喜?”跟在长公主身后的徐嬤嬤低声提醒道,“不如改日再去瞧瑀少爷?” 现在顾瑀被贬为庶民,若是认真点来说,那都是戴罪之身,所以徐嬤嬤也只能这么称呼他了。 “本宫既然跟皇上说,对顾瑀是姑母的疼爱,並未掺杂其他的缘由,那这会才更应该去看顾瑀。” 长公主脚步匆匆地往前走,边走便说道,“待会你在外头候著便是,不必跟进来。” 徐嬤嬤连忙应是,只是心里多了几分忧虑。 长公主不让她进去,必然是有要事跟顾瑀说,而且还有意瞒著自己,那她又该怎么得到消息呢…… 就在徐嬤嬤心中计较这些事的时候,她们已经到了地方。 守门的人並未拦著长公主,很显然是提前已经得到了消息,只是当她们踏进去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打砸和怒吼声。 很显然,顾瑀已经醒了,而且无法接受自己已经成了太监的事实。 “长公主!” 拎著药箱的太医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这会见到长公主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苦著脸开口。 “公子情绪不稳,微臣实在是没有办法近身,这样下去,只怕公子会失血过多而亡。” “求长公主劝劝公子吧!” “滚!” “都给孤滚!” 顾瑀双眸赤红,仇恨已经烧尽了他的理智,这个时候的他压根谁也不认。 “到外面找几个人按住他,绑住之后再上药。” 长公主深知,这个时候想要劝说顾瑀好好听话难如登天,索性用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 外头的守卫都有几分拳脚功夫在身上,有了长公主的命,自然是轻而易举的就拿下了顾瑀。 长公主一直等到太医替顾瑀重新上了药,包扎好之后才重新坐在了顾瑀的身边。 此刻的顾瑀仍然被绳子绑著,整个人目光空洞地看著床顶,生无可恋。 “事已至此,你就算再发疯也没用。” 长公主伸出手摸了摸顾瑀的头髮,回头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低声开口。 “瑀儿,你该相信姑母的。” “姑母不会让你这样过一辈子的,你要先振作起来,至少再等几日,姑母定然会救你离开。” “离开这里又能怎么样?” 听到长公主的话,顾瑀到底还是有了几分反应,嗤笑一声问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你如果真的为我好,就该杀了顾悦!” “不,不对!” “那太便宜了她了!” “你应该想办法把她踩到泥里,然后交给我,让我好好折磨她!” 顾瑀几乎咬碎了牙,恨不得生啖其肉。 “你一听杨燁出事,走的比谁都快,现在又来管我做什么?” “让我自生自灭,你们不就都开心了吗?” “不是的,瑀儿,你听姑母说。” 长公主知道现在的顾瑀听不进去任何劝说,只能凑到他耳边,將先前的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瑀儿,姑母走得快,就是担心杨燁那个身体会出什么事,毕竟等到此间事成,你就是他,他才是你,姑母最在意的,始终都只有你一个而已。” “姑母所言当真?” 顾瑀见长公主点头,顿时红了眼眶,一把抓住她的手,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冷声开口。 “若是如姑母这般打算,那又何必尽心治这具身体,待到我奄奄一息时动手岂不是更好?” “到时候,只要杨燁死了,那我才能真正高枕无忧,姑母想想,可是这个道理?” 第310章 收买人心 “这个……” 听到顾瑀这么说,长公主有些迟疑。 “瑀儿,此事姑母得问过妙智师父,这件事並不是一定能成,所以你这个打算著实有些冒险。” “万一一时不成,那死的就变成你了!” “依著姑母的意思,还是要留著他一段时日,至少等你完全適应他那副身体以后再决定他的死活。” 长公主话里话外,压根没有半分考虑杨燁的意思。 “瑀儿,你相信姑母,姑母绝不会害你的。” “当初姑母留下这些孩子,也是为了替你做事,所以只要他们有用,那就不枉费姑母养他们长大。” 相比较杨婉仪和杨昀那样的废物,杨燁很显然更有用处。 “而且,你想想,杨燁现在可是跟顾悦很是亲近,等到你成了他,到时候想要算计顾悦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所以,你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报仇,而是好好养好自己,让自己高兴点,明白吗?” “姑母会日日来看你的,妙智师父也说了,身体好成功的机会就更大,所以你也不能太大意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等到事成,总有一日你能亲口告诉顾悦,她当时犯下的罪结果害了杨燁,到时候她就会悔不当初,到时候你想怎么折磨她就怎么折磨她。” “我都听姑母的。” 顾瑀的心里因为长公主这番话变得格外激动。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做这件事,只是他也知道,现在长公主说出来,不过是希望他能冷静下来,不至於每日都寻死觅活。 “姑母放心,我这段时日会安分些,免得招惹上不该招惹的麻烦。” “你能想明白就好。” 长公主又安抚了顾瑀几句,隨后盯著他用了晚膳。 而那些饭菜里本就被下了一些催眠的药物,所以顾瑀吃了以后开始昏昏沉沉,很快就睡著了。 长公主这才起身离开。 徐嬤嬤跟在后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顾瑀的寢殿。 长公主对顾瑀的影响有这么大? 进去不到半个时辰,竟然就已经把人劝服了。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毕竟,依著顾瑀的性子,不把天闹个窟窿,可能他都觉得自己吃亏了。 那么,长公主到底说了什么呢? 徐嬤嬤猜不透,但还是暗中將消息传了出去。 只要稍作提醒就有银子拿,她又何必非得查到什么真相再说呢? 万一耽误了事,岂不是后悔莫及。 而就在长公主跟顾瑀提及杨燁的时候,林一申刚刚得到了消息,要把人放走。 正说著话,杨燁打了个喷嚏,下意识地说道,“这还不知道是谁在算计我……” “这京城,惦记你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收到林一申派人送的口信,顾悦特地赶了过来,打算把杨燁接回郡主府。 所以,听到杨燁这么说,她忍不住打趣了一句,隨后又朝著林一申拱手致谢。 “这次的事,还要谢谢林大人。” “郡主客气了。”林一申受宠若惊,连忙回礼,笑著说道,“燁哥儿在这里,倒是跟下官格外投缘,也让下官这日子没那么无趣,说起来,倒是下官得了好处。” “要不就说,林大人这张嘴格外会说呢!”杨燁笑嘻嘻地凑上来,一把揽住了林一申的肩膀,连声道,“姐姐,若是有合適的姑娘,別忘了给申哥做个媒。” “你自己还没说亲,倒是想起来给旁人做媒。”顾悦白了杨燁一眼,隨后抬手打了他的手一下,“休得对林大人无礼。” “不妨事的。”林一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道,“燁哥儿是个隨性之人,郡主莫要太过苛责他。” 顾悦微微扬眉,似乎有些意外地扫了满脸笑意的林一申和傻呵呵正得意的杨燁一眼。 “他在这,倒是让林大人费心了,既然皇上有令,那我就把人带回去了。” “申哥,你得空来郡主府寻我。”杨燁连忙跟林一申说道,“我会跟门房安排,只要你来,肯定立刻就有人带你进府,別不好意思啊!” “好。”林一申点头,隨后又朝著顾悦行礼,“劳烦郡主走这一趟。” 顾悦忍不住笑,“林大人客气了。” 她来接自己的弟弟,谈什么劳烦? 反倒是林一申,这才跟杨燁相处多久,二人竟然都有这样深厚的情义了? “姐姐,我跟林大人当真是一见如故。”刚上马车,杨燁就迫不及待地跟顾悦分享自己跟林一申相处的事,还得出了结论,“皇上选中林一申做京兆府尹,当真是英明神武。” “少爷!” 没等顾悦回话,外头突然传出一个侍卫的声音。 “长公主奉皇上之命,接少爷回府。” 杨燁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顾悦,低声道,“姐姐,这怎么办?” “先下去看看。” 顾悦也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亲自来接杨燁,当下陪著他下了马车。 毕竟不管怎么说,长公主还是杨燁的母亲,若是他不理不睬,到时候一个孝字压下来,还是麻烦。 “燁儿。” 长公主听到外头的动静,掀开了车帘,扫了顾悦一眼,隨后朝著杨燁招了招手。 “上来,本宫接你回府。” 杨燁有些迟疑地说道,“母亲,我想去郡主府小住几日。” “不行。”长公主毫不客气地拒绝,只道,“好端端的去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府里住什么?” “本宫就是这么教你的规矩?” “现在,立刻上马车,不然,別怪本宫让人把你绑回去!” “到时候丟脸的是你自己。” “母亲。” 杨燁顿时有些失落地看了顾悦一眼,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 “姐姐她虽然跟长公主府断绝了关係,可她还是我的姐姐,那怎么能叫无关紧要的人?” “姐姐是我的亲人,这一点就算旁人在否认,那也是事实。” “母亲可以不认姐姐,但是我不能。” “我不想回公主府。” “那里冷冰冰的,根本就不像一个家,母亲也根本不在意我,对於我来说,我寧愿住在郡主府,也不愿意踏进公主府一步!” “呵……” 长公主听到杨燁这番话,不仅没有半点触动,反倒是冷眼瞧著顾悦,嗤笑出声。 “怪不得当初皇后跟本宫说,得小心你这收买人心的本事,本宫还不以为意,现在才知当真是小瞧了你。” “处心积虑接近杨燁,又不断离间本宫与杨燁的母子关係。” “悦然郡主是想要逼本宫跟杨家一样,彻底家破人亡,血脉尽失才心满意足吗?” 第311章 踏入圈套 母子之间剑拔弩张,气氛变得格外焦灼。 杨燁架在中间,著实有些不知所措。 “杨燁,本宫再跟你说一遍,现在就上马车,跟本宫回府。” 长公主不再理会顾悦,看著杨燁冷声开口。 “本宫想,你应该不会想要坐实自己不孝的名声吧?” “姐姐。”杨燁嘆了口气,转头对顾悦说道,“我先跟母亲回府,等我得了机会,再出来寻姐姐。” 他只道顾悦和长公主之间不对付,也不愿意让顾悦委屈自己去迁就旁人,更不希望她因为自己违背长公主的意愿,到时候再被扣上不好的名声。 所以,他还是选择妥协。 “你自己注意安全。”顾悦蹙眉,见杨燁这么说,到底没有阻止,只能点了点头应道,“不必担心,这些时日我经常进宫,你且安心在府里养著便是。” 杨燁应允,隨后径直上了长公主的马车。 而长公主冷冷地扫了顾悦一眼,隨后放下了车帘,只道,“回府。” 顾悦站在原地,直到马车走远才收回视线上了马车。 “郡主不必担心,长公主能这么在意少爷也是好事。” 素秋见顾悦似乎有些不开心,当下开口劝说。 “少爷到底是长公主的亲生儿子,如今身边就只剩下他这么一个,所以才会这么强硬地將人带走,若是能得长公主另眼相待,以后少爷在京城的仕途也错不了。” 素秋的想法很简单。 毕竟在她的心里,男丁永远都是家里最重要的人。 “奴婢没进宫之前是家里的长女,底下有四个妹妹才有了弟弟,娘亲的腰杆好像在那个时候才直了起来。” “可吃饭的嘴那么多,他们成日里在地里刨食,还是吃不饱。” “所以奴婢才求了村里的人牙子,卖了自己,换了五两银子给家里,那样弟弟妹妹才能好好活下去。” 顾悦有些意外。 这是她第一次听闻素秋的身世。 “我本以为你是孤儿。”顾悦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因为没听你提过家里人,也没听说你往家里寄东西,倒是我疏忽了。” “郡主言重了。” 素秋听到顾悦这么说,连忙跪了下去,摇头道,“奴婢家里头没人了,饥荒饿死了几个妹妹,弟弟得了病死了,没多久父亲和母亲也撑不下去了,奴婢曾经怨恨过自己没用,甚至想过自尽去陪他们,至少一家人都在一起。”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在太后身边伺候,在宫里头那点俸银,层层盘剥下来,连填饱肚子都难。 所以,等到她能顾得上家里的时候,太迟了。 “奴婢熬了好久才熬过来,所以才想劝劝郡主,有些过往的事情总得放下,不然一辈子困在里头,那人就活得太累了。” “奴婢虽然不知道郡主经歷过什么,但奴婢心疼郡主,所以希望郡主不管何时都能开开心心的,不要被旁的事情影响自己的情绪。” “起来说。” 顾悦將素秋拉起来,垂眸开口。 “你说得对,我大概是过於沉浸於过往,所以才让自己变得如此尖锐。” “天灾我们无力改变,但是人祸……那些仇总得报。” “不过你放心,有你们陪著我,我不会走错的。” 说到这里,顾悦心里微微鬆快了几分。 也许是她多想了。 长公主非要带走杨燁的举动,让她想起了当初自己被关在府里自生自灭的情形。 以至於,她总感觉杨燁一旦进了公主府,那就是踏进了圈套之中。 也许,此事真的是她杞人忧天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从一开始,她的直觉就是对的。 因为虽然杨燁上了马车,却依旧能察觉到长公主是不高兴的,但是他情绪也比较低落,所以这会並不想多言,一时间,马车里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怎么……跟本宫这个做母亲的已经无话可说了?” 长公主目不转睛地看著杨燁,沉声开口。 “刚才跟顾悦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吗?” “怎么到了本宫这里,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母亲,你为何一定要如此咄咄逼人?” 杨燁实在是忍不住了,嘆了口气,坐直了身子,看著长公主问道,“姐姐她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让母亲如此討厌她?” “就算母亲否认,可我与姐姐还有母亲依旧是有著密不可分的血缘牵绊,我不强求母亲一定要接纳姐姐,也不会强求姐姐非得跟母亲和好,可我自己总有的选啊!” “母亲,我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傀儡!” “当初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母亲对我们就不冷不热,现在非要谈母子感情,母亲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一口气说完这些,杨燁的心有些忐忑。 以前他虽然有这些想法,可从来都不会轻易宣之於口。 现在竟然当著母亲的面说出了心里话,万一惹怒了母亲,那大概又是他难以承受的狂风暴雨。 可是这些话憋在他心里太久了,不吐不快。 “原来你也怨本宫。” 长公主听到杨燁这番话,好似格外受伤,微微垂首,面上露出一丝难过的神情。 “当初你父亲说,你们这些孩子的事情不需要本宫过问,他会把你们照顾的好好的。” “每次本宫对你们有几分亲近,他就一副很是心疼本宫的模样,好言好语地劝说本宫,好像唯恐本宫累著一般。” “本宫一直以为他是真心的,现在才知,本宫当真是错得离谱。” “后来你们都对本宫不亲近,本宫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是对的,燁儿,本宫也是被你父亲矇骗了啊!” “为何你们都只怪本宫……” “母亲,我不知道……” 杨燁没想到一向冷漠的长公主会因为自己这番话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情,一时间只觉得自己一叶障目,又说得太过了,平白伤了母亲的心。 毕竟,依著母亲的意思,他们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都是父亲造成的,怪不得她。 “都是儿子的错,母亲莫要伤心了,儿子跟母亲赔不是。” “你是本宫的儿子,本宫怎么会真的跟你计较这些?”长公主见杨燁这般,只是苦笑道,“本宫来接你,特地带的糕点,不知道你喜欢……” “喜欢喜欢!”杨燁这会满心懊悔,连忙接过糕点就塞进了嘴巴,连吃了四五块才笑著说道,“母亲的手艺当真是好,我特別喜欢!” 可下一刻,杨燁只觉得眼前变得模模糊糊,隨后砰的一声栽倒,脑门更是直接磕在了桌几上。 眨眼之间,人就已经彻底昏死过去! 第312章 备受屈辱 长公主看著已经陷入昏迷的杨燁,当下嗤笑一声,脸上方才偽装出来的难过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怪不得这么多年都被杨城骗得团团转。 还真是半点长进没有。 “要不说,人还真是不能太过心软。”一直跪在角落里扮作嬤嬤的妙智这会抬起头,笑著说道,“不过,估计量谁也想不到长公主能对自己的亲儿子如此狠。” “做事就做事,哪那么多话?” 长公主扫了妙智一眼,冷声开口。 “他们喜不喜欢本宫,本宫压根不在意,只是他们总是自以为是地想要让本宫做一个世俗的母亲而已。” “就像你,做你自己不好么,为何非要成为妙音?” “其实说起来,本宫反而更欣赏你,至少你比妙音那道貌岸然,装模作样的人瞧得顺眼多了。” “老身瞧过那人,可以確认並非师姐。”妙智並没有回答长公主这个问题,只是平静地说道,“希望长公主儘快寻到师姐的下落,毕竟老身要亲手报仇才行。” 这是她们一开始谈好的条件。 若是长公主做不到,那她自然不会再出手替她做事。 “放心,本宫已经將人撒出去了。”长公主见妙智不多说,也没有强求,点了点桌几说道,“人,本宫就交给你了,他既然不安分,那就好生让他在府里头待著,需要什么跟本宫说,本宫自会安排。” 杨燁三天两头往外跑,这样不確定性太大了。 所以长公主才会故意將人哄骗回来,然后交给妙智安顿,只要熬过这几日,顾瑀有了新的身份,到时候自然不必再拘束他。 毕竟,若是杨燁和顾悦在这个期间碰了面,被察觉出什么不对,那岂不是前功尽废? 她不能拿顾瑀的將来冒险。 至少得有十成十的把握才能去做。 所以,要怪,也只能怪杨燁自己不懂事,若是他听自己的话,哪里需要受什么苦楚? “长公主真的捨得?” “若是现在停手,一切都还来得及。” 妙智听到长公主这么说,还是忍不住问道,“其实,杨少爷对长公主还是有感情的,若是他日知晓长公主拿他换了顾瑀,想来会恨长公主的。” “一个將死之人,恨与不恨,对本宫来说无伤大雅。” 长公主挥挥手,毫不客气地开口。 “有些事不要管那么多,你只要保证活下来的是顾瑀,那就足够了。” “那若是替换之后,太子那具身子还未咽气,不知长公主能否將他交给老身?” 妙智的眸中划过一丝兴奋的光。 “左右都是要死的,不如拿来给老身试药,当然若是长公主捨不得,那就当老身没说过。” “若是能救人,试药也是他的福分。” 长公主刻意忽略了妙智是用毒的人,只觉得顾瑀现在那副身子迟早都要废,若是能有旁的用途,也不枉他这人世走一遭。 毕竟,到时候受苦的也不是顾瑀了。 一念至此,长公主压根没有半分顾虑就直接答应了。 “本宫还有其他的事,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这时候,长公主已经下了决心要弄死顾悦了。 但是现在这丫头有皇上、太后,还有摄政王照拂,想要轻易动手並不是容易的事。 所以,她打算去找个替罪羊。 比如皇后的母族,陈家。 杨城被带到一处別院后就在没有人理会他,直到两日后才见到了六皇子顾观。 同行的,竟然还有容顏急剧苍老的王太妃。 “见过六皇子。”杨城装作自己不认识王太妃,只是朝著顾观行礼道,“草民多谢六皇子救命之恩。” 虽然不是六皇子亲自出面,可他也清楚的知道这山头该往哪拜才对。 “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掛齿。” 顾观依旧是面带笑意,跟杨城介绍身边的王太妃,“这位是王太妃,还不过来拜见?” 杨城连忙上前,恭敬地行礼。 “好。” “模样好,身条也正,不错不错。” 王太妃围著杨城转了两圈,突然又在他的屁股上捏了两下,砸吧了下嘴,好似有些可惜地开口。 “只可惜,太瘦了,摸起来手感不好。” 杨城的脑子霎那间一片空白。 他想过顾观带王太妃来跟自己见面是有什么安排,却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是被当做礼物送出去的! 而且,一闻到王太妃身上那股子压不住的浓重的脂粉气,他几乎都要吐出来! 凭什么? 他满腹才华,一心跟著六皇子,只想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让以前看不起他的人都臣服於他! 可是现在呢? 竟然被顾观卖了! “人家还小,再养养不就好了?” 顾观好像察觉到了杨城的牴触,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似笑非笑地说道,“太妃今非昔比,能找到这样的可人儿,已经很难了。” 王太妃听到顾观的话,面色有些不虞,隨后挥挥手说道,“罢了罢了,也是老了不中用了,就他吧!” 顾观笑了,只道,“那我著人送太妃先回去,今晚就把人洗乾净送过去,绝对会让太妃满意。” 王太妃又打量了杨城一番,似乎这会也多了几分满意,当下点点头,扭身走了。 “六皇子!” 那边王太妃刚刚离开,杨城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顾观面前,垂首咬牙开口。 “草民忠心跟隨六皇子,绝无二心,求六皇子不要捨弃草民!” 在杨城看来,他沦为男倌,就是因为先前办事不力,所以已经被顾观厌弃了。 “草民先前办那几件事只是大意而已,今后任何事绝不会再出差错,求六皇子再给草民一次將功赎罪的机会!” “这是做什么?” “快些起来。” 顾观见杨城这般,当下笑著弯腰去扶他,意有所指地开口。 “杨城,王太妃虽然被太后斥责,又失去了封地,可她依旧是唯一能隨意出入宫廷,又能接近太后的人。” “只要你留在她身边,自然能得到很多意想不到的消息,端看你想要知道什么。” “要知道,让你去,正是因为本皇子最看重的便是你。” “你那么聪慧谨慎,定然能轻易拿捏住王太妃,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慰,这一点难不倒你不是吗?” “六皇子,她……她的年纪,几乎都能做草民的祖母了……” 杨城依旧跪在地上,抬头满脸屈辱地开口。 “六皇子让草民去伺候这样的人,又可曾考虑过草民的感受?” “杨城。”听到杨城的话,顾观突然笑了,隨后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著他问道,“你以为自己在本皇子这,算什么东西?” 第313章 狡兔三窟 杨城一张脸煞白。 当初六皇子朝著他拋出橄欖枝,他一度以为自己遇到了识人的明君。 在他眼里,自己是千里马,那六皇子就是他的伯乐。 开始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个笑话而已。 “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也不要高估自己在別人心里的位置。” 顾观见杨城失魂落魄,拍了拍他的肩膀,状似苦口婆心地劝说开来。 “王太妃虽然年长些,可胜在手里头有银子,別看她被收回了封地,可实际上这些年没少捞东西。” “狡兔三窟,她在封地的宅子抄出来的银两並不多,那就说明她还有后招。” “杨城,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咱们要成大业,最缺的是什么。” “银子才是硬通货。” 不管是拉拢人心,还是私下养兵,哪个不需要用银子铺路? 顾观可不会嫌弃银子的来路正与不正,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草民有別的办法给六皇子提供財路,是不是可以不用去侍奉太妃?” 一想到王太妃那张看上去好像老树皮一样的面容,他就犯噁心。 让他去卖身,不如直接杀了他来得痛快。 所以,本来没打算立刻將自己那点底牌亮出来的杨城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他现在已经上了六皇子的船,就算是想要全身而退,也是难如登天。 六皇子绝不会允许一个知晓他不少秘密的人背弃自己。 那如今杨城就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 “若是太妃喜欢什么样子的,六皇子,咱们可以再去买清倌送过去,草民一定能替六皇子筹出银两来。” “只求六皇子莫要为难草民。” “三日。” 顾观沉默了好一会,这才缓缓伸出三个手指头,淡淡地开口。 “本皇子只给你三日的时间,若是筹来的银子不够数,或者没办法让本皇子满意……” “草民一定竭尽全力,绝不会让六皇子失望的!” 杨城等不及顾观说完,就已经信誓旦旦,抢先表了態。 “草民是六皇子的人,自然是唯六皇子马首是瞻,绝无二心,草民这就回去筹银,请六皇子静待草民的消息。” 杨城得了顾观的应允,这才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那架势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出去,好像唯恐顾观改了主意。 “主子。” 一直守在暗处的侍卫上前,扫了一眼杨城消失的方向,低声开口。 “杨城似乎是被人盯上了,从出了天牢就一直有尾巴跟著,属下特地找人引开了,但是应该很快就能再次找到他。” “你以为,萧烬和云擎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顾观闭了闭眼睛,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当下淡淡的开口。 “风剑,你也不是第一日跟著本皇子,像这样有点小聪明的人,那可是最好用的试刀石,不必太过在意他的死活。” “你让人引开那边的人,然后找人盯著杨城,至少不能让他们抢夺先机,那些银子也绝不能落到旁人手里去。” 顾观早些年就让人盯著杨家二房和三房了。 所以,他得到的一些线索里,都指向杨家似乎有私藏的財富,但並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而杨家那三兄弟一个两个的嘴都很严,老三又实诚的什么都不知道,於是他才挑中了杨城,並且设局让他向自己投诚。 亏得杨城还一直以为他是处心积虑才得到了顾观的赏识,殊不知从一开始就是个设定好的圈套而已。 费尽心思才等到这一日,顾观当然不可能半途而废。 “王太妃那边?” 风剑身为顾观的贴身侍卫,自然是替他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也深知王太妃那边总要安抚一番,当下蹙眉道,“若是不把人送过去,王太妃怕是又要对主子不满了。” “寻两个杨城那样的小清倌送过去伺候吧!” 顾观似乎並不把王太妃放在心上,摆摆手开口。 “左右都是棋子,还分什么先后左右,哪个不安分,且先留著,等到合適的机会除掉便是。” 风剑很是佩服自家主子。 就像落魄的王太妃再也不会入那些贵人的眼,可顾观却不在意,他总是会选择雪中送炭,让人对他心生好感,然后总有一日为他所用。 一个顶好的猎手,总是会偽装自己成为猎物,然后用足够的耐心去设下陷阱,最后,请君入瓮。 而顾观並没有继续在意这件事,反倒是让风剑安排人买了不少东西,隨后坐著马车直奔郡主府。 虽然上次在顾悦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但是他可从没想过就这么放弃。 毕竟,他还是很乐意接近那么有趣的小姑娘的…… “六皇子?”另一边,顾悦正坐在书房里看这些时日的帐本,听到管家通传,摆摆手,只道,“不见。” 现在郡主府的管家叫柳新,也是柳氏族长特地选出来送到顾悦这里来的。 毕竟,用外人肯定不如用自己人更为得力。 而柳新年纪不算大,却很是稳重,待人接物也是进退有度,这让顾悦很是满意,自然也就留了下来。 郡主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和事基本都是柳新操持,也算是给顾悦出了不少力。 想了想,顾悦又跟了一句,“就跟他说,我身子不適,不方便见客,让他请回吧!” “郡主。” 柳管家从袖子里摸出来一锭金子,双手捧著呈给顾悦,隨后笑著开口。 “六皇子下了血本,让在下务必劝说郡主见他一面。” 因为是本家的人,所以顾悦没让柳新签卖身契,也算是给他抬了身价。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左右,就算柳新背叛,她也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柳管家!”素秋见到这一幕,顿时有些恼火地说道,“你是郡主府的管事,出去就代表郡主的脸面,怎么能隨隨便便收旁人的贿赂?” 先前於嬤嬤还跟素秋说,瞧著柳新是个安分的,回头若是他们俩有缘分,她就求郡主给素秋放了奴籍,到时候撮合他们二人。 素秋並不上心,所以於嬤嬤就一直没有再提及此事。 现在看他这般,只觉得这人愧对於嬤嬤和郡主的信任,自然十分不喜。 “素秋。” 顾悦抬手拦了下,示意她稍安勿躁,隨后才看向柳新,若有所思地开口。 “说说吧,你是什么打算?” 第314章 一叶障目 “郡主,財神爷上门,何必拒之门外?” 柳新见顾悦这般问,就知道她定然是知道了自己的意思,当下立刻开口解释。 “六皇子初回京城,却主动上门示好,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盘算,可出手这么大方,所图定然不会是小事。” “若是朋友还好说,可若是敌人……” “郡主,敌在明,我们在暗,绝非好事,倒不如顺势而为。” “言多必有失,接触的多了,自然会露出破绽来,郡主觉得如何?” “你就不怕引狼入室?” 顾悦对柳新多少也算有几分了解。 方才见他已经收了银子,就知道他心里头有了几分章程,如今听他这么说,心下一阵可惜。、 说起来,若是他只做分內之事,她还是挺满意的。 再换个管家,还真是有些麻烦。 “先斩后奏,自作主张,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听你的?” “柳管家,在人手底下做事,最忌讳的你全犯了一遍,就算你说得天乱坠,也並不能说明你做的决定是对的。” “因为,我不需要担心谁会对我不利。” 来一个,杀一个。 来两个,杀一双。 对顾悦来说,她做事从来不会畏首畏尾,只要对自己不利,那就动手解决了便是。 无非就是费功夫或者不费工夫的区別。 “我不喜欢顾观,所以也不会让他进这个府邸的大门一步。” “我喜欢银子,但是也知道君子爱財,取之有道,今日让他进了门,下次他定然会用更值钱的物件来贿赂你,但是长此以往,郡主府就被绑在了六皇子这条船上。” “因为,旁人看不到是你收了银子,只能看到他顾观时常来郡主府,然后误以为郡主府与他关係甚密,而我这个郡主,与摄政王有婚约在身,旁人也会猜测,是不是摄政王更看重六皇子。” “柳新,人最忌一叶障目,你以为你掌握了很多消息,然后这些小聪明可以將他们耍得团团转,可事实上,你不过是块敲门砖而已。” “如今储君之位无人,摄政王萧烬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你收了这金子,是想害谁?” “郡主!” 柳新听到顾悦这么说,顿时脸白如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 “是小的错了,求郡主再给小的一次机会!” “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顾悦有的时候在某些细节上並不是十分在意。 就像柳新不是奴才,所以自称素来很乱。 但是对顾悦来说,只要事情办的漂亮,那些小小不然的事,她自是不愿计较。 “晚了。” 顾悦垂眸,继续看帐本,冷声开口。 “来人,拉下去杖十,把人送回柳府,跟族长说,以后郡主府这边不需要柳姓的管事了。” 柳新直接瘫倒在地。 他没想到因为自己一时的自作聪明,竟然毁了族人的依靠。 所有柳氏的族人都很清楚,郡主才是掌握著他们生死的人,所以一旦被赶回去,柳新就会彻底成为罪人。 “郡主!”柳新被拖下去的时候,突然回过神来,挣扎著磕头,连声道,“小的愿意將功赎罪!求郡主在给小的一次机会!” “等等。” 听到柳新这么说,顾悦抬眸看著他,意有所指地开口。 “你打算怎么將功赎罪?” “奴才……郡主罚了奴才,奴才就装作自己被郡主捨弃了,然后对郡主恨之入骨!” 柳新说完这句,又立刻慌乱地解释。 “郡主息怒,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打个比方!” “到时候小的向六皇子投诚,就留在六皇子身边,给郡主递消息,小的一定会想尽办法受重用的,求郡主不要捨弃小的。” 素秋站在原地,看著以头触地的柳新,又抬眸看著面无表情的顾悦,心里微微嘆了口气。 看来,郡主还是心软了。 “你要知道,你选了一条有性命之忧的路。”顾悦敲了敲桌几,蹙眉说道,“虽然把你赶回去,你在族中的日子不好过,但是至少还能活著。” 她很清楚自己下的那个决定会让柳新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但是犯了错不处置,以后只会更没有规矩。 “小的不怕。”柳新摇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若是让小的就这样回去,那小的还真的不如一头撞死,也免得给家族蒙羞。” 人各有志。 顾悦看了他一眼,点头应了。 柳新千恩万谢,这会倒是自己爬起来去受刑了,完全不见刚才的颓然,坚定的好像迎接新生。 “素秋。”顾悦看著门口出神,半晌之后才缓缓问道,“如果我让你做管家,你觉得如何?” 既然用谁都有风险,那不如让自己信任的人去做,而且还能让素秋有成长的机会,何乐不为? “郡主相信奴婢,奴婢就试试。” 素秋似乎也因为柳新的事情有了几分感触。 她想让自家郡主后宅无忧,至少不能轻易牵扯郡主的精力,最关键的是,这样频繁地换人,府里头最容易出乱子。 於顾悦来说,这著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而且,郡主若是得空,可以將於嬤嬤接回来,毕竟於嬤嬤跟在太后身边多年,京城那些世家贵族也能混个脸熟,让她先陪著奴婢一起,奴婢一定可以撑起来郡主府。” 听到素秋这么说,顾悦倒是忍不住笑了,当下点头应了。 既然自己的人敢试,那她当然要帮一把。 女子又如何? 只要敢想敢做,一样可以成事。 另一边,长公主正坐在一间茶楼的雅座中,而她对面坐著的,正是如今陈家的当家人陈耀。 “长公主请草民来,应该不止是喝茶那么简单吧?” 陈耀放下茶盏,看著长公主说道,“有什么吩咐,长公主儘管开口,只要草民能做到的,定然是在所不辞。” “只是,如今陈家式微,怕是也帮不上长公主什么忙。” “陈二爷莫要自谦。” 长公主听到陈耀这么说,当下笑著说道,“陈家是皇后的母族,也一直支持瑀儿,本宫自然也是亲近陈家的。” “不过陈家出事那时,本宫也是一身麻烦,所以才耽搁到现在与陈二爷见面。” “跟陈二爷,本宫就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了,不知……陈家可愿与本宫联手对付顾悦?” “长公主这是替悦然郡主来试探我们陈家?” 陈耀摩挲著杯盏,轻声道,“果不其然,这母女闹得再凶,终究还是母女,长公主为郡主筹谋至此,不知郡主可领情?” 第315章 避如蛇蝎 “陈二爷不必故意跟本宫真说话。” 长公主听到陈耀的话,忍不住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口。 “这京城,谁不知道本宫与顾悦的关係已经水火不容,本宫既然今日能请陈二爷过来,那必然是带著诚意。” “若是陈二爷不信,那就请回吧!” 说罢,长公主也不再管陈耀,直接端著茶盏喝起了茶水,没有半点要再开口的意思。 说到底,现在的陈家能见到她都已经是烧高香了,竟然还敢端著以往的架子,当真是不知所谓。 有的时候,人还真是不能太惯著,晾晾才知道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那草民就先告辞了。” 没想到,陈耀倒是也有几分骨气,当下起身,没有犹豫,大步朝外走去。 一个没留,一个没停。 看上去两个人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似乎当真是不在意对方的反应。 不过,很显然,最后还是长公主比较沉得住气。 “方才,是草民唐突了,还请长公主见谅。” 因为陈耀走到门口,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微微嘆了口气,转头看著坐在原处一动未动的长公主,沉声开口。 “不知道长公主打算如何对付那位悦然郡主?” “陈二爷现在这个態度,倒是可以一谈。”长公主微微扬眉,似笑非笑地看著陈耀说道,“不过,既然是陈二爷有求於人,那就不能按方才的条件来说话了。” “长公主,这事不能如此论。”陈耀当即反驳道,“若是长公主不来找我们,我们自然也不敢对郡主不敬,毕竟,郡主是皇亲国戚,而我们陈家现在不过是普通百姓。” “守著祖上蒙荫留下的宅子度日都已经十分艰难,若是再让我们得罪人,那是万万不敢的。” 现在的陈耀简直是把卑微刻在骨子里。 以前陈家如日中天,他不需要刻意去討好谁,就算是这些皇亲国戚,看在陈阁老的面子上,对他们也是格外客气热情。 如今沦落到这般,他的心里头多少是有怨气的。 可没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如此识时务,难怪陈家最后保下了二爷。” 长公主看了陈耀好一会,倒是对这个男人有了几分兴趣,当下摩挲著茶盏,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小侍卫太乖了。 远不如这种落入泥泞,却还没被彻底打碎傲骨的有意思。 “罢了,既然是本宫请的人,自然不好让陈家二爷为难,二爷不如先坐下,咱们好好谈谈?” 陈耀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 人不能总拿乔。 一次是抬身价,两次说不定就惹人烦了。 许是想得太多,一向警惕的他,竟是没有察觉到长公主態度上那细微的变化。 等到二人说完话,长公主带著人先行离开,而陈耀坐在原处没有动。 他见长公主这件事,实际上是瞒著自己那位父亲的。 而长公主提出的条件很让他心动,但他又清楚地知道,父亲绝对不会同意。 所以,他有些迟疑。 若是他应了长公主的许诺,一旦日后父亲知晓,必然会大发雷霆。 可陈家如今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舍不下的? 另一边,柳新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隨后,素秋带著人打开大门,直接把人丟在了门口,隨后一脚踹下了台阶。 “六皇子。” 素秋著人將那锭金子呈到了马车前,也不管里头的人是否露面,径直朝著对方行了礼,高声开口。 “柳新在府里头做事没多久,不懂郡主府的规矩,竟然平白无故收了六皇子的金子。” “我们郡主知道之后,就把人拿下,也惩治过了。” “郡主府自然容不得这样吃里扒外的,所以我们郡主说了,柳新不是下人,六皇子若是瞧中了这个管事,那就儘管带走。” “不过,若是俸银开到一锭金子,那怕是要乱了这京城管事俸银的规矩,所以还请六皇子三思。” “我们郡主身子不適,不能招待客人,六皇子请回吧!” 说罢,素秋也不等六皇子回话,转身就走。 “放肆!” 风剑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对自家主子如此不敬,当下一个闪身拔剑就拦住了对方的去路,目不转睛地盯著素秋,冷声开口。 “大胆奴才,竟然敢对六皇子不敬!还不跪下磕头认错!” “怎么……” 素秋退了一步,抱著手臂,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口。 “六皇子这是要以权压人?” “我是郡主府的管事素秋,只听我们郡主的命令,方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郡主身子不適,难道说六皇子是要逼著郡主拖著病体起来见客?” “敢问六皇子到底是登门拜访还是上门寻仇?” 素秋这番话直接把风剑说得哑口无言。 天地良心。 他说的话,压根就没有半点这个意思,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风剑,不得无礼。”就在这个时候,顾观掀开车帘,目光落在了素秋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笑著问道,“若是本皇子没有记错,素秋姑娘曾在太后身边伺候吧?” 素秋心下一凛。 顾观在宫里头待的时间並不就,与太后更是甚少见面,可竟然能如此清楚地记得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宫女。 到底是单纯的记性好,还是居心叵测,有意为之,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脑子里过了这么许多想法,但素秋面上没有显露半分,只是恭敬地朝著六皇子行礼道,“能伺候过太后,是奴才之幸。” 顾观扫了一眼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柳新,对风剑说道,“风剑,先把人抬去医馆,让人好好医治,切莫脏了郡主的地方。” 风剑立刻应是,安排人將柳新抬走。 “今日之事,倒是本皇子唐突了。” 而顾观已经缓步下了马车,对著素秋笑道,“这金子本就是想做个敲门砖,没想到害了柳管事。” “是本皇子不懂规矩,劳烦素秋姑娘去跟郡主回稟一声,本皇子只想知道自己何处惹了郡主生厌,以至於郡主避吾如蛇蝎。” “素秋姑娘能以女子之身做到管事,想来应该最懂得如何回话,吾在这里先行谢过。” 说罢,顾观竟然就朝著素秋行了礼。 “六皇子这是做什么?” 素秋一个侧身避开了顾观,微微蹙眉开口。 “我们郡主已经说了,身子不適,为何六皇子一定要在门前纠缠不休?” 第316章 初次交锋 “不是吧,六皇子!” 素秋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登时连退好几步,再次恼怒地开口,声音大到周遭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我们郡主与六皇子多年未见,彼此之间生疏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郡主也明確跟六皇子说过,因为前太子的欺骗,她暂时不愿与任何皇子再有来往。” “可六皇子偏生好似听不懂,还三番五次找上郡主,甚至非要闹到人尽皆知还不肯罢休。” “难道说,六皇子是有意让人误会,然后想藉机毁了郡主的名声?” 顾观这些年见过不少下人。 可从没有见过素秋这般难缠,还不可理喻的。 明明柔柔弱弱的,可说出来的话,几乎是句句都往心窝子上插,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饶是装作没脾气的顾观,这会也难免微微沉了脸。 这一刻,他对素秋起了几分杀心。 这么多年,对他无礼的人,能死的早就死的乾乾净净,至於没死的,那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素秋!”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的顾悦突然出声,“没点规矩,这是怎么跟六皇子说话呢?” “郡主。” 素秋转身就快步走到了顾悦身边,隨后朝著六皇子福了福身子,颇为敷衍地开口。 “奴才多有得罪,还请六皇子恕罪。” “什么奴才?”顾观亲昵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笑著说道,“先前皇祖母把你给我的时候,就让你脱了奴籍,你这还是改不过来,若是让人误会你是奴才,隨意打杀了怎么办?” 顾观嘴角抽了抽。 这话摆明了是在提醒他,別想著对素秋动手。 因为,素秋的背后有太后,有她。 就算素秋真的对他出言不逊,也不是他顾观能隨意拿捏的人。 打杀一个奴才,可能会被官府斥责。 但是如果打杀一个百姓,就算是皇子,也要坐牢受刑甚至偿命。 “郡主教训的是。”素秋乖巧地跟方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姑娘简直判若两人,笑著说道,“但是奴才愿意跟著郡主伺候,旁人怎么想不重要。” “让六皇子见笑了。”顾悦素净的小脸上带著几分病容,有些无奈地微微摇头,隨后看著顾观说道,“这丫头平日里被皇祖母和肖嬤嬤她们惯坏了,说话没轻没重的,还望六皇子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姐姐言重了。” 顾观好不容易才见到顾悦的面,当然不会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当下让风剑安排人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了过来。 “这是我在封地带回来的一些当地的特產,每位兄弟姐妹都有,还请姐姐笑纳。” “因为有不少是吃食,不敢假以人手,所以才叨扰姐姐,姐姐莫要恼了弟弟,不然弟弟可真的冤枉。” 说到这里,顾观还露出了几分苦笑,看上去有些委屈。 这个举动,无疑像巴掌一样直接打在了素秋的脸上。 毕竟,刚才素秋咄咄逼人,认为顾观想见顾悦就是另有所图,结果竟然只是想要送点礼物而已。 而且,是每个兄弟姐妹都有的礼物。 谈不上有什么特殊。 最关键的是,素秋曾是顾悦的大丫头,刚刚说自己是郡主府的管事,很难不让人联想素秋刚才的所作所为都是顾悦默许的。 这无疑会让人对顾悦也產生牴触不喜的情绪。 人家没有旁的意思,你却自作多情,这不是闹了天大的笑话? “郡主。” 素秋本就聪慧,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一点,几乎瞬间就要跪下解释。 她自己的名声不重要,但绝不能让人陷害郡主。 “顾观。” 却不想,顾悦不慌不忙地托住了她的手臂,不仅把人扶正了,反而微微一笑,看著顾观开口。 “储君之位,你想都不要想。” “你本就身体有疾,就算再有本事,也是无济於事。” “而且你这些手段在我这都不够瞧的,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舅舅和太后他们?” “我劝你,还是不要自作聪明了。” 顾观想过自己刚才那番做法会让顾悦觉得误会自己,进而心软接纳,却从未想过这人竟然会当眾直接掀了桌子。 一时间,他连自己惊愕的表情都忘了收敛。 “姐姐你在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差点著了道的顾观几乎立刻装出一副慌乱的模样,练练摆手解释。 “我知道自己身有疾,怎么可能会覬覦储君之位?” “姐姐就不要拿我打趣了,我只是觉得自己那么多年没有见到姐姐,所以才想跟姐姐多走动走动,没想到会让姐姐误会至此。” “是我的不是,可……我知道自己跛脚,姐姐不必处处说起此事,提醒我……” 说到这里,顾观低下了头,彻底没了声音。 “知道你会演,但是没想到你这么会……” 不等眾人升起同情之心,顾悦就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开了口。 “大家都听到了,六皇子说了,他对储君之位没有半点覬覦之意,今后在场的可都是证人。” “他日若是六皇子去爭这储君之位,那就是出尔反尔,不择手段,这样的人要是坐上龙椅,那以后还有百姓的活路?” 顾观猛然抬头,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眸底不可避免地划过一丝杀意。 顾悦! 她怎么敢! 没等顾观说话,顾悦一改方才的冷漠,反而好像鬆了口气,热情地招呼他。 “顾观,你也別怪姐姐,我也是受舅舅所託,故意试探你的,不过你当著大家的面都这么说,姐姐自然是相信你的人品。” “如此姐姐跟你来往,必然也不会让旁人多想,素秋,还不请六皇子进府里坐!” “不必了!” 顾观几乎是咬碎了后牙槽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只是脸色实在算不得太好。 “本皇子还有事,今日就不打扰郡主了,告辞。” 说罢,顾观转身就要上马车,却不想下一刻竟然被顾悦直接拎住了后衣领,下意识地就要挣扎。 “主子!” 风剑也没想到顾悦竟然会这般对待顾观,倏然抽出佩剑,直衝顾悦而去! 只是下一刻,他就硬生生地调转了剑锋,整个人狼狈地侧身摔了出去。 但他顾不得疼,转眼间就爬了起来,脸上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因为,顾悦在他出手的那一刻,右手握著的匕首已经直接抵在了顾观的脖颈处,而她就站在人的后头,露出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开口。 “顾观,你的人这是想要我的命?” “怎么……这是装不下去,一点也不想演了?” 第317章 夹枪带棒 “姐姐这是做什么?” 顾观也没想到顾悦竟然会突然对自己动手。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都想还击了。 虽然他的功夫算不得上乘,可要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他的反应也足够快,几乎是眨眼睛就意识到顾悦只是嚇唬自己,並没有真正要伤害自己的意思。 於是,立刻做出一副被嚇坏的模样,战战兢兢地举起双手,颤声开口。 “若是姐姐对我有什么不满,儘管说出来,我必然不会再犯。” “可姐姐若是伤了我,到时候如何跟父皇交代?” “父皇虽然疼姐姐,可我说到底也是父皇的儿子,姐姐这么做,不是让父皇为难吗?” “六皇子说的是。”听到顾观这么说,顾悦倒是笑了,隨后缓缓收起匕首,淡淡地说道,“若不是被你的人突然嚇到,我也不会出手自保,六皇弟莫要见怪,不过,你这隨从著实没规矩了些。” “风剑。”顾观咬著后牙槽,面上却还要带著几分笑意,沉声道,“跟郡主道歉。” “郡主息怒。”风剑没有半点犹豫,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只道,“小的只是护主心切,所以才惊了郡主,求郡主原谅则个。” “我这个人,素来小气。” 当著眾人的面,顾观以为顾悦定然会顺水推舟的应下来,以免被旁人议论仗势欺人。 可没想到,顾悦竟然压根没打算轻拿轻放。 “方才若不是六皇子及时出声,那说不定本郡主的匕首早就扎进了他的脖颈,你到底是想护你主子,还是想藉机害死他?” “怎么,你是对六皇子不满吗?” “竟然还想栽赃嫁祸给我,六皇子,这样的隨从可万万留不得,我可是真心替你著想。” “一个成日里算计你命的人跟著你,你稍不注意,到时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郡主!” 风剑差点被顾悦这一番顛倒黑白的说辞给气昏过去。 要知道他这个主子,与皇上多疑的性子极其相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寧可错杀三千,都不会放过一个可能对他有危险的人。 “主子,郡主挑拨离间,属下忠心为主,绝无旁的心思,求主子明鑑!” “是啊是啊,六皇子,我就是说笑而已。”顾悦笑著点头应和道,“风剑,你不要担心,你是你主子的贴心侍卫,就算你真的想做什么,他也不会怀疑你的。” “而且,他肯定知道我是故意挑唆你们之间的关係,毕竟谁让你刚才嚇唬我呢!” “我这么个弱女子,可不惊嚇。” 顾悦越说,顾观脸上的笑容就愈发勉强,扫过风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冷意。 而风剑脸色煞白,几乎看到了自己悲惨的下场。 可是顾悦在这里,他又不敢再多言,否则的话,还不知道顾悦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言论来。 到时候只怕他更加百口莫辩。 “六皇弟,其实方才我只是瞧著你上马车著实有些费事,所以才想帮你一把。” 就在风剑以为顾悦还会揪著自己不放的时候,结果人家转眼间就不理会他的死活了,反而笑盈盈地跟顾观说话去了。 “我这人力气比较大,所以拎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不必谢我。” 说罢,顾悦直接旋身跳下了马车,拍了拍手,又再次开口。 “这些东西既然是六皇弟一片心意,我就不客气都收下了。” 素秋差点笑出声来。 自家郡主这夹枪带棒阴阳人的功夫,当真是炉火纯青。 就差指著顾观的鼻子说他是个废物算了。 “只是平素我常在太后那里,若是六皇子想见我,去太后那更方便,也不用等在这郡主府外头,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平白让大家看了笑话。”顾悦说完,又招呼素秋道,“素秋,去把六皇弟带来的这些东西分给大家,站在这里这么久了,多累啊!” 围观的眾人顿时高兴不已。 毕竟,顾观是六皇子,能带来给顾悦的东西又会差到哪里去? 普通百姓怕是想买都买不到呢! “郡主,你太过分了!”风剑听到顾悦这么说,登时站起身,好似十分恼火地说道,“送给郡主的东西,都是我们主子特意亲自挑选出来的,你怎么能如此对待!” “顾观,你这手底下的人也太没规矩了。” 顾悦扫了一眼风剑,隨后目光落在顾观身上,似笑非笑地开口。 “主子没让起身也敢自行起身便罢了,既然东西是你送给我的,这东西便是我的,那我如何处置,想来六皇弟应该也不会如此斤斤计较吧?” “姐姐莫要生气。”饶是这般,顾观依旧带著笑脸解释,“话是这么说,可看著姐姐把我送过来的东西全都送出去,我这心里头也是有些难过的。” “哦。”顾悦点点头,好似恍然大悟,却道,“既然如此,那六皇弟就该眼不见心不烦,慢走不送了。” 顾观闭了闭眼睛,终究是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转身进了马车,一句话都没有说。 “主子,你没事吧?” 马车远离了郡主府,风剑进了车厢,看著脸色阴沉的好像都能滴水的顾观,小心翼翼地开口。 “顾悦此人压根就不讲规矩,不如直接……” 风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现在还不是时候。”顾观觉得脖颈处有些疼,伸手抹了一把,就看到手上多了些血跡,当下嗤笑一声说道,“难怪杨怀远他们能被逼死,这人就是个疯的……” “一般的贵女都恨不得把端庄刻在骨子里,也不知道摄政王萧烬到底看上了她什么!” 风剑一看到顾观的脖颈竟然被刺伤,连忙摸出药箱为自家主子治伤,还不忘开口埋怨。 “当眾行凶,不懂规矩,野蛮无理,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换成旁人,怕是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难怪长公主如此厌恶她。” 对於顾悦污衊自己的忠心,风剑耿耿於怀,甚至恨不得亲手杀了她才解恨。 顾观闭著眼睛,缓声道,“传信让霜戈回来。” 风剑手一顿,脸色极其难看。 主子这是……到底不信他了吗? 另一边,顾悦让素秋把东西全都分了出去,隨后才转身进了府邸。 “郡主,”素秋跟在她身后,低声问道,“六皇子那人瞧著笑盈盈的,怕是不安好心,今日郡主相当於撕了他的脸皮直接踩在了脚底下,他会不会因此生恨?” 第318章 记忆遗失 “你也说了,他本来接近我就是另有所图,得罪也好,不得罪也好,没有太大区別。”顾悦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都看明白了,那又何必还迁就他?” 她本来也不是愿意吃亏的人。 想要算计自己,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郡主说的是。”素秋听到顾悦这么说,当下点点头,颇为赞同地说道,“是奴婢想岔了,总觉得明知道他是小人,总该避著几分,免得招来祸患。” “寧愿得罪十个君子,也不得罪一个小人,这话的前提是,要日日与此人共处才需小心。”顾悦解释道,“像我这样,本身就不守规矩,又不会与他有什么来往,干嘛憋著自己?” “若是他在背后算计郡主,皇上那边……” 素秋担心六皇子的身份。 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成不成储君那是另说,关键是顾悦到底还是隔著一层,到时候皇上向著谁还真不好说。 就算是向著郡主,万一那人在背后使坏,也够膈应的。 “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自然不会这么做。”顾悦怕素秋担心,一点点跟她解释,“他今日上门,先是贿赂柳新,见我惩治了他,又立刻换了策略,由此可见,他是个有脑子,也聪明的人。” “而且,他在门口等了那么久,態度做了那么足,又三番两次的说他只是送东西而已,而我多次不给他面子,任谁都会觉得我不近人情。” “他有心做局,我若是不出面,明日整个京城都会是六皇子顾观重情重义的传闻。” “所以,我故意动手,然后离间他们主僕的感情,再把东西都散出去,到时候旁人聊起来也顶多会说,他六皇子热脸贴了冷屁股,明知道郡主不喜欢拉帮结派,竟然还敢上门来贿赂。” “当然,就算没人这么说,我也会让人去这么传。” 想拿她作筏子,总该有被反噬的觉悟。 “人言可畏,无非是因为一旦人言被有心之人利用,那便会成为杀人利器而已。” “奴婢只知道他不安分,没想到他竟然是想踩著郡主做名声。”素秋愤愤不平,只道,“早知道刚才就该多骂几句了!” “先前已经骂的不错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左右他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顾悦笑了,隨后好似想起来什么一般问道,“说起来,咱们不是安排人一直盯著何瑶儿来著?” “怎么……我记得,似乎有段时日都没有何瑶儿的消息了?” “郡主不知?” 素秋听到顾悦这么问,一时间有些意外,微微蹙眉开口。 “先前有送了消息过来,长公主对何瑶儿很是爱护,特意將她送出了京城。” “当时郡主正忙著对付顾瑀,所以点了点头说知道了,暂时不必管她了,所以咱们的人就撤回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顾悦停住脚步,似乎有些迷惘,摇摇头说道,“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大概有一个月之前了。”素冬想了想才解释道,“但是收到消息是郡主刚从太后宫里头出来,咱们回郡主府的路上。” 顾悦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素秋说的这个场景,可是一无所获。 “让於嬤嬤回来一趟。”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顾悦转头吩咐素秋。 “另外,我记得素冬在长公主府结识了不少人,让她去打听打听杨燁的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头总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而且,明明发生过的事情,为何她会没有半点记忆? 那么自己忘掉的是这么一件事,还是说她还有忘记的事情,只是自己暂时没有想起来而已? 素秋也意识到自家郡主好像有些不对,当下连忙应声,“是,郡主。” 而另一边,杨燁开始变得格外痛苦。 只要一入夜,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好像沸腾了一样,那种灼烧的感觉让他恨不得扎进冰水之中才能缓解。 他是这样想的,所以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天气到底是凉了,所以杨燁不可避免的开始发热,整个人滚烫,甚至陷入了昏迷。 长公主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带著徐嬤嬤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妙智,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见到妙智,长公主就怒声呵斥,“他这个时候生病,会不会影响……” 说到这里,长公主好像突然想起来这房间里还有外人,当下扭过头,对著徐嬤嬤挥挥手。 “把人都带出去候著,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必进来。” 徐嬤嬤嘴上应是,心下愈发难安。 临退出去的时候,她还不著痕跡地扫了一眼杨燁,发现往日里见谁都笑嘻嘻的少年,此刻好像一株枯败的青竹。 不行。 她得儘快把这件事告诉郡主。 虽然最初她是因为银子才选择站在顾悦身边,可是杨燁自小就对她们这些嬤嬤很是尊重。 相比较杨昀的眼高於顶,还有杨婉仪的视奴才命如草菅,乖巧而又懂事的杨燁虽然不入两位主子的眼,却深得下人的喜欢。 特別是徐嬤嬤有一次被杨婉仪罚跪了三个时辰,还是杨燁偷偷寻了大夫来替她治腿。 否则的话,她早就成了残废,彻底被捨弃。 所以,她虽然不知道长公主到底要拿杨燁如何,但是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好事。 “你说没问题的不是吗?”长公主见四下无人,这才对妙智说道,“若是烧傻了,到时候你让瑀儿怎么办?” “长公主稍安勿躁。”妙智平静地说道,“杨少爷吃下那些药,本就会很痛苦,老身没想到他会如此折腾,不过现在不能用药,若是药性相衝,说不定会失败。” “而且,就算真的傻了,也並不会影响太子殿下,毕竟到时候一旦他们互换了身体,傻的就会是太子那具身体,而非杨少爷这具。” “此话当真?” 长公主见妙智点头,这才微微蹙眉,沉思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 “可是,杨燁自幼身子就不好,当初也是靠著金娘子配的药再加上顾悦的血才能养到这个年纪。” “而如今想要事成,至少还需三日,若是他的身子撑不过,那就是前功尽弃,到时……我的瑀儿岂不是也要赔上性命?” 第319章 主动上门 “长公主对太子殿下还真是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长公主的儿子。” 妙智听到长公主这么说,不禁眯起眼睛,意有所指地开口。 “不过,长公主放心便是,老身既然有求於长公主,那自然不会让长公主失望。” “不过,现在最为重要的是,老身还需要一味药引,就是郡主的血,老身听闻皇上身体的余毒都是以郡主的血为药引才解的,所以如果能拿到这药引,想来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长公主微微蹙眉,似乎有些意外,“先前你怎么没说这些,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本宫就算是哄她都来不及。” “长公主,这本来也是恨难才能办成的事情,就算是老身,当初也没有敢完全跟长公主说定此事。” 妙智的脾气远不如妙音平和,听到长公主这么说,登时冷声开口。 “若是长公主不想办法也没什么,到时候若是失败了,別怪罪老身就行了。” 长公主知道妙智这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所以当下垂眸,挥挥手说道,“你说的事,本宫会想办法,但是別让他这么一直烧下去,万一传出去,让旁人知道,只怕会横生枝节。” 妙智倒也没有拒绝,点点头应了,转身出去替杨燁配药。 而长公主看著躺在床上烧的有些人事不省的杨燁,眸底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母亲。” 过了好一会,从昏迷中恢復了几分意识的杨燁,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瞧著有个人坐在床边,下意识地开口。 “母亲不要担心,燁儿没事,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杨燁的嗓子因为缺水,以至於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但就这样还不忘安慰长公主。 “都是燁儿不好,让母亲担心了。” “你少说两句,好好养著吧!”长公主起身,似乎不愿再听杨燁说这些,只道,“待会本宫让人把药送过来,吃了药就休息,不必多思多虑。” 杨燁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谢谢母亲。” “以前我以为母亲不关心自己,现在才知道母亲只是嘴硬心软,对不起,母亲,以后我都不会误会母亲了。” 长公主垂眸,敛去所有的情绪,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大步离开了。 而杨燁看著长公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强打著精神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隨后將里头的药丸直接倒进了口中。 做了这些,杨燁还不忘把瓷瓶再次塞到怀里,以免被旁人瞧出端倪来。 不过是这几个简单的动作,他就大汗淋漓,差点再次昏死过去。 “杨少爷。” 妙智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杨燁大口喘著气,一时间眯著眼睛,打量了他一番,有些怀疑地问道,“少爷醒了怎么也没叫人?” “你是谁……”杨燁瞧著妙智眼生,不禁有些警惕地说道,“徐嬤嬤呢?” “少爷不必担心,老奴是长公主特意派来侍奉少爷的。” 先前妙智跟在长公主身边一直垂著头,所以杨燁即便是扫了几眼也未必能记得住,这会觉得她面生也是应当。 所以,先前的那点怀疑也就这么散了。 “少爷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妙智上前给杨燁餵药,还不忘说道,“长公主很是关心少爷,特地安排老奴给少爷煎药退热,少爷好好睡一宿,定然是百病全消。” 杨燁倒是乖顺,很快就把药喝了个乾净,但很快又开始昏昏沉沉,眼前的妙智也变得愈发模糊,最终彻底闭上了眼睛。 妙智很是满意地摸出匕首,在杨燁的手臂內侧划了一刀,隨后又將自己研製的药粉撒了上去。 眼见著伤口快速癒合,妙智眸中迸发出极其强烈的光。 成了! 另一边,顾悦已经受到了徐嬤嬤暗中送来的口信,顿时意识到不对,当下立刻起身就要去公主府。 “小姐!” 就在这个时候,素冬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开口。 “先前小姐让奴婢打探的事有消息了。” “兄长被关在长公主的院子里一处厢房中,还留了个嬤嬤侍奉,其他下人全都不允许靠近。” 顾悦一听,愈发觉得徐嬤嬤的直觉是对的,当下问道,“问过那嬤嬤的身份了吗?” “据说是长公主亲自请回来的人,但是她一直只跟长公主说话,就连徐嬤嬤有时候与她讲几句,她都听不到,所以下头的人都猜测她是不是聋了。” 素冬说到这里,有些担心地问道,“郡主,兄长他会不会遇到麻烦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 依著杨燁的年纪,若不是有阴谋,长公主怎么可能把人困在自己的院子里? 这传出去,要被人说长公主府太没规矩。 “先前长公主逼著杨燁回去,我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听你们带回来的消息,想来她是要利用杨燁做什么事。” 顾悦来回踱步,突然拍了拍手。 一个龙卫倏然出现在了房间里,隨后跪在了顾悦面前。 “想办法接近杨燁,若是可以,就把人给偷出来,若是有难度,就来回稟,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那龙卫点头,隨后倏然消失。 这世上,就没有龙卫去不了的地方,如果有,那必然是有天大的阴谋。 “顾瑀最近那边可有消息?” 在顾悦的眼里,长公主最在意的人就是顾瑀,所以杨燁变成这样,很有可能跟顾瑀有关。 但是这个时候的她,还以为长公主是有意利用杨燁来报復自己。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是顾悦把他逼到这个份上的。 “没有。” 素冬摇摇头。 宫里头最近很是安分,所以並没有消息送出来。 “郡主!” 就在这时,素秋走了进来,脸上还带著几分没有退去的意外。 “长公主上门拜访。” 顾悦眸光一凛。 她和她这位母亲闹翻了这件事几乎人尽皆知。 结果,现在她上门是什么意思? “来者是客,別拦著了,请人进来吧!” “今日本宫来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长公主带著人进了厅,径直坐在了主位上,隨后看著顾悦开口。 “你的血治好了皇帝,想来应该也能治其他的毒,所以现在立刻放血给本宫,若是你不捨得,本宫可以给你五百两,如何?” 第320章 判若两人 顾悦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长公主既然开口,我自然得答应。” 长公主听到顾悦这么说,不禁有些意外。 毕竟,她来的路上可是想过无数种可能,甚至都想过若是顾悦当真不同意,她就去寻皇上,让皇上替自己索要。 可是没想到,顾悦竟然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 “长公主稍候,我去取血。” 而顾悦並未给长公主说话的机会,径直起身朝外走去,边走边道,“素冬是杨燁的义妹,论起来长公主也算得上你半个义母,你留下来陪长公主说说话吧!” 素冬点头应是。 听到顾悦的话,长公主的眸中划过一丝厌恶,扫了一眼素冬,隨后闭上了眼睛。 她来这里的目的是拿血,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到她面前来蹦躂? “长公主。” 素冬好像瞧不出人的脸色,径直上前行礼,笑著说道,“先前义兄一直跟草民提及长公主是个好母亲,还说有机会会带草民见见长公主,没想到今日倒是先见到了长公主。” 明明先前跟著顾悦见过很多次,可素冬就是能当做这是第一次见面,摆明了是有心为之。 而且,自杨燁认下她为义妹,顾悦就特地让人消了她的奴籍。 长公主睁开眼睛,冷声道,“当初你在府里头骂本宫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諂媚,要不是顾悦护著你,本宫早就把你大卸八块,扔出去餵狗了。” “不要以为你是良籍,本宫就不会对你动手,像你这样攀附权贵的女子,本宫见得多了,所以在本宫发火之前,滚远点!” “长公主说的是。”素冬点头,十分坦诚地说道,“可是当初兄长认下草民的时候,还特地经了官府,是上了官牒的,若是草民的义兄不见了,长公主说,草民是不是该去报官?” 素冬说完这些,还不忘朝著长公主又行了礼。 “既然长公主不想见草民,那草民就先行告退了。” “站住!” 长公主听到素冬这么说,登时出声制止了她。 不管是顾悦,还是顾悦身边的人,总是如此让人不喜。 可就像素冬说的那样,若是她现在真的去报官,到时候麻烦的还是自己。 毕竟现在的京兆尹林一申,那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而且,她可是听说他跟杨燁的关係还不错,万一真的让他去查,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什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杨燁最近身子不適,所以一直都在府里头养病,本宫拘著他不允许他外出,你自然是见不到,何来不见了?” “你莫要仗著自己这点身份就在外头胡言乱语,污衊皇室,你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长公主睨了素冬一眼,冷冷地说道,“像你这样卑贱之人,也就是杨燁是个傻的才会认下做义妹,平白拉低自己的身份。” “若是你有自知之明,以后就离他远点。” 说罢,长公主给了身边跟著的人一个眼神。 今日跟在长公主身边的不是徐嬤嬤,而是妙智。 妙智心领神会,直接掏出一张银票,狠狠丟在了素冬的脸上。 “这是一百两,以后有多远就滚多远,不要再出现在杨燁面前。” 她得为顾瑀扫除一切障碍。 若是素冬不收这银票,那她就考虑暗中把人弄死。 毕竟,这丫头从跟著顾悦在府里头的时候就有些楞,万一回头在看出杨燁的不同闹出来,也很是棘手。 “杨燁麵皮薄,不好意思下你们这些人的面子,但是本宫不会,別让本宫再看见你缠著他!” 银票缓缓落在了素冬的脚边。 长公主还以为面前这个丫头会恶狠狠的怒骂自己,然后再跟顾悦告状,却不想人家顿时喜笑顏开。 “多谢长公主!”素冬弯腰捡起了银票,把视財如命的模样演得淋漓尽致,只道,“长公主放心,我收了银子自然会好好办事,我懂规矩。” 说罢,人已经点头哈腰地揣著银票退了出去。 “瞧瞧,杨燁这都认识的什么人,还以为顾悦对他有多好。” 长公主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分明就是覬覦公主府的一切,所以才拉拢他,真是废物。” “越是纯善之人,才越容易成功,长公主还是莫要太过在意。”妙智劝慰道,“只要咱们今日来的目的达到,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另一边,素秋已经將准备好的鸡血装好了。 顾悦答应给,可没说给自己的,毕竟她可不会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浪费自己的血。 恰好此时,从长公主那边退出来的素冬跑了进来,將银票呈给了顾悦,隨后还从袖中拿出一个玉坠。 “小姐,这是从长公主身边那个嬤嬤身上偷出来的。”素冬说完,有些紧张地解释道,“奴婢不是故意伸手的,只是瞧著这玉坠很是眼熟,所以就顺手牵羊……” 素冬先前在街上混跡许久,所以自然也学了不少偷鸡摸狗的本事。 当时进府的时候,於嬤嬤並不知道,后来还是那人牙子自己吃多了酒说了出来,以至於有人告到了於嬤嬤那,所以,於嬤嬤很是愧疚,特意跟顾悦说明了此事。 人是她招进来的,却有一些恶习在身上,万一坏了主子的名声,那她死多少次都不为过。 顾悦给了素冬一个解释的机会。 素冬说自从跟了爷爷就再也没有偷过。 而且以前也是快饿死的时候偷过馒头,没偷过银子,进了府更是绝不会再动这个心思。 结果今个儿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想到这里,素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垂首之间就红了眼眶,“对不起小姐,奴婢错了。” “这玉坠,我似乎在妙音那见过。” 顾悦这会的心思没在素冬身上,在细细看过那玉坠之后,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回忆了一番,不禁蹙眉开口。 “素冬,拿著这块玉坠去寻惊蛰,让他带你去见妙音,问清楚这玉坠的来歷。” “不过,等此间事了,你自去领罚,若是再犯,就不必留在府里了。” 素冬顿时鬆了口气,连连磕头谢恩。 “小姐,奴婢感觉素冬……” 见素冬离开,素秋欲言又止,半晌之后才说道,“与以往判若两人。” “特別是被少爷认作义妹之后,她的行事愈发隨意,小姐……难道不担心她会惹出乱子来吗?” 第321章 人心如面 其实,素秋並不太想这样,毕竟在主子面前说素冬的不是,说不定会让主子误会自己。 可是对於素冬的变化,素秋看在眼里,也是格外忧心。 先不说素冬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最担心的是,万一素冬行事无状,在外头得罪了贵人,到时候连累郡主和少爷,岂不是什么都晚了? “她性子本就跳脱,如今又不必被奴婢身份拘束,自然是隨心所欲了几分。” 顾悦倒是没放在心上,只是叮嘱素秋。 “你多提点她几分,从到府里她就跟著你,你说的话,她总该听。” “不管如何,她还是拿我当主子,我说几句怕她会觉得是我这个主子厌恶了她。” “奴婢明白。” 素秋愈发觉得跟著顾悦是个最为正確的选择。 这世上,有几个当主子的,会考虑下头人的感受? 就在素秋担忧素冬的时候,刚刚进府的於嬤嬤恰好跟风风火火离府的素冬碰了个正著。 “哎呦。” 於嬤嬤被撞得一个趔趄。 若不是跟著於嬤嬤身边的小太监眼疾手快,只怕这会於嬤嬤已经从台阶上滚落下去了。 “嬤嬤!” 素冬嚇得脸都白了,连忙上前拉住於嬤嬤,上下打量了好一会才颤声开口。 “嬤嬤,你没事吧?” “都是我没注意到,差点害得嬤嬤摔跤,嬤嬤莫要怪罪素冬。” “慌慌张张做什么去?”於嬤嬤站稳了身子,蹙眉看著素冬,沉声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冒冒失失的,你怎么不长记性呢!” “郡主让我去办点事情。”素冬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嬤嬤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待会我回来再跟嬤嬤赔罪!” 说罢,人已经跑了个无影无踪。 那小太监似乎有些不满,一边扶著於嬤嬤上台阶一边咕噥道,“郡主身边怎么有这么没规矩的丫头,这若是放在宫里头,怕是早就被打杀了。” “她不是奴婢。”於嬤嬤不打算多言,又怕小太监回去跟太后多嘴,只能解释了一两句,“是杨少爷的义妹,来郡主府里做客。” 小太监这才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而顾悦知道於嬤嬤被太后的人送回来,又特地让素秋准备了碎银子打赏,等到把人打发了,这才瞧著於嬤嬤问道,“瞧著嬤嬤脸色不好,皇祖母那边是有什么事?”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於嬤嬤摇头,將刚才在门口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悦。 “郡主和少爷是好心,素冬也是个好孩子。” “但是人心如面,面容都会隨著时间慢慢改变,何况是人心?” “特別是意识自己的身份与以往不同之后,心里的想法只会越来越复杂,偏生还很难察觉。” 於嬤嬤看著顾悦,认真地开口。 “素冬有她爷爷约束,本性並不坏,可这样的性子太容易被人利用了,郡主还是要小心为是。” 顾悦若有所思地端著茶盏。 於嬤嬤和素秋先后跟她提及素冬的事,这让她也不得不上心几分。 毕竟,她也不希望自己身边留有什么隱患。 “我知道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顾悦起身说道,“长公主还在前头厅候著,於嬤嬤陪我一同过去吧,素秋……你让人盯著素冬些,若是有什么不妥,及时回稟。” 素秋点头应是。 她知道郡主心里头定然是不舒服的。 毕竟从她们跟著郡主以来,郡主还是很信任素冬的,若是素冬真的做错了事,那最难过的就是郡主了。 希望素冬没有做错什么。 而此刻的素冬已经跟著惊蛰见到了妙音。 而妙音也认出了玉坠是妙智的,当下將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素冬。 素冬听完之后更加担心杨燁,当下跟惊蛰告辞,打算儘快回郡主府跟顾悦回稟此事。 惊蛰本打算送她回去,却不想妙音突然整个人开始抽搐,直接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很快就人事不知了。 “这个玉坠有问题!说不定只针对妙音大师!”素冬当下立刻跟惊蛰说道,“快请大夫!” 这下,惊蛰只能留下救人,而素冬心里更加不安,决定快马加鞭地赶回郡主府。 却不想,在回去的途中,竟然遇到了绊马索。 骏马嘶鸣声中,毫无防备的素冬被狠狠地摔了下去,后脑勺直接磕在了树干上,以至於昏死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里,后脑阵阵隱痛提醒著她刚才的遭遇並非是做梦。 “姑娘醒了?”就在这个时候,马车角落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素冬抬眼看过去,却发现对面坐著的竟然是顾观,当下连忙跪了下去,“草民见过六皇子。” “你认识本皇子啊?”顾观看上去有些意外,当下笑著说道,“你身上还有伤,莫要跪著了,快些起来,姑娘你怎么独自一人出行,方才遇到了山匪,若不是本皇子恰好回京,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多谢六皇子救命之恩。” 素冬垂眸,却並未说出自己的身份,只道,“草民看天色渐晚,所以著急回京,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山匪? 先前不都是剿的一乾二净? 而且,杨启那些人不都死了么,怎么可能又冒出来山匪? “你住在哪里,本皇子送你回去。” 顾观见素冬对自己有警惕之心,似乎並不在意,依旧温和地说道,“那些山匪已经被本皇子的人尽数斩杀,以后不会再威胁到旁人的安危了,你且放心便是。” 素冬点头,应道,“六皇子宅心仁厚,是百姓之福,不过草民这会已经好多了,可以自己回去,多谢六皇子好意。” 说罢,素冬就要起身,却不想身子一晃,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栽倒。 而顾观伸手去拉素冬,却不小心把人直接拽到了自己怀里,一时间,二人都怔愣在当场。 “六皇子,草民无意冒犯。” 还是素冬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是立刻起身滑跪,以头触地,只道,“还请六皇子莫要怪罪草民。” “这是做什么,本皇子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顾观回过神,伸出手虚扶了素冬一把,柔声开口。 “大夫说姑娘你伤了头,所以要好好养著,不能跑跳,所以姑娘不要太著急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本皇子的心意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第322章 倒反天罡 素冬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撞进了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中,当下连忙低下头,只觉得脸热得好像能烧起来一般。 “姑娘不必担心,本皇子也不是坏人。” 看著垂首不语的素冬,顾观的眸底划过一丝不明的光,依旧是笑著开口。 “待会本皇子骑马回去,这马车就先借给姑娘,等到姑娘回府,自有车夫送回来,可好?” “多谢六皇子。” 素冬连忙摆手说道,“民女何德何能,万万不敢劳烦六皇子,六皇子只需要將民女放在城门处,民女走回去就好了。” 素冬的自称已经从最为普通的草民改成了民女。 六皇子的嘴角露出一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女人嘛! 刚开始对於不熟悉的人有几分警惕之心也是很正常的,只要他慢慢攻心,想要拿下面前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绝对是手到擒来。 “还没问姑娘的芳名。” 想到这里,顾观微微一笑,轻声道,“你既然已经知晓了本皇子的身份,本皇子却不知道你的,这样对本皇子来说,会不会有些不公平?” “民女……民女素冬,见过六皇子。” 素冬囁嚅出声。 往日风风火火的性子,此刻倒是瞧出几分扭捏来。 “贱名不敢污了六皇子的耳,还请六皇子莫要见怪。” “傻丫头,这有什么可道歉的?” “你的名字这般好听,本皇子甚是喜欢。” 说话间,顾观又伸出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状似颇为担心地问道,“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发热了?” “没……没有……” 素冬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明明平日里她心直口快,可是为什么面对顾观的时候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且一颗心跳得飞快,感觉若不是她按住心口,只怕下一刻它就会跳出来了,真是要命…… “只是六皇子过於俊美,民女实在不敢直视殿下……” 顾观笑了,如沐春风。 而素冬看著这样的顾观,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这样的废人,也只有你会夸讚。”笑过之后的顾观颇有些失落地拍了拍自己的腿,淡淡地说道,“这天底下,谁都知道我顾观是个跛子,他们面上对我恭敬,实则心里都在嘲讽……” “六皇子何必妄自菲薄!” 素冬看著周身都被失落縈绕的顾观,当下立刻开口反驳。 “六皇子长得俊美,心地善良,那些人定然是嫉恨六皇子才会这般,在民女心里,六皇子就是顶好顶好的人。” 看著素冬坚定的眼神,顾观愣了好半晌才噗嗤一笑。 “好,我信素冬姑娘的。” “明明与素冬姑娘相识不久,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格外熟悉,许是你我上辈子便是认识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当真是缘分。” 听到顾观这么说,素冬再次红了脸,轻声道,“能与六皇子相识,是民女的福分。” 顾观看著素冬,眸底划过一丝嘲讽。 女人。 只要示弱示好,她就能轻而易举的相信你编织出的每一句谎言,因为她们总会自己想尽办法去替她在意的人圆谎。 哄著自己去相信那一句句听上去就很假的谎言。 真是,好骗得紧。 而另一边,顾悦已经带著东西见到了长公主。 等的时间太久,以至於长公主的脸上已经多了几分不耐烦,瞧见顾悦便下意识地怒斥了一声,“怎么耽搁这么久!” “长公主是有求於人,这个態度,著实让人寒心。” 顾悦毫不在意地坐了下来,看著长公主,淡淡地开口。 “我可没收长公主的银子,若是长公主等不及,那就不要等,隨时可以走,毕竟这郡主府的大门一直敞开,没有半点要留人的意思。” 长公主刚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妙智轻咳一声提醒,最终冷嗤一声,只道,“伶牙俐齿。” “多谢长公主夸讚。” 顾悦的目光落在了妙智的身上,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位嬤嬤有些面生,以前好像没见过。” “本宫用什么人,难道还用跟你稟明?”长公主扫了顾悦一眼,冷声道,“东西呢!赶快交给本宫,本宫还有事,没时间在这里跟你囉嗦。” “长公主为何要带一个懂毒的人在身边?” 顾悦开门见山,敲了敲桌几,沉声开口。 “先前带著妙音大师要害我,现在又带著一个懂毒的嬤嬤来要我的血,长公主若是不给个解释,这东西,我还真给不得。” “郡主。” 没等长公主发怒,妙智已经抢先开口。 “老奴只是近来才跟著长公主伺候的,並不懂毒,这里头想来是郡主有什么误会吧?” “托长公主的福,我跟著金娘子那么多年,別的不会,但是在嗅毒这件事上,无人能及。” 顾悦见她们还要否认,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身上毒的那些气息如此繁杂,想来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了,再加上能让长公主撇开恩怨,亲自来问我要血,这本身就已经足够奇怪了。” “你们……不会是把我当傻子吧?” “真以为我会信你们那套说辞?” “放肆!” 长公主没想到顾悦是有意在这里耍弄自己,当下猛地一拍桌子,起身怒骂。 “顾悦,本宫紆尊降贵来见你,你不知感恩便罢了,竟然还敢戏耍本宫!” “身体髮肤,受之父母,別说本宫要你的血,就是要你的命,你不给也得给!” “本宫好声好气跟你商量的时候,你就乖乖听话,不然的话,別怪本宫不客气!” “长公主,这是郡主府!不是你的长公主府!”顾悦眉眼冷了几分,只道,“若是长公主想要耍威风,回去儘管耍,若是想在郡主府闹腾,本郡主也绝不会给你留顏面的!” 母女二人瞬间剑拔弩张。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长公主眯起眼睛,冷眼瞧著顾悦,一字一顿地开口。 “本宫是当朝长公主,你能有今日都是拜本宫所赐,如今竟然敢倒反天罡,跟本宫叫板,真是好大的口气!” “怎么……难不成,今日你顾悦还想在这里杀了本宫?” 第323章 別有用心 顾悦扬眉,却並没有说话。 下一刻,她直接抬手打翻了装著血的器皿,鲜血四溅,浓浓的血腥气瞬间蔓延开来。 “郡主!” 妙智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眼睁睁地看著满地的鲜血,脸上全都是可惜之意。 “郡主的血如此珍贵,怎么能如此浪费!” 她当初就听闻过金娘子曾经养出一个极其出色的蛊人,还曾经想过遇到合適的机会要见一见,却不想金娘子如今销声匿跡,而她也在京城见到了顾悦。 对於顾悦这种暴殄天物的行径,饶是妙智不想表露身份,这一刻也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长公主这么咄咄逼人,嚇到我了。” 顾悦看著长公主,毫不在意地开口。 “再说了,这血既然是我的,那我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就不给,长公主,慢走,不送。” 说完,顾悦起身,大步朝著外头走去,边走边安排。 “素秋,让人收拾下厅,送客。” “顾悦!” 长公主没想到刚才明明还说得好好的顾悦竟然突然翻脸,当下只觉得怒火直衝天灵盖,指著顾悦的背影怒声吼道,“你给本宫站住!” 眼见著顾悦脚步不停,长公主一个挥手喝道,“来人,给本宫拦住她!” 两个暗卫倏然出现在了顾悦面前,只道,“得罪了,郡主。” 只不过,没等他们二人靠近顾悦,就已经被从一旁绕到顾悦身前的龙卫惊到了。 对视一眼,他们很清楚,自己压根不是龙卫的对手。 “都愣著做什么?” 长公主可不会在意这些人的死活。 在她的眼里,只要有人违背自己的意愿,那就算是他们全都死了,也得把自己的顏面捞回来。 “把人拿下!” “今日,本宫要亲自將你抓到皇上面前,问问他,知不知道平日里疼的是个人事不知的浑蛋!” 龙卫的本事,顾悦压根不担心。 “长公主。”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解闷好,101????????????.??????超流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妙智试图拉回长公主的理智,低声劝说。 “咱们来是为了郡主的血,不要节外生枝,毕竟那边还有正事要办。” “你放心,她不给,本宫有的是法子。” 长公主现在听不进去任何劝说。 她只知道,自己的人抓住顾悦,那自己想要多少血就有多少血,何苦还要求著她? “想凭这事拿捏本宫,做梦!” 长公主带来的两个暗卫很快就落了下风。 关键是顾悦站在原地就那样看著长公主的人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嘴角还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无疑让长公主更为愤怒。 “没用的东西!” 眼见著自己人被踹飞了出去,长公主冷声呵斥,“本宫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暗卫叫苦不迭。 他们就算武功再高,对上专门保护天子的龙卫,那必然是望其项背,没半点胜算。 “把长公主请出郡主府。” 顾悦压根不给长公主再发火的机会,当下拍了拍手说道,“以后,长公主的人不得踏进郡主府一步。” “放肆!” “本宫是长公主!” “你们竟然敢对本宫不敬!” 长公主本来以为那些龙卫会看在她的身份上有所顾忌。 可人家现在已经是顾悦的人了,自然只听顾悦的吩咐,所以很快,长公主被顾悦赶出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无疑是顾悦把长公主的面子直接扯下来踩在了地上。 所以,长公主几乎是暴怒地进了宫。 只是这个时候,顾悦已经没心情过问她的事情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悦安排的人趁著长公主不在府中,暗中將杨燁给偷了出来。 眼看著杨燁昏睡不醒,顾悦蹙眉冷声开口。 “先前回去的时候不是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先前都接触了谁?” 暗卫將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稟明,而於嬤嬤在听完之后不禁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对顾悦附耳低语了几句。 “你是说,顾瑀最近的状態也很不稳定?” “是的,郡主。”於嬤嬤点头道,“先前太后曾让人问过太医院,还是姚女医过来回的话,只说最近顾瑀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可能是跟失血有关。” “但是现在看,总觉得跟少爷很是相似。” “於嬤嬤,你替杨燁看看。”顾悦点头,又吩咐道,“素秋,拿我的令牌,去请姚青。” 没等素秋离开,顾悦突然又开口。 “不必了,於嬤嬤,准备下,跟我带著小燁一同进宫。” 若是留在郡主府,一旦长公主发现杨燁不见了,必然又要闹个没完,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 倒不如她直接带著杨燁去找太后。 只要杨燁不离开他们的视线,就算是长公主有什么打算也无济於事。 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她得先保住杨燁的命。 而另一边,卢松戴著斗笠,打算离京之前替自己买些常用的东西。 虽然郡主答应会替他照料家里,但是那些小事也不好总是去麻烦郡主,所以他能准备的总要自己准备。 为了顾悦的安排,他现在也不適宜露面,所以才特意戴了遮面的斗笠来掩饰身份。 结果,快走到书院的时候,就看到了素冬从一辆马车上下来。 “六皇子?” 卢松一愣,下意识地退了几步,躲在了暗处,看著素冬跟马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而顾观也掀开了车帘,笑意盈盈,瞧著二人的关係似乎很好。 等到马车离开,卢鬆快步走进了书院,追上了素冬。 “素冬姑娘。” “卢大哥。” 虽然先前有误会,但是后来也知道都是有苦衷才迫不得已,所以素冬对卢松也没了最初的敌意,但依旧带著几分疏离。 “小姐不是说,让卢大哥最近先不要出门吗?” “只是出去买些东西,而且有避人。”卢松犹豫了下,看著素冬说道,“素冬姑娘何时认识了六皇子?” “这好像是我的私事。”听到卢松问起这个,素冬脸上划过一丝不虞的神色,沉声道,“我与卢大哥的关係,好像还没有亲近到能打听私事的地步吧?” “是我唐突了。” 卢松见素冬如此牴触,只觉得有些尷尬,但又担心她被骗,只能开口解释。 “只是,素冬姑娘知道郡主不喜六皇子吧?” “他突然出现在素冬姑娘身边,会不会是別有用心?” 第324章 人无完人 “呵……” 素冬听到卢松这么说,不禁嗤笑一声。 “卢大哥,我与六皇子只是萍水相逢,他隨手救了我而已。” “救命恩人送我回来,我就算是不懂礼数,也该有所回应,可卢大哥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衊人家別有用心,又是何居心?” “我跟在小姐身边那么久,会不知道小姐的想法吗?” “卢大哥,不要以为小姐瞧中了你的本事,你就觉得自己什么都尽在掌握,管好自己吧!” 说罢,素冬转身就走,压根不给卢松在说话的机会。 卢松见素冬这般,只觉得心下不安,想著要不要將此事告诉院长。 素冬不肯听自己的,那想来应该会听自己爷爷的话吧? 想到这里,卢松抬脚就要走,结果没成想素冬竟然又折返回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刚才忘了说,卢大哥最好不要隨隨便便去告状。” 素冬看著卢松,冷声道,“我有事自然会跟爷爷商量,用不著旁人去传话,我想,卢大哥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卢松哭笑不得,只道,“素冬姑娘,六皇子为人风评虽然不错,可是一个人绝不能看表面,越是风评没有半句不好,那才是有问题的。”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一个人过於完美,本身不值得人怀疑吗?” “所以,我只是好心提醒姑娘,毕竟姑娘跟在郡主身边伺候,万一因此给郡主带来什么麻烦,到时候得不偿失。” “卢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听到卢松这么说,素冬脸上不耐烦的神色愈发明显。 “不过,卢公子以后管好自己就行了,不要多管閒事,以免惹人不喜。” “寄人篱下,总该有寄人篱下的觉悟,看在卢公子即將离京的份上,这次我不与卢公子计较了,希望卢公子以后不要做这样不討喜的事情。” 素冬的话,著实不太好听,甚至有些故意戳人心窝子。 但是卢松也没有计较,只是微微嘆了口气,看著素冬的背影半晌没有动作。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转身,朝著自己住的客房走去。 从卢大哥到卢公子。 这称呼变的,让人一下子就能听出来喜恶。 但是,这件事,他不能真的坐视不理,即便以后素冬埋怨他,他也得跟院长提醒几分,那六皇子本就数次想要接近郡主被拒,如今出现在素冬身边绝非好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 防患於未然,永远都不会错。 而跟素冬分开的顾观坐在马车里慢慢地擦拭著自己的手指,眼神里全都是嫌弃。 方才碰触到素冬的地方,让他有种莫名的噁心。 “霜戈。” 隨著顾观的声音落下,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掀开车帘走了进来,与风剑的老成不同,此人面如冠玉,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乖巧而又无害。 “主子。” 自从霜戈被召回,风剑就被顾观打发去做旁的事了。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顾悦当初说的话,还是让顾观有了疑心,所以才弃了风剑。 “待会本皇子去见柳新,你去替我办件事。” 霜戈低头应是。 “顾悦身边有个叫素秋的丫头,是太后宫里头出来的,身世比较惨,你想办法接近她,不必太过刻意。” “她身边的人都比较谨慎,所以不要急功近利。” “主子,直接把人睡了,那就会言听计从。” 霜戈面无表情地开口。 “女人最好打发了,只要认定她是你的人,到时候打也打不走。” “霜戈,听话。” 顾观听到霜戈这么说,不禁微微扬眉,却无意跟他解释过多,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 “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任何时候,你都要记住,攻心才是最厉害的阳谋。” 霜戈心里不置可否,但是依旧很乖巧地应允。 他不想惹自家主子动怒,但是打定主意要速战速决。 只要把素秋弄到手,到时候自然有的是法子让她听自己的话。 不过几个女人,主子还是太过小心了。 像那个一身穷酸味的丫头,竟然还值得主子亲自上心去哄骗,今日她哪只手碰到了主子,迟早他会把那只手给剁下来! 另一边,杨城已经按照当初杨怀喜告诉自己的那些信息找到了藏银两的地方。 不过,这个时候的杨城已经颇为狼狈。 虽然掌握了这个消息,可是这地方藏得实在隱蔽,而杨城又想避开旁人,所以足足在山间转了两日才算是寻到了入口。 “真没想到,大伯父能寻到这处地方。” 打量了下被瀑布挡住的山洞,杨城脸上已经多了几分喜色。 只要有了杨家这些財富,那他就能让六皇子对他另眼相待,更不必去伺候王太妃那样的女人。 但是,他也很清楚,绝不能一次拿出来太多。 一旦他身上再无可利用的价值,那他就会成为六皇子手里的废棋。 想到这里,杨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洞里走去,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早就跟了几个人。 而萧烬和云擎赫然在列。 “郡主怎么知道杨家有藏起来的银子?”云擎挥手,示意暗卫跟上去,隨后才和远远缀在后头的萧烬说道,“而且若是真的是杨家所有,那郡主捨得全部都呈交给皇上?” 其实,也不怪云擎好奇。 毕竟这世上没有人会嫌弃自己手里的银子多。 杨怀远身为状元,又得了长公主的青睞,这些年可没少敛財,只是一直苦於没有证据而已。 最关键的是,当初他替太子填补窟窿,寧愿贪墨杨婉仪的聘礼,都没有动这些银两,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而且,这件事不是说,只有杨怀远和杨怀喜兄弟二人知道的吗?” 杨怀喜和杨城父子还以为自己在牢里的话无人知晓。 殊不知,在顾悦提醒过萧烬之后,他就特地派人暗中一直盯著这父子,果然得到了消息。 “你父亲打仗,一要粮草,那些人就开始哭穷。”萧烬看了云擎一眼,淡淡地问道,“如今有人跟你送银子,到时候谁在哭穷也有理由质问他们了,你不高兴?” “当然高兴。” 云擎立刻点头。 可他记得郡主最是爱財。 更何况,这还是人家的银子,一分不留,会不会太不地道了? “王爷……”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四下看了看,隨后低声问道,“那待会是全部充库,还是说给郡主留几分?” 第325章 暴取豪夺 “这种事,你问本王?” 萧烬看了云擎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问道,“你打算如何?” “我……打算以理服人。” 云擎想了想,十分肯定地说道,“毕竟是人家杨家的东西,总不能咱们说拿走就拿走,王爷说是不是?” 萧烬笑了笑。 这小子,愈发滑头了。 “说起来,我听说王爷师母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云擎也不在意萧烬有没有回应,一边跟著他往里走一边问道,“也是郡主的功劳吗?” 其实,云擎有的时候也挺羡慕萧烬的,毕竟以前他看上去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杀的架势,现在整个人倒是温和了许多。 而且,自从跟顾悦在一块,他感觉摄政王手上的血都少了许多。 “云擎,你最好打消那个念头。” 萧烬停住脚步,看著他,一字一顿地开口。 “顾悦她以后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也会宠著她一辈子,所以她不需要远离红尘,明白了么?” “可是王爷有所不知,郡主的命格真的很適合,若是她能修道,说不定会成为宗师般的人。” 云擎一听,眼睛都亮了,立刻追上萧烬解释。 “王爷这样的小情小爱,实在是耽误郡主的前途,王爷要不要好好考虑下?” “要知道,真心待一个人,总该希望她越来越好,而不是將她困在身边,拘泥於世俗。” “云擎,你要知道,像顾悦那样的性子,不管做什么事,都能成。”萧烬面无表情,只道,“而不是你说的命格使然。” 不管顾悦是什么命格,只要她想做的,他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支持她走得越来越远。 “而且,你要想明白一点,是顾悦选择了与本王有婚约,也是她决定嫁不嫁给本王。” “所以你该劝的不是本王。” “若是你能劝说顾悦同意,本王自然也会尊重她的一切决定,无非就是本王也要不要修道的结果而已。” 云擎瞪大眼睛,好像不可置信地看著萧烬。 他以前怎么都没有发现,这萧烬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你可別太爱了吧! “不过,你想让顾悦去修道,那是你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看待她的人生,才有的想法。” 萧烬似乎没觉得自己说的这些有什么问题,只是叮嘱云擎,“她自己的人生,本该她自己做主,任何人都不该过多干涉。” “你更不行。” 在萧烬看来,云擎的执念只是因为顾悦的天赋极好,所以他才割捨不下。 “再者说,你提一次,她就拒绝了你一次,事不过三,何必討人嫌?” “要不是你老让皇上支我出去办事,我早就跟她好好谈及此事了!” 云擎听到萧烬编排自己,很是无奈,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跟萧烬肯定说不通,当下忍不住嘟囔了几句。 “要不是我出去办的事还真的都是正事,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萧烬嘴角再度扬了扬,只道,“那些事,真的交给旁人,皇上也不放心,说到底,还是你办事稳妥。” “那是自然。” 得了认可的云擎立刻昂头往前走,神情颇为得意。 萧烬忍不住摇了摇头。 果然,男人太幼稚,还是不行,太容易被骗。 而杨城此刻压根整个人都兴奋到了极点,他小心翼翼地找到了开门的机关,听到石门咔咔作响,缓缓打开,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一时间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石门之后,是满满当当的箱子。 有的箱子盖不住,露出里头的珠宝来,晃得人眼晕,好像在做梦一般。 “哈哈哈哈!” 杨城忍不住放声大笑。 他本来以为杨怀义所谓的早做打算,就是存两箱子的金银珠宝当做备用,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 下一刻,他好像疯了一般冲了进去,將箱子全部打开,讲那些金银珠宝抱在怀里,直接躺倒在地,闭著眼睛想像著日后飞黄腾达的样子。 他要把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全都踩在脚底下! 顾悦!杨燁! 长公主! 他会让这些人跪倒在自己面前,哀求自己放他们一条生路! “这人不会是疯了吧?” 跟在后头的云擎看到杨城这个模样,忍不住低声问道,“杨家这些年瞧著也不像是缺银子的,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杨怀远贪墨了这么多银两,足足赶上半个国库了。” 萧烬扫了一圈,平静地开口。 “看来,顾瑀贪墨那个案子可以尘埃落定了,这次,皇上怕是也找不到什么理由为他们开脱了。” 当初顾瑀和杨怀远贪墨的银两全都想办法还了回去,皇上轻拿轻放,到底没有追究。 这件事几乎让顾悦很是恼火。 而萧烬更是一直记在心里,所以始终没有放弃追查此事。 “为官这么多年,他自詡寒门清廉的表率,若是此事传出去,杨怀远身后名彻底坏了。” “那也是活该。” 云擎忍不住愤愤不平,沉声道,“賑灾银和造船的银子都能贪了,他瞧不见百姓水深火热,忘了自己当初是因为什么才做的官,若是我,定然要判他死后鞭尸,拉出去好好让百姓出口气。” 说到这里,云擎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杨怀远是顾悦的父亲,当下又挠了挠头,低声开口。 “不过,幸好郡主早就与杨家断绝关係,不然平白受连累。” “从未享受过父母的疼爱便罢了,若是出了事还要被牵连,那才是真的倒霉。” 萧烬拍了拍云擎的肩膀,隨后大步走进了石门。 他的王妃说了,那些金银珠宝她不稀罕,但是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杨城在最接近云端的时候,把人给拽下来,狠狠地踩在泥泞中。 虽然不知道顾悦为何如此厌恶杨城,但是他照做就行了。 毕竟,顾悦討厌的,他也定然討厌。 “你们跟踪我?” 而正躺在地上的杨城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乎是倏然睁开了眼睛,猛然坐起身,在看到萧烬和云擎的那一刻,整个人直接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怒吼出声。 “这里是我们杨家的地方,王爷和云大人怎么能带人擅闯此处?” “光天化日,难道你们要暴取豪夺不成?” 第326章 镜花水月 “杨家?” “杨公子莫不是在说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且这座山,是当初太后赐给悦然郡主的,官府记录的完整明晰。” 云擎扬眉,抱著手臂看著杨城,笑著开口。 “这山都跟你们杨家没有关係,你怎么好意思说,这山里的东西是你们的呢?” “这……这不可能!” 杨城没有想到这一茬,自然也不可能承认。 “这里是我大伯父和父亲亲口告诉我的,放的都是我们杨家代代相传下来的財富,与旁人没有半点关係。” “你们祖上不都是穷的叮噹响,哪里来的財富?”云擎下意识地反驳道,“我记得当初杨大人赶考的时候,连外袍都是长公主给买的呢!” 这些往事都是云擎听长辈们打趣时说的,这会也是下意识地就说了出来。 但是这无异於一巴掌直接扇在了杨城的脸上。 “莫欺少年穷,这句话难道云大人没听过吗?”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杨城一张脸涨得通红,忍不住咬著牙说道,“我们父辈给小辈打下了这些財富,难道杨家就不配翻身吗?” “那倒不是,如果按照你所言,那这些东西该属於郡主和杨燁。” 云擎那是半点脸面不给留,直接掏出了地契。 “瞧见了吗?” “山是人家郡主的。” “再者像你说的那样,既然是杨家的財富,那你自己在这里偷偷摸摸做什么?” “想独吞吗?” 地契上明明白白地写著顾悦的名字。 很显然,云擎並非誆骗他。 杨城脸色煞白,怎么都没有想到,临门一脚,竟然会生出这些事来。 其实最主要的是,当初太后赐山的时候,顾悦年纪还小,再加上她多年不在京城,以至於杨怀远有了藏宝的打算以后,恰好挑中了这里。 找人来修缮过之后,就任由它荒废了几年,至少从外头看上去毫不起眼。 然后他才暗中让人將囤积的財物一点点转移到了这里。 杨怀远防著长公主,也防著一切可能暴露这个秘密的人,却独独忘记了山的归属本就不是他。 “那二位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大喜大悲衝击下,杨城已经是儘可能地找回了自己冷静。 “不管山是不是郡主的,那郡主也是杨家人,二位与杨家没有半点关係,跟著我过来,莫不是也覬覦我们祖上的宝贝?” 財帛动人心。 若是方才他在谨慎些,至少先確认地方,回头再来拿这些,兴许就不会有这样的岔子了。 杨城可不相信萧烬和云擎会对这些金银珠宝视而不见。 “我们是奉皇命来收山。” 萧烬这一次倒是缓缓开口。 “因为战事吃紧,六部都说自己手里没有银子,郡主为了替皇上解燃眉之急,所以將这座山重新捐了出来,现在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属於皇上。” “包括杨公子,还有这……” 萧烬抬起手,点了点山洞里的那些箱子。 “所以,请杨公子莫要阻拦本王做事,否则,本王可以……格杀勿论。” 杨城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下意识地失声喊道,“是顾悦对不对!” “她算计我!”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些东西都藏在这里,所以故意让我过来看到,然后再彻底断了我的念想!”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这是杨家的財富,她凭什么全都呈交上去!” 杨城声嘶力竭,状若疯癲。 镜水月一场空。 还有什么……比刚得到就失去更让人痛彻心扉呢? “拉下去!”萧烬毫不在意,一挥手示意把人带走,隨后吩咐道,“清点所有东西,全部带回京城。” “我的!” “都是我的!” 杨城突然哈哈大笑,弯著双臂,好像怀抱了许多东西一般,兴奋地喊叫著,“发財了,哈哈!” “他疯了?” 看著被人拖下去的杨城,云擎炸了眨眼睛,忍不住好奇地开口。 “亏得郡主还等了这么久,故意引他入局,就这点本事?”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装的?”萧烬似笑非笑,只道,“一个能杀了自己亲生父亲的人,这心有多黑有多硬,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现在装疯,总好过被咱们带进宫做太监强得多吧?” “不是,还打算让人家做太监呢?”云擎一听,一边追著萧烬一边劝说道,“这可不行,你得多劝劝郡主,不可枉造杀孽,於她不利啊!” “又不是她动手,这杀孽跟她有什么关係?”萧烬指著其中一箱子珠宝说道,“更何况,就这一箱东西都足以让战场上的士兵吃饱穿暖三个月,到时候边关百姓都要感念她的恩泽。” “云擎,你难道觉得百姓的信念,压不过那些小小的杀孽?” “更何况……” “那些人也许本就该死。” 云擎看著萧烬,好像重新认识了自己这位挚友。 完了。 以后摄政王萧烬最忠心的,怕是要换人了。 另一边,顾悦將杨燁安顿在太后宫里的偏殿中,隨后跪在了太后的面前。 “这是做什么?”太后瞧见顾悦这般,连忙让肖嬤嬤把人扶起来,连声道,“好端端的,有什么事就说什么事,跟皇祖母还这么见外?” “皇祖母,悦然要告髮长公主意图用邪术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顾悦没有顺著肖嬤嬤的搀扶起身,反而弯身磕头,沉声开口。 “长公主身边养著的人叫做妙智,也是妙音大师的师妹,据妙音所言,此人擅长各类禁术,身负百条人命,甚至还曾为了得到旁人的禁术而灭人家满门。” “你是说,杨燁变成这样,是因为琼华?” 听到顾悦这么说,太后有些怔愣,下意识地开口。 “悦儿,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杨燁是她仅剩的儿子了。” “她若是害了杨燁,那她以后难道要孤独终老不成?” 太后知道顾悦与长公主之间的关係已经水火不容。 所以,她自然不会说,等到长公主老了以后,顾悦会顾念母女之情而有什么改变。 那么杨燁呢? 长公主害杨燁的理由是什么? 自己九死一生得来的孩子,然后再把人害死? 这是什么疯子? “她是为了救顾瑀。” “妙智有种禁术,可以將两个人的魂体互换。” 顾悦知道太后不相信,当下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道,“皇祖母,杨燁也好,顾瑀也好,他们就算真的互换成功,也不会影响旁人。” “可皇祖母是否想过,如果此事成,他日皇上的魂体也被人悄无声息的替换,那这天下……又到底会是谁的天下?” 第327章 与虎谋皮 顾悦在一定程度上是了解太后的。 太后很疼她。 而她也相信,不管发生任何事,哪怕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太后也不会。 但是,太后毕竟是人。 而长公主是她的女儿,所以哪怕对方做错事,她从情感上也很难全部割捨。 但是,如果长公主威胁到了江山社稷,就算太后想手下留情,也要斟酌一二再做决定。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太后听完顾悦所言,好半晌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换魂术,这种事哀家闻所未闻,若是真的能成,那岂不是天下大乱?” “老奴当初在乡下,还真听闻过这样的奇闻。” 站在一旁的肖嬤嬤似乎想起了什么,朝著太后恭敬的低语。 “那还是老奴年幼的时候,村里有户人家的小子落水,等到救上来之后就没了气息,本以为没了命,结果当晚又活过来了,只是那之后就变得特別聪慧,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最后还读书做了官,举家搬走了。” “当时很多人都说他们祖宗显灵,但是村里的守村人一直喊著他不是虎子,说他吃了虎子。” 肖嬤嬤蹙眉,好像在仔细回想此事,还不忘继续解释。 “当时很多人都说守村人说的疯话,毕竟村里能出个做官的很是光宗耀祖,但是现在想来,也许就是郡主所说的那种,替魂术。” “虎子的魂魄没了,被旁人替换了,可不就是守村人说的,他吃了虎子么……” 说到这里,肖嬤嬤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当初没有人相信疯疯癲癲的守村人,现在想来,也许越是赤诚之人,反而看得越明白。 但是当初根本没有人在意而已。 “娘娘,老奴现在想,其实当初就算是知道也没人在意的,毕竟虎子那个时候憨头愣脑的,远不如后头这个聪明,他的父母都以后来那个为荣,所以兴许就算知道了他不是自己的儿子,也默认了吧……” 为人父母,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但是人一旦有了私心,很多事就会变得复杂。 就像肖嬤嬤口中那家人的搬离,也许就是他们最后做出的抉择。 一时间,因为肖嬤嬤提及的这件往事,殿中陷入了一片沉寂。 “悦然,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猜测。”过了许久,太后才幽幽地说道,“燁儿现在这般模样,也许只是巧合,不如暂且静观其变。” 太后不希望事情变得更糟,所以想要退一步。 “燁儿留在哀家这里,你不必露面,若是琼华来要人,哀家不会给的。” “皇祖母,长公主会想尽办法把人带走的。”顾悦猜到了太后的反应,所以这会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失望的,只是低声提醒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几日杨燁入口的东西肯定是被做了手脚。 “如果需要一直用药,那在皇祖母这里,就会束手束脚,还得防著被皇祖母发现不妥之处。” “所以,我想,一旦长公知道杨燁在皇祖母这里,肯定会请皇上来做说客。” “杨燁到底是她的儿子,皇祖母没理由把人偷出来还扣在这里。” “肖嬤嬤。” 听到顾悦这么说,太后似乎下了决心,沉声开口。 “把杨燁送出宫,注意避开人,另外,就说哀家身子不適,让姚女医留下听候吩咐。” 肖嬤嬤连忙应是。 “暂时把人安置在肖嬤嬤的別院里。”见肖嬤嬤离开,太后低声对顾悦说道,“肖嬤嬤前些年在外头置办了几个宅子,有一处除了哀家,没人知晓是哪里,到时候你再派人守在那,不会有问题的。” “谢谢皇祖母。” 顾悦觉得,仅凭自己几句怀疑,太后就愿意相信自己,而且还做了周全的安排,这就足够了。 “傻丫头,谢什么。” 太后摆摆手,有些无奈地开口。 “不管琼华是不是真的有那样的打算,她身边那个妙智都不能再留了。” “这样的人,留下就是祸患。” “悦然,这事你不要插手了,哀家让人去解决,到时候就算是琼华怨恨,那也怨不到你身上去。” 皇上虽然多疑,但好在还算是个明君,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太后並不希望天子出事。 更別说以这样的邪术动摇国之根本。 另一边,陈家也陷入了一场爭执之中。 书房里,陈勛將茶盏摔在了陈耀的脚下,整个人气得满脸通红。 “长公主是什么人?” 陈勛指著陈耀,颤声怒吼。 “你私下里见了她,竟然不跟为父说,还瞒了这么久!” “与虎谋皮!” “你也不怕最后被人家吞了个乾净!” “父亲。” 相比较陈勛的恼怒,陈耀显得很是平静,如同一汪清水没有半分涟漪。 “陈家现在这个情况,也不会更差了。” “长公主虽然在外的名声一直都不是特別好,但是对於做陈家的垫脚石来说,足够了。” “我们现在最缺的,不就是契机吗?” “长公主那是名声不好吗?” 陈勛对於陈耀这样的態度十分火大,拍著桌子怒声开口。 “你以为陈家现在还有什么值得她惦记上心的?” “我们是要对付顾悦,可她现在背后站著的是太后,是摄政王,长公主让我们陈家去做马前卒,到时候出了事,她会立刻一脚把陈家踢开,就像杨家一样!” “你难道想看到有一日,陈家跟他们一样,连族谱都没得一乾二净吗?” “父亲,顾悦她只是个丫头而已,想要对付她,多的是办法。” 陈耀眉宇间多了些许不耐。 “有没有可能是父亲你太过小心谨慎了?” “只要毁了顾悦的清白,萧烬怎么可能还会对她上心?” “到时候太后和皇上也会因为她丟了皇室顏面而厌恶她,这么简单的事,为何父亲非要看得那么复杂?” “而且,长公主瞧中的是我这个人,跟陈家没有关係,父亲大可放心,真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啪!” 陈耀话音落下的瞬间,来自陈勛的巴掌已经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脸颊上,隨之而来的,便是父亲毫无顾忌的谩骂。 “我们陈家世代有骨气,到了你,竟然要卖身求荣!” “陈耀,当初你大哥和三弟为了保下陈家而亡,你不思报仇雪恨,竟然还做出这种不知廉耻之事!” “文人的风骨丟的一乾二净,你对得住陈家的列祖列宗吗?” 第328章 老谋深算 陈耀是男人。 所以,他很清楚长公主当初看他的眼神里暗含的意思。 只是他当做不知情而已。 因为他很清楚男人的劣根性。 想要得到一个女人,他完全可以偽装成对方喜欢的样子,然后吸引她的注意力,一点点得到自己想要的,进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想要成为猎人,就得先学会怎么做猎物。 这京城里,现在能让陈家翻身的人不少,但是代价最小的,只有长公主。 美色而已。 长公主正是风韵的年纪,他又不算吃亏,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文人骨气,值几个银子? “父亲可知,现在陈家的处境来看,我们根本没得选?” 陈耀顶著明显的巴掌印,眸中闪过一丝难过。 “鹤一现在在外头,很多人都避而远之,甚至有些人都当面嘲讽他。” “大哥和三弟倒是一死了之,剩下这烂摊子给了我,父亲还想让我如何呢?” “我已经儘自己所能的去护著陈家了,若是父亲觉得我做的不好,那我將这个家交给鹤一,自逐出陈家,如何?” “不孝子,你威胁老夫?” 陈勛没想到以往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陈耀竟然会这么说,当下瞪著眼睛冷声开口。 “你以为你以色侍人是为了陈家好?” “他日陈家就算起復,今日你所做的一切也足够將陈家钉在耻辱柱上!” “到头来,陈家还如何成为寒门表率?” “你只顾一时之好,却不思长远之计,还有什么脸说自己是陈家人,你给老夫滚!” 陈耀闭了闭眼睛,只道自己多说无益,当下起身,朝著陈勛深深地躬身行礼,隨后转身就走。 他的父亲,依旧沉浸在自己做阁老,被人百般吹捧拥护的时候,甚至他以为,即便这个时候他出去,依旧可以一呼百应,让天下学子为他所用。 可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常情。 陈家现在都是庶民,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还谈什么追捧呢? “二叔。” 陈耀打开书房的门时,就看到陈鹤一站在院子里,朝著他躬身行礼。 “祖父那边,我去劝劝,二叔莫要放在心上。” “鹤一,你是个聪明的。” 陈耀本来並不想理会陈鹤一,可听到他这么说,当下停住了脚步,淡淡地开口。 “是你找人跟踪我,又將我与长公主见面的事告诉你祖父,现在又何必在我面前演戏呢?” 说到底,陈家剩下的人里,没有傻子。 陈耀本来就特地叮嘱过,不许跟著的人泄露此事半分,可偏生陈勛还是知道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如果你不等在这里,兴许我还猜不到是你,鹤一,你太沉不住气了。” “你以为,陈家这条船,二叔愿意拖著往前走吗?” “若是喜欢,你儘管拿去便是。” 说罢,也不等陈鹤一解释,陈耀大步离开,没有半点留恋。 陈鹤一站在原地,看著陈耀的背影彻底消失,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隨后才缓步走进了书房。 陈勛背对著他,站在桌子前一动不动,似乎还在生气。 “祖父,二叔也是没有办法,何必与他真的动气。”陈鹤一避开地上的碎片,重新为陈勛斟茶说道,“长公主与二叔也算是年纪相当,就算真的有什么首尾,大不了与二婶和离便是。” 陈家舍了一个陈二爷入赘,並不吃亏。 “长公主野心勃勃,瞧上你二叔也不过是一时新鲜,根本不会让他入赘的。” 陈勛这会也冷静了几分,喝了口茶水才开口。 “只怕到头来,他是被人当了刀使,最后说不定连命都得填进去。” 陈勛自问对长公主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那个女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 “那祖父打算如何?”陈鹤一若有所思地问道,“难道祖父要直接去寻长公主说清楚此事吗?” “当然不行!”陈勛放下茶盏,冷声道,“人家没有明说,去了也是自取其辱,而且……若是祖父不这么做,你二叔又怎么会下定决心呢?” “祖父的意思是……” 陈鹤一听到陈勛的话,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开口。 “方才只是做戏给二叔看,实际上祖父是希望二叔去的?” “呵……”陈勛冷笑一声,沉声道,“不然呢?” “鹤一,陈家不能毁在你手里,长公主有野心,所以未必不能成事,你二叔这个人,素来吃软不吃硬,若是今日祖父跟他好好说,也许他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 “可就如他所言,陈家需要一个契机,別管这个机会从何而来,都必须先有才行。”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二叔迟早会想明白的。” “鹤一,你要记住,等到陈家重新站在巔峰之上,那些嘲讽就压根不会存在,因为到时候,你才是那个说了算的人。” 陈鹤一心神俱震。 这一刻,他终於体会到,为何外头对祖父的评价是老谋深算了。 也许,从一开始,他连自己会出卖二叔这个消息都算计在了其中,所以才会如此快地做出了决断。 他也好,二叔也好,都不过是外祖父棋盘上的棋子。 仅此而已。 另一边,顾悦从太后寢殿出来之后,並未去看杨燁。 一来是她相信太后会安顿好人,二来是她担心自己被人盯著,所以才直接回了郡主府。 没想到,萧烬与她前后脚到了门口。 “本以为还要让人通传,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 萧烬一边隨著顾悦往府里走,一边低声道,“云擎那边正在清点,有些珠宝成色质地不错,本王都给你做主留下了,待会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不过,这也是过了明路的,不要担心。” “皇上安排过了,有喜欢的就留给郡主,算是抵了买山的银子。” “多谢王爷。”顾悦听到萧烬解释得如此清楚,忍不住笑著说道,“本来还以为这次要做亏本的生意,看来,王爷就是悦然的送財童子。” “本王乐意之至。” 萧烬笑了笑,隨后又说道,“杨城昏过去几次,醒来之后有些疯疯癲癲,本王让人暂且关著他,免得他出来伤人。” “疯了?”顾悦脚步一顿,似乎有些讶异地问道,“找大夫看过没?真疯还是装疯?” “大夫说只是一时受了刺激,吃了药兴许就好了,但也有可能就这么疯了。” 萧烬看著顾悦问道,“不过,他若是真疯,倒也免得脏了你的手,你又何必如此在意?” “还是说……其实,他另有所用?” 第329章 香玉满怀 “若是疯了,那著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顾悦没有正面回答萧烬的问题,反倒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长公主身边有个人,叫做妙智,据说是妙音的师妹,这件事,王爷可听说了?” “不仅听说了,而且据惊蛰所言,那个妙智应该是猜到有人拿著她的玉坠去见过妙音。” 萧烬想了想才开口。 “因为那个玉坠上被下了毒,只针对妙音会发作。” “若不是惊蛰请来的大夫给下针下的快,估计妙音这会已经一命呜呼了。” “说起来,最后还是妙音清醒过来自己给自己开的药方,果然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是她的敌人。” 大夫给的针也只是让人清醒过来,真正解了毒的还是妙音自己。 “据妙音所说,她和妙智都曾服过一种毒,后来並没有完全解掉,所以妙智在玉坠上下的毒,只对她有用。” “所以,本王猜测,素冬拿走玉佩的时候,妙智怕是知情的。” 看来,素冬自以为是的本事,在人家这些老江湖眼里压根不够看。 “小姐,卢公子有事求见。” 没等顾悦说话,素秋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恭敬地开口。 “瞧著神色有些焦急,只说有要事跟郡主相商。” “去厅。” 顾悦点点头,让素秋带卢松去厅,隨后看向萧烬说道,“杨城暂时还不能出事,我的確留著他有用,所以还要劳烦王爷儘快把人给治好。” “郡主吩咐,本王自然听命行事。”萧烬微微一笑,只道,“只是中秋將至,不知郡主可愿与本王一同出游?” “本王在京城也无甚亲人,既然与郡主有婚约,那郡主就是本王的亲人,郡主以为如何?” 中秋吗? 顾悦一愣,这才意识到日子竟然过得这么快,而她完全没有察觉到中秋近在眼前。 “倒是我疏忽了。” “王爷相邀,欣然之至。” 她清楚,萧烬之所以会特意来跟她说此事,只是觉得她在这京城之中,有亲人胜似无亲人。 他总是处处替自己著想。 甚至为了避免她难过,特意用自己来当做理由。 萧烬的心思,总是体贴的让人无法拒绝。 “主要是你平日里事情太多,所以本王特意提早来跟你说好,免得到时候你又把本王忘在脑后。”萧烬见顾悦答应了,不禁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才道,“既然郡主应下,那本王就先回去了。” 萧烬停住了脚步,转身就要走,却被顾悦叫住了,当下回身去看,却不想下一刻,小丫头就冲了过来,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香玉满怀。 萧烬第一次愣了神,等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小丫头已经鬆开了他。 “多谢王爷。” 话音落下,人拎著裙摆蹭蹭蹭地跑了个没影。 萧烬还维持著张开手的姿势,半晌之后才放下手,忍不住笑了。 他的小丫头明白自己对她的那份体贴。 这就足够了。 他会一点点挤进她的心里,直到自己变成她生命中无可替代的存在。 而顾悦难得主动表达一次情感,此刻一张脸红扑扑的,直跑出老远才停住了脚步,深吸几口气,自己倒是先笑了。 这辈子,能跟萧烬相知,倒也是惊喜。 主要是萧烬对她的確是太好了,有时候她都怀疑这个人到底图什么。 罢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 左右现在她也没有什么值得旁人惦记的。 “卢公子。” 见到卢松的时候,顾悦已经恢復了往日的冷静,抬手示意站起身的他继续坐著,隨后才开口。 “先前我记得咱们说过,你离京之前儘可能的不要出门,陈家未必会放过你。” “草民实在是有要事跟郡主稟明。” 卢松再度起身,跪在了地上,恭敬地开口。 “是关於素冬姑娘的事。” 顾悦端著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只道,“起来回话。” 站在一旁的素秋蹙眉,似乎没想明白卢松和素冬之间会有什么牵扯。 “郡主。” 卢松也没有卖关子,开门见山地將之前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草民提醒了素冬姑娘,但是人微言轻,所以担心素冬姑娘不当回事,而且还不许草民多嘴,但草民左思右想,还是要將此事稟明郡主,以免他日出事后悔莫及。” 最要紧的是他很快就会离开京城,到时候万一素冬真的出了事,他恐怕会內疚一辈子。 “若是素冬姑娘真的遇到心仪之人,那定然是好事,可六皇子顾观,绝非良人,还请郡主多加小心。” “何出此言?” 顾悦没有追问素冬的事,反倒是瞧著有些好奇卢松为何会如此看不上顾观。 “据说六皇子此人虽然天生有疾,但是从不自怨自艾,反而最为和善,也从不会嫌弃劳苦百姓,所以在民间的声望还算不错。” “你若是出去说他不是个好人,怕是会招来不少打骂。” 百姓没有那么复杂。 他们不知道旁人做善事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们只知道这一刻,是这个人让他们不在饿肚子,不在受苦,那他们就拥护对方。 因为对方是他们心中的大善人。 “此事说来话长。” 卢松没有隱瞒,深吸一口气才开口。 “其实,草民曾多次见过顾观与何营恩还有陈庄私下里往来,但是这二人出事后,却没有一点点证据证明顾观曾与他们来往过。”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一个人想要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跡,要么就是他是主导之人,所以才有十足的把握不留自己任何线索。 要么就是此人心思縝密,从最初接触的时候就不会给自己留下半点隱患。 “甚至,连何营恩和陈庄的供述中,也未曾提过顾观此人。” “郡主难道不觉得这太奇怪了吗?” “这些事,你早先为何不说?” 顾悦没想到卢松竟然还隱瞒了这些事,当下蹙眉问道,“若是早知道还有顾观的手笔,那一开始就该让人去查。” “郡主,草民当时能牵制住陈庄已经是难如登天了。”卢松苦笑道,“若是再攀扯皇子,只怕草民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况且,草民只是见过,连证据都没有,如何能说?” “万一旁人说草民信口雌黄,故意污衊六皇子,那草民岂不是百口莫辩?” 第330章 无所適从 “其实,就算是郡主,对付顾瑀也不是费尽心思吗?” 连拿到陈庄他们犯事的证据,他都差点没命保住,更別说跟皇子有关了。 他卢松不过一介平民,有什么本事跟人家斗? “草民可以看得明白,但是只能装作不明白,有些事,可能有了陈庄他们认罪,就已经足够了。” 不得不说,卢松是个很清醒的人。 清醒到,旁人想要反驳他,都找不出一个合適的理由来。 因为,他说的本就是现实。 他根本无力抗衡。 “我曾经跟你说过,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你指认,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討个公道回来。” 顾悦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不过,事已至此,之前的事说再多也无用。” “六皇子的事,我会上心,等过了中秋,我让人护送你离京。” “是,郡主。” 卢松察觉到了顾悦的失望,一时间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当初他不是没想过拼一把,可到底还是犹豫了,现在看来,郡主当初的决心也许比他想的要大得多。 但是当时的他,其实根本不敢信任別人。 以后……以后有的是机会。 只要郡主一日不改初心,那他愿意赴汤蹈火,绝无怨言。 顾悦挥手,让人送卢松回去,隨后坐在原处转动著茶盏,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素秋。” “郡主。” 素秋一直等在一旁,直到顾悦开口才回应了一句。 “让跟著素冬的人,来见我。” “郡主,素冬对郡主的忠心日月可鑑,想来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素秋心里沉了沉,但还是下意识地替素冬辩驳了几句,她只希望素冬是被骗了,並没有做什么对不住郡主的事。 “奴婢想,她定然是不知情的。” “知情也好,不知情也好,总归要先问清楚。” “放心,素秋,我不至於因为外人所言就迁怒自己人。” “另外,吩咐下去,府里头的人,不管是谁,但凡最近有新认识的人都要回稟上来。” “顾观还真行,从我这里没有什么进展,就盯上府里头的人了,特別是在府里头做活的姑娘家,让家里头的人看紧些,免得出了岔子。” 素秋知道顾悦是为了保护郡主府的人,当下连忙当做正事去办。 只是,没等跟著素冬的人回来,那边素冬倒是先回到了府里,然后跪在了顾悦面前。 “小姐,兄长不见了。” 顾悦当时下的决定比较仓促,而且还是偷偷將杨燁带走的,所以素冬得到消息的时候很是惊慌。 “求小姐救救兄长,一定是长公主將他藏起来了……” “你不必担心。”顾悦看著素冬,平静地说道,“杨燁是被我带走的,所以不会有什么危险。” 素冬一愣,隨后鬆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 “原来是小姐。” “公主府的人突然送消息给奴婢,奴婢当真是嚇坏了。” 在顾悦面前,已经消了奴籍的素冬依旧会自称奴婢,並未有半点逾矩之意。 “兄长现在身子如何?” “那妙音大师说了,她的师妹妙智最擅长用毒,兄长不会是被她下了毒吧?” “妙音的消息为何没有立刻送回来?”顾悦敲了敲桌几,看著素冬说道,“若不是王爷来见我,我尚且不知妙音差点出了事,那玉坠可还在你手里头?” “在。”素冬连忙將玉坠呈上去,有些慌乱地说道,“奴婢回府了,得知郡主进了宫,所以才回了书院,打算等郡主回府之后再稟明郡主。” “素冬。”顾悦闭著眼睛,沉声问道,“你可有事瞒我?” “小姐,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素冬听到顾悦这么问,立刻跪直了身子,颤声道,“奴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小姐怀疑奴婢,可奴婢的命是小姐的,若是小姐不信,儘管杀了奴婢!” 顾悦睁开眼睛,看著素冬,却不发一言。 素冬有些迷茫地跪在地上,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若是放在以往,你即便知道我进宫,也会立刻到宫门处等著我,因为你知道我需要掌握所有的消息。” 顾悦一字一顿,缓缓地开口。 “而现在,你是如何做的?” “不在宫门处等著便罢了,怎么在府里等著都不行了?” “书院里,有什么需要你现在就要去办的事?” 素冬涨了张口,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解释自己的做法。 最可怕的是,她没觉得自己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素冬。” 顾悦手指点了点桌几,淡声开口。 “你既已经消了奴籍,那就不必留在我身边侍奉了,也许你可以回书院,帮你爷爷去做事。” “那个书院,我已经交给了你爷爷,以后你们自己做主就行。” 素冬瞪大眼睛,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她从最初跟了顾悦,就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侍奉顾悦左右,可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无所適从。 过了好一会,她才哄著眼眶,颤声开口。 “郡主……是要赶奴婢走?” 就在顾悦在跟素冬说起书院的事时,素秋正带著人赶往顾悦名下所有的商铺,每个掌柜都特地叮嘱过,若是遇到不明身份的人直接送官府,不得私自留下。 从最后一个铺子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马车刚走没多远就惹出了乱子。 素秋下车,就看到一个穿著破破烂烂的少年被她们的马车撞飞了出去。 瞧著应该是个乞儿。 “秋管事,这少年突然闯出来,马车停不住。”瞧见素秋过来,车夫忍不住解释道,“咱们走得好好的,若是换个人,小的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碰瓷了。” 半大的孩子,连车夫也不忍苛责。 而且现在人都不清醒,他们就算是想要追问什么也无从下手。 “时候不早了,你用马车送人去医馆,我走回去,本也没有多远了。” 素秋並不打算在这件事上浪费精力,毕竟出来的时候,她就瞧著郡主的情绪不是很好,心里著急得很,自然不愿耽搁。 “另外,报官,让官府的人送人回去,需要赔银子就来找我支取。” 车夫连忙应了,將那昏过去的少年抱上了马车,隨后朝著最近的医馆而去。 素秋也快步穿过了人群。 却不想,没走多远的她,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隨后就被猛地拽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第331章 自救脱身 素秋除了一开始有些懵之外,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当下从腰间摸出匕首,直接一刀划上了对方的手臂。 力道之大瞬间深可见骨,鲜血瞬间四溅。 想要控制素秋的人惨叫一声,下意识地鬆开了手。 而素秋趁机握著匕首迅速地后退,直接背靠墙壁,冷冷地盯著对方,沉声开口。 “这位仁兄,今日是谋財还是害命?” 对方这么巧等在这里,说明早就盯上了自己,而且能精准地將自己拖进这样小巷子,很显然是有备而来。 既然目標是自己,那很有可能,先前那少年撞上自己的马车也是一个陷阱。 一环扣一环。 “或者说,你们的目的並不是单纯地为了我,而是针对我的主子?” 素冬那边才出了问题,就有人衝著自己来,若不是郡主提早安排,还不知道身边的人会有多少中计。 “小娘子说的,老子听不明白。” 对方蒙著面,声音略有些粗獷,似乎是有意压低了声线说话。 “老子只不过是见色起意,瞧著小娘子好看,所以想玩玩而已。” “没想到,小娘子竟然还是个心狠手辣的。” 他几乎是眨眼间就撕开了自己衣襟的布条,將伤口简单地包扎上,隨后一步步靠近素秋,恶狠狠地开口。 “小娘子,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刚才你能伤到老子,只不过是因为老子大意了而已。” “你那点拳绣腿,在老子眼里,压根就不够看,所以趁早从了老子,还能让你少受点苦楚。” “你放心,若是你懂事,老子定然会怜香惜玉,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如何?” “我是郡主府的管事。” 素秋握著匕首,冷眼瞧著对方,沉声开口。 “我的主子是悦然郡主,若是你识相的,现在就罢手,我可以保证绝不会追究你半分。” “如果你一意孤行,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定然会让你付出代价。” 有顾悦在,素秋就有十足的底气敢说这样的话。 因为她很清楚,如果自己遇险,那么顾悦就算是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一定会替自己报仇。 “你少在这嚇唬老子了!” 对方很显然並不打算因此放弃,反倒是欺身而上,大笑出声。 “老子还没尝过贵女身边的人呢!” “你放心,你既然是悦然郡主身边的人,等到跟了老子,老子定然会上门提亲,到时候老子说不定也能跟著小娘子享受荣华富贵!” 说罢,男人朝著素秋就扑了过来。 却不想,下一刻,剑风倏然而至,几乎是朝著他的脸劈了过来。 男人反应倒是极快,几乎是立刻撤身,没有半点犹豫。 “活捉此人!”素秋站在墙边,冷声下了命令,“带回去交给郡主处置。” 光线太暗,一时间男人看不清楚素秋的神色,只觉得杀气凛然。 而素秋说完,竟是头也不回地握著匕首走出了小巷。 男人下意识地想要张口,却被赶来的暗卫逼得节节后退,最终只能全力应战。 而暗卫也是极为刁钻,只盯著他已经伤到的手臂出手,以至於他不得不频频分神格挡。 几番交手之后,男人意识到自己如果不儘快脱身,只怕今日就要折在这里了,当下立刻且战且退,最终躲进了一处偏僻院落的柴火堆里,这才算逃过一劫。 等到四周安静下来,他又躲了许久才悄无声息地闪身而出,隨后趁著夜色回到了六皇子府。 男人回到自己的房间,扯下自己的面巾。 正是顾观刚刚召回来的霜戈。 “霜戈。” 就在霜戈打算处理自己的伤口时,顾观已经推门而入,一眼看到了这一幕,当下眯起眼睛,冷声开口。 “谁伤的?” 霜戈垂眸,恭敬地站在原地,却不发一言。 本想把素秋这个人弄到手,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件事说出去,著实有损他的顏面。 “你说不说?”顾观见霜戈不说话,当下眸光一凛,沉声道,“若是你连本皇子都瞒著,那就不必跟在本皇子身边了。” 他能將风剑赶走,也不是非得留著霜戈。 不听话的侍卫,就算留在身边,也都是祸患。 “主子。” 霜戈一听,立刻跪在了地上,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是属下大意了,求主子恕罪。” 事到如今,霜戈依旧认为自己之所以失手,无非就是小瞧了素秋这个人而已。 依著他的本事,想要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实在是易如反掌。 “当初本皇子是如何跟你说的?” 顾观听完霜戈的话,缓步走到他面前,一脚踹在了他的心口处,怒声开口。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就因为你自作主张,现在有可能会將本皇子拖下水,现在立刻滚出去京城,有多远走多远,滚!” “主子!” 霜戈一听,登时脸色煞白,当下以头触地,连声道,“主子息怒,方才无人知晓属下的身份,只是因为素秋身边的暗卫赶到救了她,不然的话,属下早已得手。” “当时那个素秋虽然故作镇定,但是根本没有看到属下的脸,求主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本皇子就再留你一次。” 顾观眯著眼睛,看著霜戈,好半晌才缓缓开口。 “当初本皇子让你接近素秋,就说过让你不得隨意出手,而你不听命令,自去领十杖吧!” “若是再犯,死!” 另一边,素秋回到府里,收拾妥当之后才去见了顾悦。 而暗卫已经將事情的经过全都稟明,所以顾悦看到素秋到了,就挥挥手示意暗卫退了下去,隨后开了口。 “可嚇到了?” “回头让於嬤嬤给你叫叫魂,免得老是做噩梦。” “你放心,既然敢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奴婢知道郡主会护著奴婢。”素秋听到顾悦这番话,忍不住扬起笑脸,摇摇头说道,“所以当时奴婢並不害怕,而且奴婢还亲手伤了他,先取了点利息。” 暗卫其实一直跟著素秋,只是当时得了她的命令才没有立刻动手。 “下次还是不要如此冒险。” 顾悦见素秋面色如常,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隨后蹙眉开口。 “对方既然进了顾观的府邸,那必然是他的人,要不要现在跟我一同过去对峙?” 第332章 无理取闹 “郡主,奴婢以为倒不必如此著急。” 素秋想了想,摇摇头,只道,“那人现在受了伤,必然瞒不过六皇子,依著六皇子的小心谨慎,定然会先把人藏起来避避风头。” “最关键的是,暗卫虽然瞧著对方进了六皇子的府邸,可咱们也不能隨隨便便闯进去搜人。” “所以,就算咱们现在去,很有可能也会扑个空。” “到时候还会打草惊蛇。” “那你的意思是……”顾悦看著素秋的眼神带了几分欣赏,“咱们暂且按兵不动?” “奴婢浅见,他们一计不成,必然会再生一计。” 素秋很是坦然地开口。 “既然那人是衝著奴婢来的,今日没能得手,他必然会心生怨念,依著奴婢的观察,此人颇为自大,所以必然还会想尽办法接近奴婢。” “不管他是什么目的,只要他再次出现,奴婢有把握认出对方来。” 说话间,素秋掏出一个瓷瓶,脸上带了几分笑意,看著顾悦说道,“说起来,还多亏了郡主先前送奴婢的粉,方才奴婢藉机抹在匕首上之后才伤了他。” 顾悦也忍不住笑了。 这粉说起来还是她无意间研究出来的一种香粉。 瞧著毫不起眼,但是一旦与血融合,就好像把这个人醃渍入味一般,不管什么时候都会隱隱地带著这股香气,怎么沐浴都无济於事。 本来顾悦是打算调製之后作为一种噱头交给香铺售卖的。 毕竟,这样的香粉虽然听著对自己有些狠,但会让人自带香气,也是很容易吸引女子的兴趣。 只不过,后来因为接二连三的事情耽搁了下来,於是顾悦就顺手拿给了素秋。 没成想在这样的时候派上了用场。 “这么看来,这香粉以后也不必拿爭宠作为噱头了。”顾悦饶有兴趣地说道,“拿来给官府追踪犯人,也是不错的出路。” “而且,奴婢觉得,六皇子让人接近奴婢和素冬,很有可能是因为郡主这里有他必须得到的东西。”素秋认真地分析道,“不然,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一开始是接近郡主未果,现在竟然又开始想方设法的接近郡主身边的大丫头,这摆明了有问题。 “你是因为知道了今日对你动手的是他的人。” 顾悦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若是不知,兴许只当今日之事是意外,所以咱们现在都是猜测,最好的办法就是,引蛇出洞。” 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这比她们暗中去查,要简单得多。 “那奴婢再叮嘱素冬几句。” 素秋明白了顾悦的意思,当下立刻点头应声,“若是那人再次出现,奴婢就不揭穿他了,且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素冬那边不必过问了。” 顾悦听到素秋这么说,摆摆手说道,“她既已非奴籍,自不需要跟著我伺候了,以后若是有事来府里头,你做主就行了。” 素秋一愣,这是把人赶走了? 这素冬到底是说了什么,竟然让郡主寒心至此? 另一边,长公主在皇上那里的痛斥,並没有换来同情和理解。 反倒是被皇上训斥了一番。 在皇上看来,堂堂长公主,身为顾悦的母亲,即便是断绝了关係,那也是长辈,要人家的血,还说不出缘由来,竟然还要强取豪夺,简直是不可理喻。 就连顾悦当初为他解毒,主动放血,他还隔三岔五地补偿她不少好东西呢! 更別提,顾悦才刚刚捐了一座山,而那山里头的財宝更是数不胜数。 就算他是天子,这个时候也没脸说端著架子去压著人家放自己的血吧? 这个长公主,当真是越来越无理取闹了。 只不过,等到长公主气冲冲地回到府邸,又发现杨燁不见的时候,一时间竟然怒火攻心,直接昏死了过去。 “长公主。” 幸好妙智一直跟著,连著一副药灌下去,好歹把人给救醒了。 “长公主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杨燁人呢!” 长公主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昏过去。 “长公主稍安勿躁。” 妙智连忙上前扶著长公主,连声劝说,“现在长公主不易动怒,否则的话,会心脉受损,到时候很难再好起来了。” “本宫现在还怎么冷静?” 长公主捂著心口,一张脸痛得几乎扭曲,冷声开口。 “此事定然是顾悦所为!” “只有她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本宫得进宫,请皇上替本宫做主,本宫的儿子不见了,难道还找不得?” “长公主,皇上明显偏袒郡主,现在进宫只会平白浪费时间。” 妙智立刻开口劝说。 “而且,最关键的是,如果真的是郡主把人偷走,那她定然將人藏了起来,到时候就算是皇上愿意派人寻人,只怕也会耽搁甚久。” “有心想藏,那咱们只怕会白费工夫。” “那现在你说怎么办?” 长公主当然知道妙智说的这些都是事实。 可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顾瑀。 自从上次她为了让顾瑀有心活下去特意透了几分底给他,顾瑀就已经不在意那副身体了。 若是自己再去跟他说杨燁不见了,那他岂不是会疯掉? “明明在等几日就成了,现在人不见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其实,咱们可以退而求其次。” 妙智犹豫了下,还是对长公主附耳低语了几句。 “此言当真?”长公主听完,顿时眼睛一亮,看著妙智问道,“你有多大的把握?” “长公主,老身没有太大的把握。”妙智摇了摇头,只道,“若是今晚能寻到杨燁,那自然一切照旧,可若是寻不到,那杨燁这条线就彻底废了。” 药都断了,就算把人找到也无济於事。 “先前那位杨城公子,只是老身瞧著有几分顺眼,所以顺手给他下了药而已。” 她之前一直暗中跟著杨燁。 所以杨燁与杨城二人见面的时候,妙智暗中观察过杨城,发现是个不错的器皿,才起了心思。 当时也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是派上了用处。 “聊胜於无,现在也没旁的法子了。” 长公主沉默了一会,只道,“你且放心去办,需要什么,儘管开口。” “一个不行,就多试几个。” “只要能让瑀儿重获新生,死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又有何妨?” 第333章 各有盘算 而在药物的调理下,疯疯癲癲的杨城似乎安分了很多。 不过,也仅限於此。 他的目光变得空洞,看上去无悲无喜,好像对外界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感知。 云擎本来让人通知杨怀义来把人带回去的,毕竟现在的杨城没有父母,亲人也都分散各地,族人改头换面,唯一能攀得上的关係,也只有他三叔一家了。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没等云擎派人去通知,那边长公主就已经亲自带著人来接杨城了。 “下官倒是有些好奇,以往长公主对杨家的人不是没什么好脸色吗?” 这几乎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饶是杨怀远当时还活著,长公主都瞧不上杨家,怎么这会人没了,反而在意一个杨家的子侄了? “本宫做什么,还用得著事事与云大人稟明?” 长公主听到云擎这么问,当下冷声开口。 “还是说,本宫不能把人带走?” “自然不是。”云擎知道长公主素来是阴晴不定,当下连忙摆手说道,“长公主请便,只是杨城跟几起案子有关,长公主即便把人领走,也不能让他隨意离开京城,还请长公主谨记。” “你这是在教本宫做事?”长公主冷冷地扫了云擎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若是云大人觉得不放心,不如跟著本宫一同回长公主府,日日盯著他便是。” 云擎哭笑不得。 他只是例行公事告知一声,怎么感觉长公主对他成见颇深呢? “长公主若是在哪里受了气,那就还回去,跟我儿子呛什么?” 说来也巧,长公主那番话恰好被给儿子送膳食的镇南王妃听了个正著。 向来护犊子的王妃顿时不乐意了,张口就懟了回去。 “我儿子只是按章程办事,就算你是长公主也得听著,若是不乐意,那就走远点,谁也没求著你来领人。” “你……” 长公主想要反驳,却被妙智轻轻拉了下衣袖,当下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去理会镇南王妃。 从镇南王妃初到京城,长公主就瞧不上她那一身假惺惺的做派,所以二人的关係一直都是水火不容。 再加上镇南王妃处处护著顾悦,长公主更是不喜她,这会连多跟她说句话都觉得厌烦。 “麻烦云大人儘管把人送出来,本宫没空在这里跟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 “真有意思,急吼吼的来接人,还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镇南王妃可不惯著长公主,抱著手臂,意有所指地开口。 “这天底下谁不知道你长公主素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杨城这么一个被家族厌弃的人,倒是让长公主瞧在眼里了,可真是稀奇。” “本宫就喜欢做慈善,跟你有什么关係!” 长公主真是哪眼看到镇南王妃哪眼烦,当下吩咐妙智,“人来了带走,本宫跟一些人站在同一个地方,都觉得噁心!” 说罢,长公主甩手就进了马车,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云擎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气,连忙拉住了人,又吩咐下头的人將杨城交给妙智,看著长公主的马车离开,才有些好笑的开口。 “母亲怎么有空过来?” “而且,明知道长公主这个人素来不吃亏,母亲何必跟她爭个高低长短,徒惹自己生气。” “还不是你这个臭小子,先前出去那么久,结果回京之后连家门都不入,若是不来瞧瞧你,我都怀疑你这个儿子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了!” 镇南王妃收回视线,白了云擎一眼说道,“以后见到顾飞琼,躲远点,別跟她掰扯那些,成日里跟吃了炮仗似的,一点就著。” “遵命,母亲大人!” 云擎笑著应了,一边轻轻扶著镇南王妃往官衙里头走,一边笑著说道,“这也是巧合了,我也没想到会是长公主来领人。” 区区一个杨城,先前是皇子把人从牢里捞出来的,现在又是长公主带走了,还真是不容小覷。 “顾飞琼那个人可从来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听到云擎这么说,镇南王妃忍不住蹙眉问道,“那杨城不会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是你们没查出来的吧?” “母亲,这可不是我能说的了。”云擎点到即止,岔开话题问道,“我瞧瞧母亲都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镇南王妃也知道云擎的意思,当下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也不再追问此事。 毕竟,她除了对长公主不太喜欢之外,其他的事情她本来也不感兴趣。 知道的越多,往往死得越快啊! 而另一边,顾观又带著礼物到书院去寻素冬。 只不过,他特地让人递了口信,约了素冬在最近的茶楼见面。 等到素冬如约而至,顾观一下就发现她的眼睛红肿,当下立刻起身,状似十分关心地开口。 “怎么哭了?” “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素冬,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若是遇到了事情,你可以跟我说,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的。” “你是六皇子对不对?” 素冬听到顾观这么说,忍不住抬头看著他,似乎有些恼火的开口。 “你为何要骗我?” “我的確没办法怪你,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这也不是你骗我的理由。” “六皇子,我们身份天差地別,你若是喜欢,肯定有很多女子愿意跟在你身边,可你为何要这么戏弄民女?” “今日来见六皇子,只是民女想跟六皇子说清楚,以后我们不必再见了。” 说罢,素冬转身就要走。 “不要!” 下一刻,顾观猛然起身,有些焦急地想要来拉住素冬,却忘了自己脚不方便,一时间直接带倒了桌椅,茶水洒了一身,狼狈不已地摔在了地上。 “素冬,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我知道,有人知道我是六皇子,定然不会介意我是个跛子,可我想要的是一份纯粹的感情。” 说到这里,顾观垂首,似乎十分难过地开口。 “就像你,本来並不知道我的身份,却还是愿意跟我成为朋友。” “以前接近我的人,总是抱著这样那样的目的,我实在是怕了,因为我无意去爭任何东西,也不愿意成为別人的棋子。” “我知道我不该骗你,素冬,可是我真的很贪恋这种美好,我没有恶意的……” “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別不理我,好不好?” 第334章 自欺欺人 明明有著尊贵的身份,却在这里仰头卑微地祈求少女的垂青。 这一刻的顾观脆弱得让人心疼。 “六皇子……” 素冬回头,看到这一幕,到底是於心不忍,快步走到顾观面前,伸出手去扶他,只道,“六皇子,不妨先起来再说。” “素冬,是不是因为我靠近你,发生了什么事情?”顾观没有拒绝,借著素冬的劲起身,小心翼翼地看著她问道,“我给你惹麻烦了是吗?” 说到这里,顾观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垂头丧气地再次开口。 “对不起,我是不是真的很无能。” “明明只是想要靠近你,却给你带来了厄运。” “也许那些人说得对,我就是个灾星,根本不该接近任何人的。” “素冬,你不要担心,这次……这次就当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吧,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顾观的悲观,让素冬想起了顾悦的处境,一时间微微嘆了口气。 眸中的冷漠也如坚冰遇到了太阳缓缓化开,只剩下疼惜。 “六皇子,抱歉,民女不该迁怒的。” “只是因为郡主知道民女与六皇子有所接触以后,就把民女赶走了,还说以后不必再去见她了。” “民女有些难过,所以才跟六皇子说了那些,还请六皇子见谅。” “姐姐赶走素冬姑娘了吗?” 听到素冬这么说,顾观顿时有些焦灼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连声开口。 “要不我现在去跟姐姐解释,免得她误会姑娘好不好?” “姐姐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总是避我如蛇蝎,我不知道是谁在姐姐面前说了什么,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六皇子,民女相信你。” 素冬有些羞涩地抽回自己的手,摇摇头说道,“不要紧的,郡主也只是一时生气,民女以后经常上门,郡主也不会让人把民女打出来的。” “郡主她最是心善,所以想来也只是说说而已。” “那就好。”顾观好像这才放了心,看著素冬说道,“若是真的连累你被姐姐不喜,我怕是夜不能寐。”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顾观连忙再次开口。 “若是姐姐真的介意,素冬你就装作跟我不来往了便是,我不要紧的。” “左右我本来就是孤单一个人而已。” “六皇子不要这么想。”素冬连忙解释道,“於我来说,郡主既是恩人也是亲人,所以我才会如此在意,六皇子不必放在心上,我缓缓就好了,不过……六皇子今日寻我可是有事?” “我想问问你的伤有没有好一点。”见素冬似乎不想再提顾悦的事,顾观也岔开了话题,看她点头才笑著说道,“我特意带了些补品给你,你若是不要,我会难过的。” 这一句就把素冬拒绝的话全都堵死了。 “那就谢过六皇子了。” 素冬也没有再矫情,当下收了下来。 二人又说了几句,顾观便送素冬回去,临走前掀开车帘问了一句。 “素冬,你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份,应该不会因此疏远我的对吗?” 素冬笑著点头,“当然。” “那就好。”顾观跟她摆手,隨后放下了车帘,缓缓吐出一句,“那我就可以放心害你了。” “主子,那些东西她都让人搬进了书院。” 虽然霜戈受了伤,但是依旧跟在顾观身边,毕竟能跟在六皇子身边那就是至高的荣耀,一旦失去了有可能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比如风剑。 “那就先毁了书院便是。” 顾观淡淡地擦著手指,仿佛想將刚才握住素冬的感觉全部拭净,冷声开口。 “顾悦还真是够谨慎的,不过是跟本皇子接触过一次,她竟然就能直接舍掉用得最为顺手的大丫头。” “不过,能断了这书院,也算是剪除了她的羽翼,不算亏。” “主子英明。” 霜戈看顾观好像极度在意自己刚才碰过素冬的手,忍不住低声道,“主子若是不喜欢,下次就不要与她们来往便是,一个丫头而已,隨便哄哄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霜戈,知道你自己错在哪里么?” 听到霜戈的话,顾观嗤笑一声,毫不在意地开口。 “人跟人交往,讲究的是真心换真心。” “你用不用心,对方是能察觉到的,所以即便是演戏,也得用真情实意,不然一眼就让人看穿了。” “据我所知,先前顾悦对素冬的信任远远超过太后赐给她的於嬤嬤和素秋,千万不要小看女人,她们聪明得很。” “一个没有半点本事的人,能让顾悦留在身边这么久吗?” “那主子……咱们何时动手?” 霜戈似懂非懂,但也並没有完全放在心上,毕竟,在他心里压根瞧不上素秋素冬之类的婢女。 伺候人的活计,换成谁做不得? 只是主子素来小心谨慎,所以才会如此在意罢了。 “再等等。” 顾观垂眸,意有所指。 “若是现在就出事,我不就失去了一个可爱的姑娘做朋友吗?” 既然已经回了京城,他有的是耐心来对付敌人。 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另一边,顾悦分出三辆马车,特意偽装好自己才去看杨燁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有了几分清醒。 不过因为连著发热,所以这会杨燁瞧著整个人都十分虚弱。 “姐姐。” 杨燁看到顾悦,扯出一丝笑容,似乎有些尷尬。 “又让姐姐担心了。” “郡主,三辆马车后头都有尾巴,不过已经想办法甩掉了。”素秋跟顾悦说道,“但是现在还没查出来是谁的人。” 顾悦点点头,示意她出去等著。 因为心里早有谋算,所以那三辆马车不过是障眼法,而她早就步行离府,然后又绕去了酒楼,从酒楼后门坐马车离开的。 “姐姐,是有人要害我吗?” 杨燁也听到素秋的话,当下有些紧张地说道,“若是很危险,姐姐不必来看我的,有姚女医和於嬤嬤在,我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小燁,即便我不跟你说这些,你也该猜到要害你的人是谁了,或者说,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顾悦看著杨燁,目光仿佛洞穿了他的心,却只是淡淡地开口。 “你可以视而不见,也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但是她这次想要的命,你躲过一劫,那下次呢?” “事到如今,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第335章 认清现实 顾悦並不是一定要逼著杨燁去认清现实。 可长公主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已经威胁到了杨燁的性命,这让她如何能袖手旁观? “我知道,你並不是不知情,而是不想承认这件事跟长公主有关。” 顾悦看著杨燁,缓缓开口。 “她想让顾瑀替代你,所以才会给你亲手做那些吃食,將药物掺杂其中,若不是我將你带出来,也许等你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成了顾瑀。” 杨燁目瞪口呆。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离奇的事情。 “她难道不怕我说出去吗?” “就算我成了顾瑀,我也可以告诉別人自己是谁,这……怎么可能不被人知晓?” “若是顾瑀死了呢?”顾悦侧头,淡淡地问道,“就算不死,若是他再也没有办法说话,甚至整个人都要躺在床上让人伺候,到时候谁能知道这具躯壳里到底藏的是谁?” “她……她是我的母亲啊……” 杨燁知道,顾悦不会骗自己。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顺畅,1?1??????.???隨时读 全手打无错站 所以,她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而长公主也的確不在意他的死活。 “姐姐已经跟她断绝了关係,她的身边也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孩子,为了顾瑀,她竟然也要捨弃我……” 说话间,杨燁忍不住抬起手臂遮住了脸。 泪水很快洇湿了衣袖。 少年对於母亲的信任,在这一刻彻底碎成了渣渣。 而顾悦从始至终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些事情,总得让他自己想明白,才知道往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更何况,亲手斩断母子亲缘,本身就是件十分痛苦的事。 至少杨燁比她幸运,没有搭上一辈子才认清楚真相是什么…… “姐姐。”过了好一会,杨燁才抬起头,平静地说道,“我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错的不是我,该藏起来的也不是我。” “只要你想明白了怎么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顾悦没有特意去看他发红的眼尾,只是点点头说道,“只是,以后在她身边还是要多加小心,莫要再让自己受伤。” 杨燁乖巧应声,“我知道了。” 等到杨燁喝了药睡下,姚青才陪著顾悦走到了院子里。 “杨少爷身体里的毒怕是难解。” 姚青的脸色並不好,看著顾悦说道,“单纯来看,他中毒之后会变得虚弱,甚至昏昏沉沉,但是长公主那边可能忘了,杨少爷本来身子就弱,又曾经中过胎毒,根本承受不住这么霸道的毒。” “所以杨少爷发热根本不是毒表出来的反应,而是他的身体本有的余毒跟现在吃下的药所带的毒相衝,若是不想办法的话,他的身子只会越来越弱。” “甚至有可能会自此陷入昏睡之中,能不能醒过来都未可知。” “长公主知不知道不重要。” 顾悦眯起眼睛,冷声开口。 “依著我看,是妙智故意为之,她从一开始虽然答应帮长公主,但是从来都不提这毒性相衝的事,所以,她定然是料到我不会不管杨燁。” “郡主的意思是,她从一开始就猜到郡主会把人带走,所以就等著郡主去求她?”姚青一愣,当下蹙眉说道,“可是郡主与那人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这么做?” “那可未必。” 顾悦眸光冷然,只道,“一个热衷於研製毒药的人,定然与金娘子那种人有著惺惺相惜之感,所以……说不定她是想替金娘子报仇呢?” 兴许,妙智是想知道金娘子到底是生还是死呢? “那她的目的是不是也想拿你试药?” 姚青以往听过顾悦曾经被金娘子拿来试药的传闻,当下有些同情地看著她,想了想才开口。 “郡主,咱们再想想办法,之前还说秦氏的毒解不了,后来不也解了吗?” “杨少爷年轻,定然还能撑些日子,我现在就去翻阅古籍,说不定能找出解毒的方子来!” “不必。”顾悦摆摆手,制止了姚青,只道,“既然人家候著我了,那我若是不去,岂不是白费人家一番心意?” “而且,我不想让杨燁受这样的罪。” 毒发作的痛苦,即便她回来这么久,依旧是闭上眼睛都会做噩梦的程度。 杨燁因为她的血才慢慢好起来的,自然不能再被毁掉。 “对付她们那样的人,我有的是办法。” 察觉到姚青的担忧,顾悦转头对著她笑了笑,將皇上给的玉坠交给了她,再次开口。 “姚青,在我没有带回解药之前,杨燁就拜託你了。” “除了我之外,不管是谁,都不能从你手里带走杨燁,记住了吗?” 另一边,萧烬收到了秦氏的信笺,只说有要事与他相商。 將信笺折好,萧烬才吩咐道,“惊蛰,你去跟云擎说一声,就说本王要去师母那走一趟,若是有什么事,让他派人来寻本王。” 惊蛰立刻应声,隨后大步走了出去。 萧烬也没有耽搁,快马加鞭地赶去了別院。 他给了秦氏这么久考虑的时间,若是她还是想不通,他就只能安排人將她送回去了。 留在京城,並不是件好事。 毕竟还是自己的师母,萧烬不打算把事情做得太绝。 “师兄!”就在萧烬赶到门口翻身下马的时候,那个叫阿又的少年已经风一般地冲了出来,大笑道,“好久不见!” “阿又?” 抬手將想要抱住自己的阿又隔开,萧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颇为意外地开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起来,当初他將师母接进京城,为了避免被自己的敌人盯上,所以特意隱瞒了行程。 这些年都未曾与他们练习的阿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是我给他修了书信。” 秦氏恰好走了出来,依旧是遮著面,轻声道,“我打算离开京城,恰好阿又也在京城,我便让他过来坐坐,毕竟我这一走,还不知下次何时再见。” 秦氏垂首,声音中已经带了几分哽咽,看上去很是难过。 “师母你別难过,我跟师兄在,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阿又好像看不出萧烬与秦氏之间的嫌隙,几乎是立刻跑到秦氏身边,嘰嘰喳喳地劝说。 “你若是喜欢京城,那就留下便是!” “师兄,你过来劝劝师母啊!” “师母,你別忘了,师兄可是摄政王,只要他让你留下,皇上也绝不敢让你走,师兄你说是不是?” 第336章 所图非小 “阿又!” 萧烬眸光一凛,冷声开口。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皇上是天子,本王是皇上封赏的摄政王,万事以天子为尊,你怎么能这般口无遮拦!” 说话间,萧烬的目光几乎是钉在了阿又的脸上,方才那一瞬间,他总感觉自己瞧出了几分恶意。 就刚刚阿又说的那番话,若是传出去,到时候皇上信不信尚且不知,御史怕是都要狠狠参他一本! “怪我怪我!” 阿又听到萧烬这么说,连忙打了自己的嘴几下,连声討饶。 “师兄,你知道我这性子跳脱,千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好不好?” “我就是觉得自己师兄很厉害,没人能比得过师兄,所以师兄你千万別生气!” 阿又见萧烬脸色不好,连忙伸出手晃著秦氏的手臂,委屈巴巴地开口。 “师母,你看看师兄,这么多年没见,他还是那么凶,我也不是有意说那些话……” “砚卿,你知道阿又他年纪小,不懂事,別介怀。” 秦氏拍了拍阿又的手背,看著萧烬说道,“我不会留在京城的,你放心便是,今日叫你们过来,就是一块用膳,以后……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吧!” 秦氏故作坚强,笑了笑,眼圈却已经红了个彻底。 “师母,你別难过了。”阿又连忙又跑到萧烬身边,连声道,“我不跟师兄吵架,师母你不要担心,不是吃饭吗?” “师兄,走走走,別在这里站著了!” “咱们一块进去聊聊天啊……” 萧烬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师父还在的时候。 师兄弟们当时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底细,但好在都一片赤诚,所以记忆里最多的便是那些岁月静好的画面。 而自从师父过世,似乎一切都变了。 他本就不是个善谈的人,所以每次来看望师母,也不过就是坐坐便走。 不得不说,有了阿又在中间插科打諢,似乎也没有以往那么尷尬了。 “师兄,这酒可是我亲自酿的,你尝尝。” 正沉思间,阿又已经倒了一杯酒放在了萧烬面前,得意地开口。 “为了学会酿这酒,我可是在那师傅门前蹲了整整半个月,人家最后被我磨得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教得我。” “师兄,换做旁人我可不捨得,你快尝尝我手艺如何!” 萧烬看著眼前的酒盏,垂眸道,“京中还有公务在身,所以不便饮酒,倒是要辜负你的一片好意了。” 即便面前坐著的是自己的师母和最小的师弟,萧烬也始终没办法忘却方才那一抹疑虑。 阿又的解释於他来说太过苍白。 他,不信。 阿又虽然瞧著还是少年模样,可经歷那么多事,绝非什么都不懂。 明知道自己是在天子手底下做事,还拿天子跟自己作比较,不是蠢,那就是坏。 所以,他不得不防。 “师兄,你还是怪我了是不是?”阿又敛去兴奋的笑容,好似十分失落地放下酒罈,低著头说道,“若是师父还在,师兄你肯定不会这样对我。” “说到底,师兄当初虽然因为师父的缘故才认下我们这些师兄弟,但其实你压根就瞧不上我们。” “师母还处处替你说好话,你又凭什么这么对师母?” “她留在京城碍著你什么了?” “是不是悦然郡主不喜欢师母,所以你才要赶走师母?” “她分明就是个惹事精,这京城谁不知道她一回来就闹出来那么多事,现在你为了她连师母都不顾了,到时候旁人会怎么看你?” “阿又!” 听到阿又这么说,秦氏连忙扯著他的手臂,一边斥责他一边又对著萧烬赔不是。 “砚卿,阿又他说话不过脑子,你別跟他计较,他就是怕你被人利用了,心里还是为你好的……” “砰!” 只是,秦氏和阿又怎么都没有想到,萧烬根本没有说话,只是一脚就把阿又踹飞了出去。 “砚卿!”秦氏回过神,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扶起阿又,忍不住转头说道,“你怎么能对阿又动手!” “师母的毒已经解了,本王要做的事已经做了。” 萧烬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著阿又和秦氏,冷声开口。 “你们先前不闻不问,现在又来指责本王,还冠冕堂皇地想要污衊本王的王妃,本王没有割了你的舌头,已经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了。” 这天下,任何人对他有恶意,他都无所谓,因为他根本不在意。 可若是有人对顾悦不敬,那他绝不会轻饶。 “师兄,我错了。” 本以为会暴怒的阿又,在这一刻竟然捂著心口跪了下去,垂首向萧烬认错。 “这些年,我其实因为这张嘴得罪了不少人,可我一点记性没长,方才的事我跟师兄认错。” “师母都要走了,这顿饭不能因为我不欢而散,所以……请师兄再原谅阿又一次可好?” 萧烬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他虽然与阿又这个小师弟接触不多,但也多少听闻过他不好相与,如今將姿態摆得这么低…… 看来,所图不小啊! 就在萧烬对阿又动手的时候,顾悦已经见到了妙智。 “见过郡主。” 妙智收到消息几乎立刻就赶了过来,在看到顾悦的那一刻,她几乎不可抑制地深吸一口气,隨后脸上浮出了难以言喻的狂喜。 “先前只是听闻郡主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你我之间,连寒暄的关係都算不上。” 相比较妙智的热情,顾悦就冷漠了许多,当下一边喝著茶水一边开口。 “不妨开门见山。” “杨燁身上的毒,是你故意下的,不过就是为了引我来见你,如今我来了,解药呢?” “郡主稍安勿躁。”妙智倒是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顾悦的对面,看著她兴奋地问道,“老身能问一句金娘子如今到底是如何了吗?” “其实,若是论毒,现在你已经是无人能敌。” 顾悦並没有正面回答妙智的问题,但是言语间已经是明晃晃的暗示。 只是,眼见妙智露出狂喜的神色,她又似笑非笑的缓缓开口。 “只可惜,你没能和她比试一番,所以在旁人眼里,也许你永远都比不过她。” “妙智,你说……这事,会不会成为你这辈子都难以压制的心魔?” 第337章 討价还价 对於金娘子亦或者妙智这样的人,顾悦多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她们漠视生命,却极度在意自己的本事。 只要自己能研製出最厉害的毒药,那就算是天下人全都死了也无关紧要。 所以,妙智想要知道金娘子的下落,並不是对她这个人有多么在意,而是想要打败她,然后成为天下人口中真正的用毒高手。 “她死了!”妙智听到顾悦这番话,顿时恼羞成怒,猛地一拍桌子,看著她说道,“是你杀了她?” “你怎么能这么杀了她!” 妙智整个人都带著一股难以言喻的暴躁,一双眼睛不断地转动,连声嘟囔道,“不会,你骗我!” “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死掉?” “定然是你把她藏在什么地方了!” “对,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我就把解药给你,如何?” 就像顾悦猜测的那样,妙智想要找金娘子的目的,就是为了打败她。 这是妙智的执念。 “你背著长公主做这些事,就不怕她知道以后跟你算帐?”顾悦对妙智的问题避而不谈,反而托著下巴,饶有兴趣地看著她说道,“说起来,你所谓的换魂术,也是假的吧?” “毕竟,这世上怎么可能通过用毒来把人的魂魄互换呢?” 长公主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妙智故意给杨燁下毒的事,一旦长公主知道,到时候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毕竟,这可是留给顾瑀的身体。 “哼,孤陋寡闻。” 妙智似乎很不屑跟顾悦说这些,只是翻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开口。 “这些事说了你也不懂,问来做什么?” “有空操心旁的事,不如担心担心你那个弟弟。” “若是找不到金娘子,你等著给杨燁收尸吧!” “我恨金娘子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找她?”顾悦摊开手,淡淡地说道,“人各有命,你不愿意给解药那就算了,大不了回头我跟皇上说,是你害死了杨燁,让他下旨把你五马分尸,给杨燁偿命。” 妙智脸色有些难看。 要知道,她们这样的人可以作恶多端,但是也会四处躲藏,甚至改头换面,就是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查。 金娘子当初为什么会那么狼狈,更多的原因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如果真的是皇上下旨,那她就算躲到深山老林去,当地的官府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可若是真的躲起来,这辈子寂寂无名,她的人生又有何意义? “你既然能给金娘子试药,自然也能给我试药。” 妙智也知道,跟顾悦硬碰硬没什么好结果,当下拿出一个瓷瓶放在了她面前。 “你把这个药吃了,就能换杨燁的解药。” “我不相信你。”顾悦摇摇头,手指点了点桌几,笑道,“你都能骗长公主,万一我吃了毒药,结果你给的解药也是假的,那到时候我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若是你不相信,老身可以发誓。” 妙智蹙眉,似乎很不喜欢顾悦这样的態度,沉声道,“你若是真的不打算救杨燁,今日也不会来,所以別在这里討价还价,老身可没多少耐性。” “誓言这样的东西,上下嘴皮子一碰,根本不可信。” 顾悦起身,昂著头看著妙智,似笑非笑地开口。 “我来,不过就是看看你到底玩的什么把戏,根本没打算拿到解药。” “而且我为何要为了旁人去害自己?” “救杨燁就让我服毒,那我的命就不是命了?” “我可没兴趣替別人去死,所以,我劝你就不要白费工夫了。” 说罢,顾悦竟然起身就要走。 “站住!” 妙智以往只是听闻顾悦不好对付,今日才发现这人简直是油盐不进,当下只能沉声劝说。 “如果老身没有猜错,你现在是不是经常会忘记一些事情?” “甚至有的时候,你都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更多的时候都得特意记下来?” 顾悦脚步顿了顿。 不得不说,妙智说的这些的確是她现在的症状,但是这也不能成为威胁她的理由。 “所以呢?” “就算有这些问题,也不会比吃了你的毒药死得快吧?” 另一边,在秦氏哭哭啼啼的劝说下,萧烬到底是没有再跟阿又计较,只是三个人再度坐下来的时候,气氛著实有些不太好。 “以前你们师父还在的时候,你们也经常打打闹闹。”秦氏有意打破这样的尷尬,一边给他们倒酒一边说道,“都是师兄弟,以后……你们还要互相扶持的,对不对……” “师兄,刚才都是我的错。”阿又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红著眼眶说道,“我只是心疼师母,又愧疚於当年师父过世的时候没有及时赶回去,所以才昏了头,对不住。” 萧烬平日里並不是多么好说话的人。 但是秦氏和阿又频频提及已经过世的师父,又態度诚恳地道歉,所以他也不打算再追究此事。 “师母可以放心,就算回去之后,师兄弟们也会常常回去的。” 萧烬端起酒盏,十分平静地开口。 “本王到时候会叮嘱当地的官衙对师母那边多加照拂,若是遇到事情,师母儘管去官衙寻求帮助,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知道了。” 秦氏点点头,整个人温和了不少,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毕竟,当初她刚刚变成如今的样貌时,完全接受不了,甚至还疯了一把砸坏了不少东西。 “先前是师母著相了,总觉得容貌最为重要,现在想明白了,才觉得以前做的事情多少有些可笑。” “若是早就跟你说出真相,也许就不会让你为了师母去跟郡主定下婚约了。” “是师母对不住你。” “师兄,你跟郡主的婚约……” 眼见著萧烬喝下了酒水,阿又的眸光闪了闪,似乎十分好奇地开口。 “我以为师兄你是喜欢郡主,所以才求了赐婚,原来都是为了给师母解毒?” “那怎么能行!” “师兄,师母的事情固然重要,那也不能让你就这样搭上一辈子的幸福啊!” “要不我们去找郡主说清楚,想来她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应该不会强求师兄喜欢的吧?” 第338章 落入圈套 “你们误会了。” 萧烬放下酒盏,俊俏的脸上浮起红晕,语气中也多了几分认真。 “本王是真心实意要娶郡主,跟旁人无关,所以以后不要在郡主面前胡言乱语。” 说起来,还是他用了点小心思才让顾悦同意婚事的。 如果在因为这些人乱说话导致小姑娘怀疑自己的真心,那他才真的无处说理。 “师母,既然师兄都这么说了,那想来应该跟师母无关。” 阿又拍了拍秦氏的手背,隨后又给萧烬倒了一杯酒,笑著开口。 “先前我还以为师兄要娶郡主是被逼无奈,现在知道师兄也是愿意的,当真是让人开心。” “师兄,我之所以会对郡主那么不敬,就是误会了这些,现在都知道了以后,我发誓,以后绝对会把郡主当做嫂嫂敬重。” 说罢,阿又端起酒盏又喝了一杯酒。 萧烬听到阿又这么说,脸上的表情也不似之前那般漠然,於是也將那杯酒喝了下去。 气氛似乎好了很多。 只是,两杯酒下去,萧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突然眼前一黑,直接朝著地上倒了下去。 “师兄。” 阿又倒是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接住,隨后又叫了几声。 “师兄,醒醒,你怎么了?” 萧烬没有半点回应。 “他没事吧?”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秦氏这会也已经起身,看著阿又把人拖到床上去,有些担心地问道,“才两杯酒,他平日的酒量似乎没那么差吧?” 这个时候,秦氏还是有些担心他们这些手段被萧烬瞧出端倪来,所以才故意装醉骗他们露出马脚,所以说话也比较谨慎。 “要不找大夫过来看看,若是真的只是吃醉了酒,就让他在这里歇著。” “师母,不用担心。” 阿又看著躺在床上已经昏睡的萧烬,似笑非笑地开口。 “这酒水可是我特製的,药昏一头牛都没问题,所以方才让他再多喝一杯不过是有意的。” “你放心,现在你想如何待他都行。” “待会他就会浑身燥热,不过师母可要小心些,这药性上来,怕是要折腾许久才能紓解。” “我还真担心师母这个小身板能不能受得住呢!” 说话间,阿又已经揽住了秦氏的脖子,捏著她的下巴笑道,“得偿所愿,师母日后可得好好谢谢我才行。” “没点正气。” 兴许是觉得十拿九稳,秦氏也放鬆了下来,伸手拍了阿又一下,目光痴恋地落在萧烬的脸上,低声道,“他本来就该是我的,若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跟那个顾悦有什么牵扯,只是他不肯承认而已。” 阿又收回手臂,拍了拍手,眸中闪过一丝嘲讽之意。 这个秦氏,还真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若是以前她那张脸,旁人可能还会多看两眼,就现在这般模样,別说萧烬了,换做旁人,都未必下得去口。 真是自作多情到了极点。 “事情办成了,那我就不打扰师母了。” 虽然心里头真想,可阿又依旧是一副温柔的模样,摸了摸秦氏的头,轻声细语地叮嘱她。 “春宵一刻值千金,师母可不要浪费了我们的一番筹谋。” “为了师母,阿又可是都跟师兄跪下认错了呢……” “阿又的恩情,师母都记在心里了。”说话间,秦氏拿出一本古籍交给了阿又,笑著说道,“这是你师父当年特地嘱咐我收好的一本器术之书,你替我圆了心愿,师母就把这个送给你了。” 阿又的眸底快速地划过一丝狂喜。 “多谢师母。” “我先走了,师母可不要只顾著开心,任由他弄伤你,那样我可是会心疼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秦氏推著阿又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只要你离开京城,你师兄找不到你,定然也不会对你动手,等到他醒了,我也会劝他的,放心便是。” “师母好冷漠,弃我如敝履。”阿又故意装作一副难过的模样,摇著头说道,“师母最疼的果然还是师兄,罢了罢了,我还是不在这里碍眼了。” 秦氏瞧著他的背影,忍不住低头笑了笑,隨后扭过头关上了门,一步步朝著床边走去。 心心念念那么多年的男人,今日终於可以完完全全属於她了。 萧烬身边一直都没有女人,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快乐,所以只要跟自己有了肌肤之亲,那他自然也就离不开自己了。 终於顾悦……根本不足为惧! 一旦顾悦知道萧烬不忠於她,到时候自然会想尽办法与萧烬解除婚约,等到萧烬心灰意冷的时候,只有自己陪在他身边,还愁得不到他的心? 另一边,阿又策马飞奔到了一处密林,隨后拍了拍马屁股,让马自行离开,而他自己则在密林里转了几圈之后才上了一辆马车。 “主子。” 驾车的人,是霜戈。 而扮作阿又的人,正是六皇子顾观。 “走吧!” 顾观摘下面具,又扯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这才靠在马车里,看著手里的古籍,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真是没想到,帮秦氏做了这么一点小事,不但能毁了萧烬,还能得了这么个好东西。 他那个师父一直都固执的要死,这个东西若是早先到了他手里,定然会有更大的用处,而不是被藏起来吃灰。 像秦氏那种女人,隨便哄哄都能上当,他竟然还把这么重要的古籍交给她? 还真是可笑至极。 就在快到六皇子府的时候,一队官兵拦住了马车。 “你们好大的胆子!”霜戈一挥马鞭,怒声道,“知道这是谁的马车么,竟然敢拦我们主子,活得不耐烦了吗?” 顾观微微闭了闭眼睛,似乎很是不耐。 霜戈的確忠心,可比起风剑来,很多时候都莽撞得让人恼火。 天子脚下,他一个不受宠的六皇子,能有什么让人忌惮的? 可他也很清楚,在霜戈眼里,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主子,所以他绝不会生出二心。 人,还真是矛盾。 “六皇子殿下。” 带人过来的,竟然是林一申。 在看到顾观走出马车的时候,他已经上前行礼,微微一笑开口。 “有人指认殿下身边这位侍卫小哥,在光天化日之下,曾意图谋害良家女子,人证、物证俱在。” “本官现在要把人带回去审问,不知殿下能否通融一二?” 第339章 异想天开 霜戈听到林一申的话,脸上顿时带了几分恼怒之意。 他最討厌这些自以为是的官员了! 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说到底只要主子多给点好处,立刻就会装作无事发生。 现在还故意跑到门前来等著主子,肯定是想趁机多捞点! “霜戈!”顾观自然了解他的为人,这个时候也不能由著他发作,当下立刻呵斥出声,“退下!” 霜戈愤愤不平,但好在还是比较听顾观的话,当下退到自家主子身后,可盯著林一申的眸子好似在喷火,明摆著是心下不服。 “林大人,这中间想来是有什么误会。” 顾观可没有因为林一申出身寒门,没有什么背景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要知道,能让皇上钦点为京兆府尹,又能这么快站稳脚跟,还有云擎和萧烬暗中相助的人,绝非是个没脑子的蠢蛋。 “霜戈跟著过来也不过数日,怎么可能在天子脚下做这样的事?” “林大人慧眼如炬,想来不会被旁人隨隨便便的污衊所蒙蔽。” “殿下所言甚是。” 林一申没有反驳,反倒是顺著顾观的话继续说道,“只是对方是郡主府的管事素秋姑娘,又曾服侍过太后,所以本官实在是有些为难。” “当然,本官相信殿下的为人,自然也认定此事是个误会。” 说到这里,林一申倒是笑了。 “既然是误会,那总该面对面说清楚,殿下说是不是?” “所以,本官特地亲自前来,就是想请殿下带著人过去,若真的是误会,本官也好跟太后和郡主那边回话,还请殿下体谅则个。”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追书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讚 】 听到素秋的名字,霜戈刚才还恼火的神情已经有了几分裂痕。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胆大妄为到这般地步。 就算当时她被人所救,可这事情若是闹开,对她的名声有什么好处? 哪怕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些唾沫星子照样能淹死她! 简直就是蠢货! “既然如此,那本皇子就隨林大人走一趟。” 顾观扫了霜戈一眼,对於他给自己惹出来这么多麻烦很是不虞。 若是当初他听了自己的安排,而不是一意孤行,又怎么会发生这些事情? 可林一申这会都堵在门口了,他就是想换人替霜戈都来不及,当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林大人,请。” “殿下,这位小哥不能隨著殿下一起,毕竟是苦主状告之人,我们也得做足了样子。” 林一申依旧是笑容满面。 “所以,他得跟本官的人一同回去,若是殿下不嫌弃,跟本官同乘一辆马车如何?” 这分明是避免他们主僕二人串供。 可伸手不打笑脸人。 顾观第一次觉得像林一申这样的人当真是难缠得紧。 不管说什么,人家都有理有据,不温不火,完全就是一拳头打在上,有劲儿都不知道往哪里使。 “就按林大人说的办。” 顾观没得办法,只能跟著林一申上了他的马车,而霜戈则是被林一申带来的人押上了另一辆马车。 “殿下放心,没上刑具。” 林一申见顾观掀著车帘看著那一幕,十分坦然地开口。 “虽然状告的是殿下身边的侍卫,可若真的是诬告,本官也定然会贴出告示来,还殿下一个清白。” “毕竟,若是以后谁都能捕风捉影地告状,官府哪里忙得过来,殿下说是不是?” “本皇子曾听闻林大人受过悦然郡主的恩惠。”顾观收回目光,放下车帘,看著林一申问道,“如今这事牵扯到了郡主,不知道林大人能否秉公办理?” “殿下此言差矣!”林一申摆摆手,十分坦然地说道,“当初本官状告之事,最后做出决断的是圣上,跟郡主有何关係?” “更何况,本官能走到今日,都是靠皇上的赏识,殿下儘管放心便是。” 顾观微笑以对。 他发现了,林一申就是属泥鰍的,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能滴水不漏地圆滑以对,看似什么都说了,实际上什么都没说。 “不过,说起来也是奇怪,殿下也不过刚回京没多久,这隨身的侍卫怎么会攀扯上郡主府的管事呢?” 没等顾观再开口,林一申反倒像是十分好奇一般看著他问道,“据说殿下与素冬姑娘好像也十分相熟,殿下……似乎对郡主府很感兴趣啊?” “林大人说笑了。” 顾观的心微微一沉,莫名多了几分不安的意味。 “只是巧合而已,素冬姑娘意外遇险,我恰好经过便出手搭救,如此才相识,之前並不知道她的身份。” “后来得知她离开了郡主府,担心她是因我而受此过,所以才特意前去看望。” “原来如此。当然,本官是相信殿下的。” 林一申点点头,好似不经意地开口。 “只是殿下背著郡主接近素冬姑娘,现在闹出来殿下身边的人对诉求姑娘不怀好意,这怎么看,似乎都跟殿下有关,所以公堂上,殿下怕是不能替隨身侍卫作证。” “这事,怎么看,都对殿下不利啊!” 而另一边,眼见著自己的话让顾悦停住了脚步,妙智心里头就更加觉得有底气。 “金娘子的事暂且放下不谈,但是你现在的症状就是因为长年试药之后,突然停下来才有的。” 妙智看著顾悦,状似苦口婆心地劝说。 “你应该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血会变得百毒不侵,就是那些毒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洗涤你的身体所致。” “而你回京之后不断地放血,却没有再去试新的毒,时间久了,你的身体就会开始衰败。” “总有一日,那些余毒会要了你的命。” “所以,依著你的意思是,若我不再试药,就会死?” 顾悦抱著手臂,冷眼瞧著妙智,沉声开口。 “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再帮你试药。” “既然你的目的本就不纯,你的话,我又怎么可能信?” “妙智,你想把我们都算计进去,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若是我现在把你所做的一切告诉长公主,你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都是未知。” “可郡主你没得选,不是吗?” 妙智笑了,带著一种篤定的得意。 “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好日子,你会捨得就这么死了吗?” “试药,至少还能有活的机会,若是不听我的劝告,说不定你最多也就能再活一年。” “郡主敢赌吗?” 第340章 洞察其奸 顾悦沉默不语,似乎是把妙智的这些话听了进去。 “郡主,人贵在听劝。” 妙智眉宇间得意之色更为明显。 “金娘子死了,那这世上唯一能救你的人就是我。” “你虽然跟在金娘子身边这么多年,可论用毒,我敢说自己比金娘子厉害,郡主敢吗?” “郡主,这毒要不了你的命。” 说话间,妙智又拿起瓷瓶,递到了顾悦面前。 “我想,郡主应该知道如何取捨。” “我可以答应你。” 顾悦接过瓷瓶,看著妙智,冷声开口。 “但是我要看著杨燁好起来,你若是不给解药,那就別想让我答应你。” “若是一年之后死了,那也是我的命,我认。” 妙智有些不虞。 她没想到绕了一圈,这话题还是回到了最初。 “老身若是给了解药,到时候你不愿意试药了,那该如何?” “你都说我若是不听你的,怕是有性命之忧,如今能救杨燁,还能自救,我又何必拒绝?” 顾悦转动著手里的瓷瓶,似笑非笑地问道,“除非,你从一开始就是在说谎。” “好,老身答应你。” 说罢,妙智已经从怀中掏出了另一个瓷瓶,交给了顾悦。 “这是杨燁的解药,他本来服的毒就不算多,所以只需要三日,就能完全解毒。” “而且,现在的杨燁对於长公主来说也没用处了,老身要他的性命並无意义,只希望郡主能够信守承诺。” “放心。”顾悦握著瓷瓶,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三日后,若是杨燁好起来,我会在这里等著,到时候咱们再谈试药的事。” 妙智也没有再拦著她。 毕竟不管怎么计较下去,若是顾悦不愿意,她也不可能像金娘子当初那样强迫顾悦成为自己的药人。 现在的悦然郡主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能被长公主隨意拿捏的小姑娘了。 顾悦上了马车。 一直等在里头的姚青立刻上前,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才道,“她没为难你吧?” “她还希望我能替她试药,怎么可能会为难我?” 顾悦將杨燁的解药交给姚青,不忘提醒道,“看看这个解药,若是確定没问题就给杨燁吃了,她有条件,想来应该不会现在骗我。” 姚青连忙收好,还没抬头就看到顾悦將手臂伸到了她面前。 “替我把把脉。” 姚青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照做。 不过,这一上手,她的脸色立刻变得有几分凝重。 “怎么,还挺棘手?”顾悦瞧见这一幕,忍不住打趣道,“別担心,有什么就说什么。” “上次给你把脉,明明还好好的。” 姚青分外不解,看著顾悦沉声开口。 “这毒性来得很猛,瞧著不像是余毒,会不会是你不小心被谁下了毒?” “妙智说,金娘子为了控制自己的药人,会给他们暗中下一种只有她才能解开的毒。” 顾悦十分平静地开口。 “这种毒会一直隱藏在药人的身体里,直到药人再无价值就会极其猛烈地发作,让人痛苦不堪,最终选择自尽身亡。” “因为以前我每日都试毒,所以以毒攻毒之下,就会压製毒性,但是现在我日日放血,又有你替我解毒调理,所以身体里的毒素会发作得更快更狠,直至要了我的命。” “妙智为何会知道这些?”姚青面色很是难看,有些担忧地问道,“本以为帮你解毒是好事,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也成了害你的帮凶。” “她一直讲金娘子视为最大的对手。” 顾悦摇摇头,伸出手拍了拍姚青的手背,安抚道,“这事跟你没关係。” “我也想多活几年,所以与其受制於她,倒不如交给你去做。” “我?”姚青指著自己,有些迟疑地问道,“我对毒知之甚少,万一……” “这有什么万一?”顾悦笑了,摆摆手说道,“姚青,妙智说如果我不解毒,估计也就一年的活头,可若是这辈子再落到当初的境地,处处受妙智摆布,那还真不如死了痛快。” 就算死,关於上辈子的痛苦,她也绝不会再让自己尝一遍。 所以,今日之事,她本就是故意哄骗妙智拿出解药而已。 一年又如何? 对她来说,这一世,活一年就是赚一年,足够了。 另一边,秦氏的房间里安静无声。 但是本来该在房间里的萧烬,此刻正站在院子里,面无表情地听著惊蛰说话。 “已经確认阿又就是六皇子。”惊蛰余光扫了一眼房间,隨后才说道,“林大人已经带著人把霜戈拿下了,估计很快就能到府衙。” 虽然顾观十分谨慎,可萧烬的人都是顶尖的暗卫,怎么可能被他轻易甩掉? 所以那些费尽心思的遮掩,当真是欲盖弥彰。 “另外,那本古籍已经被咱们的人调换了。”说到这里,惊蛰从怀里掏出古籍说道,“六皇子早先应该就找过这本古籍,只是一直没能得手,所以才会接近……” 惊蛰现在著实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秦氏。 以往作为王爷的师母,他们这些属下对待秦氏当真是敬重有加。 可今日之事,不仅寒了王爷的心,也让他们恨得牙痒痒。 “嗯。” 萧烬应了一声,翻看了几页,就听到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秦氏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不可置信地看著萧烬,颤声道,“砚卿……” 怎么会! 明明上一刻她还在脱衣服,下一刻就被打昏了过去。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地上,而房间里早就没有了萧烬的踪跡。 霎那间,她就明白,一切都完了! “砚卿,这都是误会,不关我的事……” 在秦氏心里,只要萧烬没有定她的罪,她仍然想要挣扎一番。 至少她不想失去再见他的机会。 “都是阿又骗了我,我以为他是真心想要跟你相聚,所以才將你请来,你信师母一次好不好?” 萧烬看著秦氏,突然说道,“其实,那酒水於本王来说,没有半点作用。” 这么多年,若没点保命的本事,他早就变成黄土一杯了。 听到这句话,秦氏脸色倏然变得煞白。 原来从一开始,萧烬就是装的! 那她和阿又当时说的每一句话,其实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当初本王一直想不明白,师父明明算无遗漏,又怎么会离奇中毒身亡。” 萧烬一步一步走到秦氏面前,沉声开口。 “现在看来,最有可能给他下毒,又不被他设防的,只有作为他夫人的你……” “所以,当初你和阿又……是不是也是如今日这般密谋串通,然后故意谋害了师父的性命?” 第341章 固执己见 秦氏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不是的……” 她膝行几步,颤声开口。 “砚卿,不是这样的,我先前与阿又並不相熟,只是那一日他突然出现,跟我说如果想要得偿所愿,就要听他的安排。” “砚卿,你知道的,我这一生所愿不过是一个你而已啊!” “那个时候,明明是你救了我,却不肯承认,还把功劳全都推给你师父,砚卿,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看我一眼?” “我到底哪里不如顾悦!” 时至今日,她依旧记得那一日从天而降的萧烬。 她本是富商之女,在一次举家归乡途中遇到了山匪,那些人心狠手辣,將她的父母和隨行的侍卫杀得一乾二净。 她以为自己逃脱不了被糟蹋的命运时,萧烬出手,那一刻她的心里眼里只有这一个人。 可是不管她如何接近,萧烬都对她格外冷漠。 就算后来她赌气嫁给了他的师父,依旧没有能换来他多看自己一眼。 “当初你遇险之时,本王在江州。” 萧烬退了几步,冷眼瞧著秦氏。 “只是那个时候,蛮夷蠢蠢欲动,所以师父无奈之下,只能扮作本王的模样前去震慑。” “从一开始,救你的人就不是本王。” 这话,在他发现秦氏对他似乎很上心的时候就解释过了。 只可惜,人家偏生只听自己想听的。 “师父也曾跟你说过,可你偏生不肯信,当初本王甚至想过打算请江州的大儒来给本王作证,替师父澄清此事,可师父怕你会多想,所以才没有成行。” “本王从未想过,你竟然执拗至此。” 若是早知道这个女人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情爱害死师父,当初哪怕违背师父的意愿,他也该按照自己的打算说清楚此事。 “本王问你最后一遍,师父的死到底是不是你们做的?” “不是这样的……我没错……”秦氏低著头,好半晌才摇著头,抬眸看向萧烬,问道,“王爷,你在骗我对不对?” “是不是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不喜欢,所以你才找理由骗我的?” “你……你现在还愿意骗我,所以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 “砚卿,我,我可以不跟顾悦爭的!” 好似劝服了自己,秦氏立刻拍著心口,连声说道,“以后,以后你偶尔来看看我就可以的,我不在意什么名声,只要能见到你,好不好?” 萧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种一言难尽的神色。 这么多年,他见过的人也算不少了,却从未发现原来是真的有人听不懂人话。 “把人关进地牢。”萧烬转身就走,沉声吩咐道,“让人好好审问。” “砚卿,你不能这么对我!” 秦氏被拖下去的时候依旧还在挣扎,甚至在这个时候还特意搬出了他的师父。 “你答应过你师父会照拂我一辈子的!” “违背师命,难道你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砚卿!” 萧烬站在原地,微微闭了闭眼睛。 若是师父的死真的跟她有关,他不介意亲手杀了秦氏。 可他最担心的,是当初的真相。 如果是师父明知秦氏是杀了他的凶手,却依旧给她做了遮掩,甚至留了后路,那他到底该不该违背师父的意愿要了她的命? 一想到自己竟然还照拂了秦氏这么久,萧烬心中的怒火就压不住地往上冒。 当真是让人噁心! 而另一边,顾观跟著林一申到了京兆府,一眼就看到了正襟危坐,已经等候多时的素秋,而她身边的,竟然是杨家三房的杨婉歆。 相比较素秋的淡然,霜戈看上去就比较暴躁,被带上来的时候,人是绑著的,脸上甚至还带了伤。 顾观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 “李运,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顾观发作,林一申已经呵斥出声。 “让你请人过来,怎么还动气手来了?” “大人,这小子口出狂言,甚至还要跟我们动手。” 李运很是平静,好像刚才动手的不是他一样,恭敬地开口解释。 “日爹骂娘的,骂得太脏了,而且还说有六皇子撑腰,等此事了了,他让我们吃不了兜著走。” “殿下,属下没有!” 霜戈听到李运竟然这么说,登时瞪大眼睛,颇为暴躁地开口。 “明明是你们对我冷嘲热讽,还对殿下不敬,否则我也不会跟你们动手,现在竟然顛倒黑白!” “我呸!” “兄弟们都可以作证。”李运稳如老狗,压根就不把霜戈的无能狂怒放在眼里,只道,“若是殿下和大人不相信,可以將我们分开询问。” 顾观咬了咬后牙槽。 他来这里,是要把素秋的问题解决掉,可不是再多找几个麻烦的。 若是真的去质问那些衙役,怕是还没开始辩解素秋的事,他们就直接落了下风。 “殿下,看来这里头有误会。”林一申似乎颇为无奈地笑道,“要不这事咱们就別追究了,还是先解决素秋姑娘状告霜戈的官司吧?” 林一申摆明了是在和稀泥。 在人家的地盘上,顾观能怎么选? “就按林大人说的办。” 霜戈一听,很是不服,却被顾观一个眼神制止,顿时垂首不语。 现在他身上还一堆破事,若是给主子招来麻烦,那他的下场只会比风剑更惨。 “素秋姑娘,人,本官已经带来了。” 眾人落座,素秋已经起身站在了霜戈的旁边,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林一申说话间,突然点了下李运。 “李运,你站在素秋姑娘身边护著些,瞧瞧殿下的人,这手臂比人家脑袋都粗,万一伤著了,本官也不好跟郡主交代,殿下说是不是?” “这是林大人的地盘,自然是林大人说的算。” 顾观嘴角抽了抽。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林一申口口声声说跟顾悦不熟,实际上说话做事都是向著他的。 若是如此,霜戈今日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多谢大人。” 素秋倒是上道,见李运站在了自己和霜戈中间,这才行礼开口,將那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甚至还特地露出了自己当时被掐住脖颈,还没有完全恢復的青紫痕跡。 “大人,京城一向安稳,可若是出了这样的恶毒之人,一旦传出去,只怕会引起慌乱。” “所以,民女特地前来报官,请大人严惩此人!” 第342章 胡搅蛮缠 “你胡说八道!” 这边素秋话音一落,那边霜戈忍不住上前一步,刚要反驳,就被李运挡住了去路。 “你干什么!” 李运本就又高又壮,这会往那一戳跟个山似的,正好把素秋挡得严严实实。 “老实点站那!” “林大人,素秋虽然是郡主府的管事,但代表的是郡主的脸面。” 一直站在一旁的杨婉歆缓缓开口。 “郡主今日有事,所以特地让我来陪著素秋一同来京兆府。” “说起来,京城对於六皇子殿下的传闻,一直都是温文尔雅,没想到身边的侍卫竟是如此暴躁之人。” “若不是林大人有先见之明,让人护著素秋,怎么……我瞧著这小哥是想要动手?” “霜戈,不许无礼!” 没等林一申回话,顾观已经呵斥了霜戈,隨后看向杨婉歆,温和地开口。 “杨小姐言重了。” “霜戈年纪小,所以不懂得人情世事,心直口快惯了,有什么就说什么,若是被人冤枉,想来也是委屈的紧,所以才会如此失態,还请诸位见谅。” “殿下这意思是民女污衊霜戈?” 没想到杨婉歆这边刚撂下,那边素秋又接上了茬。 “这世道本就对女子极为苛刻,民女豁出脸面状告他,就是因为他想毁了民女,敢问殿下,民女与他以往素不相识,更谈不上仇怨,为何他要这般害民女?” “我说了,不是我!”霜戈冷声道,“你一个女子,却做什么拋头露面的管事,还不知道自己在外头招惹了什么情债,如今倒是想栽到我头上来,做梦!” “殿下身边的人似乎很瞧不上女子。” 杨婉歆抱著手臂,似笑非笑地开口。 “当今圣上和太后都鼓励女子多读书多学艺,怎么到了殿下这里都成了错?” “有其主必有其仆,既然殿下身边的人都是这般想法,看来殿下並不赞同皇上和太后的想法。” 杨婉歆一句话,就直接给顾观定了个大罪。 这下,连霜戈都忍不住目瞪口呆。 这个女人,怎么如此胡搅蛮缠? 他只是说素秋而已,何时就变成了殿下的不是了? “大人,我家郡主擅调香。” 眼见著顾观要张口说话,素秋突然扬声道,“平日里,郡主也会將刚刚做出来的香粉拿给我们试一试,所以那一日我在贼人身上撒了一种郡主秘制的药粉,只要靠近明火,就会散发出牡丹的香气。” 顾观心里头微微一沉,下意识地看向霜戈。 这几日,他並没有闻到霜戈身上有什么其他的气息,就算那一日沾染上,这几日估计也洗净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妥。 “来人,拿火把来。” 好似看戏的林一申这会才开了口,隨后又看向顾观低声道,“殿下,你看待会不如让霜戈小哥一试,若是没有香味,那就证实她们是诬告!” “殿下儘管放心,若是真的冤枉了霜戈小哥,哪怕是女子,本官绝不会姑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顾观当然拿不准后果,但是现在他没得选。 毕竟,人家已经拿出了说辞,若是自己现在拒绝,那这罪名是怎么都洗不清了。 “既如此,就按照林大人所言去办。” 霜戈是最为优秀的暗卫,若是真的被下了药粉,定然会有所察觉。 那一日他回去的时候,除了受了伤…… 想到霜戈手臂的伤,顾观的眸子暗了暗,也许素秋並不知道她伤到了霜戈,否则定然不会提及香粉的事。 火把靠近了霜戈。 他阴沉的脸色在火光的跳跃下显得有些可怖。 没有半分香气。 “林大人,看来这的確是一场误会。”顾观心下暗暗鬆了口气,转头看著林一申说道,“虽然有些兴师动眾,可想来素秋姑娘也是无意的,这件事不妨……” “啊!” 这边顾观还没有说完话,那边霜戈突然惨叫一声,隨后好似疯了一般地扯开衣袖,將手指狠狠地插入了伤口之中。 下一刻,一个正在蠕动的虫子被他用手指夹了出来。 暴露在空气中的虫子几乎瞬间就化成了灰烬,而一股浓郁的牡丹香气瞬间蔓延开来。 而霜戈却好像疯了一样,拼命的用手指剜著伤口,离得最近的李运甚至都能看到他撕扯出的碎肉,当下忍不住退了一步。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要护著素秋,这会还不忘低声提醒。 “素秋姑娘,你站远些,別让血溅到身上了。” “好,多谢李大哥。” “殿下,大人……” 素秋点了点头,隨后嘴角微微扬起,淡然开口。 “现在,是不是可以证明此人就是那一晚的贼人了?” “你到底对霜戈做了什么?” 从刚才这一幕回过神的顾观猛然起身,指著恨不得將自己手臂伤口都挖烂的霜戈怒声开口。 “林大人,此女用邪术害人,你现在不將她拿下,是要助紂为虐不成?” 另一边,顾悦刚送走姚青,就听闻萧烬到了。 等到她见到人,却被一言不发的萧烬一把抱入了怀中。 顾悦没有动,只是静静地任由他抱著自己。 一时间,周遭静寂得好似无人一般。 过了好半晌,萧烬才鬆开了顾悦,垂首看著她,將先前的事情说了出来。 “秦氏要算计你?” 顾悦一听,顿时跳脚,两只手比划著名擼起袖子转身就要去找人算帐,还不忘骂道,“我好心救她,她竟然要抢我的人,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爷,你且等著,我这就去给她灌几种毒药,保证她生不如死!” “好了好了。” 萧烬见顾悦这般,倒是忍不住笑了,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髮,好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儿。 “本王已经让人把她抓起来了,以后都不会再上当了。” 他知道顾悦是为了让他开心才做出这般架势,毕竟平日里就属她最稳妥。 但是不得不说,瞧著她气呼呼的样子,他心里的鬱气已经消散了大半。 她会察觉到他情绪低落,然后想办法哄他开心,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在意,不是么? “我知道王爷的顾虑。” 见萧烬方才身上的失落感消散了不少,顾悦才轻声开口。 “这事牵扯到你师父,所以很难做出抉择,可秦氏做错事也是事实。” “其实王爷是当局者迷,仔细想来,若是六皇子发现那本古籍是假的,会放过秦氏吗?” “王爷,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你是让本王顺其自然?” 萧烬顿了顿,第一次有些迷惘地看著顾悦,低声问道,“悦然,你说……师父会不会怪本王?” 第343章 铁树开花 “当然不会!” 顾悦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半点迟疑。 “王爷,你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问心无愧就足够了。” “而且若是你师父知道秦氏做的这些事,甚至还把他精心收藏的古籍隨手送出去,也不会原谅秦氏的。” “幸好有你在。”萧烬看著顾悦,嘴角噙著一丝笑意,只道,“本王以为,若是你知道本王做这些事,也许会觉得本王太过心狠手辣。” “怎么会!”顾悦立刻摇头否认道,“王爷为何会这么想,別人都想要我们的命了,难道我们还坐以待毙?” “除非是傻子,不然的话谁不心狠?” “可是当初你我之间的约定是治好秦氏。” 说到这里,萧烬的神色暗淡了几分,垂首轻声开口。 “如今你答应本王的已经做到了,若是你想解除婚约,本王……会同意的。” 虽然秦氏现在变成这样,可说到底,顾悦已经帮她解了毒,所以也算完成了约定。 萧烬提及此事,也是因为从一开始,他並非顾悦的唯一选择。 “王爷,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在京城还有很多事要做。”顾悦有些好笑地说道,“更何况,皇上赐婚,哪里说解除婚约就能解除的?” 萧烬听到顾悦这么说,只道,“太后先前曾跟本王提过,她……觉得对你来说,本王年长了些,她似乎更钟意云擎。” 明明萧烬面无表情,可顾悦偏生好像从他的眼里瞧出了几分委屈。 “王爷,太后和我的立场本就不同,我以为王爷应该能明白的。” 顾悦摆摆手开口。 “儿女情长那些事情,对於现在的我来说,著实是负担,我也不愿意为了一个人困就於后宅。” “镇南王府的人想来都是很好的人,可是对我来说,这种好反而是一种枷锁。” “若是我嫁给云大人,那就要替他打理后宅,生儿育女,否则好像就对不住他们一家的疼爱一般。” “太后希望我能过的轻鬆些,那什么是轻鬆?” “约定俗成的生活就是。” “但是王爷当初答应过我,就算成亲之后也不会过多的去约束我,如此看来,我当然那会选王爷。” “而且,有王爷在前面挡著,至少太后和皇上绝对不会再操心我的终身大事了。” “王爷现在就当做善事,帮我挡下这些烦恼吧!” 顾悦难得解释这么多。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烬的情绪瞬间就变得很好。 “都听你的。”萧烬眸光微微发亮,看著顾悦说道,“只要你需要,本王可以一会都在。” 这话听著有些让人耳热。 顾悦笑了笑,却下意识地隱瞒了自己可能活不过一年的事情。 好不容易把萧烬哄开心了,她不想再因为其他的事情让他变得心事重重。 他够累的了。 二人又说了几句,因为皇上传召,萧烬只能起身离开。 出了门,惊蛰就忍不住道,“王爷其实不必在意秦氏的死活,本就是她做错了事,怨不得任何人。” 他是暗卫,自然耳聪目明。 所以,萧烬方才说的话,他多多少少听到了,当下很是忧虑。 这么多年,王爷弄死的人数不胜数,唯独在秦氏身上如此自责,想来应该是真的在意此事。 毕竟当初王爷的师父当真是对王爷很好。 可他又是个大老粗,所以犹豫了好一会才劝了这一句。 “她愧对师父的信任,本就不值得同情。” 此刻的萧烬神色冷漠,好似有些诧异地扫了惊蛰一眼,问道,“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惊蛰一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方才王爷在郡主面前那般失落,属下以为……” “你想多了。”萧烬竟然十分认真地解释,“林一申说,想让女子在意自己,那就要先学会示弱,本王觉得郡主平日不在意本王,就是因为本王太要强了,所以才会让她觉得本王不需要她。” “但是,本王仔细想过,並非如此。” “郡主对於本王来说很重要,所以本王不打算放手,当然也希望郡主能在意本王。” 什么? 惊蛰一脸震惊地看著自家主子。 堂堂摄政王说自己太要强? 王爷,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自家主子不会是被什么上身了吧? “算了,你也没有夫人,想来说也说不明白。” 萧烬看惊蛰没有半点回应,当下扭过头不再搭理他,只是开口叮嘱。 “你以后见到郡主,就像见到本王一样,怎么……还不走,皇上还在宫里头等著呢……” 惊蛰这才回过神,连忙应了,驾车离开,只是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番。 铁树开。 果然非同凡响。 另一边,如果不是林一申让李运等人按住霜戈,只怕他得把自己的手臂给废了。 “放开我!” 饶是霜戈被三四个人按在地上,可他整个人瞧著好似疯魔一般,拼命地挣扎,嘶吼出声。 “杀了你们!” “你们这群废物,根本不该活在这世上!” “你那一日为何要袭击民女?” 就在这个时候,素秋突然凑到了霜戈面前,幽幽开口。 “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贱人!” 霜戈只觉得眼前都是素秋的脸,当下啐了一口,怒骂出声。 “一个贱人还想让小爷对你下工夫勾搭,只要把你弄到手,以后你就得听小爷的!” “主子,她们都是贱人,根本不值得咱们费心思!” 霜戈眼神飘忽,说完之后放声大笑,看上去很是张狂。 “郡主身边的人又如何?” “那悦然郡主就是个贱……” “啊!” 那边霜戈话音还未落下,一把匕首已经直接扎穿了他的手掌心,痛得他顿时惨叫一声。 “林大人!” 顾观坐不住了,猛然起身,指著握著匕首的素秋怒声开口。 “她进了这里,身上竟然还带著利器,如今还在公堂上故意伤人,难道林大人就这样纵容吗?” “殿下稍安勿躁。” “这不是方才殿下身边的侍卫行事太过惊悚,才回过神来。” 林一申朝著李运招了招手,只道,“怎么回事,把素秋姑娘的匕首卸了,你们也不好好让人看看,这地方是能带利器的吗?” “万一误伤了本官,那本官岂不是冤死了?” 第344章 持守初衷 “是!大人!”李运连忙应了,朝著素秋拱手道,“素秋姑娘,还请放下匕首。” 站在堂前的侍卫都忍不住拿眼睛偷覷李运。 认识李运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这么温柔地跟人说过话,真是比那霜戈挖肉还让人心生恐惧。 他们大哥不会被鬼上身了吧? 素秋很是乖顺,径直將匕首交给了李运,狠狠地瞪了霜戈一眼,又退回了原来的位置站定。 要不是还得让霜戈认罪,她刚才就该割了他的舌头! 竟然敢骂郡主。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殿下看到了,利器已经缴获。”林一申敲了敲桌几,淡淡地说道,“但是刚才犯人已经承认了自己做了这些事,殿下怎么看?” “你……” 顾观现在算是看得明明白白。 林一申今日把他们誆骗到这里来,分明就是要替顾悦找他们的麻烦! “林大人自詡公平公正,现在一味的偏向悦然郡主那边,难道就不怕本皇子告到父皇那去吗?” 怎么看! 他能怎么看? 霜戈这个废物,不过是个虫子而已,竟然就把自己干了什么事全都说了出来! 棋子已废,留著做什么? “殿下此言差矣,这可不是本官偏袒谁,刚才他已经承认了罪行。” 林一申似乎很是不耐,看著顾观说道,“就算到了皇上那,这板上钉钉的事也改变不了啊!” “本皇子也没想到此人竟然背主做出这样的恶行。”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顾观冷然开口。 “既然他承认了,那就一切交给林大人秉公处理,不必在意本皇子,毕竟本皇子身边也留不得背主的奴才。” “林大人,本皇子就不多留了,告辞。” “殿下就这么走了?” 林一申建顾观大步往外走,连忙追在后面,还不忘追问。 “这犯人到底是殿下府上的人,本官不太好办啊,万一回头人家都怀疑他是被殿下指使,那不是给殿下惹麻烦吗?” “林大人,本皇子行得正,坐得端,所以此人说的那些话都是诬告。”顾观脚步顿了顿,只道,“想来,大人也会还给本皇子一个清白公道。” 说话间,顾观的目光落在了站在素秋身边的杨婉歆身上,眸底划过几分算计。 “不打扰大人,告辞。” “把人押入大牢,好好审问。”林一申看著顾观的背影,半晌之后才吩咐道,“李运,你亲自带人审,不要有什么遗漏。” 李运连忙应了,带著人把捂了嘴的霜戈给拖了下去。 “六皇子真是心狠,自己的人说舍就舍了?” 杨婉歆站在一旁,忍不住有些唏嘘。 “这霜戈不过是个侍卫,做什么事定然都是听主子吩咐,如今六皇子倒是撇了个乾净。” “杨小姐还是担心下自己,本官瞧著他方才离开时多看了你几眼,只怕会在你身上做文章。” 不得不说,林一申的直觉一直很敏锐,特意提醒了一句。 “若是他向皇上求旨赐婚,就算是郡主,也不可能解决,毕竟抗旨是死罪。” “我?”杨婉歆听到林一申这么说,忍不住指著自己说道,“大人,我不过是商户女,而且还被陈家退了婚,皇上怎么可能同意一个皇子娶我这般名声的女子?” “不做正妃,也可以做侧妃,甚至贵妾。” 林一申虽然不赞成杨婉歆的自我贬低,但毕竟与她不是特別相熟,自然也不好说太多。 “杨小姐,六皇子本就不受宠,皇上不会太过在意他想要娶谁的。” “今日之事,多谢大人替我们伸张正义。” 素秋听到林一申这么说,也上了心,当下拦住了还想说什么的杨婉歆,恭敬地开口。 “我们还要向郡主回稟此事,就不多打扰了。” 林一申没有留人,让师爷把人送了出去。 “大人何必趟这趟浑水。” 跟著林一申的师爷,也算是他的自己人,所以这会没了旁人,说话也没了顾忌。 “不管是郡主,还是六皇子,咱们都开罪不起。” “今日这么做,让六皇子折了身边的暗卫,只怕他会记恨大人的。” “做错事,那就该受到惩治。”林一申似乎並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摆摆手说道,“而且他仗著武艺高强,竟然对一个弱女子下手,本就该抓。” “到时候拉到菜市口斩了,也绝了那些想要作恶之人的心思。” 素秋有能耐,所以她能保护好自己。 若是换个旁地女子呢? 只怕早就被毁了。 那样的她们,会敢像素秋这样勇敢地来报官,指认犯人吗? 不会。 因为那个时候的她们,活著都成了奢望。 “他若是得手一次,那么以后六皇子吩咐他对付任何人,他都有可能再次出手,受害的依旧是那些可怜的女子。” 林一申语气坚定,缓声开口。 “可能在旁人看来,我不过是因为郡主才接了此案,可那又如何?” “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那就足够了。” “而且,这世道於女子已经太过艰难,若是在由著那些恶人为非作歹,我这身官服穿来又有何意义?” 他做官就是为了替百姓做主,让他们安居乐业。 至於未来如何,不重要。 持守初衷,足矣。 另一边,长公主坐在顾瑀的床边,看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当下忍不住摔了手里的茶盏。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长公主指著跪了一地的宫女,怒声开口。 “太医呢?” “不是让人天天守在这里盯著的吗?” “来人,把这群阳奉阴违的奴才拖下去全都砍了!” 长公主话音一落,眾人纷纷哭喊求饶,一时间,整个大殿乱成一团。 “长公主!” 妙智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立刻对她附耳低语。 “罢了!” 而长公主的脸色变了又变,缓缓出了口气,才再次冷冷地开口。 “看在瑀儿的面子上,本宫饶过你们这一次,若是再敢怠慢瑀儿,本宫就把你们全都五马分尸!” “拉下去,杖十棍!” 眾人死里逃生,不敢有半点怨言,纷纷跪下谢恩。 “妙智!” 待到人全都被带了出去,长公主才猛然转头看向妙智,沉声问道,“戏耍本宫,还妄图瞒天过海,你真以为……本宫拿你没辙吗?” 第345章 嫌隙频生 “长公主息怒。” 妙智倒是不慌不忙。 毕竟,长公主的反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殿下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了,而且在这宫里头行事,风险太大了。” “长公主別忘了,单说郡主此人,就是心腹大患。” “若是她一直让人盯著这里,到时候一旦咱们行事,她若是带著皇上他们过来,指认长公主在宫中动用邪术,到时候只怕长公主百口莫辩。” “所以,若是没有万全之法,长公主还是要三思。” “三思?” “本宫还怎么三思?” 长公主指著躺在床上的顾瑀,冷声道,“若是任由他们这么折磨下去,瑀儿没几日可活了!” “先前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本宫保证一定没问题的吗?” “怎么,见过顾悦之后,你就反悔了?” “她许了你什么?” “妙智,你不会以为你那些小动作能瞒得过本宫吧?” “老身从未想过要隱瞒什么,郡主是这么多年来难得一见最好的药人。”妙智低声道,“长公主,替魂之术到底是有伤天和,老身也没有见过成功的人,所以並不知道將来会有什么可能。” “但是任何病症,都可以用药物压制,而郡主的身子可以承受任何毒药,到时候不就是替殿下试药最好的选择吗?” “长公主,咱们不能只看眼前,若是那一次长公主能忍住不发怒,也不至於血和人都丟了。” 说到这里,妙智似乎也有些恼火。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与长公主不对等,但是在这些歪门邪道上,她才是最懂行的。 现在是长公主有求於她,自然要听她的。 而且,长公主现在最在意的是顾瑀,哪怕只有一点点机会,也不会对她动手。 所以妙智才敢在这个时候拿乔。 “郡主那个人,吃软不吃硬,只要好好哄著,利大於弊啊,长公主……”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让她替你试药而已。”长公主眯起眼睛,冷眼瞧著妙智,沉声道,“妙智,本宫的耐心是有限的,若是瑀儿此事不成,本宫第一个先宰了你!” “咳……” 就在妙智想说什么的时候,方才还在昏迷的顾瑀醒了过来。 “瑀儿!” 长公主一身杀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直接凑到顾瑀面前,连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要不要请太医进来看看?” “姑母。” 顾瑀看到长公主,顿时红了眼眶,颤声开口。 “姑母,你什么时候救我出去,我受不住了,这日日放血,我迟早会死的!” 明明声音嘶哑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可顾瑀的情绪格外激动,甚至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里。 “姑母,救救我,待我走吧!” 其实,顾瑀以为自己能忍的。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日日放血的滋味如此痛苦。 甚至有一次,他都出现了幻觉,好像看到了顾悦被泡在药池里,整个人虚弱不堪,手臂上却有著长长的伤口。 只是他现在太虚弱了,所以没有深想这个画面的意思。 可是他害怕自己变成那个样子。 “瑀儿,你在等等。”长公主儘可能地安抚顾瑀,轻声道,“最多两日,本宫就想办法把你带出宫去,到时候你就自由了,好不好?” “现在你最重要的就是不要闹。” “只有他们暂时忘记你的存在,到时候才能更安全,懂了吗?” 长公主费了不少功夫,好歹將顾瑀劝服了,隨后又敲打了下伺候的宫人,这才带著妙智离宫。 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时候,这边前脚她刚走,后脚顾悦就已经站在了顾瑀的床边。 “表哥,许久未见,別来无恙。”顾悦看著顾瑀,似笑非笑地问道,“被放血的滋味,感觉如何?” “你……来做什么?”本来正在出神的顾瑀扭头看到顾悦,当下怒声道,“滚!谁放你进来的!滚出去!” 其实说起来,他曾经也真心想要娶过顾悦的。 毕竟从小到大,她都是那么耀眼,很容易就吸引別人的目光。 所以,那个时候的顾瑀最大的念头就是,总有一日,他会把顾悦藏起来,到时候只有他自己才能拥有她。 可是现在,他只剩下恨意。 如果不是顾悦,他根本不会走到现在这般境地,更不会被父皇唾弃。 明明仇人近在咫尺,偏生什么都做不了,愤怒灼烧他的五臟六腑,充斥著他的双眸。 若是眼神能杀人,想来顾悦现在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表哥何必这么激动。” 顾悦见到顾瑀这般,顿时笑著说道,“听闻长公主为了救你,想要替你寻一个更合適的身体?” 本来还在愤怒的顾瑀,在听到顾悦这句话的时候,突然瞪大眼睛,好似不可置信。 为什么顾悦会知晓此事? 姑母不是说,事关重大,绝不能被任何人知晓的吗? “长公主从一开始就在骗你啊!” 顾悦笑著开口。 “表哥你自己动动脑子,这世上怎么可能把一个人的魂魄装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去?” “长公主疼你,所以希望你好好活著,才找出这样的理由来拖延,让你慢慢接受现在的处境而已。” “你不会当真了吧?” “不可能!” 因为放血本就极其虚弱的顾瑀,此刻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顾悦话里话外的深意,只能凭著本能反驳。 “姑母她最疼我,她不会骗我的!” “顾悦,你以为你在这里挑拨离间,我就会相信你吗?” “做梦!” 说完这句,顾瑀闭上眼睛,不肯再多说一句。 他认定,顾悦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定然是不安好心,所以只要自己不理会,那就不会上当。 “表哥说的是,毕竟你我现在这个关係,我说什么你都未必信。”顾悦坐了下来,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可你知道杨燁现在在哪里吗?” “他被我带了出来,而且被我保护得很好。” “毕竟,我可不希望自己还看得上眼的弟弟,以后变成表哥这样噁心的人。” “所以,没了杨燁,你觉得长公主答应你的事,还可能兑现吗?” 见顾瑀猛然睁开眼睛,顾悦又加了一把火。 “说不定,她早就厌恶了这样的你,只是苦於没有什么理由摆脱掉而已。” “表哥,老话说,肩膀头不齐不足亲戚,如今你失了储君之位,还有什么价值值得旁人费心?” 第346章 自荐枕席 “说到底,你现在就是个废人。” 顾悦了解顾瑀的为人。 所以,她很清楚这刀子怎么戳才能让他更痛。 “长公主最在意自己的名声,所以她不想让別人觉得她过於功利,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是储君,她对你好,以后等你成为皇帝,自然不会亏待她,现在你落了难,她对你依旧很好,不管以后谁为储君,到时候都会觉得她是个重情义的人。” “也许,所谓的替魂不过是想要杀了你的幌子而已。” “毕竟你都威胁到江山社稷了,没人想要让你活著,表哥说是不是?” “你胡说!” 顾瑀的眼神已经开始飘忽,可仍然咬著牙不肯承认。 “父皇不会捨得我死……” “別在骗自己了,表哥。” 顾悦笑了,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自我安慰。 “自你被关在这里放血,皇上和皇后可曾来看过你一次?” “连你自己的母亲都舍了你,还指望膝下仍然有其他子嗣可以选择的舅舅,该说你是太天真还是太傻?” “长公主要在宫里替你换魂魄,这种事听起来都觉得根本不可能好吗?” “皇上最恨的就是那些巫蛊之术,但凡有人撞破这一幕,到时候別说你,连长公主都要被迁怒。” “你自己动动脑子想一想,她是真的想救你吗?” “用这样的理由哄骗你安心上路,到时候替所有人解决了问题。” “威胁江山社稷的人,日日放血都不如死了来的乾净吧?” 威胁的源头都没了,还谈什么威胁?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顾瑀虽然现在反应慢了些,但好歹还是有几分脑子的,再加上他不相信顾悦,自然就有了几分警惕之心。 “你跟姑母的关係不好,特意来提醒我,想来也不是什么好意。”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顾悦摊开手,好似十分坦诚,看著顾瑀说道,“而且,你不想死,不是吗?” 顾瑀倏然沉默不语。 不得不说,顾悦掐住了他的命脉。 只要他想活著,不管顾悦所言是真是假,他都得信,哪怕只信一半,也不能掉以轻心。 万一……姑母真的要替父皇解决自己这个麻烦呢? “表哥,你好好想想,这几日能进口的东西,儘量別进口了。”顾悦起身,十分好心地提醒了一句,“毕竟,那些所谓替魂要喝下去的,谁知道是毒还是药啊……” “若是表哥不相信,可以看看那些宫人,他们若是得了长公主的命令,定然会替你准备很多山珍海味,如你这般虚弱的人,吃了那些怕是死得更快。” “表哥好自为之,若是你能活过这几日,到时候我自然会再来看你。” “希望,到时候表哥能对我没有这么大的敌意了。” 说罢,顾悦也不多留,施施然离开了。 而顾瑀看著她的背影,眸底闪过一丝冷意,先前对於长公主的依赖与信任,终究还是彻底坍塌。 “郡主,这样说,他能相信?” 於嬤嬤跟在顾悦身后,低声问道,“万一他转头將这些事告诉长公主,到时候长公主再来找郡主的麻烦,那该如何是好?” “嬤嬤不必担心,我太了解顾瑀这个人了。”顾悦摆摆手,微微一笑道,“今日之事,就算烂在肚子里,他也不会跟长公主多提一个字。” 多疑敏感,自私自利。 这样的顾瑀,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那点信任得来的可能。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若是没了命,那他就彻底没有任何机会了。 “老奴不明白,他不过是个废棋,连皇后都瞧不上了。”於嬤嬤好似不解地问道,“郡主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来跟他说这些?” “嬤嬤,皇后瞧不上是因为她有了其他的选择。”顾悦平静地解释道,“妙智那个人,有点邪性,所谓的替魂术,到底如何,我也不知。” “长公主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帮顾瑀换了身份,那妙智绝对会动手,即便是这次护著杨燁,也不代表以后不会有这样的危险。” 这次杨燁躲过去之后,万一杨城的身子不適合,那长公主是不是还会对杨燁下手? “所以,要想解决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顾瑀自己毁掉,此事不成,他们自然就会罢手。” 若是顾瑀背著长公主做了手脚而坏事,到时候长公主只会以为是妙智在骗她,甚至可能会一怒之下杀了她。 到时候,一劳永逸。 毕竟,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都不希望此事能成。 否则,他日谁知道那身体里装的到底是谁? 另一边,陈耀等到了从宫里头出来的长公主。 “长公主似乎心情不太好。” 陈耀让人拦住马车的时候,没等长公主发怒,就已经主动上前解释。 “草民得了块美玉,觉得与长公主十分相称,特地带过来请长公主鑑赏,不知道长公主能否赏脸?”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就上马车来赏。”长公主掀开车帘,打量了陈耀一眼,道,“若是不得本宫喜欢,那就不要怪本宫无情了。” 她给了妙智一个眼神。 妙智心领神会,立刻下了马车。 陈耀很是平静,低头道,“是,长公主。” 马车里,只有长公主和陈耀二人。 “你说的美玉,在哪?” 长公主被顾瑀的事闹得十分心烦,所以面上还带著几分残存的怒意。 她虽然先前多瞧了几眼陈耀,但是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让人拦下来消遣的,所以这会她的语气算不上太好,还带著质问之意。 “本宫的时间很紧,可没有空陪你在这里闹腾。” 陈耀跪了下去,隨后將自己的衣衫一件一件脱了下来。 许是多年来不受关注,所以陈耀对於自己的身体很在意,饶是已经成婚有子嗣,依旧不输年轻人的模样。 “看来,你是听懂了本宫的话。” 长公主打量了著眼前的美景,嘴角倒是不自觉带了几分笑意。 “只是,本宫不太明白,明明上次你暗暗拒绝了的。” “本宫以为当时你是觉得陈阁老最重规矩,绝不会同意你成为本宫的入幕之宾。” “现在看来,你陈家的骨气也不过如此。” “你的父亲竟然为了陈家的將来同意你自荐枕席……陈耀,难道你不恨他们吗?” 第347章 玩弄权术 “能成为长公主的人,是草民的荣幸。” 陈耀虽然不著寸缕,可是脸上没有半分不自在的神色,反倒是平静得好似一汪深潭,一丝涟漪不见。 “其实,草民对长公主心仪已久,只是苦於没有机会接近而已。” “如今表面上是他们逼迫我来,实际上草民心甘情愿,他们还觉得草民为了家族付出良多,草民又怎么可能恨他们?” 陈勛以为自己以退为进,逼得陈耀做出了臣服於长公主的选择。 可实际上,只有陈耀自己知道,他在见到长公主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要从了她。 “长公主可能会觉得草民言巧语。” 陈耀膝行至长公主面前,仰著头看向她,完全是一副卑微臣服的神態。 “可是草民年少时就默默地关注长公主,草民也知道长公主喜欢什么样的身体,所以这些年从未敢懈怠半分,如今这具身体能让长公主欢喜,草民这些年的心思就没有白费。” “求,长公主疼惜。” “陈耀。” “若是真如你所言,那你应该知道,本宫挑食得很……” “你已经有了夫人,也有了子嗣,若是让他们知晓你自甘墮落,怕是要身败名裂。” 不得不说,当一个外界传闻最为谦和知礼的男人,跪在自己面前,用那些清倌儿才会的招数来討好自己的时候,哪怕长公主一开始只是为了羞辱陈家,此刻也难免动了几分心思。 不过,她可从来都不会强人所难。 长公主伸出手捏住陈耀的下巴,让他仰头看向自己,淡淡地开口。 101看书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1?1??????.???超好用 全手打无错站 “本宫的確很喜欢你这副身子,看来你了解得很透彻,但是本宫不碰陈家的人,怕自己折进去。” “皇后那个人,这些年没少算计本宫,所以本宫当初说让你跟著,不过是羞辱你们而已。” “谁曾想,你们倒是当了真。” “说到底,本宫嫌弃你老了,若是陈家有诚意,该送来的人不是你,当是陈鹤一才对。” 隨后,长公主鬆开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现在穿上衣裳,滚,本宫不想看见你。” 说罢,长公主斜靠著身子,闭上了眼睛。 真没想到,陈勛竟然也有一日会为了家族的声誉捨弃自己的儿子。 能屈能伸。 不愧是当初那个杀出重围,走到高位的陈阁老啊…… 就在长公主沉思间,一股温热突然落在了她的唇上。 猛然睁开眼睛,长公主几乎是抬手对著陈耀便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可陈耀不仅没有半点要躲避的意思,反倒是越挫越勇,甚至强硬地撕开了长公主的衣裳,不顾一切地將她按在了身下。 “长公主……” “草民求长公主……给草民一个机会……” 就在长公主要怒声斥责的时候,陈耀將脸埋在她的脖颈处,泪水一滴滴落在她的皮肤上,烫得人发颤。 “草民爱慕长公主那么多年,以前长公主每每见到我们,总是最先看到大哥然后是三弟,独独越过草民,可他们都只想著算计长公主,唯独草民满心都是长公主……” “长公主为什么要视而不见……” “草民可以为长公主做任何事,哪怕是去死……” 男人的呜咽声混在亲密的动作之中,很快就让长公主彻底迷失在了欢愉之中。 身居高位的长公主,也难免会为这样热烈却也隱忍的情意而失神。 原来,她不需要爭抢,也有人会这般爱著她…… 这样的哀求,她又怎么能忍心拒绝呢? 另一边,顾悦也是马不停蹄地出了宫,与素秋碰面之后立刻折身去了京兆府。 “郡主。” 林一申见到顾悦很是惊喜,一边带著她去见霜戈,一边低声说道,“霜戈这个人,既然是六皇子的贴身侍卫,想来六皇子不会放任他留在这里的。” “你的意思是,顾观可能会派人杀了他?” 顾悦听到林一申这么说,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见他点头方才沉声道,“顾观那人手段狠辣,让下头的人保护好自己,別硬拼。” “一个霜戈,还不值得咱们折掉人手。” “是,郡主。”林一申应了,隨后问道,“先前听郡主提及卢松卢公子,不知下官能否请那位卢公子来做师爷?” “你现在不是有一位师爷?”顾悦有些意外,扭头看著林一申问道,“用的不顺手吗?” “不不不。”林一申连忙摆手解释道,“主要是衙门里有很多事,现在赵师爷忙不过来,而且那位卢公子才名在外,先前遇到那些事才耽搁了学业,下官想著能帮一把,所以才跟郡主提及此事。” 而且,卢松怀才不遇,跟当初的他很是相像。 再加上他也算是郡主挑中的人,自然也会比旁人多了几分信任。 “卢松我另有安排。”顾悦听到林一申这么说,只是笑著说道,“不过,你的好意我会如实告诉他,只是他自从先前的事之后就无心官场,所以也不打算再参加科举了。” 要不是先问过卢松的意思,她也不会让他替自己先去王太妃的封地打探虚实。 毕竟,她一直都比较尊重个人意愿。 林一申很是赞同,只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以卢公子之才,想来不管做什么,都会有所成就。” 顾悦很是意外。 毕竟在一般人眼里,不参加科举的读书人那跟废了没什么区別。 特別是像林一申这样寒门出身的学子,怕是对於科举的执念更深,听到同为寒门的卢松做出这样的决定,竟然不反对? “郡主有疑虑?” 林一申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强,所以意识到顾悦的诧异,当下笑著解释道,“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如何过好这一生的权利,旁人说的天乱坠,那也不抵银子用。” “况且,卢公子有郡主赏识,不会差的。” “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顾悦摇摇头,也笑了,只道,“我现在都自顾不暇,能帮得上谁?” “若是哪一日皇上厌弃了我,只怕跟我扯上关係的人都要受到连累,所以我还是觉得以后林大人少与郡主府来往,更为稳妥。” “皇上重用你,自然更希望你为他分忧。” “玩弄权术,左右逢源,林大人是想断了自己的前程?” 第348章 危言耸听 “郡主冤枉下官了,下官一心忠君为国,可並未起旁的心思。” 林一申笑著说道,“能活著走到今日,本就是郡主的功劳,若是下官忘本,皇上怕是也不敢用下官。” 他知道顾悦是故意想让自己疏远她。 毕竟,他平日里很多时候都会与摄政王和云侍郎相处,自然也能察觉到他们做事都有心在替顾悦铺路。 他出身寒门,有些时候,世家子弟做不得的事,他能做,世家子弟能做的事,他亦能。 “郡主放心,下官不会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不过,郡主让下官做任何事,下官都有可能听,唯独方才说的,下官恕难从命。” 他认死理。 顾悦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绝不背弃。 顾悦没有说话,但是嘴角依旧带著笑。 饶是她见惯了背叛捨弃,別管真假,此刻林一申的坚决也让她多了几分暖意。 “霜戈。” 隨著林一申进了地牢,顾悦让他们留在外头,自己独自去见了霜戈。 “你应该认得我吧?” 霜戈这会人已经清醒了,手臂也被包扎好了,但是人也被链子锁了起来。 毕竟,一个武艺高强的人,不得不防。 “先別著急愤怒,今日我来,就是想把解药给你。” 顾悦打断了霜戈想要怒吼出声的意思,淡淡地开口。 “那香粉本来就是我送给她们防身的,没成想六皇子身边的侍卫竟然会做这样的事,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的一家人了。” “方才我进了宫,也不想这丫头背著我竟然把你送进来了,这事当真是误会了。” “霜戈你可千万不要记恨素秋。” “你到底什么意思?” 霜戈本来是真的想要骂顾悦的,结果没想到她上来就赔礼道歉,这会倒是有些拿不准她的企图,只能阴沉著脸看著她,冷声开口。 “郡主少在这里装神弄鬼,我是不会出卖我们主子的!” “你看,你就是误会了。” 顾悦掏出一个瓷瓶,一边靠近他一边讲瓷瓶里的药丸倒了出来,十分耐心地解释。 “你中的那个香粉是有毒的,而且你还捏死了香蛊,若是不及时服解药,只怕会肠穿肚烂。” “我想,你应该不愿意看到自己死的那么悽惨吧?” “你少在那里危言耸听!” 霜戈听到顾悦这么说,脸色倏然变得惨白,但还是强撑著不肯服软。 “不过就是个糊弄人的玩意儿,你以为我会怕不成?” “若是你来之前查过我的话,应该知道我被迫跟著金娘子很多年。”顾悦依旧是笑容满面,看著霜戈说道,“你说我调出来的香粉,能没有毒吗?” “不过,既然你不需要,那我就不多留了。” 说话间,顾悦已经转身往外走,边走还边感慨。 “人若是自己找死,那还真是救不了半点,可惜啊……” “你……顾悦!” 霜戈下意识地叫出了顾悦的名字,见她脚步不停,几乎是立刻大喊出声。 “郡主留步!” “郡主!小的有眼无珠,求郡主莫要跟小的计较!” “看来你是想明白了。”顾悦这才站定脚步,將药丸拿出来,转身走到霜戈面前,笑著说道,“吃了这解药,你就可以放心了。” 霜戈不敢耽误,一口就吞了那药丸。 只是下一刻,眼前的顾悦开始模糊,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迷濛的状態中,耳边隱隱传来声音。 “你主子回京到底是为了什么?” “主子……” 霜戈的嘴唇动了动,却只呢喃了一句称呼,剩下的怎么都不说。 而顾悦倒是颇为耐心,只是看著霜戈自我挣扎,直至最终平静下来,目光变得呆滯。 “霜戈,你主子回京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知。” “为何要接近素冬和素秋?” “为了让悦然郡主对自己另眼相待。” “为何非要与悦然郡主扯上关係?” “成为储君,郡主是关键。” 一问一答间,霜戈已经將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当然,也有很多他是不知情的。 很显然,顾观很是多疑,所以有很多事,他连贴身侍卫都瞒得死死的。 “今日你未曾见过我,好生休息吧!” 顾悦拍了拍手。 下一刻,霜戈就倒在了草垛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郡主。” 等到顾悦出来,素秋和林一申都迎了上去。 “霜戈说,顾观认为选择储君的事跟我有关。”顾悦微微蹙眉,好似十分不理解地开口,“皇上现在对我多有疑虑,怎么可能会在意我的看法?” 她著实是想不通。 所以,在顾悦看来,此事是顾观自己臆想的而已。 “郡主,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储君……与郡主的命格息息相关?” 林一申仔细思索一番之后,突然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想法。 “也许,当初郡主被留在宫里,並非单纯是因为太后喜欢郡主,更大的可能是,郡主的命格让郡主所做的决定足以影响江山社稷的安危。” “林一申。” 顾悦听到林一申这么说,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好笑,甚至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这些天马行空的念头,你是怎么冒出来的?” “我?” “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命格重到与社稷运势相提並论,你觉得这可能吗?” 另一边,马车里云雨渐歇。 长公主慵懒地躺在陈耀的怀中,眉宇间带著愉悦的笑意,很显然方才还暴怒的心情早已经烟消云散。 而陈耀目光繾綣地看著长公主,轻声问道,“长公主,现在能留下草民了吗?” “你已经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够格了。” 长公主听到陈耀这么问,倒是忍不住笑了,淡淡地开口。 “若是想来,隨时过来寻本宫,不过……陈家的事,免开尊口,本宫不会插手的。” “草民来见长公主,就没打算为陈家谋算什么。” 陈耀轻抚著长公主的手,虔诚地落下一吻,只道,“他们想利用草民来要挟长公主帮忙翻身,简直是痴心妄想,草民怎么捨得让长公主为那些人殫精竭虑……” “只要长公主愿意让草民近身,草民就死而无憾了。” “以往本宫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痴情种?”长公主抬眸看著陈耀,似笑非笑地问道,“若是本宫让你拋妻弃子,诈死留在本宫身边做个面首,你也愿意?” 第349章 教子无方 “长公主……” 陈耀听到长公主的话,突然正襟危坐,握著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眉眼间满是激动。 “长公主此话当真?” “草民真的能一直留在长公主身边吗?” “那长公主能不能只留下草民自己,以往长公主身边的人都赶走好不好?” 长公主本以为陈耀突然起身是不愿意,结果没想到完全不是她想的这个样子。 最关键的是,她从未想过有人会为了她捨弃现有的一切。 “陈耀。” “不管如何,你现在是陈家的族长,陈勛就算想让陈鹤一上位,至少一时半会也不能越过你去。” 长公主垂眸,淡淡地开口。 “虽说陈家现在不如以往,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怎么看都好过隱姓埋名到本宫身边来。” “方才你说的那些,本宫可以当做你在说笑,不会当真。” “不过你放心,本宫对你还算有兴趣,所以一时半会还是会与你来往的。” “草民对长公主之心,日月可鑑。” 陈耀將长公主抱在怀里,连声道,“草民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半句是玩笑话,陈家如何,草民根本不在意,求长公主成全草民。” “草民可以一辈子住在长公主府里不见人,绝不会背叛长公主。” “你是不是疯了?” 饶是长公主见多了爱慕者,可从未遇到过像陈耀这样的,一时间有些茫然。 “男人最看重的建功立业,你难道不想要吗?” “跟著本宫,能有什么前途?” 她自幼就悟出了一个道理,喜欢的,得去爭去抢。 如果得不到,那就毁掉。 瞧中杨怀远的时候,当时很多人都说她毁了状元郎,甚至还说她仗势欺人。 可明明杨怀远也没拒绝啊! 现在看来,杨怀远就是那种,既要又要的小人。 “说起来,当初本宫瞧上杨怀远的时候,你也没成亲。”想起往事,长公主看著陈耀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审视,蹙眉说道,“那个时候你没有表露半分,现在跟本宫说这些?” “怎么,觉得本宫现在年老色衰,没有人跟你爭抢,所以才敢这么问?” “长公主不要这么贬低自己。” 陈耀握紧长公主的手,红著眼眶解释。 “其实在长公主挑中杨怀远之前,草民就跟父亲提过,想求父亲进宫帮我求得赐婚圣旨。” “可是父亲不同意。” “父亲说,寒门与世家之间水火不容,若是我尚公主,那就是背叛寒门子弟,大逆不道之事不能做。” “可偏生长公主后来选了杨怀远。” 陈耀低下头,好似十分痛苦地继续说道,“草民跟父亲大吵一架,父亲让人把我关了起来,一直到长公主成亲之后才放草民出来。” “那个时候,草民看到长公主和杨怀远恩爱有加,不敢让长公主为难,再加上心灰意冷,所以才认命了。” “从本宫选中杨怀远到成亲,至少有半年的时间,你一直被关著?” 长公主见陈耀点头,心中难免泛起了几分涟漪,当下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问道,“留在本宫身边很危险,而且还有可能会死,你也愿意?” “愿意!” 陈耀惊喜地抓住长公主的手,颤声道,“只要能和长公主在一起,草民做什么都行!” “那就不要自称草民了,既然跟了本宫,那陈家就不必回了。” 长公主素来果断,既然这会已经决定留下人,当下就吩咐道,“本宫会安排人替你断了后路,以后陈家就再也跟你没有关係了。” “如此,你就改个名字,叫雀奴吧!” “谢长公主赐名。”陈耀不仅没觉得这个名字颇有侮辱之意,反而喜上眉梢,乖顺地伏在长公主的膝处,低声道,“雀奴从未想过此生还能有如此幸福的时刻,就算是现在死了,雀奴也无憾了。” 长公主摸著他的头髮,眸底闪过一丝光。 陈耀。 雀奴。 陈家,还真是有意思的紧。 只是不知道他日此人到底是刺向陈家的尖刀,还是挥向自己脖颈的利刃了。 且走且看吧! 另一边,顾观已经悄无声息地进了宫,见到了皇后。 “母后,秦氏那边已经废了。”等殿中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顾观一边为皇后捶著腿,一边低声说道,“秦氏想来到死还以为是皇上吩咐她做事的,不会连累母后。” “做的不错。” 皇后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顾观身上,沉声开口。 “秦氏可有什么东西交给你?” “没有。” 顾观毫不迟疑地摇头否认。 “是儿臣遗漏了什么吗?” “母后若是需要找什么东西,不如跟儿臣说,儿臣现在阿又的身份还没有暴露,想来去骗骗秦氏那个没脑子的女人,还是没问题的。” 此刻的顾观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彻底被萧烬他们知晓,自然信誓旦旦。 “没什么。”皇后见顾观这么坦荡,倒是没觉得他会撒谎,只道,“你最近频频动作,定然会引来一些怀疑,所以先停手,在府里等些时日,以免引火烧身。” 顾观心思微动。 皇后很显然是知道秦氏手里有古籍的,可她在试探自己,而且还防著自己。 果然,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把自己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看。 对自己不过就是利用而已。 当真是可恶。 “都听母后的。” 顾观虽然心里头想了这么多,但是面上没有半分表露,仰头看著皇后问道,“母后,皇兄那边,听闻长公主经常去看他,儿臣能去瞧瞧皇兄吗?” “一个废人而已,瞧来做什么?” 听到顾观提到顾瑀,皇后的脸上竟然露出几分厌恶的神色。 “本宫养了他那么久,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储君的位置坐那么久都能丟,本宫没让人弄死他,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皇家无亲情。 这一刻,顾观脑海里突然闪过当初生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往日在旁人眼里,皇后对顾瑀那绝对是母子情深,如今再看,好似笑话一场。 “若是母后不喜,儿臣愿意为母后解忧。” 顾观跪在地上,垂首开口。 “身为子女,让母后忧心本就不对。” “更何况,他一日活著,旁人就会觉得母后教子无方,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如此也算全了母子情分,母后……以为如何? 第350章 有来无回 “长公主还是很在意顾瑀的。” 皇后侧靠在软榻上,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 “而且皇上派了人盯著他,就算他想孝顺本宫,恐怕也没机会。” “本宫膝下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了,不能为了一个废棋,再搭进去一个你,所以,不值得冒险。” 不值得。 不是不必去。 皇后的心思,顾观心知肚明。 她早就厌弃了已经成为污点的顾瑀,却又不想被人看出她的心狠手辣,所以当顾观那么说之后,她看上去反对,实际上无一不是在催促他想办法解决。 “母后放心。” 顾观掩去眸底的嘲讽,沉声开口。 “儿臣这些年没少替皇兄下黑手,所以这样的事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绝不会让人发现蛛丝马跡。” 顾瑀没有出事之间,他一直都是影子般的存在。 而他之所以能回京,也是得益於顾瑀出事。 这世间因果循环,当真是让人窥探不得半分。 “你是个好孩子。” 皇后见顾观如此上道,当下点点头,很是满意地开口。 “以往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人总得往前看,以后本宫定然全力帮你。” 皇后这是在敲打顾观。 他的確是替顾瑀做了很多恶事,但那也是他心甘情愿的,跟她可没有半点关係。 而且,现在她依旧是皇后,而顾观在她膝下,自然比其他皇子更有优势。 “母后……”顾观看上去似乎哭笑不得,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摇摇头说道,“母后放心,以后不管母后选了谁,儿臣都会全力帮他,儿臣知道自己无缘那个位置,这点自知之明,儿臣还是有的……” “你也不必如此介怀。” 皇后听到顾观这么说,似乎刚刚想起来他身有疾的事,当下挥挥手劝了两句。 “这世上哪有那么绝对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谁能成为最后的贏家,成王败寇,等你成事,自然有的是人替你说话。” “所以,別在意这些,母后看好你。” 给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 这是皇后多年来最常用的手段,而且屡试不爽。 毕竟,他腿有问题,跟皇后脱不开关係。 “多谢母后。”顾观感恩戴德,露出孺慕之情,只道,“儿臣就知道,母后最疼儿臣了,母后放心,儿臣定然会为母后解忧。” “只是……儿臣身边有个人落在了萧烬他们手里,虽然他不会背叛儿臣,但是儿臣担心顾悦那边会有什么歪门邪道。” “所以儿臣想请母后派人替儿臣杀了那人。”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而皇后身边的暗卫武艺高强,自然比他的人要厉害些,这样得手的可能性就更大。 “好端端的,你去招惹萧烬做什么?” 听到顾观的话,皇后似乎有些不虞,但她也知道顾观与自己都在一条船上,当下拍了拍手,冷声开口。 “你去把人解决掉,乾净利落些!” “是,主子。” 暗处传来一声回应,人却压根没有露面。 “此事本宫替你抹了,你回去吧!”皇后挥挥手,说道,“以后做事小心些,莫要再惹出乱子来,否则,本宫也护不住你。” 让萧烬盯上,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就算是皇后派去的人非常有把握,她也不想再有一次。 “是,母后。”顾观了了个心思,整个人也轻鬆了几分,低声道,“其实,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皇后眯起眼睛,眉宇间已经多了几分不耐。 她可以挑中顾观作为棋子,不代表她会去听棋子的安排。 一而再,再而三,著实让人厌恶。 “儿臣想要求娶杨家三房之女杨婉歆。” 好似察觉到了皇后的不喜,顾观几乎是立刻跪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开口。 “求母后成全。” “杨婉歆?” 皇后听到这个名字,登时蹙眉问道,“这女子之前曾与鹤一来往,后来才发现她是在利用陈家,退婚的时候还摆了陈家一道,让陈家失了好大的顏面,你为何要娶这么一个心术不正之女?” “儿臣需要银子。”顾观倒是格外坦诚,细细分析道,“杨家三房家底丰厚,当初陈家也是瞧上了这一点,只是没能成功而已。” “所以,儿臣若是与她结亲,在旁人眼里,就是母后大度,不计前嫌,还能容得下算计过自己的人。” “等到她入了府,到时候儿臣会哄著她拿出银两来为母后铺路。” “母后,咱们没必要跟银子过不去。” “而且她与郡主的关係很好,到时候有她在手里,还能拿捏顾悦,一举数得,母后觉得呢?” “这事……你让本宫琢磨琢磨。” 皇后不喜欢长公主,也不喜欢顾悦,自然厌恶所有与他们有关的人。 但是不得不说,顾观说的这些也是有道理的。 “你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本宫也知道,此事要儘快,不过想来应该也不是难事,身为皇子,你要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商女为妻,你父皇那边想来也不会拒绝。” “一切有劳母后,儿臣去看看皇兄,先行告退。” 只要霜戈一死,到时候他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到时候再娶了杨婉歆,將杨家三房的家產据为己有…… 手里有银,心里不慌,想想都让人愉悦。 至於顾瑀…… 他定然会好好送他上路,以此来答谢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的恩情! 另一边,陈鹤一特意到了长公主府去看望杨城。 在听闻杨城有些疯疯傻傻的消息后,他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所以今日上门,也是为了一探虚实。 “杨兄。” 见到杨城的时候,长公主安排的家丁就陪在不远处。 陈鹤一看到这一幕,心里头愈发觉得奇怪,这长公主对待杨城,看上去比亲儿子都要在意…… “听闻杨兄最近身子抱恙,特来看望,杨兄近日感觉如何?” 杨城对著陈鹤一傻笑,没有半分要回应的意思。 “陈公子莫要怪罪。” 跟在杨城身边的正是妙智。 她一边替杨城解释一边赔罪。 “我们公子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如今心智不全,连人都认不得,还失语了,恐怕是要辜负陈公子一番美意了。” “杨兄变成这般,长公主没请太医过来瞧瞧吗?” 陈鹤一似乎不信,快步走到杨城面前,双手握住他的手,不著痕跡地挡住了妙智的视线,看著杨城的眼睛开口。 “杨兄,你若是被人所害,就眨眨眼,我定会为你討回公道!” 恰好此时,长公主已经回来了,听到陈鹤一这话,当下嗤笑一声,冷声开口。 “单枪匹马上门来找本宫的麻烦,陈鹤一……你也不怕有来无回?” 第351章 不依不饶 “长公主,草民不敢。” 陈鹤一没想到长公主回来的这么快,当下立刻跪在了地上,沉声开口。 “草民与杨兄本是好友,如今见他这般著实有些可惜,所以才会多嘴,还请长公主莫要误会。” “以往杨兄最是聪慧,若是能有机会一飞冲天,定然也是长公主一大助力,现在他被人所害,长公主难道不该替他討个公道?” “你这是在教本宫做事?” 长公主听到陈鹤一这么说,当下冷笑出声。 “就算当初的陈阁老,在本宫面前也不敢如此囂张,陈鹤一,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宫指手画脚?” “长公主,草民並无此意。” 陈鹤一连忙否认。 “草民只是不想让杨兄的才华就此泯灭,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护著自己,那草民作为他的好友,又如何能置之不理?” “你既看不下去,那就自己去查。”长公主毫不客气地说道,“本宫现在养著他,已经仁至义尽,若是你为杨城不平,去敲登闻鼓,到时候自然有的是人替你做主。” “但是,这不代表你能来本宫的地盘上撒野!” “长公主……” 陈鹤一心下一沉,发现长公主油盐不进,当下还想解释,却被长公主抬手打断。 “你口口声声与杨城交好,又不肯为他去敲登闻鼓,分明就是贪生怕死。” 毕竟,敲了登闻鼓的人要首先被杖责三十才能诉说冤情。 一般人都要考虑自己能不能在那三十杖之下活著,所以,没有天大的冤屈根本没人会选择这条路。 “你来长公主府挑拨,无非是希望借著本宫的手去对付萧烬,陈鹤一,你当本宫是傻子?” 杨城是从牢里被带出来的,若是长公主执意追究,到时候势必要跟萧烬对上。 可谁不知道,萧烬做事素来都是听命於圣上,虽然不知道杨城为什么会入了皇上的眼,但她那个皇兄,可向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这一点,长公主心里跟明镜似的,所以她自然不会自討没趣。 “本宫看在陈阁老的份上,给你留几分顏面。” 想到这里,长公主扫了陈鹤一一眼,冷声道,“来人,送客!” 长公主一声令下,立刻有人上来把陈鹤一给拖走。 “长公主!” “长公主!” 陈鹤一还想说什么,目光却落在了站在长公主身后戴著面具的男人身上,当下眸光一缩。 那个人……身形为何如此像二叔? “把杨城带下去,以后无事不要让他见人。” 看到杨城痴痴傻傻的样子,长公主眸中闪过一丝不耐,冷声道,“什么人都让他见,明知道陈鹤一不安好心,以后本宫不在,不许任何人进府。” 管事连忙应了,而妙智已经陪著杨城离开了。 “长公主莫要动怒。”戴著面具的陈耀轻声劝说道,“为了那些无关紧要之人,不值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雀奴会心疼的。” “那陈鹤一似乎是瞧出了你的身份。”长公主抬头看向陈耀问道,“你且先回去,等到本宫安顿好你的退路,到时候再回来,如何?” “雀奴不愿意离开长公主。”陈耀握住长公主的手,低声道,“奴是长公主的人,他们就算有所猜忌,也不敢来质问长公主,长公主无须担心。” “你还真是黏人的紧。”长公主笑了,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可本宫並不希望你遭人猜忌,只要等上几日……而且,本宫不喜欢陈鹤一,你诈死之前还要摆上他一道,那样本宫就会很开心。” “奴都听长公主的。”陈耀眼睛亮了亮,立刻应声,“只要长公主开心,奴杀了陈鹤一都可以。” 长公主的心动了动,但到底还有几分理智,“那倒不至於,现在还不到时候,你且忍一忍,像陈鹤一那样心高气傲之人,被捧到最高处摔下来,才会更痛苦。” 陈耀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於是请长公主派人赶在陈鹤一回府之前悄无声息地进了书房。 而陈鹤一回府果然直衝陈耀的院子而去,在院门口恰好遇到了陈鹤安。 “二叔!二叔!” “陈鹤一,你做什么?” 看到陈鹤一神色匆匆,陈鹤安只觉得他是来找茬的,当下拦住了他的去路。 “父亲昨晚一夜未眠,此刻正在休息,你莫要在这吵闹!” 陈鹤安昨晚经过,发现书房的烛火亮著,並未上前打扰,心下便以为陈耀一直都在忙碌,这会见陈鹤一这般不懂规矩,当然很是恼火。 “陈鹤一,我父亲到底是你二叔,你怎可如此无礼!” “陈鹤安,你父亲在不在你都不知道,还在这里护著?”陈鹤一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分明瞧见你父亲都成了长公主的裙下臣,这样的人配做你的父亲吗?” “你……胡说八道!” 陈鹤安愣了愣,隨即涨红了脸,怒声开口。 “我父亲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本来就在书房,你凭什么在这里污衊他!” “在不在,一看便知!”陈鹤一立刻说道,“你处处阻拦,莫不是早就知道他做了这等齷齪之事?” “你们闹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缓缓打开,陈耀满脸疲惫之色,看著陈鹤一蹙眉问道,“鹤一,你若是真的不服二叔,倒不如二叔去跟父亲说,將族长之位交给你,如何?” “二叔,你……怎么会在……” 陈鹤一没想到陈耀真的在书房,下意识地开口反问,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连忙否认。 “二叔误会了。” “实在是我瞧著长公主身边那人像极了二叔,所以还以为二叔为了陈家做了不该做的事。” 若是陈耀那番话坐实,那以后就算他做了族长,底下的人也会觉得是自己为了族长之位逼迫他二叔让位。 到时候,不服他的人更多。 “不管陈家如何,二叔別忘了咱们的骨气,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鹤安想想,二叔说是不是?” “口口声声骨气,难道父亲教给你的规矩,就是无端质疑长辈,甚至在长辈的院子大吵大闹?” 相比较以前陈耀的退让,此刻的他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咄咄逼人,怒言相向。 “鹤安都已经说明我在休息,你却不依不饶,到底居心何在?” “陈鹤一,这陈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父亲既然让我做这个族长,那就意味著你还不够格!” “来人!” “陈鹤一不敬重长辈,不友爱兄弟,上家法,鞭笞四十,立刻执行!” 第352章 天意弄人 “住手!” 这边陈耀刚刚请了家法,陈勛已经快步赶了过来,看到被按著跪在地上的陈鹤一,登时横眉冷对,怒声开口。 “身为他二叔,明知道他失了父亲,你还如此待他,就不怕你大哥责怪於你?” “父亲,就是因为我是鹤一的二叔,才不能看著他愈发混帐。”陈耀看著陈勛,沉声道,“难道在父亲眼里,我不该管教鹤一?” “鹤一自有老夫管教,你不必操心。” 很显然,陈勛向著陈鹤一,甚至根本没有考虑陈耀的脸面。 “你大哥以往素来以德服人,因为这点小事,不分青红皂白就隨意动用家法,你当如何服眾?” 在陈家矛盾激化的时候,皇宫里,顾观已经易容成了一个小太监的模样,拎著食盒进了顾瑀的寢殿。 “不是才送过膳食没多久?”守在门口的侍卫看到顾观,似乎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又来了?” “劳烦小哥通融一番。”顾观塞了一锭银子给侍卫,只道,“奴才奉命给殿下送些糕点,是主子亲手做的。” 侍卫收了银子,在听顾观这一番模稜两可的话,心下瞭然。 想来应该是皇后娘娘这个做母亲的,到底是捨不得自己的儿子,所以才让人来送点东西。 於是,他也没有继续拦著,挥挥手就让顾观进去了。 顾瑀倒是警醒,那边顾观刚刚靠近,他就已经察觉,猛然睁开眼睛,冷声道,“什么人?” “殿下莫要高声!” 顾观装作小心谨慎的样子往外看了一眼,隨后快步走到顾瑀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奴才奉娘娘之命,特地前来看望殿下。” “母后?” 顾瑀眸光闪了闪,脸上多了几分恼意。 “自孤被困在这里,母后一次也没来过,如今又何必假惺惺地派人过来,滚!” 顾观心中嗤笑。 事到如今,顾瑀竟然还把自己当做太子,自称什么孤,真是可笑至极。 不过,他此次来,是为了要他的命,现在自然不能表现出分毫。 “殿下误会了,娘娘一直被禁足,甚至身边的人都已经被打杀了。” 顾观嘆了口气,低声道,“齐嬤嬤和吕嬤嬤,全都被皇上下令给处死了,现在娘娘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殿下若是再误会娘娘,那娘娘心里该有多难过。” “这些时日,娘娘一直臥病在床,这才刚刚好一些,立刻就让奴才来看殿下了。” “殿下可不能误会了娘娘,是不是长公主在殿下面前说了什么?” “明明她知道娘娘的处境,竟然还挑唆娘娘和殿下之间的感情,实在是过分!” “殿下可不能著了旁人的道,娘娘最在意的就是殿下了!” “此言当真?” 顾瑀本来脸上还带著几分恼意,这会听到顾观这番话,神色不定,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 “那母后现在身子可大好了?” “殿下放心,娘娘为了殿下,定然也会好起来的。” 顾观见火候差不多了,当下將食盒里的糕点拿了出来,轻声劝说。 “娘娘特地让人做的,都是殿下爱吃的糕点,还请殿下用一些,莫要辜负了娘娘的心意。” “拿走。”顾瑀目光落在那些糕点上,扭过头冷声道,“孤现在不爱吃这些。” 长公主说了,他最近服下的那些药都是特意配置的,绝不能大意。 所以,这会能入口的东西,他还是要谨慎些。 虽然面前这个小太监说了长公主的坏话,可事实上来看,他母后也帮不了他什么。 连自己都被禁足,还不如长公主。 至少长公主来去自如,还能替他筹谋一二。 “殿下,这是娘娘……” “孤说了,孤不吃!”顾瑀呵斥出声,怒声道,“回去告诉你主子,她就算有再多的难处,帮不上孤又有何用!” “以后也不必拿这些没用的东西献殷勤,滚!” “殿下这可就有些过分了。” 说话间,顾观突然出手点住了顾瑀的穴道,慢慢直起了身子,似笑非笑地开口道,“好好的说话,皇兄却不听,非得让弟弟动手,著实让人烦闷,这样……显得咱们兄弟之间多少有些不太友爱了。” 顾观! 顾瑀在这一刻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小太监,而是顾观,当下瞪著眼睛,拼命的想动,却无济於事。 喊喊不出,动也动不得,顾瑀的眼神开始变得慌乱,还带了几分祈求。 天意弄人。 明明长公主说了,还有一日他就能摆脱这样的日子了,为什么顾观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特意易容后出现在这里,顾瑀可不觉得他只是单纯想来看自己的笑话…… “我劝你还是別白费工夫了。” 顾观捏起糕点,一边往顾瑀的嘴巴里塞,一边笑著说道,“皇兄放心,这些糕点里的毒无色无味,就算是太医来,也查不出半点端倪。” “母后说,你活著,就会一直提醒旁人,她堂堂皇后竟然有这么一个失败的儿子。” “所以,特地让我来送你一程。” “皇兄不必谢我,等下辈子投胎去个富贵人家,这好日子不就来了吗?” 顾瑀想要闭紧嘴巴,可如何能抵得过顾观捏住他下巴的力道,最终还是任由他塞了满嘴的糕点,最后还咽了下去。 “你放心,黄泉路上你不会太孤单的,到时候走慢些,说不定还能等到你的母后呢……” 看著顾瑀狼狈不堪,恨得双眸血红,却说不出一句话的模样,顾观的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当初你们母子害死我生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们会死在我手里?” “把我留在你们身边磋磨,还指望我对你们感恩戴德,若不是现在不能暴露,我还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黑是白!” 说到这里,顾观伸出手拍了拍顾瑀的脸颊,淡淡地开口。 “顾瑀,这么轻而易举的死掉,还真是便宜你了。” “好好尝一尝这等死的滋味,希望你別嚇尿了裤子,到时候可就不太体面了。” 顾观收拾好了食盒,转身朝著外头走去,留给顾瑀的只剩下一个冷漠而又决绝的背影。 很快,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 顾瑀疼得双眸突出,却喊不出半点声音。 他拼命地挣扎,手脚却一动不动。 两个时辰之后,疼痛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种暖洋洋的舒適感,疼得满头大汗的顾瑀终於鬆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也多了几分愉悦。 下一刻,他的心好像被一双手狠狠攥紧,不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顾瑀,死! 第353章 狐潜鼠伏 顾悦收到顾瑀身亡的消息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毕竟,她费尽心思把杨燁从长公主府带出来,就是想看看那妙智所谓的替魂术到底是真还是假。 可现在,人竟然死了? 等到她赶到宫里头的时候,发现只有太后和皇后在场,皇上压根就没露面。 而跟在皇后身边的,竟然是顾观。 太医仔细看过之后,走出来对著在场的眾人摇摇头。 顾悦不著痕跡地走进了內室,发现顾瑀的脸上带著几分笑意,好像在睡梦中死去一样。 但是他的头髮有几缕粘在了脸上,没有半点痛苦,却莫名其妙的出了很多的汗…… 顾悦蹙眉。 怎么看,都有种违和感。 “母后!” 在眾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顾观的一声惊呼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顾悦又走了出去。 在场的人这才发现皇后脸色煞白,颤抖著双手,站都站不稳。 若不是顾观上前搀扶,只怕她这会早已经摔坐在地上了。 “母后,人死不能復生,皇兄他已经去了,还请母后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下去吧!” 太后挥了挥手,示意太医退下,这才微微嘆了口气开口。 “本就落得这般境地,死了倒是也算解脱了,只是既然已经贬为庶民,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操办,让人抬出去,寻个好地方埋了吧。” “太后娘娘。” 皇后跪倒在地,泪眼婆娑,捂著心口颤声道,“他到底是妾身十月怀胎,经歷生死才生下的孩子,求太后开恩,让妾身再送他一程。” 顾悦微微扬了扬眉,听皇后这意思,是想要出宫? 可皇后离宫,需要皇上首肯,而皇上……现在很显然是並不想过问顾瑀的事…… “人活著的时候你也没来看一次,人都死了,在这里装什么?” 这边太后还没有说话,长公主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冷笑一声开口。 “本宫看,瑀儿的死绝对是你让人下手做的!” 顾悦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皇后。 其实,她也不相信顾瑀会无缘无故就这么死了。 除非有人对他下手。 难道,真的是皇后所为? “长公主想要冤枉本宫,有的是法子,可没必要这个时候在本宫心口上插一刀。” 皇后红著眼眶,哽咽地开口。 “他是本宫的儿子!” “这么多年,本宫瞧著他一点点长大,又成为储君,本以为他的未来会一片坦途,可到头来呢?” “全被你的女儿毁掉了!” “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和你的女儿吗?” 顾悦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看著皇后。 不是,顾瑀死这个事,也能赖到她的身上来? 这也未免太冤枉人了。 她是想让顾瑀死,可没想让他死得这么痛快好不好! 这会她还不知道找谁发泄下心里的烦闷呢,结果这些人竟然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们母子到底是欠了你们什么,现在竟然要用他的命去还?” 而皇后依旧手指著顾悦,泣不成声。 “若是早知如此,当初本宫就算是拼了命,也要阻止你把女儿送进宫里来!” “不!她本来就是个灾星!当初就不该留下她这个祸害!” “皇后!” 这下,不等长公主开口,太后已经怒气冲冲地拍了桌子。 “哀家知道你失了孩子痛苦,但是这不是你隨意攀咬旁人的理由!” “悦然这些年在哀家跟前长大,若她是灾星,那最先剋死的也该是哀家!” “轮得到你们来指指点点吗?” “皇祖母。” 听到太后这般维护自己,顾悦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她说这些话,毕竟她最在意的就是太后,所以並不想听到她说出这些不好听的话来。 “她们既认准了此事,那自然是要寻个理由出来的,皇祖母说再多,她们也不会承认是自己做错了事。” “夏虫不可语冰,皇祖母何须多言。” “再说,我倒是觉得长公主所言甚是合理,据我所知,长公主经常来看顾瑀,反倒是你,皇后娘娘,儿子死了才过来,谁在意顾瑀不是一目了然?” “姐姐莫要针对母后。” 站在皇后身后的顾观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皇后身前,沉声开口。 “母后只是突然失去了皇兄,已经很是痛苦了,如今也不过是说姐姐几句而已。” “不痛不痒,姐姐又何须在意?” “难不成,皇兄的死真的与姐姐有关,所以姐姐才会如此紧张?” 顾悦的目光终於落在了顾观的身上。 一个如影子一般藏在皇后和顾瑀身后的皇子,自顾瑀出事后开始频频露脸,却处处以自己身有疾为由让人放下警惕。 这一刻,顾悦想起了一种动物。 蛇。 一条蛰伏多年的毒蛇,此刻似乎终於有了破土而出的机会。 看来,她还是小看了面前的六皇子啊…… 另一边,陈家的矛盾仍在持续升级。 “大哥!大哥!” 站在原地的陈耀听到陈勛的话时,突然笑了。 只是那个笑容之中隱隱带了几分嘲讽之意。 “在父亲的眼里,大哥永远都是最好的,所以,不管我做什么,都不如他。” “甚至,还不如他的儿子。” 说到这里,陈耀指著陈鹤一说道,“他闯进长辈的院子,甚至对我指手画脚,在父亲看来,都是应当的吗?” “我不过是请家法教导他走上正途,父亲就能把不孝不悌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对於父亲来说,我究竟算什么?” “我知道父亲最钟意的是陈鹤一,只不过现在陈家风雨飘摇,父亲怕护不住他,所以才把我推到前头来。” “可父亲既然这般打算了,那就该好好告诉他,別来招惹我。” “毕竟,我现在才是族长,若是他不服,那我也能把他逐出陈家,让他永远都回不来!” “放肆!” 陈勛没想到陈勛竟然能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若是放在往常,他定然会立刻否认,甚至想尽办法来安抚陈耀。 可陈耀紧接著就说出了驱逐陈鹤一的事,这让他下意识地反驳出声。 “鹤一是你大哥的血脉,你身为他的二叔,就该好好照拂他,不然你怎么对得住你大哥?” “你別忘了,你大哥是为了陈家才出的事,否则,轮得到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第354章 金蝉脱壳 陈勛气急了。 这么多年,他一日之內失去了自己两个儿子,心里头难免会有几分苦闷。 而这种苦闷,与日俱增。 甚至在他每次看到陈鹤一的时候,都恨不得將他能给的全都捧到这个孙儿面前,如此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愧疚和疼惜。 而陈耀,在他眼里,愈发像一个窃取了本属於他大哥一切的小偷。 他也曾想过,如果当初陈耀看出了形势不利,直接一头撞死在那,也许现在的陈家根本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说到底,还是陈耀不行。 话说回来,会不会当初他也看出了不妥,却由著他大哥去死,就为了取代他大哥? 一想到这些,陈勛更加疾言厉色。 “只要为父在一日,你就別想把鹤一赶出去!” “这陈家,迟早还是鹤一的,陈耀,你最好不要生出旁的心思来,否则为父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现在你就把那些无用的心思都收起来,好好经营陈家,到时候让鹤一轻鬆些,这才对得起你大哥,明白了吗?” 话音落下,整个院子陷入一片寂静。 连陈鹤安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往日他最为敬重的祖父。 这段时日,父亲成了族长以后,殫精竭虑,想方设法地替陈家周旋、 这些他都是一点点看在眼里的。 他本以为,也许经过这些以后,祖父会对父亲另眼相待。 却不想,原来父亲从始至终都是他们手里的棋子,甚至整个二房……都不如陈鹤一这个人往那一站来的有价值。 “好。” 只是,本该愤怒的陈耀半晌之后,突然不悲不喜地缓缓开了口。 “谨遵父命。” “既然父亲来了,那就把陈鹤一带回去吧,我这里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说罢,也不等陈勛在说话,直接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祖父慢走。” 陈鹤安的脸上也没了往日的笑意,朝著陈勛行礼,却摆出了送客的態度。 而站在原地的陈勛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心急,不该说得如此直白,但事已至此,想来自己现在在说什么,估计陈耀也听不进去。 倒不如缓几日,给几分甜头,说不定就哄回来了。 自己儿子的脾性,他还是知道的。 “父亲……” 等到院子安静下来,站在门口的陈鹤安忍不住张了张嘴,低声道,“父亲从回来就未曾用膳,不如回母亲那里……” “为父想静一静。” 陈耀並未打开门,只是平静地开口。 “鹤安,你已经长大了,若是以后为父不在,你要好生照顾你母亲。” “若是陈家对你们不好,那你就带著你母亲离开,二房……不欠陈家任何东西。” “父亲,你说这些是何意?” 听到陈耀说这些话,陈鹤安的心里浮出一丝丝恐慌,快步上前站在门口,隔著门劝说。 “祖父他只是觉得鹤一没了父亲,所以才偏心一些,可父亲还有母亲和儿子,切莫因为那些话而伤心,我们以后会过得很好的,父亲……” “为父知道了。”陈耀打断了陈鹤安的话,淡淡地说道,“你不必担心,为父乏了,退下吧。” 陈鹤安总觉得陈耀怪怪的。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当下只能应了一声,隨后转身离开。 而陈鹤一跟著陈勛回到他的院子时,登时跪在了地上。 “祖父,今日之事实在是误会,我不是有意去招惹二叔的,而是因为我在长公主身边见到了一个与二叔极其相似的人。” 陈鹤一聪明。 他知道刚才陈勛为了护著他,到底是寒了陈耀的心。 所以他只有立刻找出另一个更为重要的理由,让陈勛觉得他不是有意找陈耀的麻烦,如此才能让自己这位祖父不再怪罪他的莽撞。 “我当时实在是气急了,只以为二叔他丟了陈家的骨气,没想到是个误会。” 说到这里,陈鹤一低下头,乖顺地认错。 “祖父,鹤一知错。” “起来吧!”看到孙儿这般,陈勛到底是没有责备,只是挥挥手,有些乏累地说道,“你二叔那个性子,最是木訥古板,先前我让他去寻长公主,也只是想逼著他去跟长公主谈交易。”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家现在手里握著的未必不会让长公主心动,再说,长公主身边那么多面首,怎么会瞧上你二叔?” “以后你不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要学会藏拙,学会用人才行,否则以后没了祖父,你岂不是寸步难行?” 陈勛有些担忧。 在他看来,陈鹤一太过单纯,若是真的留下他,到时候陈家那些人怕是要把他拆骨入腹。 他该怎么护著大儿子这唯一的骨血呢? “不好了!” “走水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就乱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陈勛带著陈鹤一大步走了出去,眼见著下人都往二房的方向跑去,当下蹙眉开口。 “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老爷!” 这个时候,陈管家已经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颤声开口。 “不好了! “二爷……二爷他引火自焚了!” “什么!” 陈勛瞪大眼睛,刚想抓住陈管家的衣襟,下一刻却觉得心口猛然一紧,隨后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另一边,顾观见顾悦默不作声,只以为她有几分心虚,当下又缓缓开口。 “皇祖母,母后现在承受失子之痛,自然情绪不定,她也不是有心想要斥责姐姐。” “但是这宫里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如今母后对姐姐的敌意那么大,倒不如让姐姐先行离开,等到事情过去以后,姐姐再进宫来也不妨碍,还能避免徒增烦恼。” “皇祖母以为如何?” 在顾观眼里,顾悦就是频频在太后面前孝敬,所以才让太后对她有几分疼爱。 只要让她远离皇宫,到时候自然有人能替代她成为太后的心头好。 到时候,失去太后庇护的顾悦,还有什么可囂张的呢? “本宫觉得,杀人就该偿命。”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长公主突然幽幽地开口。 “顾悦,在顾瑀出事之前,你曾经来见过他,而你离开之后,他就突然死了,你敢说此事与你毫无关係?” 说话间,长公主突然抽出一把长剑直衝顾悦心口而去。 “既然是你杀了顾瑀……” “那本宫,今日就杀了你替他报仇!” 第355章 言过其实 “住手!” 在场的人,大概只有太后是真心为顾悦紧张的,所以也只有她怒斥了一声。 而顾观则装模作样的护著皇后退到一旁,眸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 若是长公主能伤到顾悦,甚至说要了她的命,那他成为储君的路上就少了个绊脚石,到时候他还真是要好好感谢长公主才行。 “叮!” 龙卫出现,直接挑飞了长公主的剑,甚至还將她震飞了出去。 只不过,许是念在长公主的身份,龙卫也立刻收手,隨后撤到了顾悦身后,目光锐利地盯著长公主,蓄势待发。 “你竟然敢对本宫动手!” 长公主摔在了地上,捂著心口,恼怒地扫了一眼龙卫,沉声道,“顾悦,你带著暗卫进宫,到底是何居心!” 分明刚才就差一点! 若不是龙卫出现,她早就一剑弄死她了! 若是顾悦知道长公主的想法,大抵会觉得好笑,毕竟就算没有龙卫,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难不成她还能站在那里由著长公主弄死自己不成? “琼华!” 不等顾悦说话,太后已经在肖嬤嬤的搀扶下大步走到了顾悦身前,將她挡在了身后,冷声开口。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你好大的胆子!” “当著哀家的面,都要对悦儿动手!” “顾瑀的死,分明与悦儿毫无关係,可你心盲眼瞎,非得把这罪行扣到她头上去,依著哀家看,你才是居心叵测,不安好心!” “皇祖母,长公主是姐姐的母亲,姐姐做错了事,长公主要教训下有什么问题?” 站在一旁的顾观微微嘆了口气,似乎十分无奈地开口。 “她们才是母女啊!” “皇祖母这样插手,肯定会让她们母女之间的关係越来越差,到头来,怎么还怪长公主不近人情了呢?” “啪!” 眾人还没回过神的时候,顾悦已经不知何时捡起了地上的佩剑,直接抽在了顾观的脸上! 剑锋划破了顾观的皮肉,瞬间就见了血。 “郡主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眼见著顾观捂著自己的脸,顿时惊呼出声,连声道,“观儿只是说了几句实话,郡主若是不满说几句便是,怎么无缘无故就伤人!” “母后,儿臣没事。” 顾观捂著满是血的脸颊,依旧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低声开口。 “姐姐只是心里头不痛快,儿臣不会跟姐姐计较的。” “你对皇祖母口出狂言,我没割了你的舌头已经是手下留情。” 顾悦转动著手腕,冷眼扫视了眾人一圈,嗤笑一声,只道,“看来,这段时日是我太久没动手,倒是让你们以为我是个软柿子,谁都能上来踩一脚了?” 听到顾悦这么说,长公主和皇后的脸色同时都变了。 毕竟,刚回京城的时候,顾悦就是个不讲道理的,说砍人就砍人,压根不给人家多嘴的机会。 不过也的確许久未见她动手了,以至於她们都有些忘了先前对她的忌惮。 “我顾悦要杀人,还用得著偷偷摸摸?”顾悦站在太后身边,似笑非笑地说道,“除非那些有见不得人心思的,才会做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来。” 说话间,顾悦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顾观的身上,淡淡地开口。 “就像你,藏头露尾的鼠辈,还敢在这里对皇祖母指指点点,再敢多嘴一句,本郡主就亲手砍了你!” 饶是顾观能装,这会也忍不住黑了脸。 毕竟,他以往都只是听闻顾悦在京城闹出了什么事来,当时也只是觉得传言过於夸大。 言过其实,何有所惧。 但是现在看来,这人分明就是个疯子。 “顾悦。” 长公主这会已经站起身,咬著牙看向顾悦,沉声道,“你不要以为太后护著你,本宫就拿你没有办法。” “顾瑀的仇,本宫迟早会让你血债血偿!” “长公主。” 顾悦笑了,用剑尖点了点顾观才说道,“顾瑀的事,怕是你恨错了人,他不是我杀的,若是长公主不信,儘管派人去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六皇子说是不是?” 顾观眼底划过一丝冷意,沉声道,“郡主不必在这里挑拨离间,长公主压根不会相信你的。” “顾瑀的尸身,本宫要带走。” 长公主的目光在顾悦和顾观身上来回扫了几次,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只是看向太后说道,“方才太后也说了,他既然已被贬为庶民,就跟宫里头再无关係。” “长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 皇后心里头巴不得长公主去解决顾瑀的身后事,但是面上还要装作一副不肯的模样,只道,“瑀儿到底是本宫的儿子,哪有尸身让你带走的道理。” “瑀儿活著的时候,没见你这个做母亲的出现,反倒是这会装什么母子情深。” 长公主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口。 “口口声声埋怨旁人,但凡你对他上心三分,他又怎么会走到今日这般?” “皇后,本宫劝你现在有多远滚多远,別来噁心本宫!” 就在长公主力求要將顾瑀的尸身带走时,陈家已经是兵荒马乱。 陈耀出事的消息传开,陈勛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过去,等到他醒过来,就被告知陈耀烧得只剩下一副骨架,手里还紧紧握著族长的刻章。 “祖父。” 陈鹤一看到陈勛醒过来,连忙上前去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了手。 眼见著陈勛踉踉蹌蹌地往外走,陈鹤一眸子沉了沉,还是拔腿追了上去。 “耀儿……” 到了陈耀书房所在的院子,陈勛看著满目废墟之地,素来运筹帷幄的脸上难免浮出了几分仓皇之色。 “祖父,你满意了?”跪在地上的陈鹤安在听到陈勛的脚步声时已经缓缓起身,红著眼睛,转头看著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们逼死了我的父亲,终於可以安心了?” “放肆!陈鹤安,你当真是没点规矩!” 陈鹤一蹙眉,好似非常不满陈鹤安这个態度,当下开口怒斥。 “竟然敢当眾质问祖父,二叔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不成?” “你闭嘴!” 陈鹤安听到陈鹤一这么说,顿时疯了一般將他扑倒在地,隨后一把掐住了陈鹤一的脖颈,咬牙切齿地开口。 “若不是你处处算计,他又怎么会被逼到自尽身亡?” “陈鹤一,你到底哪来的脸还敢再提我父亲?” 第356章 自作自受 陈鹤一拼命挣扎。 可没想到,往日跟他打个平手的陈鹤安,这会好像鬼上身一般,力气大到他根本无法挣脱。 窒息感让陈鹤一感觉到了恐惧。 而最在意他的陈勛,此刻也失了神,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最后还是匆匆赶来的管家带著人拉开了二人。 陈鹤一捂著脖颈,大口大口的呼吸,疯狂地咳嗽了好一阵之后才嘶哑著吼出声。 “陈鹤安,你疯了是不是?” 刚才陈鹤安的力气太大,以至於他的嗓子火辣辣的疼。 而被人抓住不放的陈鹤安死死盯著陈鹤一,眼眸中满是恨意。 陈鹤一的心忍不住一个哆嗦。 他感觉,如果不是管家来的及时,兴许这会陈鹤安真的会掐死他。 “祖父。”陈鹤一下意识地靠近了陈勛,哑著嗓子说到,“鹤安他的情绪太不稳定了,不如先让人送回去好好养著吧!” 陈勛听到陈鹤一的声音,好像才刚刚回过神。 只是他看都没看陈鹤一一眼,反倒是定定地看著陈鹤安,好半晌才开口。 “鹤安,你父亲他……已经去了,你好好的……” “哈哈哈……” “我呸!” “陈勛!” “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老匹夫!” 此刻的陈鹤安好像彻底失去了理智,在他眼里,什么家道伦常,什么规矩道义,都应该见鬼去吧! 陈家这群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死了他的父亲,竟然还想让他好好听话? 做梦! “你为了陈鹤一那种废物,逼死了你最懂事最乖顺的儿子,逼死了我的父亲,现在还假惺惺地在这里演什么失魂落魄?” “当真是可笑至极!” “说到底,你就是个披著仁义道德毛皮的无耻之徒!” 陈勛在陈家素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这些年,几乎所有人都认定,陈勛的决断就是最有利於陈家的选择。 而陈鹤安是第一个敢当眾羞辱陈勛的小辈。 最关键的是,身为孙儿辱骂祖父,一旦被扣上大不孝的帽子,那就意味著陈鹤安此生都无缘仕途了。 “陈鹤安!” “你別太过分了!” 陈鹤一这个时候自然要护著陈勛,当下出声反驳。 “说不定二叔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住陈家的事,所以才会故意藉机自尽,如今尚未调查清楚,你凭什么指责祖父!” “父亲。”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一身素衣的妇人在婢女的搀扶下缓步走来,朝著陈勛行礼之后,轻声开口。 “夫君福薄,未能替父亲分忧,还请父亲看在鹤安是夫君唯一儿子的份上,饶恕他今日的罪过。” 来人,正是陈耀的夫人,也是陈鹤安的母亲,罗氏。 身为御史大夫的庶女,罗氏与陈耀一样,在陈家並不出眾,也不打眼。 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站在眾人面前替自己的儿子爭辩。 也正是如此,眾人似乎才意识到,原来罗氏的容貌並不输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 只是她太低调了,旁人才会下意识地忽略她的存在。 “母亲!” “你为何要跪他们!” “就是他们害死了父亲,他们都该死!” 陈鹤安没想到母亲为了记住竟然跪了下去,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却在撞上罗氏那双沉寂的眸子时,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肩膀缓缓落了下去,隨著下人鬆开他的力道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父亲体恤鹤安心中失父的苦楚,他不是有意的。” 罗氏依旧十分平和,好像陈耀的死並不足以影响她的情绪。 “若是父亲不愿看到鹤安,儿媳愿意带著鹤安到庄子上去住,绝不会再给父亲徒增烦恼。” “不怪他。” 陈勛终於缓缓开口,只是语气中已然带了深深的疲惫。 “他父亲去的突然,身为儿子,自然很难接受,你带鹤安回去休息吧,这里……有鹤一操持,不必担心。” “多谢父亲。” 罗氏没有半点推辞,起身之后让人拉著陈鹤安转身就走。 就好像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在意过陈耀一般。 “逆子!” 而这种违和感,让陈勛方才的悲伤全部演变成了愤怒。 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不过是训斥他几句,陈耀竟然敢就这么了结自己的性命! 这样懦弱的人,有什么资格进陈家的祖坟! “来人,把尸骨收殮入葬,不必操办!” 说罢,陈勛转身就走,好像在逃避什么一般。 眾人面面相覷,最终目光都落在了陈鹤一的身上,毕竟在场的只有他这么一个正经主子。 陈耀说到底也是陈家二爷,当真什么都不操办,这身后事未免也太…… “就按祖父说的办吧!” “祖父最厌恶的便是懦弱无用之人,二叔他……著实是想不开,事已至此,也只能怪他自己了。” 陈鹤一好似无奈地摇摇头,嘆息出声,只是话里话外都直接给陈耀定了名。 “锦衣玉食养著,因著一些小事想不开,还因此是陷祖父於不义。” “这种不孝之人,又何须可怜他?” “自作自受,仅此而已。” 另一边,皇后终究是让了一步,由著长公主將顾瑀的尸身带走了。 顾观受了伤,皇后以此为由带著他也离开了。 “跟你说了,做的乾净点,你就这么办的事?” 只是刚回到殿中,皇后就一脚踹在了顾观的心口处,冷冷地盯著他,沉声开口。 “很明显,顾悦是发现了这里头有你的手笔,顾观,你知道的,如果这件事真的暴露了,跟本宫没有半点关係,懂了吗?” “儿臣明白。” 顾观顾不得自己脸上的伤,以头触地,出声解释。 “只是母后儘管放心,儿臣做得很是隱蔽,顾悦应该只是耍诈而已。” “虽然顾瑀已经被贬为庶民,但到底是皇上的儿子。” “如今人一死,他迟早会想起当初对顾瑀的疼爱来,这也是你在你父皇面前露脸的最好机会。” 皇后看著顾观,微微扬眉,缓缓开口。 “本宫因为失去了顾瑀而心痛不已,回寢宫后就臥床不起,而你本意是护著本宫,却被顾悦出手所伤……” “顾观,带著伤到皇上面前,你应该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他动容,对吗?” 第357章 適得其反 顾观有些迟疑。 他其实有些不敢去面对皇上。 准確的来说,哪怕他机关算计,却在心底依旧有些惧怕自己这位不苟言笑的父皇。 因为每次在他面前,顾观都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你应该知道,咱们现在的处境並不乐观。” 皇后见顾观有所犹豫,当下冷声道,“顾观,求人不如求己,当然,若是本宫能得势,到时候你自然也不会吃亏,毕竟,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是,母后。” 顾观当然知道皇后所言是事实,当下点头应了,转身往外走。 “等等。” 看著顾观的背影,皇后叫住了他,朝著他招了招手。 顾观不明所以,但还是快步走到了皇后的面前。 下一刻,他脸上本来已经止住血的伤再次被皇后的护甲划开,甚至还被她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顾观的脸颊红肿不堪,鲜血淋漓。 “这样才能让皇上有所触动。” 皇后满意地拍了拍顾观的脸颊,淡淡地说道,“现在可以去了,放心,本宫这里有上好的药,不会让你留下疤痕的。” 顾观面无表情,躬身垂首,转身退了出去。 只是走出来的那一刻,他的眸底划过一丝狠戾。 今日羞辱之仇,他定然会加倍奉还。 等到顾观候在御书房门前的时候,萧烬和云擎恰好走出来,看到他不著痕跡地对视了一眼。 “六皇子这是怎么了?” 云擎连忙走上前,好似十分关切地开口。 “这脸……怎么伤的这么厉害?” “李公公,还不赶快去请太医,六皇子这脸若是留了疤,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不劳云侍郎费心。” 顾观甩开云擎的手,径直进了御书房,不等李公公关门,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以头触地,颤声开口。 “求父皇去看看母后吧!” “母后失子,心痛到不能起身,儿臣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日夫妻百日恩,父皇就算对母后有怨,还求父皇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去瞧母后一眼,就一眼都行……” 说到这里,顾观声音带了几分哽咽,头磕在地上,始终没有抬起来。 “顾瑀的事,朕已经知晓。”皇上看著顾观,微微蹙眉说道,“你倒是个孝顺的,回去好好陪你母后,朕忙完之后会去看她的。” 虽然皇家没有什么亲情可谈,但到底是人,七情六慾一个也不少。 顾瑀是皇上看著长大的储君,若不是他闹出那么多事来,也不会走到今日这步。 可人都死了,往日那些纠葛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多谢父皇。”顾观又磕了头,垂首道,“儿臣告退。”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在顾观转身的时候,恰好露出了受伤的脸,这让皇上倏然冷了脸色,沉声问道,“谁动的手?” 顾观虽然不是多么受宠,那也是自己的儿子。 若是平日里受欺负,他不知情,那也就算了,如今都闹到自己面前来了,若是自己不过问,那自己的顏面何在? “父皇……” 顾观似乎很是犹豫,好像不太敢说。 皇上不喜,只道,“有什么说什么,难道这天底下还有朕处置不了的人?” “回父皇的话,是悦然郡主。” 顾观低头,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母后得了消息差点昏过去,恰好儿臣在母后那里,所以就陪著母后一同过去,结果与郡主起了衝突。” 皇上冷哼一声,“真是麻烦。” 这麻烦,一时间不知道是在说顾观,还是说顾悦。 “儿臣知错。”但是顾观还是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地上,磕头道,“父皇,儿臣以后遇到郡主绝对会躲得远远的,定然不会再让父皇为难。” 以退为进。 顾观越是小心慌乱,越会让皇上觉得顾悦太过囂张。 “今日之事,儿臣只是想护著母后,並无不敬郡主之意,求父皇息怒。” “你是皇子,何须怕她?” 皇上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恼意,沉声道,“李公公,带六皇子下去,传太医过来瞧瞧,別留了疤。” 虽说顾观木訥不多言,但好在瞧著是个孝顺的。 而顾悦仗著自己的怜惜和疼宠,竟然压得皇子都抬不起头来,这就未免有些过了。 “父皇……”顾观退出去之前又忍不住低声道,“儿臣皮糙肉厚,不碍事的,父皇莫要怪罪郡主,也莫要因为儿臣生了嫌隙,那样儿臣心下难安。” 皇上挥挥手,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顾观乖顺地退了出去。 有些事,点到即止就足够,说多了,怕是会適得其反。 另一边,长公主带回了顾瑀的尸身,而妙智也匆匆离开,所以看管杨城的下人也鬆懈了几分。 毕竟,没有人知道为何长公主要如此在意一个失心疯的少年。 而平日里浑浑噩噩的杨城,此刻眸光清亮,扫了一圈之后方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四处閒逛,不是蹲在地上看蚂蚁,就是盯著天空发呆。 本来因为他起身到院子里閒逛的小廝颇为紧张地盯著他,结果发现他跟往常没什么区別,於是就不再时时刻刻看著他。 等到他再回过神的时候,赫然发现刚才还蹲在草边看蚂蚁的杨城竟然不见了踪影! 扒开草丛看过去,一个狗洞赫然出现在眼前! “来人啊!” “城少爷跑了!” 一时间,小廝悽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后院。 而从狗洞里爬出来的杨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飞奔,七拐八拐地窜进了一条小巷,隨后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个小院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公子!”听到动静,一个小廝模样的少年从里头跑了出来,看到杨城顿时欣喜不已,连忙上前说道,“奴才总算把公子盼来了。” “公子跟奴才约好了半月,可奴才自己在这里提心弔胆的,唯恐公子失约。” “先前让你准备的马车都准备好了么?”杨城见小廝点头,当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说道,“有劳。” 下一刻,杨城突然將藏在袖中的匕首扎进了他的脖颈。 那小廝不可置信地看著杨城,捂著鲜血喷涌的脖子,最终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而杨城面无表情,弯腰將人拖进了房间。 两个时辰后,易容成小廝模样的杨城背著包袱再次离开。 而房间中,只剩下一具被揭了脸皮的尸体! 第358章 假仁假义 杨城並未走远,而是就近选了酒楼靠窗的位置,要了些酒水,目不转睛地盯著方才的小院。 很快,大火倏然而起,隨后蔓延开来。 周遭的人都急匆匆地去救火,而杨城则悄无声息地隱入人流,径直去了杨怀义府上的后门处,装作体力不支的模样,直接昏倒在了门前。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守门的老头倒是个心善的,看到杨城昏倒,连忙上前扶起他,连声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小生上京投奔亲戚,却不想亲戚搬走了,小生这几日都没吃东西了……” 杨城缓缓睁开眼睛,好似十分虚弱的开口。 “多谢老伯出手相助,小生不敢给老伯添麻烦,这就离开。” 说罢,就要起身,结果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唉,公子你且別急著走了,我们主家心善,你且等一等,我去跟管事说一说,也许会收留你一晚。” 说罢,人已经钻进了府里头。 杨城坐在台阶上,抬眸看著杨府的后门,眸底划过一丝恨意。 明明当初最该消失的就是三房,可现在就属他们过得最自在。 而他,家破人亡,如同丧家之犬。 虽然他不知道长公主把他关著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他也猜得到绝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装疯卖傻,就是为了逃走。 不过,好在他有先见之明。 那小廝本就是他隨意救下的一个乞儿,给他锦衣玉食,让他老老实实在小院里等著,就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人皮面具不是人人都做得成,而他,恰好学过此术,且从未展露於人前。 毕竟也不是什么能见得光的能耐。 现在他逃了出来,长公主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想来他们都会觉得自己会想方设法逃出城去,而他,只会潜入他这位好三叔家里,然后夺回本来应该属於他的一切。 “公子,这位是我们的柳方管事。” 就在杨城垂眸思索之时,那老头带著一个管事脚步匆匆走了过来,热情地说道,“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就跟管事说。” 杨城连忙装作踉踉蹌蹌地起身,脸上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窘迫,將方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既是遇到了难处,那就暂且留在后院帮忙,不知道公子可介意?” 柳方也出自柳家,只是他有著一张圆圆的脸,瞧著慈眉善目的,跟高瘦的柳新完全不同。 “能得管事收留,已是大恩。”杨城连忙躬身道,“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给管事添麻烦,可需要回稟主家?” 杨城谦和有礼,柳方瞧著很是满意,摆手说道,“不打紧,我们主家最是和善,你在这里做事只是暂时,他日若是寻得好的去处,跟我说一声便可。” 听到柳方这么说,杨城自然是感激不已,跟著柳方安排的人进了府安顿。 虽然面上一派感激,可心底早已经嗤笑连连。 杨怀义还当真是天真。 隨隨便便就让一个管家做主领人进府,也不怕被人背后算计死。 假仁假义! 愚蠢至极! 就在长公主府因为杨城的逃离而鸡飞狗跳的时候,林一申已经见到了杨燁。 姚青最近一直留在別院,所以听到林一申前来拜访,著实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吩咐请他进了府。 “姚女医,突然上门叨扰,还望见谅。” 林一申朝著姚青拱手,只道,“听郡主谈及杨少爷在此养病,所以特地前来看望。” 姚青笑了,只道,“林大人客气了,只是杨燁刚刚服了药睡下,我这让人去叫他。” 她猜到了应该是郡主告诉了林一申,否则,他怎么都不可能找到这个地方来。 只是,郡主就这么信任林一申? 明知道长公主现在並没有放弃找到杨燁,越少人知晓此处,杨燁必然会更安全。 但是……难道说,这林一申还有什么特別之处? “不必。”林一申立刻摆手道,“我今日並无公务在身,所以等一等便是。” 姚青扬眉,別有深意地打量了林一申一番,笑著点了点头,並未多言。 来者是客。 既然客人要等,她总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 “姚女医,杨少爷的病可有什么大碍?” 干坐著似乎有些尷尬,林一申便找了话题,只是话里话外依旧是脱不开杨燁。 “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姚女医可著人告诉我,我定然会想办法。” “多谢大人美意。” 其实都知道,若是真的需要天材地宝,郡主自然有的是办法去找。 但是林一申一片好心,姚青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自然不会说出什么落人顏面的话来。 最关键的是,林一申从始至终都自称我,无疑是在表明自己的態度。 今日是私下来往,不谈公事。 只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竟然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当初若不是郡主,林大人差点横死接头,这做了官到底是不同,竟然有底气来这里耀武扬威。” 素冬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瞧著林一申,嗤笑一声开口。 “怎么……林大人是瞧不起长公主还是瞧不起郡主?” “难道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是她们弄不来的?” “素冬!”姚青起身,似乎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当下呵斥一声,“不得无礼!” “姚女医,你可別被这人道貌岸然的表象给骗了。” 素冬知道杨燁的病还得姚青来看,所以对她倒是客气了几分。 “贸贸然跑来,说是关心兄长,实际上还不知道是什么目的,说不定,就是替人探一探虚实而已。” 这话,就差说林一申是受人指使才故意来寻杨燁的了。 “素冬,够了!” 姚青眼见著林一申敛去笑容,当下连忙上前解释。 “林大人,素冬也是担心杨少爷,所以才出言不逊,还请大人莫要怪罪。” 不等林一申说话,姚青一把拉过素冬,沉声道,“郡主既然告诉了林大人此地,那就是郡主允许了,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立刻跟林大人道歉!” “姚女医!”素冬甩开了姚青的手臂,似乎很是不满地说道,“我做什么,似乎也轮不到姚女医你来指手画脚吧?” “姚女医做不得你的主……” 就在这个时候,杨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冷眼看著素冬开口。 “我这个做兄长的,管得还是管不得?” “不过,素冬……你且先跟为兄解释下,为何你在这別院如入无人之境?” 第359章 我行我素 顾悦能让人把杨燁藏在这个別院,必然是因其隱蔽性足够好。 而且京城之中无人知晓此处在顾悦名下,就像是林一申,他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顾悦告知而已。 可素冬不同。 顾悦將素冬赶回去的事,杨燁是知情的,所以对於她出现在这里,著实让人有些意外。 最关键的是,这別院里的下人竟然没有半个人拦著她。 “兄长,之前我替小姐出来收租的时候,曾经在这別院落过脚。” 素冬很是坦然,好像並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 “这院里的下人都见过我,也知道我是小姐身边的丫头,自然不会拦著我。” “你如何得知我在这里?” 杨燁看著素冬,平静地开口。 “而且,姐姐也跟你说了,以后不要再打著她的名义出门做事了,不是么?” “兄长这是在怪我?” 素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杨燁似乎是不欢迎她出现在这里,当下脸色有些难堪,垂首低声道,“我只是担心兄长,听闻兄长病了,却见不到兄长,所以才过来碰碰运气。” “若是兄长不喜欢,我以后绝不再自作主张,求兄长莫要生气。” 杨燁看到素冬这般委屈,心里不禁微微嘆了口气。 他其实挺喜欢素冬这个妹妹的,只是完全想不明白她为何非得跟六皇子走得那么近,以至於跟顾悦离心。 “说起来,素冬姑娘也是担心你。” 林一申见杨燁不说话,知道他现在比较纠结,当下上前一步,笑著说道,“不过,还得是你性格好,身边的朋友都很担心你,瞧见你现在好好的,才安心了不少。” “他现在也不过是强撑著而已。”姚青在这个时候接过话茬,只道,“要是想完全好起来,只怕要养上三五个月才行。” “那你还是早点歇著,我们就不打扰了。” 林一申明白姚青是在解围,所以自己也不打算多留,当下看向杨燁说道,“等到你再休息些时日,姚女医说允许我们过来,我们再过来。” 杨燁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允许,当下点头应了,本来打算出去送送他们,结果被林一申拦住了。 “没道理让你一个病人去送我们,让素冬姑娘送我吧。”林一申依旧是温和地说道,“不管怎么说,素冬姑娘是你的妹妹,替你这个做兄长的送客也是应当的。” “那就辛苦素冬走一趟了。”杨燁没有拒绝,转头看著素冬说道,“替我送送林大人,正好时辰也不早了,你跟林大人一同回京,我也放心。” 素冬本来並不想走,但是跟杨燁的目光对上,最终还是没有反驳。 “其实,素冬姑娘並不喜欢六皇子,为何还要费尽心思地配合他演戏?” 马车上,一直没有说话的林一申突然开口。 “是郡主的安排?” “民女不知道林大人在说什么。” 素冬面无表情,看著林一申说道,“现在兄长对林大人格外信任,民女自然也不会为难林大人,但是林大人恶意揣测民女,难道刚才在兄长面前的和善都是装出来的?” 此刻的素冬好像一只满身刺都竖起来的刺蝟,攻击性极强。 “素冬姑娘,你我都是郡主的人,不必如此见外。” 林一申见素冬这般,当下笑著摇摇头说道,“虽然素冬姑娘装得很像,但是我能看得出来,跟六皇子在一起的时候,素冬姑娘偶尔还会流露出几分厌烦之色。” “而且,据我了解,素冬姑娘对郡主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人不可能突然就性格大变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顺水推舟,故意为之。” 素冬半晌没有说话,看著林一申的目光多了几分警惕。 她的確是跟顾悦商量演了一齣戏,假装二人决裂,让六皇子有机会趁虚而入。 现在连杨燁都对她失望,林一申却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看来,以后还是要提醒小姐一下,这个人,太聪明。 能为自己所用,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还是趁早杀了放心。 “林大人果然聪慧非常。” 想到这里,素冬倒是也不再假装,当下微微一笑说道,“我今日来见兄长,就是想看看自己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没想到,瞒得过兄长的眼睛,倒是让林大人瞧出了端倪。” “只是,林大人是如何得知我与六皇子相处的模样?” “林大人……让人监视我?” 林一申虽然现在是效忠小姐,可为何要让人盯著自己? 到底是何居心? 另一边,长公主在得知杨城不见了的时候,大发雷霆,直接下令將当时看管他的人全都杖毙。 一时间,整个后院血流成河,哀嚎声此起彼伏。 “长公主莫要动气。”戴著面具的陈耀一边替她捏著肩膀,一边劝说道,“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到人,妙智大师不是说了,只要暂时用寒棺保住太子的尸身不腐,此事还有转机。” 这个时候的陈耀已经知晓了长公主想为顾瑀做的事。 只是他不仅没有半点反对,反而对长公主的决定大加讚赏。 毕竟连皇后都没打算救自己的儿子,而长公主却能为此奔波,又何尝不是重情重义呢? “你不觉得本宫心狠手辣?” 自从杨怀远死了以后,长公主行事愈发无状。 御史台弹奏摺日日都有,可她依旧毫不在意,我行我素。 此刻她慵懒地靠在陈耀的怀里,淡淡地开口。 “本宫的手可不乾净,杀的人多了,有的时候都会听到他们来索本宫的命。” “奴为了长公主都能愿意诈死离开陈家,难道长公主还不相信奴的心吗?” 陈耀有些心疼地看著长公主,低声道,“奴先前瞧著长公主脸上满是疲惫之色,还以为是因为那些糟心事,原来是被鬼魅所害。” “不过长公主放心,奴平日里对医药也有几分研究,日后有奴陪著,定然不会再让长公主受苦。” “本宫身边也不止你一个。”长公主微微扬眉,似笑非笑地问道,“你难道愿意与旁人共事一人?” 不得不说,有陈耀这样陪著,长公主的心情也平復了不少。 “只要长公主喜欢,奴……都愿意。”陈耀低声回了一句,隨后想起什么一般问道,“若是找不到杨城,长公主觉得……陈鹤安如何?” 第360章 丧心病狂 长公主听到陈耀这么说,一时间有些讶异的抬眸看著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是……奴说错了什么吗?” 陈耀见长公主不说话,连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仰头看著她说道,“长公主,奴知道陈鹤安的血脉低微,配不上太子殿下,是奴唐突了,求长公主不要嫌弃奴。” “陈耀……本宫其实也真的是好奇。” 长公主微微探身,捏住了陈耀的下巴,看著他那双眸子,一字一顿地开口。 “本宫这么多年在京城,从未见过你表露半分情意,如今你想方设法地留在本宫身边,又对本宫如此上心,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能献祭……” “你到底图谋本宫什么?” 说起来,也真不怪长公主多想。 毕竟她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任何你来我往的交锋,都藏著彼此利益的试探,谈什么真心?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奴如今也不过是弥补当年未能娶长公主之憾。” 陈耀跪在地上,垂首解释。 “当初若不是父亲阻挠,奴都打算到长公主府给长公主做面首。” “可是父亲不仅將奴关起来,甚至还给奴娶了夫人,因为奴不肯与夫人圆房,他甚至亲手给奴下了药。” “奴觉得自己脏了,根本不配出现在长公主面前。” “可是现在,他们为了一己私利,又想让奴来接近长公主,奴不想成为他们对付长公主的工具,所以……奴寧愿永远追隨长公主。” “若是长公主怀疑奴的真心,奴可以把心剜出来!” 长公主扬眉,看著陈耀,突然將一把匕首丟在了他面前,只道,“剜吧!” 本以为陈耀会犹豫,却不想下一刻他竟然就摸到匕首,朝著自己的心口刺了下去。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解无聊,??????????????????.??????超靠谱 全手打无错站 就在匕首扎破了皮肤的时候,长公主已经抓住了陈耀的手。 “好了。” 长公主拍了拍他的脸,笑著说道,“本宫知道你的心意了,而且现在也不觉得生气了,你做得很好,雀奴,以后就跟在本宫身边吧!” 不得不说,陈耀在自己面前够疯。 而自己,恰恰最喜欢疯子。 “多谢长公主。” 陈耀立刻磕头谢恩,完全不顾自己的心口处还在流血。 “不过你方才的提议不错。” 长公主居高临下地伸手摸了摸陈耀的头髮,淡淡地说道,“本宫听说陈鹤安自幼习武,身强力壮,底子很不错,只是……你捨得吗?” “本就是不该出生在这世上的孩子,何谈不捨得?”陈耀轻声道,“只要长公主喜欢,是他的福分。” “可你现在已经不是陈家人了。” 长公主看著陈耀,沉声道,“本宫若是把人掳走,到时候怕是又要被弹劾,更何况,你诈死之后,陈家二房也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孩子,没了的话,怕是会闹大了。” “奴会想办法为长公主分忧。”陈耀立刻说道,“他最信任我这个父亲,只要我说的话,他一定会听,长公主放心便是。” “好。”长公主满意地点头,只道,“那就陈鹤安吧,儘快把人带来,等到事成,本宫不会亏待你的,日后本宫身边也只有你一人,如何?” 陈耀的眼睛倏然变亮,几乎是立刻起身,连声道,“奴这就去办!” 等到长公主挥手让他退下,妙智才快步走了进来。 “等到陈耀把陈鹤安带来,你就把人困在放顾瑀尸身的暗室里。”长公主面无表情地看著妙智说道,“你跟本宫保证的接二连三出岔子,若是此次再不成,本宫就先要了你的命。” 在得知顾瑀出事的时候,若不是妙智提前告诉了长公主只要能抢回尸身还能有救,只怕她早就杀进了皇宫要个说法了。 但是一而再,再而三,长公主的耐心已经告罄。 “若是早知道你这般无用,本宫还不如派人去找真正的妙音到底在哪。” “长公主息怒。”妙智也没想到此事竟然会一波三折,当下恭敬地说道,“这一次,老身绝不会失手,否则,老身自己提头来见。” 就在陈耀为了討好长公主打算献祭自己儿子的时候,刚刚安顿下来的杨城恰好遇到了回府的杨婉歆。 “这是……” 杨婉歆扫了一眼杨城,只觉得有些眼熟,当下眯起眼睛,蹙眉开口。 “怎么先前没见过?” “回小姐的话,是新来的採买。” 柳方恰好跟著,看到杨婉歆注意到杨城,当下上前一步,低声解释了他的来处。 並未当著人的面大声宣扬,这也是给对方留下几分顏面。 说到底,还是太过心善,所以才处处与人为善。 可这样的善,很容易就害了自己。 “柳叔,这种来歷不明的人,不好往府里头安排的。” 杨婉歆也知道这是父亲杨怀义定下的规矩,但心下有些担忧,当下示意柳方往一旁走了几步,才轻声开口。 “我知道柳叔为难,但是现在京城有些乱,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父亲那边我会去说,柳叔按我说的办,我记得咱们在善堂设了学堂,既然你说了是书生,应该是识字,將他安排到那去。” 本来府里头就他们三个主子。 杨怀义自经歷过牢狱之灾,好像就看开了许多,现在更多的时候都在陪著自家夫人游山玩水,所以更多的时候只有杨婉歆自己留在府里。 她谨慎些不为怪。 “老奴明白了。”柳方也知道这府里迟早得是杨婉歆做主,当下点头道,“小姐放心便是。” 杨婉歆点点头,临走前又扫了一眼杨城,心里头总觉得有些奇怪,当下忍不住又低声叮嘱了柳方几句。 “柳叔,咱们算不得什么富贵人家,但是这京城这么多权贵,这人恰好就昏倒在咱们后门处,未免有些太巧合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找人盯著点,我总觉得怪怪的。” 柳方连忙应了。 只是这边杨婉歆还没走,那边杨城突然快走了几步,隨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这位公子,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如此无礼,说跪就跪?” 杨婉歆几乎是立刻躲闪到了一旁,下意识蹙眉开口。 “你这是想折了小女子的寿不成?” 第361章 无动於衷 杨城跟杨婉歆的年纪相仿,甚至瞧著可能比她还年长几岁。 而且,杨城这个时候並非杨府的下人,当著这么多下人的面给比自己年纪小的人下跪,摆明了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逼迫对方退让。 就好像有的无德老人会在发生爭执的时候,有意跪在小辈面前,藉此让旁人向著自己来要挟小辈,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杨城虽然算不得长辈,但此举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杨婉歆对面前此人的厌恶又多了一层,但是面上並没有表现出什么,只道,“有什么话,不妨起来再说。” “小姐,在下並无此意。” 杨城依旧跪在地上,垂首掩去那一闪而过愤恨的神色,轻声开口。 “在下只是感谢小姐相助,若不是小姐心善,在下只怕要饿死街头了。” “多谢小姐收留,他日,在下定然会好生报答小姐恩德。” “这位公子想必是搞错了,此事与我毫无关係。” 杨婉歆蹙眉,立刻否认道,“本就是柳叔心善,若是让公子有什么误会,那我在这里还是跟公子说明白,公子遇到了难处,昏倒在杨府门口,柳叔出手相助是出於道义,公子切莫谢错了人。” “柳叔,还不把人扶起来。” 柳方一听,连忙上前去扶人,还不忘笑著解释道,“公子只是暂时落难,不必妄自菲薄,这动不动就跪,怕是会折了文人风骨,要不得要不得……” 说实在的,柳方其实一开始看到杨城的时候,以为是个有骨气的书生,所以才起了几分怜惜之意。 可他当初就跟著杨怀义做事,算是瞧著杨婉歆长大的,自然更疼自家小姐。 所以,对於杨城的举动也是多了几分不喜,语气里也多了警告之意。 “而且,我们小姐与公子素不相识,还望公子自重,莫要隨意攀扯。” 杨婉歆和柳方都这么说了,若是换成一般人,只怕这会都无顏相见,可杨城本就抱著目的而来,自然装作听不懂,只是躬身站在一旁,低声解释。 “在下……只是太过紧张了,方才唐突了小姐,还请小姐见谅。” “柳叔,你安排吧!” 杨婉歆不愿再跟杨城多言,当下挥挥手,带著人就要离开,结果恰好下头的人领著李运走了过来。 “李大哥?” 杨婉歆有些意外。 方才下头的人来稟,只说李运有事拜访,她以为还要等一等,没想到人这会就到了。 “我已经让人在厅备好了茶水,请李大哥移步,柳叔,其他的事先放放,你跟我一同过去。” 按理说,李运是外男,本不该杨婉歆招待,但是杨怀义夫妇不在,所以也只能如此。 不过,本来三房这些年经商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而且杨怀义还有意让杨婉歆接手,自然也不会拘著她。 再加上朝廷这些年对於女子出门做事也愈发宽和,倒是也有不少女子开始有了名气,姚青就是其中之一。 “贸然打扰,给杨小姐添麻烦了。”李运笑著拱手,余光扫过柳方那边之后,视线就落在了杨城的背影上,当下微微蹙眉问道,“那位是……” 杨婉歆看了一眼,一五一十的將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大哥也觉得这人奇怪吗?”见李运点头,杨婉歆顿时有种有人能理解自己的感觉,连声道,“刚才我就是这样的感觉,只是没办法描述,就好像……” “一条黏腻的毒蛇盯著自己。”李运接过了话茬,沉声道,“杨小姐可是这样的感觉?” “是的!”杨婉歆立刻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李运,问道,“我就说,这人无缘无故的昏倒在我们后门,肯定是有问题的,可我也没有证据,万一冤枉了人家怎么办?” “今日西郊有处院落走水,里头烧死了一个人。”李运陪著杨婉歆边走边低声道,“仵作验尸之后,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但我瞧著那人的头骨有几块碎皮……” 说到这里,李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杨婉歆,心里头忍不住有些懊恼。 好端端的,他跟人家姑娘家说这些做什么? 万一嚇到了她,那他怎么哄? “李大哥,你接著说啊?”见李运不再说话,杨婉歆立刻催促道,“李大哥是不是觉得这人跟走水的案子有关?” 对上杨婉歆亮晶晶的眸子,李运突然笑了。 他心仪的姑娘,又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就被嚇到的? “是,我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为的是掩盖罪行。” 李运轻声道,“但是证据还在找,我想,这个人出现的时机如此巧合,不如找人盯著他,以免打草惊蛇,又或者確实与人无关,也不至於误伤无辜。” 有些话,他没有说出来。 他瞧著这个人的身形,非常像那位从长公主府逃出去的杨城。 他在牢里跟此人打过很多次交道,再加上他素来观察入微,所以才会起了疑心。 可这些都是猜测,他也不好明说。 “此人若是真的如你我猜测这般,还是儘早赶出去,以免伤了你。” 就在李运怀疑起杨城的时候,因为父亲陈耀骤然离世的陈鹤安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就看到母亲罗氏坐在烛火下绣,没有半点伤心。 陈鹤安是一直哭到了昏厥,所以他很不理解母亲为何能够无动於衷。 “这些年,父亲与母亲相敬如宾,如今父亲过世,母亲难道一点都不难过吗?” “你是他的儿子,伤心也是在所难免。” 罗氏听到陈鹤安说话,这才放下手中的针线,吩咐婢女去端药之后才转头看著他说道,“我与你父亲,本就没什么感情,就不必强求了。” 说起来,陈耀死了,对於罗氏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母亲!” “你怎么能如此冷漠无情?” 陈鹤安一听,顿时红了眼眶,忍不住怒声开口。 “京城那些男人,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 “父亲这么多年身边只有母亲一人,哪怕三叔曾经主动送了女子给父亲,都被他拒绝,他对母亲难道还不够好吗?” “母亲为何还不知足,甚至对父亲的身后事不闻不问,由著那些人作践父亲?” 第362章 一厢情愿 这个时候,下人已经端著药过来了。 罗氏接过来,將药碗递给陈鹤安说道,“先把药吃了,哭得嗓子都变音了,先好好养著身子,其他的事容后再说。” 却不想,下一刻,陈鹤安一甩手掀翻了药碗。 “小姐!” 跟著罗氏的,是她的贴身嬤嬤,此刻见罗氏被泼了一身的药,忍不住有些埋怨地看著陈鹤安说道,“安少爷,你怎么能这么对小姐?” “从你昏过去到现在,小姐一直陪著你,可你醒过来不仅没有半点关心,还因为那个人指责小姐,你难道就没想过,小姐也会伤心吗?” “小姐……” 陈鹤安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指著若嬤嬤对罗氏说道,“这么多年,你还纵著她在你面前称呼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嫁人成亲了?” “你是我的母亲,是父亲的夫人,是陈家的二夫人,不是什么罗小姐!” 若嬤嬤目瞪口呆。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看大的小主子,有一日竟然会这么蛮不讲理。 而罗氏看著自己脏污的衣裙,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 那一团脏污,就像是她这灰暗的半生,让人噁心却摆脱不掉。 可如今,她只需要把这衣衫扔掉,就可以了吧? 就在若嬤嬤想要替她反驳的时候,罗氏拦住了她,再次看向陈鹤安的目光也不再是之前的慈爱,反而带了一种冷漠的疏离。 陈鹤安心里头微微一颤。 他太熟悉这样的眼神,因为……这么多年,母亲一直都是这样看父亲的! “是我太天真了。” 罗氏面无表情,淡淡地开口。 “我以为不管什么时候,你是我的儿子,总归能看到我的难处,现在才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陈鹤安,我且问你最后一次,你是不是觉得有没有我这个母亲,都无关紧要?” “当然!” 不知道为何,听到母亲这么问自己,陈鹤安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可是想起被当做感染疫病所以才烧了尸身,又草草下葬的父亲,他又觉得母亲太过冷血。 “这么多年,每次我好不容易求父亲去看母亲,母亲总是避而不见,我不知道父亲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母亲记恨至今。” “但是,人谁能无过?” “父亲死了,母亲若是还不原谅他,那我也不会再理会母亲了!” 这世上,最会拿捏父母的永远都是子女。 因为被偏爱,所以总觉得不管他们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父母终究会妥协。 可很显然,陈鹤安失算了。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 罗氏並未反驳他,只是说完这句话,带著若嬤嬤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既然你不需要我这个母亲,那日后不管你遇到何事,都不必来寻我了。” “你我母子情分到此为止。” “你……你以为我稀罕吗?” 陈鹤安没想到罗氏竟然说走就走,当下恨得將枕头朝著门口扔了出去,怒声道,“父亲没了,你不伤心就算了,竟然还要拋下我!” “你就是个狠心的女人!” 罗氏走得很快,好像这样就能將陈鹤安的吼声全都拋在身后。 “小姐。” 若嬤嬤追上罗氏,看到自家小姐红著眼眶,忍不住落了泪,不顾身份,一把將自家小姐抱在怀里,颤声开口。 “小姐不哭了。” “以往曾听老人说,很少会有男人懂女人的难处,哪怕是自己的母亲。” “那个时候,老奴还不相信,总觉得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绝对的事。” “可现在……” 想起陈鹤安的反应,若嬤嬤只觉得心寒不已,也说出了最为大逆不道的一句话来。 “小姐,咱们……咱们走吧!” “老爷和夫人过世以后,陈家更是欺负小姐没有靠山,不把小姐放在眼里。” “可老奴瞧著小姐长大,不愿再让小姐再被他们磋磨,现在没人疼小姐,那咱们就自己疼自己!” “咱,凭什么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 这话,若是落在旁人耳中,只怕太过惊世骇俗。 可在罗氏这里,仿若一道光注入她昏暗的人生中,让她瞬间看到了希望。 “嬤嬤。”因为被儿子伤到的罗氏几乎是立刻冷静了下来,当下握紧若嬤嬤的手,低声道,“你帮我走一趟,去请悦然郡主,求她与我见一面。” 她已经磋磨半生,如今既然打算为自己而活,那就不该再浪费半点光阴。 等到顾悦见到罗氏的时候,著实有些惊讶。 毕竟,陈家的大夫人当初做下的那些事,实在算不得什么好的记忆。 但是面前这个打扮素净,但不失貌美的温婉妇人,第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 “听闻罗姐姐要见我。” 不知道为何,顾悦並不想为罗氏冠上陈姓,所以下意识地如此称呼之后,又有些尷尬。 有些人,当真是一眼就知道喜欢不喜欢。 “倒是我唐突了,见谅。” “郡主这样称呼,倒是让民妇受宠若惊,只是民妇这个年纪……著实担不起姐姐二字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罗氏对於顾悦的好感几乎瞬间就达到了顶峰,当下微微笑著开口。 “这些年民妇深居简出,甚少出现在人前,本来还担心郡主不会应下民妇的邀约,郡主肯赏脸,民妇已经感激不尽。” 说话间,罗氏將和离书展开,放在了顾悦面前。 “其实今日请郡主来,是民妇有事相求。” “这份和离书,是当初民妇嫁进陈家当晚,陈耀亲手所写,只是当时民妇……还抱著一丝希望,所以一直压在箱底。” “本来,民妇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將它拿出来的……” 寥寥数语,却道尽了一个女子蹉跎了半生的孤苦。 顾悦的目光落在和离书上,罗氏的名字处,罗明珠三个字落笔清楚,很显然是刚刚写上去没多久。 “明珠姐姐之所以等到今日,是因为陈鹤安对吗?”顾悦抬眸看向罗明珠,有些心疼地问道,“他做了让姐姐伤心的事?” “郡主,都过去了。”罗明珠垂首,摇摇头,微微一笑,只道,“不重要了。” 只要自己不在意,那些人,那些事,都不会在伤到自己。 “民妇想借郡主之力,带走自己当初所有的嫁妆。” “若是此事能成,民妇愿意以半数家產相赠作为谢礼,求郡主成全!” “姐姐,虽然你我一见如故……” 顾悦看著突然跪在地上的罗明珠,微微蹙眉问道,“但你为何觉得,我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你,就冒著被皇上训斥的风险,与陈家再起爭执?” 第363章 粉饰太平 “你应该知道,陈家虽然如今落魄,但是陈勛毕竟在朝为官多年,门生眾多。” 顾悦看著罗明珠,平静地开口。 “先前太子的事也是因我而起,所以才让陈家走到今日这步,他们对我恨之入骨,你却来求我替你出头,说不定会適得其反。” “而且,这和离书是陈耀在世的时候签下的,若是陈家现在不认,你就只能困在陈家。” “所以,我劝罗姐姐还是三思,毕竟留在陈家,至少一辈子衣食无忧。” “郡主不必再劝,民妇意已决。” 罗明珠认真听完顾悦说的这些,当下缓缓开口道,“民妇知道,郡主说这些,都是担心民妇有一日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但是对民妇来说,陈家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而且……陈耀死了,於民妇来说,这一眼望到头的日子终於结束了。” “民妇现在只求自由身。” 顾悦伸出手,將罗明珠扶起来,微微一笑,“罗姐姐是通透人。” 她刚才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確认罗明珠的真心。 女子总会心软。 特別是罗明珠还有个儿子陈鹤安。 母子连心,一旦事情闹开,到时候陈鹤安万一跪求罗明珠,说不得她又会迟疑。 但是看现在罗明珠的態度,想来是连陈鹤安都不要了。 这样,倒是可以出手帮一帮。 “我跟陈家早就不死不休了,罗姐姐愿意相信我,把对付陈家的机会送到我手上来,我自然是不遗余力地出手。” “只希望,他日罗姐姐莫要怪我多管閒事。” 万一日后罗明珠过得不如现在,保不齐会恨自己的吧? 毕竟,这件事不闹到人尽皆知,她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留在陈家度过一生。 “郡主放心,民妇……绝不会过得比现在差。” 罗明珠昂起头,脸上带著几分笑意,只道,“民妇也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这些年他们瞧著民妇过这样的日子,大概早就心疼著急了。” “所以,若是民妇离开陈家,他们定然会保佑民妇,让民妇过得更开心。” 明明瞧著温顺婉约,可骨子里却带著一股坚韧的衝劲儿,让人刮目相看。 “这和离书,我会替罗姐姐送去官府。” 顾悦伸出手,握住罗明珠的手,认真地开口。 “罗姐姐让人给我一份嫁妆单子,另外回去之后好好清点一番,若是少了什么全都记录下来,我安排人跟著罗姐姐,到时候只管让人拿回来给我。” “姐姐稍安勿躁,等我三日,三日后,我会带人迎姐姐离开陈家。” 罗明珠躬身行礼,红著眼眶道,“郡主大恩,民妇没齿难忘。” 等到罗明珠离开之后,顾悦才走进隔壁的雅座,端起茶盏就喝了个精光。 “若是爱茶之人瞧见你这么喝茶,怕是会说你暴殄天物。” 坐在顾悦对面的,正是镇南王妃。 此刻她笑盈盈地瞧著顾悦,忍不住打趣道,“陈家那摊子浑水,我当真是不建议你去掺和,可你倒好,转头就应了罗明珠的事,真不知道该说你热心肠,还是说你傻。” “我若是现在不对付陈家,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顾悦笑眯眯地开口。 “而且罗明珠瞧著就面善,怎么能看著她被陈家那些人磋磨。” “罗明珠的事,我曾有所耳闻。” 镇南王妃有些感慨地说道,“罗明珠是商户之女,当时很多人都奇怪为何陈勛会给陈耀定下这样的婚事,可后来罗明珠的嫁妆一出,所有人都闭了嘴。” “罗家只有罗明珠这一个女儿,她父母也是聪明人,当初將一半家產捐给了朝廷,另一半全给了这个女儿做嫁妆。” “陈家是寒门出身,虽然那个时候有陈勛和陈创父子在朝为官,可那能有多少家底?” “所以,陈耀先成亲本来不合规矩,但是罗明珠嫁进去之后,陈家似乎就有了底气,陈家老三陈庄也开始经商,赚了不少银子。” “不过,这最初的底气从何而来,也不是很难猜。” “但是,没想到陈耀在成亲当晚就这么羞辱罗明珠,实在是有些不要脸了。” 明明是衝著人家丰厚的嫁妆去的,可人娶进来了又摆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既要又要,吃相著实太难看了。 罗明珠刚才只是简单提了几句自己的遭遇,对於那些过往的辛酸只字未提。 很显然,她已经放下了,所以才会像在说別人的故事一样。 “一群道貌岸然的假君子,竟然贪墨罗姐姐的嫁妆。” 顾悦听到镇南王妃说完这些,只觉得心里头愈发心疼罗明珠,当下沉声道,“陈家若是不想被戳脊梁骨,那就得把当初吃下去的全都吐出来。” 有些事,藏著掖著不明说,怎么都能粉饰太平。 可是,律法可是写得清清楚楚,嫁妆是女子私有財產,一旦闹开,陈家若是敢承认自己贪墨了罗明珠的嫁妆,那到时候只会被天下人耻笑。 “你得想个万全之策。” 镇南王妃见顾悦上了心,当下提醒道,“罗明珠现在是孤女,若是陈家拿捏点手段,在她没有和离前就弄死她,对外只说她因夫君过世而伤心欲绝,最终病死了,也没有人能查证。” “一旦此事成了,那所谓的嫁妆自然全都由陈鹤安保管,那跟入了陈家有何区別?” 就在顾悦和镇南王妃商议罗明珠和离的事时,林一申已经將素冬送回了书院。 “素冬姑娘放心,我只会助姑娘一臂之力,不会给姑娘拖后腿的。” 临下车前,林一申突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隨后竟然特地下车送她进了书院。 “林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跟林一申並肩走进书院的素冬颇为不解,“先前林大人说的话,我会如实告诉小姐,林大人不必有意討好。” 在郡主面前,谁都要往后排。 “素冬姑娘,今日我送你回书院,必然会有人告诉六皇子。”林一申低声提醒道,“若是他立刻来见你,你就说林某有意想要求娶姑娘,到时候六皇子自然会有所动作。” “你也说了,从始至终他都是在演戏而已,有没有人求娶我,於他来说,好像並无意义。”素冬蹙眉,好像觉得林一申不太靠谱,只道,“这样会不会多此一举,徒惹他怀疑?” 第364章 愿者上鉤 “素冬姑娘,我与六皇子都是男人。”听到素冬这么说,林一申微微一笑,只道,“此事你信我便是,绝不会让素冬姑娘出岔子。” “其实,我倒是挺好奇的。” 素冬见林一申这般,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扬眉问道,“你好像很討厌六皇子?” “六皇子擅偽装,若不是早知道他的真面目,我想基本都会被他骗过去吧?” “林大人为何就如此清醒?” “也许,是我比较聪明。”林一申避而不谈,只道,“既然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叨扰了,告辞。” 说罢,林一申朝著素冬微微拱手,转身就走了。 “这人,还真是奇怪的紧。”素冬看著林一申的背影,忍不住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素冬。” 就在素冬要转身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倒是嚇了她一跳。 “爷爷,你怎么在这?”素冬看到爷爷,立刻笑著走过去,“外头那么冷,你好好待在房里,莫要冻著了。” 素冬爷爷的身子虽然经过调养有了几分起色,可到底之前落了病根,所以一旦凉著之后,依旧会咳得厉害。 “刚才那位是林大人?” 在京城那么久,他对这些官员多多少少都有了几分了解,所以也看出了对方是林一申。 “是啊,刚好在小姐那遇到,小姐让他把我送回来。”素冬下意识地隱瞒了杨燁的事,搀著爷爷往回走,边走边道,“林大人彬彬有礼,倒是个不错的人。” 在亲人面前,素冬绝不会说自己接触的人有问题,不然他们帮不上忙,还会跟著担心。 素冬將爷爷送回书房,祖孙二人又聊了几句,素冬就寻了由头要走,却被爷爷叫住。 “若是爷爷选,爷爷会站在林大人这边。” “丫头,六皇子不是良配,你切莫动心,懂了吗?” 素冬哭笑不得。 但是,这个时候她只是点点头应了,並未过多解释。 不管是六皇子还是林一申,她压根一个都不喜欢,只是现在没必要让爷爷知道这些了…… 而林一申刚出了书院门,李运就迎了上来,一五一十的將在杨婉歆那里见到的事稟明。 “你確定对方是杨城?” 听到李运这么说,林一申也有些意外,“若是没有证据,一旦抓了人,闹了乌龙,到时候又要惹出来不少民怨。” “你也知道,本官坐在这个位置上,有多少眼睛盯著,就等著本官出错。” “让他们利用百姓闹事,到时候本官明知道是局,也得入了。” “大人,要不暗中探查?” 李运也有些迟疑。 他虽然相信自己的直觉,可总不能让林一申为了这点虚无縹緲的直觉就冒险。 “把这个消息送去给郡主。”斟酌了下,林一申突然笑了,摆摆手说道,“郡主自然有办法查到他的身份,若真的是杨城,那到时候郡主自然会处置。” 有些事,他有官身做不得,那顾悦自然没什么顾虑。 “另外,將本官有心仪之人的消息散出去。” “大人有心仪之人了?”李运本来还在担心杨婉歆,结果听到林一申这么说,顿时有些惊喜地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少说话,多做事。”林一申抬手拍了拍李运的肩膀,笑著说道,“本官自有安排。” 姜太公钓鱼。 愿者上鉤。 另一边,罗明珠一回去就让若嬤嬤开始清点嫁妆,结果发现在她闭门不出的这些年里,自己的嫁妆竟然少了很多名贵的物件。 “都是二爷拿出去的。”若嬤嬤看著那些出库记录,忍不住啐了一声,“对我们小姐那么无情无义,拿东西倒是手长得紧,当真是不要脸!” “现在死无对证,只有陈耀取走的记录,並未有他给了谁。” 罗明珠看著那一件件珍贵的东西,鼻子忍不住泛酸。 “若嬤嬤,都是我太傻了。” “若是我早些看开,也不至於让他们吸我的血,这些……都是父亲母亲精心挑选才给我留下来的……” “我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个样子……” 罗明珠捂住脸,终究还是落了泪。 这么多年,夫君有外心,儿子也瞧不上她,跟她离心,可她连自己的嫁妆都看不住。 “小姐现在就该去跟老太爷闹一闹。” 若嬤嬤看著罗明珠这般,心疼不已,担心这口气窝在她心里会成为一辈子过不去的坎,当下握著她的手,低声开口。 “郡主那边的安排咱们听著,但是咱们也可以藉机去给他们添点堵。” “小姐可以以鹤安少爷的名义清点嫁妆,然后发现竟然少了这么多,到时候小姐就说陈耀拿著自己的嫁妆在外头养外室了。” “老太爷不是最重规矩么?” “若是还想保他儿子的名声,那就得给小姐补上,咱们不能总指望旁人帮忙,小姐,人最重要的还是得自己立起来。” 罗明珠擦乾了眼泪,握紧若嬤嬤的手,眼神愈发坚定,当下起身说道,“嬤嬤说得对,该是我的东西,我就该拿回来。” 想到就去做。 罗明珠拿著誊抄之后的清单直接去了陈勛书房所在的院子。 恰好,陈鹤一也在。 “二婶。”瞧见罗明珠,陈鹤一当下起身行礼,恭敬地问道,“鹤安的身子好些了吗?” “有劳鹤一记掛,他好多了。”罗明珠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陈勛说道,“父亲,今日儿媳来,是想让父亲替儿媳做主。” 陈勛眉头一跳,只觉得有些不妥,当下说道,“鹤一,你且先回去吧!” “父亲不必赶人。”罗明珠拦住了陈鹤一,看著陈勛说道,“有些话当著鹤一的面说清楚也好,毕竟亲兄弟也要明算帐,说不定,大房那边也有儿媳的嫁妆呢?” “胡说八道!” 陈勛立刻明白了罗明珠今日的目的。 先前陈耀活著,二人关係不睦,但好歹有人稳著她,但是如今陈耀没了,她就开始清点嫁妆,分明是起了旁的心思。 “老二媳妇,老夫自问这么多年没亏待你们任何一个人,如今老二没了才多久,你竟然就开始清算嫁妆?” “你做这些事,考虑鹤安了没有?还是说……你现在是起了改嫁的心思?” 第365章 拆骨入腹 “父亲方才也说了。” 罗明珠十分平静,抬眸看著陈勛,缓缓开口。 “夫君现在没了,二房只有鹤安一人,儿媳自然要替鹤安早做打算。” “明人不说暗话,父亲重视鹤一,自然对鹤安的关注就少,他现在失去了父亲,那我这个做母亲的,若是依旧如以往那般不闻不问,那到时候吃亏的只会是鹤安。” 陈勛的確是老狐狸。 而且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但是罗明珠心里头清楚,若是想让他放下戒心,最重要的就是让自己不露怯。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虚虚实实,越是坦然以对,反而越可信。 “二婶当真是说笑了,在陈家,何来吃亏一说?” 陈鹤一听到罗明珠这么说,当下立刻笑著开口。 “而且,祖父对我们兄弟都是一视同仁,自然不会偏袒谁,再加上,我与鹤安本就是兄弟,就算日后我来主事,也会与鹤安相互扶持才能走的更远。”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最是知晓,二婶不必杞人忧天。” 陈鹤一说话,陈勛並未阻止,目光始终落在罗明珠的脸上,似乎想从她脸上瞧出什么端倪来。 但是罗明珠太过平静,甚至有种哀莫大於心死的漠然。 这很符合她的性子。 这么多年,她再府里头一直都是如此,跟谁也不亲近,以至於他曾经也后悔过,觉得若是当初给陈耀娶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儿,也许他就不会再犯浑了。 可他並不知道,一切的因果都由陈耀自己而起。 当初那个怀著满心欢喜嫁入陈家的罗明珠,被陈耀亲手扼杀在了洞房烛夜。 所以,现在的她对整个陈家都恨之入骨,谈什么情义? “陈鹤一,你现在还不是家主。” 罗明珠扭头去看陈鹤一,沉声道,“长辈说话,何来小辈插嘴的道理?” “难不成这也是你祖父教给你的规矩?” “二婶,我知道二叔的事让二房都很难过,可这也不是二婶针对我的理由。” 往日里,罗明珠对陈鹤一虽然不冷不热,但是好歹没有这么大的敌意,如今突然变成这般,让陈鹤一很是不適,甚至还多了几分恼意。 “不管我是不是家主,也不能看著二婶对祖父不敬,方才我有说错什么吗?” “呵……父亲瞧见了?” 罗明珠冷笑一声,目光再次落在了陈勛身上,只道,“夫君尸骨未寒,陈鹤一这个家主还没坐上去呢,对我这个二婶就已经冷嘲热讽了。” “鹤安那孩子最是愚孝,父亲说什么他都会听,我这个做母亲的,若是再不替他打算,只怕迟早会被旁人拆骨入腹!” “难道父亲能发毒誓护著鹤安一辈子吗?” “你別太过分了!” 陈鹤一没想到罗明珠今日如此尖锐,听到她竟然让陈勛发毒誓,登时怒从新来,刚要说什么,却被陈勛出声打断。 “好了!” 本来因为陈耀突然出事,陈勛就对二房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愧疚之意,所以现在对於罗明珠斥责陈鹤一这件事也就多了些许宽容。 若是放在以往,只怕他早就因此训斥罗明珠了。 “你的嫁妆本就是你的私有之物,不必拿出来说,你想留给鹤安便留,老夫自然不会插手。” 陈勛见罗明珠对陈鹤一隱隱有些不忿,当下蹙眉说道,“鹤一到底是未来的家主,你作为二婶,总归还是要站在他这边,总不能让旁系瞧了笑话。” “鹤安最是孝顺,以后他们兄弟间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嫌隙,你且放心便是。” “有父亲这句话,那我自然那就放心了。” 罗明珠拿出了帐本,直接摆在了陈勛的桌面上,淡淡地开口。 “那还请父亲让鹤一將之前大房从夫君手里拿走的那些物件儿都还回来吧!” “说起来,我一直以为自己与夫君是一体,所以夫君说大房借的物件儿我也不曾在意,但是没成想现在全都成了烂帐。” “鹤一既然要做家主,那就不该贪墨我们二房的物件儿,若是他日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瞧了笑话?” 陈勛和陈鹤一祖父二人脸色同时变得有些难看。 “父亲若是不知情,那我只管问鹤一要,都是些值钱的东西,若是落了旁出,那就拿银子来抵,总归得有个章程。” “父亲说,是不是?” 就在罗明珠向陈勛要自己嫁妆的时候,陈鹤安的窗边突然飞来了一只鸽子。 本来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陈鹤安,看到鸽子的那个瞬间倏然眼睛一亮,几乎是手脚並用地爬了起来,一把抓过鸽子,拿出了脚上的信笺。 “老地方。” “父亲!” 陈鹤安激动得差点落泪。 要知道,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秘密。 这些年因为罗明珠对他们父子態度很是冷淡,所以陈耀偶尔会带著陈鹤安去一家酒楼喝酒。 当然,此事一直瞒著罗明珠。 否则依著她的性子,对於陈鹤安小小年纪就喝酒的事,必然又要大发雷霆。 陈鹤安討厌处处管束自己的母亲,自然喜欢带著他吃喝玩乐的父亲。 所以二人为了避免旁人知晓,每次约著去喝酒的时候,就会跟对方说,老地方三个字。 一想到父亲可能还活著,陈鹤安几乎按捺不住激动,悄无声息地就出了府。 毕竟,父亲之所以提到老地方,就是想要继续隱瞒府里头的人,作为儿子,他自然不会拆台。 “父亲,你真的还活著?” 等到了老地方,陈鹤安看到站在房间的人,顿时激动地扑了上去,连声道,“父亲,你知不知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你……父亲你能活著,我真的太开心了。” “鹤安,事出从急,所以为父才做出那样的决定,並非有意隱瞒。” 此刻的陈耀一脸慈爱,摸了摸陈鹤安的头髮,轻声道,“所以为父一安顿下来,就立刻偷偷告诉你了,你……没有告诉旁人吧?” “没有!” 陈鹤安立刻摇头,眼睛一错不错地看著陈耀说道,“我明白父亲的意思,又怎么可能出卖父亲?” “可儿子不明白,父亲为何要用这样惨烈的方式离开?” 第366章 父债子偿 “为父自有苦衷。”陈耀並不打算解释太多,只是拍了拍陈鹤安的肩膀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一定要替为父保密,切记不可让他人知晓。” “我知道。” 陈鹤安重重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握紧拳头说道,“父亲也不必担心,母亲……她根本就不配站在父亲身边,父亲想去做什么,儿子都会支持的!” “这些年,陈家本来就亏欠父亲,父亲早就该离开了。” “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陈耀欣慰地点头,笑著拉著他坐下,慈爱地开口。 “这几日你都偷偷过来,我们一起把酒言欢,七日后,我就能安顿好,到时候我会把你也带走,鹤安……你愿意吗?” “真的?” 陈鹤安听到陈耀如此说,顿时连连点头,红著眼眶说道,“我还以为父亲不要儿子了。” “其实……其实儿子就是想一直跟著父亲,儿子不愿跟著母亲,她根本就不在意父亲和儿子,我不喜欢她!” “只要父亲能带我走,別说七日,就算一年,儿子也可以等!” “好!”陈耀点头说道,“今日少喝些,万一回去被你母亲发现端倪,到时候咱们的计划就行不通了,等到咱们离开这里,到时候不醉不归!” 陈鹤安立刻点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將面前的酒喝了个精光。 父子二人又聊了好一会,陈鹤安才依依不捨地离开。 “长公主。” 陈耀立刻去了另一间雅座,跪在了长公主面前,虔诚地开口。 “您刚才吩咐的药已经掺在酒水里让陈鹤安喝下了,这几日他都会过来,长公主放心,雀奴一定会將此事办妥。” “你还真是捨得。” 长公主扫了一眼陈耀,似笑非笑地开口。 “他日,你不会害起本宫来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吧?” “长公主,雀奴就算是舍了自己的命,也绝不会伤害长公主半分。”陈耀膝行到长公主面前,伸出手保住她的脚,只道,“日久见人心,长公主且瞧著便是。” 长公主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地把人踹开,隨后起身朝外走去。 陈耀连忙戴好面具,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后头。 却不想,恰好与同时出门的顾悦和镇南王妃相遇。 “见了本宫不行礼,顾悦……太后就是这么教你的规矩?” 长公主微微扬眉,扫了一眼镇南王妃,嗤笑一声开口。 “镇南王妃,以后还是少跟这样没规矩的人来往,到时候让旁人误会了,还以为你们镇南王府没有教养呢!” “怎么……也不怕回头这京城里头,没人敢跟你结亲家?” “悦然。”镇南王妃拉著顾悦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笑著说道,“旁人的话,別隨便往心里头去,毕竟能被丟掉的,都不是多么重要的人。” “婶娘说的是。”顾悦点头道,“悦然谨记在心。” 长公主顿时黑了脸。 顾悦若是反驳她,那她还能用长辈的身份压一压,换成镇南王妃,她自然不能再用同样的方式对待。 偏生顾悦又不肯接茬。 这股气好像憋在心口处,不上不下的,让长公主很是恼火。 但是,在她抬头的那个瞬间,发现顾悦的目光落在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陈耀身上,登时眯起眼睛,冷哼一声,只道,“不可理喻,咱们走!” 说罢,带著人大步离开。 陈耀才刚出事,自然不能被人瞧出端倪来。 而且最要紧的是现在她指望陈耀把陈鹤安骗来才能行事。 所以,她至少现在得护著陈耀。 顾悦那个死丫头最是敏锐,万一让她看出什么不妥,岂不是会坏了自己的大事? 爭这一时口舌之快,没什么意义。 “就这么走了?”镇南王妃有些惊讶地看著长公主一行人的背影,只道,“还以为她又要闹得不可开交才会罢休来著……” “瞧著长公主身边跟著的人有些眼熟。” 顾悦並未將此人跟陈耀联繫在一起,只是感觉有些奇怪,一时想不明白也不再纠结,只道,“兴许长公主今日是有旁的事情,所以才急匆匆的离开。” “叔父已经到下头了,我就不留婶娘了。” 早先镇南王妃非要拉著顾悦认下云行做叔父。 云行素来听媳妇儿的话,自然不会反对,至於云擎……能拉近跟顾悦的关係,他求之不得。 等到將镇南王妃送到马车上,又跟云行说了几句话之后,顾悦才折返回到了雅座。 而酒楼的掌柜正垂手听令。 这座酒楼实际上是顾悦的產业,只是她掛在了素冬弟弟的名下,所以甚少有人知晓此事。 “长公主今日有客人?” 掌柜回忆了下,立刻回道,“长公主开了两间雅座,其中一间,以往是陈家二爷陈耀经常定下的。” “没多久,陈鹤安就到了,走的时候似乎还用了酒,瞧著脸色应该是哭过,不过,以前陈家二爷也经常带著他儿子过来,父子把酒言欢,很是热闹。” 顾悦点头。 “郡主。”素秋连忙请掌柜出去,好一会才回来低声道,“陈鹤安直接回府了,並未去旁的地方,郡主,会不会只是触景生情?” 毕竟是他父亲以往经常在的雅座,他来坐一坐不足为怪。 “对了,郡主……”素秋突然想到什么,立刻说道,“方才林大人让人送来消息,三老爷府上收留了个人,让人怀疑是从长公主府逃走的杨城,但是没有证据。” “林一申当真是越来越滑头了。” 听到素秋这么说,顾悦忍不住笑了,摇摇头说道,“待会替他走一趟,不过让人传话回去,以后这样的事再拿来烦我,我就砸了他的京兆府。” “做官不为民解困,要那府衙做什么?” 另一边,不等陈勛表態,陈鹤一已经將帐本直接丟在了火盆里,看著罗明珠缓缓开口。 “二婶,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 “而且,当初是我父母跟二叔借的帐,真想算清楚,让他们在下头算便是,跟我说什么?” “陈鹤一,你这是要死不承认?” 罗明珠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被火吞噬的帐本,毫不客气地开口问道,“父债子偿,怎么到了你陈,这就成了烂帐?” “难不成……父亲也是这个意思?” 第367章 兄友弟恭 陈勛看了一眼帐本,微微蹙眉,面上带了几分冷意。 这么多年,他风光无限,几乎所有人都会对他礼让三分,却不想,失去了往日的身份,如今竟然被家里人逼迫至此。 更何况,他非常清楚,陈鹤一现在几乎握住了陈家的命脉。 毕竟,老三一直没有成亲,所有的家业基本上都落到了陈鹤一手里。 现在陈耀也没了,二房陈鹤安更是挑不起陈家来,他唯一的指望就是陈鹤一。 所以这个时候,他即便知道罗明珠所言都是事实,也不能替她做主。 他都是为了陈家,並无私心,迟早他们都会明白自己的苦心。 “鹤一还是个孩子。” 想到这里,陈勛微微嘆了口气,看著罗明珠开口。 “老二媳妇,你一直都是最乖顺懂事的,为父知道,是因为老二突然没了,你才会心有不安。” “今日为父可以跟你保证,不管陈家以后谁来当家,都不会亏待二房。” “这一点,为父可以让鹤一发下毒誓,若是他將来亏待了兄弟,定然不得善终。” “鹤一,你还不发下誓,给你二婶吃个定心丸?” “二婶,方才是侄儿唐突了,请二婶莫要介怀。” 陈鹤一併不想发誓,但是碍於祖父已经发了话,当下只能举起手发了誓,隨后看著罗明珠问道,“这下二婶该满意了吧?” 明明是他们欠了自己的东西,可现在偏生做出这副被逼无奈的模样。 最可笑的是,他们竟然还用这种虚无縹緲的誓言来哄骗自己。 “说来说去,父亲便是替陈鹤一担下了此事。” 罗明珠站起身,似乎已经不愿再跟他们祖父二人多言,微微福了福身子道,“既如此,那儿媳明白父亲的意思了,儿媳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等陈勛说话,她已转身就走。 “祖父!” 陈鹤一见罗明珠这般,当下忍不住冷声道,“你瞧他,我都已经按照祖父所言发下了毒誓,她竟然还敢如此无礼,实在是太过分了!” “二叔当初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不明事理的惹事精……” “你闭嘴!” 陈勛听到陈鹤一这么说,突然呵斥出声,沉声道,“等到过几日请族中人过来,到时候宣布你族长的身份。” “鹤一,你现在名不正言不顺,不要跟旁人起衝突,否则的话,祖父也保不了你多久。” “祖父……” 以往甚少被陈勛骂,这会突然看到祖父对自己冷了脸,陈鹤一心下有些不虞,可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还需要陈勛的帮忙,於是扮作一副委屈的模样,垂首开口。 “当初父亲和二叔的关係好,想来拿走那些东西也是二叔主动给的,现在二婶又来要,著实吃相难看。” “我只是在祖父面前抱怨几句,不会去外头说的,祖父放心,我还是有分寸的。” “只是我想著,二婶现在对陈家已经有了二心,若是这么下去,怕是迟早要闹出乱子来的。” “祖父,咱们要不要……” 陈鹤一比画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沉声道,“至少让她缠绵病榻,不会到外头去败坏陈家的名声,祖父以为呢?” 陈勛摆摆手,微微闭上眼睛,只道,“鹤一,陈家不能再出事了。” 接二连三的出事,已经把陈家的名声拖入了谷底。 若是罗明珠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死了,到时候陈家只会成为人人避而远之的存在。 毕竟,可没人希望跟风水不好的人家来往。 “鹤一,成大事者,要沉得住气。” 陈勛缓缓睁开眼睛,看著陈鹤一说道,“锋芒毕露,很容易就被人利用,一旦你被推上风口浪尖,想要全身而退,只怕也要被刮下一层皮来。” “所以,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藏拙,懂了吗?” “我明白了,祖父。” 陈鹤一想了想,突然笑著说道,“可是二婶既然是替陈鹤安来要东西,那也该让鹤安知道他母亲的苦心。” 陈鹤安跟陈耀一个性子。 死要面子活受罪。 若是知道罗明珠来跟祖父和自己要以往送出去的东西,怕是也要闹上一番的吧? “陈鹤安毕竟是二婶的儿子,连儿子都跟自己离了心,想来二婶也没空再来寻旁人的麻烦了,祖父说是不是?” “兄友弟恭,本就是陈家家训。” 陈勛没有再阻止,只是叮嘱了一句。 “別让鹤安失了顏面,你这个做大哥的,切莫失了分寸。” 另一边,皇上已经坐在了皇后的宫里。 很显然,应该是顾观先前的卖惨达到了目的。 “顾瑀的事,朕也很心疼,但是日子总得往前过。” 皇上看到躺在床上的皇后,到底是起了几分怜悯之心,当下缓缓开口。 “皇后,你身份贵重,这后宫说到底还是要指望你来替朕守著,早些好起来,別让自己沉浸於悲伤之中,毁了自己的身子,得不偿失。” “皇上,妾身都明白。” 皇后点点头,一改往日的强势,柔弱无依地靠在了皇上怀里,轻声道,“只是瑀儿毕竟是咱们的孩子,没想到会走在做父母的前头,妾身这心里头,著实难过。” “不过皇上放心,妾身会好起来的。” 一滴泪恰巧落在了皇上的手背上,带著滚烫的温度,好像瞬间灼烧了他的心。 这让皇上也念起了几分皇后的好来。 虽然他不喜欢皇后,但是也承认这些年后宫在她的打理下替他省了不少心思,总归没有什么大错。 所以,此刻的皇上有了决断。 “瑀儿他……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但是关於陈家,皇后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朕明说,朕就算补偿你失子之痛,如何?” “皇上对妾身真好,妾身叩谢圣恩!”皇后一听,连忙起身就要跪伏在地,颤声道,“皇上以后让妾身做什么,妾身便做什么,绝不会让皇上为难。” “朕可不是这个意思。” 皇上將人拽到怀里,阻止了她下跪的动作,微微笑著说道,“皇后,你跟朕夫妻多年,朕不是不念旧情之人,若是你瞧上了哪个皇子,朕也允你养在膝下。” “说起来,老六倒是一片孝心,特意为了你求到朕面前去,你觉得他如何?” 第368章 揭穿身份 不怎么样。 皇后心里头忍不住嗤笑一声。 刚才还装作对自己有几分疼惜,这会竟然將一个身体有疾的皇子塞给自己。 那陈家就算起復,又能如何? 但是她很清楚,皇上之所以会说这些,就是因为顾瑀的死才有的愧疚之心,若是自己现在敢有旁的想法,只怕他会立刻怀疑自己另有所图。 同为枕边人多年,皇后自问对皇上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所以她这会立刻摇摇头,嘆了口气才缓缓开口。 “妾身知道皇上是体谅妾身,所以才想把观儿养在妾身膝下,可观儿到底是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妾身不愿让他为难。” “到底还是你心细。”见皇后拒绝,皇上倒是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只是点点头说道,“陈家那边,你可有什么想法?” “陈家……如今频频出事,父亲也备受打击,小辈中能拿得出手的,也不过鹤一一人而已。”皇后略带愁容,嘆息道,“只是他到底年轻,怕是担不起皇上的信任。” 其实,皇后最想的便是让父亲起势。 毕竟陈阁老在朝中的影响还是很厉害的,若是能重回朝堂,自然要比旁人强得多。 可她也摸不准皇上到底是不是真的放过了陈家,若是还有忌惮之意,那她提及父亲只怕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不划算。 倒不如先让陈鹤一来试试深浅。 “云擎比陈鹤一年长不了几岁,而且他还是陈阁老亲自教导出来的,想来错不了。” 皇上已经选择性忘记了陈鹤一上一次出的丑,毕竟是他先提议要重新重用陈家。 可一个陈鹤一到底是单薄了些,皇上想了想,再度开口。 “听闻二房也只剩下一个陈鹤安,你身为皇后,总不好偏颇,不如都放在林一申手底下,让他瞧瞧谁更胜一筹,如何?”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皇后只能再次谢恩,隨后想起什么一般,突然又轻声道,“说起观儿,前些时候他跟妾身提及,瞧上了杨家三房的姑娘,皇上可还记得那丫头?” 皇上微微蹙眉,仔细想了一会才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朕记起来了,先前皇后还替鹤一求娶过此女,后来因为陈家出事,此事便作罢了,怎么……观儿也认识?” “依著妾身看,这丫头著实有些心机。” 即便是替顾观求娶了杨婉歆,皇后也不希望皇上对她有什么好印象,为的也是方便以后弄死她的时候,不会留下什么祸端。 “鹤一风光的时候,她一个商户之女为了救她父亲才接近鹤一,结果陈家出事,现在又攀上了观儿。” “皇上,你说观儿回来才多久?” “可人家就能这么轻易地笼络住观儿,还能哄著观儿来求妾身替他做主。” “既然是老六所求,也不过一个丫头而已,给个贵妾也是不错的了。” 皇上將皇后的话听了进去,对杨婉歆有了几分不喜,只道,“你既说了是商户之女,想来有这样的婚事也该满意了。” “依著妾身的意思,自然是如此。” 皇后故意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可观儿说,她仗著自己与郡主的关係极好,所以只做正妻,不为妾。” “皇上,妾身实在是为难,若是真的赐了贵妾,到时候怕是郡主要跟妾身闹开来的。” “郡主对妾身一直都有误会,这事……妾身实在不太好插手……” “杨婉歆,对,朕倒是忘了,她是杨家三房的人,跟悦然的確是有几分关係。” 皇上点了点头,想了想才说道,“此事既然你不好做,那朕来赐婚,就算是悦然的堂妹,那也是跟杨家没了关係,而且先前还有过婚约,给老六做贵妾都抬举了。” “那妾身就替观儿先谢皇上成全了。” 皇后终於见了几分笑脸,只道,“观儿这孩子认死理,为了护著本宫,跟悦然也是起了爭执,皇上赐婚之后,只怕悦然会误会此事是观儿有心报復……” “这件事,朕自会跟悦然说明,你不必忧心,好好养身子,快些好起来才是正事。” 皇上很满意自己的决定,当下拍了拍皇后的手,又安抚了她好半晌,方才起身离开。 一直等到皇上走远了,皇后才深吸一口气,突然砸了手里的茶盏。 迟早有一日,她会亲手杀了这个男人以泄心头之恨! 以为这些小恩小惠就能让自己感恩戴德? 做梦! 翌日,顾悦一早就带著人去了杨婉歆的府邸。 “姐姐?” 杨婉歆听闻顾悦来访,立刻欣喜万分地迎了出去,上来就揽住了她的手臂,开口打趣。 “今日是什么风,竟然把姐姐给吹来了?” “我还以为姐姐最近忙著外头的事,也想不起来妹妹这里……” “你这丫头,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顾悦忍不住伸出手点了点杨婉歆的额头,开门见山地说道,“听闻你府里头收留了个人,我特地来瞧瞧,让柳方把人带过来。” “这都惊动姐姐了?”杨婉歆立刻让人去找柳方,隨后有些好奇地问道,“李大哥先前也说此人有些奇怪,所以我让柳叔盯著了,姐姐放心便是。” “柳家那些人可安分?” 因先前出了柳新的事,顾悦让人敲打了柳氏一族,还放出话去,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出现,以后柳家的事她不会再过问半分。 柳家人心里头都明白如今柳氏一族还能在京城立足,都是顾悦的手笔,所以先前浮动的心思也瞬间消弭,不敢再惹是生非。 “嗯,柳叔说,先前还有些年轻人闹哄哄的,现在都老实了。”杨婉歆正说著,就看到柳方带著杨城走了过来,当下指著人说道,“姐姐看,人来了。” 而杨城看到顾悦的那一刻,心里头顿时有些紧张,但他很清楚,自己这个时候一旦转身逃走,那就坐实了自己有问题。 而顾悦身边暗卫不少,他根本不是对手。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搏一把。 兴许顾悦只是恰好来找杨婉歆,並不是特意为了自己而来。 “来人,將此人拿下。” 只是杨城千算万算,都没能猜到顾悦竟然二话不说就让人把自己按在了地上。 “杨小姐!” “不知小生做错了何事,为何要如此羞辱小生?” “杨城,你装什么?” 顾悦见杨城还不承认,当下嗤笑一声,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你以为你装成这副德行,本郡主就认不出你了?” “这人皮面具戴在脸上,也不怕半夜人家来找你索命?” 第369章 怀璧其罪 杨婉歆站在后头,下意识想要上前说什么,却被柳方拦住了。 转头,瞧见柳方跟自己摇了摇头,杨婉歆微微蹙眉,到底没有再开口。 “这位是……” 哪怕是顾悦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杨城依旧垂死挣扎,装作不认识她一般,好似十分委屈地开口。 “小生真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小生也不认识杨城,不知道何处得罪了小姐,还请小姐高抬贵手,饶过小生……” “行了,別装了。”顾悦微微扬眉,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是打算让我把你送去官府,然后上刑之后再承认此事?” 被按倒在地的杨城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变了脸色。 “顾悦,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改头换面来三叔这里是想做什么?”顾悦抱著手臂,冷冷地看著杨城说道,“若不是我今日戳穿你的身份,你是不是打算谋害三叔他们?” “我没有。” 杨城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別有用心,当下反驳道,“顾悦,捉贼捉赃,我只是无处可去,你凭什么在这里信口雌黄,污衊於我?” “而且,我是从长公主府里头逃出来的,自然不想被抓回去,又怕给三叔他们添麻烦,所以才隱藏了身份,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顾悦点点头,认同了杨城的话。 杨城气得挣扎了两下,见挣脱不开,只道,“那你还不赶紧让人把我放开!” “虽然你还没来得及对三叔他们动手,但不代表你没有罪啊!” 顾悦笑了,拍了拍手说道,“来人,把杨城送去京兆府,就说抓到了纵火杀人的犯人,若是京兆府查实,还请秉公处理。” 杨城一愣,隨即脸色大变,拼命挣扎,但是直接被人打昏了过去带走了。 “以后跟三叔说,別什么人都往府里头收留。” 顾悦转头看向杨婉歆和柳方,只道,“万一杨城给你们府里头的水源下了毒,到时候全府都交代在这了,后悔都来不及。”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是,郡主。” 柳方虽然年长,但是在顾悦面前大气都不敢喘,连声应是。 顾悦挥挥手,示意柳方去忙,隨后跟杨婉歆说道,“婉歆,去厅,我有话跟你说。” “姐姐,你怎么能一眼瞧出来那人是杨城?” 去厅的路上,杨婉歆忍不住问道,“先前李大哥过来的时候,也只是猜测,並没有证据,万一弄错了怎么办?” “你知道林一申为什么让我来么?” 顾悦淡淡一笑,只道,“杨城有个特別的习惯,他在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搓捻自己的手指,我从刚才就一直在观察他,所以才让人把他拿下。” “当然,若是真的弄错了,也不要紧,我只能道歉赔礼,然后多赔些银子了。” “这样也行?” 杨婉歆一脸吃惊,好像不敢相信顾悦所言。 “可这也未免太草率了,万一被人状告,该如何是好?” 刚才她想上前拦住顾悦就是这个意思。 “先是李运怀疑,再到相同的小动作,而且昨晚我就让人盯著他了,確认了此人有些可疑,你以为我是这么莽撞的人?” 顾悦忍不住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著说道,“不过你不能学,这样太冒险了。” “知道了,姐姐。”杨婉歆点点头,挽上了顾悦的手臂,低声问道,“姐姐,你觉得李大哥为人如何?” “李运?” 听到杨婉歆这么说,顾悦有些意外,想了想才说道,“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我觉得他为人踏实,而且比较可靠。” 杨婉歆很是坦诚,悄声跟顾悦说道,“姐姐也知道,父亲母亲膝下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我自然不愿意外嫁,李大哥家中只有他一人了,所以我想问问他,愿不愿意入赘。” “只是,这事我还没有跟父亲母亲商量,只是先偷偷告诉姐姐我的打算。” “李运……我倒是没有太了解,回头先打听打听,若是人家不愿入赘,那便不要强求了。”顾悦叮嘱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顺其自然更好。” 回头她倒是得好好问问林一申。 毕竟是他手底下的人,想来应该也有几分了解。 另外还得让人瞧瞧盯著些,看看別有什么不好的喜好。 一时间,顾悦心下有些好笑,自己都还没有成婚,牵扯到杨婉歆的婚事,自己反倒是焦虑了。 “上次素秋回来说,顾观当时看了你很多次。” 厅里,姐妹二人头抵头说著话。 “这人心思不正,我担心他会对你动手,所以你让柳方注意些府里头,还有就是给三叔写信,让他们儘快回来一趟。” “六皇子?”杨婉歆一愣,脑海里一时间都有些想不起对方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道,“我都不认识他,而且先前跟陈家闹成那样,他竟然还要算计我?” 当初为了救父亲,她几乎豁出去了。 名声什么的,她压根都不在乎。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样都挡不住那些有心之人,实在是让人恼火。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顾悦拍了拍杨婉歆的肩膀说道,“等三叔回来,我会与他商议家產捐给朝廷的事,就当破財消灾,至少不会有人老惦记你的事。” “银子还能赚,若是害了你,到时候他们后悔也来不及。” 另一边,陈鹤一特地去院子里看望陈鹤安。 而直到自己父亲没有死的陈鹤安,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死皮耷拉眼的不理人了,听到陈鹤一过来,还特地起身迎了他进来。 “鹤安,人死不能復生,你要顾好自己才是。” 等到上了茶,陈鹤一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二婶和你因为二叔的事多有伤心,我能理解,鹤安,你要知道,我……是没了父母,身边也只有你们了。”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陈鹤安以往其实挺討厌陈鹤一的,但是见他突然示弱,一时间还有些无法接受。 而且自己的父亲没事,虽然不能告诉別人,但是確实陈鹤一比自己可怜。 所以,这个时候的陈鹤安倒也不吝嗇关心他几句。 “若是府里头有什么难处,需要我帮忙的,大哥儘管开口,我自然不会推脱。” “毕竟,我也是陈家人,总不能什么事都让大哥一人扛著。” “二婶想將她的嫁妆从公中要回来,此事你可知情?” 陈鹤一转动著手里的茶盏,看著陈鹤安开口。 “还是说,这……就是鹤安你的意思?” 第370章 夫死从子 “胡闹!” 陈鹤安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中茶水四溅。 “这怎么可能是我的意思?” “陈家的规矩素来都是嫁进门来的媳妇要把嫁妆充入公中,只是都不会动用而已,母亲也不是不知,这个时候闹什么?” “真是妇人之见!” “原来鹤安你並不知晓,那我就放心了。” 陈鹤一嘆了口气,好似十分为难地说道,“虽然是规矩,可二婶说当初二叔拿了她的嫁妆送了人,其中还有我父母的,但是鹤安,这些我都不知道。” “二婶突然拿来问我要东西,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而且,二婶说了是替你要回去的,怕以后陈家会亏待你,所以祖父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陈鹤一喝了口茶水,余光扫了一眼陈鹤安黑下来的脸色,不著痕跡地扯了扯嘴角,又装作无奈的模样,嘆了口气开口。 “鹤安,咱们陈家的规矩是祖父定下的,你我兄弟之间本不该算计那么多,可二婶很显然是有了旁的想法。” “若是她真的是为了你还好说……” 陈鹤一点到即止,放下茶盏,站起身拍了拍陈鹤安的肩膀,只道,“鹤安,你总该为自己考虑考虑,祖父和我与你都姓陈,不会害你的。” “有些事,你该问清楚的,若是二婶不愿意留在陈家,咱们总该尊重她的意愿。” “我回去了,有事隨时来寻我。” “大哥想来不日就要成为族长了。”陈鹤安並没有再提罗明珠的事,一边送陈鹤一一边说道,“先恭喜大哥,希望陈家能够重新起势,到时候我们就不必再如此小心翼翼,看旁人脸色过活了。” 人情冷暖,他也是体会得异常深刻。 连自己的母亲都靠不上,难道还指望外人对自己有多好么? “你我兄弟齐心,定然没有问题。” 陈鹤一叮嘱道,“鹤安,二叔没了,你就是二房的顶樑柱,安抚好二婶,至少別让她再出来惹乱子了。” “咱们陈家,现在只能求稳。” 等到陈鹤一离开,陈鹤安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隨后扭身就大步朝著罗明珠的院子而去。 “小少爷!” 院门口的下人瞧见陈鹤安,刚迎上来就被他一脚踹翻在地,躺在地上疼得打滚。 而陈鹤安压根不搭理,气冲冲地闯进了罗明珠的房间。 “母亲!” 看到罗明珠侧躺在贵妃榻上,陈鹤安忍不住怒声道,“你到底在闹什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父亲,可这么多年,父亲和陈家也从未亏待过你,如今父亲才刚……离开,你就去跟祖父要嫁妆,还打著我的旗號?”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你连与我商议都不曾商议,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难道让人以为二房迫不及待想要分家吗?” “祖父的脸面,我的脸面,该往哪放?” “小少爷,您莫要动气。” 若嬤嬤端著药走进来,恰好听到了陈鹤安的这番话,当下忍不住快步走到罗明珠身边,蹙眉道,“小……夫人病了,小少爷进来之后半句关心没有,处处指责,难道夫人就不会伤心吗?” “若不是当初为了小少爷,夫人何苦留……” “若嬤嬤。” 罗明珠咳嗽了几声,拦住了还要说什么的若嬤嬤,抬眸看向陈鹤安,轻声开口。 “陈鹤安,你莫不是忘了,先前你我已经断绝了母子关係。” “我要做什么,与你没有半点关係。” “而且,我並未拿你做藉口,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了这些,你既然相信別人,那就不必来寻我找不痛快。” “那嫁妆是我的,我要回来有何不可?” “陈鹤安。” “就算我现在出门改嫁,那也是律法允许的,那我要回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不行!” 陈鹤安一听罗明珠竟然提到改嫁,登时一张脸涨红了,咬著牙说道,“你……你別太过分了!父亲才离开多久,你竟然就有了二心!” “断绝关係的事,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你只要一日是我的母亲,那就一日都得听我的!” “我不会同意你改嫁的!” 陈鹤安心里头火气蹭蹭往上涨,面上的厌恶更是不加掩饰,本来他还以为陈鹤一是想多了,却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真有了这样的心思! 父亲又没死! 她怎么能生出这样不知廉耻的心思来? 商户之女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离了男人是活不下去了吗? “陈鹤安,若是当初我死了,你父亲活著,他若是另娶,你会阻拦么?” 罗明珠看著自己的儿子,心下只剩一片荒芜。 她从未想过,原来自己拿命换来的,是一把刺向自己的尖刀。 “那个时候,若是他把我的嫁妆全都给了你的继母,你会毫无芥蒂吗?” “那怎么能一样?”陈鹤安斩钉截铁,颇为不屑地问道,“父亲是男人,三妻四妾,停妻另娶,那都是理所应当之事,你一个妇人,如何能事二夫?” “母亲,你年纪也不小了,谁会真心看上你?” “说到底,人家就是骗你的而已,你就別天真了好吗?” 就在陈鹤安彻底伤透罗明珠的心时,一个佝僂老人缓缓穿过甬道,停在了霜戈的牢房前。 “吃饭。”老人將食盒拎了进去,摆在了霜戈面前,垂眸说道,“主子问,你可还好?” 霜戈接饭食的手微微一段,倏然抬头,激动地问道,“主子让你来救我的吗?” 他就知道,六皇子不会丟下自己的! 等到他出去,定然要將素秋那个死丫头碎尸万段! “是。”老人点点头,低声道,“这饭中是假死药,等到你咽气,就会被扔到乱葬岗,到时候我会带人从那里接应你。” “假死药?” 霜戈有些迟疑,打量了老人一番,蹙眉道,“你说你是主子派来的,可有什么信物?” 他也是经歷过风浪的,总不至於隨隨便便就相信別人。 老人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隨后又塞了回去。 霜戈眼前一亮,顿时低头开始用饭。 那是顾观的玉佩,他瞧得清楚,所以此人定然也是自己人。 “你们在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李运带著衙役来提其他的犯人,恰好看到这一幕,当下冷声开口。 “现在还没到时辰用饭,谁放你进来的?” 第371章 逆子无情 “回爷的话,老奴是霜戈少爷府上的,受少爷恩惠多年,如今听闻少爷落难,所以特地来送些吃食。” 那老人反应也快,立刻跪在地上,听上去胆战心惊的,好似唯恐触怒旁人。 “本想等少爷用些吃食老奴就离开的,没成想惊扰了各位爷,求爷大人有大量,放过老奴。” 这牢里头那么多犯人,往日也是有家人送些吃的用的,狱卒藉机收点也是不成文的规矩。 若是较真,那这些狱卒就没几个乾净的。 李运自然也明白,扫了一眼霜戈面前的饭菜,微微蹙眉道,“验一下。” 他可以通融,但是既然碰到了,那谨慎些也不足为过。 霜戈的脸色有些难看。 虽然里头放的是假死药,但是万一被人察觉…… 李运身边的人已经拿著银针插进了饭菜中,眼见这那银针慢慢变黑,当下立刻起身,还没喊出声,却眼睁睁地看著那老人將一把匕首直接插进了霜戈的喉咙。 霜戈本来武艺高强,但是被关在牢里之后就被下了药,所以哪怕他本能地想要躲开,也已经迟了。 他捂著脖颈,不可置信地仰面倒地。 原来,假死药都是假的,主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著…… “大胆!”李运也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当下立刻抽刀而上,怒声道,“拿下他!” 那老人一击即中,隨后咧嘴一笑,直接喷出一口黑血,分明是来之前就已经服了毒! 一时间,整个牢房乱作一团。 等到林一申赶过来的时候,两具尸体已经被李运带著人摆在了牢房之中。 “查到这人的身份了么?”林一申垂眸看了一眼那不起眼的老者,蹙眉问到,“跟霜戈有仇?” “大人,对方来之前就服了毒,而仵作查验之后认为这种毒药很是贵重,像是……” 李运顿了顿,上前一步,低声在林一申面前提了一句。 “宫里的东西。” “而且,杀手的身份已经查清楚了,是在王太妃府上倒夜香的,平日里独来独往,只身一人,平时也不与人来往,別人都以为他是哑巴。” “王太妃?”林一申想了想,只道,“王太妃与霜戈无冤无仇,为何要让人来灭口?” “这……属下不知。”李运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说道,“但是六皇子当初的封地离王太妃的封地都挺近的,会不会他们之间私下里有所往来?” “而且属下打听到,先前六皇子还曾让霜戈请王太妃过府,后来也是霜戈送回去的。” “王太妃还对霜戈动手动脚的在门口,只是这些……都是小道来的消息。” 每个在官府做事的人,手里头都有很多条线,虽然不能完全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也好过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去王太妃的府邸走一趟。”林一申自然也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当下吩咐道,“我会去请王爷一同过去,你就继续打探消息,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本来还以为能从霜戈口中得知些消息,结果现在这条线也断了。 他背后的人,看来是坐不住了。 “大人,其实先前这人给霜戈送来的饭菜里就有毒。” 李运指著那些已经被当做证物的吃食说道,“但是属下听旁边牢房的犯人说,他隱隱约约听到了假死什么的,那个时候他还以为是做梦,所以没当回事。” “但是,属下怀疑,他们一开始可能就是想要霜戈的命,只是恰好被我们碰到了。” 林一申微微蹙眉。 现在人是被杀的,好歹还有查的可能。 若是真的像李运说的那样,人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牢里,到时候连他怕是都要受斥责。 可他最怀疑的,还是六皇子。 那个看上去温和有礼的男人,恐怕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善良无害。 另一边,陈鹤安说完那句话,脸上鄙夷的表情还没有落下去,已经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母亲,你打我?” 陈鹤安捂著脸,好半晌才回过神,瞪著罗明珠,咬著牙说道,“我长这么大,你可曾对我上过心?” “现在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你就对我动手?” “小少爷,这些年你身上穿的,在府里头吃的用的,哪个不是夫人亲自操持的?” 若嬤嬤一把抱住了被气得哆嗦的罗明珠,红著眼眶说道,“夫人只是不善言辞,从不邀功而已,你这般怀疑夫人,可想过夫人有多难过?” “呵……” 陈鹤安明显不相信若嬤嬤的话,只是冷声道,“现在父亲不在,你自然是想说什么说什么,多年来父亲处处关心我,还不忘跟我说都是你的准备的。” “可你呢!” “除了埋怨父亲,就是不理不睬,想骗我?” “做梦!” “既然你身子不好,那就好好养病吧!” 说罢,陈鹤安转身就走,还不忘吩咐道,“来人,守著院门,没有我的命令,母亲不得离开这院子半步!” 罗明珠看著陈鹤安的背影,眸中只剩下冰冷一片。 “若嬤嬤,我终究是错了。” 许久之后,罗明珠才缓缓开口。 “我以为他跟陈耀不一样,现在才知道,我这些年一片苦心都不如人家带著他吃喝玩乐,真真是可笑至极!” “小姐……” 若嬤嬤心疼地握住罗明珠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慰她才好。 “不要紧。” 罗明珠拍了拍若嬤嬤的手,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只道,“这样也好,心里头再无牵掛了,先前还有些犹豫,现在看来,当真是白担心了。” “他不让我们出去正好,我就在这里等著郡主来救我出去。” “希望到时候陈家这层遮羞布能盖得严实点!” 而罗明珠並没有等多久,因为陈鹤安还没走多久,外头就闹了起来。 “二夫人!” 陈管家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著几分不虞,蹙眉道,“悦然郡主要见二夫人,老太爷请二夫人移步府外,请。” “陈管家。” 罗明珠坐在桌前,淡淡地开口。 “就在一炷香前,我的儿子下令让他母亲禁足於此,无令不得外出。” “所以,还请陈管家恕我不能从命,毕竟……没了夫君,我总得听儿子的,万一惹恼了他,日后我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你说,是不是,陈管家?” 第372章 低头认错 “悦然郡主在外头等候多时,莫要让贵人久等了。” 罗明珠不动如山,只一句话。 “我听我儿子的。” 陈管家没了办法,只能怒气冲冲地大步离开。 “小姐,郡主动作可真快。”若嬤嬤有些欣喜地说道,“若是郡主能將此事落定,那小姐咱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她是真的心疼自家小姐。 陈家这群白眼狼,当真是不做人。 本来小姐还牵掛著自己的儿子,现在闹成这样,正好全都不要了。 无事一身轻。 以后再也不用守著这偌大的宅子苦著自己了,等到百年之后,她也能有脸去见老爷和夫人了! “且等等吧。”罗明珠並没有太乐观,只是转动著手里的茶盏,轻声道,“只怕陈鹤安还有的闹。” 她现在提都不想提这个儿子。 如果有机会回到当初,她一定一碗落胎药直接打掉,也省得生出来祸害自己。 “你到底闹什么?” 果然,没一会,陈鹤安已经匆匆跑了进来,拍著桌子说道,“母亲,那顾悦是不是你找来的?” “你什么时候跟她相识的?” “她为何非得要见你?” “此事,好像跟你没有关係。” 罗明珠抬眸看了陈鹤安一眼,冷声道,“有事么?” “没事的话,滚远点,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你……” 陈鹤安被噎得哑口无言,但想起祖父的叮嘱,当下只能深吸几口气,赔上笑脸说道,“母亲,刚才是儿子做的不对,还请母亲见谅。” “儿子也只是不愿让母亲离开自己,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如今郡主就在府外候著,还放出话,若是半个时辰后见不到母亲,就要砸了陈家的大门。” “母亲就跟儿子一同出去吧?” “先前是你说要我禁足在此,现在又让我出去。”罗明珠铁了心要让陈鹤安难堪,只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马难追,想来你也不想出尔反尔,別为难自己了。” “二婶何必这般执拗。” 站在外头的陈鹤一终於忍不住了,抬脚走了进来,笑著劝说道,“母子哪里有什么隔夜仇,鹤安,还不快跟二婶跪下道歉?” 陈鹤安有些恼火,刚想说什么,却被按住了肩膀,扭头看过去,就对上了陈鹤一的目光。 他在威胁自己。 陈鹤安咽不下这口气,但也知道顾悦这个人素来说到做到,若是他不能劝说母亲出去,到时候丟脸的就是陈家。 而陈家,现在根本不想跟顾悦明面结仇。 “母亲,我错了。” 陈鹤安咬著后牙槽,终究是撩起衣摆跪在了地上,低头认错。 “求母亲看在儿子心情不好的份上,原谅儿子的胡作非为。” “二婶,你看鹤安已经知错了。” 陈鹤一抬眸看向罗明珠,笑著说道,“咱们陈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来二婶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 “祖父还在门口等著,若是传出去,以后对二婶的名声也不好。” “二婶意下如何?” “既然鹤一你都开口替他说话了,那我自然不会再计较。” 罗明珠很清楚,陈鹤安之所以低头並非是因为担心自己,而是因为他的祖父和兄长都在向他施压。 而她自然见好就收。 “还请二位在外头等一会,我要梳妆。” “母亲!” 陈鹤安果然有些恼火,刚想说什么就被阻止了。 “我们在外头等二婶。” 陈鹤一拉住陈鹤安往外走。 结果刚走到院子里,陈鹤安就忍不住发难。 “你拦著我做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要梳妆打扮,那顾悦摆明了上门来要陈家难堪的,你瞧她心里头有半点担心吗?” “真不是我说,她就根本没把陈家当回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陈鹤一当然知道陈鹤安说的都是事实,当下淡淡地说道,“稍安勿躁,想来二婶也不会让事情闹得太难看,而且,你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得罪了顾悦吗?” “我怎么知道?”陈鹤安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些年她连话都懒得跟我和父亲说,谁知道怎么招惹了那个煞星。” 陈鹤一眸中闪过一丝暗光。 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却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 罗明珠倒是也没有耽搁太久,很快就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兄弟俩,只道,“不是说很著急,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走?” 陈鹤一拽了一把又要发作的陈鹤安,笑著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罗明珠先行。 罗明珠也没有推辞,带著若嬤嬤走在了前头。 陈鹤安气得跟河豚似的,一路上忍了又忍才没有斥责出声。 自从知道父亲没事,他真的是哪眼看到母亲哪眼就够了。 怪不得父亲寧愿捨弃这陈家的荣华富贵也要离开。 要是换成他,根本不会这么仁慈。 该死的,本来就不该是父亲。 要死,也得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去死,到时候不就一切迎刃而解了? 真不明白父亲为何要放过她…… “父亲。” 就在陈鹤安胡思乱想的时候,几个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处。 罗明珠依旧是恭恭敬敬地跟陈勛行礼。 “以后別跟孩子一起胡闹,这府里头,还轮不到他们来做主。”陈勛扫了一眼罗明珠,只道,“先出去吧!” 这分明是在敲打刚才陈管家没能把她带来的事。 罗明珠抬眸扫了一眼陈管家,自然那没有错过他眼里飞闪而过的得意。 想来,刚才是没少添油加醋地编排自己。 不过无所谓了。 反正,她就要离开了。 大门打开的时候,几个人都退了一步。 罗明珠忍不住嗤笑一声,隨后侧头看了一眼陈勛,问道,“父亲,今日儿媳走在前头,应该不算没规矩吧?” 口口声声的规矩,在遇到事情的时候真是不值一提。 “二婶说笑了,主要郡主找的是你。” 陈鹤一见陈勛脸色难看,当下上前一步解释道,“你放心,若是郡主对你不利,我们自然会护著你,绝不会让她欺负你的。” “那若是她要杀了我呢?” 罗明珠平静地看著眾人,微微扬眉问道,“陈家会拿出万贯家財来换我一命吗?” “不是……你到底做了什么?” 没等旁人反应,陈鹤安已经彻底怒了,瞪著眼睛问道,“若是你得罪了人,那也该一力承担,祖父现在並无官身,如何替你周旋?” “真是惹事精……” 陈鹤安话音未落,一把摺扇已经倏然飞来,直接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脸上,痛得他顿时惨叫出声,鼻血横流! 而顾悦的声音已然响起。 “陈家,到底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个不知所谓的玩意儿?” 第373章 上门要债 陈鹤安没想到顾悦竟然会当眾对自己动手,捂著脸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疼痛感让他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抽出腰间佩剑就要朝著顾悦刺过去,却被陈鹤一拦了下来。 “鹤安,不得对郡主无礼!” 陈鹤一挡在陈鹤安身前,朝著顾悦赔笑道,“郡主息怒,鹤安最近情绪不太稳定,所以才会衝撞郡主,请郡主见谅。” “鹤安,跟郡主道歉。” “她动手打了我!” 陈鹤安当然不服,一边擦著自己脸上的血跡,一边怒声道,“凭什么我要跟她道歉?” “我跟自己母亲说话,轮得到她来多管閒事吗?” “当初陈阁老在京中,那是出了名的有规矩,现在看来,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 顾悦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向陈勛,只道,“而且陈家现在当真是落魄了,不过是没了官身,竟然都压不住底下的小辈。” “陈老先生这个祖父,当真是没什么用处了。” “郡主慎言!” 陈鹤一听到顾悦竟然这么说自己祖父,当下上前一步,蹙眉开口。 “郡主今日来莫不是有意来寻陈家的麻烦?” “祖父虽然已无官身,可郡主作为小辈,总该有几分敬意,何苦为难一个为国为民忧心多年的老人家?” 顾悦笑了。 要不说陈勛最为重视陈鹤一。 明明刚才她是在说陈家对小辈教导无方,现在倒好,被他直接扭曲成了自己针对陈勛这位原来的朝中重臣。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她不留情面了。 “贵府的二爷陈耀,赊欠本郡主一万两,今日本郡主来,就是为了討债。” 顾悦不打算再跟他们多说,抬眸看著陈家眾人问道,“现在本郡主只问一句,这个银子,陈家给,还是不给?” “一万两?” “这不可能!” 陈鹤安当然不相信自己父亲会欠银子,当下立刻否认道,“我父亲根本不可能赊欠这么多,你们狮子大开口,分明就是趁机讹诈!” “你父亲白纸黑字签著名字,现在你一句不可能就要否认?” 顾悦拿出帐本,淡淡地开口。 “若是诸位不信,可以让人来核对帐本,这一笔笔帐,前后快有两年,一万两……都是本郡主看在陈老先生的面上少算了的。” “陈家二爷次次都说,他是陈家人,自然少不得酒楼的银子,但是现在人没了,这帐总得算清楚吧?” “真的追究起来,一万三千两也是有的,诸位要好好算算吗?” 眾人顿时议论纷纷。 陈家二爷陈耀几乎日日流连在酒楼,有时候还会一掷千金,这在京城人尽皆知,但是谁也没成想这人竟然是赊帐。 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 “郡主,老夫二子已经过世多日,为何郡主现在才来?” 陈勛的脸色十分难看。 要脸一辈子的人,这会感觉自己的脸皮都被人直接扯下来踩在了脚底下。 这一刻,他心底对陈耀的那点愧疚彻底烟消云散,只剩恼怒。 “人死债消,郡主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陈老先生当真是爱说笑,陈耀死的时候,陈家瞒的严严实实,若不是我无意间得到了消息,还蒙在鼓里。” “况且,就算我要债,也不能他死还没两日就上门来吧?” 顾悦笑著问道,“我虽然在外多年,但是有些规矩还是明白的,更何况,父债子偿,这话也没错吧?” “陈鹤安前两日还去了酒楼,而且选的就是他父亲定下的那个雅座,若是陈家不认这笔帐,那我就去官府状告陈鹤安便是。” “我总不能当个冤大头,让这帐死在这不是,我只问一句,今日这帐,你们到底谁来平。” 陈耀是秘密发丧,而且又是被烧死的,所以知晓此事的自然少之又少。 可挡不住谁家的下人里头都有攀亲带故的,想完全瞒著那铁定是不可能的。 “刚才郡主口口声声要找二婶,难道也是因为此事?” 要不说,年轻人脑子转得就是快。 当陈鹤一见所有人都在瞧陈家的笑话,当下立刻说问道,“既然是二叔欠下的债,自然与陈家並无关係,冤有头债有主,这债总该由二婶来换,是不是?” “陈公子所言有理。”顾悦的目光落在罗明珠身上,似笑非笑地问道,“陈二夫人意下如何?” “我没有银子。”罗明珠很是坦然,只道,“就算是杀了我,我也拿不出。” “这可真是稀奇了。” 素秋得了顾悦一个眼神,当下上前一步,看上去好像是在跟顾悦解释,可那声音大的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 “这京中谁不知道罗家当初的壮举?” “大半家產尽数捐给朝廷,剩下的全都给了自己的女儿做嫁妆,这在京城待久点的人,几乎都记得当年的盛况。” “陈二夫人现在说自己没银子,莫不是觉得我们郡主自幼在外,所以故意誆骗她呢?” “回郡主的话,民妇的嫁妆並不在自己手中,所以心有余而力不足。”罗明珠朝著顾悦行礼道歉,“当初民妇嫁入陈家,所有的嫁妆就被充入……” “住口。” 陈勛几乎是立刻打断了罗明珠的话,阴沉著脸冷声开口。 “这银子,陈家来还,只是数额巨大,还请郡主通融几日,等到筹齐了银子,陈家自然会及时奉还。” 贪墨新妇的嫁妆,这件事若是传出去,陈家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烂。 很显然,陈勛知道这做法不合適,但是还是定下了这样的规矩,无非是想让这些儿媳以血肉供养整个陈家。 “圣旨到!” 顾悦还没开口,一声唱喏由远及近,眾人纷纷跪下迎旨。 李公公一眼就瞧见了顾悦,但是还记得自己是来传旨的,所以只能先办正事。 圣旨上夸讚了陈鹤一和陈鹤安,然后分別封了內阁侍读和前锋校。 虽然只是正六品,可二人都未曾参加科举,这已经是破格之恩。 陈家人顿时喜上眉梢,连连谢恩。 “李公公。” 就在陈鹤一和陈鹤安都有些激动的时候,顾悦的声音再度幽幽响起。 “陈鹤安当眾顶撞训斥生身母亲,拒不承认自己父亲欠下的债务,这种人若是为官,岂不是为祸朝廷,坑害百姓吗? 第374章 断人前程 “竟然,还有此事?” 李公公平日里就对顾悦很是不错,这会见她故意选在这个时候闹出来,自然不会拆台,当下有些惊讶地看向陈勛,有些为难地开口。 “陈老先生,皇恩浩荡,但是若是有意欺瞒,那是要诛九族的。” “不知……郡主所言可是事实?” “当然不是!” 陈鹤安本来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头昏脑涨,结果听到李公公的话,登时想要反驳,唯恐这一切都成为泡影。 “闭嘴!” 陈勛知道陈鹤安是什么德行,这会当然那不能再让他多嘴,眼见著陈鹤一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陈鹤安,这才朝著李公公躬身行礼。 “李公公,这都是误会。” “在公公来之前,陈家已经认下了这笔帐,自然也会还的。” “至於鹤安之所以对自己的母亲有些急躁,也是因为罗氏最近总是胡思乱想,甚至还有伤人的行径,鹤安是过於担心才会这般,回头老夫会好生教导他。” “本是家丑不可外扬,若不是郡主今日点名道姓非要见罗氏,老夫也不愿让她出来,惊扰了各位,老夫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 李公公在皇帝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这位陈阁老的脾气,哪里敢受他的礼?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可不敢赌自己今日受了这礼,还能不能活过明年的春天。 “陈阁老言重了。” 李公公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顾悦,摆摆手说道,“既是误会,那早该解释清楚,万一皇上知晓,大家想来都不好过。” “李公公所言甚是。”陈勛抬眸看向顾悦,笑著问道,“郡主,若是寻罗氏无旁的事,老夫就让人带她下去了,闹出笑话来就不好了。” “陈阁老的嘴,杀人不见血的刀,先前只是听闻,今日得见才知道果然厉害。” 顾悦不仅没有半点退让,反而似笑非笑地开口。 “陈二夫人站在这里不吵不闹,被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定成了疯子。” “人家在你们陈家,连话都说不全,陈老先生这些手段哄哄自己便罢了,想要哄骗本郡主,那还早得很。” “银子,我现在就要,陈家有银子豪掷千金,想来应该也不是问题。” “况且,我刚才拿出来的是陈家二爷的帐本,这里还有陈家大爷和陈家三爷的……前后算下来共计五万两,不知道诸位谁来还?” 顾悦的话音一落,眾人顿时一片譁然。 五万两。 这得是多有家底,才敢如此挥霍? “刚才不说,只是看看你们陈家的態度而已。” 顾悦也不给陈家这些人反应的机会,只是笑著说道,“如今陈鹤一和陈鹤安都有了官身,想来应该也不会赖帐吧?” “否则,本郡主可不介意亲自走一趟宫里,跟舅舅好好说道说道这里头的事。” 一旦闹到皇上那里,那跟一巴掌直接扇在皇上脸上有什么区別? 到时候,皇上就算是迁怒顾悦,那最大的怒火必然也会衝著陈家而来。 “郡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陈勛现在已经明白,这位郡主今日是有备而来,若是达不到她的目的,恐怕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郡主到底想如何,不妨明说!” “当然是要债。”顾悦微微一笑,只道,“趁著李公公在这,咱们把帐面清了,到时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绝不纠缠。” “我们陈家是寒门出身,哪里会有这么多银两?” 就算有,也不可能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给,到时候这些银子的出处怕是都解释不清。 “郡主若是有意为难,就算是告到官府,老夫也无能为力。” “郡主,民妇的嫁妆算起来差不多有这个数。”就在这个时候,罗明珠突然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说道,“只是嫁妆都在公爹手里,若是郡主能要回来,民妇愿意全部交给郡主抵债。” “你的嫁妆,本该是你的,你愿意拿出来替他们还债,这是你心存仁义。” 顾悦压根没有理会难堪到恨不得把在场人都杀光的陈勛,只是目光平静地落在罗明珠身上,缓声开口。 “但是我这个人不喜欢无欲无求之人,你可有什么念想,若是我能帮你的,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罗明珠在这一刻也终於明白了顾悦的用意,她在告诉自己一个简单的道理,那就是人想要什么,得自己去爭取。 別人出手帮忙,可以是雪中送炭,也可以是锦上添。 可若是自己立不起来,旁人做什么都无济於事。 “回郡主的话,民妇想要一封和离书。” 罗明珠深吸一口气,昂起了头,认真地说道,“陈耀当初骗婚,他心有所属,却没有提前告诉罗家,待到新婚当日对我拳打脚踢,將所有的错怪在我的身上,只是我不愿父母担心,所以才没有言明。” “而我知道自己被骗,本意是熬过三年后让他以没有子嗣的理由休妻,可却被陈家算计,他们拿走了我的嫁妆,还下药设计我与陈耀圆房,最终有了陈鹤安。” “老二媳妇,你住嘴!” 陈勛想阻止,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那些嘲讽、怀疑和惊讶,甚至鄙夷的目光瞬间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好像將陈家这些年风光无限的遮羞布彻底撕了个粉碎。 “为了孩子,我打算认命,可没想到,陈耀死了以后,我想要回嫁妆给陈鹤安留些家底,陈鹤安非但不理解,反而处处指责我,还扬言要与我断绝母子关係。” “民妇心已死,別无他求,只求能离开这吃人之地,再不回头。” 罗明珠句句血泪。 在场的眾人听了无不动容。 也许在旁人看来,罗氏在陈家不愁吃喝,还有儿子傍身,即便夫君不喜欢自己,偶尔对她动手,那也不妨碍她可以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可周遭有女子,有妇人,她们都明白罗氏心里的苦。 那种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感觉,让人噁心至极,却无从诉说。 “好一个寒门清流。” 顾悦拍了拍手,冷眼扫过陈勛、陈鹤一和陈鹤安阴惻惻的脸,冷声开口。 “李公公,你还是回去跟舅舅好好说说今日这场大戏,让舅舅思量下这二人的品性,到底能不能做官吧!” “顾悦!” 陈勛这下彻底不装了,上前一步,怒视著顾悦,沉声开口。 “断人前程,犹如弒人父母!” “罗氏与你素不相识,难道为了她,你当真要与陈家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第375章 趁水和泥 “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 顾悦听到陈勛这番话,突然就笑了,抬眸看著他,缓声开口。 “先不说我与陈二夫人的事,倒是与陈家……不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关係了吗?” “別把你我的恩怨算到人家不想乾的人身上去,陈、阁、老。” 不等陈勛说话,顾悦又伸出手去扶罗明珠,冷声道,“不是求告无门,又或者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谁愿意把自己的事情宣之於眾人?” “你们陈家,仗著陈二夫人身后无人可依,就这样欺辱人家,当真是无耻至极!” “郡主此言差矣。” 陈鹤一这会倒是从刚才的混乱中冷静了下来,几乎立刻做出了决断。 “二叔二婶他们夫妇之间的事,那也是他们关起门来的私事,不管是祖父还是我们,都不可能知晓那么清楚。” “当然,二婶受得委屈,若是早先我们便知晓,也绝不会纵容二叔这般行事。” “只是,如今二叔已身故,再追究这些已是徒劳,若是二婶执意要离开,我们也不会阻拦。” “鹤安是二叔的儿子,就由他写下放妻书,不知二婶意下如何?”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不得不说,陈鹤一这番做派倒是为陈家扳回了不少名声。 先前还对陈家指指点点的人,这会已经有不少点著头,觉得陈鹤一是个临危不乱的可靠之人。 “我不……” 陈鹤安当然不想写,可察觉到祖父看向他那阴冷的目光,倏然闭了嘴。 父亲明明没有死!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而已! 现在竟然还要让他替父亲写什么放妻书?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明明皇上都让他去做官了,可她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来乱子,压根半点不为自己著想,当真是让人寒心! “我听兄长的。” 陈鹤安其实心里头明白现在不低头,毁的是陈家和自己的未来,所以他也只是心里头有些愤怒,面上还是做出了乖顺的模样。 “母亲稍候,我这就去准备纸笔,只希望……” 说到这里,陈鹤安红了眼眶,垂首,看上去好像有些委屈的开口。 “希望母亲能念著儿子,偶尔……偶尔来看看,他日儿子为官,定然会公正廉洁,不给母亲丟脸。” “是儿子对不住母亲。” “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母亲原来一直心里头都如此苦闷,求母亲原谅则个。” 顾悦嗤笑一声。 这陈家老少,当真是惯会做戏。 “不必了。” 不等眾人觉得陈鹤安无辜,罗明珠已经从袖中拿出一封和离书,呈给了顾悦。 “郡主,这是成婚当晚陈耀亲手签下的和离书,还请郡主替民妇做主。” “罗姐姐。”顾悦的称呼倏然改变,脸上也带了几分同情,嘆了口气问道,“这样的地方,你也能忍这么多年,当真是难为你了。” 眾人纷纷点头,看向罗明珠的目光也都满是同情与怜惜。 陈耀这人瞧著道貌岸然,怎么能做出这等混帐之事? 洞房烛夜,金榜题名时,本是人生最为得意快活的时候,这人不仅对新婚夫人动手,还扔下和离书羞辱人家? 这罗氏未免也太能忍了! 陈家一届寒门,当初娶罗氏的时候那聘礼可是勉勉强强才凑够数的,不过后来还传出来里头有不少东西都是以次充好而已。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陈家正是如日中天,自然也不会有人敢嚼舌根。 现在看来,只怕並非谣言。 “不过你们陈家也太噁心人了。” 顾悦晃了晃和离书,蹙眉道,“这和离书都已经经了官府,也就是说陈耀在还没成亲就已经打算和离了,结果你们陈家还霸占人家的嫁妆?” “怎么……別人的东西放在你们那,还真以为成了你们自己的吗?” 就在顾悦替罗明珠撑腰的时候,不远处的拐角处停著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只是里头极尽奢华。 长公主慵懒地躺著,任由陈耀使出浑身解数伺候她,瞧著心情很是愉悦。 “瞧瞧,你那小媳妇儿可不是只猫儿。” 等到陈耀替自己清理乾净,长公主才捏住他的下巴,似笑非笑地开口。 “张牙舞爪的,还会找人帮忙,这样的人儿竟然能忍气吞声跟著你,你也捨得?” “雀奴心中只有长公主一人。” 陈耀压根不在意外头的动静,只是依恋地凑到长公主身边,轻声开口。 “长公主若是怀疑雀奴的真心,雀奴会难过的。” “若只是想瞧个热闹,这会也看得差不多了,不如雀奴陪长公主去用膳?” “你以为本宫是来瞧热闹的?” 长公主推开陈耀的头,嗤笑一声,掀开车帘一角,看著陈鹤安说道,“你替本宫选的人在那,若是万一被顾悦伤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妙智说了,顾瑀的尸体存不了太久,所以她没有时间再重新挑选替代之人了。 “长公主说的是。”陈耀连忙应道,“不过皇上愿意封他为官也挺好,等到太子殿下选择这具身子,到时候定然能大展拳脚,定然比陈鹤安要强得多。” 他素来瞧不上自己这个儿子,一直认为他资质平平,绝对是因为身上有商户之女血脉的缘故。 只是,能让陈鹤安亲近自己来噁心罗明珠,他很是乐意。 “这个时候,你如果出现,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顾悦的身上,微微扬眉说道,“顾悦从来都不是多管閒事的人,怎么独独对你这位夫人这么上心呢?” “想来也是为了拿回那些欠债吧?” 陈耀对外头的事並不感兴趣,而且还有些紧张,唯恐长公主会把他赶回去。 “长公主,雀奴好不容易才从陈家脱离出来的,万万不能再回去了,否则以后很难日日见到长公主了。” “先前本宫同意让你诈死,是因为本宫想看看你的诚意,如今看到了,又觉得你隱姓埋名跟著本宫,著实无趣。” 长公主托著下巴,打量了陈耀一番,微微笑著开口。 “陈家二公子对长公主情根深种,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戏码,听著才让人觉得分外愉悦。” “而且,本宫不喜欢陈鹤一,这陈家……就该在你手上才能为本宫所用。” “捨弃陈阁老那些人脉,你於本宫来说,只是个暖床的废物而已。” “所以,替本宫去拿回来那些有用的,本宫才能一直离不开你,懂了吗?” 第376章 推三阻四 陈耀脸色微微变了变。 他没想到,自己捨弃一切换来的结局,是长公主的嫌弃。 “长公主,奴……” “陈耀,本宫瞧上你的身份,不也是你的价值所在么?” 长公主似乎不愿意再听他推脱,只是拍了拍他的脸说道,“待会出去,就说陈鹤一为了拿到家主之位算计你,幸亏你提前察觉,所以李代桃僵,有意躲了起来。” “本想等到风头过了再来跟父亲稟明一切,却不想再次遭人追杀。” “理由,本宫都帮你想好了,想来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对吗?” 陈耀垂首,半晌之后才摸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对著自己划了数十刀,很快整个人都鲜血淋漓。 “不管长公主让奴做什么,奴都心甘情愿。” 家主之爭,他知道自己是被父亲作为陈鹤一的垫脚石,当初不爭不抢,无非就是不屑而已。 但是,既然是长公主所求,那他自然不会再推辞。 “奴会儘快解决一切,然后带著陈家回到长公主身边,只求长公主莫要忘了奴。” 陈耀朝著长公主磕头,虔诚地亲吻了她的手背。 “长公主放心,就算奴回去,也会將陈鹤安送到长公主府的,绝不会误了长公主的事。” “本宫瞧著顾悦好像很想帮你夫人,如今他们仗著你不能出面,所以才想怎么说怎么说。” 长公主摸了摸陈耀的头,似笑非笑地开口。 “以后既然想成为本宫的人,那就该有个好名声,而且,本宫不希望顾悦能如愿。” 陈耀听到长公主这么说,脸色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 毕竟他巴不得罗氏现在赶紧滚出陈家,那他以后就不必跟这个人有任何关係。 不然,他总感觉自己更配不上长公主。 “放心,只要顾悦不开心,本宫就开心,所以听本宫的,去吧!” 长公主抬抬手,淡淡地说道,“本宫看你表现,等你的好消息,就算要和离,也不能急於现在。” “本宫可不能要个烂糟名声的男人。” 陈耀顿时露出了笑脸,当下应了,等到下了马车,又特地在地上滚了几圈,让自己瞧上去风尘僕僕,狼狈不堪,这才朝著陈府门前走去。 让长公主则微微闭上了眼睛,靠在马车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长公主不捨得?” 在陈耀离开后,一个人掀开车帘上了马车,正是脸上伤都还没好的顾观。 马车里的气息仿若还带著方才的旖旎,顾观忍不住蹙了蹙眉,扬眉开口。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个男人而已,长公主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男人多的是,可心的少,把你完完全全放在心上的,更少。”长公主嘆了口气,扬眉看向顾观说道,“本宫听说,摄政王暗中將他师母送走了,此事你可知情?” “自然不知。” 顾观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跟秦氏也相识,摇摇头问道,“长公主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以往萧烬还挺在意他这个师母的,如今直接送走,倒是让人无从下手威胁了。” 长公主有些不耐。 她本来都打算派人將秦氏掳走的,结果却晚了一步。 於她来说,萧烬杀不了,又拉拢不得,偏偏还老是坏自己的事,这著实让人有些苦恼。 “倒是你,怎么突然来见本宫?” “皇后替陈家这二人在皇上面前谋了官职,又让人去牢里杀了我的贴身侍卫。” 顾观沉著脸,好像很是恼火。 “不瞒长公主,如今我本就势单力薄,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想让本宫站在你这边?” 长公主扫了一眼顾观,忍不住嗤笑一声问道,“顾观,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这样的条件,还费这个功夫做什么?” “做个閒王好生享受荣华富贵,难道不好吗?” 另一边,陈府门前依旧是剑拔弩张。 陈勛自然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罗氏和离的事,但是偏生那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上面还有陈耀签下的名字。 他这会当真是要被这个不孝子气死。 人都死了,竟然还留下这么一堆烂摊子,甚至逼得他现在进退两难。 这么多年来,府里头都是银子如流水,谁能算得清楚这些银两是出自谁的嫁妆? 如果陈鹤一和陈鹤安都是白身,那今日罗明珠就是告上官府,他也能周旋一二,但问题是,如果现在这么做,到时候皇上知晓,他们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罗氏的嫁妆那么多,一时半会也清点不出。” 陈勛想了好一会,终究还是冷声认了下来。 “不知郡主能否宽限几日,我们陈家有自己的规矩,但绝不会动用女子的嫁妆,这一点,郡主可以放心。” “这谁也放心不来啊?” 顾悦笑了,转头看向李公公说道,“李公公,你看见了,若是这嫁妆没动,只要拉出来核对就行了,可陈老先生推三阻四。” “依著我看,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陈家霍霍了人家的东西,要么就是他不想给。” “罗姐姐,实在不行,报官吧!” “你儿子若是未经你的允许也用了你的嫁妆,那你也该告,別让他以为都是应该的。” “母亲!” 陈鹤安见连祖父都被逼到哑口无言的地步,当下快步走下了台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头看著罗明珠开口。 “我知道先前做的事有失礼数,可我只是害怕失去母亲。” “父亲已经不在了,若是母亲在离开我,那我以后岂不是成了孤儿一个?” “我只是心生恐惧,所以才会处处想要跟母亲爭执,以此来证明母亲不会捨弃我,若是伤了母亲的心,我给母亲磕头认错。” 说罢,陈鹤安砰砰砰直磕头,很快都见了血。 “只要母亲不离开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求母亲原谅儿子吧!” 陈鹤安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在场的人很多都有些动容。 只有顾悦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著这一幕,却不发一言。 因为,她想看看罗明珠自己的选择。 “陈鹤安。” 罗明珠垂眸看著扯著自己衣摆,红了眼眶的陈鹤安,一字一顿地开口。 “既然你说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那你……可以滚远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