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出身草莽,还怕蛇妖?!》 第一章 刚穿越就成亲?! 你有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梦中和一个顶著“桃乃木香奈同款脸型”的古装美女,拜堂成亲? 许閒碰到了,还是现实版! 妈的,是不是老子瓦打多了?刚睡醒就入洞房了?! “夫君,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烛火跳跃,映著满室的喜庆。 许閒穿著繁重的婚服,低头看著自己的“新娘子”。 那是一张足以让后世无数宅男疯狂犯错的脸。 肌肤吹弹可破,白皙胜雪,一双大眼顾盼生辉,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几分不自知的媚意…… 略带婴儿肥的脸颊上,两个小梨涡若隱若现。 她侧身静坐,宽大的嫁衣丝毫不能掩盖住完美的曲线,腰身盈盈可握,臀线浑圆,长腿交叠。 许閒的脑子现在一团乱麻。 接下来呢? 流程是什么? 还是先谈谈心? 他一个单身二十年的现代大学生,完全没有经验啊! 空气里瀰漫著蜡烛燃烧的暖香与她身上淡淡的兰气息。 就在这凝滯的氛围中,新娘忽然动了,她像是猛然想起什么紧要事,俏皮地吐了吐粉舌。 “呀,妾身差点忘了。” 这个细微的动作瞬间击碎了她端庄的偽装,鲜活得不像话。 许閒的心防犹如马奇诺防线一般,被狠狠地撕碎。 要命,太犯规了,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摺叠整齐的红纸。 “我们……还未交换婚书,讫表天地。” 她的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带著一丝羞赧。 许閒怔在原地,婚书?讫表天地? 新娘见他不动,又催促了一句,眼底泛起些许疑惑的水光。 许閒下意识在自己身上摸索,宽大的袖袍里,指尖竟真的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边角。 他掏出来一看,同样是一份红纸金字的婚书,仿佛它本就该在那里一样。 两人伸出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触,交换了彼此的婚书。 他展开手中的婚书,三个清秀的簪小楷映入眼帘“白婉儿”。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啊。 他默念著,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接著往下看。 “一纸婚书、上表天庭、下鸣地府,晓稟眾圣、通喻三界。天地为鑑、日月同心,若负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佳人负卿、便违天意,三界除名、永无轮迴!” 白婉儿小心地收好婚书,缓缓站起身来。 隨著她的动作,许閒的视线被牢牢锁住,他看见她胸前那片衣料被撑起一个惊人的弧度,隨著她的呼吸微微颤动。 许閒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停滯了。 不是…… 姐们,你这…… 细枝结硕果啊!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那张清纯无辜的脸,配上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象,衝击力堪称核爆级別。 白婉儿似乎並未察觉他內心的惊涛骇浪,她莲步轻移,走到许閒身前,柔软的臂弯轻轻挽住他的胳膊。 眼波流转,带著一丝笑意。 烛火摇曳,暖光將两人的影子拉得修长,交织在墙壁。 臂弯上传来的温软触感,带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 许閒一惊,我家娘子,力气好生惊人! 他像个提线木偶,被白婉儿牵引著,绕过屏风,走向喜房的另一侧。 这里的景象与床榻那边的旖旎春色截然不同,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庄重与肃穆。 一张古朴的黑漆供桌静静地立在墙边,一尊小巧的青铜香炉里,三根清香燃著,笔直的烟线裊裊升起,在空气中盘旋,散发出寧静的檀香味。 白婉儿走到供桌前,鬆开了许閒的胳膊。 她神情郑重,双手捧著那份属於许閒的婚书,轻轻地放在了供桌的左侧。 隨后,她后退半步,对著许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与认真。 许閒心里犯著嘀咕,这又是什么流程? 他学著白婉儿的样子,將自己手中那份写著“白婉儿”三个字的婚书,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供桌的右侧。 两份红纸金字的婚书並排躺在一起,在跳跃的烛光下,上面的字跡仿佛在流动。 做完这一切,许閒刚想问接下来是不是该拜一拜,却见白婉儿有了新的动作。 她再次从袖中取物,是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 针尖在烛火下闪过一道刺目尖锐的寒芒,许閒的眼皮狠狠一跳。 臥槽?! 许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白婉儿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微微一怔,隨即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脸颊上的梨涡若隱若现。 “夫君莫怕,”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著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一下就好。” 还未等许閒有所反应,白婉儿已经莲步轻移,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伸出白玉般的手,轻轻执起许閒的左手。 “可能会有一点点疼哦。”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像是在安慰一个怕打针的小孩。 话音未落,那根金针已经快如闪电,在他左手中指的指腹上,轻巧地一刺。 一滴殷红的血珠,从他指尖的细小伤口处缓缓渗出,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鲜艷。 白婉儿没有半分迟疑,鬆开他的手,又用那根金针,以同样的动作,在自己雪白的右手中指指腹上轻轻一扎。 一滴同样大小的血珠,也隨之浮现。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击碎了许閒二十年来建立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那两滴血珠,並没有因为重力而下坠,而是违反了所有的物理定律,轻飘飘地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它们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引力所牵引,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红色弧线,缓缓靠近。 许閒的嘴巴不自觉地张大。 他看见,两滴血珠在空中相遇,它们没有立刻融合,而是互相追逐、盘旋、起舞。 最终,它们轻轻一触,完美地融合成了一滴。 这场景,要是让前世那些炫压抑的瓦学弟看到,不得当场叫妈? 融合后的血珠,色泽愈发深邃,宛如一颗悬浮在空中的红宝石,散发著微弱而温暖的光芒。 许閒的喉结上下滚动,这种现象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就在他大脑彻底宕机,世界观摇摇欲坠的瞬间,供桌上,一声轻响。 “呼——” 供桌上的那两份婚书,竟无火自燃! 金色的火焰凭空出现,从红纸的边缘开始燃烧,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热浪。 那火焰明亮而不灼人,庄严而神圣。 婚书上的字跡在金色的火焰中扭曲、升腾,最后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里。 半空中那滴融合的血珠,也在火焰熄灭的同一时间,化作一道红光,一分为二,快如闪电般没入许閒和白婉儿的眉心。 许閒只觉得眉心一凉,隨即一股酥麻感传遍四肢,仿佛身体里多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整个房间再次恢復了寧静,只剩下那三缕青烟,依旧笔直地升腾。 白婉儿的脸颊上飞起两抹动人的红霞,眼神也带上了几分羞意。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 “夫君,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歇息了。” 最后几个字轻若蚊蚋,却像惊雷在许閒的脑海中炸开。 他身体里某个尘封已久的机关仿佛被瞬间启动。 “噗。” 一声轻响,满室的暖光瞬间被黑暗吞没。 最后一点烛火,被她吹熄了。 屋內陷入一片寂静,唯有窗外皎洁的月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紧接著,是两人逐渐靠近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曖昧的气氛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浓稠得化不开。 【共享模式已开启。】 【联结传输中……】 【你正在接收白婉儿的功法,修为……】 一阵轻柔的电子女音,突然在许閒的耳边炸起。 “什么嗶动静?” 许閒嚇了一跳,双手撑著床板,猛的坐起,环视四周。 “唔!” 一双看似纤细却蕴含著惊人力量的小手环绕在许閒腰间,猛地一发力,竟让他毫无反抗之力地再次倒回柔软的被褥中。 …… 起了 一枪秒了…… 许閒平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手臂被一个温软的身子枕著。 白婉儿侧身蜷缩在他怀里,呼吸均匀,似是已经睡去,鼻尖縈绕著她髮丝间的清香。 可他的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无数念头疯狂搅动。 我,真的穿越了? 这不是梦? 怀里温热的躯体,真实得可怕。 我到底是怎么穿越的呢? 突然间,他的眼前一亮,出现了一道虚擬屏幕。 【你已通过共享,获得《月华经初篇》】 【你正在共享白婉儿的修为…】 【目前进度:1%】 第二章 三叔公和县太爷 “外掛到帐了?” 许閒躺在床上,盯著那块只存在於他视网膜上的虚擬屏幕,心臟狂跳。 穿越,娶妻,现在就连金手指都一步到位了? 现在穿越者的福利那么好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怀里的娇躯温软馨香,白婉儿均匀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带来一阵阵酥麻。 睡,是肯定睡不著了。 许閒心念一动,试著关闭眼前的屏幕,屏幕应声消失。 再一动念,屏幕又浮现出来。 【你已通过共享,获得《月华经初篇》】 【你正在共享白婉儿的修为…】 【目前进度:1%】 《月华经初篇》…… 他凝神去想,一段玄奥晦涩的法诀便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没有文字,而是一幅幅流动的星图和人体经络图,清晰得仿佛天生就刻在他灵魂里。 一股微弱但真实不虚的清凉气流,隨著他的意念,开始在体內缓缓流淌。 这难道就是网络小说里常说的修为? 许閒按捺住激动,跟隨著刚发的新手教程,小心翼翼地將那股气流引导至指尖。 他不敢有太大动作,生怕惊醒了身边的佳人。 黑暗中,他的右手食指指尖,渐渐凝聚起莹莹白光,如同夏夜的萤火虫,微弱却明亮。 成了! 许閒心中不由得一阵欢喜,快乐得就像个240个月零38天的孩子一般。 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他感觉指尖的空气都变得湿润起来,一层薄薄的水雾在白光周围氤氳。 这《月华经》似乎是水属性的功法? 他按捺不住內心的骚动,想试试这玩意的威力。 他对著天板,准备將指尖这点“成果”发射出去。 意念刚动,气流便不受控制地窜了出去 “噗嗤” 一声轻响。 那团凝聚了水汽的白光,划出一道微不可见的弧线,不偏不倚,精准地落在了白婉儿那乌黑靚发之上。 一滴冰凉的水珠,顺著她光洁的额头滑下,掛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上。 臥槽! 许閒的血条,瞬间清空了半截。 他整个人僵住,连呼吸都为之一滯。 完了完了,洞房烛夜,睡到半夜给新娘头髮上来一发,这种情况,放到前世,哪怕是水弹,都是要上小红书通缉榜的! 她醒了会不会一巴掌拍死我? 就凭她能把自己死死按住的力气,拍死自己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他死死盯著白婉儿,只见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了蹙,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似乎在睡梦中被什么东西打扰了。 但终究没有醒来,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往他怀里缩了缩。 许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不敢再耽搁,连忙抬起袖子,小心翼翼地、用最轻柔的动作,帮她拭去额头的水渍。 就在他刚刚完成这套略带曖昧的动作,心有余悸地准备躺下时。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音由远及近,充满了焦急与恐慌。 “三叔公——!” 许閒一愣。 三叔公? 叫谁呢? 这深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家好好洞房了。 他还没想明白,那声音已经衝到了院门外,紧接著,就是“砰砰砰”的剧烈敲门声。 “三叔公!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敲门声又急又重,仿佛要把门板给拆了。 许閒这下彻底懵了。 这屋里就他跟白婉儿两个人,白婉儿是女的,那…… 从性別上来看,这个“三叔公”,应该就是在叫我? 他一个二十岁的现代青年,怎么就成了“叔公”辈了? 这辈分升得也太快了点吧! “三叔公!快出来,天塌了啊!” 门外的哭喊声带著绝望的颤音。 许閒不敢再耽搁,人命关天。 他低头看了看像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的白婉儿,她的手臂和长腿都紧紧箍著他,温暖而柔软,却也带著一股不容挣脱的力道。 许閒尝试著轻轻挪开她的手臂,入手一片滑腻,但那手臂纹丝不动。 他使了点劲,依旧没用。 这娘子睡著了力气都这么大? 门外的敲门声愈发急促,许閒心一横,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腰腹用力,一个巧劲从白婉儿的臂弯下钻了出来,再小心翼翼地將她的腿从自己身上挪开。 好不容易抽身而出,他回头看了一眼,白婉儿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似乎对“插件”的消失很不满,在梦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嚶嚀。 许閒不敢多看,抓起床边的外袍胡乱披上,快步走到门前,拉开了门栓。 门一开,一股夹杂著泥土味的寒气扑面而来。 门外站著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皮肤黝黑,满脸褶子,穿著粗布麻衣,神情惊惶,眼眶通红,活像见了鬼。 那汉子一见许閒,仿佛在黑夜里看到了唯一的火光,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度。 “三叔公!” 他一把抓住许閒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了调:“不好了!县尉那个狗贼,他……他趁著您今日大婚,带人到咱们村去逼粮了!” 一连串的信息砸得许閒头脑发昏。 县尉?狗贼?逼粮? 不等他消化完,那汉子已经不由分说,拽著他的胳膊就往外拖,嘴里还在急切地喊著:“村长已经带人先赶回去了!可他们人多势眾,还带著刀!三叔公,您得快回去替我们做主啊!” 许閒被他拉得一个踉蹌,脚下差点绊倒。 他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婚房房门,就被那汉子一路拽著,穿过了几个黑漆漆的院门,从一处偏僻的后门冲了出去。 后门外,一辆简陋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快!上车!” 汉子几乎是把许閒推上了马车,自己也跟著一跃而上,衝著车夫吼道:“快!回村子!” “驾!” 车夫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车猛地一震,车轮在石板路上顛簸著,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飞速向著县城外驶去。 夜风冰冷,吹得许閒混乱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等等,”他抓住车厢的木板稳住身形,看向身边的汉子,“你刚才说的县尉?是哪个县尉” “还能是哪个!” 汉子气得直拍大腿,“就是咱们暨阳县的县尉,韩子平!那个畜生仗著自己兄弟在相府当差,平日里就鱼肉乡里,欺压良善,现在更是无法无天了!” 暨阳县…… 许閒的心猛地一沉,完全没有听过的地名啊。 “三叔公,您可得想想办法啊!” 汉子带著哭腔道,“您是咱们暨阳县的县令!这韩子平敢在您大婚的日子去村里抢粮,这根本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县……县令?! 许閒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这是瓦学弟上岸了? 还特么是个县长?! …… 与此同时,婚房之內。 原本因许閒离开而有些不安稳的白婉儿,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黑暗中,她恬静的睡顏上,似乎笼罩著一层肉眼看不见的微光。 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她体內流淌。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浩瀚如江海的修为,仿佛被开凿出一条新的支流,正以一种极其温和的方式,潺潺地流向枕边人。 作为回应,一股庞杂而混乱的画面也冲入了她的识海。 她的眼睫轻轻颤动,猛得睁开。 那双水眸里,没有半分刚睡醒的迷濛,唯有一片清澈的冷寂。 她缓缓坐起身,身上的薄被滑落,露出光洁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 她只是静坐了片刻,侧耳倾听著院外的动静,直到最后的马蹄声也消失在夜色深处。 她赤著脚走下床榻,脚尖轻点,悄无声息地落在冰凉的木质地板上。 月光透过窗纸,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朦朧的银辉。 绕过屏风,取下一件素白的纱衣,隨意地披在身上,松松垮垮地系上腰带。 先前的娇羞,仿佛隨著那身繁复的嫁衣一同被褪去,荡然无存。 白婉儿缓步走到窗前,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推开了窗户。 “吱呀——” 一声轻微的木轴转动声,清冷的夜风瞬间灌入房內,吹起她如瀑的青丝与宽大的衣袂。 月华如水,倾泻在她身上,为她笼上了一层洁白而疏离的光晕。 她就那么静静地立在窗前,望著空无一人的院落,眼神平静。 半晌,她红唇轻启,一道清冷的声音,飘散在夜风里。 这声音与之前那清脆悦耳的少女音截然不同,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跟上,莫让人伤著我相公。” 话音落下的瞬间,院墙一角最深沉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轻微地扭曲了一下,隨即彻底融入了夜色,再无痕跡。 她关上窗,將屋外的寒气隔绝。 转身回到床边,她重新躺下,拉过那床尚有余温的锦被,盖在身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睡去…… 第三章 「必吃榜榜首」韩子平 马车在石板路上狂奔,车轮每一次顛簸,都像是要把许閒的魂给顛出来。 我,县令? 这个信息量犹如白婉儿胸前的规模一般大,他现在还需要消化一下。 他瞥了一眼身边这个满脸焦急的汉子,决定旁敲侧击地套点话。 直接问“现在是哪朝哪代”太蠢了,容易被当成失心疯。 许閒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带著一丝久居上位的威严:“这韩子平,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国事艰难,百姓困苦,他不想著安抚乡里,竟还敢在此关头横徵暴敛,简直无法无天。” 那汉子一听“百姓困苦”,顿时找到了共鸣,愤愤不平地接话:“可不是嘛!想当年胡人南下,占了咱们北边的大好河山,我大梁南迁,这才过了二十一年,日子好不容易安稳些,这韩子平就跳出来,祸害咱!” 大梁王朝,二十一年。 胡人南下,天子南渡。 许閒的心咯噔一下。 好傢伙,这不就是拿的南宋剧本吗? 思绪万千,许閒又看向身边的汉子,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受宠若惊,连忙躬身,头差点磕在车厢板上,紧张地回道:“回三叔公的话,小的……小的叫叶凡,是入赘进的咱村。” “噗——” 许閒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叶……叶凡! 他死死盯著眼前这张饱经风霜的黝黑脸庞,违和感强烈到让他太阳穴直抽抽。 不是哥们,合著您才是主角啊! 你爹妈怎么想的,给你名字起那么大,你怕是背不住啊! 马车猛地一晃,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远处传来了嘈杂的喧闹声和火光。 还没等车停稳,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女人骂声就撕裂了夜空,清晰地传进许閒的耳朵。 “韩子平!我艹你娘!” “你不就是靠你那个不要脸的兄弟,在相府里卖沟子,才给你弄了这么个县尉嘛!” …… 某个妇人正似连珠炮一般,变著法的辱骂韩子平。 许閒眼角一抽。 这战斗力…… 好傢伙,不愧是传说中“农村三恶霸”之首。 这骂街的水平,让祖安出身的许閒自嘆不如。 只恨自己没有带上小本子,好好记,好好学! 马车彻底停稳。 叶凡急忙跳下车,掀开门帘,大声喝道:“三娘!三叔公来了!” 许閒深吸一口气,扶著车厢,踩著小凳下了车。 一股混杂著泥土、火把烟尘和汗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村口的一片空地上,火光冲天,几十个村民手持锄头、粪叉,將十几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团团围住。 村民们个个眼眶血红,群情激愤,仿佛隨时都要扑上去拼命。 而那些衙役则是一脸不耐与轻蔑,仗著手里的官差器械,有恃无恐。 两拨人涇渭分明,剑拔弩张。 被唤作三娘的便是那个骂街的妇人,她一眼看到了许閒,便又扯著大嗓门,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都让让!都让让!三叔公来了!” “哗啦——” 愤怒的村民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自动分开一条道。 无数双充满期盼、焦急的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许閒身上。 那目光沉重如山,压得许閒有些喘不过气来。 衙役那边,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排眾而出。 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许閒的大闹宕机了。 天赋异稟? 白嫩的圆脸,茂密的络腮鬍,却偏偏镶嵌著一双水汪汪的桃眼。 火光跃动,映得那双眸子仿佛含著一汪春水,每一次眨动,长而翘的睫毛都像小刷子,不停的刷在许閒的心巴上。 他咧嘴一笑,络腮鬍隨之上下抖动,那双桃眼便弯成了两道月牙。 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零”气,迎面袭来。 许閒感觉自己的san值正在狂掉! 他突然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这种天赋异稟的选手要是放在前世,直接空投到那座以二进位闻名的城市。 就凭这张脸,当地的兄弟们不得连夜给你票选抬上“必吃榜”的榜首? 不,甚至都不用评选,直接內定。 就这张脸,往那一站,方圆百里的兄弟们都得连夜改签,提著土特產过来看你。 就在许閒进行激烈精神內耗的时候,那位“必吃榜”榜首——暨阳县县尉韩子平,已经迈著八字步,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著许閒,那双桃眼里的光彩更盛。 他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声音拖得老长:“许县令,洞房烛夜,春宵苦短,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话音里,满是挑衅。 许閒完全不敢看他,怕自己忍不住给他“邦邦”来上两拳。 於是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那些被捆绑著,堆积如山的粮食袋子。 他没有理会韩子平。 韩子平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之前那个“战斗力爆表”的妇人已经抢先一步,续上了火力 “韩子平!在三叔公面前,你还神气个什么!” “你穿上这身皮,还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 从问候对方的女性亲属开始,那妇人又开启了“户口本清除模式”,骂声一句比一句恶毒,一句比一句响亮,震得许閒脑仁嗡嗡作响。 那妇人骂得酣畅淋漓,似乎是把积攒了一辈子的怨气都发泄了出来,骂著骂著,声音却带上了哭腔。 最后双腿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捶著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咱村好不容易出个县太爷,谁曾想,到头来,还是要被外头人欺负……” …… 她的哭声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所有村民的情绪。 一时间,哭声、骂声、控诉声混杂在一起,整个村口乱成了一锅粥。 许閒被这吵得心烦意乱,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看著眼前这乱成一锅粥的景象,深吸一口气,將所有的慌乱压进胸腔,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声:“都静一静!” 这一声嘶吼或许算不上中气十足,甚至带著几分年轻人豁出去的颤音,却因为灌注了全部的情绪,意外地盖过了所有杂音。 哭嚎的妇人愣了一下,抽噎著停了下来。 乱糟糟的村民们也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再次望向他。 韩子平见状,冷笑一声,终於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许县令,你好大的官威啊。” 他慢条斯理地踱到许閒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各种味道。 “本官奉的是朝廷的王法,收的是国库的税粮。耽误了秋税入库,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他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许閒的鼻子上。 许閒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老子刚穿越过来,就觉醒了外掛,还能被你欺负了? 不等他开口,跪坐在地上的三娘对著一眾村民使了个眼色,村民们稀稀拉拉的跪倒一片。 三娘手脚並用,爬到许閒的脚边,抱著他的裤腿,扯著嗓子带著哭腔喊道:“三叔公!你一定要为咱们做主啊!” “想当初,你父母早亡,若不是村里相邻的帮衬,你也长不到这么大。” “如今你金榜题名,做了官,可不能忘本吶。” “是啊,三叔公!” “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看著这些粗布麻衣、面上脏兮兮的百姓,再看看那堆积如山的粮袋。 许閒著实有点於心不忍,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著那些手足无措的衙役,一字一句地开口:“韩县尉,不知可否缓上几日?” 此话一出,全场死寂。 跪著的村民们忘了哭,站著的衙役们忘了动。 韩子平脸上的嘲讽凝固了,他掏了掏耳朵,仿佛没听清。 “许县令,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说,”许閒转过头,眼神却飘向他处,“缓上几日,今天不如先把粮食还给他们吧。” “你敢!” 韩子平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勃然大怒,指著许閒的鼻子尖叫起来,“许閒!你疯了不成!征不齐皇粮国税,这是大罪!你想死,可別拉著我!” 他猛地转向那些衙役,厉声喝道:“都还愣著干什么!把粮食装车,谁敢阻拦,都给本官拘了。出了事,我担著!” 衙役们被他这么一吼,下意识地就要动。 “我看谁敢动!” 许閒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 他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了粮袋和衙役中。 “本官才是暨阳县令,这暨阳县的事,自然是我说了算。” 他环视了一圈那些面面相覷的衙役。 一边是顶头上司县尉,背后有个在相府卖沟子的兄弟。 一边是名义上最大的县令,手里握著官印和名分。 衙役们进退两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里的水火棍仿佛有千斤重,举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时间竟僵在了原地…… 第四章 接触 韩子平额头上的一根青筋,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他脸上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沉。 火光摇曳,他那张本就天赋异稟的脸,被映衬的別有一番风味。 他不再理会那些被许閒一句话就镇住的衙役。 “许大人。” 韩子平对著许閒隨意地拱了拱手,“这是下官的职责所在,还请您让让。刀剑无眼,待会若是起了衝突,不小心误伤了大人,那下官可就担待不起了。” 威胁,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许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但他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步都未曾挪动。 他知道,自己一旦退了,那刚刚竖起来的一点点威信,就会瞬间崩塌。 从此以后,在这暨阳县,他这个县令可就成吉祥物了。 见许閒不为所动,韩子平的耐心似乎耗尽,扭了扭脖子,隨后褪去了那身宽大的官服,裸露出活零活现的上身。 不是哥们,你在干什么! 我不是那种人! 然而一眾村民就像见鬼似的,纷纷从地上狼狈的爬起,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刚才还拥挤的人群,瞬间散开,空出一大片场地,只留下许閒孤零零地站在最前方,像个靶子。 许閒扫视了一圈四周,恨不得破口大骂,你们就这样把队友卖了? 哥们我这辈子最烦两种人,卖队友的人和指责我卖队友的人! 之前那个骂街的妇人,此刻面如白纸,嘴唇哆嗦著,哪里还有刚才的气势。 她色厉內荏地指著韩子平,话都说不利索了:“韩……韩子平……你……你还敢对上官动手?” “三叔公,小心!” 叶凡脸色大变,一个箭步衝到许閒身边。 许閒心中大慰,果然还得是你啊,叶天帝。 患难见真情,以后但凡有三叔公一碗饭吃,便有你一个碗洗。 许閒在心中快速计算敌我双方战斗力。 我方有两人,对方就一个韩子平,人数优势此为一胜。 我这具身子差不多有个1米8,韩子平看著顶多也就1米6左右,只要我按住他的头,他跳起来也就能锤到我的膝盖,此为二胜。 我是县令,他不过是个县尉,出手肯定有所顾忌,此为三胜。 贏定了! 许閒心中不由得狂喜。 突然间,叶凡压低声音,用最快的语速在他耳边说道:“这韩子平是个九品武夫,凶悍的很!您可千万小心。” 说完,他看了一眼韩子平那零气十足的眼神,脸上血色褪尽,一把拽住旁边已经嚇傻的妇人,几乎是拖著她朝后方退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再次將许閒暴露在张龙的面前。 许閒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慌得一批。 叶凡啊叶凡,看不出来,连你也把本官卖了! 你对得起你的名字嘛! “哎……” 许閒默默地在心中嘆了口气。 九品武夫? 听著不是很厉害的样子,毕竟他以前看的网文,那些个反派动不动就是陆地神仙的。 可他自己的修为,又是几品来著? 刚学会的《月华经初篇》除了能搓个水弹,还能干什么? 给那个天赋选手来个“出水芙蓉”? 他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可事到如今,退无可退。 他只能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挺直了腰杆,死死盯著韩子平,硬著头皮假装镇定:“韩子平,你当真想动手不成?” “袭击上官?” 韩子平嘴角咧开一个弧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许大人说笑了,给在下一百个胆子,在下也不敢啊。” 他心中冷笑著,打死你这个书生確实麻烦,但让你嚇破胆…… 话音未落,他猛地扭腰沉胯,右拳紧握,对著许閒面前的地面,狠狠一拳轰了下去! “轰!” 一声闷响,地面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尘土猛地炸开,呛得许閒连连后退了两步,眯起了眼睛。 等烟尘稍散,他定睛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前方,坚实的泥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深约一尺的凹陷! 拳印边缘的泥土,甚至还带著一丝焦黑的痕跡,仿佛被烈火灼烧过。 许閒心中骇然,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这一拳要是打在人身上…… 怕不是要青一块紫一块! 韩子平缓缓收回拳头,轻蔑地吹了吹拳面上的尘土,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他身后的衙役们见状,气焰也再度囂张起来,握紧了水火棍。 完了。 许閒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眼见韩子平收回拳头,眼中尽显嘲讽。 许閒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许大人,能让开了么?” 韩子平的声音里带著一丝毫不掩饰的愉悦,“下官不才,苦练二十余年《烈炎拳法》,这门功法讲究的就是一个阳气纯正,元阳未泄之身方可练习。” 他刻意挺了挺胸膛,一脸自得地炫耀道:“下官今年二十有八,这拳劲格外霸道一些。大人您是读书人,可千万別站错了地方,不然惹火烧身,可就不好收场了。” 他这番话,名为解释,实为恐嚇。 字字句句都在告诉许閒:老子是练家子,还是童子身,火力旺得很,你个弱鸡书生再不滚蛋,高低给你也来一拳。 村民们本就惨白的脸色,此刻更是灰败如土。 他们听不懂什么《烈炎拳法》、什么元阳,但他们看得懂那个焦黑的拳坑,也听得懂话里的威胁。 然而,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许閒的心跳,却莫名其妙地平復了下来。 烈炎拳法? 元阳未泄? 这不就是处男拳法吗? 你一个老处男在那骄傲什么! 【共享联结扫描中……】 【可临时共享目標:韩子平】 一道熟悉的虚擬面板,毫无徵兆地在许閒眼前跳了出来。 许閒一愣,这掛怎么又自己出来了?我是忘关了嘛? 他来不及细想,视线死死锁在面板那一行小字上。 【目標:韩子平】 【检测到目標距离过远,无法建立有效联结。】 【请缩短与目標的距离。】 距离太远? 许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与韩子平之间的距离,大概两三米远。 来不及多想了,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深吸一口气,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半步。动作很小,小到几乎看不出来。 然而,面板上的提示依旧没有变化。 【检测到目標距离过远,无法建立有效联结。】 还是太远! 韩子平看著许閒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嘴角的嘲讽更浓了。 “许大人,想好了吗?”他催促道,像是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许閒没理他,心一横,又硬著头皮向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让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两米左右。 面板上的文字终於有了变化。 【请继续缩短与目標的距离。】 妈的,还不够! 许閒在心里骂了一句,再往前…… 那可就真的贴上了啊! 一个县令跟一个县尉在对峙中,主动往人家身上凑,这算什么事? 传出去怕不是要被当成龙阳之好! 我许閒,是要脸面的! 可面板上那微弱的希望,像一根救命稻草,让他无法放弃。 “三叔公……” 身后的村民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喊,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这声呼喊,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去他妈的脸面! 许閒心一横,眼神一凝,无视了韩子平那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也无视了周围所有人的惊愕,大步流星地向前迈去! 一步,两步! 他直接走到了韩子平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臂! 这个场面瞬间变得无比诡异。 一边,是手持棍的衙役,他们脸上的囂张凝固了,变成了错愕。 另一边,是面带绝望的村民,他们脸上的死寂也凝固了,变成了茫然。 而在两方人马的中央,本该是剑拔弩张、生死对峙的两个人,此刻却几乎要贴在一起了。 许閒甚至能闻到韩子平身上那股混杂著汗水与劣质薰香的浓烈气味,让他一阵反胃。 韩子平彻底懵了。 这书生想干什么? 被嚇傻了? 还是和京城中的那些文人一样,喜好龙阳?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许閒,那张白净的脸在他眼里放大,让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许閒的视网膜上,进度条终於开始疯狂跳动! 【联结已建立!】 【正在共享目標修为……10%…30%…50%】 一股气流,仿佛凭空出现,猛地从他的丹田处炸开! 成了! 然而,还没等他享受够这力量带来的快感,对面的韩子平终於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 他看著几乎要撞进自己怀里的许閒,一股恶寒从脚底直衝天灵盖。 “你他妈……给老子滚开!” 韩子平发出一声怒吼,猛地伸出双手,一把推在许閒的胸口! 他本以为能轻易將这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推个趔趄,摔个狗吃屎。 但手掌触及许閒胸膛的瞬间,他却感觉自己推的不像是一个文弱书生。 【共享完成。】 【修为共享:九品武夫(初窥门径)】 许閒稳住身形,看了一眼面板上最终定格的字样,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涌上心头。 成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暖流在他体內缓缓流转。 韩子平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臂,一脸惊疑不定地看著许閒,刚才那一下反震,让他心头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书生,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了。 许閒缓缓抬起头,迎上韩子平的目光。 他的眼神,已经和刚才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许閒,眼神里是强装镇定的惊恐与心虚,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兔子。 那么此刻,他的眼神平静无波。 他看著韩子平,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和善中又带著几分玩味的笑容。 第五章 老弟你还得练 夜风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韩子平脸上的惊疑,村民脸上的茫然,衙役脸上的错愕,全都凝固在摇曳的火光里。 而许閒,那个被所有人认定为弱不禁风、嚇破了胆的书生,此刻却成了全场的焦点。 他体內的气流正在自行运转。 九品对九品,水克火! 这波属性克制,优势在我! 许閒看著韩子平,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带著几分毫不掩饰的嘲弄。 “韩县尉。”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村口,“这就是你苦练二十八年,元阳未泄的成果?” 他顿了顿,歪著头,像是真的在好奇。 “就这?” 韩子平的瞳孔猛地一缩。 许閒往前又凑了凑,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二十八年啊,兄弟。就为了练出这么个挖坑的本事?你这定力……我是佩服的。不过这威力,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你逝去的青春?” 每一句话,都狠狠扎在韩子平最敏感的神经上。 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资本!是他身为武夫,碾压许閒这种文弱书生的底气! “你……找死!” 韩子平的理智瞬间被怒火烧成了灰烬。 他那张白嫩的圆脸涨的通红,络腮鬍都在颤抖,一双桃眼怒目而视。 他猛地后撤一步,拉开架势,全身的骨节发出“噼啪”的爆响。 “今天本官就让你知道,何为九品武夫!” 他一声咆哮,將体內所有能调动的修为,疯狂地灌注於右拳之上! 他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文弱书生。 他想像中那足以熔金化铁的炙热能量在拳心匯聚,然而…… 嗯? 韩子平的动作猛地一僵。 他感觉不对劲。 体內的灵力像是被谁偷偷抽走了一大截,变得空落落的。 那本该汹涌如江河的修为,此刻却成了涓涓细流。 怎么回事? 他来不及细想,积攒了半天的修为已经不受控制地轰了出去! “噗。” 一声轻响。 预想中火光冲天的景象並未出现。 韩子平的拳头上,只是冒起点点微弱的火星,像是在潮湿天气里奋力挣扎的打火石,闪了两下,就熄灭了。 空气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焦糊味。 全场再次陷入死寂。 如果说刚才的寂静是暴风雨前的寧静,那此刻的寂静,就是极致的尷尬。 衙役们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村民们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就连韩子平自己,都举著那只毫无动静的拳头,呆立在原地,一双桃眼里充满了不解、疑惑。 最后甚至还涌上了一丝委屈? 我的九品修为呢? 就在这尷尬的氛围中,许閒动了。 “哎,火气別那么大嘛。” 他嘆了口气,脸上带著“关爱傻子”的表情,缓缓抬起了右手。 隨著他的动作,一股清凉的水汽瞬间在空气中瀰漫开来。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球,在他掌心凭空凝聚,球体內,仿佛有淡淡的月华流转,散发著柔和而清冷的光晕。 自带灯光特效,逼格,瞬间拉满。 “憋了二十八年,难为你了。”许閒和善地笑了笑,“我来帮你去去火!”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 那颗水球“嗖”地一下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精准地糊在了韩子平的脸上。 “啪!” 水球爆开,冰凉的水四溅。 韩子平那点可怜的拳火瞬间被浇灭,连带著他头顶那顶象徵著身份的官帽,也被水流的衝击力打得飞了出去,在空中翻滚两圈,掉落在泥地里。 许閒维持著右手向前伸出的姿势,缓缓收回手,在衣袍上漫不经心地擦了擦,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点灰尘。 他迎著韩子平那呆滯的目光,慢悠悠地说道:“老弟,你还得练吶。” 剎那间,一幅极具衝击力的画面,定格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上。 官帽之下,没有髮髻,而是一颗寸头。 寸头,圆脸,络腮鬍。 再配上那双水汽氤氳、写满了震惊与迷茫的桃眼。 许閒感觉自己的取向,又一次受到了严峻的挑战! 这形象,太他妈超前了! 这位天赋级选手,也是穿越过来的吧? 韩子平彻底傻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想干嘛的哲学思考中。 白嫩的脸颊上掛满了水渍,长而翘的睫毛上沾著水珠,隨著他无意识的眨动,簌簌落下。 那双桃眼里,愤怒和杀意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可怜,弱小又无助。 许閒实在不忍直视。 再看下去,他怕自己……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韩子平那张让人我见犹怜的脸,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那群已经嚇傻了的衙役。 “咳。” 许閒清了清嗓子,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说道:“都愣著干什么?” “这夜深露重的,天气这么凉,万一冻坏了我们韩县尉,这个责任谁负得起?” 他声音一沉,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快!把韩县尉的官服捡起来,给他披上,送他回府好生休养!” 衙役们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 他们看看自家大人那副失魂落魄、好像被玩坏了的样子,再看看一脸威严、深不可测的许县令,脑子里那根弦“噌”地一下就搭对了。 懂了!这必须懂了! “是是是!” 几个机灵的衙役连滚带爬地衝上前,一个手脚麻利地捡起地上的官服,不由分说地披在韩子平身上,另一个则捡起官帽,胡乱地往他头上一扣。 “大人,您没事吧?” “大人,我们送您回去!” 他们一左一右,架起还在懵逼状態的韩子平。 “许……许閒……”韩子平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那声音颤抖著,“你……” “带走。” 许閒懒得再听他废话,直接下达了命令。 衙役们不敢有丝毫违逆,架著还在喃喃自语的韩子平,几乎是落荒而逃,仓皇地消失在村口的夜色里。 短暂的死寂之后,身后压抑了许久的村民们,终於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三叔公威武!” “县太爷威武!” 无数张激动到扭曲的脸庞围了上来,一张张嘴开开合合,说著感激的话。 然而,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却如潮水般向许閒袭来。 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体內所有的力气。 共享来的修为,正飞速地从他体內褪去,让他感觉身体被掏空。 他摆了摆手,婉拒了村民们的热情邀请,目光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同样一脸呆滯的叶凡 “叶凡,赶车,送我回去。” 许閒的声音有些沙哑。 现在动身,应该还能赶上明早的晨练。 第六章 这个系统,不要也罢! 马车驶离了喧闹的村口,没过多久,便进入了暨阳县城。 车轮压过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有节奏的“咯噔”声。 许閒瘫坐在车厢里,感觉自己的精神像是被榨乾了,临时共享来的修为褪去后,留下的只有无尽的虚空虚…… 叶凡赶著车,但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地透过门帘的缝隙,敬畏地偷瞄著许閒。 “三叔公,原来您…您也是武夫?”叶凡终於按捺不住,声音里带著几分试探。 许閒眼皮都懒得抬,含糊地“嗯”了一声,总不能说自己是开掛的吧。 得到肯定的答覆,叶凡眼中的敬畏更盛,腰板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仿佛与有荣焉。 许閒没心思理会这位中年粉丝,他只想赶紧回到那张柔软的婚床,抱著自己“桃乃木老师”,好好地补上一觉。 …… 婚房之內。 原本静臥在床榻上的白婉儿,长长的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她並未睁眼,但她的识海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透过几幅断断续续的片段,一股庞杂、混乱、光怪陆离的画面,正源源不断地冲刷著她的心神。 那是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片段。 “我是妈妈的小狗!” “nice兄弟,发把枪。” 画面中,一个手持怪异铁器的男子,在一个由黄沙土石构成的迷宫里疯狂衝杀,嘴里还念念有词。 紧接著,画面一转。 “妈妈,给我奶!我要奶!” …… 妈妈?奶?狗? 白婉儿恬静的睡顏上,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能清晰地辨认出,那喊声,分明就是她相公的声音。 原来…… 相公喜欢这样的? 白婉儿的识海中,反覆回放著那几句“妈妈,给我奶”…… 她不懂什么“发把枪”,也不懂什么“秒了”,但她听懂了最关键的几个字。 她缓缓睁开眼,那双水眸在黑暗中清亮如星辰。 她估摸著时辰,觉得许閒也该回来了。 於是,她起身,隨意披上一件外衣,走到桌边,从食盒里取出一只乾净的白瓷碗,又从一个精致的小陶罐里倒了半碗羊奶。 她伸出纤纤玉指,在碗壁上轻轻一点,一股无形的暖流渡入,碗中的羊奶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腾起丝丝热气,变得温热宜口。 做完这一切,她又重新坐回床边,静静地等待著。 …… “三叔公,到了。” 叶凡的声音將许閒从半梦半醒中拉回现实 许閒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几乎是在叶凡的搀扶下,才踉踉蹌蹌地挪下了马车。 他挥退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叶凡,推开院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了那间依旧亮著一豆烛火的婚房。 推开房门,一股混杂著兰与温热奶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许閒一愣,只见桌案上,一碗白色的液体正冒著丝丝热气。 而他的新娘子,正端坐在床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带著几分关切与期待望著他。 “夫君,你回来了。” 白婉儿的声音甜美悦耳,像是一股清泉,瞬间洗去了许閒满身的疲惫。 “辛苦了,快过来,喝些热的暖暖身子。”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柔声说道。 许閒的心,瞬间被融化了。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他拖著疲惫的身子走过去,端起那碗羊奶,一股暖意顺著掌心传来。 他看著白婉儿那张清纯可人的脸,心中感慨。 如果,每天都有这么漂亮的娘子 操心 就不会累了。 他將碗凑到嘴边,温热的羊奶滑入喉中,香醇浓郁,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 就在这时,白婉儿忽然朝他凑了过来。 一股清幽的兰香气瞬间將他包裹,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时带出的温热气息。 许閒的心跳慢了一拍,口中的羊奶都忘了往下咽。 要干嘛? 难道是…… 他脑中闪过无数不可描述的画面。 然而,下一秒,一道清冷中带著几分戏謔的御姐音,在他耳边骤然响起,与之前那甜美的少女音判若两人。 “你愿意做妈妈的小狗吗?” “噗——” 许閒口中含著的一大口羊奶,瞬间化作漫天奶雨,喷了出去。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他缓缓地、一格一格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白婉儿。 烛光下,她的脸依旧是那张清纯无辜的脸,但眼神却变了。 那双水眸里,原先的羞赧和柔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 看透一切的玩味。 许閒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她也是穿越的?! 除了这个解释,他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可能! 这句虎狼之词,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说出来的!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决定用穿越者之间最古老的接头暗號来试探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用自己最標准的发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how are you?” 白婉儿歪了歪脑袋,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明显的疑惑。 她红唇轻启,吐出几个字:“夫君,你在说什么?” 不是?!! 许閒彻底懵了。 看她这反应,又不像是穿越的啊! 那她刚才那句话是跟谁学的? “你……”许閒指著她,又指了指自己,感觉舌头都打结了,“你刚才……为什么说那句话?” “哪句话?”白婉儿的眼神又恢復了些许纯真,仿佛刚才那个御姐音只是他的幻觉。 “就……就那个……妈妈的……” 许閒老脸一红,那句话他实在是不好意思重复第二遍。 我是瓦学弟不假,但我不是炫压抑的瓦学弟。 “哦,”白婉儿恍然大悟,隨即理所当然地反问道,“夫君不喜欢嘛?” 轰! 许閒感觉自己天灵盖都被掀开了。 她,她怎么会知道?! 自己打瓦时候的胡乱说的骚话,她怎么会知道?!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对著电脑屏幕上的学习资料,狠狠地学习知识,你妈“哐当”一声推开了房门,手里还端著一盘切好的水果! 极致的羞耻感…… 他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比在刚才那么多人面前,和韩子平贴贴都羞耻! 看著许閒那副想死的表情,白婉儿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妾身和夫君洞房时,似是听到一个声音,什么联结共享,接著,便有许多画面进入了妾身的脑海……” 许閒惊呆了,这个掛,特么的还是双向的。 天,塌了啊! “夫君,有什么事,早上再说吧。”她忽然又变回了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看你累了一晚上,还是再歇息一会吧,离著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呢。” 许閒现在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能听到阿巴阿巴,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她扶著躺回了床上。 黑暗再次降临…… 两人再次躺下,鼻尖縈绕的依旧是那熟悉的兰香,手臂枕著的依旧是那惊人的温软。 但许閒的心境,却和几个时辰前截然不同了。 尷尬,害羞……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那道熟悉的电子女音,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共享模式已开启。】 【联结传输中……】 【你正在接收白婉儿的功法,修为……】 许閒一怔。 这个破外掛又自己启动了! 卸载键在哪? 急! 第七章 娘子,深不可测啊 黑暗中,许閒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个流氓软体,怎么就关不掉呢! 他僵硬地躺在床上。 那块只有自己能看见的虚擬屏幕上,进度条慢吞吞地,又往前跳动了一下。 【目前进度:1.1%】 许閒的心,也“咯噔”一下,现在正是对他公开处刑时刻。 一想到自己脑子里那些珍藏多年的“学习资料”、打瓦时喷的垃圾话、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顏色废料,正在通过外掛,源源不断地“流”向身边这位古装小仙女的脑海里…… 许閒的心彻底凉了。 这要是再让她看到点什么不该看的…… 不行! 绝对不行! 在他绝望之际,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覆盖! 用健康、积极、向上的內容,覆盖掉自己那骯脏的记忆硬碟! 他大脑飞速运转,开始在心中疯狂默念:“3.1415926……” 背到这里,他忽然卡壳了。 后面是啥来著? 怎么就关键时刻掉链子! 这个不行,那就换一个。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軫,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甌越……” 他竭尽全力,將自己贫瘠的知识库搜刮一空。 就在他背到“落霞与孤鶩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时,一个清冷中带著几分纯真好奇的声音,幽幽地在他耳边响起。 “相公。” 许閒心里再次“咯噔”一下,背诵声戛然而止。 只听白婉儿用著一种无辜的软糯夹子音,慢条斯理地提问。 “那个……『炫我嘴里『是什么意思呀?” “轰——!” 许閒的脑子,炸了。 完了,全完了。 自己刚才那番操作,屁用没有! 她不但看到了,还精准地挑出了重点!进行了赛后復盘! 一股热血直衝天灵盖,他的脸颊滚烫,心跳如擂鼓,整个人彻底红温破防。 娘子,你是个狼人啊! 你37°c的小嘴是如何说出这样令人寒心的话。 杀人诛心! 就在他以装死回应白婉儿之际,脑中一片混乱,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断开!必须断开这个连接!”。 这个强烈的念头,就如同人在幽闭黑暗的山洞中,会下意识的寻找洞口。 他想到了最初的共享,也想到了村口……对了,村口! 那个天赋异稟的韩子平!他猛地想起来,当时面板上不断提示著【距离过远】! 距离! 对啊! 和韩子平共享的时候,要零距离才行。 是不是…… 只要拉开距离,这个该死的共享就能断开?! 他猛地转头。 黑暗中,他看不清白婉儿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均匀的呼吸。 管不了那么多了! 许閒咬了咬牙,像是一只准备从猫爪下逃生的小老鼠,屏住呼吸,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著自己的身体,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地……往床的另一边挪动。 他不敢有丝毫大的动作,生怕惊动了身边的“读心器”。 终於,当他的身体挪开了约莫半尺的距离,手臂与那片惊人的温软彻底分离时。 【共享联结已断开。】 眼前的虚擬面板,闪烁了一下,应声消失。 断了! 真的断了! 许閒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都虚脱了,仿佛刚经歷完一场血战。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瞬间淹没了他。 可紧接著,他又陷入了新的两难。 修为,还涨不涨了? 一边是修为,只有贴著白婉儿才能源源不断地获得。 另一边,是自己作为一个现代高素质男性的基本脸面和最后的尊严。 这个单项选择题,只在他脑中停留了零点零一秒。 这修为,不要也罢。 老子要脸! 打定主意,许閒心安理得地往床边又挪了挪,恨不得整个人都掛在床沿上,与白婉儿之间隔出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然而,他刚刚躺稳,还没来得及享受片刻的安寧。 一阵柔软的触感,突然从他的臂膀处传来。 他浑身一僵,猛地转过头。 白婉儿的嘴角在黑暗中似乎微微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隨即又恢復了平静。 下一刻,她像是梦囈般轻轻“嗯”了一声,身子一转也跟著挪了过来。 那条温软如玉的手臂,像是一条灵活的蛇,再次缠上了他的胳膊,並且,不容置疑地,死死箍住了。 那力道,轻柔却不容挣脱。 仿佛是发现了一个新奇好玩的猎物,生怕它跑了。 许閒的脑子“嗡”的一声。 不是吧,姐们,就不能给彼此留下点私密空间嘛! 他下意识地想抽出自己的手,可那手臂像是焊在他身上一样,纹丝不动。 他使了点劲,依旧没用。 【共享模式已开启。】 【联结传输中……】 熟悉的面板再次亮起。 许閒彻底绝望了。 他回头,借著窗外透进的微弱的亮光,看向白婉儿的脸。 她的双眸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空洞无物,没有半分焦距,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虚空,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娘子?”他试探著,用极轻的声音呼唤了一句。 没有反应。 “婉儿?” 他又叫了一声。 她依旧一动不动,长长的睫毛甚至都没有颤动一下,只是手臂收得更紧了。 许閒彻底放弃了。 他仰面躺倒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著黑漆漆的床顶,摆出一个標准的“躺平”姿势。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他自暴自弃地盯著那块重新浮现的虚擬面板,看著上面的进度条。 【目前进度:1.1%】 咦? 许閒忽然又发现了一个华点。 自己和白婉儿共享了这么久,进度条才动了0.1%。 而之前,和那个九品武夫韩子平共享时,几乎是瞬间,进度条就飆到了50%。 难道……是信號不好? 不对,应该不是掛的问题。 如果不是掛的问题,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他共享韩子平的修为,就像是拿个u盘去拷贝一部几百兆的电影,进度条“唰”地一下就满了。 而他共享白婉儿的修为,就像是拿同一个u盘,去拷贝一整个国家图书馆的全部资料! 进度条动的那0.1%,可能连图书馆一楼的幼儿读物还没拷贝完。 许閒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下意识地转头,又看了一眼身边的白婉儿。 目光很自然地,从她那张清纯绝美的脸蛋,一路滑下,越过精致的锁骨,最终,停留在了那片被锦被半遮半掩的、惊心动魄的曲线上。 我家娘子,深不可测啊! 第八章 读书人真会玩 天还未亮,但暨阳县城已经醒了。 一家最早开张的茶寮里,伙计哈欠连天地添著柴火,第一批茶客已经就著昏暗的油灯,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昨晚许县令在村口,把韩县尉给打败了!” “你莫唬我?韩县尉可是九品武夫,许县令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能打败韩县尉!” “嘿,这你就不懂了。你听我细细道来。我三舅家的小姨子的表哥就在现场,那许县令,虽是一介书生,可当时就那么往前一凑,整个人都贴到韩县尉身上了……” “贴身上了?然后呢?” “然后韩县尉全身就无力,当场就软了!一拳打出去,连个屁都没响!反倒是许县令,隨手一挥,就一道水光把韩县尉给浇成了落汤鸡!” 这话一出,满座譁然,紧接著,便是压低了声音,却愈发兴奋的猜测。 “贴身就软了……嘶,这莫不是什么采阳补阴的邪术?” “什么采阳补阴,这分明就是是采阳补阳!你们怕不是忘了,韩县尉的兄弟是干什么勾当的,韩县尉兴许跟他兄弟是一路货色,再加上那张脸……嘖嘖,没想到啊,许县令年纪轻轻,就有断袖的癖好。”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听说京城的读书人就好这口,许县令可在京城待过整整三年吶!” “嘶……” 一眾茶客齐齐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惊世骇俗的猜测一出,整个茶寮瞬间死寂,隨即爆发出更猛烈的议论。 最后眾人一致得出一个结论:许县令有断袖之癖,读书人真会玩! 流言如野火,借著晨风,迅速传遍了县城的每一个角落。 …… 婚房之內,许閒缓缓睁开了眼。 天光微曦,透过窗纸,在房內投下淡淡的青灰色。 许閒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床顶雕。 晨光熹微,透过窗纸,在房內投下一片朦朧的光。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白婉儿。 她依旧维持著昨夜的姿势,手臂紧紧箍著他,双眼微微睁著,瞳孔里却没有焦距,直勾勾地望著虚空,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只是,她的表情,正在发生著细微的变化。 时而,她秀气的眉头会微微蹙起,仿佛在为什么事情担忧。 时而,她嘴角又会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淡的、转瞬即逝的浅笑。 许閒不知道的是,白婉儿的识海中,正上演著一出波澜壮阔的权谋大戏。 【金陵,乃是天下最繁华的销金窟,这其中,又藏著数不尽的骯脏。】 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迴荡在她的心神之中。画面里,一个病弱的青年,裹著厚厚的裘衣,於江心一叶扁舟之上,品著香茗,谈笑间,便搅动了整个朝堂的风云。 白婉儿已经被这个名为《琅琊榜》的东西,吸引了整整一个时辰。 她从许閒那庞杂混乱的记忆硬碟里,发现了这个好东西。 许閒看著身旁毫无反应的娘子,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都结婚了,我总不能天天大清早立棍单打吧? 他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些前世看过的,关於“时间停止”题材的电影画面,眼神也变得有些危险起来。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猛地打了个激灵。 不行! 万一这个念头也被共享过去……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他怕自己会被白婉儿当场物理超度! 求生欲战胜了衝动,他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想赶紧起床,出去看看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试著轻轻抽动被白婉儿抱住的胳膊。 纹丝不动。 他又加了点力气,整个身子像条泥鰍一样用力往外钻。 “嗯……” 白婉儿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似乎对“插件”的挣扎很不满,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嚶嚀。 她的双眼依旧没有焦距,但那软糯的声音却准確无误地响起。 “相公,慢点,妾身快好了。” 许閒:“?” 他彻底放弃了挣扎,生无可恋地躺了回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白婉儿的眼神终於恢復了清明。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隨即鬆开了许閒的胳膊。 她先是坐起身,任由丝滑的锦被从光洁的肩头滑落,然后赤著脚下床,走到桌边。 许閒的目光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只见她熟练地端起那个小陶罐,往白瓷碗里倒了些许羊奶,又伸出手指在碗壁上轻轻一点。 热气,裊裊升起。 看到那碗熟悉的羊奶,许閒的脸颊又开始隱隱发烫,昨夜那句“你愿意做妈妈的小狗吗”的灵魂拷问,又在他耳边迴响。 那份社死的窘態,仿佛还歷歷在目。 就在这时,院外又传来了熟悉的、充满活力的呼喊声。 “三叔公!您起了吗?” 是叶凡。 白婉儿將温热的羊奶端到床边,递给许閒,柔声催促道:“夫君,该上衙了。” “上衙?”许閒愣住了,“不是……我昨天刚大婚,没有婚假的吗?” 白婉儿歪了歪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理所当然:“没有的啊。” 许閒:“……” 好傢伙,我都当县令了,还要做牛马? 他一口饮尽碗中的羊奶,胡乱地穿上外袍,推门而出。 叶凡正恭敬地站在院子里,一见许閒出来,连忙躬身行礼,脸上带著几分諂媚的笑:“三叔公,村长让我以后就在您门下当差了,听您差遣。” 白天,许閒才看清自己这个“县衙”的全貌。 破败,是他唯一的印象。 院墙上爬满了青苔,角落里堆著枯枝败叶,几间厢房的门窗甚至都有些歪斜。 他跟著叶凡,穿过这片萧瑟的院子,来到所谓的前厅,也就是县衙办公的地方。 厅內更是空旷,只有三两个衙役,歪歪扭扭地靠在椅子上打盹。 听到脚步声,他们才懒洋洋地抬起头,看到许閒,也只是隨意地站起身,敷衍地拱了拱手,连“大人”都懒得喊一声。 许閒敏锐地察觉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很不对劲。 那不是敬畏,也不是好奇,而是一种……混合著鄙夷、戏謔、甚至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噁心。 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第九章 你们看我干嘛 许閒被那些个衙役看的浑身难受,决定先找个人问问。 他目光扫过那几个无精打采的衙役。 他们正聚在角落里,压低了声音,时不时地朝他这边投来一瞥,眼神里的內容丰富到让许閒头皮发麻。 不是,你们……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鄙夷中带著一丝同情,同情里又夹杂著几分好奇。 许閒深吸一口气,抬脚朝著那几个衙役走去。 他还没走近,那几个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衙役就像是见了猫的耗子,“呼啦”一下,作鸟兽散,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眼观鼻,鼻观心,装得比谁都认真。 唯独一个跑得慢了半拍的,被许閒一把抓住了胳膊。 “哎,你別走。” 那衙役身子一僵,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猛地转过头,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满脸的屈辱。 “大……大人……”他带著哭腔,声音都在发颤,“大人,您放过小人吧!小人……小人不是那种人啊!” 许閒满头问號。 哪种人? 我就是单纯想问个话,你这反应未免太大了点吧。 看著对方那副寧死不从的贞烈模样,许閒莫名其妙地鬆开了手。 那衙役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大堂的另一头,离他远远的,仿佛许閒是什么瘟神。 这下,许閒彻底不爽了。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转身,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却始终保持著两步安全距离的叶凡。 “他们这是怎么了?” 叶凡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往左右看了看,確认没人注意,才又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用气声说道:“三叔公……外面……外面都传遍了。” “传什么了?”许閒皱眉。 叶凡的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心一横,眼一闭,飞快地说道:“外面都说,您……您有龙阳之好!” ? 我? 龙阳之好? 他瞬间就想明白了那几个衙役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作为钢铁直男的许閒实在忍不住了! 你们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是绝不能质疑我的取向! 一股怒火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誹谤!这就是赤裸裸的誹谤!”许閒气得声音都变了调,“到底是谁在侮我清白?!” 叶凡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这事儿现在满城风雨,谁知道源头是哪。 就在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如春风拂面,瞬间吹散了厅內尷尬压抑的气氛。 “许县令新婚之后,还能如此神采奕奕,真是暨阳县百姓之福啊!” 许閒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帅哥仿佛自带【“开富贵”进入了直播间】的弹幕,迈步而入。 他约莫四十出头,身著一袭青色官袍,身姿挺拔。 一张標准的国字脸,皮肤白净,剑眉星目,鼻樑高挺,下頜的鬍鬚修剪得整整齐齐,行走间自有一股沉稳儒雅的气度。 放前世,他要是去开个直播,都不需要什么才艺,站在那一捂二舔三撩发…… 妥妥的中老年妇女收割机啊。 “下官,暨阳县丞刘桃之,见过许县令。”中年帅哥走到许閒面前,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脸上带著宛如春风的微笑。 “刘县丞,客气了。”许閒连忙回礼。 “许县令年少有为,金榜题名,如今屈尊为一方县令,实在是委屈您了。” 刘桃之的言语中满是真诚,“昨夜听闻许县令一己之力,便將那骄横跋扈的韩县尉镇住,为民做主,下官心中实在是佩服万分啊!” 这番话,说得许閒那叫一个舒坦。 会说,你就多说点。 爱听。 他那刚被“龙阳之好”的谣言打击得七零八落的自尊心,瞬间就被刘桃之这几句吹捧给粘合了起来。 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感觉自己这个县令,总算是有了点排面。 这个刘桃之,是个好同志! “许县令,您莫要將那些腌臢之语放在心上。” 刘桃之的声音温和醇厚,像是一杯温过的老酒,恰到好处地抚平了许閒心头的火气。 他走到许閒身边,目光扫过那几个噤若寒蝉的衙役,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隨即又鬆开,脸上依旧是那副如沐春风的笑意。 “这分明是韩县尉那一派人,技不如人,便在背后行此等宵小之事,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许大人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把许閒从谣言的泥潭里摘了出来,又顺手將屎盆子扣回了韩子平的头上,还把自己摆在了和许閒同一阵线的位置。 高手! 许閒心中暗赞,这刘桃之的情商,怕不是点满了。 他心里的那点不爽,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人理解和支持的舒坦。 他看著刘桃之那张“妈圈天菜”的脸,好感度“蹭蹭”往上涨。 “刘县丞言重了,些许流言,我还不放在心上。”许閒客套了一句,腰板挺得更直了。 “许大人高风亮节,下官佩服。”刘桃之笑著拱了拱手,隨即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愤慨,“不过说起来,那韩子平也忒不懂规矩了!他收粮收到別处也就罢了,怎么敢收到许家村里去?这简直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许閒一愣。 等等,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一个现代大学生,一时没转过这个弯来。 刘桃之见他面露疑惑,以为他新官上任,不懂其中关节,便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自己人”的亲近。 刘桃之嘆了口气,压低声音,一副为许閒著想的模样:“许大人,韩县尉背后可是相爷。相爷如今正推行新政,这新政啊,听著是为国为民,却要我等读书人与那些泥腿子一般纳税,这岂不是在打天下读书人的脸?” 他越说越是激动,原本儒雅的面容上,都带上了一丝薄红。 “我等读书人,十年寒窗,为国效力,这点体面,难道不是太祖皇帝亲赐的吗?如今倒好,要將我等与那些泥腿子相提並论,一同纳粮!这……这简直是斯文扫地!” 许閒听懂了。 他彻底听懂了刘桃之的言外之意。 我靠! 搞了半天,这个世界的官僚士绅阶级,也是不用交税的?! 这新政不就是“士绅一体纳粮”? 他瞬间就想通了。 为什么许家村的村民,对他这个便宜“三叔公”那么热情。 为什么他一到,村民就急吼吼地把他推出去,对抗来收税的韩子平。 合著自己,就是许家村的一块免税金字招牌! 只要他这个“官”在,整个许家村都能掛靠在他名下,摇身一变,从纳税的“民”,变成免税的“绅”! 自己昨天在村口,意气奋发,自以为是为民请命。 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不过就是一块挡箭牌! 他再看向眼前的刘桃之,那张忠厚儒雅的脸,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可靠了。 这位刘县丞,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他这一番话,看似是在为自己鸣不平,实则是在拉拢自己,將自己彻底绑上他们这些士绅集团的战车,共同对抗新政。 妈的,这暨阳县的水,比想像中深多了。 就在许閒心思百转,脸色变幻不定之际,一个衙役忽然从门外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上气不接下气。 “大……大人!不好了!张……张家人来报案,说……说他们家少爷,不见了!” 厅內的气氛瞬间一凝。 刘桃之立刻收起了脸上那副愤世嫉俗的表情,眉头紧锁,沉声问道:“哪个张家?说清楚!” 那衙役喘匀了气,急忙道:“就是城东张员外家!说是他们家独子张文彬,昨夜出去后,一夜未归!” “张家?” 刘桃之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立刻转向许閒,语气急切而凝重,“许大人,此事非同小可!” 他上前一步,再次压低声音,用一种几乎是耳语的音量说道:“这张家,乃是本县数一数二的大户,书香门第,在本县名望极高,是真正的良善之家。如今张公子失踪,若是处理不好,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啊!” 许閒看著他,心里冷笑一声。 又一个“良善之家”,又一个“士绅大户”。 怕不是又一个不用交税的特权阶级吧。 不过,他身为县令,还是要去现场转一圈的。 “走,去看看。”许閒当即拍板,隨即看向刘桃之,“刘县丞,你与我同去吧,你对县里情况熟悉,也好有个照应。” 他想拉上这个地头蛇,毕竟自己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悉。 然而,刘桃之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 他往后退了半步,恰到好处地拉开了一点距离,拱手道:“许大人,下官不善案牘,恐误了大人正事。下官还是坐镇衙门,咱们分头行动,方为万全之策。” 他一边说著,一边后退,脸上写满了“我很忙,但我支持你”的诚恳表情,言语间,竟带著几分催促的意味。 “许大人,事不宜迟,您快去吧!下官在这里,等候您的好消息!” 许閒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看著刘桃之那张无懈可击的笑脸,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这傢伙,推得一乾二净。 这感觉,怎么像是在把自己往坑里推? 第十章 你们这些狗大户 马车在县城不算平整的石板路上行驶,许閒靠著车厢,闭目养神。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暨阳县的水太深了。 一边是有著相府背景,推行新政,不把的他放在眼里的韩子平;另一边,则是以刘桃之为代表,抱团取暖,拼死维护自己特权的本地士绅。 两边都不是什么好鸟。 自己这个县令怕是不好干啊。 “三叔公,”车厢外的叶凡恭敬地稟报,“张府到了。” 许閒睁开眼,扶著车厢下了车,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眼前,朱红色的大门足有三米多高,门口蹲著两尊比人还高的石狮子,威风凛凛。 一个穿著青衣小袄,梳著双丫髻的小丫鬟,早就在门口候著了。 见许閒一行人过来,连忙屈膝行礼,声音跟黄鸝鸟似的:“可是许县令当面?我家夫人已等候多时了。” 这丫鬟约莫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皮肤白嫩,放前世怎么也得是个班级別的。 许閒看了一眼小丫鬟,狗大户就是狗大户,出来引路的小丫鬟都长这样了,那里面…… 在小丫鬟的带领下,几人穿过正门,进入了张府的庭院。 庭院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步一景,假山怪石嶙峋,池中锦鲤嬉戏,奇异草爭奇斗艳,处处都透著一股子精致。 许閒越看,心里越是不平衡。 你们这些狗大户,住地方的居然比我这个县令还好! 穿过几重庭院,最终,小丫鬟將他们引到了一座格外精致的小院前。 还未进门,许閒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夫人放心,此事下官一定追查到底,给张公子一个公道!” 许閒眉头一挑,迈步走进院內。 只见院中的石桌旁,韩子平赫然在座,今天依旧是零气十足。 他换了一身乾净的官袍,头上的官帽戴得整整齐齐,正对著一个身穿素白衣裙的中年妇人,言辞恳切。 那妇人背对著门口,身段婀娜多汁。 一名身著管家服饰的老者,正躬身侍立在一旁,给韩子平添茶。 “呦,许县令。” 韩子平眼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许閒,他嘴角一撇,那双桃眼里,又带上了几分嘲弄,“县令可算来了,下官还以为,您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上衙呢。” 许閒懒得跟他斗嘴,目光落在那妇人身上。 妇人闻声,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保养得极好的美艷脸庞,约莫四十的年纪,眉如远黛,眼若秋水,肌肤白皙细腻,眼角眉梢都带著一股浑然天成的嫵媚。 她眼眶微红,神情哀戚,却丝毫不损其美貌,反而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破碎感。 许閒第一反应,是你! 未亡人! “韩县尉辛苦,本官接到报案,便立刻赶来了。”许閒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自动忽略了韩子平的挑衅。 韩子平皮笑肉不笑地摆了摆手:“不必了。许大人还是回去吧,这里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得色:“人,我已经找回来了。” 老处男这么快? 许閒一愣,这韩子平办事效率可以啊。 既然人找到了,那自己过来也就是走个过场,倒也省心。 “哦?那便好。”许閒顺势说道,“人没事就好。” 他话音刚落,那妇人眼中的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她用丝帕按著眼角,声音哽咽:“多亏了韩县尉……若不是他,我儿……我儿恐怕……!” 韩子平立刻换上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对著那妇人拱手道:“夫人节哀。此案多半是妖人作祟,吸乾了张公子的精气,手段残忍至极!” 妖人? 吸乾精气? 许閒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他活了二十年,还从没见过“吸乾精气”是什么样的。 怎么吸的? 是吸成木乃伊那种吗? 一股强烈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他必须得亲眼看看,满足一下自己的求知慾。 “本官乃暨阳县令,县內既然出了如此大事,本官就不能不管!” 许閒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地说道,“还请夫人带路,本官要亲自去看看。” 就在他说话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那美艷的张夫人在听到他的话后,哀戚的眼神,不著痕跡地朝著身旁的管家,极快地扫了一眼。 那一眼,很短,很隱晦。 但许閒看懂了。 那不是主僕间寻常的对视,而是一种询问,一种確认。 管家微微垂著头,眼皮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有猫腻! 这两个人,绝对有问题! 张夫人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復如初,她用丝帕拭去泪痕,缓缓站起身,对著许閒福了一福,那哀婉的模样,足以让任何男人心生怜惜。 “许大人一心为民,是小妇人的福气。既然大人要看,便请隨我来吧。” 她的声音柔弱,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只是……我儿悽惨,还望大人……有个准备。” 她莲步轻移,引著许閒,向著院子深处的一间厢房走去。 韩子平看著许閒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看好戏的冷笑,也跟了上去。 许閒跟在张夫人身后,闻著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 张夫人推开房门,她侧过身,对著许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臥房之內,香气繚绕,锦帐低垂,珠帘半卷。 屋子正中,一张宽大的沉香木床上,一个鬚髮皆白的老郎中,正襟危坐,三根手指搭在一个年轻男子的手腕上,闭目凝神,眉头紧锁。 而床边,那阵仗,让许閒立刻怀疑人生。 我这是进了盘丝洞了? 只见床边围著六个年轻女子,环肥燕瘦,各具风情。 六种风情,將那张大床围得水泄不通。 许閒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念头:就这阵仗,別说是有妖人了,就算没有,铁打的腰子也遭不住啊! 狗大户真可恨! “郎中,我儿……我儿他到底怎么样了?”那先前哭哭啼啼的张夫人,此刻又扑到床边,声音颤抖地问道。 老郎中缓缓收回手,长长地嘆了一口气,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年轻人。 “夫人放心,张公子並无性命之忧。” 张夫人顿时鬆了口气。 “只是……”老郎中话锋一转,捋了捋自己的鬍鬚,面色凝重地说道:“张公子这……这是精气亏空太过,伤了根基。日后需好生將养著,万万不可再……再操劳了。” 此话一出,那六个女子脸色各异,有羞愧的,有委屈的,也有不以为然的。 许閒听得眼角直抽抽。 这不就是“肾虚”吗? “都让让。” 许閒清了清嗓子,排开眾人,走上前去。 他这一动,那六个女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上。 那眼神,复杂得很。 有好奇,有好笑,甚至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弃。 许閒瞬间就明白了。 妈的,老子的谣言,都传到这深宅大院里来了! 他心中火起,狠狠地瞪了那六个女人一眼,眼神里的寒意,让她们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许閒不再理会她们,低头看向床上的“受害者”。 这一看,他心里顿时瞭然。 只见那张文彬,面色蜡黄,嘴唇乾裂,眼窝深陷,蔫了吧唧地躺在那。 这不就是前世那些个通宵上网,第二天被抓去军训的大学生吗?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 榨乾! 第十一章 大人,你快一些 这案子,从头到脚都透著一股子不对劲。 我许大县令可是看过不少网文的。 如果真是被那些个什么“合欢宗”啊,“狐妖”啊什么的,拉去“吸吸”,你还能活得回来? 你以为你是共享单车么,到了时间还要还回去。 许閒的目光从床上那个“肾虚公子”的脸上挪开,转向了旁边那位风韵犹存、哭得梨带雨的张夫人。 “张夫人,”许閒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不知令郎,是昨夜何时出的门?又可曾说过,要去往何处?” 张夫人脸上的哀戚神色微微一滯,她用丝帕按了按眼角,眼神有些闪躲,支支吾吾地说道:“这……小妇人也不甚清楚。文彬他……他长大了,平日里的行踪,也……也不会事事都告知於我。” 她这边话还没说完,床边那六个鶯鶯燕燕已经炸开了锅。 “夫君是亥时初刻走的!”一个身形丰腴的女子抢先说道。 “不对!是亥时三刻!我当时还给他递了件外袍!”另一个瓜子脸的立刻反驳。 “你们都记错了!夫君走的时候,月亮都到那边的屋檐角了!” “他走的时候还踢了我一脚呢,说我挡了他的路!” 六个女人,十二嘴六舌。 瞬间將一间清净的臥房变成了菜市场。 信息杂乱无章,互相矛盾,吵得许閒脑仁疼。 “静一静!” 许閒抬手,往下压了压。 喧闹声戛然而止。 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著他,神色各异。 “张夫人,”许閒不再理会这群女人,直接对主事人发话,“可否为本官寻一间静室?案情重大,本官需要单独问话。” 张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进来。 “许大人,你也会查案?”韩子平迈著八字步,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那双桃眼轻蔑地上下打量著许閒,“人,本官已经找到了。案子,本官也已经定性了。就是妖人作祟!你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书生,还想问出什么来?” 许閒转过身,迎上韩子平挑衅的目光,忽然笑了。 “韩县尉办案神速,许某佩服。”他慢悠悠地说道,“只是,既然是妖人作祟,那这妖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用的是什么法术,韩县尉可曾查清?” 韩子平的脸色一僵。 许閒嘴角的笑意更深:“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凭一句『妖人作祟』结案,万一那妖人还在县里,继续害人,这个责任,韩县尉担得起吗?” 他往前凑了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还是说,韩县尉急著结案,是另有隱情?” 韩子平狠狠地瞪了许閒一眼,却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最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不要乱说!” “本官只是想查清案子,为民除害。”许閒不再看他,直接对已经愣住的张夫人说道:“夫人,带路吧。” 张夫人回过神,不敢再有迟疑,连忙引著许閒,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待客厅。 韩子平黑著一张脸,也跟了进来,他倒要看看,这个姓许的到底能耍出什么样。 厅內,许閒大马金刀地在主位上坐下,目光扫过面前那六个神態各异的女子。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清纯的、妖艷的…… 一字排开,颇有几分阵仗。 许閒的脑子里,下意识就冒出了三个字—换一批。 还好,话到嘴边,被他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他清了清嗓子,掩饰住那一闪而过的荒唐念头。 “昨夜,你们的夫君,张文彬,离开张府时,你们谁见到了?说实话,若有半句虚言,可是要脱了裤子挨板子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 那六个女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那个身形丰腴的女子,壮著胆子站了出来:“回……回大人,我们……我们都瞧见了。” “都瞧见了?”许閒眉头一挑,“那为何刚才说法不一?” 六个女人顿时都低下了头,不敢做声。 “说!”许閒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震得跳了一下。 六个女人嚇得浑身一哆嗦。 “是……是我没看清时辰……” “我们……我们当时都在自己房里……” 许閒冷笑一声,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六个女人根本就没见到张文彬什么时候走的,刚才在臥房里爭抢著说话,不过是为了在张夫人面前表现自己有多关心夫君罢了。 一群塑料夫妻。 “那本官再问你们,”许閒换了个问题,“你们的夫君,平日里,都喜欢去些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一出,六个女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 她们互相交换著眼色,谁也不肯先开口。 许閒也不催,就那么静静地看著她们,手指有节奏地敲击著桌面,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她们的心上。 许閒看著眼前这六个女人,心中冷笑。 他目光一扫,最终落在了那个看起来最胆小、年纪最小的丫头身上。 “你,留下。”他指了指那丫头,“其余人,先到外面候著。” 其他五个女人面面相覷,但不敢违抗,只能退了出去。韩子平抱著手臂,饶有兴致地看著,想看他能问出什么。 厅內只剩下三人,气氛瞬间安静下来。那小丫头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厅之內,只剩下许閒、韩子平,以及那个被点名留下来的小丫头。 许閒的目光落在小丫头身上。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身形单薄,穿著一身粉色襦裙,低著头,双手绞著衣角,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许閒还没开口,一旁的韩子平却先不耐烦地嗤笑一声,那双水汪汪的桃眼里满是看戏的揶揄。 他往椅子上一靠,翘起二郎腿,一副准备看许閒如何出丑的模样。 这眼神让许閒很不爽。 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著韩子平。 “你也出去。” 韩子平翘著的腿一僵,掏了掏耳朵,仿佛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许閒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著不容置喙的命令,“请韩县尉,出去。” “凭什么!”韩子平“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那张天赋异稟的脸上写满了被冒犯的怒气,“本官是暨阳县尉,协同查案,理所应当!” “本官现在要单独问询证人,韩县尉在此,恐怕会影响证人如实作答。” “你!” 他死死地瞪著许閒,胸口剧烈起伏,最终还是强压下火气。 论官职,许閒是县令,他只是县尉。 真要按规矩来,许閒確实有权让他迴避。 “好!好得很!”韩子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猛地一甩袖子,“下官就在外面等著!我倒要看看,许县令能问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说罢,他气冲冲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 “砰” 的一声,厅的木门被他用力带上,震得窗纸嗡嗡作响。 门外,韩子平那张圆脸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並没有走远,而是在门口来回踱步。 最后,他眼珠一转,身子一侧,悄无声息地贴在了门板上,將耳朵凑近了门缝。 厅內,隨著韩子平的离开,气氛反而更加压抑了。 那小丫头把头埋得更低,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著。 许閒放下茶杯,儘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別怕,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怯生生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声音细若蚊蚋:“回……回大人,妾叫春杏。” “春杏。”许閒点点头。 许閒正准备继续发问,却见春杏接下来的动作,正在挑战他的软肋…… 只见春杏像是认命了一般。 她没有回答许閒的问题,也没有看他,而是径直走到了厅角落里的一张软塌边。 然后,在许閒震惊的目光中,她抬起手,熟练地、甚至带著几分麻木地,解开了自己腰间的衣带。 臥槽! 这是什么情况? 还有这种隱藏福利剧情? 这就是狗大户的待客之道吗? 连审案都有这种特殊服务? 他眼睁睁地看著那粉色的外衫,顺著春杏瘦弱的肩头滑落,露出了里面水红色的肚兜和一截白皙的脖颈。 一股热血直衝天灵盖,许閒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前世的硬碟里也塞满了够判个无期徒刑的学习资料。 但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办案”现场,面对一个不是很情愿地少女…… “大人,你快些吧,夫人还在外头……” 许閒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几乎是在那件肚兜的系带被解开的前一秒,伸手按住了春杏的手。 “你干什么!” 他的手掌,触及到一片冰凉滑腻的肌肤。 就在这一瞬间! 异变陡生! 只见许閒额头正中央,毫无徵兆地,亮起了一道红光! “嗡——!” 一股奇异的酥麻感,如同电流般,顺著许閒的手臂瞬间传遍全身! 这感觉…… 熟悉又陌生! 第十二章 可惜了 这感觉…… 和洞房烛夜时,那滴血融入眉心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许閒整个人都有点懵。 然而,没等他想明白,他按在春杏手上的那只手,仿佛又被烫了一下,下意识地就鬆开了。 “嗡”的一声轻响,那道印在他额头上的红光,一闪即逝。 被他这么一打岔,春杏的动作也停了。 他低头,看到春杏衣衫不整,香肩半露,正瑟瑟发抖。 一股荒唐感涌上心头。 “咳。” “先把衣服穿好!” 许閒的声音带著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沙哑,他鬆开手,后退了两步,转过身去,留给对方一个背影。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许閒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刚才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自己一碰到她,就会有这个反应? “大……大人,妾……妾穿好了。”春杏的声音依旧带著颤音。 许閒转过身,只见她已经把外衫重新穿好,只是衣襟还有些凌乱。 她低著头,不敢看他。 “坐下。”许閒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春杏不敢违抗,小碎步挪过去,只敢坐半个屁股。 “我再问你,你们六个,都是张文彬的妻妾?”许閒的声音恢復了平静。 春杏点了点头:“大人,我们只是妾室……” 他看著春杏那副任人採擷的模样, “那你刚才……”他指了指春杏凌乱的衣衫,喉结滚动了一下,“是什么意思?”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 春杏的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像是被火烧著一般。 她抬起头,飞快地瞥了许閒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 “以前……以前府里来了贵客,公子都会让妾身去陪寢……”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妾身以为……大人……” 许閒的脸都绿了。 搞了半天,这张文彬还是个牛头人。 我,不吃牛肉!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猛灌了一口,才让那股邪火稍稍平息。 他看著眼前这个战战兢兢的小丫头,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家公子,经常夜里出去吗?”许閒的声音冷了三分。 春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她绞著衣角,想了半天,才小声地说道:“自从……自从去年老爷过世之后,公子就……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公子虽然也……也顽劣,但还算知书达理。可自从老爷过世以后,他就整日里天酒地,不务正业……” 说到这里,春杏的眼圈一红,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委屈。 “公子尚未娶亲,若是传出去名声不好,主母於是便让我……让我们六人,日夜看著公子,不许他再出去胡来。夫人说,若是公子去烟柳巷,就要……就要拿我们是问,轻则挨板子,重则……发卖出去。” 许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好一招连坐之法。 这张夫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所以,你们就帮他瞒著?”许閒一针见血。 春杏的身子猛地一颤,她惊恐地抬起头,看著许閒,嘴唇哆嗦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閒心中冷笑,他什么都明白了。 这张文彬想出去鬼混,又怕被他娘知道。 而这六个可怜的女人,夹在中间,两头受气。 她们若是不帮著张文彬隱瞒,张文彬就能找一百个由头折磨她们;可若是让张夫人知道了,她们同样没有好果子吃。 她们选择了帮著张文彬打掩护。 昨晚,恐怕就是这么个情况。 “你们公子,昨晚出去,是去找谁了?”许閒继续问道。 春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拼命地摇头:“妾……妾身不知……公子从不与我们说这些……” “他平日里,都和些什么人来往?” “都是些……城里的公子哥,还有些……青楼的女子……” “可有常去的去处?” “城南的醉春楼,他……他去得最多……” 许閒问了半天,得到的全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废话。这小丫头要么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要么就是不敢说。 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 许閒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 “行了,本官问完了。” 春杏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对著许閒福了一福,又站在一旁。 许閒心中嘆了口气。 他迈步向门口走去,心里盘算著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伸手,拉开了厅的木门。 门刚一开,一个黑影就猝不及防地朝著他怀里倒了过来。 许閒下意识地伸手一扶,只觉得入手一片温软。 定睛一看,韩子平那张天赋异稟的脸,正近在咫尺。 那双水汪汪的桃眼,此刻正瞪得老大,写满了被当场抓包的震惊与尷尬。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了嘴。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好你个韩子平,你特么居然在外面偷听! 他一把推开韩子平,嫌恶地在自己袍子上擦了擦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韩县尉,”许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这是……” 韩子平他梗著脖子,强行辩解道:“本官……本官县令大人在里头遭遇毒手。” 他一边说著,一边往厅里探头探脑,眼神里充满了求知的欲望:“许县令,可曾问出什么?” 许閒看著他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心中冷笑一声,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当然问出来了。”许閒故作高深地说道,他转过身,背著手,慢悠悠地往院子外走。 “哦?”韩子平果然上鉤,连忙跟了上来,一脸的不信,“就凭你?你能问出什么?” “本官问出什么,就不劳韩县尉费心了。”许閒瞥了他一眼,“你若是真有本事,不如去查查,那妖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你!” 韩子平被他噎得够呛,却又拿他没办法,只能气哼哼地跟在后面。 许閒也不理他,一路走到张府大门口,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韩子平。 “对了,韩县尉,”他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说此案是妖人作祟,那这妖人,总得有个出处吧?咱们县,最近可有什么传闻?” 韩子平一听这话,陷入了沉思。 许閒不再理会他,径直向外走去。 留在这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叶凡。” “三叔公,小的在!”一直候在马车旁的叶凡连忙躬身应道。 “先回衙门。”许閒坐上马车,放下了门帘,將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车轮,再次“咯噔咯噔”地响了起来。 许閒靠在车厢上,闭上了眼睛…… 第十三章 想逛窑子却没钱 马车里,许閒靠在车厢壁上,闭著眼睛,但手心处仿佛还残留著那道红光闪过时的灼热感。 刚才在厅,他触碰到春杏的瞬间,身体里那股奇异的酥麻感,绝对做不了假。 这感觉…… 和洞房夜,那滴血融入眉心时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次的感觉尤为猛烈,就好像是在阻止自己触碰春杏。 他猛地睁开眼。 那天和韩子平“贴贴”,都没有反应。 和白婉儿躺在一张床上,甚至处於【共享联结】状態,那滴精血也毫无反应。 怎么就碰一下別的女人,那滴精血的反应那么大! 许閒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不会是被白婉儿下套了吧! 那天晚上,那个奇奇怪怪的仪式,怎么看都很邪门。 难道说,那是个上锁仪式?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觉得都有道理。 许閒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要不找娘子问问? 许閒摇了摇头,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怕白婉儿一巴掌拍死她。 许閒灵机一动,刚才听春杏说,那个张文彬经常去醉春楼,不如趁著办案,去醉春楼检验一下自己的猜测? 许閒越想越觉得靠谱。 “咯噔。” 马车停了。 “三叔公,衙门到了。” 叶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许閒收起纷乱的思绪,整了整衣袍,下了车。 县衙前厅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几个衙役靠在墙角打著哈欠,看见他回来,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许閒也懒得跟这群老油条计较,这些个“不在编”的才拿几个钱,摸鱼就摸鱼吧。 他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桌上那杯早就凉透了的粗茶。 “叶凡。” “三叔公,有什么吩咐?” “你对城南的醉春楼,知道多少?” 叶凡的脸,瞬间就红了。 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此刻却有些扭捏,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三……三叔公……小……小人是正经人,那种地方……没……没去过。” 许閒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我问你情况,你跟我表什么清白。 “我没问你去没去过。”许閒有些不耐烦,“我是问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谁开的,有什么背景。” 叶凡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 “回三叔公,这醉春楼,是咱们暨阳县最大的青楼。听说……听说后台很硬,是州府里的大人物罩著的,具体是谁,小人这种身份也打听不到。” 州府的大人物? 许閒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著。 一个小小的青楼,还能搭上州府的关係? 看来,这醉春楼,是非去一趟不可了。 本官要去探探底,顺便验证下,那滴血是不是娘子给我上的锁。 就在他盘算著怎么去探探的时候,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由远及近。 “许閒!你给本官出来!” 人未到,声先至。 韩子平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那张白嫩的圆脸上,带著几分急切和得意。 他几步衝到许閒面前,將一张皱巴巴的纸,“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你自己看!” 许閒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拿起那张纸。 纸上画著一个扭曲的人形,青面獠牙,头上长角,背后还有一对翅膀。 画工…… 相当抽象。 “这是什么?” “妖人!”韩子平挺起胸膛,一脸“你个土包子”的表情,“本官刚才问遍了张府的下人,又去街上打听了一圈!终於找到了线索!” 他指著那张鬼画符,唾沫横飞。 “有不止一个更夫说,昨夜子时,在城南见过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快得不像人!还有人说,他看到了翅膀!” 韩子平越说越兴奋。 “这定是山里的精怪,趁著夜色下山,掳走了张公子,吸食了他的精气!如今张公子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他一番话说完,昂著头,那双桃眼斜睨著许閒,仿佛在说:怎么样?服不服?本官一出马,案子就破了! 许閒放下那张纸,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韩子平,脑迴路跟正常人不一样。 他不是在查案,他是在给自己找回面子。 因为他一开始就定了“妖人作祟”的调子,现在所有找来的线索,都只是为了证明他最初的判断是对的。 “韩县尉辛苦了。”许閒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 韩子平显然对这个反应很不满意,他本以为许閒会震惊,会佩服。 “既然找到了妖人的踪跡,那不知韩县尉,下一步打算如何?”许閒反问。 “自然是全城搜捕!”韩子平大手一挥,“我已经派人去请城外清风观的道长了!对付妖人,还得是专业的人来!” 许閒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韩县尉了。” 他摆出一副“你办事我放心”的架势,端起茶杯,不再说话。 这一下,反倒把韩子平给整不会了。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书生,让他知道谁才是暨阳县真正的办案高手。 可许閒这不接招的態度,让他一拳打在了上,说不出的难受。 “你……”韩子平指著许閒,憋了半天,最后只能冷哼一声,“你就等著看吧!等本官抓到妖人,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说完,他又风风火火地转身走了。 看著韩子平离去的背影,许閒的嘴角,才慢慢勾起一个弧度。 有韩子平这么个基零的人在外面大张旗鼓地“抓妖”,满城风雨,正好能搅浑这潭水。 他闹得越凶,自己也能浑水摸鱼,看看这个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叶凡。” “三叔公,您吩咐。” “去,给我准备一身衣服,普通点,別太扎眼。” 叶凡一愣,隨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三叔公,您这是要……” “不该问的別问。”许閒打断他,“另外,去帐房支五十两银子。” “哎!” 叶凡是去的快,来得也快。 他垮著个脸:“三……三叔公,咱们衙门……帐上没钱了。” 许閒:“?” “一两都没有?” “半……半两都没有。”叶凡的声音跟蚊子叫似的,“这个月的俸禄还没发下来,衙门里里外外的开销,还都是刘县丞先垫著的。” 许閒的脸黑了。 好傢伙! 难道,我堂堂一县之主,连去醉春楼查个案,这钱还要自己掏吗? 第十四章 娘子,v我50 许县令现在很不开心! 他刚才把自己的衣袍翻了个底朝天,从里到外摸了个遍。 最后摊开手掌,掌心里只躺著三枚锈跡斑斑的铜板。 三文钱。 这就是他,堂堂暨阳县令的身上家当。 “三叔公……”叶凡站在一旁,看著许閒那副仿佛被雷劈了的表情,想笑又不敢笑,憋得一张老脸通红。 许閒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著叶凡:“我……我的俸禄呢?” “朝廷的俸禄,通常都是一季一发,还要从州府那边层层拨下来,估摸著……怎么也得再等个两三个月。”叶凡小心翼翼地回答。 “那……那县衙的公帐呢?” “您忘了?小的刚才跟您说了,帐上一文钱都没了。別说公帐,衙门里那几口吃饭的锅,都快当掉了。” 许閒感觉天旋地转。 他穿越过来,娶了个女神,觉醒了外掛,斗了个九品武夫,自以为拿的是龙傲天剧本。 搞了半天,自己原来是个穷逼开局! 他堂堂一县之主,想去青楼办个案,居然连个消费的钱都凑不出来! 这要是传出去,不是让一眾其他的穿越者笑死? “你,在这等著!”许閒把那三枚铜板往叶凡手里一塞,扔下这句话,转身就往后院冲。 他不信! 他就不信,他一个堂堂的朝廷命官,就只有这点家底! 穿过那破败萧瑟的前厅,许閒一脚踏进了自己那个所谓的“后院”。 几株歪脖子树,一地落叶,墙角爬满了青苔,跟之前去的张家大院一比,简直就是贫民窟。 一股辛酸涌上心头。 妈的,狗大户! 他憋著一肚子火,推开了自己那间婚房的门。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屋內,白婉儿正坐在桌边,单手撑著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桌上画著圈,一双清亮的眸子空洞地望著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开门声,她的眼神瞬间恢復了焦距,像是被激活了似的,猛地抬起头。 当看到是许閒时,那双水眸“噌”地一下就亮了,就像是小猫,看到了小鱼乾。 “夫君!” 她欢快地叫了一声,不等许閒反应,人已经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几步就飘到了许閒面前。 然后,在许閒震惊的目光中,她伸出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那力道,轻柔,却不容抗拒。 “你……你干嘛?”许閒人都傻了。 这光天化日的,我应该还在上班时间。 虽然…… 虽然也不是不行,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钱,实在没那个心情啊! 而且,自己这后院,连个像样的围墙都没有,万一叶凡那小子再闯进来…… “夫君快来!”白婉儿不由分说,拉著他就往床边走。 许閒一个趔趄,稀里糊涂地就被她按著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他刚想开口问问到底什么情况,脑子里“嗡”的一声,那道熟悉的电子女音,不合时宜地再次响起。 【共享模式已开启……】 【联结传输中……】 许閒:“……” 我可去你的吧! 然而,他身边的白婉儿整个人都放鬆了下来,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靠,双眼再次放空,嘴角甚至还噙著一抹满足的笑意。 那模样,像极了前世那些连上wi-fi后,瘫在沙发上刷短视频的网癮少女。 许閒看著她,一个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试探著问道:“娘子,你……这是在干嘛?” 白婉儿的眼睛依旧盯著虚空,嘴里却理所当然地回答道:“看《琅琊榜》啊。”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著一丝催促。 “夫君,你別乱动,你一动,我这边画面就不动了。” “麒麟才子,得之可得天下,可精彩了!” 许閒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云端播放器! 搞了半天,我在她眼里,就是个人形自走云端播放器! 合著自己昨天晚上背了一宿的“诗词名篇”,一点作用都没有唄。 他看著白婉儿那张沉浸在剧情中,无法自拔的清纯侧脸,悲愤地问道:“所以,你昨天晚上非要抱著我睡,就是为了……看那个?” “嗯啊。”白婉儿头都没回,敷衍地应了一声,“你脑子里好东西太多了,我得慢慢看。” 许閒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他咬牙切齿地看著这个把自己当工具人的娘子,深吸一口气,决定谈点正事。 “娘子,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 “咱家……有钱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许閒感觉自己一个大男人的尊严,正在碎成二维码。 白婉儿终於捨得將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她转过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著一丝看傻子似的疑惑:“夫君为何这么问?” “我……我今天去衙门,发现帐上没钱了,连俸禄都发不下来。” 许閒老脸一红,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哦。”白婉儿恍然大悟,隨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在枕头底下摸索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摸出了一张摺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她看都没看,隨手就递给了许閒,眼睛又立刻回到了前方的“虚空”里,嘴里还催促道:“快,下一集,下一集!” 许閒接过那张纸,触手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材质,绵软而坚韧。 他疑惑地展开。 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瞬间就停滯了。 那是一张银票,还是见票即兑的银票。 而在银票的最上方,用硃砂印著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壹仟。 一千两! 许閒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个正聚精会神“追剧”的白婉儿,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巨大的震撼之中。 富婆! 我娘子居然还是富婆! 她不是深不可测,她是壕无人性啊! 原来,我拿的不是什么龙傲天剧本,而是是赘婿剧本! 我,这算是被包养了? “那什么……”许閒的舌头都有些打结,“娘子,这钱……我能用吗?” “用啊。”白婉儿的回答依旧心不在焉,“不够再跟我说。” 她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那双原本追逐著剧情光影的眸子,焦点慢慢回到了许閒身上,眼神里的探究之色,像是要將他看穿。 “夫君,你今日可还顺利?” 许閒一愣,下意识答道:“还行,怎么了?” 白婉儿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轻轻问道:“那夫君……是不是碰了不该碰的人?” 许閒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我那是工作需要!”他梗著脖子,强行解释。 白婉儿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夫君,別紧张。”她的声音忽然又变得温柔起来,甚至还带著几分安抚的意味,“我们有天地见证,婚约盟誓。那滴精血,不会伤害你的。” “只要有它在,对你心怀不轨的女子,便近不了你的身。” 许閒听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什么叫心怀不轨的女子? 这玩意儿,还有自动鉴“婊”功能? 什么叫近不了我的身,分明是我被电疗了一下啊。 坏了,我真被娘子上锁了! 第十五章 气抖冷 气抖冷! 许閒手里捏著那张银票,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心怀不轨的女子”,这判定標准是什么? 怎么判定,谁来判定? 黑幕! 许閒撇过头偷偷看了一眼正在追剧的白婉儿。 心中一阵悲凉,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连“教学资料”都是批判性地看,怎么就落得这般田地! 夫妻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哎,咱给穿越者大军丟人了。 凭什么別人穿越就娇妻如云,美妾如雨! 他就不明不白地被自家娘子上锁了!真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娘子……” 许閒的语气里带著几分最后的挣扎,一脸討好的看著白婉儿,试图和她商量一下,“这……这盟誓,有没有办法……暂时取消一下?” 哪怕不能关,你给我个管理员权限也行啊! 让我自己来判断,哪些是馋自己身子的“坏女人”。 白婉儿正看到梅长苏在谢玉府前舌战群儒,精彩之处,哪里有空理他。 “哎呀,婚约盟誓是天地见证过的,妾身也无能为力。” 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虚空,嘴里埋冤道,“別吵,梅长苏要出场了了!” 许閒:“……” 他看著白婉儿那张绝美侧脸上,流露出的那种沉迷剧情、无法自拔的痴迷表情,心態彻底崩了。 他,堂堂县令,手握千两巨款,却被一个追剧少女当成了人形自走云端播放器,扣在了床边。 而他,甚至连“断开连接”的能力都没有。 最关键的是,娘子还不肯给他管理员权限。 什么无能为力,就你那深不可测的修为,会没有办法? 哎,许閒在心底默默地嘆了口气。 被上锁了,就算娶个天仙一样的老婆,就算还能从老婆那拿钱,这又如何! 前世里,有个叫“祖师爷”的傢伙曾传授过一些男女相处的小技巧。 男人一定要先硬后软,不能一直舔的啊。 许閒於是准备站起,好好和自家娘子交流一下,但白婉儿那只看似柔若无骨的小手,却死死地攥著他的胳膊,令他挣扎不得。 许閒猛的起身,一个没站稳,直接倒在了白婉儿的膝枕之上。 碰壁了…… 许閒放弃了挣扎,生无可恋,只能在床沿坐下。 白婉儿全程没有看他一眼。 於是,暨阳县令许大人,上任的第一天,就在自己的婚房里,陪著自己的新婚娘子,“看”了一整个下午的《琅琊榜》。 红霞满天,月上柳梢。 两人也整整地联结了一下午…… 【你正在共享来自白婉儿的功法,修为……】 【目前进度:1.5%】 【你通过共享获《月华经中篇》】 许閒的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来,他暂时也没心思去理会这个外掛。 现在,只想吃饭! 他转头,看向身边依旧聚精会神、双目放光的白婉儿。 “娘子,我们不吃饭吗?” “我不吃。” 白婉儿的回答乾脆利落,甚至带著一丝嫌弃,比起“麒麟才子”,区区一餐,不吃也罢。 许閒饿得眼冒金星,也对,小仙女都是喝露水就行了,从不需要吃什么五穀杂粮。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眼看著屏幕里的梅长苏终於装完了一波逼,白婉儿才心满意足地长出了一口气,鬆开了许閒的衣袖。 “好了,就先到这里吧。”她意犹未尽地说道,仿佛是体恤员工的老板,准许他下班了。 许閒如蒙大赦,艰难地扶腰而起。 “夫君,你要去青楼吗?”身后,幽幽飘来白婉儿软糯的声音,带著一丝的戏謔。 “记得早些回来。” 许閒愣了一下,恐怕是这个系统,把自己的想法也共享过去了! 我还能不能有点自己的秘密了! “公务!我这是公务在身!” 他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踉蹌地走向门外。 为了这点银子,我的腰可算是废了。 娘子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许閒一手扶腰,一手扶墙,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前院,就看到叶凡正蹲在门房的屋檐下,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著瞌睡。 “叶凡!” “哎!三叔公!”叶凡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看到许閒,脸上顿时露出敬佩之色,“您……您忙完了?” 许閒含糊地“嗯”了一声,大手一挥:“来,扶著我点,我们去醉春楼,查案!” 马车“咯噔咯噔”地在青石板路上顛簸著,许閒靠在车厢上,每一次晃动都让他的老腰发出一阵抗议。 联结共享了一下午,修为进度才到1.5%,这分明就是压榨!是剥削! 自己被吸了一下午,腰都干废了,就得了本《月华经中篇》,连个全本都捨不得给。 白婉儿却把自己看了个七七八八,自己的收穫和付出完全不对等! 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这个系统是小红书出来的。 他忽然想起刚到手的《月华经中篇》,索性闭上眼,尝试按照心法运转体內那丝微弱的真气。 没想到,一股清凉之意竟从丹田缓缓流出,所过之处,酸痛疲惫之感竟被冲刷掉了大半,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和之前那半吊子的初篇不同,中篇的內容明显要精深许多。不仅仅是修炼法门,更多的是关於“水”的运用。 控水、凝水、塑水…… 许閒睁开眼,缓缓摊开手掌。 车厢內光线昏暗,他屏住呼吸,一丝微弱的真气自丹田涌出,顺著经脉流转至掌心。 一团鸽子蛋大小的水球,凭空出现在他手掌上方,悬浮著,轻轻晃动。 成了! 许閒心中一喜,他试著操控那股法力。 水球开始变形。 先是拉长,变成一根水条,然后又收缩,变成个方块。 他玩心大起,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形象。 掌心上的水球一阵蠕动,片刻之后,一只小鸭子活灵活现的出现在手掌心。 许閒咧嘴一笑,正想再捏个別的,马车猛地一晃。 “啪嘰。” 手里的鸭子摔回了原型,在他手心溅开一小滩水渍。 “三叔公,到了。” 叶凡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许閒擦了擦手,深吸一口气,將那张千两银票揣进怀里,整理好表情,这才推门下车。 让我见识一下,青楼的风情吧! 夜色已深,一轮弯月掛在天上。 醉春楼三个烫金大字,在月光下反射著幽暗的光。楼前掛著两排大红灯笼,只是灯笼里的烛火似乎並不明亮,透著一股有气无力的昏黄。 按理说,这个时辰,正是青楼楚馆最热闹的时候。 可眼前的醉春楼,却门可罗雀,安静得有些诡异。 连个迎客的龟奴和招展的娘都没有。 “这……怎么回事?”许閒一阵困惑。 叶凡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三叔公,这里怎么没什么客人?” 许閒没说话,只是盯著那扇紧闭的大门。 刚想让叶凡去叫门,那扇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道缝。 一个画著浓妆的半老徐娘,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向外张望。 当她的目光落在许閒身上时,先是一愣,隨即,那双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猛地爆发出一阵精光。 “哎哟!许县令,你可得为奴家做主啊。” 第十六章 大人,我懂! 人未到,声先至。 那半老徐娘脸上那层厚厚的粉,隨著她夸张的哭腔,扑簌簌地往下掉。 她一把推开门,身子一软就要往许閒身上倒,嘴里悽厉地喊著:“哎哟!许县令,青天大老爷!您可算是来了,得为奴家做主啊!” 许閒眼皮一跳。 他现在对任何女人的靠近都保持著高度警惕,生怕眉心那玩意儿在突然来那么一下。 一个“兰蝶划云游身步”,巧妙地避开。 “哎哟” 那个老鴇扑了个空,差点一头栽在门槛上。 “这位……夫人,有话好说,別动手动脚。” 许閒一脸正色,保持著安全距离。 那老鴇稳住身形,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隨即又被热情的笑容所取代。 她丝毫不在意许閒的疏远,反而用袖子掩著嘴,笑得枝乱颤:“哎呀,是奴家失礼了。奴家月娘,早就盼著县令早些来了,快,里面请!” 她一边说著,一边殷勤地在前面引路,根本不给许閒追问的机会。 许閒皱了皱眉,倒也没再多问。 他迈步跨入醉春楼,一股混合著脂粉和陈年酒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大堂里灯火昏黄,本该是生意最好的的时辰,此刻却只稀稀拉拉地坐著三两桌客人。 整个楼里,都透著一股萧条。 这与许閒印象中的青楼,根本不一样啊。 “三叔公,我……” 叶凡跟在后面,他第一次进到这种地方,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先找个地方坐。”许閒隨意地指了一张空桌,“点些吃的,我饿了。” 从上午去张家,再到中午回去,被白婉儿榨乾到现在,他颗粒未进,感觉身体被掏空,老腰都快断了。 现在只想赶紧填饱肚子。 月娘一听,眼睛都亮了,连忙扭著腰过来:“大人想吃些什么?咱们这儿的厨子,一手苏杭小菜最是地道!要不,奴家再给您叫两个咱们楼里最水灵的姑娘,陪大人喝几杯?” “不用,上菜就行,快点。” 许閒摆了摆手,非是不愿,实是不能。 叶凡老老实实地站在许閒身后,像一根木桩。 “坐下一起吃。”许閒瞥了他一眼,“搞那么多虚礼做什么。” “谢三叔公!”叶凡这才拘谨地坐下,眼珠子却到处乱看。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月娘见许閒对姑娘不感兴趣,便准备退下帮他安排酒菜。 可她刚转身,一个龟奴就匆匆从旁边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月娘的表情先是惊愕,隨即恍然大悟,她看向许閒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原来如此! 大人,我懂了! 许閒正饿得发慌,没空理会那老鴇的眉眼官司。 很快,几碟精致的小菜和一壶温好的酒就送了上来。他拿起筷子,也顾不上形象,风捲残云地吃了起来。 就在他吃到一半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两个人影,一左一右地坐到了他这张桌子旁。 许閒抬起头,只见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穿著青衫,看样子像是楼里的乐师。 两人坐下后,也不说话,只是衝著许閒羞涩一笑,一个拿起了桌上的酒壶,要给他斟酒,另一个则拿起筷子,想给他布菜。 月娘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笑得一脸諂媚:“许大人,这两位是我们楼里最好的琴师,让他们陪您说说话,解解闷。” 那语气,那眼神,分明在说:大人,奴家安排的如何? “噗——” 许閒一口菜差点喷出来,脸都黑了。 这才上任第一天,怎么全县都以为我有断袖的癖好? 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不要让我抓到你! “让他们滚!” 许閒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声音不大,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你,月娘,坐下!” 那两个年轻男子嚇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起身退到了一旁。 月娘脸上的笑容一僵,也乖乖地在对面坐了下来,不敢再瞎折腾。 “本官问你,”许閒擦了擦嘴,重新恢復了平静,“张家公子,张文彬,你可认识?” 听到这个名字,月娘的精神一振,连忙点头:“认识认识,张公子可是咱们这儿的常客!出手最大方了!” “他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月娘闻言,脸上的笑容却垮了下来,她掰著手指头算了算,嘆了口气:“说起来也怪,张公子……可足足有半个月没来咱们这儿了。” 这个回答,和春杏说的有些对不上啊。 许閒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追问了一句:“哦?半个月没来?可我怎么听说,张公子是你这醉春楼的熟客?” 他这话一出,月娘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但她立刻话锋一转,掏出手帕,开始抹起了那不存在的眼泪。 “哎哟,许大人,您是不知道啊。何止是张公子,这半个月,咱们楼里的生意是一落千丈啊!您看看,这空荡荡的大堂,再这么下去,奴家楼里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都要喝西北风了!” 她哭得情真意切,不知道的以为她明天就要倒闭了。 许閒面无表情地看著她表演:“说重点,为什么客人少了?” 月娘的哭声戛然而止,精神头瞬间又回来了,她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大人英明!奴家就觉得这事儿肯定有鬼,还特地派人去打听了!” “我那些个熟客,最近全都跟失心疯一样,天一黑就往城外跑!城外那是什么地方?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好去处?” 她越说越气愤,一拍大腿,“大人,奴家每年给县里交的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再这么下去,咱可都要去喝西北风了啊,您可得管管啊!” 一番话说得那是一个义正言辞,把自己塑造成了为本县经济操碎了心的良心企业家。 说完,她脸上堆著笑,手却在桌子底下,悄悄地往叶凡那边挪了过去,將一叠厚厚的银票,塞进了叶凡的手里。 叶凡的身子猛地一僵。 他感觉到手心里那叠纸的厚度和质感,整个人都傻了。 他一年到头才拿几个钱,这辈子都没摸过这么多钱。 收,还是不收? 他惊恐地抬起头,求助似的看向许閒,嘴唇哆嗦著:“三……三叔公……” 月娘依旧笑眯眯地看著他,柔声道:“这位官爷一路辛苦,一点小小心意,给大人和官爷喝茶的,千万別嫌少。” 许閒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热气,將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看著叶凡那副快要嚇尿了的表情,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前世的名场面,猝不及防地浮现在脑海。 你不拿,我怎么拿…… 他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瞥了月娘一眼,这个娘们也是个高手啊。 她这是想拿自己当枪使啊! 第十七章 找点好看的 许閒的目光在叶凡和月娘之间来回扫视。 叶凡进退两难。 他手里攥著那叠银票,还回去不捨得;收下,又不好意思。 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憋得通红,嘴唇哆嗦著。 殊不知,他已经成为两人play的一环。 “三……三叔公……” 叶凡满脸询问地望向许閒。 月娘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懂官场之道的傻子:“这位官爷,您就收下吧,都是自家人,別跟奴家客气。” 许閒早看懂了。 这月娘,只是单纯地想行贿他这位县令罢了,只提给县里的钱,那意思就是偷税漏税嘍? 我许大县令自然要好好调查一番。 至於银票为何给叶凡,而不直接给他?太好理解了。 就跟前世电视剧里一样,哪个领导的司机不是用的自己人呢。 你就真以为司机只要会开车就行了? 这里面,可都是学问。 他端齐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开口:“叶凡。” “三叔公!”叶凡猛地一哆嗦,差点把银票给扔了。 “月娘体恤我等,我心甚慰。”许閒慢悠悠地说道,“既然是月娘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此话一出,叶凡满心欢喜,银票直往怀里塞。 月娘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她就说嘛,这天底下,哪有不爱钱的官? 然而,许閒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正好,”许閒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他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著月娘,“本官上任,查了查县衙的帐目,府库空虚,捉襟见肘啊。月娘身为我暨阳县的纳税大户,有如此觉悟,愿意提前预缴今年的税款,实在是本县商贾之楷模!”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叶凡!记得明日让人给月娘写一张税款收讫的凭条!盖上我县衙的大印!此事,本官要亲自上报州府,为月娘请功!” “啊?”叶凡彻底懵了。 预缴……税款? 月娘脸上的表情,从狂喜到错愕,从错愕到呆滯,最后化为一片空白。 她张著嘴,那涂著鲜红口脂的嘴唇微微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真想说,大人,这不是税款,这是孝敬您的! 可这话她敢说吗? 她要是敢说,那就是公然行贿!许閒只要把这银票往桌上一拍,当场就能把她抓进大牢! 她要是不说,那这笔钱就真的成了预缴税款了! 都预缴税款了,以前那些没缴和漏缴的税,要不要补上? 我们醉春楼,何时缴过税! “怎么?”许閒的眼睛微微眯起,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著,“月娘不愿意为本县的民生,出一份力吗?” “愿意!愿意!奴家……当然愿意!”月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心在滴血,脸上却还要挤出一个笑容。 她看著许閒那张年轻俊朗的脸,心里第一次涌起了一股寒意。 这个新来的县令,有点不好对付啊! …… 送走了瘟神似的许閒,月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一言不发,快步穿过空荡荡的大堂,踩著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径直上了三楼。 三楼不似楼下那般喧闹,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檀香,走廊两侧的房间都门户紧闭,安静得有些压抑。 她推开最里面一间雅间的门,闪身而入,又迅速將门关上。 房间內,一个中年帅哥,正临窗而立,负手看著窗外的夜色。 正是县丞刘桃之。 此刻的他,脸上再没有了那副如沐春风的儒雅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 “他走了?”刘桃之没有回头,声音平淡。 “走了。”月娘的声音里带著一丝压抑不住的火气,“大人,这个许閒,和情报里说的不一样!不是什么只懂得读书的书生,他精明得很!我那五百两银子,被他一句话,就变成了税款!” 刘桃之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五百两,换来一句『精明得很』,倒也不亏。” 他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动作不疾不徐。 “你太心急了。” “我……”月娘一时语塞。 刘桃之抬起眼,目光如刀:“我们的计划,关乎陛下夙愿,不容有任何闪失。一个新来的县令,还不值得你用这种方式去试探。” 提到“陛下”,刘桃之的眼神瞬间变得狂热而虔诚,胸膛也不由自主的挺起。 自从北魏女帝登基,励精图治,国力日上,大有一统南北之势。 二十多年前,他离开故国之时,曾远远地望过陛下一眼,顿时惊为天人。 我刘桃之永远忠於北魏女帝陛下—葱橙! 月娘的呼吸也急促了些,她低下头,恭敬道:“是属下鲁莽了。大军即將南下,偽梁在这个时刻,派来了新的县尉和县令,我担心他们会影响您的大计,这才……” “无妨,一个愣头青县尉,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县令,我还没放在眼里。”刘桃之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那张家的事情该如何处理?”月娘解释道。 “一只七品的妖,偶然过境罢了,不必在意。也正好敲打一番他们,到时候必然求到我们头上,这样他们就不得不与我们合作了!” “我已派人將妖物所在告知了韩子平,也正好藉机除去他。” 刘桃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现在我们只要让本地的税粮运不走就行,到时候,我们的大军南下,便可就食於地。” 他抿了一口茶,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声音变得幽远。 “只要大军渡江,陛下將一统南北,留名千古。” 月娘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许閒……他现在和韩子平都在查张家的案子,万一被他们再查出什么……” “查?”刘桃之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凭他们?”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 “许閒……他若识相,安安分分地做他的县令,我们便让他多活几日,他若是不识相,非要挡路……” 刘桃之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杀意,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 县衙,后院。 白婉儿百无聊赖地坐在床沿,单手撑著下巴,另一只手在床上画著圈圈。 【本集完】 三个冰冷的大字,在她眼前的“屏幕”上缓缓浮现,然后彻底消失。 没了。 就这么没了。 她长长地嘆了一口气,那双原本因剧情而波光流转的眸子,此刻黯淡了下来,像极了追完了剧,陷入巨大空虚感的普通少女。 麒麟才子,赤焰少帅,霓凰郡主怎么就认不出来呢! 她的快乐,没了。 白婉儿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两步,只觉得浑身不得劲。 她决定沉入识海,再找找,那些个“共享”过来的画面里,还有没有更好看的。 第十八章 这个系统,一看就不是正经的 吃饱喝足,许閒揣著那张被月娘“孝敬”上来的五百两银票,只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他不仅白嫖了一顿大餐,还为暨阳县的府库增加了五百两的“预缴税款”。 至於那“妖人”,许閒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什么妖不妖的,交给基零的韩子平对付去。 他现在只想回去抱著自己那富可敌国的娘子,好好睡上一觉。 顺带增加修为。 回到县衙后院,许閒挥手让叶凡退下,自己则哼著不成调的小曲,晃晃悠悠地朝著那间婚房走去。 夜色如水,月光洒在萧瑟的庭院里,拉长了他孤零零的影子。 他推开那扇还贴著“囍”字的木门。 “吱呀——” 一声轻响后,许閒整个人都失神了,嘴里的小曲戛然而止。 “扑通,扑通。” 他的心臟,正控制不住的乱跳。 只见门內,昏黄的烛光下,一道靚影,正跪坐在木质地板上。 白婉儿。 她上身是那件规规矩矩的素色古装长裙,领口系得一丝不苟,衬得那张清纯绝美的脸庞,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可她的下半身…… 许閒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成了针尖。 那是一双,纤尘不染的……黑丝? 薄如蝉翼的黑色织物,完美地包裹著她那双修长笔直、毫无瑕疵的玉腿,从纤细的脚踝一路向上,隱没於长衫的阴影之中…… 白婉儿的腰臀比是极好的。 她就那么跪坐在门口,一根嫩色的腰带系在纤腰上,长衫的下摆却因这个姿势而微微敞开,那挺而翘的饱满弧度,被衬得淋漓尽致…… 最要命的是,昏黄的烛光下,许閒能清晰地看到,隨著白婉儿平稳的呼吸,胸前的衣料仿若波涛汹涌一般起伏,轮廓若隱若现,呼之欲出。 古典与现代,清纯与魅惑,两种截然相反的风格,在她身上形成了一种极致的反差。 就在许閒大脑宕机,几乎以为这是自己幻觉之时,白婉儿缓缓抬起头。 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瀲灩的水光,眼波流转间,带著一丝慵懒的媚意。 她朱唇轻启,与她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成熟而磁性的御姐音,如同一根羽毛,轻轻搔刮著许閒的耳膜。 “相公,辛苦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享 】 “轰!” 许閒的脑子,彻底炸了。 理智的弦,“崩”的一声,断得乾乾净净。 他反手“砰”的一声將房门重重关上,落了锁…… …… 窗外的月牙儿,都羞得躲进了云层,还拉开一阵雨幕。 房內,烛火摇曳。 许閒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身体被掏空,灵魂在升天。 他贏了,但贏得不彻底。 白婉儿侧身躺在他身边,那张俏脸上,还带著一丝靡丽的緋红。 她伸出玉葱般的手指,轻轻勾起那条已经彻底报废,被撕成了渔网的“冰蚕丝”,语气里带著几分幽怨。 “相公,你可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怜惜。”她撇了撇嘴,抱怨道,“这冰蚕丝,可是紧俏货,县城可买不到了。” 许閒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买! 各种顏色都买上! 他刚想说话,白婉儿却忽然凑了过来,一双晶莹的眸子,近在咫尺地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夫君,醉春楼可好玩?” 她的声音又恢復了平日里的清甜软糯,但说出来的话,却令许閒莫名地一哆嗦。 “我说了,我那是公务!” 他去醉春楼,確实是为了“公务”,但也存了试试那道精血的心思,可谁曾想,他的谣言都传到那去了,他也不好意思开台消费。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实施,自己家这位正牌娘子,就直接给他来了个王炸! 这哪里是试探,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警告和宣示主权! 看著许閒那副被当场抓包,呆若木鸡的傻样,白婉儿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划过他汗湿的胸膛,幽幽地问道:“你是不是很得意?” 许閒无言以对。 得意? 我得意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结果被你一巴掌就给拍回了现实! 面对这种降维打击,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许閒果断选择了战术性撤退。 他眼一闭,头一歪,开始装睡,呼吸都变得平稳悠长起来。 只要我睡得够快,尷尬就追不上我。 白婉儿见状,哪里肯就这么放过他。 “哎,相公,別睡啊,你还没回答妾身的问题呢。” 她伸出小手,开始在他身上作怪,一会儿戳戳他的腰,一会儿又在他耳边吹著热气。 “相公,你倒是说句话呀……” “相公,你原来喜欢黑色的冰蚕丝啊!” 夫妻间的战爭,再次展开。 许閒死守阵地,就是不睁眼,任由她如何“挑衅”,都岿然不动。 就在白婉儿准备使出什么杀手鐧的时候,她的动作,忽然停了。 那双原本满是戏謔的眸子,焦点瞬间消失,直勾勾地望著前方的虚空。 “咦?”她发出一声惊喜的轻呼,“又好了!” 许閒:“……” 他不用睁眼都知道,肯定是那个该死的《琅琊榜》又“共享”过去了。 只见白婉儿迅速调整好姿势,舒舒服服地往他身边一靠,抓著他的胳膊,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嘴角甚至还噙著一抹满足的姨母笑。 那模样,像极了刚刚吵完架,却发现自己爱豆突然空降直播间的追星少女。 前一秒还在拉扯,后一秒就岁月静好。 许閒心中悲愤交加。 敢情我连个电视剧都不如! 他放弃了装睡,睁开眼,生无可恋地看著天板。 算了,累了,毁灭吧。 他心念一动,將意识沉入脑海,准备查看一下自己那被榨乾的修为。 然而,这一看,他却愣住了。 【你正在共享来自白婉儿的功法,修为……】 【目前进度:2%】 【目前修为:九品(登堂入室)】 许閒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他记得很清楚,今天下午,他陪著白婉儿“联结”了一整个下午,修为进度条也才堪堪涨到了1.5%。 可刚才……刚才这一场酣畅淋漓的“鏖战”,时间明明短得多,修为的增幅,却比一下午的成果还要多! 这是为什么? 难道说……这共享的效率,还和別的什么有关? 特么的,这个系统一看就不是正经的! 第十九章 真男人就应该去对抗路 夜色渐深,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敲打著窗欞。 许閒身子是极度疲惫的,但脑子却是异常亢奋。 此刻他就处於这种奇妙的状態之中。 许閒忽然想起了前世一个比较出名的游戏角色。 那是一个头戴红帽子的水管工,不停的上上下下,通过各种顶撞,便能获得一些奖励。 通过获得奖励,还能变大,喷射各种子弹。 下午那种纯聊天的模式,收益低得令人髮指,堪比游戏里的“掛机”;而刚才那种需要激烈对抗的模式,共享来的修为却“蹭蹭”往上涨。 难道说,这个共享系统,它还讲究一个互动? 他侧过头,看著身边已经进入“追剧模式”,呼吸平稳,嘴角带笑的白婉儿,心里五味杂陈。 被娘子拿捏得死死的,这感觉很不爽。 但只要能变强,过程嘛,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 甚至还有点…… 欢喜!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底冒了出来。 如果今晚这种程度,能涨0.5%的进度,那要是换些別的样呢? 他脑中闪过无数硬碟里的“教学资料”,真男人就应该去对抗路! 隨即又赶紧甩了甩头,把这些危险的念头压了下去。 不行,得冷静。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修为也要一点一点修。 今日劳累,怕是不妥了,改日…… 许閒心中一动,决定再试一试自己这“入户级”的九品修为,到底和之前“看门级”的有什么区別。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被白婉儿枕著的手臂,生怕打断了她的“云端连接”。 然后,他起身坐起,將手伸出床边,缓缓摊开手掌,心念沉入丹田。 那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真气,顺著经脉缓缓流淌,匯聚於掌心。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那些无形无质的水汽,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匯集。 一个水球,瞬间出现,悬浮在他的掌心上方,晶莹剔透,轻轻晃动著。 这种感觉,就像是前世第一次用上了5g网络,流畅、丝滑,毫无延迟! 比之前,水球形成的时间,快了许多。 在不惊扰白婉儿的情况下,他开始了自己的“性能测试”。 心念一动,那水球开始拉长,变成了一根细长的水针,在他指尖灵活地盘旋。 再一动,水针又迅速收缩,凝聚成一个方方正正的水块,散发著丝丝凉意。 他玩心大起,脑子里浮现出那个熟悉又可爱的形象。 掌心上的水块一阵蠕动、变形,片刻之后,一只活灵活现的水晶小鸭子,就这么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他手心。 鸭子甚至还歪了歪脑袋,仿佛在好奇地打量著这个世界。 我许大县令,高低也是个“手艺人”了! 许閒咧嘴一笑,正准备挑战一下高难度的“哥斯拉”造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带著几分焦急的喊声,穿透了雨幕。 “三叔公!三叔公!您快出来啊!” 是叶凡,怎么又是你! 许閒手一抖,掌心那只活灵活现小鸭子“啪嘰”一声,摔回了一滩原型,溅出一地的水渍。 更要命的是,身边的白婉儿听到声响,那对好看的眉头,不满地皱了起来。 “夫君……”她嘟囔了一句,攥著许閒衣袖的小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你看你弄的。” 许閒无语,这能怪我? 外面叶凡叫得跟死了爹一样,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三叔公!出大事了!” 叶凡的喊声,已经带上了哭腔。 不能再等了! 许閒心一横,猛地一挣。 “哎呀!”白婉儿惊呼一声,眼前的“屏幕”瞬间黑了下去,她那双追剧追得水汪汪的眸子,也终於恢復了焦距,带著几分被打断兴致的恼怒和委屈,幽幽地看著许閒。 “夫君!” “娘子,外面有急事,我先出去看看!”许閒顾不上安抚她,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著外袍,一边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衝去。 他拉开那扇木门,一股夹杂著水汽和泥土腥气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门口,叶凡举著一把油纸伞,浑身湿透,脸上的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神色是许閒从未见过的惊惶和恐惧。 “怎么了?”许閒沉声问道。 “三叔公!”叶凡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往前抢了一步,压低声音,用气声说道:“韩……韩县尉,没了!” “什么?”许閒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个天赋异稟,基零过人韩子平,就这样没了? 怎么这么突然! “人怎么没的?”许閒追问道。 “听……听刚才跑回来报信的衙役说……”叶凡的嘴唇哆嗦著,眼神里满是恐惧,“韩县尉下午查到了些关於妖人的线索,说是在城外的五里坡,他就带了个老道士和十几个弟兄去了,结果……结果……” 叶凡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就一个衙役,嚇疯了跑回来的!他说……他说其他人……全都突然消失了!连韩县尉也……” 许閒的脸色,不见轻鬆。 一个县尉,连带著十几个衙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那个“妖人”,竟然有这么厉害?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妖人作祟了,看来必须要重拳出击了! “刘县丞已经在大堂等著了。”叶凡的声音里带著一丝催促和焦急,“他说事关重大,请您务必儘快过去!” 刘县丞? 许閒的眉毛微微一挑。 暨阳县的权力架构,简单明了。 县令为尊,下设一丞一尉,分管文武。县尉韩子平管著捕快衙役,负责治安缉盗,如今人没了。那剩下的,就是这位负责钱粮税收、户籍档案的刘县丞了。 韩子平刚出事,这位二把手就火急火燎地找上门来,还直接等在了前厅大堂。 这速度,可真是够快的。 “知道了,我进去换件衣服。”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开玩笑,天大的事,也得先跟家里报备一声。这是规矩,也是生存智慧。 叶凡愣在原地,看著许閒的背影,一脸的匪夷所思。三叔公这心也太大了吧?县尉都失踪了,他还有心情换衣服? 屋內的气氛,和外面那风雨交加的紧张截然不同。 白婉儿已经重新躺好,姿势都没变,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正略带不满地望著天板。 察觉到许閒进来,她才懒洋洋地侧过头,红润的嘴角微微嘟起,带著几分被打扰后的娇嗔:“夫君,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他走到床边,俯下身,轻声道:“娘子,韩县尉出事了,人没了。现在刘县丞在前堂等我,我得过去一趟。” “哦。”白婉儿的反应极为敷衍,她眨了眨眼,“那你去唄。” 许閒:“……”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追剧的女人真可怕。 他无奈地嘆了口气,转身准备去拿掛在屏风上的外袍。 “对了。” 身后,白婉儿的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一副懒洋洋的腔调,“早些回来。”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白婉儿,只见她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嘴角又掛上了那抹熟悉的姨母笑,显然是有沉迷剧集之中了。 “晓得了。”许閒郑重地说了一句,快步走出了房门。 门外,叶凡正举著伞在雨中焦急地踱步,见到许閒出来,他连忙迎了上来。 “走吧。”许閒的语气平静。 雨势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油纸伞上,发出“噼啪”的脆响。 两人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青石板路上。 第二十章 好难啊 雨一直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秋夜的风裹挟著水汽,从四面八方灌进许閒的衣领,湿透的衣袍黏在身上,又冷又腻,让他浑身难受。 县衙大堂的轮廓在雨幕中浮现,两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光影不定。 许閒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一脚跨进门槛。 大堂內,烛火通明。 一个中年帅哥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而在他旁边,一个衙役瘫坐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面无人色,显然是嚇破了胆。 听到动静,刘桃之猛地转过身,一看到许閒,那张儒雅的脸上立刻堆满了愧疚和急切,几步抢上前来,一个恰到好处的长揖。 “许大人!下官无能,竟劳动您深夜冒雨前来,实在是失职!” 他这姿態放得极低,语气也恳切至极。 许閒心里却在犯嘀咕:你这罪过可大了,我都还没睡过一个囫圇觉呢。 他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湿透的袍子下摆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很快就在脚下积了一小滩。 “刘县丞请起吧。”许閒的声音略显不悦,“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刘桃之直起身,嘆了口气,脸上满是忧虑:“此事说来话长,都怪下官思虑不周。韩县尉下午从您那儿离开后,便风风火火地去查那『妖人』的线索,不知从哪打听到,说在城外五里坡有踪跡,便请了清风观的李道长,带了十几个弟兄就去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个失魂落魄的衙役,痛心疾首地说道:“谁曾想……竟出了这等事!如今只有王五一人逃了回来,其他人……全都踪跡全无!” 刘桃之的目光转向许閒,眼神里带著恰到好处的恭维和敬佩:“说来,还是许大人您料事如神!白天您探望张家公子,便知晓是妖祟作乱,下官佩服。” 许閒听得眼皮直跳。 这也能吹? 他看著刘桃之,似笑非笑地说道:“依刘县丞这么说,这妖物还是个懂规矩的,知道本官查案辛苦,还特地把线索送到咱们嘴边?” “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可曾派人快马加鞭,上报州府?” 许閒盯著刘桃之的眼睛问道。 在他看来,一个县尉连带十几个衙役失踪,这绝对是需要立刻上报的重大安全事故。 谁知,刘桃之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他连忙摆手,凑到许閒跟前,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道:“大人,万万不可啊!” “哦?”许閒眉头一挑。 “大人,您想啊,”刘桃之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说耳语,“此事一旦上报,便是明著告诉州府,咱们县妖孽横行,治理无方!上头怪罪下来,首当其衝的就是您我二人!您是新官上任,前途无量,可万万不能因为此事,在履歷上沾了污点啊!” 他一番话说得那是情真意切,仿佛是全心全意在为许閒的仕途著想。 许閒听著,心里却乐了。 这话说得,就跟我前世那些劝你“別声张,影响不好”的领导一个味儿。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位刘县丞,不是怕影响自己的前途,是怕影响他自己的乌纱帽。 “那依刘县丞之见,若是遇到这种事,都如何处理?”许閒不动声色地问道。 刘桃之脸上露出一个“大人您问到点子上了”的表情,他直起身,恢復了那副沉稳儒雅的模样,缓缓道:“若是妖物在城里作祟,扰了民生,那自然是要贴了告示,请些高人前来驱除的。可若是在城外嘛……” 他故意顿了顿,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 “那便是山野精怪,与山川同息,自有其生存法度。我等凡人官府,若无必要,还是不去轻易招惹为好,一来是为避免激怒妖物,致其进城报復,反而祸及百姓;二来,也是將有限的兵力用在护卫城中安稳之上。只要它不扰民,便算是一种……相安无事了。” 许閒惊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管? 就这么简单粗暴的两个字,直接刷新了他对这个世界官场的认知。 这就是传说中的“只要我看不见,问题就不存在”的究极形態? 只要不出在我的考核范围里,外面洪水滔天都与我无关? 学到了,学到了。 “可这次不一样。” 刘桃之放下茶杯,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这次失踪的,是韩县尉。下官可是听说,这位韩县尉,是相府里出来的人,背景深厚得很。这要是出了半点差错,你我二人怕都担待不起啊!” 他看著许閒,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此事绝不能声张!我们必须在消息传出去之前,悄悄地……把韩县尉找回来!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许閒的后背,窜起一股凉气。 他想起了那个被吸成了的“空虚公子”的张文彬,再联想到那个天赋异稟、零气逼人的韩子平…… 要是韩子平也落得那般下场,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许閒不再理会刘桃之,將目光转向了地上那个还在发抖的衙役王五。 “你,过来。” 王五一个激灵,手脚並用地爬了过来,跪在许閒面前,牙齿还在不停地打架。 “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本官!”许閒的声音冰冷。 “是……是……”王五嚇得磕头如捣蒜,带著哭腔,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小的……小的胆子小,一直……一直跟在最后头……韩大人和李道长走在最前头,进了五里坡那片林子……” “走著……走著……小的就觉得不对劲,那林子里太静了,连个鸟叫都没有……” 王五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然后……然后就一眨眼的功夫!就一眨眼!前面的人”就全没了! “小的嚇破了胆,连滚带爬地就跑了回来……” 许閒听得眉头紧锁。 悄无声息地消失? 这情况,怎么听著这么耳熟? 在他的网文知识库里,这不就是典型的“误入结界”、“进了副本”的標准开局吗? “大人,您看这事……”刘桃之在一旁试探著问道,眼神里带著询问。 许閒听得眉头紧锁,他沉吟片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上报州府,是自己治理无方;不上报,又怕韩子平真出事,相府怪罪。 好难啊! 这道题,我不会啊! 第二十一章 莽就对了 许閒在县衙大堂来回踱步,时不时地瞥一眼老神在在的刘桃之。 真要是按他说的办,出了什么事,我许大县令,那可是第一责任人!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许閒心中冷笑著,这个刘桃之,看来也是个老狐狸。 还好我可是看过《大明王朝1566》的男人,你这个伎俩,我懂,想让我当背锅侠! 看来,我们中出了个坏人啊! “许大人?”刘桃之见他久不说话,又往前凑了半步,语气里满是“关切”,“此事非同小可,您可得儘快拿个主意啊。依下官之见,不如……” “刘县丞。” 许閒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缓缓抬起头,看著眼前这张儒雅隨和的脸,忽然笑了。 “本官在想,我暨阳县的妖祟,是不是都特別体恤本官?” 刘桃之一愣:“大人何出此言?” “先是张家公子,本官刚接到报案,他就被韩县尉发现了。”许閒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篤、篤”的轻响,“现在,韩县尉又失踪了,还特地留了个活口回来报信。” 他站起身,走到那个依旧瘫软在地的衙役王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你说,一眨眼,人就全没了?” “是……是的大人……”王五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那你看清那妖祟长什么样了吗?” “没……没有……什么都没看到,人……人就没了……” 许閒不再理他,转身走回主位,目光重新落在刘桃之身上。 “刘县丞,你不觉得,这事太巧了吗?” 刘桃之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滯,隨即又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大人的意思是……此事有蹊蹺?” “是不是蹊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许閒一字一顿。 老狐狸,这口锅,我们一起接。 “大人英明!”刘桃之立刻躬身附和,“下官这就加派人手,封锁五里坡,待天亮之后,再组织人手上山搜寻,定会將韩县尉……” “不必等天亮了。”许閒再次打断他,“本官现在就要去。” “什么?!” 刘桃之和旁边的叶凡,同时失声惊呼。 刘桃之脸上的镇定儒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急切地摆手:“万万不可!大人,您是千金之躯,怎能亲身犯险!那五里坡妖祟盘踞,凶险异常,您……” 许閒心中冷笑。 刘桃之这是想让他进退维谷,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来当这背锅侠。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莽一波。 我现在可是堂堂的九品入户级高手,身携外掛,还有个深不可测的娘子。 不就是个小小的妖祟么,办他! “本官是一县之主。” 许閒“痛心疾首”道,“县尉是我属官,衙役是我治下之兵。他们为公差遇险,生死未卜,我这个做主官的,难道要因为怕死,就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等天亮吗?”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视著刘桃之。 “若是如此,往后,还如何让手下的人,为本官效力?如何让这满城百姓,信我这个父母官?”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正气凛然。 叶凡听得眼眶发热,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官。以前的县太爷,哪个敢亲身犯险,哪个会在意手下性命,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三叔公,真汉子! 刘桃之被他这番话噎得喉头一紧,藏在袖中的拳头下意识攥紧。 他脸上的儒雅笑意一点点僵住,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被冒犯的阴冷,但很快又被滴水不漏的“忧虑”所掩盖。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文弱书生,居然敢玩这么一出。 是谁给你的勇气! 他想反对,可许閒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要是再拦,那他就是个贪生怕死、不顾同僚死活的小人。 陛下大军南下在即,万万不可在这关键时刻,惹人生疑,再生事端。 电光火石之间,刘桃之脸上的惊愕就化为了一片敬佩与感动。 他后退一步,对著许閒又是一个长揖,这次,腰弯得比刚才更低,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几分哽咽的颤音。 “大人……大人高义!下官……下官真是,羞愧难当!” 他抬起头,眼眶甚至都有些泛红,看向许閒的目光满是钦佩。 “本县能迎来您这样一位爱兵如子、视民如亲的父母官,实乃全县百姓之幸!” 说著,他又要拜下去。 许閒心中冷笑连连,脸上却是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伸手虚扶了一把:“刘县丞言重了,此乃本官分內之事,何罪之有。” 老狐狸,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这演技,这情绪调动,这就是老戏骨! 刘桃之顺势直起身,一脸的激动和决然,他拍著胸脯保证道:“大人既然心意已决,下官定当全力支持!我这就去点齐衙门里最精锐的弟兄,备好最好的火把、兵刃、金疮药!一定为大人扫清障碍,让您无后顾之忧!” 他话说得慷慨激昂,仿佛下一秒就要为许閒上掏心掏肺。 但许閒听明白了。 翻译一下就是:大佬你放心去送,小弟我精神上支持你,家里的事交给我。 想让我一个人去单挑副本,你在后面跟著混? 想得美! 许閒微微一笑,和煦得如同春风拂面:“刘县丞有心了。不过……” 刘桃之脸上的激动一滯:“大人的意思是?” “你想想,”许閒慢悠悠地踱步到他身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妖物能让十几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显然不是靠人多就能对付的。” 刘桃之眼角抽了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大人所言极是,是下官考虑不周。那依大人之见……” “依本官之见,”许閒笑得更加灿烂,露出一口白牙,“此事,宜精不宜多。”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著刘桃之:“刘县丞,你来暨阳县多年,想必对这城里城外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吧?” 刘桃之一愣,下意识地点头:“还算……熟悉。” “那就对了!”许閒一拍手掌,仿佛找到了解题的关键,“本官初为县令,不熟悉城內诸事。”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信赖”: “所以,此次夜探五里坡,还望刘县丞一同前往。” 他顿了顿,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刀: “你我二人,正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如今同僚遇险,自当同舟共济,共担风险。刘县丞,你说对不对?” 就桃之脸上的儒雅笑容,瞬间凝固。 让我去? 开什么玩笑! 那里盘踞的,可是一只货真价实的七品妖修! 这个秘密,整个暨阳县,只有他和醉春楼的月娘知晓。 我刘桃之与你不一样! 待陛下大军南下,我自有一番锦绣前程。我凭什么要去跟一个七品妖修玩命?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百般算计,结果这个毛头小子还敢来套路他? “大……大人……”刘桃之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乾涩,“这……这恐怕不妥吧?下官手无缚鸡之力,一介文人,若是去了,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大人的累赘啊!再者,衙门里总得有个人坐镇,统筹全局,以防万一啊!” 他急中生智,想把自己的“后勤”人设贯彻到底。 “哦?”许閒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这么说,刘县丞是不愿意与本官分忧了?” “不敢!下官绝无此意!”刘桃之嚇得连忙摆手。 “那就好。”许閒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本官知道刘县丞你忧心公务,但县尉失踪是何等大事?至於累赘一说,更是无稽之谈。” 许閒缓缓踱步,目光幽幽地落在他身上。 “还是说……刘县丞,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关於那五里坡的……內情?所以才这般推三阻四,不愿前往?” 刘桃之浑身一僵,隨即恢復常態。 试探,还是这个县令已经查到些什么了? 五里坡在暨阳县城北,靠近大江,过了五里坡继续往北便是一处码头。 七品妖修过境的消息,还是往来传递消息的谍子告诉他的。 几息之间,刘桃之的脸上,已经重新堆起了那副滴水不漏的笑容。 他对著许閒,再次深深一揖,这次,声音里带著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 “大人……言重了。” “能与大人一同犯险,为同僚奔走,是下官的……荣幸!” 许閒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对已经看傻了的叶凡说道:“叶凡,去,备好马车。” 他转过头,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刘县丞,请在此地稍等,我去去就来。” 刘桃之看著许閒离去的背影,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为陛下大业,看来这个县令是留不的了;但是杀了他,自己恐怕也逃脱不的。 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转向正北方向,微微地挺起了胸膛。 我刘桃之,愿为大魏女帝陛下赴死。 葱橙! 第二十二章 我就是那只兔子! 许閒没有回后院,而是跟著叶凡拐进了旁边一条黑漆漆的甬道。 先去县衙府库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装备。 开玩笑,刷boss前,怎么能不先把装备穿好。 虽然他对自己如今的“弄湿”的手艺很自信,但多一点准备总没坏处。 县衙的府库,其实也就是个大点的杂物间,铁锁上都生了锈,叶凡费了好大劲才把门踹开,一股陈年的霉味扑面而来。 许閒拿过火把往里一照,瞬间无语。 这哪是府库,这简直就是垃圾回收站。 东倒西歪的兵器架上,掛著几把锈跡斑斑的长矛和腰刀,墙角堆著几面破了洞的藤牌。 两人翻了半天,最后只找出两件勉强还能穿的皮甲,硬得跟木板似的,上面还有几个可疑的破洞。外加两把看起来没那么锈的腰刀。 “就这个吧。”许閒把其中一件皮甲扔给叶凡,“穿上。” 两人手忙脚乱地把那硬邦邦的皮甲套在身上,腰间再掛上刀,看起来倒也像那么回事。 回到大堂,刘桃之正负手而立,一看到许閒这身打扮,眼角狠狠一抽。 妈的,你怎么可以这么狗!也不给我拿一件皮甲。 他心里破口大骂,脸上却挤出更加钦佩和感动的神情:“大人果真英姿神武。” “走吧。”许閒懒得跟他演戏,一摆手,率先向外走去。 雨夜,马车在泥泞的官道上缓缓行驶。 车厢內,许閒闭目养神,刘桃之则正襟危坐,两人谁也不说话,只有车轮碾过积水,时不时的“咕吱”一声。 除了他们三个,刘桃之还“精挑细选”了四个看起来还算壮实的衙役跟著,算是最后的排面。 很快,五里坡到了。 这里是城郊的一片小树林,在雨幕里显得格外阴森。 叶凡停下马车,第一个跳了下来,撑开油纸伞,恭敬地递给许閒。 许閒接过伞,推门下车。 雨水顺著伞面滑落,形成一道水帘。 他一手撑伞,一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湿漉漉的夜风吹起他的衣角。 雨夜,刀,伞。 许閒忽然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 刘桃之也跟著下了车,看著许閒那副“高手”派头,嘴角不屑地撇了撇。 “走吧。”许閒淡淡一句,率先踏入了那片漆黑的树林。 林子里很静,静得可怕,只有雨点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和眾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踩水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林间的雾气毫无徵兆地浓郁起来,雨声也仿佛被隔绝了,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许閒心中一凛,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浓雾中,只有叶凡一个人紧紧跟在身后,举著火把,一脸紧张。 而刘桃之,还有那四个衙役,竟已不见了踪影,仿佛被这片诡异的浓雾吞噬了一般。 “三叔公?”叶凡也察觉到了不对,声音都在发抖,“刘……刘县丞他们……” 许閒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刀柄,全神贯注地戒备著四周。 林子入口处,刘桃之撑著油伞,负手而立,看著突然消失的二人。 “刘……刘大人,县令大人他们……”一个衙役颤声问道。 刘桃之眼中闪过一丝计划得逞的冰冷,脸上却立刻换上焦急与沉痛:“不好!是妖物的障眼法!县令大人恐怕已经深入险境!你们在此地守住,不可乱闯,我立刻回城调集更多人手,以备接应!” 说完,他不等衙役回话,便转身隱入夜色,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这下,不用我出手了。 那可是只七品妖修,谁让你自寻死路。 树林深处,许閒屏住了呼吸。 他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 他循著香气,拨开一人高的荒草,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林中空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著十几个人,正是韩子平和他带来的衙役,全都双目紧闭,人事不省。 而在人群中央,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正蹲在韩子平身边。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赤著一双雪白的小脚,肌肤在昏暗的林间莹润如玉。 她身形娇小,衣衫下的身段略显纤弱稚嫩,全身平平无奇。唯独那双眸子,红得像是上好的玛瑙,此刻正无辜地眨动著。 她手里拿著一根中空的芦苇管,一头插在韩子平的鼻子前,另一头则含在自己那樱桃般的小嘴里,轻轻地吸著。 韩子平鼻息之处,肉眼可见的一股白色精气,沿著芦苇吸管,一路向上。 听到动静,少女吸食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张清丽绝伦的脸,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充满了无辜与纯真。 当她的目光落在许閒身上时,先是一愣,隨即,那双纯真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困惑和追忆。 她歪了歪头,又努力地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 隨后她轻声说道,“我记得你,你幼时曾救过一条被捕兽夹夹住的白蛇。”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还怕它饿,特地为它,捉来了一只兔子。” 许閒一愣,救过一条白蛇?还餵了只兔子? 他心头狂跳,这经典的桥段…… 这故事,我可太熟悉了! 《新白娘子传奇》! 这不就是经典的报恩流吗? 原来大家都是老熟人啊! 接下来剧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恩公,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他心念一转,脸上的警惕,缓缓化为温和的笑容。 但是他没有贸然上前,而是依然保持著距离,缓缓开口道:“姑娘,你……莫非就是当年那条被兽夹所困的白蛇?在下年幼无知,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既然大家都是老熟人,”他热情地摆了摆手,“我想,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你看,这位韩县尉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罪不至死嘛。要不,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先放了他?” 然而,那白衣少女听完他的话,脸上没有一点寻得恩人的开心,表情一点点凝固。 隨即,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里充满了怨恨。 她丟掉了手里的芦苇管,缓缓站起身,那娇小的身躯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杀意。 她死死地盯著许閒,一字一顿,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愤怒。 “我!” “就” “是!” “那!” “只!” “兔!” “子!” 第二十三章 怎么能吃兔兔呢? 许閒的脑子,在这一刻一片空白。 原身小时候救了蛇。 他还给蛇餵了只兔子。 所以,等於他间接害死了兔子。 现在,兔子的鬼魂修炼成精,回来报仇了。 小册那,兔兔这么可爱,你怎么能吃兔子呢! 原身造的孽跟我有什么关係!我才来几天啊! “三……三叔公……” “妖……妖怪……” 叶凡的声音已经抖成了波浪线,他手里那根火把“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圈泥水,火光挣扎了两下,便熄灭了。 林子里,瞬间暗了下来。 唯有那白衣少女身上,眼眸处散发著一层淡淡的,却又充满怨念的红光。 “误会!这绝对是天大的误会!” 许閒的大脑在宕机零点一秒后,开始了疯狂运转,他一边拉著已经嚇傻的叶凡后退,一边高举双手,摆出一副认怂的姿態。 “兔子姑娘!冤有头,债有主!吃了你的是那条蛇,不是我啊!我当时可就是个孩子!” “不如你早点去投胎可好?” “投胎?” 少女的脸上,露出一抹极度轻蔑的冷笑。 “哼,当年若不是我跑的快,捨得一身精气,不然早就丧命了!今日,我便先吸乾了你这罪魁祸首的精气,再去寻那条白蛇,剥了它的皮!” 她抬起那只雪白小巧的玉足,轻轻跺了跺。 “你受死吧!”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宛若白练,直衝许閒而来。 好快! 许閒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极致的危机感,从尾椎骨直衝天灵盖!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將手中的佩刀连带著刀鞘一齐掷出。 少女身型婉转,写意地避开。 许閒心中叫苦不叠,眼看对方速度不减,他情急之下,將刚学会的控水之术使出,一道水流由手中挥出,如水鞭般抽向少女脚踝,企图能阻碍她一瞬。 然而,没用。 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带著一股甜腻的血腥味。 那少女的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他面前,一只白皙纤秀的小手,五指张开,指甲在黑暗中闪烁著寒光,直取他的喉咙! 完了。 许閒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就在那纤弱的小手触碰到他皮肤的剎那。 “嗡——” 一声轻微的嗡鸣,在他眉心响起。 那滴被白婉儿种下的精血,突然闪出耀眼的红芒,在他额前一闪而逝! 下一秒,许閒只觉得一股熟悉的酥麻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 “啊——!” 一声悽厉的惨叫,却不是来自许閒,而是来自眼前的少女! 只见她那只抓向许閒喉咙的小手,此刻正“滋滋”地冒著青烟,仿佛被烫到了一般。 一股独属於烤兔的香味,在空气中瀰漫开来。 可诡异的是,她明明疼得脸都扭曲了,那只手却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死死地贴在许閒脖子上,怎么也不肯收不回去! 也就在这一刻,许閒的脑海里,外掛的提示音,如同天籟之音,疯狂刷屏! 【检测到临时联结目標:楚瑶(七品兔妖)】 【正在进行临时共享……】 【共享建立成功!】 【你正在共享来自楚瑶的修为……】 【目前进度:10%……20%……30%……】 臥槽?! 许閒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这进度条,这次怎么那么快! 难道…… 这系统,还是个麦当劳爱好者,就喜欢这种激烈对抗的强制连接模式? 没等他想明白,进度条已经衝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目前进度:50%】 【你通过共享,修为大幅提升!】 【恭喜你,晋升八品(登堂入室)!】 轰! 一股庞大的修为,凭空在许閒的丹田出现,瞬间沿著他的经脉,全身游走! 原本那涓涓细流般的修为,此刻仿佛变成了奔腾的江河! 爽! 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充满了他的身体!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楚瑶惊恐地尖叫起来,她猛地一挣,终於挣脱了那股无形的吸力,整个人倒飞出去,在几米外狼狈地稳住身形。 她难以置信地看著自己那只被灼伤的手,又惊骇地看向许閒,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內的妖力,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被眼前这个男人硬生生抽走了一半! 她用尽了全力,才挣脱开来。 她的修为,竟然在短短一瞬间,从七品(初窥门径),跌落到了八品(登堂入室)! 这怎么可能?! 吸取他人修为,这是何等霸道歹毒的魔功!而且还是在瞬息之间完成! 这个男人…… 他根本不是什么文弱书生! 难道说,他是哪个魔门里专修夺人修为的绝世魔头! 楚瑶的脑子,开始疯狂运转,她曾听说过,人类里面是有一门采阴补阳的邪门功法,歹毒无比! 可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只凭一次触碰,便能如此霸道地掠夺! 而此刻的许閒,也终於从修为暴涨的快感中回过神来。 他感受著体內澎湃的力量,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八品,虽然还是品阶不高,但起码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 他下意识地回头,想跟自己的忠实小弟叶凡分享一下喜悦。 结果,身后空空如也。 叶凡呢?我那么大一个叶凡呢?! 许閒眼角一抽,只见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一个黑影正手脚並用,连滚带爬地朝著林子外面逃去,那速度,竟比眼前的兔妖还快。 好傢伙!你特么又把我卖了! 许閒心中一阵无语。 算了,靠人不如靠己。 “你到底是谁?!” 楚瑶的声音带著颤抖,她死死地盯著许閒,眼神里充满了忌惮。 许閒缓缓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一阵“嘎嘣”脆响。他看著眼前的少女,脸上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我?本官乃暨阳县令—许閒!” “兔子姑娘,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么,如果你不想好好谈,本官也略通一些拳脚。” 他现在八品,对面那只小兔子应该也被他吸的七七八八了吧。 应该,有的搞吧? “你找死!” 楚瑶厉声尖叫,她不信自己这么多年的苦修,会这么轻易地被人夺走!她更不信自己会输给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 她回想著刚才的情形,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楚瑶脸上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她双手猛地合十,一股冰冷的妖气衝天而起! 林间的温度,骤然下降! 空气中那些湿润的水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身前匯集、凝结,眨眼间,就变成了十几把闪烁著寒光的冰匕首,悬浮在空中,每一把都对准了许閒的方向! “去!” 隨著她一声令下,那十几把冰匕首发出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化作一道道白色的流光,暴射而来! “艹!撒匕兔子!” 许閒怪叫一声,求生的本能让他想也不想,一个驴打滚,狼狈地躲到旁边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后面。 “砰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整棵大树剧烈地摇晃,木屑纷飞。 许閒探头一看,只见那些冰匕首,竟齐根没入树干,只留下一个个碗口大的窟窿,冒著丝丝寒气。 这威力,要是打在身上,不得成漏壶? 没等他喘口气,楚瑶又是一挥手,又一波冰匕首呼啸而来! “轰隆!” 这一次,那棵大树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然倒塌! 许閒被巨大的气浪掀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灰头土脸。 完了,这下没掩体了! 看著再次在空中凝聚成型的冰匕首,许閒知道,再躲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只能拼了! 他深吸一口气,双腿岔开,稳住下盘,將体內那股刚刚获得,还汹涌奔腾、不太听使唤的八品修为,毫无保留地调动起来,匯聚於双掌!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月华经》里控水的法门,想也不想地对著身前一推,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大坝水修哈!” 一股远超他想像的磅礴水流,猛地从他脚下湿滑的泥地里被强行抽出,瞬间在他面前失控般地凝聚成一道三米多高,厚薄不均的巨大水墙! “叮叮噹噹!” 十几把冰匕首,狠狠地撞在了水墙之上,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挡……挡住了? 许閒自己都愣住了。 对面的楚瑶,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里,写满了惊骇与不可思议。 而且看他那副云淡风轻、信手拈来的样子,显然是游刃有余,似乎根本没出全力! 完了,他果然是个扮猪吃虎的魔道中人。自己这点道行,在他面前,恐怕是班门弄斧! 巨大的恐惧,瞬间吞噬了楚瑶所有的战意。 她再也不敢有其他的念头,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 跑! 楚瑶毫不犹豫,转身就往地上一钻,整个娇小的身躯瞬间没入泥土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原地一脸懵逼,还保持著推掌姿势的许閒。 这就……跑了? 第二十四章 都给本官用力推 雨滴,不知何时再次落下。 那道三米多高的巨大水墙失去了支撑,“哗啦”一声崩塌,重新化作一滩浑浊的泥水,溅了许閒一裤腿。 他依然保持著那个向前推掌的姿势,整个人都傻了。 这就跑了? 我才刚开始装逼呢,你怎么就钻地跑了? 你好歹也是个七品大妖,能不能有点高手的尊严! “喂!小兔子!出来啊!”许閒衝著地上的兔子洞喊了两声,回应他的只有林间的雨声。 “三……三叔公……” 一个颤抖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大树后传来。 许閒扭过头,只见一棵大树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沾满了泥土和烂叶子的脑袋,正是去而復返的叶凡。 “那……那妖怪……走了?”叶凡的眼睛里还带著惊魂未定的恐惧,他亲眼目睹了许閒退敌的全过程。 许閒面无表情地看著他:“跑得挺快啊你。” “小的……小的是想去搬救兵!”叶凡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忠心耿耿,“小的怎能眼看三叔公您身陷险境而不管!” 许閒懒得戳穿他,心中一阵腹誹:你搬救兵的方向是我们来时的反方向是吧?你这速度,博尔特来了都得给你递根烟。 他摆了摆手,径直走向那兔妖消失的地方。地面上,只有一个黑乎乎的大洞,深不见底,边缘的泥土还很新鲜。 “专业对口,打洞跑路。” 许閒蹲下身,戳了戳洞口的泥土,忍不住吐槽,“这是兔子精还是土拨鼠精?难道她是想引我去冲洞一波?” 確认那兔妖是真的跑了,许閒才鬆了口气。他转身走向那片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 他先是走到韩子平身边,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嗯,还有呼吸。 就是不知道韩子平是不是变成了韩平。 许閒又挨个检查了一下其他的衙役,发现他们都只是昏迷了过去,身上连点外伤都没有,看样子只是被吸了些阳气,睡个十天半个月估计就缓过来了。 “叶凡!”许閒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去把他们喊过来,干活了。” “是!”叶凡领命,一溜烟地跑向林子入口。 不一会儿,叶凡就带著那四个留在原地的衙役回来了。 四人脸上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看到许閒安然无恙,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大人神威!” “大人您没事就好!” “行了,別拍马屁了。”许閒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来,搭把手,把韩县尉他们都抬到马车上去。” 於是在许閒的亲自指挥下,一场堪称混乱的救援行动开始了。 “哎,那个,你抬脚,你抬头!” “轻点!说了轻点!这位韩大人可精贵的很,摔坏了你们赔不起!” “往里挪挪,还能再塞一个!对,就这么叠著,头对脚,节省空间,整整齐齐的,像码货一样!” 五个大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於把韩子平连带十几个衙役,像码柴火一样,层层叠叠地堆满了整个车厢。 马车被压得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车身都矮了半截。 叶凡一脸为难地坐上车夫的位置,拿起马鞭,使劲一抽。 “驾!” 那匹马吃力地迈开蹄子,肌肉绷紧,可那沉重的马车却只是在原地晃了晃,纹丝不动。 叶凡又狠狠抽了几鞭,马车依旧是原地踏步。 许閒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看著这超载到离谱的马车,又看了看旁边四个手足无措的衙役,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烧起。 “废物!都是废物!”许閒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句,他一把脱掉身上那件硬邦邦的皮甲,扔在车上,自己走到马车后面,摆开架势,“都別愣著了!都给我过来推车!” 四个衙役和叶凡都愣住了。 怎么能让县令大人亲自推车? 县令大人如此年轻,又怎么会推车! “看什么看!快点!” 眾人一个激灵,再也不敢怠慢,纷纷来到车后,连同叶凡在內,五个人吭哧吭哧地在马车后面使起了劲。 “一!二!三!推!” 在泥泞的官道上,一辆严重超载的马车,后面跟著五个满身泥浆的男人,正一步一个脚印地,艰难地向著县城的方向挪动。 许閒落在最后头,看著推车的几人,露出来满意的微笑。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雨也停了。 当这支奇怪的队伍终於挪回县衙门口时,天已经大亮了。 许閒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乾净的,他叉著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指挥著同样狼狈的叶凡和四个衙役:“快,把人往下抬!动作快点!” 就在这时,县衙那两扇朱红的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刘桃之一身整洁的官袍,精神抖擞地从门里走了出来,他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焦虑和通宵未眠的憔悴,一看到门口这副景象,尤其是看到宛如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许閒时,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下一秒,那凝固的表情就融化成了极度的震惊,以及夸张到无以復加的狂喜。 “大人!!”刘桃之的声音都变了调,带著哭腔,几步衝下台阶,不顾地上的积水,一把就想来拉许閒的胳膊,“您……您回来了!您竟然真的回来了!下官……下官一夜未眠,心急如焚,正要点齐人马,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也要去五里坡把您救回来啊!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他演得情真意切,眼眶都红了。 许閒看著他这身乾净得连个褶子都没有的官袍,再看看自己这一身泥点子,心里冷笑一声。 演,你接著演。 他不动声色地侧身躲开了刘桃之伸过来的手,用一种极其虚弱的语气说道:“刘县丞……辛苦了。本官……无碍。” 他指了指正被从车上往下搬的韩子平等人:“韩县尉他们……也都找回来了。都还活著。” 刘桃之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人事不省的衙役,最后落在被重点照顾的韩子平身上,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怎么可能?他竟然真的把人带回来了?那只七品妖修呢? 无数个念头在刘桃之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愈发敬佩和感动。 他对著许閒深深一揖:“大人,您……您竟以一人之力,独闯妖穴,驱退大妖,救回同僚!这等神威,这等胆识,这等义薄云天的壮举,简直……简直是闻所未闻!下官对您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那妖物呢?”刘桃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可是被大人您……就地正法了?” “妖物?”许閒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隨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说那只兔子啊。” 他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本官已经將她击退。” 刘桃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击退? 那可是一只货真价实的七品大妖! 他死死地盯著许閒,试图从他那张沾满泥污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可许閒的表情却是一片坦然。 这个新来的县令……到底是什么人?! 看来,情报真的有误。 刘桃之心中警铃大作,但嘴上却立刻换了说辞:“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还是大人您手段高明,下官这就去上报州府,为您请功!” “不必了。”许閒淡淡地打断了他,他用刘桃之昨晚的话,原封不动地堵了回去,“刘县丞不是说了吗?此事一旦上报,就是明著告诉州府,咱们县妖孽横行,治理无方。影响不好。” 许閒看著刘桃之那张瞬间变得五彩斑斕的脸,慢悠悠地补充道:“再说了,韩县尉他们也不是被妖怪抓了,他们就是……昨夜操练,不慎在林子里迷了路,劳累过度,所以多睡了一会儿。对吧,刘县丞?” 他將“对吧”两个字咬得极重,眼神里带著一丝似笑非笑的玩味。 许閒不再理会他,转身摆了摆手,拖著疲惫不堪的身体向后院走去。 “把人都安顿好,找个郎中来看看。” 他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叶凡吩咐道:“叶凡,天塌下来也別来叫我,我要睡觉。” 许閒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后,只留下刘桃之一个人站在清晨的阳光下。 他脸上的儒雅笑容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阴冷与忌惮。 第二十五章 外掛开启的正確「姿势」 这一觉,许閒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等他再次睁开眼,窗外已是暮色四合,残阳如血。 他从床上坐起,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舒坦。 昨日的疲惫,全都一扫而空。 他伸了个懒腰,心念一动,调出外掛麵板。 【你正在共享来自白婉儿的功法,修为……】 【目前修为:九品(登堂入室)】 【目前进度:2.2%】 看著那依旧九品的修为,许閒有些很不开心。 昨夜拼了老命,差点被一只兔子给物理超度了,好不容易“共享”了她的修为,达到八品,居然又给还回去了! 他侧过头,身边的白婉儿果然还保持著那个雷打不动的姿势,侧躺著,玉臂枕在脑后,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虚空,嘴角还掛著姨母笑。 得,麒麟才子还在金陵城里搅弄风云呢。 许閒凑过去,看著白婉儿那张因剧情而时而紧张、时而欣慰的俏脸,玩心大起。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过来人的唏嘘语气,幽幽地说道:“唉,可惜了,这谢玉一代梟雄,最后还是没斗过梅长苏,被整得家破人亡,流放路上还被灭了口,惨吶。” 话音刚落,白婉儿的姨母笑,瞬间僵在脸上。 她眼中的焦点迅速凝聚,猛地转过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先是闪过一丝“臥槽还有这种事”的震惊,隨即化为滔天的怒火。 那是一种自己追了半个月的剧,眼看就要到高潮,却被人在旁边用一句话剧透了结局的愤怒! “你!”白婉儿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了?”许閒一脸无辜。 “你把后面的都告诉我了,我还看什么!”白婉儿越想越气,伸出小手,使劲推著许閒的胸膛,“你出去!” 快乐,没了!最大的悬念,就这么被身边这个狗男人给捅破了! 白婉儿垮起一个“小猫批脸”。 许閒被她推出了门外,“砰”的一声,房门在面前重重关上。他摸了摸鼻子,一脸无奈。 女人心,海底针。 尤其是追剧的女人,惹不起,惹不起。 他耸了耸肩,也没別的地方去,那就去前厅看看情况。 刚走到前厅院里,就见叶凡跟个陀螺似的在原地打转,一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来。 “三叔公!您可算醒了!”叶凡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怎么了?韩县尉他们醒了?” “醒是醒了,”叶凡苦著脸道,“可个个都蔫了吧唧的,郎中来看了,说是阳气亏损,得好生將养。韩县尉……他醒来后就一直黑著脸,谁也不理。” 许閒点了点头,迈步就朝著安置韩子平的客房走去。 作为县內一把手,很有必要关心一下下属的思想建设问题。 刚走到客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刘桃之那充满“关切”的声音。 “韩县尉啊,下次万万不可鲁莽行事。那妖物凶残,若不是我等冒死前来……” 许閒的脚步一顿,好嘛,昨夜就属你跑的最快,跟你有什么关係。 他推门而入。 屋里,韩子平正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都毫无血色。而刘桃之则坐在床边,一副纯纯善诱。 见到许閒进来,刘桃之立刻站起身,脸上换上了一副惊喜的表情:“许大人!快来看看,韩县尉他……” 韩子平抬起眼皮,看了许閒一眼,眼神复杂,有羞愤,有不甘。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多谢……许大人相救。” “客气了。”许閒大马金刀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上下打量著韩子平,嘖嘖有声道:“韩县尉吉人自有天相,看著精神头还不错嘛。” 刘桃之在一旁立刻见缝插针,他嘆了口气,意有所指地说道:“唉,韩县尉一身精气,都被那妖物吸走了大半,没有十天半个月恐怕是恢復不了了。若不是许大人和那妖物正面交锋,击退妖物,后果不堪设想。许大人神勇,下官佩服!” 他转向韩子平,继续煽风点火:“韩县尉,你这次可多亏了许县令啊!” 这老狐狸,还是那么会说话。 韩子平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许閒却连看都懒得看刘桃之一眼。 他直接起身,走到韩子平的床边,俯下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韩县尉,你是如何得知那妖物就在五里坡的?” 声音不大,却令韩子平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 韩子平扫了一眼身旁的刘桃之,刚想开口,许閒却直起身,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还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和善的语气笑道: “好好养伤,以后別仗著自己是童子身就到处点火,容易伤身。” 韩子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把话都咽了下去。 许閒看著这一幕,只是淡淡地转身,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刘县丞,好好照顾韩县尉,要是在你这儿出了什么差错,你我都不好交代。” 刘桃之扶著韩子平的手,猛地一僵。 他这是在告诉自己,韩子平要是在暨阳县再出事,这个锅,就得他刘桃之来背! 刘桃之缓缓抬起头,看著许閒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那双儒雅的眸子里,第一次燃烧起毫不掩饰的杀意。 这个许閒,看来是留不得了! 必须儘快,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他! …… 许閒哼著小曲,晃晃悠悠地回了后院。 刚推开门,一道香风就扑了过来。 “夫君~” 白婉儿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了门口,一见他回来,立刻像只小猫一样缠了上来,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看著他。 “我那几集看完了,后面呢?后面谢玉到底怎么死的?被谁杀的?” 她共享来的那点“存货”已经消耗殆尽,现在正是抓心挠肝的时候。 许閒看著她这副求知若渴的模样,心中一动,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一把將白婉儿拦腰抱起,朝著床边走去。 “想知道后面?” “嗯嗯!” “那得看娘子的诚意了。” 烛火摇曳,纱帐轻晃。 不知过了多久,许閒再次进入了贤者时间。他躺在床上,看著那龟速增长了一小截的修为进度条,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刚才应该还算是激烈吧,收益怎么那么低呢?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难道说“情绪”有关?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浮现。 看来,有必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外掛的使用说明了。 第二十六章 动了谁的蛋糕 第二天,日上三竿。 许閒神清气爽地伸著懒腰,推开了县衙大堂的门。 昨夜对共享外掛原理的深入研究,虽然在修为进度上收效甚微,但在学术层面,他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一些门道。 他发现,这玩意儿的收益,跟自己的“输出”关係不大,反而跟对方的“情绪反馈”息息相关。 白婉儿那种“你快点完事儿,我好看剧”的敷衍態度,共享效率堪比断网。 而那只兔子精被他强行“联结”时,那种又惊又怒又怕的剧烈情绪波动,才让他的“共享联结”纵向丝滑。 看来,要想变强,还是得把娘子给哄开心了! 他环视了一圈大堂內垂手站立、神色各异的衙役们,脸上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在场的衙役们,看著许閒那春风和煦的笑容,不知为何,齐齐打了个冷颤。 “诸位,早啊。”许閒走到主位上大马金刀地坐下,端起叶凡早就备好的热茶,吹了吹气。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超便捷,??????????????????.??????轻鬆看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本官上任没几天,就遇上了妖物作祟,幸得诸位同僚用命,才保得县城安寧。”他目光扫过眾人,“本官,向来赏罚分明。” 他放下茶杯,声音陡然提高:“叶凡!” “小……小的在!”叶凡一个激灵,连忙出列。 “临危不惧,忠勇可嘉。”许閒言简意賅,“即日起,升你为本县捕头” 此话一出,满堂譁然。 叶凡自己都懵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 临危不惧?忠勇可嘉?三叔公,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明明跑得比兔子还快啊! 但他反应也快,立刻跪下磕头:“谢三叔公栽培!” “叶凡,记得,在外头,要称呼本官为县令!” “小的知道了,县令大人!” 那群老油条衙役们,眼神瞬间就变了。 有嫉妒得眼珠子发红的,有不屑地撇嘴的,但更多的人,看向许閒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敬畏。 许閒没理会他们,又点了那四个跟他去过五里坡的衙役的名字,一人发了十两银子的赏钱。 银子啊,这都是本官的银子啊!许閒的心在滴血,俸禄都没看见,自己就贴钱进去了。 这和前世的付费上班有什么区別。 为了改善经济危机,今天必须来个狠的。 堂上,那群老油条的眼神却彻底变了。 嫉妒归嫉妒,但他们看得分明,这位新来的县令大人,是真给啊!跟著他,只要你敢上,就有肉吃! “好了。”许閒敲了敲桌子,等眾人安静下来,才缓缓开口:“传本官命令,召集六房主事,一刻钟內,到大堂议事!” 一刻钟后,县衙大堂。 六房的主事,一群穿著胥吏服饰、年纪多半在四五十岁的老油条,恭恭敬敬地站在堂下,为首的,正是县丞刘桃之。 许閒也不废话,等人都到齐了,直接拋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本官上任,查阅了本县卷宗,发现我暨阳县的田亩、人口,已有十数年未曾核实。帐目混乱,错漏百出。”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本官决定,自今日起,清查全县田亩,核实人口,重製鱼鳞册!”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那几个主事的脸上,笑容都僵住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仿佛集体变成了木雕。 终於,户房一个山羊鬍的老书吏,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他先是冲许閒行了个大礼,然后才用一种无比恳切的语气说道:“大人!万万不可啊!” “哦?为何不可?”许閒挑了挑眉。 “大人有所不知,”那老书吏一脸“我都是为您好”的表情,痛心疾首地说道,“清查田亩,乃是浩大工程!耗时耗力,靡费钱粮无数!眼下秋收刚过,即將入冬,百姓都要休养生息,此时大动干戈,恐误了明年春耕,乃是与民爭利啊!还请大人三思!” “是啊大人,王书吏所言极是!” “我县府库空虚,实在无力支撑如此浩大的工程啊!” “请大人三思!” 其他人也立刻反应过来,纷纷附和,一个个说得声泪俱下,仿佛许閒要是敢这么干,就是暨阳县的千古罪人。 许閒冷眼看著他们表演,心里跟明镜似的。 动了,动了,我终於动了他们的蛋糕了。 清查田亩,那些被士绅豪强私下侵占、隱匿的田地就藏不住了;核实人口,那些被他们藏匿起来的“隱户”也要暴露。 这每一亩地,每一个人头,可都是白的银子,都是他们偷税漏税的根基。 想逃避税收? 我许大县令必须狠狠的大调查一波! “与民爭利?”许閒冷笑一声,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正是醉春楼那张五百两的“预缴税款”凭条。 “府库空虚,连诸位的俸禄都快发不出来了,这就是你们的差事办得好?” 许閒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环视眾人,声音冰冷,“如今,就连一介风月之地的商贾,都深明大义,主动为本县分忧解难!你们呢?一个个食朝廷俸禄,不想著如何为国分忧,为民解困,反倒在这里跟本官哭穷,推三阻四!你们的脸呢?!” 一番话,骂得眾人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那山羊鬍老书吏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但依旧不肯鬆口,梗著脖子道:“大人,这……这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人手不够,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对对对,有心无力,有心无力……” 就在堂上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刘桃之“恰到好处”地站了出来。 他先是对著许閒一揖,脸上满是钦佩:“大人高瞻远瞩,一心为公,实在是令下官汗顏。清田亩,核户籍,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下官……举双手赞成!” 他先是把许閒捧上了天,隨即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只是……王书吏他们说的,也確是实情。此事牵连甚广,工程浩大,若无周全准备,恐怕会欲速则不达。依下官之见,不如……从长计议,待明年开春之后,再行定夺?” 好一个从长计议。 许閒看著刘桃之和那群书吏一唱一和,差点当场笑出声。 这老狐狸,演技是真好。他明著是打圆场,实际上是给这群人撑腰,想用一个“拖”字诀,把这事给搅黄了。 他知道,真正的阻力,根本不是眼前这几个书吏,而是他们背后,盘根错节的士绅阶层。 “钱和人手的问题,本官自会解决。”许閒不耐烦地一摆手,直接打断了刘桃之的表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一锤定音。 “此事,就这么定了!” “三日后,正式开始执行!六房全力配合,谁若阳奉阴违,推諉扯皮……” 许閒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扫过堂下每一个人。 “休怪本官的板子,不认人!” 会议不欢而散。 刘桃之看著许閒的背影,脸上那副儒雅隨和的笑容,终於一点点地消失,眼神冷得如同腊月的冰。 他转身对身后的一个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心腹立刻会意,快步离去。 很快,新任县令要清查全县田亩,便如同一阵风,传遍了县里各大士绅豪强的府邸。 许閒则像是没事人一样,將刚刚晋升为捕头的叶凡叫到了身边。 “三叔公,您找我?”叶凡还沉浸在升官的喜悦中,一脸的干劲。 “有两件事,要你去办。”许閒压低了声音。 “您吩咐!” “第一,去城里打听打听,最近除了张家公子,还有没有其他人家,发生过类似的案子。”许閒的眼神闪了闪,“我总觉得,那只兔子,跑得太乾脆了点。” 他总觉得,那兔子精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哦不,妖。 一个记仇记了十几年的主,怎么可能被自己吸了一波就搬家走妖? “第二,”许閒凑到他耳边,声音更低了,“去查查,城里这些所谓的『士绅』,哪家的势力最大,平日里行事最张扬,民怨最大?” 叶凡一愣,隨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狠厉。 他懂了。 三叔公这是要……杀鸡儆猴! “小的明白!”叶凡重重点头,转身就要去办。 “等等。”许閒又叫住了他,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塞进他手里,“办事前,先去醉春楼,找个相熟的龟奴,把这钱了,就说打听个事。” 叶凡看著手里的银票,眼睛都直了,他连忙推辞:“三叔公,这……这怎么使得,您刚让小的当上了捕头。” “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许閒瞪了他一眼,“记住,別说是我让你去的,就说是你自己好奇,想打听打听城里哪家大户的公子哥,最近没去她们那儿了。” 叶凡虽然不解,但还是把银票收好,重重点头:“小的记下了!” 看著叶凡离去的背影,许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刘桃之,你想煽动士绅来给我添堵? 行啊。 那我就先挑个最肥的,宰了给大伙助助兴! 第二十七章 我先自爆,助助兴 申时將近,许閒正在后院享受著难得的清閒,他原本是想著再蹭一会娘子的修为,奈何肾不由己。 叶凡就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他额上还掛著细汗,衣角沾著些尘土,显然是马不停蹄地跑了一下午。 “三叔公!哦不,县令大人!”叶凡现在改口改得飞快,脸上带著几分邀功的兴奋,“您让小的查的事,有眉目了!” 许閒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说。” “要说这暨阳县里势力最大的,那还得是张家。”叶凡压低了声音,“小的打听了,张家不仅田產最多,生意也做得大,城里好几家米铺、布庄都是他们家的。至於您说的那些个行事张扬、民怨大的公子哥……嘿,那可就多了去了,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说是哪个最拔尖。” 他挠了挠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您让打听的,最近哪家公子哥没去醉春楼……月娘手底下那帮龟奴,收了钱也只说不知道。” 许閒点了点头,这倒是在意料之中。 要么醉春楼真不知道,要么就是那个月娘特地关照过了,不让他们说。醉春楼能开这么大,要是连这点规矩都没有,早关门了。 “还有个事。”叶凡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的请帖,双手奉上,“张家派人送来的,说是为了感谢大人您击退妖物,救了他们家公子的性命,今晚特地在府上设宴,邀请您务必赏光。” 许閒接过请帖,摩挲著上面精致的纹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鸿门宴啊。 正好,他也有些事,想当面问问那位“空虚公子”张文彬。 他总觉得那只尕兔子总透著一股子古怪。 张文彬和韩子平是被你吸了精气,可其他那些喜欢眠宿柳的公子哥呢,本地唯一的青楼都不去了,难道他们都跟“黄”不共戴天了? 我许大县令治下,就不允许有这种不受控制的事情存在!不然晚上觉都睡不踏实。 到了晚上,许閒好说歹说,答应给白婉儿带一份张家大厨做的桂糕,才在那张依旧气鼓鼓的“小猫批脸”注视下,成功脱身。 马车在张家府邸门口停下。 车还没停稳,那个身段丰腴、风韵犹存的未亡人便已在两个俏丫鬟的搀扶下,扭著腰迎了上来。 “许大人!快请进,快请进!” 张家主母脸上依然那副我见犹怜的表情,语调婉转,那双保养得极好的手,差点就直接挽上许閒的胳膊。 许閒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拱手道:“张夫人客气了。” 进入大堂,里面早已是人声鼎沸,烛火通明。 堂上坐满了人,一个个穿著綾罗绸缎,腰缠玉带,红光满面,脑满肠肥,正是暨阳县里有头有脸的士绅乡贤们。 而在客座的首位,刘桃之正端著茶杯,和旁边的人谈笑风生。 一见许閒进来,眾人立刻起身,刘桃之更是第一个迎了上来。 “许大人!您来了!” 在一片“大人少年英才”、“大人为民除害”的恭维声中,许閒被眾人簇拥著,一番推辞之下,“不情不愿”地被按在了主位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眾人终於图穷匕见。 一个下巴上长了颗黑痣的胖乡绅,放下筷子,长嘆一口气,苦著脸道:“许大人啊,您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难处啊!今年雨水又不好,地里收成欠佳,佃户们都快吃不上饭了,我们这些人吶,心里也难受啊!” 许閒瞥了一眼他手上那枚硕大的翡翠扳指,心里冷笑。 难受?我看你油光满面的,挺滋润啊。 “是啊是啊,”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也跟著帮腔,“如今大人您又要清查田亩,这可是个大工程,劳民伤財不说,万一再耽误了明年的春耕,那可如何是好?我们倒没什么,就怕百姓们吃不上饭,到时候,有损大人的官声啊!” 一时间,堂上唉声嘆气,眾人纷纷开启了“比惨大会”,一个个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仿佛自己不是地主,而是活菩萨。 许閒就那么静静地听著,脸上掛著和煦的微笑,心里已经把这群老戏骨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就在这时,刘桃之“恰到好处”地站了出来,他先是安抚性地压了压手,示意眾人安静。 “诸位稍安勿躁,许大人的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先是给许閒戴了顶高帽,隨即话锋一转,仿佛不经意般地说道:“不过,下官倒是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看向许閒,脸上带著一副“我完全是为了你好”的诚恳表情:“大人吶,您的宗族,可就在本县的许家村。” 许閒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刘桃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缓缓道:“这许家村,占据的田亩可不少。只是……自从大人您去年金榜题名之后,这许家村,可就再也没缴过一文钱的粮税了。” “轰!” 许閒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僵硬。 什么玩意儿? 许家村?自从我考上功名,就没交过税? 他瞬间就想明白了,难怪! 难怪那个韩子平一见面就横眉冷对,敢情自己上任前,就已经替这帮混蛋宗亲背上了一口逃税的大锅! 一群狗东西! 老子一个人在县城,连去醉春楼喝茶的钱都没有,还要问娘子要。 你们在村里借著我的名头偷税漏税? 这么多天,连一点土特產都没给老子送过! tmd,你们吃肉,让我来背锅?!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堂內,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许閒身上,等著看他怎么下这个台。 你自己宗族都带头偷税漏税,你还有什么脸面去清查別人的田亩? 你要是敢查,就是六亲不认,不孝不义;你要是不查,那你之前说的话,就全成了放屁,威信扫地! 刘桃之看著许閒那瞬间变幻的脸色,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得意的冷笑。 小子,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许閒会暴怒,或者会想办法辩解的时候。 许閒,却笑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端起面前的酒杯,对著刘桃之,遥遥一敬。 “多谢刘县丞提醒。” 他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本官初来乍到,对县中事务尚不熟悉,险些就误了大事。” 他环视了一圈堂上那些等著看好戏的士绅,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刘县丞说得对!清查田亩,核算人口,乃是国之大计,绝不可有半点徇私!” 他將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將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宣布,此次清丈田亩,就从许家村开始!” “本官要亲自带队,挨家挨户地量,一分一毫都不能差!凡是许家村侵占、隱匿的田產,一律清查入册!凡是许家村拖欠的税款,连本带利,三倍追缴!” “本官,就要拿我许家村,给全县的百姓,立一个榜样!” 一番话,掷地有声,杀气腾腾!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许閒这番操作给干蒙了。 这……这是什么路数? 自爆卡车? 大义灭亲? 那帮士绅脸上的笑容全都僵住了,他们看著许閒那张年轻却又写满决然的脸,心里齐齐冒起一股寒气。 连自己宗族都下得去这么狠的手,这小子……是个狼人啊! 刘桃之脸上的得意,也彻底凝固。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一个死局,竟然被对方用这种最蛮不讲理,最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给硬生生破了! 他不但没让许閒丟脸,反而还让他藉此机会,立起了一个铁面无私的牌坊! 一时间,堂上眾人面面相覷,神色各异。 有几人是真的被许閒这股狠劲给镇住了,眼神里流露出忌惮;有几人则皮笑肉不笑地附和著,显然口不对心;而坐在刘桃之身旁的那个胖乡绅,更是飞快地与刘桃之交换了一个阴鷙的眼神,隨即,才混在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比刚才更加热烈的恭维声。 “大人高义!” “我等……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宴席终是不欢而散。 眾人走后,许閒揉了揉笑得有些发僵的脸,对一旁的未亡人说道:“张夫人,本官想去探望一下令郎,不知是否方便?” 张主母连忙应下,那双美目在许閒身上滴溜溜一转,扭著丰腴的大胯,带著一阵香风,在前面引路。 “大人这边请,那孩子,还在后院修养。” 第二十八章 魔门高端会所 张府后院,曲径通幽,假山流水,比之县衙那堪比战损风的县衙后院,简直是两个世界。 未亡人在前头扭著丰腴的大胯引路,身上那股浓郁的脂粉香气,混杂著夜风里的桂香,沁人心脾。 她走得很慢,裙摆摇曳,步步生莲。 “大人,我们家文彬这孩子,从小就让我给惯坏了。” 未亡人的声音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幽怨,那双桃眼在昏暗的灯笼光下,水汪汪的,“这次多亏了大人您,不然……不然妾身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閒脸上掛著“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夫人,你再往前凑半步,可就要盘我身上来了。保持社交距离,人人有责,ok? 穿过月门,便是一处精致的小院。院內灯火通明,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鶯鶯燕燕的娇呼。 “公子,您慢点喝。” “哎呀公子,药洒了!” “公子,奴家给您擦擦……” 张夫人推开门,许閒跟著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眼角一抽。 夜勤病x…… 该死的狗大户! 只见偌大的臥房里,张文彬那张大床上,除了他本人,六个环肥燕瘦小妾依然围绕在他身旁。 有的在餵药,有的在捶腿,有的在打扇,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脸上却都带著一丝挥之不去的幽怨和疲惫。 见到张夫人和许閒进来,六朵金连忙起身行礼。 “母亲,许大人。”床上的张文彬挣扎著想坐起来,他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虽然依旧是一副“空虚公子”模样,但至少眼神里有了点活气。 “躺著吧。”许閒摆了摆手,自顾自地拉了张椅子坐下,目光在那六朵金身上扫了一圈。 张夫人的语气里带著几分炫耀,“这孩子身子虚,得多几个人照看著才行。” 许閒心中一惊。 这么照看?就不怕张文彬身子越来越虚弱么。 他不再理会这些,將目光转向张文彬,开门见山:“张公子,本官有些事想问你。你仔细想想,出事之前,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特別的人?” 张文彬皱著眉,脸上露出痛苦的回忆之色。“我……我记不太清了。”他摇了摇头,声音虚弱,“这段时间,我……我好像每天都会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许閒追问。 “一个……酒楼?”张文彬的眼神有些迷茫,“我只记得,每次都是我那几个朋友来找我,说带我去个快活的好地方。可那酒楼在哪,叫什么名字,我……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抱住头,似乎在努力回忆。“我们每次都会被蒙上眼睛,由里面的人领著进去……进去之后……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每次醒来都想不起来。可……可就是忍不住,我就还是想去!” 这种感觉,就像是前世那些办了健身卡,却一次都没去过,但每月都忍不住续费的冤大头。明知是坑,但身体就是不听使唤。 蒙眼进入?定期失忆?还有强制打卡的kpi?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魔门高端会所”吧,专门收割他们这些有钱无脑的富二代韭菜。 “那大概的位置,你总记得吧?”许閒继续引导。 “好像……好像是在城外的巫山脚下,就在五里坡的正东面。”张文彬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仿佛这个地名是自动从嘴里冒出来的一样。 五里坡!又是五里坡! 许閒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看来那只尕兔子,果然没那么简单。 它不是跑了,它只是换了个场子,继续“吸粉”罢了。 恐怕那只尕兔子,还只是个外围人员,只能捡点“厨余”度日。 看来,有必要去这个所谓的“高端会所”,办张体验卡了。 “母亲!”张文彬忽然激动地抓住张夫人的手,眼眶都红了,“您一定要请许大人为我做主啊!我不可不能再去了!再去,只怕我身子……” 张夫人心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她连忙转头,对著许閒就要下拜:“许大人……” “张夫人,借一步说话。”许閒却站起身,打断了她,率先向门外走去。 院子里,晚风微凉。 张夫人跟了出来,一双美眸满是恳切和期盼:“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啊!只要您能帮文彬除了这祸害,我们张家……我们张家愿万金酬谢!” 万金? 许閒的耳朵立刻树了起来,但他依然背著手,看著天上的残月,语气平淡,“钱不钱的,以后再说,只是……本官有些好奇。” “大人请讲。” “今晚这宴席,按理说,你是主人,可为何从头到尾,都是刘县丞在张罗,你反而像个客人,一句话都没说?”许閒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著张夫人的眼睛,“这,很不寻常。” 那个未亡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眼神开始躲闪,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刘大人也是一番好意,想帮著妾身……招待各位乡贤……” “是吗?”许閒忽然笑了笑。 他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长嘆一口气:“看来,令郎这事,背后水深得很吶。本官才疏学浅,势单力薄,怕是……无能为力了。主母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罢,他抬脚就要走。 这一招,叫战术性撤退,也叫极限拉扯。 “別!大人別走!”张夫人彻底慌了,她几步抢上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一把拉住许閒的袖子,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这一刻,她不是什么精明的张家主母,只是一个害怕失去儿子的母亲。 许閒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却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了张夫人的心头。 “夫人,你也不想,你儿子再次出事吧?” 张夫人的身体,猛地一颤,最后一丝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她嘴唇哆嗦著,终於用蚊子般的声音吐出了一个名字:“是……是刘县丞。是他……是他让妾身办的这场宴席,也是他让妾身,在席间什么都不要说,一切……都听他的安排。” 许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哼。” 老狐狸,你的尾巴,终於露出来了。 …… 同一时刻,醉春楼,最顶层的天字號包厢。 靡丽的薰香繚绕,满桌的珍饈佳肴,早已冷透。 刘桃之端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用热毛巾擦著手。 在他的下首,白天还在许閒面前哭穷卖惨的一眾士绅乡贤,连带著几个县衙六房的主事,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 刚才的“比惨大会”,在这里变成了“批斗大会”。 “一群废物!” 刘桃之將毛巾重重地摔在桌上,那张儒雅的脸上,此刻满是阴沉和怒火,“我让你们去给他施压,结果呢?被他三言两语,就给带到沟里去了!还让他立了个大义灭亲的牌坊!你们的脑子,是让猪油蒙了吗?” 眾人噤若寒蝉,那个下巴长痣的胖乡绅,更是嚇得肥肉一抖。 “刘……刘大人,我们也没想到,那小子……他对自己都那么狠啊!” “狠?”刘桃之冷笑一声,“他这是在杀鸡儆猴!今天杀的是他许家的鸡,明天,就要杀你们这群猴了!” 此话一出,眾人脸色大变。 “那……那可如何是好啊?” “刘大人,您可得给我们拿个主意啊!” 刘桃之看著这群贪婪又愚蠢的傢伙,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重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用一种极度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缓缓开口: “既然讲道理讲不通,那就只能……换个法子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惊雷在眾人耳边炸响。 “你们说,如果许县令不在了……” 包厢內,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刘桃之这句轻描淡写的话给镇住了。 这是要买凶杀人? 杀的还是一县之主,朝廷命官?!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看著眾人脸上那惊骇欲绝的表情,刘桃之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知道,火候到了。 他放下茶杯,声音里带著一丝蛊惑:“诸位,想想你们的田,想想你们的银子。他要是没了,咱们换个听话的来,大家的日子,才能过得安稳。他要是还在,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別想好过!” 短暂的死寂之后,贪婪,终究战胜了恐惧。 那胖乡绅第一个咬了咬牙,一拍大腿:“干了!刘大人说得对!他断我们財路,我们就要他的命!大傢伙都凑点钱,找个高手来,结果了他。” “对!干了!” “我出一百两!” “我出两百!” 看著眾人那一副副贪婪而狰狞的嘴脸,刘桃之的脸上,重新露出了那副儒雅隨和的笑容。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著楼下那灯红酒绿的繁华县城,眼神变得幽远而冰冷。 一群蠢货。 他心中冷笑。 等陛下的大军一到,你们这些所谓的士绅豪强,不过都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转向正北方向,微微地挺起了胸膛。 我刘桃之,愿为大魏女帝陛下,扫平一切障碍。 葱橙! 第二十九章 月娘的「大业」 “关於暨阳县县令刺杀协商会议”,在一眾士绅乡贤的慷慨解囊下,终於在醉春楼圆满落幕。 他们带著一身酒气和虚假的胆气,互相搀扶著,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二楼包厢內,月娘推门而入。 她走到桌边,动作麻利地收拾著桌面上的残局。 刘桃之负手站在窗边,那张儒雅的脸,在窗外灯火的映照下,一半光明,一半阴影。 “都打发走了?”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走了。” 刘桃之转身,將一叠银票放在桌上,用茶杯压住,“五百两,这群铁公鸡,这次倒是捨得拔毛了。” “这点钱,你拿著。” 他將银票推到月娘面前,“去黑市,找几个身手好的。” 月娘正在擦拭桌子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那张总是保持著“营业性微笑”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惧:“大人,真要走到这一步?” 刺杀南梁的县令,这可不是闹著玩的。 南梁素以优待士大夫闻名,一个县令就这么被刺杀,必会引来南梁的绣衣使。 绣衣使,分南北二衙。 北衙,掌缉捕刑名,镇妖除魔;南衙,主管反谍,渗透以及各种脏活。 若到时候,被他们查出来,落在了他们手上,死也会是一种奢望。 月娘低头不语,心里却在万分纠结。 老娘好不容易才在这里站稳脚跟。 醉春楼每天进帐的银子,比过去在北边几年挣的都多。 我不想……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日子了。 是啊,她不想。 她不过是北魏谍报组织“夜不收”的最底层,是一枚隨时可以丟弃的棋子。 可在这醉春楼里,她就是说一不二的月娘,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罗绸缎。 这种当人上人的感觉,太容易上癮了。 万一暴露,可就一切都没了,她实在是捨不得。 老娘可还没享受够呢! 刘桃之看著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月娘,你忘了我们的使命了吗?必要时候,为陛下的大业献身,我辈义不容辞!”他的声音很轻,在月娘的耳中却是如此可笑。 又是这套。月娘翻了个白眼。 每次都拿大义来压我,老娘可从没收到过你的女帝发放的薪奉! 她低下头,掩去眼中的不以为然:“属下不敢忘。” “光找杀手,怕是还不够。”刘桃之似乎对她的態度很满意,他走到桌边,蘸著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简陋的地图,点了点北方,“你再派个人,走水路,去江北送个信,让组织派个天字號的杀手过来。” “天字號的杀手?” 月娘失声惊呼,手里的抹布“啪”地一下掉在地上。 让他们来对付一个小小的新任县令?这是不是有点……用牛刀杀鸡了? 月娘的心沉了下去,她想到的不是任务的难度,而是“夜不收”天字號的那几个人,早就已经在南梁“绣衣使”那边掛上了名。 他们只要敢在南梁地界露头,绣衣使那是立马就到! 到时候,自己怕是真要被查出来了! “大人,”她小心翼翼地组织著措辞,试图劝一下刘桃之,“天字號的那些人向来爭功夺利,他们要是来了,待到来年开春,大军南下,分润功劳的时候,怕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到时候,咱们这些年的努力,不都成了给他们做嫁衣?” “嫁衣?”刘桃之冷笑一声,他擦掉桌上的水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以为,我想让他们来抢功劳吗?” 他看著月娘,眼神里带著一丝教导后进的提点:“那个许閒,不简单。他能从那只七品妖修手里全身而退,还能把韩子平他们捞出来,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文官能做到的。他身上,定有秘密。” “所以,黑市找来的杀手,不过是探路的石子罢了,让他们先去试试水,看看这个许閒,到底藏了多少,等他们把许閒的底牌都逼出来了,天字號的高手,再给予致命一击。” 刘桃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迷之自信的笑容。 “月娘,只要陛下能够完成大业,些许功劳,不值一提!” 刘桃之走后,偌大的包厢內,只剩下月娘一人,还有满桌的杯盘狼藉。 月娘脸上的那副“营业性微笑”终於垮了下来。 她走到桌边,看著那被刘桃之用茶杯压著的一叠银票,眼神复杂。 “为陛下的大业献身,我辈义不容辞!” 刘桃之那副慷慨激昂、大义凛然的模样,又浮现在她眼前。 “呸!” 月娘朝著空无一人的主位,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老娘在江南这片世界里,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哪次你们没钱了,不是来问老娘要! 你以为老娘这个进出口生意好做么! 你刘桃之在南边还混了个官身,我却还是做这下三滥的勾当。 凭什么!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叠银票上。 五百两。 月娘伸出手,將银票从茶杯下抽了出来。 银子,才是这世道最实在的。 刘桃之让她去黑市找“几个身手好的”,当探路的石子。 月娘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既然是探路的石子,那不就是炮灰么?炮灰还需要“身手好”? 这不是浪费钱么。 再说了,什么叫“几个”? 一个也是“几”,两个也是“几”。 她掂了掂手里的银票,嘴角勾起一抹精明的弧度。 五百两,去请炮灰? 这价格,请来的怕不是炮灰,是炮王了!刘桃之也真是太看得起那个姓许的了。 在她看来,一百两,顶天了!哪还用得著去黑市! 一百两,足够去找个亡命徒,给他一把刀,告诉他目標是谁。这买卖,有的是人干。 至於能不能成? 呵,反正刘桃之也没指望他们能成。 想到这里,月娘的心思彻底活泛开了。 她毫不犹豫地从那叠银票里抽出四张,小心翼翼地对摺,再对摺,然后熟练地塞进了自己那宽大衣袖的夹层里。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剩下的那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被她隨意地捏在手里,仿佛这才是全部的预算。 四百两啊!正好填上之前的亏空。 月娘瞬间感觉神清气爽,等到將来“夜不收”和“绣衣使”真的在这暨阳县里斗起来,自己就拿著这些年攒下的银子,远走高飞。 去一个山清水秀,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买个小宅子,再也不干这提心弔胆的破事了。 到时候,就说是家里男人死得早,自己是个可怜的寡妇。 然后…… 再去物色一个身强体健、老实本分的俊俏后生。 白天耕地,晚上骑马。 嘿嘿嘿…… 想到那美好的画面,月娘的口水,都不爭气地流下来了。 这,才是她月娘的“大业”! 什么北魏女帝,什么南梁江山,关老娘屁事! 她理了理衣袖,將那一百两银票也妥善收好。 转身推开门,脸上又重新掛上了那副八面玲瓏、长袖善舞的“营业性微笑”。 “来人,”她对著门外候著的龟奴吩咐道,“备车,老娘要出去办点事。” 第三十章 二十两,够了 月娘的马车出了醉春楼,直接拐进了一条嘈杂的巷子,在“大通赌坊”那四个歪歪扭扭大字招牌下停住。 车帘一掀,一股混杂著汗臭、酒气的浑浊空气便扑面而来,呛得月娘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 她提著裙摆,扭著大腚,惦著脚尖,小心得跨过一滩水渍,脸上满是嫌弃。 赌坊里,人声鼎沸,灯火昏黄。 赤著上身的汉子们围著一张张赌桌,通红著双眼,声嘶力竭地喊著“大!大!大!”“小!小!小!”。 “哎哟!月娘!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一个眼尖的伙计看到她,立马屁顛屁顛地迎了上来,脸上笑成了一朵菊,“快,里边请!老大!老大!月娘来了!” 他这一嗓子,让喧闹的大堂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无数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有贪婪,有敬畏。 很快,一个穿著绸衫、脖子上掛著一串金炼子、肚子圆滚滚的中年胖子,从后堂快步走了出来。 “月娘,稀客啊!”胖子脸上的肉笑得挤成一团,对著月娘拱了拱手,“怎么有空到我这破地方来?” 此人正是这大通赌坊的老大,人称“笑面虎”的陈彪。 “彪哥,说笑了不是。”月娘掩嘴轻笑,“您这儿可是日进斗金的宝地,我那小楼,可比不上。” 两人寒暄了几句,陈彪便把月娘请进了后堂雅间。 伙计奉上茶,识趣地退了出去。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什么事?”陈彪亲自给月娘倒了杯茶,开门见山。 “想请彪哥,帮我做掉一个人。”月娘说著,从袖子里拿出那张一百两的银票,轻轻推了过去。 陈彪的目光在银票上扫了一眼,脸上的笑容不变:“哦?谁这么不长眼,惹到我们月娘头上了?”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文弱书生罢了。”月娘想了想,决定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一些。 她怕说出是县令,这个“笑面虎”不敢接。 更怕他狮子大开口,坐地起价。 自己好不容易捞了四百两,可不能再吐出去了。 “那书生,欠了楼里一笔债,耍赖不还,还口出狂言,我气不过。” 月娘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就这点小事?”陈彪哈哈一笑,把银票推了回去,“凭咱俩的交情,提钱就见外了。你说吧,那小子叫什么,住哪儿,我这就叫兄弟们去把他手脚打断,扔进河里餵鱼!” “倒也不必那么麻烦。”月娘却坚持把银票又推了过去,语气坚决,“直接来上一刀就行。” 她看著陈彪:“彪哥,这钱你必须收下。你们的规矩,我懂。晚些时候,我会让人把他的画像送来。” 陈彪看著月娘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他盯著那张银票看了几秒,终於伸手,慢悠悠地拿了起来。 “行,既然月娘你都这么说了,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他將银票揣进怀里,“你放心,两天之內,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噹噹。” 月娘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那,就等彪哥的好消息了。” 等月娘背影消失在门口,陈彪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一百两的银票,看了一眼,又小心翼翼地塞回自己怀里最深处的夹层。 然后,他摸出二十两现银,对著门外喊了一声:“王麻子!” 一个脸上长满了麻子的精瘦汉子,立马从外面溜了进来:“老大,您吩咐。” “去,”陈彪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二十两银子,“找个输红了眼,敢玩命的货进来。告诉他,有个活儿,干成了,这二十两就是他的,在赌坊的帐,也一笔勾销。” 王麻子眼睛一亮,嘿嘿笑道:“老大,您就瞧好吧!” 不一会儿,王麻子就拖著一个烂泥般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男人约莫三十来岁,瘦得像根竹竿,面色蜡黄,眼窝深陷,浑身上下散发著一股餿味。 他一进来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著陈彪拼命磕头,哭喊道:“彪哥!彪哥我错了!再宽限我几天!我下次一定能翻本!我一定把钱还上!” 陈彪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是將那二十两银子隨意扔在地上。 “赵二狗,別嚎了。”陈彪慢悠悠地开口,“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 赵二狗抬起头,看到两个银锭,眼睛瞬间就直了,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彪哥……您……您说……” “城里有个不长眼的书生,得罪了贵人。”陈彪的声音很平淡,“你去,把他做了。这二十两,就是你的了。你在我这儿欠的钱,我也给你抹了。” 赵二狗浑身一抖,杀人? 他这辈子连只鸡都没杀过! “不……不……彪哥,我不敢啊!杀人是死罪啊!”他嚇得屁滚尿流。 “死罪?”陈彪冷笑一声,他身后的王麻子立刻上前,一把揪住赵二狗的头髮,將他的脸狠狠按在桌上。 “赵二狗,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死了有什么区別?”陈彪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脸,“你老娘被你气得臥病在床,你儿子连条裤子都穿不上!你特么还算个男人吗?” “你杀了那个书生,拿了这二十两银子,你就能给你娘请郎中,给你儿子买身新衣!你出去逃亡几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你要是不去……”陈彪的声音陡然变冷,“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手脚砍了,扔进猪笼,沉到大江底去!你选一个吧!” 死亡的威胁,和那二十两银子带来的诱惑,刺激著赵二狗。 他趴在桌上,剧烈地喘息著,身体抖得像筛糠。 良久,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我干!” “这才对嘛。”陈彪满意地笑了。 他从桌子底下摸出一把锈跡斑斑、还带著肉腥味的剔骨尖刀,“啪”的一声,扔在赵二狗面前。 “拿著,手脚麻利点,別留下痕跡。” 赵二狗颤抖著手,握住了那把冰冷的刀。 陈彪俯下身,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极其温和的语气,在他耳边安慰道: “放心去吧。” “我会替你照看你家娘子的。” 第三十一章 黑暗料理圣女 从张家出来,已是深夜。 晚风带著几分凉意,吹在许閒的脸上。 他今天在宴席上,和刘桃之对线,精神高度紧绷,又喝了些许酒,此刻只觉得胃里正翻江倒海。 晃晃悠悠地回到县衙后院,那盏熟悉的灯笼还亮著,昏黄的光晕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暖。 刚一踏进院门,一道娇小的身影就迎了上来,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怎么喝酒了?”白婉儿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怪,她皱著秀气的鼻子,闻了闻许閒身上的酒气,一脸嫌弃的看著许閒,“难闻死了。” 嘴上嫌弃著,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稳稳地搀著他,將他扶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没办法,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许閒靠在石桌上,半眯著眼睛,一副快要羽化飞升的模样。 白婉儿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就端了一杯温热的蜜水出来,没好气地递到他嘴边:“喝了,解酒。” 许閒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润过喉咙,胃里那股烧灼感似乎都缓解了不少。 他看著眼前这张俏生生的嫌弃脸,心中悸动。 在外面跟那老狐狸斗,晚上回来,还有一盏灯为他而留,有个人为他端茶倒水。 这种感觉,真是十分的令人欢喜。 胃里舒服了些,空虚感却涌了上来。 许閒的脑子里,毫无徵兆地冒出了一个念头,一个无比执著的念头——他想吃一碗番茄掛麵汤。 热气腾腾的,汤头要浓,番茄要炒出红油,鸡蛋要一个煎得焦香的荷包蛋,再来一个打散的蛋。 这叫一飞一臥,乃是整碗面的精华。 那是在他前世,刻在dna里的终极慰藉。 前世里身体不舒服,或者感冒发烧,只要来上这么一碗老妈亲手做的番茄掛麵汤,就感觉浑身的debuff都被瞬间驱散,原地满血復活。 这玩意儿,就跟佛雷尔卓德的兄弟们生病的时候,必须开一个黄桃罐头一样,属於一种神秘的东方玄学。 可惜…… 许閒嘆了口气,来了好几天了,从没在外面见过番茄。 “唉……” “嘆什么气?”白婉儿看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夫君想吃什么么,我给你做呀。” “想吃麵。”许閒有气无力地说道。 没有番茄掛麵汤,来一碗阳春麵也行。 现在,他就想吃点热乎的汤汤水水。 白婉儿柳眉一挑,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行,等著。” 说著,她提著裙摆,径直朝著那黑灯瞎火的小厨房走去。 许閒愣了一下,隨即也跟了上去。 “娘子,你还会做饭?” 他跟在后面,好奇地问道。 他这几天从没见过娘子下厨,一直以为小仙女都是喝露水的。 白婉儿的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声音却透著一股莫名的自信:“区区一碗麵,有何难的?” 许閒有点不放心,也跟著挤进了狭小的厨房。 这是他第一次看白婉儿下厨。 只见她先是熟练地点了火,往锅里倒水。 动作倒是有模有样,只是…… 那倒水的姿势,怎么看都像是往炼丹炉里加料。 许閒看得心惊胆战,怕娘子给自己炼出一碗“怪东西”,於是忍不住在一旁开始了他的“遥控指挥”。 “水开了,下面。对对对,就是这样……” “哎,等等!我要吃带鸡蛋的!” 白婉儿瞪了他一眼,从旁边的篮子里拿出两枚鸡蛋。 “鸡蛋要两个,”许閒靠在门框上,伸出两根手指,一脸专业地说道,“我要『一飞一臥』。” “什么一飞一臥?”白婉儿皱眉,显然没听懂这老餮的专属词汇。 “就是一个打成蛋,隨麵条一起飞舞,另一个,做成完整的荷包蛋,静静地臥在面上。”许閒解释道。 白婉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拿起一枚鸡蛋,在锅沿上“啪”地一磕,就要直接打进沸水里。 “等等!”许閒大惊失色,一个箭步衝上去,“顺序错了!先臥后飞!得先煎荷包蛋,盛出来,再下面,最后淋蛋!” 白婉儿被他一惊一乍地嚇了一跳,手里的鸡蛋壳捏碎了半边,蛋液流了她一手。 她那张精致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秀眉紧蹙,嘴角下撇,扭过头,一双美眸死死地瞪著许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要不,你自己来?” “我不会,还是娘子来。” 许閒立刻换上一副討好的笑脸,凑过去帮她擦手。 开玩笑,这要是开了头,以后咱家这做饭洗碗的活儿,不就都落我头上了? “哼。”白婉儿甩开他的手,自己拿布巾擦了擦,气呼呼地重新起锅烧油。 白婉儿学著许閒的指挥,起锅烧油。 可她显然错估了油温,只听“刺啦”一声巨响,热油四溅,嚇得她倒退三步,差点把手里的锅铲当成法器扔出去。 一时间,小小的厨房里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白婉儿无奈,只好先隨手挥去了厨房的烟雾。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终於被灰头土脸的白婉儿端了出来。 许閒看著碗里那坨不可名状之物,陷入了沉思。 麵条,坨成了一团;汤,是清汤,清澈得能看见碗底的裂纹。 至於那“一飞一臥”的鸡蛋…… “飞”的那个,大概是飞升失败了,结成了一块巨大的、苍老的、黄白相间的疙瘩,沉在碗底,死不瞑目。 而“臥”的那个,更是惨不忍睹。 它大概是在油锅里经歷了什么酷刑,全身焦黑,蜷缩成一团。 然而,面对这碗“黑暗料理”,许閒却露出了如获至宝的神情。 他接过碗,凑到鼻尖深吸一口气,称讚道:“香!真香!娘子,你这手艺……若是在京城开个麵馆,怕是连宫里的御厨都要偷偷跑出来拜师了!” 说著,他抄起筷子,义无反顾地夹起一坨麵条,闭上眼,塞进了嘴里。 嗯,没放盐。 他面不改色地咀嚼著,然后又勇敢地夹向那块黑炭。 “咔嚓”一声,苦涩填满味蕾。 许閒感觉自己的口腔正在发出悲鸣,但他依旧保持著微笑,艰难地咽了下去,对著一脸期待的白婉儿竖起了大拇指:“好吃!口感独特!颇创意!” 白婉儿被他夸得脸颊微红,明知相公多半是言语夸张,哄自己开心,但心里却像喝了蜜水一般甜。 她轻哼一声,故意扬了扬雪白的下巴,嘴硬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她也拿起一双筷子,好奇地尝了一口自己做的麵汤。 下一秒。 “呸!” 白婉儿的脸瞬间皱成了一团,以迅雷之势將嘴里的东西吐了出去,小脸煞白。 她看著许閒还在那强顏欢笑地往下咽,又气又好笑,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你……你別吃了!”她一把抢过许閒手里的碗。 “別啊娘子,我还没吃饱呢。”许閒还在演。 “闭嘴!”白婉儿瞪著他,眼圈却有点红了,嗔怪道:“你这人,也就这张嘴最硬了!” 许閒嘿嘿一笑,拉过她的手,將她揽入怀中,“娘子做的,就算是毒药,为夫也甘之如飴。” 夜深人静,两人相拥而眠。 许閒吃了一肚子没味道的坨面和一块黑炭,胃里正闹意见,却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而他身旁的白婉儿,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踏实。 一闭上眼,就是那碗惨不忍睹的面,和许閒强忍著吃下去的模样。 她心里又好气又愧疚,暗暗发誓:枉我修行三百年,却连一碗麵都做不好,太丟人了!下次,我一定要做出一碗最好吃的面给他! 这个不甘心的念头一起,许閒感觉到一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精纯的修为,正从身旁的白婉儿身上传来,涌入自己的丹田。 【你正通过共享联结,共享白婉儿的修为,功法】 【共享进度+0.1%】 【共享进度+0.1%】 ……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进度条就那么小幅度地跳动了一下。 身旁的白婉儿,此刻正闭著眼睛,通过共享,查寻许閒“记忆硬碟”中的美食做法…… 第三十二章 画饼大师 翌日清晨,许閒是被二弟喊醒的。 他睁开眼,神清气爽,只觉得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明。 昨夜那碗面,虽然对他的味蕾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但在修为上,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丰厚回报。 他心念一动,调出外掛麵板。 【你正在共享来自白婉儿的功法,修为……】 【目前修为:九品(登堂入室)】 【目前进度:3.0%】 臥槽! 许閒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已经涨到3.0%了。 这一晚上的进度,竟然堪比上次和娘子激烈对抗后的收益! 晚上,我也没干別的啊。 他侧过头,身旁的白婉儿睡得正香,小嘴还微微嘟著,长而翘的眼睫毛隨著均匀的呼吸轻轻颤动。 只是,她眉头微蹙,就在这时,白婉儿的眼睫毛颤了颤,悠悠转醒。 她睁开那双还有些迷濛的眸子,看到许閒正盯著自己,小脸一红,隨即又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美眸亮得惊人。 “我悟了!” “啊?”许閒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操作搞得一愣。 “面!我已经完全掌握了它的奥秘!”白婉儿握紧了小拳头,脸上洋溢著一种学霸攻克了世界级难题的自信,“什么拉麵、刀削麵、油泼麵……我已经看会了!等晚上回来,我再给相公做一次!” 看著她那副“我已成神,尔等凡人速速退下”的模样,许閒嘴角疯狂抽搐。 这外掛,该不会是把前世看的那些大厨的视频都共享给她了吧。 娘子,那些难度是不是对你来说,太大了? 白婉儿的双眼,却闪烁著“一看就会”的自信光芒。 “咳咳,那为夫就拭目以待了。” 许閒不忍打击娘子的自信。 万一呢,万一我娘子是“先天掂锅圣体”呢? 他笑著告別了这位新晋的“中华小厨娘”。 再与白婉儿笑闹一阵,他紧绷的神经也放鬆了不少。 但一想到今日的要务,他脸上的笑容便缓缓收敛了起来,今天又要去一趟许家村了,不把他们的粮税搞定,恐怕那些乡绅是不愿意配合自己的。 你们再不交税,我许大县令吃什么! …… 县衙门口,叶凡已经赶著马车等候多时。 许閒坐上马车,车轮滚滚,朝著城外驶去。 “叶凡,许家村的事,你了解多少?”许閒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三叔公,这个……小的还真不太清楚。”叶凡赶著车,声音里带著几分尷尬,“自打……自打我娘子过世后,村里那些人就嫌我晦气,把我赶到了村子外围的破屋住著,村里的事,他们从来不让我掺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只听说,老村长前两年就得了重病,一直躺在床上起不来,现在村里大事小情,都是三娘在做主。” “三娘?” 许閒回忆起那晚的情形,那个妇人,就算放到前世的“三省省会”去,也是属於战斗力顶端的存在。 马车在乡间小路上顛簸了半个时辰,终於在许家村的村口停下。 许閒跳下马车,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挑眉。 上次来时,只顾著与韩子平对峙,再加上当时天色太暗,他也没有好好的观察过许家村。 这村子,跟他想像中那种穷乡僻壤完全不一样。 青石板铺就的村道乾净整洁,两旁的房屋虽然多是泥墙茅草顶,但都修葺得整整齐齐,家家户户门口还用篱笆围著小菜园,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村里的村民,也不是他上次夜里看到的那副脏兮兮的样子,一个个穿著乾净的粗布衣裳,气色红润,看上去比城里不少人都精神。 几个在村口閒聊的村民看到许閒,先是一愣,隨即像是认出了他,其中一个年轻人脸色一变,立马转身就朝著村子深处跑去,边跑还边喊:“三娘!三娘!三叔公回来了!” 许閒也不急,就那么背著手,慢悠悠地往村里走。 没过多久,三娘便在一群村民的簇拥下,快步迎了出来。 她脸上带著热络到有些夸张的笑容,一双精明的眼睛在许閒身上滴溜溜一转,不等许閒开口,便抢先一步,用一种又惊又喜的语气喊道:“哎哟!三叔公要来,也不早点通知一声!” 三娘热情地將许閒迎进村里最大的一间堂屋,这大概是村里的祠堂,没一会便坐满了人,都是村里的族老和壮丁。 “三叔公啊,你可是咱们许家村的麒麟儿!”三娘亲手给许閒倒了碗粗茶,满脸都是与有荣焉的骄傲,“你当了官,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脸上也有光啊!” 许閒端著茶碗,吹了吹浮沫,没有喝。 他抬起眼,扫视了一圈堂上这些神情各异的“乡亲们”,开门见山:“三娘,我今天来,是为了税粮的事。前些日子,韩县尉来村里,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税粮,堂屋里热络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三娘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她重重地嘆了口气,开始诉苦:“哎,大人,您是不知道啊!不是我们不想交,实在是交不起了!那位相爷搞什么新政,我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哪里还有活路啊!” 她说著,眼眶就红了,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又话锋一转。 “閒哥儿,你可不能做了官,就忘了本啊!”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几分痛心疾首的指责,“你小时候,父母走得早,是谁一口米一口面,把你拉扯大的?是咱们许家村的乡亲们!你现在当了官,可不能反过来,拿著刀逼我们这些穷亲戚啊!这要是传出去,你让天底下的人怎么看你?那可是忘恩负义,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好傢伙,一套道德绑架加威胁恐嚇的组合拳,打得是行云流水。 堂上的村民们也纷纷附和,有的唉声嘆气,有的拿眼角偷偷瞟著三娘,有的则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许閒要是敢收税,就是白眼狼。 然而,许閒只是静静地听著,脸上非但没有半点羞愧和愤怒,反而露出了一丝悲悯。 他放下茶碗,长长地嘆了口气。 “糊涂啊!” 他缓缓站起身,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痛心疾首地看著眾人,“你们……你们真是糊涂啊!” 眾人被他这一下给搞蒙了。 “我问你们,当今天下谁最大?”许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自然是皇帝陛下……”一个族老下意识地回答。 “那我再问你们,当今朝堂,谁说了算?” “是……是相爷。” “这就对了!”许閒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你们只知道相爷的让你们多交了粮税,却不知道这里面,可都是学问吶……” 他开始在堂中踱步,声音慷慨激昂,充满了蛊惑。 “你们以为,交上去的粮食,只是粮食吗?” “你们想想,全天下那么多县,那么多村,为什么相爷偏偏要推行新政?” “现在,咱们许家村,若是带头响应相爷,率先把税粮缴足了!这消息传到州府,传到京城,你们说相爷若是听说了,会不会高兴,陛下会不会开心?” “到了那时候,会发生什么?”许閒停下脚步,环视眾人,眼中闪烁著名为“梦想”的光芒。 “封赏!源源不断的封赏!金银財宝那都是俗的!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名分!” “到时候,朝廷一道旨意下来,给咱们许家村封个『天下第一村』!再给咱们立个功德牌坊!十里八乡的,谁见了咱们许家村的人,不得恭恭敬敬的?” “你们的儿子,你们的孙子,以后出去,胸脯一挺,『老子是天下第一村的人!』谁敢不给面子?考学,优先录取!做生意,官府扶持!那是什么?那是铁桿庄稼!是金字招牌!是能让你们子子孙孙都跟著享福的无上荣耀!” 一番话,说得是天乱坠,疯狂画饼。 这也是许閒在马车上,想出来的对策。 但是光画饼肯定是不够的,必须要让他们看见点实际的好处才行。 堂上那群原本还想著怎么抗税的村民,纷纷交头接耳。 “你们以为,就这点好处吗?” 第三十三章 二十两,你就让我去杀县令? “你们以为,就这点好处吗?” 祠堂內的眾人立刻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许閒。 “我问你们,你们辛辛苦苦,面朝黄土背朝天,是为了什么?”许閒的声音直击灵魂,“不就是为了你们的孩子攒些银钱,多买几亩上好的水田,说上一门好亲事,再开枝散叶么?” “刚才我进村子时候,看见了村子里的私塾,想必,咱村应该有不少孩子在里头读书吧。” “如果我说,你们若能按时缴纳税粮,你们的孩儿有做官的机会呢?”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锁。 尤其是三娘,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腰杆都下意识地挺直了几分。 她的儿子,可是村里读书读得最好的苗子! 將来若是许家村还能出个金榜题名的,必是她的儿子无疑。 “你们应该知道,读书科举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许閒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沉重,“你们的儿子就算头悬樑锥刺股,把书都读烂了,最后能不能中,谁说了算?”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个人惊疑不定的脸。 “是朝廷说了算!是相爷说了算!” 许閒往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眾人心上:“现在,就有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咱们许家村,第一个响应新政,把税粮缴得足足的。这事儿,就是咱们递给相爷的投名状!是咱们给自家孩子,在相爷那里掛了个號!” “以后你们的儿子去考试,主考官一看卷子,『哦?暨阳县,许家村的人?』他心里就有数了!『这不是那个第一个支持相爷新政的村吗?』这卷子,能不仔细看吗?这分数,能不高看一眼吗?这叫什么?这叫贏在起跑线上!” 他越说越激动。 “可如果……”许閒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声音里透著一股冰冷的寒意,“你们要是带头抗税,让相爷在朝堂上丟了脸。你们猜,会怎么样?” “你们的儿子,十年寒窗,进了考场,写出了一篇锦绣文章。主考官一看,『许家村?』嘿,他冷笑一声,把卷子往旁边一扔。为什么?因为相爷不高兴!相爷一句话,就能让你这文章,变成一张废纸!让你儿子这十年的心血,全都付诸东流!” “你们这是在拿自己孩子的前程,在赌啊!” “你们赌得起吗?!” 最后一句,许閒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震屋瓦。 整个祠堂,死一般的寂静。 村民们脸上的贪婪和侥倖,瞬间被恐惧所取代。 他们可以穷,可以苦,但不能断了子孙的前程,断了他们往上爬的唯一指望! “我的儿啊!” 三娘突然发出一声悽厉的哀嚎,她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骨一样。 她想到了自己那个天资聪颖的儿子,那可是她后半辈子的全部希望! 要是真因为这几石粮食,断送了儿子的前程,她死了都闭不上眼! “交!现在就交!”三娘猛地站了起来,通红著双眼,指著外面,声嘶力竭地对身后的村民们吼道,“都愣著干什么!回家扛粮食去!谁他娘的敢耽误我儿子的前程,老娘第一个跟他拼命!” 她这一嗓子,就像点燃了火药桶。 “对!交税!马上交!” “快回家!別让咱村落在后头!” “三娘说得对!不能拿娃的前途开玩笑!” “他三叔公是天上的文曲星,他还能骗咱们不成!” 原本还想著怎么赖帐的村民们,此刻像是被打了鸡血,一个个爭先恐后地往外冲,生怕自己跑慢了,就成了那个被相爷记在小本本上的倒霉蛋。 祠堂里瞬间乱成一锅粥,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场面一度失控。 许閒站在原地,看著这群为了孩子前程而疯狂的村民,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搞定。 果然,任何时代的孩子,都是父母的软肋。 至於你们孩子能不能高中,又关我许大县令什么事。 …… 与此同时,暨阳县城,一个阴暗潮湿的巷子深处。 赵二狗蹲在墙角,手里死死攥著一把锈跡斑斑的剔骨尖刀,刀柄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肉腥味,让他阵阵反胃。 在他面前的地上,摊开著一张皱巴巴的纸。纸上,画著一个年轻人。 画中人眉清目秀,嘴角还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上去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俊俏书生。 这就是目標。 陈彪的手下王麻子把画像和刀塞给他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城东头,县衙后院,就这个姓许的书生,以前欠了月娘姐的钱,不长眼,得罪了贵人。你今晚就摸进去,给他一刀,利索点,二十两银子就是你的,赌坊的帐也一笔勾销。彪哥让你放宽心,如果事情不成,彪哥也会帮你照看一家老小的。” 一个欠了青楼钱的赖帐书生。 赵二狗当时就是这么想的。这种人,杀了也就杀了,估计连个报官的都没有。 可是,他现在不这么想了。 他抓耳挠腮,脸上的表情跟吃了狗屎一般。 因为就在刚才,他揣著刀,在县衙附近踩点的时候,去向街边两个閒聊的老娘们打听。 可得来的消息,让赵二狗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棍。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张画著“赖帐书生”的画像。 他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座戒备森严,门口站著两个带刀衙役的县衙。 县令?姓许?年轻俊俏? 赵二狗浑身的血液,瞬间凉到了脚后跟。 他娘的! 我接的活儿,是刺杀本地的县令?! 杀一个欠钱不还的破落书生,和刺杀一个朝廷命官,这他娘的是一个概念吗?! 这难度是一个级別的吗?!这风险是一个等级的吗?! 最重要的是……这价格对吗?! 二十两? 二十两银子,你让我去杀县令?! 赵二狗感觉自己快要哭了。 他现在终於明白,陈彪最后拍著他肩膀,说的那句“汝妻子我养之,汝勿虑也”,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狗东西,陈彪,你坑我! 第三十四章 有杀气 许家村的税粮,收得出奇的顺利。 当许閒那套“为孩子前程投资,给相爷递投名状”的理论砸下来后,整个许家村都疯了。 这不是是交税了,这是在给自家孩子的前程买路! 三娘一马当先,指挥著村民把粮食从地窖里、床底下、夹墙里扛了出来,脸上洋溢著笑容,她好像已经看见了宝贝儿子高中的那一天。 “三叔公!您可不能走!今天必须留在村里吃饭!”三娘拉著许閒的袖子,“我这就让她们去杀鸡!不,杀羊!咱村那头最肥的羊,今天就给三叔公补补!” 村民们也纷纷附和,一个个端著粗瓷大碗,里面盛著鸡蛋、红水,硬往许閒手里塞。 推辞不过,许閒只好留了下来。一时间,村里炊烟四起,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酒足饭饱,三辆装得冒尖的牛车已经备好。 许閒带著叶凡,以及三娘特意挑选的几个精壮村民,浩浩荡荡地押著税粮返回县城。 车轮滚滚,尘土飞扬。叶凡赶著车,脸上那崇拜的表情就没下去过。 “三叔公,您……您真是神了!”他憋了半天,终於找到了一个合適的词,“韩县尉带了那么多人,又是拍桌子又是瞪眼,连根毛都没收上来。您就动动嘴皮子,他们就把粮税给交上来了。” “说了多少回了,在外面要喊我大人。” 许閒靠在车厢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这就叫攻心为上。跟他们谈新政,谈朝廷,他们听不懂,也听不进去。但你跟他们谈好处,谈孩子的前程,他们就比谁都明白。” 叶凡听得一愣一愣的,越发觉得自家这位年轻的三叔公,脑子里装的东西就是跟別人不一样。 读书好啊,读书人就是聪明! 一行人,回到暨阳县城时,已近黄昏。 县衙门口,韩子平正背著手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早就听说了许閒去许家村收税的消息,心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帮刁民,连他都搞不定,你一个书生去又能如何? 再说,他们都是你的乡里乡亲,你还能收他们的粮? 可当他看到那三辆满载著粮食的牛车,在夕阳下缓缓驶来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眼睁睁地看著牛车停在县衙门口,看著许家村的村民们满脸红光地跳下车,那麻袋堆得像小山一样,压得车轴都“嘎吱”作响。 韩子平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瞪得像铜铃,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他是如何办到的? 许閒从车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到韩子平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主动走了过去,脸上带著关切的微笑。 “韩县尉,身体好些了吗?”他温和地问道,“看你脸色不太好,可別太操劳了。这收税的事,急不得,我就是去村里跟乡亲们隨便聊了聊,他们觉悟高,非要支持朝廷新政,拦都拦不住。” “……”韩子平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隨便聊了聊? 你管这三车粮食叫“隨便聊了聊”?! 老子那天恨不得口水说干,他们都不肯! 但是他依然梗著脖子回道:“要不是上次县令大人阻拦,下官早收齐许家村的税粮了!” “来,把粮食都卸下来,入库登记。” 许閒没再理会依旧嘴硬的韩子平,对著叶凡和村民们吩咐了一句,便哼著小曲,背著手朝后院走去。 刚一踏进后院的月亮门,还没来得及享受片刻的安寧。 “轰——!” 一声沉闷的爆炸声,猛地从厨房的方向传来。 许閒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只见小厨房里浓烟滚滚,还夹杂著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糊味。 一个灰头土脸的小身影,正咳嗽著从里面冲了出来,正是白婉儿。 她那张平日里白净无瑕的小脸,此刻左边一道黑,右边一道灰,头髮也炸起来几缕,像只刚从烟囱里钻出来的小猫。 “娘子,你这是……炼丹炸炉了?”许閒看著她这副模样,心里疯狂吐槽,嘴上却满是担忧。 白婉儿指著厨房,气鼓鼓地说道:“我……我明明是按照脑子里那些画面做的!拉麵!我还特意用修为把麵团摔打得更筋道了,谁知道它一碰到热水,『轰』的一声……就炸了!” 许閒探头往里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厨房里一片狼藉,锅碗瓢盆碎了一地。 而那口铁锅,此刻正以一个极其风骚的姿势,四脚朝天地卡在房樑上,锅底漆黑,还在冒著青烟。 你跟我说,你在做拉麵? “没事没事,人没事就好。”许閒赶紧拉过白婉儿,帮她拍掉身上的灰,“区区一口锅,炸了就再买一口。” “不行!”白婉儿却执拗地摇了摇头,她挣开许閒的手,一双美眸里燃起了熊熊的斗志,“我感觉我已经抓住诀窍了!失败是成功之母!我再试一次,这次一定行!” 说著,她也不管许閒的阻拦,又一头扎进了那片狼藉的“战场”中。 许閒拦都拦不住,只能站在门口,提心弔胆地看著她重新生火、和面、烧水。 他悄悄的调动自身的修为,运转《月华经》,隨时准备进去灭火。 幸好,这一次,没有再发生爆炸。 半个时辰后,白婉儿端著一个碗,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她脸上带著几分不確定,又有几分期待,將碗递到许閒面前。 许閒低头看去。 只见碗里的麵条本身,竟是出奇的成功,根根分明,晶莹剔透,一看就极有韧性。 然而,汤汁却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墨色,还“咕嘟咕嘟”地翻滚著几丝诡异的绿气,散发著一股混合了草药和焦土的奇异味道。 这…… 这確定不是什么炼金產物么? “相公,你尝尝……”白婉儿眨巴著大眼睛,满脸都写著“快夸我”。 在娘子那灼热的目光注视下,许閒感觉自己被逼上了绝路。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接过了那碗“毒药”。 “香!真香!”他违心地讚嘆了一句,然后闭上眼,视死如归地用筷子捞起一根麵条,送进了嘴里。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混合著苦、涩、酸、麻的味道,瞬间在他的味蕾上炸开。 许閒的表情凝固了。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但他还是强忍著,硬生生將那口面咽了下去,然后对著白婉儿,竖起了颤抖的大拇指。 “好……好吃!味道……很別致!娘子的厨艺,又精进了!” 白婉儿看著他那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哪里还不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 她眼圈一红,心里又气又好笑,还有一丝说不清的难过,一把夺过碗:“你別吃了!难吃就说难吃嘛!” “不难吃!”许閒还在嘴硬,“为夫觉得……” 他话还没说完,白婉儿的脸色却倏然一变。 她那双漂亮的眸子瞬间变得凌厉无比,仿佛穿透了夜色,看向院墙之外。 有杀气! 几乎是同一时间,白婉儿一把將许閒拉到自己身后,那柔弱的身体里,瞬间爆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气势。 她感觉到了两股杀气。 一道,在墙外,若有若无,像一只躲在暗处瑟瑟发抖的老鼠,充满了犹豫和恐惧。 而另一道…… 就在墙內,清晰、冰冷、毫不掩饰! 如同一支即將出弦的利箭,蓄势待发…… 第三十五章 红尘仙 “娘子,怎么了?” 许閒看著白婉儿骤然冰冷的侧脸,心里一突,下意识地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白婉儿露出如此的表情。 “有老鼠进来了。” 白婉儿的声音很轻,没有一丝温度。她將那碗拉麵轻轻放在石桌上,一把將许閒拉到自己身后。 老鼠? 许閒一愣,隨即反应过来,能让深不可测的娘子摆出这等架势的,绝非普通的老鼠,最起码也得是皮卡丘级別。 就在他准备扯著嗓子喊“叶凡,护驾”的时候,白婉儿却按住了他的手。 “別喊了,”她头也不回,语气里带著一丝嫌弃,“一点小事,就不必麻烦外人了。” 许閒什么都感觉不到,可白婉儿那柔弱的身体里,却爆发出一种让他都感到心悸的气势。 下一秒,白婉儿抬起了手,纤纤玉指,轻轻一握。 许閒只觉得眼前一,整个世界陷入了巨大的涡流之中。 天地顛倒,光影扭曲,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似的,疯狂旋转。 唯一能让他安心的,是白婉儿始终紧紧牵著他的手,那微凉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坐標。 眩晕感只持续了一瞬。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静謐的湖泊之上,脚下是如镜面般光滑的水面,倒映著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 四周的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风停了,水不动了,湖边的柳条凝固在半空,一只正欲振翅的蝴蝶,保持著起飞的姿势,仿佛一尊精美的琥珀。 这是…… 时间停止? 这招好啊,想学! “娘子,这……这是哪儿?”许閒看著这匪夷所思的景象,忍不住问道。 “妾身的意境。” 白婉儿的声音恢復了平日里的软糯,她打量了一下四周,似乎还挺满意自己的杰作,“夫君不用担心,在这里,我们是安全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空间一阵涟漪,两个人影凭空出现,狼狈地摔在湖面上。 其中一人,正是那瘦得跟竹竿似的赵二狗。 他穿著满是油污的衣衫,手里还攥著那把剔骨尖刀,此刻正一脸惊恐慌张地看著四周,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水面上,裤襠处迅速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而另一个人,则是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他脸上蒙著黑布,只露出一双阴鷙的眼睛。他出现时,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慌乱,但很快便强行镇定下来,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杀意。 那黑衣人看到了许閒,眼中杀机一闪,刚要提气动手。 白婉儿甚至都懒得看他一眼。 “哗啦——!” 黑衣人脚下的湖水,毫无徵兆地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粗壮的水柱,如同一条水龙,瞬间將他吞没。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水柱落下时,那黑衣人已经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湖面上,浑身骨骼尽碎,出气多,进气少。 秒杀! 许閒侧过头看了一眼自家娘子,眼神中满是崇拜。 请娘子务必教我! 他虽然早就从那不可思议的共享进度条上,知道自家娘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但当他第一次亲眼看见她出手时,还是被这堪称降维打击的场面给彻底震惊了。 这和我打斗时区別怎么那么大呢。 就像是前世,宿管查房时,他將那些教学资料塞入回收站一般简单。 “相公,”白婉儿转过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双清亮的眸子看著许閒,好奇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惹上『夜不收』的人了?” “夜不收?”许閒一头问號,“那是什么?” 他走到那黑衣人身边,想蹲下去审问几句。 “別白费力气了。”白婉儿的声音悠悠传来,“他们这种人,自幼便被毒哑了嗓子,都是专业的刺客。” 许閒的动作一僵。 白婉儿用下巴点了点另一边已经彻底嚇傻了的赵二狗:“不如去问那个,应该还能说话。” 赵二狗此刻已经魂飞魄散,看著许閒走过来,不等他开口,就“砰砰砰”地磕起头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饶命!县令大人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再也不敢了!”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双手奉上:“这……这是刺杀大人的红!求大人饶我一条狗命!” 许閒接过那几块加起来不到二十两的银子,又看了看地上那个专业的“夜不收”杀手,再看看眼前这个貌似不业余的刺客。 现在杀手的入行门槛是个什么標准? 为啥我就只值二十两银子! 许閒越想越气。 “二十两?!”他气得差点跳起来,“我!堂堂大梁朝廷命官,正七品县令!我的命就值二十两?!” 赵二狗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彻底懵了。 这位县令大人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夫君,这两人,怎么处置?”白婉儿看著许閒,徵求他的意见。 “先捆起来吧,別让他们死了。”许閒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只值二十两的屈辱感。 白婉儿点了点头。 她只是隨意地抬了抬手。 湖畔,那几棵静止的柳树,突然活了过来。无数柳条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破空而来,“唰唰唰”几下,就將那黑衣人和赵二狗捆了个结结实实,吊在了半空中。 许閒看著这神乎其技的一幕,终於忍不住了,他走到白婉儿身边,用一种无比好奇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子……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 “你……你到底是什么品级的修为?”许閒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白婉儿闻言,偏过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静静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个问出“人为什么要吃饭”这种问题的傻孩子。 她想了想,才用一种很隨意的语气说道:“品级?” 她顿了顿,补充道:“妾身不过区区红尘仙罢了。” 轰! 许閒的脑子,嗡的一声。 红……红尘仙?!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只听过九品、八品、七品……这“红尘仙”是什么? 听这名字,就感觉是那种新手村外面,顶著“???”等级的超级大boss! 难怪共享修为进度慢得跟龟爬一样,我这点输出对她来说,怕是连塞牙缝都不够! 难怪她看什么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嫌弃表情!敢情不是她没见识,是我自己太菜了! 他还想再问,白婉儿却不给他机会了。她拉起许閒的手,脸上露出一丝惋惜:“好了,再不回去,面就真的要凉了。” 话音落下,眼前的湖光月色如潮水般退去。 许閒再次回过神来时,已经重新站在了后院里。 晚风依旧,厨房里依旧一片狼藉,那碗卖相惊悚的麵条,还静静地躺在石桌上。 一切仿佛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然而,院子中央,那被柳条捆成粽子,扔在地上的两个大活人,却在无声地告诉他—— 这一切,都是真的。 许閒转过头,看著正蹙著秀眉,盯著那碗凉透了的麵条发愁的白婉儿,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自己的这位娘子,何止是深不可测。 她根本就是个满级神装的大佬,跑到自己这个新手村来……体验生活了? 第三十六章 引蛇出洞 “你怎么又吃了,不是不好吃么?”白婉儿一把夺过许閒手里的碗,看著他又好气又好笑。 许閒却反手將碗抢了回来,义正言辞:“胡说!此乃娘子爱心之作,饱含心意,岂是『好吃』二字可以形容?为夫吃的不是面,是娘子的一片心意。” 说著,他无视了白婉儿心疼的目光,也无视了自己味蕾发出的阵阵悲鸣,以一种苦行僧般的虔诚姿態,將那碗散发著诡异气息的墨色汤汁一饮而尽。 “嗝~” 许閒打了个满足的饱嗝,脸上露出了“回味无穷”的表情。 绝不是因为娘子修为高深,自己才被迫含泪乾了这碗麵汤。 纯粹是因为,自己爱吃麵,仅此而已。 白婉儿看著他那副视死如归却偏要装出享受模样的滑稽表情,终究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心里那点不甘,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 这个呆子。 “行了,我去洗碗。”她从许閒手里拿过空碗,脸颊微红地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向厨房,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看著娘子欢快的背影,许閒脸上那副“美食家”的表情瞬间垮掉,他扶著墙,感觉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被炼化。 这哪里是面,要儘快给娘子找一个別的爱好了,不然自己怕是熬不了几天。 他刚想喘口气,目光就落在了院子里那两坨上。 一个已经凉了,正是那“夜不收”的刺客。 另一个,则是墙角,自己嚇晕过去的赵二狗。 许閒走过去,踢了踢赵二狗。 没反应。 他皱了皱眉,从旁边水缸里舀起一瓢凉水,“哗”的一声,兜头盖脸地浇了下去。 “啊!”赵二狗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眼神惊恐,四处张望,当他看到地上那具黑衣人的尸体时,嚇得“嗷”一嗓子,连滚带爬地往后缩,直到后背撞上墙壁,退无可退。 “別……別杀我!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干!”他抱著头,语无伦次地尖叫。 “抬起头,看著我。”许閒的声音很平静,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二狗颤抖著抬起头,对上了许閒那双冰冷的眸子,瞬间噤若寒蝉。 “谁让你来的?”许閒开门见山。 “是……是陈彪!大通赌坊的陈彪!”赵二狗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他说……他说城里有个欠了青楼钱不还的赖帐书生,让我来……来教训一下,事成之后给我二十两银子,还把我的赌债一笔勾销……” 他说著说著,就快哭了:“大人,我……我真不知道是您啊!我要是知道,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许閒听著,心里却有点疑问。 想刺杀他的,无非就是那几个被他动了蛋糕的本地豪绅。 只是你们也太不尊重本官了吧,找一个这种货色? 可这个北魏来的刺客,又是谁派来的? 难道说,今天的老黄历上写著宜刺杀? “叶凡!”许閒对著院外喊了一声。 “三叔公!小的在!”叶凡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当他看到院子里一具尸体,和一个嚇得快尿裤子的活人时,整个人都懵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这是……” “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和一个被当枪使的蠢货。”许閒言简意賅,“你现在,带上这个叫赵二狗的,再点上几个机灵的弟兄,去把大通赌坊的陈彪,给本官抓回来。” “是!”叶凡看著许閒那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脸,心里一凛,立刻领命。 他拖著还在发抖的赵二狗,转身就要走。 “等等。”许閒又叫住了他,沉吟片刻,“顺便,去把韩县尉也请过来。就说,本官遇刺,身受重伤,请他速来主持大局。” 叶凡一愣,看了一眼生龙活虎的许閒,又看了看他口中的“身受重伤”,虽然满脑子问號,但还是重重点头:“小的明白!” 没过多久,韩子平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他显然是刚歇下,就被紧急叫来,身上只隨意披了件寢袍,寸头微湿,敞开的领口下是一巴掌大的护心毛。 他一进门,那张写满不耐烦的脸上,更是零壹动人,显然对这三更半夜的打扰极为不满。 画面太美,许閒不敢正眼看他,生怕自己还是忍不住给他两拳。 “许大人,你……”韩子平一进门,就看到许閒好端端地站在那喝茶,刚想发问,目光就被地上的黑衣人尸体吸引了过去。 他脸色一变,快步上前,也顾不上跟许閒斗嘴,直接蹲下身开始检查。 他先是捏了捏尸体的骨骼,又翻开眼皮看了看,最后,他的手指探到了尸体的后颈。 “嗯?”韩子平的动作一顿,他拨开尸体的衣领,只见那后颈皮肤上,赫然纹著一个不起眼的,蝎尾刺青。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紧接著,他粗暴地掰开刺客的嘴,用手指在里面探了探,当他摸到一个藏在牙根深处的细小油纸包时,脸色彻底大变。 “夜不收?!”韩子平失声低呼,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盯著许閒,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许大人,这……这是?”他指著地上的尸体,声音都有些发颤,“夜不收的刺客?!” “他来刺杀本官,本官侥倖贏了他一招半式。” 许閒云淡风轻地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开始了他的表演,“此獠身法诡异,出手狠辣,本官一时不察,险些著了道。幸得本官自幼熟读圣贤书,胸中自有浩然正气,关键时刻,那浩然正气护住了心脉,本官才拼著重伤,与他同归於尽。” 他一边说,一边还配合著咳嗽了两声,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仿佛隨时都会倒下。 韩子平:“……” 我信你个鬼! 你身上哪来的伤? 还浩然正气? 你要是真有浩然正气,怎么没考上状元,留在京城,跑来这小破县城当县令? 但他看著许閒那副“我虽然身受重伤但我依然很牛逼”的模样,再看看地上那具“夜不收”刺客的尸体,心里的惊涛骇浪却是怎么也压不住。 “夜不收”是北魏的爪牙,皆是七品以上的好手,怎么会跑到暨阳这种小地方来,刺杀一个新上任的县令? 很不对劲。 “韩县尉,”许閒放下茶杯,声音变得严肃起来,“看来,我们暨阳县,还藏著一条大鱼啊。” 韩子平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当然明白许閒的意思。 一个“夜不收”的刺客出现在这里,意味著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官场倾轧,而是敌国渗透! “你想怎么做?”韩子平沉声问道。 在事关国家安危的大是大非面前,他暂时放下了和许閒的个人恩怨。 “引蛇出洞。”许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韩子平身边,压低了声音:“本官,今夜遇刺,身受重伤,性命垂危。这个消息,天亮之前,要传遍全城。” “你?”韩子平狐疑地看著他,“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你想想,”许閒循循善诱,“对方派来一个刺客,结果却失手了。他们现在,一定是惊疑不定,不知道我的底细。这个时候,我『重伤垂危』的消息传出去,他们会怎么想?” 韩子平眉头紧锁,沉声道:“你的意思是……示敌以弱?” “不止。”许閒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要让他们以为,我虽然侥倖活命,但也废了半条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他们了大力气派来一个刺客,绝不会允许我这个『意外』存活。你说,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韩子平眼中精光一闪,接话道:“他们会派人来补刀!也许会因为轻敌,露出破绽?” “没错。”许閒讚许地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们就张开一张大网,等著他们自投罗网。” 他看著韩子平,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韩县尉,接下来,就要辛苦你,帮我演好这齣戏了。县衙的防务,就全权交给你了。” 韩子平看著许閒那张年轻却又深不可测的脸,沉默了良久。 “好!”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变得锐利如刀,“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傢伙,敢勾结外敌!”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此刻,远在醉春楼的刘桃之,捏著一封信正在无能狂怒。 那封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 “老娘走了,再也不见。” 第三十七章 「群贤毕至」 暨阳县城,长街熙攘,人烟凑集。 一个下身淡绿罗裙,上身著白的平平少女,正百无聊赖地踢著脚下的小石子。 她那双新买的白色鹿皮小靴子,踩在青石板上,悄然无声。 少女很是喜欢,忍不住低头多看了两眼,嘴角弯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少女正是那只五里坡的兔妖—楚瑶。 她信步走进一家茶馆,找了个临街的窗边位置坐下,点了一碟桂糕,一壶清茶,学著邻桌那些文人骚客的模样,慢悠悠地品著。 只是这茶,她怎么喝都觉得没滋没味,还不如山里的清泉来得甘甜。 “听说了吗?咱们那位新来的许县令,昨晚遇刺了!” “我的天!真的假的?人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听说跟那刺客斗了个两败俱伤,现在还躺在后院里,就剩半口气了!” “嘖嘖,这年头,当官也不容易啊……” 邻桌几个茶客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飘进了楚瑶的耳朵里。 她捏著桂糕的小手微微一顿,小巧的耳朵下意识地动了动,悄悄地支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偷听著。 遇刺了?还只剩半口气了? 楚瑶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不就是老天爷都在帮我吗! 她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好不容易从那姓许的县令手底下逃出生天,狼狈地跑回了回去,结果不但没得到安慰,反被“义父”给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 义夫还说她会坏了大事,於是把她禁足,不许她再出去。 楚瑶那是越想越气,那傢伙身上有古怪,碰上他的身子,就跟手摸烙铁似的,差点把我魂都给烧没了! 她这次偷偷溜出来,就是想找机会报仇雪恨,一雪前耻! 现在听来,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可是,那个县令在哪呢? 就在她盘算著应该怎么打听县令的住所,又不会引起別人的怀疑时,街面上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楚瑶抬眼望去,心臟猛地一缩。 是那个衙役! 就是上次在树林里,跟姓许的在一起的那个! 只见叶凡正垂头丧气地带著十几个衙役,行色匆匆地从街上走过。 楚瑶赶紧低下头,把脸埋进茶杯里,急忙用衣袖遮挡住自己,生怕被认出来,误了自己报仇的事。 等那队人马走远了,她才悄悄抬起头,丟下几枚铜钱,敏捷地溜出茶馆,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跟上他们,兴许就能找到那个县令了,我真机智! …… 县衙,书房。 刘桃之的脸上,一脸的阴沉。 他手中的那柄白玉摺扇,被他捏得“咯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捏成齏粉。 就在刚才,他收到了一个比月娘叛逃,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消息。 组织派去刺杀许閒的天字號杀手,“蝎子”,失手了。 人,死了。 刘桃之的脑子嗡嗡作响,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蝎子,夜不收天字號的刺客,死在他手上的南梁高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一手“透骨钉”的功夫出神入化,从未失手。 他怎么会死? 还是死在一个小小的暨阳县,死在一个新上任的、名不见经传的七品县令手里? 这个许閒,难道真是什么高品武夫? 不对!绝对不对! 刘桃之猛地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诈。 一个天字號的杀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折了,连个水都没溅起来。 紧接著,全城就传遍了许閒“身受重伤,性命垂危”的消息。 这也太巧了! 刘桃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要亲眼確认,那个许閒到底是真伤,还是假伤!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重新掛上那副儒雅隨和的笑容,快步走出书房,直奔后院而去。 然而,他刚到后院门口,就被一堵“墙”给拦住了。 韩子平像一尊门神,双臂抱胸,面无表情地挡在月亮门前。 “刘大人,留步。” “韩县尉,这是何意?”刘桃之脸上依旧掛著笑,语气却冷了下来,“本官听闻许大人遇刺,心急如焚,特来探望,你为何要拦我?” “刘大人的心意,我代许大人心领了。”韩子平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声音硬得像块石头,“只是许大人伤势过重,医师再三叮嘱,需要静养,不能见任何人。还请刘大人回吧。” “放肆!”刘桃之终於撕下了偽装,厉声喝道,“我乃本县县丞,许大人若有不测,这暨阳县便由我主事!他的伤势如何,我必须亲眼確认!你一个区区县尉,也敢拦我?给我让开!” “我的职责,是护卫县尊安全。”韩子平缓缓抬起头,那双虎目中精光一闪,毫不退让地与刘桃之对视,“现在,许大人的安全,就包括不被任何人打扰。刘大人,请回!” 两人针锋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电光在闪烁。 刘桃之死死地盯著韩子平,那张儒雅的脸,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 他从韩子平那不闪不避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东西——有恃无恐。 韩子平此人不过是个莽夫,向来与自己不对付,何时有过这等底气? 一念头,在他脑海中出现。 刺杀失手,紧接著全城就传遍许閒重伤的消息,现在韩子平又如门神般守在这里…… 这不是在防备,也许许閒根本没受伤,这一切兴许都是个圈套! 想通了这一点,刘桃之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后退一步,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好,好得很。”他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韩子平一眼,“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打扰了。还请韩县尉,务必照顾好许大人。” 说罢,他一甩袖子,转身便走。 走出县衙,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刘桃之却神情轻鬆些。 这种圈套,也就能骗骗三岁孩童罢了,还能骗得过我? 刘桃之的脚步越来越快,他的眼神变得狂热而坚定。 他想到了远在北国,那位雄才大略、一心想要一统天下的女帝陛下。 为了陛下,为了大魏,些许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他刘桃之,便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剑,虽身在污泥,心向北闕,何其壮哉! 什么阴谋诡计,什么个人荣辱,在陛下的大业面前,皆是浮云! 不管他许閒是真伤还是假伤,今晚,我让你必死无疑! 还有那个韩子平,既然甘为走狗,那就一起上路吧! 刘桃之眼中杀机爆闪,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加快脚步,朝著张家府邸走去…… 第三十八章 兔子、萝卜和爆炸厨房 县衙后院的墙头上,探出两只毛茸茸、雪白的长耳朵,警惕地转了转,然后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墙根下,楚瑶拍著自己怦怦直跳的小胸脯,小脸蛋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她刚刚施展了平生最得意的法术——“我让你看不见我之术”。 只是她修为委实有点拿不出手,这法术时灵时不灵,发动的时候,她还无力维持完整的人形。 刚才她就眼睁睁看著自己那条雪白的毛绒尾巴,在隱身术的边缘调皮地探出又收回,嚇得她差点从墙头掉下去。 “呼,好险。”她小声嘀咕,给自己打气,“我可是义父手下最厉害的妖,潜入区区一个县衙,有何难的?” 她再次鼓足勇气,手脚並用地爬上墙头,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 院子里,那个叫韩子平的莽夫,正像一尊铁塔,面色凝重地守在月门旁边。 太好了! 楚瑶心中大喜。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读 】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那个韩子平她见过,接下来只要找到那个狗县令,就可以报仇了。 她那朴素的妖精价值观里,瞬间被“抢人头”这个念头给占满了。 这个仇人的命,必须由我亲手了结,以后再去找那条臭白蛇算帐! 她悄悄从自己的小布兜里,摸出了自己的法器——一把精致的弹弓,和一颗沾满了红色液体的弹丸。 哼,这可是我用多年修为,淬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剧毒——红萝卜浓缩弹! 只要一弹丸,保管他神仙难救! 正当她拉开弹弓,瞄准月门,准备先解决那个莽夫。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身旁。 楚瑶顿时毛都炸了! 她猛地扭头,只见一个穿著衙门官服的中年男人,正翻身上墙,稳稳地落在她身边,动作轻盈。 被发现了?! 楚瑶脑子一懵,也来不及思,怎么连衙门里的人也学自己爬墙头。 管不了那么多。 她毫不犹豫,调转弹弓,“嗖”的一声,那颗凝聚了她毕生心血的红萝卜浓缩弹,直奔那中年男人的面门而去! 那中年男人显然也没料到墙头上还蹲著个,更没料到对方二话不说就动手。 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反应极快,一个闪身,轻鬆躲过。 “找死!” 中年男人声音沙哑,也不废话,反手便从腰间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剑尖一抖,化作银光,直刺楚瑶心口。 “呀!” 楚瑶嚇得尖叫一声,身子向后一倒,直接从墙头翻落。 那中年男人一击不中,也跟著纵身跃下,落在院中,长剑直指楚瑶,毫不留情地再次攻了上来。 院中的变故,瞬间惊动了韩子平。 他猛地回头,看清场中景象后,整个人都懵了。 那个穿衙门官服的男人是谁?衙门里的人他都见过,没这號人啊! 还有那个少女…… 看著有点眼熟,好像就是那个五里坡的妖修。 这俩怎么打起来了? 一个不认识的衙门中人,一个是妖修…… 这,我该帮谁? 还是两个一起打? 就在韩子平还在犹豫的时候,场中战局已然分明。 那中年男人剑法狠辣刁钻,招招致命,楚瑶哪里是对手? 她那点三脚猫的法术,在对方面前就跟过家家似的,只能抱著脑袋,靠著兔子天生的敏捷,狼狈地躲避著致命的攻击。 中年男人显然不想浪费时间,一脚踹在楚瑶的肚子上,將她踢飞出去,隨即剑锋一转,裹挟著凌厉的杀气,直奔韩子平而来! “鏘!” 韩子平仓促间拔刀格挡,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连退三步。 高手! 只一招,韩子平就知道,对面这傢伙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 与此同时,县衙后院的厨房里,却是一片与世隔绝的祥和景象。 “对对对,娘子,火小一点,对,再小一点……哎!不是让你灭了它!” 许閒正在指导著白婉儿做饭。 他现在心態好得很。 他看了一眼身边正全神贯注盯著灶火,白皙的俏脸上沾了两道黑灰,显得有些呆萌的白婉儿,心中感慨万千。 这世上,还有比待在满级大佬身边更安全的地方吗? 没有了! 就算她做的饭能把我送走,那也是为了爱情! 白婉儿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厨艺”的世界里,对於外面传来的叮噹乱响和打斗声充耳不闻。 她的眼中只有那跳动的火焰,和锅里那坨。 “夫君,好像……有点没熟?”她秀气的鼻子动了动,不確定地问道。 许閒刚想看一下锅里,却见白婉儿蹙著眉,鼓起腮帮子,对著灶膛用力吹了口气,似乎是想让火大一点。 也不知她这一口气蕴含著何等高深的修为,灶膛里的火苗“呼”的一下,瞬间化作一条火龙倒卷而出。 不好! “轰——!” 一声巨响,整个厨房都跟著震了三震。 滚滚浓烟伴隨著呛人的黑灰,从厨房里喷涌而出。 许閒拉著白婉儿,灰头土脸地从里面冲了出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院子里激斗的三人,同时被这声巨响吸引,动作齐齐一顿。 韩子平、中年男人、还有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楚瑶,三双眼睛,六道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从厨房废墟里走出来的许閒。 许閒?! 中年男人和楚瑶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脑子里不约而同地冒出同一个念头。 杀了他! 中年男人再也顾不上跟韩子平纠缠,他爆喝一声,剑身上涌起一股骇人的气劲,一剑將韩子平连人带刀劈飞出去。 接著他整个人迅如疾风,闪身扑向许閒! 楚瑶也急了,眼看人头就要被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傢伙抢走,她情急之下,也顾不上瞄准,对著中年男人的背影就射出了一发红萝卜浓缩弹! 中年男人听到身后风声,不屑地冷哼一声,身形在半空中诡异地一扭,便想闪避。 然而,那颗弹丸却在离他后心还有三寸的地方,“噗”的一声,爆成了一团粉红色的雾气,瞬间將他笼罩。 中年男人猝不及防,吸入一大口粉雾。 他本想用修为將毒雾逼出,谁知那粉雾竟带著一股奇异的妖力,无视了他的护体真气,直衝臟腑。 他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香甜气息涌入腹中,紧接著,小腹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般的绞痛。 一股汹涌澎湃、不可阻挡的洪荒之力,正直衝他最后的防线,仿佛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 他的脸,瞬间从煞白变成了酱紫,额头上青筋暴起,冲向许閒的身形也变得摇摇欲坠,双腿下意识地夹紧。 眼看那粉色雾气就要飘到许閒面前,白婉儿蹙了蹙眉,只是隨意地抬起素手,向前轻轻一挥。 一股无形的柔风拂过,那团能让人当场社死的粉雾,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个扯著嗓子的声音由远及近: “三叔公!绣衣使的大人到了!” 叶凡衝进后院,身后跟著两个身穿月白劲装的男子。 楚瑶一看这场面,就知道今天这仇是报不成了。 再不走,怕是自己也要留下。 她当机立断,从布兜里掏出一大把红萝卜浓缩弹,看也不看,猛地砸在地上! “砰砰砰砰!” 十几颗弹丸同时炸裂,整个后院,瞬间被大片大片粉红色的浓雾彻底笼罩…… 第三十九章 连锁反应 “咳咳咳!什么玩意儿?” 韩子平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被这股粉雾呛得连声咳嗽,他揉著发闷的胸口,只觉得眼前一片粉红,气味甜腻。 而那始作俑者,楚瑶在扔出她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后,已经机智地缩到了墙角。 她看著眼前的杰作,得意地翘了翘嘴角,隨即双手飞快刨地,“嗖”地一下钻了进去,只留下一堆新翻的泥土,证明她曾经来过。 深藏功与名。 县衙后院,这下是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那名身份不明的中年男子,此刻的处境最为尷尬。 他刚才离著楚瑶最近,刚刚已经吸入了“头汤”,现在又来一遭。 他本想著一鼓作气,趁乱干掉许閒,可现在,他连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当场“开闸泄洪”。 他可以战死,但决不能社死! 再次收紧闸门,强行压下腹中那股蓬勃之力,脸上青筋暴起,死死夹住。 他知道,不能再拖了! “死!” 中年刺客爆喝一声,声音因极力忍耐而变得有些尖锐。 他將手中软剑猛地向天一指,一股磅礴的气劲冲天而起,竟將头顶的粉色浓雾都冲开了一个窟窿! 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一片小小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县衙后院上空凝聚,云层中电光闪烁,发出“滋啦滋啦”的闷响。 “雷!” 刺客再次怒吼,一道拇指粗壮的闪电应声劈下,不偏不倚,正中他高举的剑尖! “轰!” 雷光炸裂,刺客的剑身上瞬间缠绕上了跳跃的紫色电弧与炙热的火焰,將他身周三尺的粉色雾气瞬间蒸发殆尽,露出了他因忍耐到极致,而扭曲的脸庞。 这一手,当真是声势骇人。 一个个子稍高些的绣衣使,刚一进院,看到这雷火交加的场面,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露出欣喜之色。 “雷火剑!是姑苏剑楼的逆徒!” 他激动地大喊一声,双眼放光,竟是不管不顾,直接拔出腰间的长刀,一头扎进了那茫茫的粉色雾气之中,“奉旨缉拿雷火剑秦休!” “师兄!”另一个稍矮的绣衣使见状,大惊失色,也只能跟著拔刀,也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两人刚衝进雾里,便齐齐吸了一大口香甜的空气。 高个绣衣使前冲的身形猛地一顿,只觉得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直衝小腹。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矮个绣衣使也停下了脚步,捂著肚子,脸色一白。 “呃……” 韩子平正欲上前,走了几步,也猝不及防地吸入了一口粉雾。 下一秒,他娇躯一颤,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在他心中疯狂蔓延。 整个院子里,此刻唯有许閒和白婉儿身周三尺,纤尘不染。 许閒看向那中年男子,他心念一动,运转起《月华经》。 一股水流凭空出现,化作一道水墙,试图將那人阻挡。 然而,那人只是將缠绕著雷火的长剑隨手一挥。 “刺啦——” 许閒那道还没来得及成型的水墙,瞬间就被蒸发得一乾二净。 雷火之威不减,裹挟著危险的气息,直奔许閒面门而来! 许閒瞳孔猛缩,臥槽,娘子救我!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白婉儿终於动了。 她甚至都没看那来势汹汹的雷火,只是蹙著秀眉,看著自家夫君,有些心疼地抱怨了一句:“怎么又把衣服弄脏了。” 说著,她抬起纤纤玉手,对著那道雷火,隨意地挥了挥。 就像是挥走一只討厌的苍蝇。 那道威势惊人的雷火剑气,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中年刺客脸上的表情,从狰狞,到错愕,再到惊恐,最后化为一片空白。 白婉儿做完这一切,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那朵还在放电的小乌云,秀眉皱得更深了。 “烦死了。” 她又挥了挥手。 於是,甘霖天降,细密的雨丝温柔地洒遍了整个后院 粉色的浓雾,在雨水的冲刷下,也迅速散去。 院中的景象,终於清晰地呈现在眾人眼前。 雨水落在韩子平的身上,他突然感觉胸口的疼痛稍减几分,可隨之而来的,是另一股更加汹涌、更加势不可挡的力量,正在衝击他最后的尊严。 他不行了。 那两个绣衣使,此刻正艰难地弯著腰,双手死死捂住腹部,脸色煞白。 而那个中年男子在雨水的冲刷下,他那紧绷的那根弦,也终於断了。 他,再也夹不住了。 “噗~” 一声轻微,却又无比清晰响声。 中年男人浑身一僵,接著似有千斤担放下一般舒爽。 潮湿,温暖的感觉在下身蔓延开来。 要知道,在某些时候,人,是不能相信任何一个屁的。 可惜,这个世界並没有这句警世名言。 “啵!噗噗噗噗——!!!” 仿佛是衝破大坝的洪水!一连串的声响,伴隨著不可名状之物,喷薄而出! 这声巨响,仿佛是一个信號,一个开关。 “噗——!!” 韩子平双眼圆瞪,虎躯一震,也跟著奏响了属於他的华彩乐章。 “噗噗!噗——!!” 两个绣衣使绣衣使,亦是同时身体一软,放弃了所有抵抗,加入了这场声势浩大的交响乐。 一时间,四重奏响彻云霄。 整个县衙后院,瞬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所笼罩。 那气味,霸道、浓烈、直衝天灵盖。 许閒连忙帮著白婉儿捂住鼻子,这种味道他前世里闻到过。 大学里,他的舍友曾经不知道因为什么心態,在大学的食堂內打开过一罐正宗的鯡鱼罐头... 白婉儿的眉头,已经不是蹙起,而是死死地拧在了一起。 她那张不染尘埃的绝美俏脸上,许閒第一次看见娘子“震怒”的样子。 不是因为有人来刺杀她的夫君,也不是因为她的厨房毁了。 而是因为,这群人,居然把她的院子弄脏了。 他们怎么敢?! 这是她和夫君的家!是她每天打扫,用心布置的地方!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杀意,自白婉儿身上轰然爆发。 院子里原本温柔的雨丝,瞬间变得如刀锋般锐利,空气中温度骤然下降。 那名中年刺客,刚刚经歷了人生中最耻辱的一刻,此刻正想不顾一切,拉著许閒同归於尽。 可当他感受到这股冰冷的杀意时,灵魂都在颤抖,他惊骇地看向白婉儿,那个他从始至终都未曾放在眼里的,县令的“家眷”。 白婉儿抬起眼,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那名中年刺客身上。 她缓缓抬起手。 天空中,那无数细密的雨滴,仿佛收到了无声的號令,在一瞬间静止。紧接著,它疯狂地向著空中匯聚,转眼间,便凝聚成一条数丈长的水龙! 那水龙通体晶莹,鳞甲毕现,没有咆哮,没有嘶吼,一双由水涡构成的眼眸,冷漠地注视著地上的刺客,散发著令人心悸的威压。 “去。” 白婉儿红唇轻启,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水龙无声地摆尾,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带著无可匹敌的力量,狠狠地撞向了那名中年男子! 他瞳孔放大,他想躲,想逃,可身体却被那股恐怖的威压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条骇人的水龙,在他的视野中越来越大! “轰——!” 水龙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巨响。刺客身上的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整个人如同一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人在半空,便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最终落下的地方,很不幸,正是他自己刚刚“创作”出的一片狼藉之上。 “噗通!” 一声闷响,泥水混合著不可名状之物,溅起三尺多高。 刺客被巨大的衝击力拍进污秽之中,又被溅起的污物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屎到淋头。 他抽搐了两下,脑袋一歪,彻底晕死过去,也不知是伤重,还是被自己给熏的。 做完这一切,白婉儿眼中的寒意却丝毫未减,她看了一眼院子里另外三个还在喷发的身影,似乎打算將他们一併净化。 许閒一看这架势,头皮都麻了。 娘子这是要杀疯了啊! 韩子平虽然是个莽夫,但罪不至死。 那两个绣衣使更是友军,这要是被娘子一巴掌拍死了,自己这县令也別当了。 “娘子,娘子!消消气,消消气!”许閒赶紧从身后抱住白婉儿,將她柔软的身子揽进怀里,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不气了,为夫心疼。你看,为了这几个腌臢货色,气坏了自己身子,多不值当。”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拍著白婉儿的后背,將她往房间里拉:“走走走,咱们回屋,眼不见为净。这外面,交给为夫来处理,保证给你打扫得乾乾净净!” 白婉儿身上的冰冷气息,在许閒的安抚下,渐渐消融。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夫君,眼中的杀意褪去,只剩下委屈。 她点了点头,任由许閒將她拉回了房里。 隨著白婉儿的离开,那股笼罩在整个后院的恐怖威压,也隨之烟消云散。 韩子平和那两名绣衣使,同时感到身上一松,齐齐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看向那被水龙砸出的大坑和坑里那个不省人事的倒霉蛋,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从前院传来。 “保护大人!快!包围后院!” 刘桃之带著一队衙役,手持兵刃,“姍姍来迟”。 他一脚踏入后院,当先看到的,便是这满目疮痍,闻到的,便是这满院恶臭。 刘桃之的眉头狠狠一皱,但他的目光,却第一时间锁定在了那个躺在泥坑里,被秽物覆盖的身影上。 他那双阴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骇与肉痛。 连秦休,也失手了么? 这个许閒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 刘桃之宛若寡妇嘆气一般...... 第四十章 去张家 县衙大堂,气氛有些沉重。 许閒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捧著一杯热茶,试图用裊裊的茶香净化自己的鼻中残留的气味。 堂下,三位刚刚经歷过社死的人,已经换上了乾净的衣服,但脸色依旧是精彩纷呈。 韩子平铁青著脸,坐姿僵硬。 那两位绣衣使,高个的那个还好些,只是时不时捂著胸口乾呕;矮的那个则低著头,脸色羞红,一言不发。 “咳,”许閒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尷尬,“今日,多亏三位施以援手。” “许大人客气了。”高个绣衣使率先开口,他对著许閒拱了拱手,声音还有些虚弱,“下官杜仲,这位是我的同僚,沈璃。我二人皆是绣衣使百户,奉命追查北魏『夜不收』,不想今日还有意外收穫,捉拿了剑楼逆徒秦休。” 许閒的目光落在那个叫沈璃的同僚身上。 沈璃闻言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俊俏的脸,只是眉宇间带著一股英气。 她对著许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许閒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这位沈百户身形高挑,脖颈白皙,五官清秀,一身劲装穿在她身上,竟比寻常男子更显英挺。 她胸前微微凸起了两座小包,已经將她出卖。 原来是男扮女装的啊。 “原来是杜百户和沈百户,失敬失敬。”许閒收回目光,一脸正色,“不知这个秦休,是何来路?” “雷火剑,秦休!”杜仲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此人曾是姑苏剑楼的奇才,不知为何多年前叛出师门,上了通缉榜,没想到他竟藏在暨阳县內!此人修为已摸到六品门槛,许大人能以一己之力將其重创,下官佩服!” 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桃之听到这话,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隨即放下茶盏。 他想起自己是如何拿著张家夫人的性命,要挟这个痴情的剑客出手。 他倒不担心秦休会把他供出来。 但为了以防万一,这个秦休,还是死了好。 “佩服不敢当,”许閒摆了摆手,一脸的谦虚,“主要是本官胸中浩然正气护体,这才侥倖得手。” 韩子平、杜仲、沈璃:“……” …… 县衙大牢,阴暗潮湿。 墙壁上渗出的水珠,混著经年不散的血腥和霉味,钻进每个人的鼻孔。 秦休像条死狗一样被绑在刑架上,浑身湿透,散发著一股比牢房本身更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扒了,露出了精壮的上身和几道狰狞的伤口。 杜仲走上前,捏住秦休的下巴,在他脸上一阵摸索,隨即用力一撕。 “嘶啦——” 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揭了下来,露出一张许閒无比熟悉的脸。 “张管家?!”许閒瞳孔一缩。 这不就是那天在张家的那个管家吗? 许閒从杜仲手里要过那张人皮面具,翻来覆去地看,嘖嘖称奇。 “秦休,”许閒將面具扔到一旁,盯著那张熟悉的脸,沉声问道,“说吧,谁指使你的?” “哼。”秦休冷笑一声,扭过头去,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样。 “许大人,何必与这等死囚废话?”刘桃之在一旁凉颼颼地开口,“依下官看,直接用刑便是。进了我这县衙大牢,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得给撬开嘴!” “刘县丞此言差矣,”杜仲却摇了摇头,“这秦休是六品高手,寻常的刑罚,怕是与他挠痒无异。既然,他是张家的管家,不如,將那张家满门,一併抓来。” 此言一出,秦休的脸色终於变了,他猛地回头,死死瞪著杜仲。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嘶吼道,“此事与张家无干,是我自作主张!” “好一个自作主张!”刘桃之闻言,抚掌大笑,眼神中的阴兀一闪而逝,“来人!给我用刑!我倒要看看,你能抗多久。” 两名狱卒立刻上前,將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按在了秦休的胸口。 “滋啦——” 皮肉烧焦的恶臭,瞬间瀰漫开来。 秦休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焦臭的皮肉味混著血腥气直衝鼻腔,许閒的胃瞬间揪紧,一股酸水涌上喉头。 他强忍著呕吐的欲望,脸色煞白地別过头去。 而韩子平、杜仲和沈璃,却都面无表情,好似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 半个时辰后,秦休已经体无完肤,气息奄奄,却依然没有吐露半个字。 “杜百户,”刘桃之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他凑到杜仲身边,压低了声音,“寻常法子怕是不行了,不如……上『梳洗』之刑?” “不可!”一直沉默的沈璃突然开口,声音清冷,“『梳洗』之下,活人无骨,他必死无疑!” “沈百户这是何意?”刘桃之脸色一沉。 “刘县丞,”韩子平上前一步,瓮声瓮气地说道,“这人是绣衣使要的人,你这么急著下死手,难不成,你跟这逆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係!” “你血口喷人!”刘桃之被说中心事,顿时恼羞成怒,指著韩子平的鼻子大骂,“韩子平!你一介武夫,也敢构陷朝廷命官!好,好得很!此事,本官记下了!” 说罢,他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看著刘桃之气急败坏的背影,许閒的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他第一次去张家时,看到张夫人和这位管家站在一起的场景。 当时,他只觉得那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 张夫人看向管家的眼神,绝不是主母看下人的眼神,那里面,分明带著一丝询问,甚至依赖。、 这两人,肯定又一腿!哪有什么忠僕护主,分明是姦夫在保护他的老相好。 许閒深吸了一口气,牢里污浊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痒。 他看向韩子平,声音里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韩县尉。” “把人看好了。”许閒的眼神扫过杜仲和沈璃,“在我回来之前,別让他死了。” 杜仲闻言,眉头微蹙,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许閒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想起了院中那条巨大的水龙,按著绣衣使的规矩,谁拳头大,听谁的。 倒是那个一直很安静的沈璃,清冷的眸子看了许閒一眼,微微頷首,算是认同了他的安排。 “大人,您这是要去……”韩子平有些迟疑地问。 “去张家。” 第四十一章 再见未亡人 许閒从县衙大牢里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大人。”叶凡快步走了过来,“马车已经备好了。” “去张家。”许閒摆了摆手,感觉自己鼻腔里还縈绕著一股子怪味。 “三叔公,”叶凡的神色有些犹豫,“我的差事办砸了,大通赌坊的陈彪跑了。我带人去的时候,已经迟了。” 许閒的脚步一顿,眉毛挑了挑。 跑了? 这群傢伙,都是属兔子的么,跑的那么快? “还有一件事,”叶凡见许閒没说话,又补充道,“我白日里头路过醉春楼时候,听见里面的伙计乱成一团,说……说月娘也不见了,昨晚出去后,就没再回来。” 月娘? 那个给了他五百两银子的老鴇? 许閒停下脚步,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先是来了一群刺杀的:“夜不收“的刺客和那个不专业的赌狗,接著是秦休, 而大通赌坊的陈彪和醉春楼的月娘偏偏这时候跑了。 原以为只是豪绅乡贤的一些手段,现在看来,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推手。 “夜不收”的刺客和那个“雷火剑”秦休绝不是他们能请动的。 知道內里详情的恐怕只有刘桃之了吧,可这个老狐狸又怎么会告诉他。 看来只有先去会会那个未亡人。 “先去张家。”许閒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 夜色如墨,张家府邸门前掛著的两盏大红灯笼。 叶凡上前,“哐哐哐”地砸著门环。 过了许久,大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一个家丁探出头来,睡眼惺忪地问:“谁啊?这么晚了……” 当他看清门外站著的许閒和几个衙役时,脸上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嚇得差点把门关上。 “县、县尊大人……” “本官要见你们家夫人。”许閒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家正堂,灯火通明。 张夫人端坐主位,一身素雅的衣裙,脸上强作镇定,但那双柔夷紧紧攥著衣角。 许閒也不坐,就那么施施然地踱到堂中,欣赏著墙上掛著的一副山水画。 “夫人这幅画真不错,意境悠远。”他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很平静,“雪山千古冷,独照峨眉峰。好诗啊。” 张夫人娇躯一颤,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大人若是喜欢,妾身一会喊人送去大人的府上。” “那就多谢夫人了。” 许閒转过身,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本官刚从县衙大牢回来,你家那位张管家,哦不,应该叫『雷火剑』秦休,托我给夫人带个好。” 这几个字,仿佛一道惊雷,在张夫人脑中炸响。 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骨头倒是挺硬,烧红的烙铁按上去,也只是闷哼一声。”许閒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她,“不过,绣衣使的人,手段多著呢。杜百户说,有一种刑罚叫『梳洗』,就是用铁刷子,把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刷下来,直到露出白骨。夫人,你说,他能扛到什么时候?” 许閒的声音很轻,却狠狠地透进张夫人的心里。 她知道,许閒这应该在嚇唬她。 但她更知道,一旦秦休真的被用了那种酷刑,他就算为了自己,也一定会把所有事都扛下来。 可张家,终究是担不起刺杀朝廷命官这个罪名。 “我说……我说!”张夫人终於崩溃了,泪水夺眶而出,“大人此事与我张家无关!” 许閒拉过一张椅子,好整以暇地坐在未亡人的正前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接下来的故事,有些老套,但又在许閒意料之中。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少年意气,仗剑天涯。 姑娘无奈,嫁作人妇。 多年之后,少年已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雷火剑”,却於某一日甘愿拋弃一切,隱姓埋名,来到她身边,只为当一个管家,默默守护在自己的“女神”身边。 许閒听著,脑子里已经自动脑补出了一场黄金八点档的苦情大戏。 好傢伙,原来那个秦休,还是个纯爱战士啊! 这哥们儿是觉得自己当年不能陪著她度过青春期,所以就来陪她过完整个更年期,以此来作为补偿? “所以呢?”许閒打断了张夫人的哭诉,厉声质问:“为了不缴税粮,你就让他来刺杀本官?” “不!不是的!”张夫人连忙摇头,梨带雨地解释道,“妾身未曾指使过她,更不敢行刺大人。” “那他又为何甘愿叛出师门,在你张家隱姓埋名,做个管家?你们......” 许閒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未亡人。 张夫人似乎也感受到许閒的目光,她下意识地侧过身子。 这个动作,让她原本端庄的坐姿变得有些微妙。 丰腴的身子在椅子上微微扭转,素色的绸裙隨著她的动作,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从紧绷的腰肢,到圆润挺翘的臀部,再到修长的大腿,每一寸都透著成熟妇人独有的韵致,唯有胸前的起伏,在诉说的她內心的不安。 烛光下,她裸露在外的半截脖颈,细腻如白瓷,一丝细微的皱纹爬上眼角,凭添几分风韵。 “大人,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曾经也只是普通的朋友罢了。” “噗——” 许閒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这个说辞,怎么那么耳熟呢? 普通朋友? 你管一个能为你叛出师门、为你放弃名利、为你甘当僕役的高手,叫“普通朋友”? 你这是不理解“普通”的意思,还是对“朋友”这个词有什么自己的理解? “是他非要来找妾身,妾身也只是念著往日的旧情,便留他在府里。” 张夫人檀口轻启,继续接受著,“妾身年幼时不懂事,兴许是让他误会了什么。可自从嫁入张家,妾身便一心相夫教子。” 许閒看著眼前这个哭得我见犹怜的半老徐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味太正了,姐! 张夫人见许閒一脸古怪,以为他不信,羞红著脸,急忙补充道:“妾身与他真是清白的,大人为何不信?” “我信!” 第四十二章 夫人,请自重 “我信!” 许閒缓缓地开口,“可夫人如何让绣衣使的诸位大人信呢?” 张夫人哭诉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抬起那张梨带雨的俏脸,有些惊恐地看著许閒。 绣衣使! 如果落在他们手中,那张家就彻底完了。 她享受了半生的荣华富贵,如何能挨得过他们的酷刑。 自己的孩儿身子本就虚弱,还能活著从里头走出来么。 她激动之下,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抓住了许閒的手臂,声音颤抖著,带著哭腔:“大人,您……您明察秋毫!妾身与秦休,当真清清白白!刺杀一事,更是与我张家毫无干係,求大人做主啊!” 她这一抓,温软滑腻的触感瞬间通过衣袖传来。 许閒还没来得及把手抽回来,眉心处,那道精血,骤然一热,红芒一闪。 “滋——” 一道电流,如游龙般顺著他的手臂窜出,又瞬间没入张夫人的体內。 两人身子同时一震。 又来! 一股熟悉的酥麻感袭来,让许閒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下意识地看向张夫人,只见这位未亡人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双颊泛起一抹异样的红緋,那双原本充满恐惧的眸子里,只是闪过一丝极致的错愕与茫然? 她抓著许閒手臂的手,甚至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喉咙里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吟。 臥槽?! 许閒的脑子“嗡”的一声,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强烈的衝击。 这什么情况? 他又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抽回手臂,噌地一下站起身,连退两大步,与张夫人拉开了足足一丈的距离。 张夫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惧。 她以为是自己刚才的失態惹怒了这位年轻的县尊。 “大人……” “夫人。”许閒打断了她的话,强行让自己的表情恢復平静,“本官可不想再听你与秦休的过往了......” “不!不是!” 张夫人彻底慌了,她知道,再不拿出点实际的东西,张家就完了。 她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猛地跪倒在地,对著许閒重重磕了个头:“大人!此事千真万確与我张家无关!全是那秦休一人所为!他……他定是覬覦妾身美色,求而不得,便因爱生恨,想要嫁祸我张家!求大人明鑑!” 好傢伙,这就开始卖了? 刚才还青梅竹马现在就成因爱生恨的报復了? 许閒看著眼前这个把“塑料情谊”演绎到极致的女人,心中对那个还在大牢里硬抗的秦休,致以了最沉痛的哀悼。 舔狗终將一无所有,古人诚不我欺啊! “为了表示妾身的诚意,”张夫人见许閒不为所动,拋出了最后的筹码,“妾身愿……愿献出张家半数家產!只求大人能高抬贵手,放过张家!” 半数家產? 许閒挑了挑眉。 这张家在暨阳县可是数的著的豪绅,半数家產,那得是多大一笔银子? 换到前世的话,他可能就心动了。 可现在…… 他想到了自家那个强得没边,疑似满级神装大佬下凡体验生活的娘子。 钱? 他还缺这点钱嘛! 想到这里,许閒的腰杆都挺直了几分,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缓缓开口:“夫人,你误会了。” “本官並非为你张家家產而来。” 这话,掷地有声,正气凛然。 可落到跪在地上的张夫人耳朵里,味道却全变了。 不要钱? 那……那他要什么? 张夫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脑海中闪过以往那些来张家打秋风的各式官员,他们看著自己的眼神,总是那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恨不得將她囫圇吞下的眼神。 以前,她仗著张家的財势和秦休的暗中保护,尚能虚与委蛇,一一回绝。 可这一次不一样。 秦休没了。 这罪名,太大了! 大到足以让张家万劫不復! 她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成熟丰腴的曲线在烛光下瑟瑟发抖。 许閒看著她这副模样,还以为自己的浩然正气震慑住了对方。 “本官要什么,”他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声音压得极低,带著一丝玩味,“夫人难道不清楚么?” 未亡人那熟透的身子剧烈地一颤,猛地抬起头,看向许閒。 那张年轻俊俏的脸上,带著一丝她看不懂的笑容。 他要什么…… 我难道不清楚么…… 她清楚了。 她最清楚不过了。 张夫人的內心,在这一刻展开了天人交战。 一边是自己坚守多年的贞洁,一边是家族的存亡。 挣扎,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 罢了。 我这残败柳之身,若是能换来孩儿的平安,也算是值了。 “如果……”她的声音很轻,带著认命般的颤抖,“如果大人能保全张家……妾……妾愿侍奉大人左右。” 许閒:“???”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整个人,都懵了。 啥?侍奉我?怎么个侍奉法? 不对啊,这气氛…… 我把你当成案件突破口,你居然想老牛吃嫩草…… 你未免太过分了! 他看著眼前这个眼神决绝,一副准备英勇就义模样的未亡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张夫人,显然已经將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她颤抖著站起身,一双柔夷,缓缓抬起,解开了腰间的素色丝絛。 外层的罩衫,顺著她圆润的香肩滑落,露出了里面藕荷色的贴身小衣,成熟的蜜桃微微一颤...... “夫人!”许閒终於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惊呼道,“请自重!” 他慌乱之下,一把抓住了张夫人那只正欲继续往下的小手。 滑! 润! 这是许閒唯一的念头。 紧接著。 “滋——” 熟悉的红光,熟悉的配方,熟悉的酥麻感再次袭来。 两人又被电了一下。 许閒下意识地看向张夫人,只见她娇躯一颤,脸上再次浮现出那抹诡异的、混合著痛苦与享受的潮红,口中更是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嚶嚀。 许閒:“……” 这位姐姐,你不对劲!你很不对劲! 就在这气氛尷尬到极点,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年轻而焦急的声音。 “娘!您在里面吗?” 第四十三章 夫人,我可以走了么 “娘,你在里头干啥呢?” 门外的声音,年轻却带著些许被酒色掏空的虚浮。许閒听出来了,这是张文彬的声音。 这一声“娘”,如同暴雨一般將屋子內残留的那丝旖旎冲刷的乾乾净净。 张夫人全身一僵。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尤其还是一个俏寡妇和一个年轻的县令大人。 如果被人看到了,如何是好! 她慌乱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半解的衣衫,手忙脚乱的拉起滑落至腰间的罩衫,背过身子,飞快的繫著丝絛,理了理头上的髮髻,这才敢隔著房门,开口说话:“你不好生休息,在这大呼小叫作什么?” 她强装镇定,声音却仍有些止不住的发颤。 “是我啊,娘!我有事。你快开开门。” 张文彬的声音带著一丝不耐烦。 张夫人彻底慌了神,她猛地回头,看向许閒的眼神里满是哀求,期望他不要发出声响。 她指了指一旁的屏风,示意许閒躲到后面去。 许閒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一个来查案的朝廷命官,现在搞得跟隔壁老王一样,这叫什么事儿? 可眼下这情况,他要是不躲,明天“许县令夜宿寡妇门,张夫人梅开二度”,怕是就要传遍整个暨阳县了。 他也没得选。 许閒一个闪身,悄无声息地溜到了那架绘著仕女图的紫檀木屏风后面。 屏风后別有洞天,是一间布置得极为雅致的內室。一张精美的绣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床头的香炉里,正燃著某种不知名的薰香,芬芳馥郁。 也不知是未亡人的的味道还是这个薰香的味道,许閒闻著竟有些心猿意马。 许閒小心翼翼地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放慢了半拍,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 “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张夫人总算整理好了仪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门外,张文彬一脸不耐地探进头来,瞧见自家母亲脸上还带著些未褪尽的红晕,气息也有些不稳,狐疑道:“娘,您在干嘛呢?半天不开门,我还以为您出事了。” “混帐东西!我能出什么事!”张夫人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厉声斥道,“这么晚了不睡觉,又想到哪里鬼混去!” “朋友约我去喝两杯,”张文彬嬉皮笑脸地凑上来,伸出手,“娘,孩儿手头有点紧,您给点使使。” “没钱!”张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你今年都了多少钱了?照这样下去,这个家迟早要被你这个败家子给败光!” “哎呀,娘。”张文彬开始耍无赖,“您要是不给,我就在您这门口不走了!” “你!”张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屏风后面的许閒闻言,心头一紧。 这败家子要是真在门口嚷嚷起来,在惹来什么人,自己可就真成瓮中之鱉了。好姐姐,你快赶紧给他吧。 张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她又气又急,偏偏拿这个儿子没办法。 她咬著牙,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塞到张文彬手里:“二十两!省著点!再有下次,我打断你的腿!” “二十两?”张文彬掂了掂,撇了撇嘴,“娘,您也太小气了,二十两哪够啊?您再给点,给个二百两,我保证今年都不来找您了!” 二百两? 许閒在屏风后听得直翻白眼。 你这明显是去喝酒啊,你这个身子还能受的住? “滚!”张夫人忍无可忍,又摸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谢谢娘!” 张文彬乐了,拿著银子屁顛屁顛地转身就走。 听著脚步声远去,许閒长长地鬆了一口气,撑起身子,刚准备从屏风后挪出来。 没想到,“吱呀”一声,那房门竟又被推开了。 张文彬的脑袋又探了进来:“对了娘,今晚我可能不回来了,您早点歇著。” 许閒刚迈出的半步硬生生收了回来,慌乱中,身体往后一靠,手肘不小心碰到了身旁的香炉。 “噹啷!” 一声清脆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嗯?”正要关门的张文彬动作一顿,好奇地往屋里望,“娘,什么声音?” 张夫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是老鼠!”她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同时一个箭步上前,將张文彬往门外推,“哪来那么多废话!还不快滚!再不滚,下次一分钱都別想从我这拿!” 她一边说,一边“砰”地一声关上门,还插上了门栓。 做完这一切,她才背靠著门板,抚著高耸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气,方才的镇定瞬间瓦解,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后怕。 “大人……您没事吧?”她对著屏风的方向,声音发虚地问了一句。 许閒等了一会儿,確定外面真的没了动静,这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今晚这一趟,除了知道秦休是个纯爱战神外,啥也没问到,还差点声名不保。 本官真的太难了...... “夫人,天色已晚,在下也该告辞了。”许閒拱了拱手,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大人且慢!” 眼看许閒就要走到门口,张夫人却又一次拉住了他。 她侧耳倾听著门外的动静,脸色又泛起一片红霞,声音中带著几分娇羞地说道:“大人再稍等片刻吧,等那逆子走远一些,以免......” 她这一拉,又抓住了许閒的手臂。 两人皆是身子一麻。 又是这该死的感觉! 许閒虽然有些防备著与她接触,可这次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股让他头皮发麻、让对方魂飞天外的酥麻感,第三次,不讲道理地爆发开来。 许閒已经麻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著张夫人。 只见这位刚从惊恐中缓过神来的未亡人,娇躯猛地一僵,隨即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张俏脸,瞬间被两团醉人的红云所取代,原本满是哀求的眸子瞬间失焦,水光瀲灩,喉中那声压抑不住的嚶嚀,更是从惊惧的抽气,诡异地转为了带著痛苦与欢愉的颤音。 许閒:“……” 他看著眼前这个眼神迷离,身子发软,几乎要靠在自己身上的未亡人,沉默了片刻,终於忍不住开口,发自肺腑地问了一句。 “夫人,我可以走了么?” 第四十四章 娘子的短剑? 夫人,你这是上癮了? 许閒忍不住吐槽。 羞愤! 如同潮水般將张夫人淹没! 她堂堂张家主母,竟在一个年轻男子面前,露出了那般…… 那般不堪的姿態! 她恨不得现在找条地缝钻进去! 自从夫君去世,她一个妇道人家,要操持偌大的家业,要应付各路牛鬼蛇神,还要管教那个不爭气的孽子,更要日夜应付著秦休。 她的心神,早已是千疮百孔,疲惫不堪,每晚都辗转反侧。 可现在…… 每次被这股奇异的酥麻感“洗礼”过后,她的思绪,竟变得异常的清明通透! 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说不出的舒爽。 她猛然醒悟,眼前这位年轻县尊,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万不可失礼。 她看著许閒,眼神中的情绪剧烈地变化著,从羞愤到惊骇,从惊骇到敬畏。 她缓缓鬆开手,微微退后半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对著许閒盈盈一拜,声音轻颤,带著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恭敬与一丝回味。 “大人……好了。” 许閒:“……” 他看著眼前这位,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许閒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他轻轻“嗯”了一声。 不能再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天知道这个刚尝到甜头的未亡人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他一刻也不想多留,转身就往外走,生怕背后那道灼热的目光会生吞活剥可他。 今晚的调查,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除了確认秦休是个究极纯爱战神,顺便给张夫人免费做了三次“电疗”之外,什么关键线索都没有。 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烛光下,张夫人依旧保持著躬身的姿势,俏脸羞红。 许閒心中一动,平静地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秦休是个痴情种,但他护不住张家。” 张夫人娇躯一颤,猛地抬起头。 许閒的目光冷冽:“想让你全家无事,我希望夫人,能帮我做一件事。” “大人,请说。” …… 许閒悄无声息地离开张府,回了县衙后院。 月光如水,洒在静謐的院子里。 那间被炸得只剩一半的厨房,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淒凉。 石桌旁,一道倩影静静地坐著。 白婉儿单手托腮,乌黑的秀髮如瀑般垂下,另一只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著面前瓷碗里的东西。 许閒定睛一看,头皮瞬间炸了。 那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夜宵”。 只是那顏色混沌,形状扭曲、抽象…… “夫君,你回来了。” 白婉儿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在月光下亮晶晶的,脸上带著一丝欣喜。 她没有质问他为何这么晚回来,也没有问他去了哪里。 她只是歪著头,像只好奇的小猫,琼鼻微微动了动,轻轻嗅著空气中的味道。 隨即,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用那软糯的声音,轻声说道:“夫君,你身上有別的女人的味道,还有一股檀香味,不好闻。” 完蛋! 这就是小仙女的鼻子吗?! 这都能闻出来? 他头皮发麻,但脸上却瞬间切换成了一副悲愤交加的表情。 “娘子!你不知道为夫今晚经歷了什么!” 他一个箭步衝到白婉儿身边,拉著她的手,开始了自己添油加醋的表演。 “为夫今晚孤身夜探张府,那龙潭虎穴,真是步步惊心!那张家夫人,看似柔弱,实则心如蛇蝎!她见我年轻俊朗,英武不凡,竟……竟想图谋不轨!” 许閒说得声情並茂,捶胸顿足。 “她將我骗入內室,百般引诱,言语轻佻,动手动脚!幸得为夫意志坚定,心中只有娘子一人,这才拼死抵抗,守住了清白之身,从那虎狼之年的老女人手中逃了出来!”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误入盘丝洞,差点被蜘蛛精生吞活剥的唐三藏。 白婉儿静静地听著,那双清澈的眸子眨了眨,似乎在消化著这巨大的信息量。 她看著自家夫君那副“我好惨,我好委屈,快来安慰我”的模样,终於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瞭然的神色。 然后,她將石桌上那碗散发著混沌气息的“夜宵”,往许閒面前推了推,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期待。 “夫君辛苦了,快吃吧。” 许閒:“……” 他看著那碗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东西,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为了维持自己恩爱夫妻、忠贞不渝的光辉人设…… 这碗汤,他今天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许閒的脸上,露出了奔赴刑场般的悲壮。他端起那碗汤,义正言辞道:“还是娘子疼我!” 说罢,他眼一闭,心一横,对著碗口,一饮而尽! “嗝~” 汤汁入喉,许閒感觉自己的五臟六腑仿佛正在经歷一场天地大劫。 今晚必须让娘子有个新爱好了,不能再让她进厨房! 他强忍著没当场去世,脸上还要挤出“回味无穷”的享受表情。 白婉儿看著他这副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甜丝丝的。 “对了夫君,”白婉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道,“你刚刚说,那张家夫人对你动手动脚,你是怎么抵抗的?” “我……”许閒脑子飞速运转,总不能说自己把人电了三次吧? 他灵机一动,傲然道,“为夫自然是靠著这一身武艺!我唬著她说,本官擅使长枪,枪出如龙,等閒三五个大汉近不得身!望夫人好自为之。” “枪?”白婉儿闻言,偏了偏头,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妾身觉得,枪不好用,太长了,携带不方便。” “胡说!一寸长一寸强!长枪才是百兵之王!”许閒立刻反驳。 “不对,”白婉儿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道,“一寸短一寸险,妾身曾有一把短剑……” 白婉儿欲言又止,像是陷入了不好的回忆里。 “短剑?”许閒一愣,他可从没有见过自家娘子的那炳短剑,刚想开口追问,便被白婉儿打断了。 “不说那个了。” 白婉儿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多提,但她看著许閒的眼神,却依旧带著几分不服气,“反正,枪就是不好用。” “嘿,我这暴脾气!”许閒被她那“我不管我就是对的”的表情给气乐了。 他一把拉起白婉儿的手,不由分说地將她往屋里拖:“走走走,夜深了,风大,回屋里说!今晚为夫要是不把你说明白了,我就不姓许!” 被许閒温热的大手牵著,白婉儿也没反抗,只是亦步亦趋地跟著,嘴里还小声嘀咕著:“本来就不好用嘛……” 回到臥室,两人就著兵器的问题,爭吵了一夜…… 第四十五章 娘子,你好厉害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欞,洒在许閒那张俊俏却写满“生无可恋”的脸上。 他扶著腰,从床上坐起,只觉得浑身上下,从筋膜到骨髓,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酸痛。 昨晚那场关於“各式兵器”的学术辩论,最终以他口乾舌燥、缴械投降而告终。 反观身边的娘子,此刻正睡得香甜,白皙的俏脸上泛著红晕,呼吸平稳悠长,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辉光之中,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许閒欲哭无泪。 这哪里是辩论,这简直是单方面的榨取! 他挣扎著下床,感觉自己的腿都在打颤,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能跟娘子討论这种话题了。 许閒熟练地打开系统面板。 【你正在共享来自白婉儿的功法,修为……】 【目前修为:九品(登堂入室)】 【目前进度:4.0%】 昨夜的共享进度怎么涨了那么多? 许閒的脑子“嗡”的一声,昨晚的画面在脑中飞速回放。 激烈的爭吵、高昂的情绪、面红耳赤的对抗……以及,两人之间那若有若无,却从未间断的联结。 他悟了。 他一拍大腿,差点因为用力过猛而闪了腰。 原来,这外掛的正確打开方式,不是什么前月下,甜言蜜语,哄老婆开心。 而真的是激烈对抗! 情绪越激动,对抗越激烈,修为共享的效率就越高? 这叫什么? 这叫“情绪化修炼法”! 许閒看著床上睡得跟小猫一样香甜的娘子,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火热。 这哪里是娘子,这分明是行走的修为充电宝,还是带快充协议的那种! 修炼虽好,可也要量力而行啊。 许閒扶著墙,一步一挪地走出了房门,心中感慨万千。 与此同时,县丞府的书房內,气氛异常压抑。 “啪!” 刘桃之將手中的白玉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他胸口剧烈起伏,那张儒雅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废物!全都是废物!” “夜不收”天字號杀手“蝎子”,死了。 他威逼利诱弄来的姑苏剑楼逆徒“雷火剑”秦休,失手被擒。 而他要刺杀的目標,许閒,却依然毫髮无损! 若不是还想留著有用之躯为女帝陛下驱驰。 我刘桃之,一定以死谢罪! 据眼线回报,昨晚许县令还兴致高昂地在后院与夫人辩论到了深夜,中气十足,声震四邻。 这太不对劲了! 刘桃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眼神中的杀意越来越重。 他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小看了这个年轻的县令。 此人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必然隱藏了实力,是一个绝顶高手!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等他站稳了脚跟,必將会影响到陛下的伟业。 刘桃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硬来恐怕是不行了,这个许閒的深不可测,再派多少杀手恐怕都是肉包子打狗。 但他再厉害,也终究是一个朝廷命官! 只要是官,就要受官场的规矩束缚,就要顾忌民意和清誉。 既然暗杀不成,那便用阳谋! 他要亲自布局,联合那些同样恨许閒入骨的士绅,用大义和民意做刀,给他製造一场谁也挑不出错处的—意外”! 官声坏了,看你这个县令还怎么当! 县衙,公房。 许閒正端著一杯浓茶,试图用苦涩来掩盖身体的虚弱。 “三叔公。”叶凡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捧著一个古朴的木匣子,“张家派人送来的,指名要亲手交给您。” 张家? 许閒眉毛一挑,懒得纠正叶凡的称呼错误,示意叶凡將东西放下。 打开木匣,里面静静地躺著一本泛黄的帐册。 他隨手翻开几页,瞳孔骤然一缩。 帐册里,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著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罪证。 某年某月,县丞刘桃之,收受城东王家白银五百两,將其霸占的三十亩水田,巧立名目,改为无主荒地,记入王家名下。 某年某月,刘桃之与城西李家合谋,谎报天灾,將本该上缴国库的三千石税粮,私下倒卖,获利分赃…… 一桩桩,一件件,时间、地点、人物、经手的银两数目,全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这哪里是帐册,这分明是刘桃之和暨阳县各大士绅的犯罪证据。 许閒心中狂喜,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这本帐册,相必应该是张家暗中调查所得,本想作为他们家的护身符。 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张夫人递过来的投名状。 但许閒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这东西虽然威力巨大,但还不足以一击致命。 刘桃之在暨阳县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党羽眾多。 仅凭一本真假难辨的孤证,想要將他连根拔起,无异於痴人说梦。 还需要一个更有力的证据,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的铁证。 夜幕降临。 许閒拖著疲惫的身躯回到后院,准备迎接又一晚的“安稳睡眠”。 谁知,刚一进院子,就看到白婉儿正蹲在石桌旁,手里拿著一根烧黑的木炭,在地上写写画画,嘴里还念念有词。 “炮管加长,可以提升初速,但过长则会导致膛压下降……口径加大,威力增强,但后坐力也……” 她看到许閒回来,眼睛瞬间亮了,兴奋地站起身,拉著许閒的手,指著地上的涂鸦,像个考了第一名急於炫耀的小学生。 “夫君!你回来的正好!昨夜,妾身从你记忆中看到了一种名为火炮的武器,经过妾身一整天的研究,我对兵器有了全新的领悟!我们今晚,再来辩上一辩!” 她脸上洋溢著对学术探討的纯粹热情,战意满满。 许閒看著她那副模样,嘴角抽了抽。 还来? 他幸福地接受了挑战。 “好!娘子有如此求知之心,为夫自当奉陪到底!” 辩论,再次於臥室展开。 只是这一次,许閒学聪明了。 他不再据理力爭,而是故意示弱。 “娘子,这……这个射程如何计算,为夫愚钝,实在想不明白。” 许閒一脸的求知若渴,眼神里带著恰到好处的迷茫。 白婉儿闻言,果然露出了“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但看著夫君那真诚又迷茫的眼神,她心头一软,语气也不自觉地放缓了许多,耐著性子解释起来。 隨著她从爭强好胜的“辩手”转变为循循善诱的“老师”。 若是能穿上白衬衫,黑色小短裙,再配上一双红底的黑色高跟鞋,那就更好了。 许閒如此想著。 “娘子……” 没过多久,许閒打断了白婉儿的讲课。 用著一种恳求的眼神,深情地望著她,“你懂的好多啊,可我实在是太累了。” 白婉儿的讲课声戛然而止,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別过头:“也……也就一般厉害啦。” “不!” 许閒握紧了她的手,语气无比坚定,“娘子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为夫能娶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白婉儿看著自家夫君那双亮晶晶的、写满“求放过”的眼睛,心头一软,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 她挺了挺百纳海川的胸膛,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就下课吧!” 就在他瞎想的功夫,两人之间流转的那股修为,性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如果说以前共享时是如同江河一般,横衝直撞,那此刻就是山间的温泉,缓缓流淌。 精纯、温和,几乎不需要炼化,就能完美地融入自己的四肢百骸! 他又悟了! 原来,最高效的修炼方式,不是激烈的对抗! 而是…… 让娘子產生保护欲! 让她觉得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让她心生怜爱,想要保护自己! 这不就是吃软饭? 许閒看著眼前正准备结束授课的白婉儿,眼神彻底变了。 他决定了。 从今天以后,我要將吃软饭进行到底! 第四十六章 消失的少女们 翌日,许閒神清气爽地坐在公房里,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昨晚,他成功地运用了“吃软饭大法”,通过扮演一个求知若渴、弱小可怜但又好学的“废柴夫君”,成功激发了娘子的保护欲和为人师表的成就感。 那股通过两人联结共享而来的修为,温润如玉,绵绵不绝,仿佛是经过了最高等级的提纯净化,直接灌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共享的进度条,又往前拱了一小截。 许閒悟了。 什么叫神仙眷侣? 这就叫神仙眷侣! 別人双修费时费力,他和娘子躺著聊聊天就行了。 美中不足的是,那个共享进度条,最终停留在了4.9%,你就不能加把劲嘛! 真是逼死强迫症。 再往前蹭蹭多好。 “三叔公!不好了!出大事了!” 叶凡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的惊慌不似作偽。 许閒端著茶杯的手稳如老狗,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说,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嚇人!” 叶凡喘著粗气,一五一十地匯报起来,“城里最近……又出事了。这一个月,接二连三有年轻姑娘在夜里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今天早上,城西卖豆腐的王老三家,又丟了一个!” 年轻少女,夜间失踪? 许閒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五里坡那个所谓的“高端会所”,还有那只被自己嚇跑的兔子精。 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一只小妖,哪来那么大胆子在县城附近搞这种事? 现在看来,那只尕兔子,恐怕也只是个小卡啦米,真正的大鱼,还在后面藏著。 “知道了。”许閒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看来,是时候去会会那帮藏在巫山里的妖魔鬼怪,好好整顿一下本县不正规的娱乐场所了。 …… 入夜,县衙后院。 许閒换上了一身方便行动的劲装,正在活动手脚。 韩子平不知从哪听到了消息,提著他那把长直刀,气势汹汹地找了过来。 他自从上次在院子里经歷了那场毕生难忘的“四重奏”后,就一直憋著一口气,总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毁於一旦。 如今一听许閒要去剿妖,立刻主动请缨,非要跟著一起去,一雪前耻。 “许大人,这等除魔卫道之事,怎能少了我韩某!” 韩子平拍著胸脯,护心毛都跟著抖了三抖,“上次是我大意了,这次我定要让那些妖孽知道我韩子平的厉害!” 许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韩县尉,你伤势未愈,还是在家好生休养吧,此事本官一人足矣。” 心里却乐开了。 好兄弟! 讲义气! 这哪里是同僚,这分明是一个会走路的,品相极佳的,临时“充电宝”啊! 虽然续航能力和充电效率比不上自家娘子,但胜在便携,还能t能输出,简直是野外探险、刷怪升级的必备佳品! “不行!我必须去!”韩子平果然急了,生怕许閒丟下他一个人去抢功。 “那……好吧。” 许閒“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准备出发,一道倩影却从房中走了出来。 “夫君。” 白婉儿手中捧著一个用黄符纸折成的三角符,走到许閒面前,不由分说地將符掛在了他的脖子上,动作轻柔。 符纸上,带著她身上独有的,淡淡的清香。 “这是我为你求来的平安符,你戴著,万事小心。” 她仰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倒映著月光,也倒映著许閒的身影。 紧接著,她凑到许閒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软糯又霸道地叮嘱道:“这次,不许再沾上別的女人的味道了。” 许閒心中一暖,嘴上连声答应,心里却叫苦不叠:我的好娘子,我是去剿妖,又不是去干嘛! 娘子,你是知道的,我眉心那滴精血,可早就把我锁死了。 与白婉儿告別后,许閒和韩子平二人,趁著夜色,直奔城外的巫山而去。 巫山山高林密,夜里更显阴森。 两人根据之前那个倒霉蛋二世祖张文彬提供的模糊线索,在山脚下的一处乱石堆附近,果然发现了一丝端倪。 眼前的景象明明是寻常山林,可风中却带著一股脂粉的甜腻,与山林间的草木清气格格不入。 韩子平皱眉道:“这地方不对劲,太安静了,连声虫鸣都没有。” 许閒眯起眼睛,他看到一只彩蝶从雾中飞过,可那蝴蝶的翅膀,在月光下竟没有投下影子。 “是幻术。” 许閒回想起第一次遇到那只兔妖时的场景,隨即沉声道,“我们已经走进別人的地盘了。”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起那半吊子的《月华经》,双目之中,仿佛有水光流转。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 原本的乱石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被薄雾笼罩的幽深山谷。谷口,隱约可见一座雕樑画栋的牌坊。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悄无声息地踏入了山谷之中。 刚一进谷,里面的景象,就让见多识广的两人都大吃一惊。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酒楼客栈,而是一处硬生生在山腹中开凿出来的巨大洞府! 洞府入口,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阵阵丝竹之声,伴隨著女子的嬉笑声,从洞府深处隱约传来,靡靡之音,勾人心魄。 两人收敛气息,贴著岩壁,悄悄潜入。 越往里走,越是心惊。 这洞府之內,简直就是一座奢华到极致的地下宫殿。 汉白玉铺地,夜明珠为灯,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宽阔的大殿中,数十名衣著华丽、一看便知非富即贵的年轻公子,正左拥右抱,与一群美貌的女子推杯换盏,饮酒作乐,一个个都乐不思蜀,丑態百出。 “这些女人……”韩子平压低声音,眉头紧锁,“虽然个个美若天仙,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许閒点了点头,他也发现了。 那些女子,脸上都掛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嫵媚笑容,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们的动作优雅標准,倒酒、夹菜、依偎,每一个动作都无可挑剔,却也精准得让人发毛。 许閒甚至注意到,一个女子给身旁的公子夹菜时,筷子悬在半空停顿了半息,直到另一侧的大殿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琴音,她的手才继续落下。 她们好像是被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傀儡,而琴音,就是命令。 更重要的是,她们身上,都散发著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 就在这时,许閒的目光,被角落里的一幕吸引了。 那个本该在家“养伤”,被他敲了一笔竹槓的张家二世祖,张文彬,赫然就在其中! 此刻,他正被一个身材火爆、衣著暴露的妖艷女子紧紧搂在怀里。 那女子红唇凑在他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他满脸痴迷,哈哈大笑。 而他头顶上,一缕缕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白色气流,正源源不断地从他天灵盖冒出,被那妖艷女子吸入鼻中。 那是精气! 许閒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他妈的哪里是什么高端会所! 这分明就是一个专门诱骗富家子弟,吸食他们精气阳元的妖窟! 怪不得张夫人寧愿献出半数家產,也要保下这个败家子!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失足青年误入歧途了,这用不了多久,就要被榨乾了啊! 第四十七章 红袖夫人 在前世里,许閒有一个朋友曾告诉过他一些没用的小知识。 像这种“高端会所”的低楼层基本都是素场,而且还是素菜荤价,毫无道德底线可言。 真想玩点刺激的那就得上楼,加钱! 既然都是会所性质的,那就应该大同小异。 他观察了一圈,可都没看到有类似楼梯、通道之类的地方。 许閒心中疑惑,这不对啊! 大厅里有那么多富家公子,想必就是这个地方抢了醉春楼地生意。 按著月娘的说法,这个地方“非法经营”了起码半个月了。 去过会所的朋友们都知道,如果只靠这些素菜项目,那这个会所可吸引不了那么多男人,在这消费那么多天。 男人通常情况下,都只会把钱用在该用的地方,我们可以吃10块钱的沙县套餐,可以坐著公交车去会所。 但是进了会所的门之后,却愿意个1000块钱点个小姐姐陪玩。 如果那些小姐姐还能提供高情绪价值,愿意深入交流时,那么这个地方,绝对会收穫一群忠实的老顾客。 只有男人最懂男人! 想必,这个地方一定还有隱藏通道,可以通向那些提供“私人服务”的场所。 他於是对著旁边的韩子平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我去找找看,有没有楼梯去往別的楼层的通道,你待在此地莫要走动。 韩子平似乎没能领会许閒的意图,一脸茫然地看著他。 许仙嘆气,果然,老处男没见过世面,真不懂这个地方的玄妙。 就在许閒还在吐槽的瞬间,大殿深处那靡靡的琴音,骤然一变! “錚——!” 一声尖锐刺耳的弦音,狠狠扎入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那原本还在推杯换盏、醉生梦死的公子哥们,动作齐齐一僵,脸上的痴迷笑容瞬间凝固。 而那些环绕在他们身边的美貌女子,脸上的嫵媚笑容却在同一时刻,诡异地扭曲、拉长,化作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狰狞。 她们的眼眸中,原本的柔情蜜意褪去,露出的是令人心悸的猩红! “有老鼠混进来了。” 一道慵懒娇媚,却又带著彻骨寒意的女声,从大殿最深处的珠帘后传来。 话音未落,整个地宫的妖气瞬间暴动! 那些“女子”不再偽装,她们的身形开始扭曲,有的长出了毛茸茸的狐耳,有的背后伸出了漆黑的蝠翼,还有的舌头变得如蛇信般分叉…… 整个奢华的宫殿,眨眼间化作了群魔乱舞的妖窟! “不好!被发现了!” 韩子平脸色大变,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刀,护在身前。 珠帘被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拨开,一个身著华贵红裙,身姿妖嬈到极致的女人,赤著玉足,一步步从阴影中走出。 她每走一步,脚下便会生出一朵由粉色妖气凝聚的莲。 她面容嫵媚,眼波流转间,仿佛能勾走人的魂魄,但那双美眸深处,却藏著毒蛇般的阴冷。 她每走一步,带来的压迫感,都令人喘不过气来。 “六品巔峰!”韩子平惊呼。 “他们都称呼妾身『红袖夫人』,不知有贵客登门,有失远迎。” “哦?是你?” 那自称红袖夫人的妖女,目光在场中一扫,最后定格在许閒的脸上,先是一愣,隨即舌头舔拭著红唇,“原来是那晚伤了楚瑶的小县令!” 许閒心中暗道,没想到来个会所,还碰到仇人的亲戚朋友,今天看样子是没法善了了,那就先下手为强! “韩兄!別愣著!併肩子上啊!” 许閒一声暴喝,根本不给对方装逼的机会,一个滑步就贴到了韩子平的身侧,左手闪电般抓住了韩子平的胳膊。 “干嘛?!” 韩子平正全神贯注,被许閒这突如其来的一抓嚇了一跳。 “借我点力量!”许閒胡说八道,心中默念:“共享开启!” 轰! 一股微弱的修为,顺著两人接触的胳膊,疯狂涌入许閒的体內! 韩子平虽然伤势未愈,但九品武夫的底子摆在那,此刻战意高昂,气血奔涌,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小充电宝! 许閒感觉自己的修为瞬间被强行拔高了一点,虽然根基不稳,但应该是到了八品! “杀!” 他低吼一声,反手一拉,將韩子平扯到自己身后,自己则迎著扑上来的妖群,不退反进! “找死!”一只狼妖嘶吼著扑来,利爪在空中划出数道寒光。 许閒眼神一凝,不闪不避,五指成爪,对著虚空猛地一握! “噗!” 那狼妖身下的地面,竟凭空冒出一滩水渍,瞬间结冰,狼妖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失去了平衡。 与此同时,数道由水凝聚而成的利箭凭空出现,精准地射穿了它的四肢! “干得漂亮!” 韩子平看得热血沸腾,从许閒身后猛虎般窜出,手中长刀划出一道匹练般的刀光,直接將那动弹不得的狼妖梟首! 韩子平一刀劈开正面扑来的三只蝠妖,刀势刚猛,却露出了左侧的空当。 他心头一紧,还未来得及回防,便见身旁的地面“唰”地凝结出一面水墙,一只趁虚而入的狐妖撞在水墙上,瞬间人仰马翻。 韩子平看也不看,反手一刀,血光迸现! 他忍不住大笑:“许大人,你这手活儿,还真不错!” 许閒凭藉著对水元素的精妙操控,时而製造陷阱,时而凝聚水雾遮蔽视线,时而化水为箭…… 而韩子平则像一个莽夫,一路砍杀,刀刀见血。 一时间,刀光与水影交错,惨叫与嘶吼並存,两人竟硬生生在妖群中杀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但在激战中,许閒敏锐地发现,这些妖物虽然攻势凶猛,却都有意无意地护著红袖夫人身后的那片区域,仿佛那里有什么绝不能被靠近的禁地。 “擒贼先擒王!” 韩子平一声大喝。 那些小妖的攻势为之一滯,纷纷侧目,看向了那道慵懒地站在珠帘前的身影。 红袖夫人先是一愣,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那双能勾魂夺魄的桃眼,饶有兴致地在许閒和韩子平身上来回打量,隨即,她用衣袖掩住红唇,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娇笑。 “咯咯咯……擒王?” 笑声清脆,却透著一股子寒意,在大殿中迴荡。 “你可知……在妾身的地盘里,谁才是王?” 她的话音带著一丝玩味的戏謔,那眼神,就像猫在看两只已经落入陷阱,却还妄图挣扎的老鼠。 韩子平紧了紧手中的刀,目光坚定。 除魔卫道,就在今日! “妖孽!看刀!” 韩子平一声震天怒吼,双目赤红,浑身的肌肉瞬间坟起,將身上的劲装撑得几欲撕裂。 他脚下猛地一踏,汉白玉的地砖应声碎裂,裹挟著一往无前的英勇气势,直直地冲向了大殿深处的红袖夫人! “我操!” 许閒一句国粹脱口而出,伸出去想要拉住他的手,只抓到了一片虚无的残影。 太快了! 这个憨批,上头了! “不自量力。” 红袖夫人看著那道笔直衝来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她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只是慢条斯理地抬起了那只纤纤玉手,对著韩子平的方向,屈指一弹。 一朵粉色的妖气莲,在她指尖凭空绽放,隨即化作一道流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悄无声息地印在了韩子平的胸口。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韩子平那魁梧的身躯,在半空中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护体的真气瞬间溃散。 他口中喷出一口血,整个人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远处的殿柱上,又滚落在地,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秒杀! 许閒感觉自己刚才从韩子平那共享来的修为,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四十八章 娘子牛逼 大殿內,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小妖都停下了动作,用一种混杂著崇拜和恐惧的眼神,望著她们那位不可一世的主人。 完了。 许閒的心,沉到了谷底。 唯一的近战倒了,自己这个半吊子法师,还带著一个拖油瓶,这还怎么打?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许閒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对不起了,韩县尉,明年我给你多烧点…… 红袖夫人击飞韩子平后,正享受著属下们敬畏的目光。 那是一种属於胜利者的姿態,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倒地的韩子平身上,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就是现在! 许閒不再有任何犹豫,他猛地將体內修为运转到极致,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绕过呆立在原地的妖群,直扑角落里的张文彬! 一把抓住张文彬的衣领,將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解无聊,?0?????????????.??????超方便 全手打无错站 “別怕!我带你出去!”许閒的声音因为急促而显得有些嘶哑。 他一手架住张文彬,另一只手已经准备好凝聚水箭,为自己杀开一条血路。 然而,他预想中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並没有出现在张文彬的脸上。 被他提在手里的张文彬,缓缓抬起了头。 那张本该英俊的脸上,此刻没有丝毫血色,双眼之中,却燃烧著一种近乎疯狂的痴迷和怨毒。 他死死地盯著许閒,仿佛在看一个褻瀆了他神明的罪人。 “不许你……伤害红袖夫人!” 他的声音如同梦囈,嘶哑而扭曲。 话音未落,他竟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反手狠狠捅进了许閒的腹部! “噗嗤!” 冰冷的刀锋,毫无阻碍地刺入血肉。 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了许閒的四肢百骸。 许閒:“……”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缓缓低下头,看著那柄深深没入自己小腹、只留下一个刀柄在外的匕首,又抬起头,看著张文彬那张扭曲脸庞。 一股荒谬到极致的感觉,瞬间衝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我…… 特么在救一个什么玩意儿? 就在他失神的这一剎那,不远处,红袖夫人那娇媚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残忍而愉悦的笑容。 她看著这一幕,就像在欣赏一出早已写好剧本的、最精彩的戏剧。 就在他分神的剎那,红袖夫人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死吧!” 她眼中杀机爆闪,身影化作一道红线,瞬间出现在许閒面前,那涂著鲜红蔻丹的五指,直取许閒的心臟! 这一击,快如闪电,避无可避!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许閒胸口,那个被白婉儿掛上的平安符,骤然爆发出太阳般璀璨的金色光芒! 光芒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半透明防护罩,如同一个倒扣的金钟,將许閒和韩子平牢牢护在其中。 红袖夫人的利爪,狠狠抓在防护罩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却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紧接著,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璀璨的光芒之中,竟缓缓凝聚出了一道绝美的倩影。 白婉儿的一缕虚影,就这么凭空浮现在半空中。 她穿著家常的衣裙,乌黑的秀髮隨意披散,神情带著一丝刚从某种沉浸式体验中被打断的不悦。 她看了一眼场中混乱的景象,又看了一眼小腹插著刀、一脸懵逼的自家夫君,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只听她用那软糯得能掐出水来的声音,轻声抱怨了一句: “真会给我添麻烦。” 说罢,她甚至都懒得再看那惊骇欲绝的红袖夫人一眼,只是对著前方,隨意地屈指一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毁天灭地的威势。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不可一世的红袖夫人,那满地嘶吼的妖魔,那所有扭曲的、狰狞的、狂暴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被一股无形却又无法抗拒的伟力彻底定格! 她们的表情,她们的动作,她们身上飞扬的妖气,全都凝固在了这一剎那。 白婉儿软糯的声音中,带著一丝剧情被打断的不悦,轻声抱怨了一句:“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呢……” 白婉儿的身影渐渐凝实,俏生生地站在许閒面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才恢復了流动。 许閒感觉腹部的剧痛再次袭来,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柄匕首,疼得齜牙咧嘴。 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是先拔刀还是先骂娘,白婉儿只是心疼地看了一眼许閒,便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抚过伤口。 一股温暖而舒適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许閒眼睁睁地看著自己腹部的伤口,在金光的包裹下迅速癒合,血肉重生,最后连一丝疤痕都没留下。 那柄捅进他身体的匕首,被新生的肌肉“噗”的一声挤了出来,噹啷一声掉在地上。 许閒:“……” 他摸了摸自己光滑如初的小腹,再看看地上那柄沾著他血的匕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娘子牛逼! 她那张绝美的俏脸上,此刻再没有了之前那种“被打扰了”的不悦,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足以让三伏天瞬间冰封的寒霜。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著许閒。 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满是冰冷。 许閒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这回娘子是真生气了。 “谁干的?” 白婉儿终於开口,声音切换成了御姐音,却又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最后,精准地落在了那个依旧保持著捅刀姿势,脸上还凝固著狂热与满足的张文彬身上。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恐怖杀意,瞬间锁定了张文彬! 张文彬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坍缩,仿佛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要被这股无法抗拒的伟力,碾碎,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抹去! “娘子!不要!” 许閒亡魂大冒,一个箭步衝过去,直接张开双臂,挡在了张文彬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这个刚刚才捅了自己一刀的混蛋。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重要人证兼提供重要罪证的“污点证人”的儿子! 他要是就这么没了,未亡人那边怎么交代? 总不能说,夫人你儿子没了,作为补偿,我赔你一个? 白婉儿那足以毁天灭地的杀意,在触碰到许閒身体的瞬间,便如春雪消融。 她看著自家夫君那副保护“捅人犯”的焦急模样,秀眉蹙得更紧了。 “夫君,你护著他做什么?” “娘子息怒!息怒啊!” 许閒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气又软又怂,“这……这个蠢货虽然该死,但他暂时还不能死啊!” 他一边说,一边给白婉儿疯狂使眼色,暗示这其中有天大的內情。 白婉儿静静地看著他,那股杀意,总算是缓缓收敛了。 但,怒火需要宣泄。 既然这个不能杀,那就…… 白婉儿的目光,转向了那个被定在原地,脸上还保持著惊骇与不敢置信的红袖夫人。 “哼。” 她只是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下一秒,那不可一世的红袖夫人,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整个身体就瘫软在地,红色的血液从九窍中喷涌而出…… 所有被定住的小妖,也在同一时间,步了她们主人的后尘。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她看著许閒,语气恢復了平日里的软糯:“早点回来,我的《琅琊榜》快要看完了。” 说罢,她的身影,逐渐暗淡,直至消散。 只留下许閒一个人,还站在空旷死寂、满地狼藉的大殿中。 “哐当——” 就在这时,洞府入口处传来一阵巨响,似乎是石门被暴力破开的声音。 两道穿著白衣,腰挎长刀的身影,如临大敌般冲了进来。 正是姍姍来迟的绣衣使,杜百户和他的副手,那个男扮女装的沈璃。 当他们看清大殿內的景象时,两人瞬间呆立当场。 遍地都是衣著华丽的公子哥,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空气中,还残留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精纯到让他们心悸的妖气,以及……某种更高级別的,让他们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的恐怖气息。 而最让他们头皮发麻的,是地上那一片均匀铺开的血水。 杜百户走过去,蹲下身,看著红袖夫人的尸体,脸色瞬间剧变! “是……是红袖!六品巔峰大妖,红袖夫人!”他声音都在颤抖,“她……!” 两人骇然四顾,最后,目光定格在了那个唯一站著的人身上。 许閒正背对著他们,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衣袖上本不存在的灰尘,姿態从容,仿佛只是隨手打扫了一下庭院。 他缓缓转过身,看著一脸惊骇的杜百户二人,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带著一丝倦意的微笑。 “你们怎么才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可杜仲的脑子,在这一刻开始了疯狂的想像。 此地妖气衝天,显然是妖窟无疑! 六品大妖红袖,凶名在外,连指挥使大人都颇为头疼,此刻却被人神魂俱灭! 而这位年轻的许县令,毫髮无伤地站在这里,云淡风轻,宛若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再联想到之前那神出鬼没的“夜不收”杀手和“雷火剑”秦休的下场……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杜百户脑中成型: 这位许大人,深不可测! 想到这里,杜百户看向许閒的眼神,瞬间从审视,变成了敬畏,甚至带上了一丝狂热的崇拜。 许閒看著他这副模样,心中暗笑,脸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 “一些跳樑小丑罢了,费了我不少功夫,还好都已经解决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殿柱下,那个还在微微抽搐的身影。 “去看看韩县尉,他还有气没。然后,把这里仔仔细细地搜查一遍,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大人!” 杜百户二人领命,看向许閒的眼神,已经如同在看一尊行走於人间的神祇。 第四十九章 许大人没结婚多好啊! “许大人。” 杜仲围著红袖夫人身后的那块地方,转了半天,发现了什么,“这……这红袖夫人身后的区域,有些古怪。” 许閒正享受著这种被人当成绝世高手的氛围,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头都懒得回。 打架要帅,装逼要狠。 另一边,男扮女装的沈璃已经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散发著清香的丹药,动作麻利地塞进了还在昏迷的韩子平嘴里。 她检查了一下韩子平的伤势,確认只是气血震盪,並无大碍后,才站起身,目光清冷地扫视了一圈。 许閒有些不开心了。 喂! 那个女扮男装的傢伙! 你倒是夸我一句啊! 我才是今天晚上的mvp好不好? 我肚子上刚刚还多了个窟窿呢! 虽然现在已经长好了吧……你就不能过来假惺惺地问候一句“许大人您没事吧”,然后我再风轻云淡地回一句“些许小伤,不足掛齿”吗? 配合一下我的表演会死啊! 杜仲挪开一张倒塌的屏风,露出后面一截向下的幽深石阶。 “大人!这里有条密道!”杜仲的声音带著一丝兴奋。 许閒这才慢悠悠地踱了过去,沈璃也提著刀跟上。 三人顺著石阶往下,走了约莫几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又是一处灯火通明的地宫。 许閒的眼角抽了抽。 这些妖怪的倒是挺懂得经营会所的,在山里挖洞,外面看上去没什么,然后里面却搞得金碧辉煌。 只是,这处地宫里,没有酒宴,没有乐师,只有一张张铺著锦缎的石床。 每一张床上,都躺著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她们双目紧闭,面色安详,仿佛只是睡著了。 许閒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高端会所都有隱藏的vip包房。 不过,怎么全是女的? 难道这红袖夫人还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她们……”沈璃快步上前,挨个检查那些少女的状况,片刻后,她站直了身体,声音里透著一股寒意,“已经没有神魂了,只剩下一具空壳。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杜仲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许閒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隨手在一张石床边上敲了敲,又踢了踢墙角,试图寻找还有没有別的机关暗道。 就在他一脚踢在一块不起眼的石砖上时。 “咔嚓——” 脚下的地面,突然一空! “我靠!” 许閒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就掉了下去,摔进了一个漆黑的坑道里。 “大人!” “许大人!” 杜仲和沈璃大惊失色,连忙冲了过来,只见地面上多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深不见底。 “我没事!”许閒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带著一点吃痛的闷哼,“就是摔得点疼……你们也下来看看。” 杜仲和沈璃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跟著跳了下去。 坑道並不深,约莫一人多高,却出奇的宽敞,足以容纳五人並行。 坑道壁上镶嵌著一些会发光的石头,將整条通道照得一片幽蓝,气氛诡异。 “这坑道……不知通向何处。”杜仲握紧了腰间的刀柄,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许閒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心里直犯嘀咕。 这鬼地方,怎么跟个盗洞似的,难道说前面有大斗? “跟著走走看吧。”杜仲提议道,“说不定,这才是妖窟真正的核心。” 三人顺著坑道往前走了没几步。 许閒的脑子里,突然“叮”的一声! 【临时共享已开启!】 【临时共享目標:杜仲】 【临时共享目標:沈璃】 【距离较远,请缩短与目標的距离!】 我擦! 许閒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 这外掛突然发动了! 这说明,附近还有强敌! 一个连娘子都没能一波带走的强敌! “停下!”许閒猛地抬手,声音压得极低,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前面有东西!” 杜仲和沈璃的动作瞬间僵住,两人“唰”的一声抽出了长刀,背靠背,摆出了防御姿態。 杜仲的心臟在狂跳。 他可是七品武夫,五感何其敏锐,可他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感觉到! 而许大人,只是走了几步,就发现了异常! 不愧是能够斩杀六品巔峰的高手,只是不知道许大人到底是何修为。 杜仲侧过头去,撇了一眼身旁的沈璃,继续想著,如果许大人没有结婚就好了,把师妹嫁给他,以后我这个大舅哥不,有什么摆不平的,不就可以找他帮忙了? 可惜了! 三人屏住呼吸,一步步向前挪动。 然而,当他们走到坑道尽头时,却发现,那是一堵冰冷的石壁。 死路。 “怎么会?” 杜仲皱起了眉头,用刀鞘敲了敲石壁,发出的声音沉闷而厚实,显然是实心的。 三人又在坑道里来来回回地探查了一遍,甚至连墙上的每一块发光石头都抠下来看了看,结果一无所获。 这里什么都没有。 那刚才外掛的警报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那残存的妖魔发现自己暴露了,提前溜了? 许閒百思不得其解。 “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杜仲收刀入鞘,脸上却不见丝毫放鬆,“许大人,此地不宜久留。这里发生的事情太过重大,必须儘快上报!” 三人从坑道里爬了上去。 杜仲看著满地狼藉,以及那些已经变成空壳的少女,脸色越发凝重。 他走到许閒面前,神情肃穆地抱拳行礼:“许大人,下官有个不情之请。那雷火剑秦休,以及之前刺杀您的那个夜不收刺客,还有……这红袖夫人的尸体,可否交由我们带走?” “拿去吧。” 许閒大气地挥了挥手,一副“这些垃圾我早就看不上了”的从容模样。 一个纯情剑客和两具尸体而已,你们敢要,我就敢给。 我许大县令大气的很。 几人合力將还在昏迷的韩子平一眾人等抬出洞府,叶凡正焦急地守在洞口外的马车旁,一见许閒出来,差点哭出声来。 “三叔公!您可算出来了!” 一行人匆匆上了马车,连夜返回暨阳县城。 …… 与此同时。 深夜,暨阳县城外的官道上,一辆装饰考究的马车,正不疾不徐地行驶著。 车厢內,燃著一炉寧神的薰香。 楚瑶端坐著,神情有些不安。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身穿黑衣,鬚髮皆白的老者。 老者闭目养神,整个人仿佛与车厢內的阴影融为一体,气息若有若无。 “义父,”楚瑶终於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这是……要去哪?” 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著窗外飞速倒退的夜色,声音沙哑而平淡。 “回京城。” “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了。” “那我们,以后还回来么?”楚瑶小心地问道。 那个老人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第五十章 娘子,开个小灶唄 夜风吹过巫山,捲起一阵血腥和脂粉混合的怪味。 杜仲觉得今晚的事,实在太不寻常,慑取少女神魂这种事,他以前闻所未闻,必须儘快上报。 “许大人。”杜仲的声音里,带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恭敬,“下官即刻启程,连夜將此事,以及秦休和那名刺客,押回京城,向指挥使大人匯报。” “哦。” 许閒摆了摆手,你们走就走唄,跟我匯报什么,真要论管职,你是正六品,我才七品。 他的腰还在隱隱作痛,虽然伤口癒合了,但张文彬那一刀,算是给他捅出了心里阴影。 狗东西,改天再找你算帐,老子的下半生幸福差点被你毁了! 他现在只想回家,赶紧找娘子联结一下,再不儘快提升,他都不敢独自出门了。 想起今夜的事情,他是一阵后怕。 沈璃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將那些昏迷的公子哥一个个扛出洞府。 她的动作很利落,力气也大得不像个女子。 许閒瞅著她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平衡。 喂!女汉子!夸我一句啊!好歹我也是单枪匹马端了整个妖窟的英雄人物! 你还不过来问候一句“许大人辛苦了”吗? 这娘们女扮男装,把自己脑子也装掉了吗! 杜仲和沈璃带著红袖夫人的尸体,行色匆匆地走了。 许閒看著叶凡和几个衙役,正手忙脚乱地將韩子平以及那个罪魁祸首张文彬往马车上抬,只觉得一阵心累。 …… 回到县衙后院,已是月上中天。 许閒推开臥室的门,一股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 白婉儿没有睡,她就坐在桌边,手里捧著一杯热气腾腾的参茶,安安静静地等著他。 见他进来,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没有质问,也没有责备,她只是伸出柔软的小手,轻轻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 “以后不许再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听不出喜怒。 许閒心里却咯噔一下,他连忙举手作投降状:“娘子教训的是!为夫下次一定注意!不,没有下次了!” 白婉儿看著他那副怂样,终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拉著许閒在床边坐下,將那杯参茶塞到他手里。 “你太弱了。”白婉儿陈述著一个事实。 许閒捧著茶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是,为夫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所以,我打算教你几招。”白婉儿的语气,认真了起来。 “啊?”许閒一愣,差点把嘴里的参茶喷出来。 娘子要亲自给我开小灶? 还有这种好事? 这软饭,居然还有餵到嘴边的vip服务? “为夫……资质愚钝,怕是会辜负娘子的一番心意。”许閒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心里却已经乐开了。 白婉儿却不吃他这一套,她伸出一根青葱玉指,轻轻点在了许閒的眉心。 “闭上眼睛,別用你的脑子去想,用心去感受。”许閒只觉得眉心一凉,下一秒,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间熟悉的臥室里了。 他正站在一片巨大的湖泊之上。 头顶,是一轮巨大到无法想像的皎洁明月,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倒映在他们脚下这片纯净的湖面之上。 天空,悬著千万星辰,安静地悬浮在黑暗里,每一颗都散发著柔和的光。 白婉儿就站在他的面前,月光披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圣洁的光晕里。 这个地方,他来过,是娘子的意境。 “《月华经》的根本,在於『引』与『融』。”白婉儿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星空下迴响,空灵而神圣,“引九天月华入体,融自身气血为一。”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虚空一握。 只见那轮巨大的明月中,垂下一道肉眼可见的月光匹练,被她轻巧地抓在手中,如同一条流光的绸带。 “你看,就像这样。”许閒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大佬的教学方式吗?特效拉满,不明觉厉。 他学著白婉儿的样子,伸出手,对著那轮巨大的月亮,使劲一抓! 没有反应。 他又抓了一次。 还是没有反应。 空气中,只有他尷尬的动作。 “那个……娘子,”许閒弱弱地开口,“要不我换个姿势?” 白婉儿:“……”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自己想要一巴掌把这个笨蛋夫君拍飞的衝动。 “我刚才说了,不要用你的脑子去想!《月华经》不是依靠蛮力!” “可它总得有个原理吧?”许閒据理力爭,“这月华,算是能量的一种形式吧?那它遵循质能守恆定律吗?它以什么形態存在?是粒子还是波?” 白婉婉儿的额角,似乎有青筋在跳动。 她发现,跟自己这个夫君讲功法,简直比跟他探討兵器还累。 她放弃了解释,直接飘到许閒身后,伸出双臂,从背后环住了他。 然后,用她的手,包裹住他的手。 “別回头。”她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让他脖子一阵发痒,“跟著我的感觉走。” 她握著他的手,再次抬起。 这一次,许閒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润却又磅礴的力量,从白婉儿的身体,缓缓流入自己的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牵引著他,与这片天地產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他仿佛能“看”到,那轮巨大的明月中,有无数光点正在雀跃,它们似乎很喜欢白婉儿的气息,也连带著对他这个“载体”產生了好感。 “引!” 白婉儿轻喝一声。 许閒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对著那轮明月,轻轻一招。 一道比刚才白婉儿引下的那道要细小许多,但同样纯净的月光,慢悠悠地飘了下来,落入他的掌心。 月光入手,冰冰凉凉,却又带著一股暖意,舒服得让他想呻吟出声。 “成了!”许閒兴奋地大叫。 “別分心!”白婉儿在他耳边提醒,“现在,融了它!” “怎么融?生吞吗?” 白婉儿:“……” 她决定再也不跟这个夫君进行任何语言上的交流了。 她只是將他抱得更紧了一些,用自己的修为,引导著那股月华之力,顺著许閒的经脉,缓缓流淌。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 许閒能感觉到,白婉儿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他甚至能听到她那有些紊乱的心跳声。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原来,吃软饭,也不是那么轻鬆的。 至少,对餵饭的人来说,是这样。 他心中一动,反手握住了白婉儿的手。 “娘子,辛苦你了。” 白婉儿的身体微微一僵,没有说话。 但许閒能感觉到,那股流遍全身的月华之力,似乎……变得更加温柔了。 他福至心灵,將头往后一靠,轻轻枕在了白婉儿的肩窝里,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软绵绵地开口:“娘子,我感觉好累啊,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白婉儿:“好。” 她的声音里,带著一丝宠溺。 许閒笑了。 他悟了。 原来,这《月华经》的最高奥义,不是什么“引”与“融”。 而是“作”与“哄”啊! 第五十一章 国之栋樑许县令 巫山妖窟一事,经由绣衣使杜仲的一封奏摺,以一种近乎夸张的姿態,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杜仲虽是个武夫,但他的文笔却是极好,奏摺写得是团锦簇,盪气迴肠。 在他笔下,暨阳县令许閒,成了一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御妖魔的绝世能臣。 什么“单人闯妖窟,於万妖从中取女妖首级”,什么“谈笑间,六品大妖灰飞烟灭”,什么“一身浩然正气,引得天雷相助”…… 总之,怎么离谱怎么写,怎么夸张怎么来。 偏偏,物证確凿。 那六品大妖红袖夫人的尸身,以及雷火剑秦休和那夜不收刺客的尸体,都明明白白地摆在绣衣使的詔狱里,由不得人不信。 龙椅上年迈的大梁天子—萧宸看著奏摺,沉吟半晌,指节轻轻敲击著龙案。 他並非全信这奏摺上的夸张之词,一个文弱书生何德何能,立下如此功劳。 他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精光,与其探究这许閒背后是何方神圣,不如顺水推舟,將其立为朝臣的標杆,以安天下之心。 思及此,他才提起硃笔,缓缓写下四个大字:『国之栋樑!』” 於是,在事发半个月后,朝廷的嘉奖令便传到小小的暨阳县。 黄金千两,绸缎百匹,另有御赐的文房四宝,甚至还有一幅皇帝亲笔题写的“国之栋樑”的牌匾,由专人护送而来,那阵仗,比新官上任还要夸张百倍。 整个暨阳县都轰动了。 百姓们奔走相告,將县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爭相一睹这位“文武双全”的青天大老爷的风采。 而许閒,则正忙著清点自己的“战利品”。 臥房里,一个个沉重的木箱被打开,金灿灿的光芒几乎要闪瞎人的眼。 许閒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財主,双手叉腰,咧著嘴,得意洋洋地对著一旁安坐的白婉儿吹嘘:“娘子,你看!这都是为夫挣来的!” 白婉儿眼皮都没抬一下,对那些黄白之物视若无睹。 她的目光,被一匹色泽流光溢彩的江南云锦吸引了。 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抚摸著那顺滑冰凉的触感,脸上露出了几分痴迷。 “这个,手感不错。”她轻声评价道。 许閒:“……” 得,自己拼死拼活换来的万贯家財,在娘子眼里,还不如一块布料。 他心中哭笑不得,却也乐得屁顛屁顛地將那匹云锦整个抱了过来,殷勤地铺在白婉儿腿上:“娘子喜欢就好!以后咱们家床单被套,全都换成这个!”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叶凡的通报声。 “三叔公,韩县尉求见,他说……伤势已痊癒,特来拜谢您的救命之恩。” 许閒眉毛一挑。 来得正好。 他让叶凡將人请到书房,自己则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慢悠悠地踱了过去。 书房內,韩子平一见许閒进来,竟“噌”的一下站得笔直,然后,对著许閒,恭恭敬敬地抱拳,深深一揖。 “下官韩子平,拜见许大人!” 这一声“许大人”,喊得是字正腔圆,充满了敬畏。 许閒心里乐开了,脸上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摆了摆手:“韩县尉这是做什么,你我同僚,何须如此多礼。” 韩子平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著许閒。 自己被打晕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六品大妖授首? 后来,他还听到过县內流传出各种版本的传闻,那些传闻无不透露出一个事实,许县令“神威盖世”。 他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没忍住,旁敲侧击地问道:“许大人……那晚,您究竟用了何种手段,剿灭了六品的妖魔?” 来了! 许閒心中早有准备,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然后发出一声悠长的嘆息,眼神飘向窗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姿態拿捏得恰到好处。 满分! “韩兄,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他顿了顿,用一种带著三分无奈,三分沧桑,四分寂寞的语气,缓缓道:“唉,不提也罢。” 一句话,信息量爆炸。 韩子平的脑中,瞬间脑补出了一部百万字的玄幻大剧。 什么隱世高人、什么天选之子、什么身负绝世传承却要低调做人的绝顶高手…… 原来如此! 怪不得许大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通天彻地的手段! 他看向许閒的眼神,瞬间从敬畏,变成了崇拜。 “大人!” 韩子平再次抱拳,这一次,他单膝跪了下去,声音鏗鏘有力,“我以前有眼不识泰山!如今已被大人救下两回,从今往后,愿为大人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许閒心中狂喜:好兄弟!以后“临时充电”就靠你了!你一定要赶紧修炼起来,不然怕是不经用啊。 他连忙上前扶起韩子平,脸上却是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韩兄快快请起!有你相助,何愁暨阳不平,何愁我大梁不兴。” 收服了韩子平这个县衙內的第一铁桿,许閒心情大好。 然而,他的好心情並没有持续太久。 一份来自州府的公文,送到了他的案头。 公文的开头,是对他剿灭妖窟的功绩大加讚赏,用词华丽,极尽褒奖。 但看到后面,许閒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公文里语焉不详地提到,因暨阳县出了此等“人杰”,州府上下与有荣焉,故而,州牧大人不日將派遣巡查组前来暨阳,观摩学习,並重点关注暨阳县的“民风教化”之事。 民风教化? 许閒的指节,轻轻敲击著桌面,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这四个字,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这个县令,上任不过月余,哪来的什么“民风教化”可供观摩? 这分明是借著嘉奖的名义,派人来探他的底细,或是有別的事情。 名声,果然是把双刃剑。 木秀於林,风必摧之。自己这次,风头好像出得太大了。 许閒意识到,他必须儘快將整个暨阳县的权力,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把刘桃之给弄下去。 否则,等州府的人一到,也不知他们是敌是友,会不会为刘桃之站台。 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一角。 那里,静静地放著一本帐本,正是张文彬的母亲,那位张夫人派人送来的。 许閒缓缓伸出手,將帐本拿了过来,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著一笔笔触目惊心的款项,而每一笔款项的后面,都连著一个相同的名字。 县丞,刘桃之。 看著这个名字,许閒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也是时候收拾你这个老狐狸了。 第五十二章 坏了,冲我来的! 县丞刘桃之的府邸,位於暨阳县城的东面。 然而,此刻府內的气氛却如同暴雨將至。 刘桃之坐在书房的主位上,双眼通红,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一枚成色极佳的玉扳指。 他那张平日里总是掛著和善笑容的脸,此刻布满了阴霾。 在他面前,垂手站著几人,这几个都是他从北面带过来的“自己人”。 “查清楚了?”刘桃之的声音沙哑,他已经好几日未曾合眼。 “回……回大人,”一名山羊鬍硬著头皮开口,“都查清楚了。那晚巫山妖窟被破,確实是许閒一人所为,乃是绣衣使的两位百户亲眼所见。” “国之栋樑……”刘桃之咀嚼著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阴兀。 他想不通,自己在这个暨阳县苦心经营了十几年,人脉、財路,早已盘根错节。 可这个新来的许閒,上任不过月余,先是收了许家村的税粮,又杀了“夜不收”的刺客、生擒了秦休,现在还莫名其妙地端掉了一个六品妖窟。 再这么任由他下去,他终究会查出点什么,到时候,必將影响他的部署,影响到女帝陛下的伟业。 “老爷,此人……怕是不简单。”山羊鬍小心翼翼地道,“他背后,定有高人。” “废话!”刘桃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我当然知道他不简单!我是问你们,现在该怎么办!偽梁的巡查组马上就要到了,绝不能让他们阻碍我等的谋划!” 书房內,再次陷入死寂。 另一边,与县丞府的愁云惨澹截然不同,张府这半个月来,却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氛围里。 深夜,张家未亡人的闺房內。 张夫人端坐在一面黄铜鎏金的菱镜前,镜子里头映出一张风韵犹存的鹅蛋脸。 眼角是两道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本该是顾盼生辉,此刻却是带著些许疲惫。 张夫人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尖轻轻划过镜中自己的脸颊。 她还记得,自己年轻时,也是这州府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可这十几年如一日的寂寞,早已將那份鲜活消磨殆尽。 她长长地嘆了一口气,那嘆息声里,满是无奈与悲凉。 一想到还躺在床上,形容枯槁,被抽乾了精气的儿子,她的心就一阵阵地抽痛。 怎么偏偏就…… 跟他那个死鬼老子一个德行! 那个男人,当年也是暨阳有名的风流才子,却將所有的风流都洒在了外面的丛里,对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除了新婚那几夜,剩下的便只有冷落。 她守著偌大的张家,守著这份名存实亡的夫妻情分,跟守活寡又有什么区別? 镜中的女人,眼神渐渐变得迷离。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半个月前那个混乱血腥的夜晚。 当她从衙役口中得知儿子被捲入巫山妖窟时,她只觉得天都塌了。 可隨后,那个年轻的县令,许閒,却將他完好无损地带了回来。 她还记得,更早之前,不小心触碰到那位年轻县令时,有一种奇异的、酥麻的感觉,从她的尾椎骨直窜上了天灵盖。 整个人都飘飘欲仙,魂都飞出去了。 她现在也不知应该如何面对那位年轻的县令。 是庆幸?是感激?还是…… 在长久死寂的心湖里,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后,泛起的、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涟漪?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镜中。 镜子里的女人,虽然眼含愁绪,但那身段,那容貌,依旧是能让男人趋之若鶩。 一个念头,疯狂地在她心底滋生。 纠结,犹豫,挣扎……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抹决然,她也想为自己活一回。 她缓缓站起身,对著门外轻声唤道:“来人。” …… 县衙后院,许閒的专属“修炼室”。 许閒盘膝坐於湖面之上,身前身后,是两道比髮丝粗不了多少的月光匹练,正隨著他的呼吸,笨拙地环绕著他的身体,缓缓融入。 这半个月来,他每天雷打不动地被白婉儿抓进来“补课”,效果平平。 他心念一动,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半透明面板,在眼前展开。 【修为:八品(初窥门径)】 【你正在共享来自白婉儿的修为、功法……】 【共享进度:5.8%】 这半个月,他每天被白婉儿逼著修炼,就算开启了联结共享,这进度条依旧跟蜗牛爬一样,慢得令人髮指。 他睁开眼,看向身边。 白婉儿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道巨大的星环上,两条纤细的小腿在虚空中轻轻晃荡。 她伸出一根手指,一道月华匹练便乖巧地缠了上来,被她像毛线一样,在指尖绕来绕去,打出一个个精巧的蝴蝶结,然后又隨手一挥,让它们散开,化作漫天光点。 她的脸上,写满了“无聊”两个大字。 琅琊榜追完了,夫君又不让她进厨房,甚至连之前最爱听她聊的那些神兵利器,现在也总是找藉口岔开话题。 日子,一下子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许閒一看她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將那两道月华匹练散去,然后捂著胸口,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呻吟:“哎哟……” 他一边呻吟,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白婉儿。 白婉儿头都没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许閒加大了表演力度,整个人都瘫在了湖面上,四仰八叉,一副“我快不行了”的模样:“娘子,为夫感觉真气逆行,经脉刺痛,怕是……要走火入魔了!” 白婉儿终於有了反应,她侧过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静静地看著他,语气平淡无波:“哦,那你换个姿势,躺著死,舒服点。” 许閒:“……” 完了,大招不好使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关切的表情,凑到白婉儿身边:“娘子,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好?” “没有。”白婉儿的回答,言简意賅。 “是不是因为我太笨了,惹你生气了?” “不是。” “那……” “琅琊榜看完了。”白婉儿终於说出了问题的根源,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大结局了。” 许閒感觉自己的脑子被一道天雷劈中,搞了半天,自己修炼进度慢是因为娘子情绪低落的原因。 这算什么? 红尘仙也有剧荒么。 他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就听白婉儿又幽幽地补充了一句:“你又不让我进厨房,也不跟我聊那些神兵了。” 许閒的腰间,猛的一凉。 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感,瞬间涌了上来。 他不让她进厨房,是怕她把县衙后院给点了。 他不跟她聊神兵,只是因为枪头钝了,炮膛空了。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来补救。 “三叔公!” 就在这时,一个焦急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直接在这片意境世界里响了起来! 是叶凡的声音! 许閒猛地一怔,眼前的星辰湖泊开始剧烈波动,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巨石。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坐在臥室的床榻上,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对面的白婉儿也睁开了眼,那双眸子里的无聊和委屈已经褪去,恢復了往日的清冷。 就在这时,叶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掩饰不住的八卦意味。 “三叔公,张府派人前来传话,说是张夫人有要事,想请您过府一敘。” 许閒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张夫人? 他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来了! 肯定是那晚托她办的事情有眉目了。 “好!”许閒大喜过望,“告诉来人,我换身衣服,马上就到!”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炮製刘桃之,怎么把暨阳县的豪绅驯服,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白婉儿,看著他那副兴冲冲的背影,秀气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蹙了一下。 坐上马车,许閒的心情灿烂。 刘桃之这个老狐狸,盘踞暨阳多年,根深蒂固,想要扳倒他,必须一击致命,不能给他任何翻盘的机会。 不扳倒那头老狐狸,那些个士绅可不会乖乖配合你交税。 而张夫人送来的那本帐册,无疑就是最锋利的那把刀,但这些还不够。 很快,马车在张府门口停下。 许閒整理了一下衣冠,摆出一副沉稳可靠的县令派头,跟著前来迎接的婢女走进了张府。 然而,走著走著,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婢女並没有带他去会客的正堂,反而领著他穿过几道迴廊,走进了一片安静的內院。 这里木扶疏,暗香浮动,空气中都瀰漫著一股女子的脂粉香气。 “我们这是……?”许閒忍不住开口询问。 “大人这边请,”婢女恭敬地躬了躬身,將他引到一扇雕木门前,然后便有一个俏丽的婢女接替了位置,“夫人就在里面等您。” 说罢,周遭的婢女都退了下去,留下许閒一个人站在门口。 许閒看著眼前这扇精致的房门,心中满是疑惑,因为这个地方,他来过。 谈事情,不应该去正堂或者书房吗? 怎么又跑到张夫人闺房来了? 难道张家有什么特殊的待客之道? 还是说,拖她办的事情有什么难言之隱? 他怀著一肚子疑惑,轻轻推开了房门。 一股更加浓郁、也更加曖昧的暖香,扑面而来。 房间里的陈设,精致而奢华,处处都透著女子的气息。 紫檀木的梳妆檯,粉色的纱幔,还有一个巨大的、足以容纳两三个人的浴桶,正冒著裊裊的热气。 !!! 许閒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严重怀疑,婢女是不是带错了地方,还是被人做局了。 就在他进退两难,考虑是该立刻退出去还是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时候,內室的珠帘被一只素白如玉的手轻轻拨开。 张夫人款款而出。 她身上,只披著一件半透明的樱色薄纱,乌黑如云的长髮湿漉漉地披在肩头,精致的锁骨和若隱若现的雪白肌肤,在朦朧的烛火下,散发著致命的诱惑。 她赤著一双玉足,脚趾上涂著鲜红的蔻丹,一步步走来…… 许閒感觉自己的喉咙,瞬间变得无比乾涩。 坏了,冲我来的! 第五十三章 未亡人凶猛 (求追读~) 许閒脑中瞬间警铃大作,无数念头疯狂闪过。 是刘桃之那个老狐狸设的局? 等我无法自拔的时候,便会衝出来一群人? 不,不行!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我,许閒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 若是在外胡吃海塞,娘子定会怪罪。 自己的清白,將直接关係到修为的进度条,关係到未来的幸福生活! 到时候,別说共享修为了,怕是连共享一张床都得打申请。 许閒只好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那具在薄纱下若隱若现、散发著致命诱惑的风韵酮体,缓缓走近,带起一阵香氛。 许閒承认,他刚才的確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 毕竟,前世二十多年,他也是个正常的单身狗。 但求生的本能,最终还是战胜了那点原始的衝动。 张夫人,赤著玉足,一步步走来,脚上鲜红的蔻丹在昏黄的烛光下,像两朵燃烧的火焰。 她走到许閒面前,吐气如兰,那双丹凤眼里水波流转,雾气涟涟。 “许大人,深夜叨扰,还请恕罪。”她的声音,挠人心扉,带著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妾身……只是想亲自为大人斟一杯薄酒,以谢搭救犬子之恩。” 说著,她便拿起桌上的酒壶,身子微微前倾,给他面前的酒杯斟酒。 隨著她的动作,那件本就聊胜於无的薄纱,领口又向下滑开了几分。 更要命的是,她那柔软的手臂,“不经意”地擦过了许閒的手背。 “滋啦——” 眉心精血被激活,那股奇异的酥麻感,瞬间窜遍了许閒的全身! 许閒浑身一僵,他悄悄抬起头,看见对坐的张夫人也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吟,身体微微一颤,脸上泛起两团醉人的红晕。 她也感觉到了! 而且看样子,她还挺享受! 这还得了! 你这是在考验本官! 许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了起来,动作之大,直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夫人!”他厉声喝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请自重!本官深夜到访,是为商议本县税粮之事!” 他这一嗓子,义正辞严。 然而他心里想的却是:姐姐,求你,別搞! 张夫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嚇了一跳,端著酒壶的手微微一抖,愣在了原地,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和委屈。 许閒不去看她,强迫自己將目光锁定在地上的一块地砖上,他完全不敢去看张夫人。 “本官此次前来,是想问请夫人,邀请县中乡绅一事,可都准备好了么?”他语速极快,试图用公务来冲淡这满屋的曖昧气息。 张夫人缓缓放下酒壶,重新坐下,拉了拉滑落的樱色透薄衣衫,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水雾蒙蒙地盯著许閒,许閒依稀还听到了小溪潺潺...... “大人的意思是……是要我们张家来组这个局?”她的声音恢復了些许平静,但那股子媚意却丝毫不减,“大人可知,此事过后,这个暨阳县就再也容不下我们张家了。” “本官乃本地县令,你又怕什么?”许閒梗著脖子,眼睛死死盯著地砖,“只要夫人肯帮忙,事成之后,本官保你张家在暨阳县,安然无恙。” “哦?”张夫人轻笑一声,那笑声像是一尾轻羽,抚过许閒的耳朵,“大人都不敢看我一眼,又如何能保我张家安然无恙?” 许閒的心跳漏了一拍。 此地不宜久留!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一句“告辞”,结束这场要命的谈判。 “噗——” 屋內的烛火熄灭。 眼前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些许月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不好! 许閒心中警兆大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具温软滚烫的身体便带著一阵香风,结结实实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別叫我张夫人……”她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让他脖子一阵发痒,“妾身闺名卞玉莲……” 轰! 这一次,不再是一股微弱酥麻的电流,而是百道千道在电流身体各处乱窜。 许閒只觉得眉心处,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力量瞬间炸开,席捲了他的四肢百骸,衝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意识。 他的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 隱约中,他好像回到了前世。 他正赤脚踩在由指压板铺就的场地上打篮球,脚底板传来的剧痛让他齜牙咧嘴。 他运著球,高高跃起,还未等他扣篮,篮筐便已经“吱呀”作响...... 这个球,进没进去? 许閒自己也不知道。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自家熟悉的房梁。 自己…… 正躺在臥室冰凉的地板上。 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脑子还有些发懵。 他环顾四周,熟悉的陈设,空气中瀰漫著娘子身上独有的清冷香气。 我怎么又回来了? 昨晚…… 我到底干了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 他赶紧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官袍有些褶皱,但还算完整地穿在身上。 扭头看向床上,只见白婉儿侧躺著,背对著他,乌黑的长髮如瀑布般铺在枕上,身形静美如画。 但这幅画面,却让许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寂静,比任何狂风暴雨都要可怕。 就在这时,白婉儿动了。 她缓缓坐起身,没有回头,径直走到屋角的小炉边,动作优雅地温了一碗羊奶,然后端过来,轻轻放在许閒面前的桌上。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响,也没有看他一眼。 “醒了?”她的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喝点吧,补补。” 补补…… 这两个字,像精准地插进了许閒的心窝。 他“嗷”的一声从地上蹦了起来,脸上瞬间堆满了諂媚的笑容,凑到白婉儿身边。 “娘子!你听我解释!昨晚是个误会!我保证什么都没干!她引诱我,但我守住了底线!我发誓!” 白婉儿终於转过头,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静静地看著他,看得许閒心里直发毛。 那碗中的羊奶,表面竟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又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化去。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响,也没有看他一眼,但许閒感觉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冻结了。 “那张夫人,我也见过,也算是个美人。夫君若是喜欢,纳了便是,我没意见。” 许閒的汗毛,瞬间就倒竖了起来。 完了! 这是送命题! 传说中的“我没意见”,那就是意见很大! “不不不!”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娘子说笑了!我许閒这辈子只爱娘子一人!我的心里,除了娘子,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了!” 他一边表忠心,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个……娘子,昨晚……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你去张府接我的吗?” 白婉儿没有回答。 白婉儿没有回答。她只是用那双清冷的眸子,又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她转过身,拿起一本不知名的书,坐到窗边,自顾自地翻阅起来。她翻动书页的动作很轻,但许閒却看到,她指尖触碰过的书页边缘,都悄无声息地化作了飞灰。 完了。 第五十四章 娘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求追读) 许閒端著那碗已经结冰的羊奶,在屋內坐了许久,直到双脚都有些麻木,才终於鼓起勇气,挪到了院子里。 天色已经大亮,但整个后院却像是被拉入了极北的寒冬。 白婉儿就静静地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单手撑著下巴。 她周身三尺之內,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石桌上覆盖著一层薄薄的白霜,连她呼出的气息,都在空中凝结成细碎的冰晶,然后悄然坠落。 这已经不仅仅是生气了,如果让娘子知道前世里有校园表白墙和小红书这种玩意,他必定已经上榜了! 许閒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堆满了討好的笑容,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在离她三尺开外的地方站定。 “娘子,起这么早啊。”他乾笑著,试图打破这冰封的气氛,“那个……你知道我昨晚梦到什么了吗?我梦到你……” 他话还没说完,白婉儿终於缓缓转过头,那双清冷的眸子瞥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 许閒感觉自己后半句话直接冻在了喉咙里,连同声带一起,变成了冰坨子。 一股寒意直衝天灵盖,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尬聊失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s??.???超省心 】 许閒脑子飞速运转,立刻切换策略。他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我有一个绝妙主意”的表情:“娘子你肯定饿了吧!坐著別动,看为夫给你露一手,做一顿爱心早餐!” 说罢,也不等白婉儿反应,他便一溜烟地衝进了厨房。 男人要展现自己的贤惠,才能挽回岌岌可危的家庭地位! 许閒心中给自己打气。 他回忆著前世刷到的美食短视频,决定復刻一道操作简单、卖相又好的可乐鸡翅。 没有可乐,酱油加不就是平替版? 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拿罐,因心中焦急,手一抖,错拿了旁边一模一样的盐罐,想也没想便豪迈地撒了进去。 “刺啦——” 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糊味混合著咸到发苦的诡异气味,瞬间瀰漫开来。紧接著,锅里躥起半人高的火苗,浓烟滚滚,直衝屋顶。 “咳咳咳!臥槽!”许閒被呛得眼泪直流,手忙脚乱地想找锅盖。 就在这时,一道水墙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带著森然的寒气,“噗嗤”一声,精准地覆盖了整个灶台,瞬间將火焰浇灭,只留下一锅黑炭般的玩意儿和满屋的狼藉。 许閒灰头土脸地回头,只见白婉儿面无表情地站在厨房门口,那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 討好,再次失败。 白婉儿头也不回的回去房间,躺在床上,许閒见状立马跟上。 那张他熟悉的大床,从中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分成了两半。 左边,是白婉儿的地盘,散发著清冷的香气;右边,是他的地盘,孤零零的,散发著一股“滚远点”的信號。 中间,仿佛隔著一道肉眼看不见,但能清晰感受到的寒气屏障。 楚河汉界,涇渭分明。 许閒不信邪,试探著將腿伸过去,试图跨越那道无形的边界。 “嘶——”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侵入骨髓,他的右腿像是被瞬间冻住,失去了所有知觉,僵硬得如同冰雕。 他触电般地缩了回来,抱著腿在地上直哆嗦。 完了,物理隔离都用上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涌上心头,他急忙心念一动,调出了那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半透明面板。 只见面板上,那行熟悉的数据,此刻却变得无比刺眼: 【共享进度:5.8%】 【共享目標:白婉儿】 【白婉儿拒绝与你共享修为功法!】 许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娘子拒绝了! 这已经不是以前那种“信號不好”的小问题了,娘子这是把网线了! 这次的危机,前所未有! 夜里,许閒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 他躺在属於自己的那一半冰冷的床上,感受著从“楚河汉界”另一边传来的阵阵寒意,想尽了办法。 他先是效仿古人,连夜写了一首情诗,辞藻华丽,情感饱满,吹捧得天乱坠。 白婉儿看完,只淡淡地评价了四个字:“油嘴滑舌。” 他又发挥自己前世的美术功底,画了一幅白婉儿的肖像,月下美人,仙气飘飘。 白婉儿瞥了一眼,评价:“鬼画符。” 许閒急了,甚至想起了前世的绝活,清了清嗓子,准备来段情歌。 他刚起了个头,白婉儿那清冷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带著一丝探究:“你大半夜不睡觉?” 所有物理层面的討好,全部宣告失败。 许閒终於明白,娘子她…… 这次真生气了。 他看著白婉儿那张在月光下更显清冷的冰山侧脸,陷入了沉思。 硬的不行,软的也没用。 必须找到一个能攻克她心灵壁垒的方法。 到底……什么是她能迅速会產生反应的东西? 许閒躺在冰冷的床上,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等等! 琅琊榜! 他想起来了,前几天白婉儿为什么不开心?因为《琅琊榜》大结局了!她剧荒了! 她好像对那种女频降智爽剧,有特別的偏爱。 既然常规的道歉没用,那我就不道歉了。 既然討好没用,那我就不討好了。 既然你喜欢看剧,那我就,让你看个够。 第五十五章 为娘子献上狗血 第二天一早,许閒顶著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放弃了所有口头上的解释和道歉。 他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反锁了门,找出库房里最好的徽墨和澄心堂纸,摆出一副要写传世名篇的架势。 然后,他提起了笔。 凭藉著前世阅尽无数霸总小说和土味短剧的深厚记忆,他开始了他的创作。 他画的不是山水,也不是人物,而是连环画。 一种画风极其感人,足以逼疯任何一位美术老师的连环画。 在他笔下,所有人物都是火柴人。霸道王爷,是一个头顶歪歪扭扭王冠的火柴人;倔强小白,是一个扎著两条冲天辫的火柴人;恶毒女配,是一个五官都挤在一起的火柴人。 至於场景,更是充满了后现代的解构主义风格。王府宫殿,就是一个方块上面加个三角顶;万马奔腾,是几个长方形框框下面画一堆杂乱的线条;至於床,那更是简单,一个“口”字就完美詮释了其核心功能。 艺术,主打一个抽象。 但这画风,丝毫不影响他注入的剧情浓度。 故事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霸道王爷爱上我》。 剧情更是重量级,完美缝合了“卖身救母”、“契约情人”、“带球跑”、“误会流產”、“替身白月光”、“追妻火葬场”、“霸道王爷强制爱”等一系列经过市场检验、人民群眾喜闻乐见的狗血元素精华。 他一边画,一边自己都忍不住嘖嘖称奇。 这剧情,但凡换个正常人来,都得被毒得口吐白沫,可他冥冥之中有种预感,娘子她……就好这口! 直到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后院时,许閒终於推开了书房的门。 他眼圈乌黑,髮丝凌乱,整个人像是从墨池里捞出来又风乾了一宿,唯独那双眼睛,闪烁著狂热的光芒,手里紧紧捧著那本耗尽心血的“决战用最终兵器”。 白婉儿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单手撑著下巴,百无聊赖地看著天空。 她周身的寒气似乎比昨天更重了,许閒一个哆嗦,赶紧收敛心神,像献宝一样,双手將那本散发著墨香的画册呈了上去。 “娘子,请看!”他的声音因为熬夜而沙哑,却充满了激情,“为夫呕心沥血,耗费一宿,专为你打造的绝世孤本!” 白婉儿缓缓转过头,清冷的目光落在那本粗糙的册子上。 她接了过去,纤纤玉指翻开了第一页。 然后,她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表情变化。 她接过册子,指尖触到那粗糙的纸张时,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 翻开第一页,她那持册的玉指微微收紧,原本平淡无波的眸子里,终於起了一丝涟漪。 “这是……何物?”她清冷的声音里,带著一丝怀疑,“鬼画符的……升级版?” 许閒完全无视了她对艺术的褻瀆,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启了配音模式。 “咳咳!娘子请看第一幕!王爷府!”他指著那个三角顶的方块,情绪饱满地解说道,“我们的女主角,小,为了给病重的母亲筹集医药费,被迫卖身王爷府为奴!但她,是那么的倔强!那么的不屈!你看她这桀驁不驯的眼神!” 他激动地指著那个只有两个黑点的火柴人脑袋。 白婉儿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突然!我们的男主角,冷酷无情的靖安王出现了!”许閒的声音瞬间压低,变得充满磁性,“他一把捏住小的下巴,用他那冰冷又霸道的声音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白婉儿:“……” 她面无表情地翻到了第二页。 “无聊。”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的视线,却已经落在了第二页那更加歪扭的火柴人上。 许閒心中一喜,知道有戏!他再接再厉,表演得更加卖力了。 “王爷的白月光,邻国公主回来了!她表面温婉善良,实则蛇蝎心肠!她故意在王爷面前陷害小,让她跪在雪地里三天三夜!” 许閒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著名下雪的动作,嘴里还发出“呼呼”的风声。 白婉儿的呼吸,似乎停滯了一瞬。 她看著画里那个跪著的、周围画了几个雪点的火柴人,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 “后来呢?王爷信了?”她似乎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当然信了!”许閒一拍大腿,痛心疾首,“男人嘛!总是被白莲蒙蔽双眼!可我们的小是谁?她倔强啊!她不解释!她就这么硬生生地挺著!然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竟想带著王爷的骨肉,独自远走?”白婉儿的声音里带著一丝难以置信,她终於將视线从画册上移开,看向许閒,清冷的眸子里满是探究。 许閒一愣,隨即大喜:“娘子英明!正是带球跑!她连夜逃出了王府,躲到了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想要独自把孩子生下来!” 剧情,开始进入第一个小高潮。 白婉儿嘴上说著“荒谬”、“不合常理”,但翻页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当看到画里的小白被恶毒女配派来的杀手追杀,在逃亡中不慎摔下山崖,画册上用一个巨大的墨点代表鲜血,旁边写著“孩子没了”四个大字时……一股无形的寒气自她周身逸散,“咔嚓”一声,她身下的石凳,竟因承受不住这股因书中人物的冤屈而波动的心绪,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细密的缝隙。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 许閒看到,白婉儿那捏著画册边缘的青葱玉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身下的石凳,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细密的缝隙。 她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她的情绪,已经被这幼稚的火柴人和狗血的剧情,牢牢地牵动了。 那双清澈如古井的眸子里,寒气不知不觉间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著气愤、惋惜和……投入的情绪。 鱼儿,上鉤了! 许閒心中狂喜,他知道,没人女人能够决绝狗血剧情! 他故意停下了声情並茂的解说,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凉透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白婉儿沉浸在剧情里,一连翻了好几页,发现后面都是空白的,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急切和探究,直勾勾地盯著许閒。 “……然后呢?” 这几个字,宛如天籟! 许閒差点笑出声,但他忍住了。他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为难和疲惫。 “唉,娘子有所不知,这创作……实在是耗费心神。”他捂著胸口,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为夫现在只觉得头晕眼,四肢无力,怕是……灵感枯竭,写不下去了。” 白婉儿静静地看著他,不说话。 但许閒能感觉到,周围那能把锦鲤冻成冰雕的寒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院子里的空气,回暖了。 许閒心中一动,悄悄上手,搭上白婉儿的肩膀,顺便调出了那个半透明的系统面板。 只见上面那行刺眼无比的红字,正在剧烈地闪烁。 【白婉儿拒绝与你共享修为功法!】 【白婉儿拒绝与你共享修为功法!】 闪烁了几下之后,那行字,突然变成了一行新的提示。 【共享联结正在尝试重新建立……】 许閒的嘴角,咧到了耳根。 成了! 什么道歉,什么情诗,都弱爆了。 没人女人,能够拒绝女频狗血剧! 第五十六章 公道 许閒趁热打铁,將画好的第二册《霸道王爷爱上我》恭恭敬敬地递到白婉儿面前。 故事的剧情,已经进展到了最抓人眼球的“追妻火葬场”环节。 冷酷王爷幡然醒悟,散尽家財,踏遍千山万水,只为寻回那个被他伤透了心的小白。 然而,在最关键的,王爷终於找到女主,却发现女主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三岁萌娃,並且对他说出那句经典台词“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的时候,故事戛然而止。 画册的最后一页,只有一行龙飞凤凤舞的大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为夫心情。” 白婉儿面无表情地接过,指尖轻轻摩挲著那粗糙的纸张,周身那的寒气,已然散尽。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翻阅起来,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倒映著火柴人纠葛的爱恨情仇。 就在这时,叶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三叔公,张府派人传话,说是……张夫人已经准备妥当了。” 许閒心中一凛,看了一眼沉浸在狗血剧情中无法自拔的娘子,赶紧凑过去,柔声道:“娘子,为夫去去就回,你先看著,等我回来,我在给你看点好的。” 白婉儿头也没抬,只是从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 成了! 许閒心中大定,安抚好这位祖宗,他才敢放心地去办正事。 其实他还有个更便捷的方法,只是那个方法有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用的。 许閒换上一身青色常服,將那本足以搅动整个暨阳县风云的帐册揣进怀里,带著叶凡,坐上了前往张府的马车。 马车軲轆碾过青石板路,许閒的心,也跟著一上一下。 今天这场宴会,是他托张夫人办的。 只不过,做东的是他,赴宴的,是暨阳县里一群自以为是的牛鬼蛇神。 …… 张府宴客厅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暨阳县有头有脸的士绅豪强,几乎全数到齐。 他们端著酒杯,三五成群,交头接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几分恰到好处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藏著掩饰不住的疑惑和不安。 他们收到的请柬,落款写的可是县丞刘桃之的名讳,托张家那位未亡人代为邀请。 可这宴席都快开始了,正主刘大人却迟迟不见踪影,反倒是那位新上任的许县令,在一眾婢女的引领下,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许閒一袭青衫,面带微笑,他无视了满堂惊异的目光,径直朝著那空悬的主位走去。 “许大人?您怎么来了?” 一个与刘桃之素来交好的胖乡绅,终於忍不住站了起来,他挺著滚圆的肚子,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今日是刘大人宴请我等,商议秋税一事。您这般不请自来,怕是不合规矩吧?” 此言一出,厅內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许閒的身上,有看戏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暗自担忧的。 许閒恍若未闻,径直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从怀中慢条斯理地掏出那本帐册,“啪”的一声,轻轻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他抬起眼,微笑环视眾人,声音清朗:“刘大人身体不適,来不了。今日这宴,本官代劳。”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那本陈旧的帐册。 “至於规矩……这本帐,就是今天唯一的规矩。” 满堂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了那本薄薄的册子上。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袭来。 卞玉莲身著一袭华贵的紫罗兰色长裙,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她亲自端著一壶温好的美酒,走到许閒身边,柔声道:“大人一路辛苦,妾身为您斟酒。” 她微微俯身,饱满的曲线在衣襟处勾勒出迷人的弧度,一股幽兰般的体香混杂著酒香,直往许閒的鼻子里钻。 许閒端起酒杯,只觉得手心里被她柔软的指尖轻轻一搔,一股熟悉的酥麻感,瞬间从接触点炸开,沿著手臂,窜遍全身。 他抬眼,正对上卞玉莲那双水波流转的丹凤眼。 这女人…… 你有完没完! 许閒心中警铃大作,但他没有躲闪。 他反而长嘆一声,收回目光,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著张夫人,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夫人不必如此。令郎误入歧途,乃家教不严之过。本官痛心之余,更希望能正本清源,还暨阳一个朗朗乾坤。”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 “夫人请先坐下吧。”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张夫人那张嫵媚的俏脸,眼中闪过一丝嗔怪和委屈,最终还是顺势在许閒身侧的位置坐了下来,低著头,不再言语。 而在座的豪绅们,则个个面面相覷,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许大人这话,明著是敲打张夫人,实则是在警告他们所有人! 美艷的未亡人都在亲自为她斟酒,难道说连本地根基深厚的张家早已经被他降服了? 这位年轻的县令,看起来有些难对付啊。 “一本不知从哪来的破帐,就想给我们定规矩?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那胖乡绅兀自嘴硬,色厉內荏地喝道。 许閒笑而不语,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翻开了帐册的第一页,朗声念道: “城东,王员外。去年腊月,为侵占城西李家良田百亩,送县丞刘桃之府上『贺礼』,纹银一百两。王员外,这事,你可认?” 被点到名的,是一个乾瘦的中年人,他脸上的麻子因为恐惧而显得更加明显。听到自己的名字和罪状被一字不差地念出来,他“噗通”一声,双腿一软,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许閒不再理他,手指下移,又念出第二个、第三个名字…… 他每念一个名字,就有一名豪绅面如死灰,浑身颤抖。 他念得不快,声音平稳,却像死神的镰刀,一下一下,精准地割在眾人的心头。 就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刻,许閒端起酒杯,却见身侧的张夫人看似端庄地为他布菜,那握著玉箸的指尖,却“不经意”地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划过,带来一阵熟悉的酥麻。 她抬起眼,那双丹凤眼中水波流转,带著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挑衅与邀请。 那股熟悉的酥麻感再次袭来。 许閒不动声色地將腿挪开,心中暗骂: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许閒的手指,最终落在了胖乡绅的名字上,他正要开口,彻底击溃此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却听门口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哈哈哈!许大人啊,王员外不过是与本官走得近些,何至於被大人如此苦苦相逼?” 门口,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 眾人惊骇回头,只见县丞刘桃之一脸春风得意的笑容,背著手,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著他那几个心腹。 刘桃之走入场中,看也不看那本帐册,对著惊魂未定的眾人拱了拱手,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诸位,让大家受惊了。许大人年轻气盛,行事难免偏激。这本帐册,想必是有些误会。大家放心,有本官在此,定会给大家一个公道。” 他三言两语,就將自己塑造成了力挽狂澜的保护者,將许閒打成了滥用职权的酷吏。 不少乡绅的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许閒的脸上,却依旧毫无波澜。 他只是將那本帐册,用两根手指,轻轻向前一推,推到了桌子中央。 “刘大人说得对,凡事都讲究个证据。” 他抬起眼,目光清澈如水,直直地看著刘桃之。 “既然你来了,不如就从头看起?” “比如这第一页,第一笔,就是你刘大人家的烂帐。” “你,想怎么给个公道?” 第五十七章 卞夫人,你也有话要说? 刘桃之依旧是满面春风,目光掠过一眼许閒手边的相册,隨后他抚掌大笑:“哈哈哈!许大人真是风趣!这等玩笑,可开不得!” 他仿佛没看到那本帐册,也没听到许閒那句诛心之言,径直走到主陪的位置上,一撩袍角,施施然坐下。 “来来来,诸位同饮!”他热情地招呼著眾人,仿佛他才是今晚真正的主人,一改主次,“今日是本官宴请,许大人能赏光前来,乃是暨阳县的福气,也是我等的荣幸!大家可要多敬许大人几杯!” 他这一手太极推手,玩得是炉火纯青。 三言两语,便將许閒那致命一击化解於无形,还顺势將自己摆在了宽宏大度、顾全大局的长者位置上。 在座的乡绅们都是人精,见状连忙打著哈哈坐下,场面一时间又恢復了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许閒心中冷笑,老狐狸,这就开始你的表演了? 他也不急,將那本帐册缓缓收回,放在手边,端起酒杯。 那些想看他笑话的乡绅们,一时竟找不到任何破绽,反而被他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所慑,愈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席间,刘桃之眼珠一转,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本官近日常听闻一些坊间传言,说许大人文武双全,有神鬼莫测之能。前些日子,更是单枪匹马,扫平了那为祸多时的巫山妖窟。不知此事……可当真?” 来了,正戏前的开胃小菜。 许閒端著酒杯,轻轻晃了晃杯中琥珀色的酒液,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带著三分无奈,三分自嘲,还有四分“高手寂寞”的沧桑。 “唉,刘大人谬讚了。”他长嘆一声,眼神飘向窗外,仿佛在追忆那场“惨烈”的大战,“不过是些许不成气候的精怪罢了,仗著地利,负隅顽抗。本官也是拼了性命,才侥倖將之『击杀』。” “冒死击杀”四个字,他咬得极轻,却又吐字清晰。 话音落下,席间有几人端著酒杯的手明显一滯,琥珀色的酒液险些洒落。 能將六品大妖红袖夫人说成“不成气候的精怪”,还將此等功绩轻描淡写为“侥倖”…… 在场眾人心中同时“咯噔”一下,再看向许閒时,眼神中的审视已然化作了深深的忌惮。 刘桃之端著酒杯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股幽香袭来。 坐在许閒下首的卞玉莲,气质端庄,她柔声细语地为许閒布菜,姿態优雅得体。 “大人,尝尝这个,秋日里的鱸鱼,最是鲜美。” 她的声音端庄大方,然而,就在眾人视线的死角,桌案之下,许閒忽然感觉脚踝处传来一阵温软滑腻的触感。 那感觉稍纵即逝,仿佛一条小蛇,顺著他的裤管悄然缠上。 许閒身子一僵,熟悉的酥麻感再次传遍全身。 他不动声色地伸出一只手,將卞玉莲的小脚丫挪开。 卞玉莲见他躲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嗔羞,隨即让许閒好好体验了一把打蛇隨棍上。 “滋啦——” 又来了! 许閒感觉自己像是被电了一下,差点酒杯都脱手而出。 而这一切,自然没能逃过刘桃之那双毒辣的老眼。 他看著两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亲昵,眼神愈发阴沉,看来这张家已经投靠了许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气氛看似热烈,实则暗流涌动,一眾豪绅都在等著刘桃之的全力反击。 许閒端著酒杯,扫视一圈,他知道,好戏,快要开场了。 果不其然,刘桃之终於放下了酒杯。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那和煦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诸位乡亲父老啊!”他环视眾人,声音悲愴,带著哭腔,“我刘某人在暨阳县十数年,自问兢兢业业,一心为民,从不敢有半分懈怠!可如今……如今朝廷新政如狼似虎,要清查田亩,一体纳粮!这是要將我等逼上绝路,压得我等喘不过气来啊!” 他这一番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起初是一片寂静,乡绅们面面相覷,眼神中满是犹豫和权衡。 终於,那个与刘桃之交好的胖乡绅,像是下定了决心,將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第一个站了起来,满脸悲愤地附和道: “刘大人说得对!我们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凭什么到了我们这一代就要改?” “那清查田亩,分明就是与民爭利!我等也是大梁子民,为何要受此不公!” “日子没法过了!真没法过了!” 一时间,整个宴客厅怨声载道,矛头整齐划一地指向了安坐於主位之上,那个从始至终都掛著和煦笑容的年轻人。 “许大人!您是朝廷派委任的父母官,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那个之前嘴硬的胖乡绅,此刻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是啊大人,此等恶政,乃奸臣一人所为!您乃国之栋樑,可不能助紂为虐,寒了我们本县子民的心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横飞,试图用滔滔“民意”来压垮许閒,逼他在这新政上让步。 许閒只是静静地听著,脸上依旧掛著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一出排练已久的拙劣戏剧。 就在这气氛剑拔弩张,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刀子般聚焦在许閒身上,等著他如何收场时,一个端庄大气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了起来。 “诸位说得如此情真意切,倒让妾身想起了一件事。” 满堂嘈杂,戛然而止。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家未亡人,卞玉莲,缓缓地站起了身。 她一袭华贵的紫罗兰色长裙,身姿婀娜,艷光四射,此刻却偏偏做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 她环视眾人,那双水波流转的丹凤眼,最终精准地落在了脸色瞬间微变的刘桃之身上。 她缓缓站起身,原本那副泫然欲泣的柔弱姿態瞬间消失不见。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叫嚷的乡绅,那双水波流转的丹凤眼,死死锁定了脸色瞬间微变的刘桃之。 “刘大人,”她朱唇轻启,声音里再无半分柔媚,只剩下冰冷的嘲弄,“您刚才说,您在暨阳县十数年,一心为民,从不敢有半分懈怠?” 第五十八章 未亡人的助攻 “张夫人,你喝多了。” 刘桃之语调轻缓,略显疑惑地看著卞玉莲,心想著自己应该没有什么把柄捏在她手里才对,这个女人是想做什么。 然而,卞玉莲完全无视了刘桃之,反而对著许閒嫣然一笑,那眼波中居然带著几分不属於这个年龄段的俏皮。 许閒对上她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这个未亡人,准备以她自己的方式,来帮忙掀翻刘桃之。 毕竟,两人也算是有过一段深度的情谊。 朋友之间就应如此,你帮我一回,我帮你到底。 不过,那夜,许閒扣没扣进去那个球,怕是真要成一桩无头案了,他不好问,也不敢问。 无他,要脸! “大人,妾身並非胡言,更非醉话。”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著一种玉石俱焚的清冽。 “妾身今日,是要揭发!”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起头,声音陡然拔高,字字泣血,如杜鹃啼鸣,配合著梨带雨的表情,身子簌簌发抖,波浪浮动,惹人怜爱。 许閒不由得点了个赞,女人,你的演技,我认可了。 “妾身要揭发的,不是別人!而是我张家,与县丞刘桃之,狼狈为奸,连年合谋侵吞税粮,共计——三万石!” “轰!” 三万石! 这三个字,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满堂死寂。 那些刚才还在叫嚷著“没法活了”的乡绅们,张著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偷税漏税?他们在行! 可就省下来的那点粮食最多不过百两。 三万石粮食! 那得是多少银子。 这已经不是普通贪腐了,若是被上头查到了,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更让他们愤怒的是,这种掉脑袋,能捞大钱的“好事”,他们居然不知道! 刘桃之这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竟然一个人独吞了! 把他们当猴耍,让他们在这里为了那几百两的税银哭天抢地,他自己却在后面偷偷赚大钱。 一瞬间,无数道愤怒、猜忌、恐惧的目光,齐刷刷地从许閒身上移开,像刀子一样,狠狠地扎向了刘桃之!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些豪绅和刘桃之之间脆弱的同盟瞬间土崩瓦解。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往往皆为利往。 许閒脸上依旧掛著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仿佛对这惊天大案毫无波澜。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那本陈旧的帐册,语气平淡。 “哦?这可奇了。” 他慢悠悠地开口,目光扫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的脸。 “本官这本帐上,只记了些鸡毛蒜皮、偷鸡摸狗的小事,却偏偏没记下这等惊天大案。看来,本官还是查的不够深啊。” 一句话,信息量爆炸。 既表明了自己对此事的“意外”,又不动声色地告诉所有人,你们那点破事,我手里都有,只是懒得跟你们计较。 跟刘大人这三万石的“大生意”比起来,你们连提鞋都不配! “你……你这毒妇!” 刘桃之彻底失態了,他浑身颤抖,指著卞玉莲破口大骂,口水四溅。 “为了攀附新贵,竟敢如此血口喷人,构陷朝廷命官!来人!来人啊!给我把这个疯妇拿下!” 他身后的几个心腹“唰”地一下站了起来,目露凶光,就要上前。 卞玉莲看著暴跳如雷的刘桃之,慌忙躲到许閒身后,继续开火。 “攀附新贵?刘大人,你摸著自己的良心问问!” “先夫在世时,屡次三番劝你收手,说此乃取死之道!可后来呢?他却在一次出城收租时,『意外』坠马身亡!” “意外”两个字,她咬得极重,她没有直接指控谋杀,却比任何指控都更加诛心! 一眾豪绅惊讶的看向刘桃之,没想到这位儒雅隨和的县丞,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他们毫不怀疑卞玉莲话中的真假。 通常,建模优秀的人,可以获得更多的同情,更何况还有未亡人这个身份作为加分项。 一眾人等纷纷化身护使者,声討刘桃之。 “够了!” 许閒终於收起了笑容,他猛地一拍桌子。 “啪!” 声音不大,让整个大厅为之一静。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冰,冷冷地看著刘桃之。 “刘大人,在本官面前动用私刑?” “你,还没这个资格。” 隨即,他转向哭得“几欲昏厥”的卞玉莲,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说他侵吞税粮,可有证据?” 卞玉莲伸出纤纤玉指,掏出一方丝帕抹去眼泪。 “证据,就在我家乡下的庄子里头,大人若是不信,隨时可以去查看。” 多米诺骨牌,在这一刻,被彻底推倒。 卞玉莲言辞凿凿,底下的豪绅纷纷朝著刘桃之“口吐芬芳”。 刘桃之看著眼前这幅景象,知道大势已去。 他脸上的惊慌和愤怒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狰狞到扭曲的疯狂。 他缓缓地、缓缓地笑了。 “好……好一个贞洁烈妇,好一个青天大老爷……” 他猛地一挥手! “唰啦啦——” 宴客厅外,早已埋伏好的刀斧手瞬间涌出,明晃晃的刀刃在灯火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將整个大厅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乡绅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嚇得魂飞魄散,一个个抱著头钻到了桌子底下,哭爹喊娘。 “许閒!” 刘桃之彻底撕破了脸皮,他指著许閒,声音嘶哑而怨毒。 “你勾结妖妇,构陷本官在先,意图扰乱我暨阳县安寧!今天,本官便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鱼肉百姓的酷吏!” 杀机毕露! 叶凡听闻里头有变,当即冲了进来,第一时间拔刀,將许閒护在身前。 但他一人一刀,面对数十名如狼似虎的刀斧手,无异於螳臂当车。 局面,在瞬间逆转。 满堂刀林,杀气盈天。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许閒,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甚至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上本不存在的灰尘,用一种看傻子般的、带著几分怜悯的眼神,看著状若疯魔的刘桃之。 “刘大人,”他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哭喊与喧囂。 “是谁给你的勇气,觉得本官……” 他微微一顿,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是独自赴宴的?” 第五十九章 娘子救我! 刘桃之那张“妈圈天菜”的老帅脸,在听闻许閒还有后手的时候,扭曲成了一团。 他下意识地扫视四周。 他还有埋伏?换不了那么多了。 为女帝陛下尽忠,就在今日! 一想到自己为了女帝陛下的千秋伟业,在此地蛰伏十数年,受尽了偽梁的鸟气,如今大计將成,又岂能被一个乳臭未乾的黄口小儿破坏! 今日,他必死! 想到这里,刘桃之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被疯狂吞噬。“许閒,死到临头,还敢牙尖嘴利!” 而另一边,许閒的稳如老狗。 他表面上云淡风轻,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高人模样,实际上,眼角余光早已瞥向了那个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半透明面板。 【无临时共享目標】 呵呵,一群战五渣! 许閒心中大定,腰杆挺得更直了。 自己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八品高手,虽然还是初窥门径,但这身修为,是从娘子那共享来的,根基扎实,品质有保障! 对付这群凡夫俗子,几个平a就能解决。 他刚才也就是嚇唬嚇唬刘桃之,因为前世的电视机都是那么演的,这样显的自己比较帅而已。 打人要狠,装逼要帅!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看著色厉內荏的刘桃之,摇了摇头,嘆息道:“刘大人,你混了这么多年,怎么连反派的基本修养都忘了?第一,话不要太多;第二,永远不要低估主角的后台。” “你!”刘桃之听的不明觉厉,但是依然气得浑身发抖。 然而,就在许閒准备再说两句骚话,彻底击溃对方心理防线的时候,他眼前的面板,毫无徵兆地疯狂闪烁起来! 【重新扫描目標……】 【目標:刘桃之。修为:八品(登堂入室)!】 许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臥……臥槽? 他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难以置信地看著刘桃之。 这个看起来最多就是身材好一些的中年人,居然是个八品? 这不对吗,刚才系统怎么没显示呢! “小崽子,很惊讶吗?”刘桃之缓缓直起身,身上儒雅的气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凝如铁的杀伐之气。 他活动著手腕,发出“咔咔”的脆响,整个人的气势节节攀升,压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为了陛下的大业,我在这暨阳县装了十五年的废物。” 他看著许閒,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你,是第一个逼我动用全力的人。能死在我手上,是你的荣幸!” 话音未落,刘桃之直衝许閒而来。 好快! 许閒的瞳孔猛地一缩,根本来不及反应,一股凌厉的劲风已经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双臂,交叉护在胸前。 然而,就在刘桃之那只缠绕著雄浑真气的老拳,即將砸在他手臂上的瞬间,异变陡生! 【临时共享启动……】 【正在尝试连接目標:刘桃之……连接成功!】 【开始共享……】 刘桃之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像是打进了一团黏稠又诡异的里。 更让他惊骇的是,自己拳上那苦修多年的修为,竟如开闸泄洪一般,不受控制地向著许閒的体內涌去! 而许閒,则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双臂涌入,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舒坦得他差点呻吟出声。 这是什么邪门的功法?! 刘桃之大惊失色,猛地抽身后退,拉开了七八步的距离,一脸惊疑不定地看著许閒,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他想起了那个传闻,许閒单枪匹马击杀六品“红袖夫人”,如此看来,这大概率是真的。 可夺人修为这种邪门功夫,他是闻所未闻。 许閒笑了笑,抱歉,我掛没关。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刘桃之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许閒虽然心里发虚,但脸上却是一副“你太大惊小怪了”的淡定表情。 刘桃之眼神变幻,他意识到,不能和他贴身对打。 他一咬牙,从怀中摸出一柄造型诡异的墨绿色短刃。 那短刃一出现,整个大厅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刃身上流转著不祥的乌光。 “此乃七品法器,『腐骨』!”刘桃之声音森然,“以北地寒铁淬炼七七四十九日,再辅以百种毒物祭炼而成!上面,还抹了我精心调配的『见血封喉』!別说是你,就算是六品大妖,挨上一下,也得当场化为一滩脓水!” 七品法器!带毒! 许閒脸上的淡定终於绷不住了。 他虽然是八品,但那是修为等级,不是战斗等级! 他到现在都没认真打过几场,更关键的这玩意儿,擦著就死,碰著就亡啊! 他想起前世里头某些安全宣传片,问,如果歹徒持刀,你空手怎么办? 逃,或者喊个能制裁他的人来。 “娘子!!!救我!” 许閒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吶喊,声音之穿透了屋顶,他相信神通广大的娘子一定能够听的到。 可惜了,上次的护身符没问娘子多要几张,不然也不至於如此狼狈。 “哈哈哈!”刘桃之见他这副怂样,心中的恐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鄙夷和快意,“你喊谁都没用了,受死吧。” 他身形如电,化作一道残影,手中的“腐骨钉”带著一道绿色的死光,直刺许閒的咽喉! 完了! 这次真的要寄了! 许閒嚇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並没有传来。 “叮。” 一声清脆得仿佛玉珠落盘的轻响。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许閒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只见一只纤细、白皙、完美得不像凡人的手,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只手,只用了两根手指,食指与中指,便轻描淡写地夹住了那柄气势汹汹的“腐骨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刘桃之脸上的狰狞和疯狂,凝固成了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咔嚓……”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响起。 那柄號称能毒杀六品大妖的七品法器,从被白婉儿指尖夹住的地方开始,寸寸断裂,化作一堆无用的金属粉末,簌簌地从空中飘落。 紧接著,一道清冷中带著十分不悦的身影,缓缓在许閒面前凝聚成形。 白婉儿依旧穿著那身素雅的寢衣,乌黑的长髮隨意披散,不施粉黛的脸上,写满了“被打扰了很不爽”的情绪。 “夫君,”她朱唇轻启,声音平淡无波,“我才看到王爷找到小,你就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她看都没看呆若木鸡的刘桃之,只是侧过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静静地看著躲在许閒身后的卞玉莲。 就这一眼。 卞玉莲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將她吞没。 在那道目光下,她那点引以为傲的美貌,身材都不值一提…… 第六十章 查岗的和查案的 在白婉儿的目光下,卞玉莲感觉自己就仿佛被剥光了衣服,被看了个透。 那本引以为傲的美貌,在那双清冷如月华的眸子面前,就像是三岁孩童的涂鸦一般可笑。 她那引以为傲的双峰,此刻竟也败下阵来,但她依然不服输的挺起了胸膛,挑衅似的偷偷看了一眼白婉儿。 许閒感觉到两人之间有些淡淡的火药味。 他一个激灵,也顾不上身后那娇媚的未亡人了,他怕娘子一巴掌拍碎了未亡人。 一个滑步就挡在了白婉儿和卞玉莲中间,脸上瞬间堆起了最諂媚的笑容。 “娘子,娘子您怎么来了?哎呀,您看您,这衣衫单薄的,著凉了可怎么办?” 他一边说著,一边就要脱下自己的外衫。 然而,白婉儿的目光,却根本没在他们二人身上停留太久,转向了那个嚇呆在原地的刘桃之。 空气中凭空凝聚出四道薄如蝉翼的水刃,无声无息地划过了刘桃之的四肢。 刘桃之的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著,经脉尽断。 白婉儿甚至没有动一下手指。 只是一个念头。 许閒看到刘桃之的惨状,心里一凉,娘子,你对他泄愤了,可就不能再动我了。 白婉儿將视线重新投向许閒,准確地说,是投向许閒身后的方向。 “夫君,”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听眉头微蹙,“你身上,有她的味道。很浓。” 许仙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来了来了,妻子的敏锐嗅觉,版本t0的查岗神器! 卞玉莲再闻得此言,心虚地低下了头,避开她的目光。 她畏畏缩缩地躲在许閒身后,可心里始终又按捺不住那份致命的好奇心,她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可以降服这位年轻的县令。 於是她悄悄抬起头,瞥向白婉儿。 正好四目相对。 只是一眼,卞玉莲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被那双眼睛吸了进去,在那片清冷的星空下,被冻成了齏粉。 许閒一看,这还了得?! 你还敢跟正宫娘娘对视? 你们是想让我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追妻火葬场”吗? “咳咳!”他赶紧展开双臂,像一只护食的老母鸡,將白婉儿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娘子,你听我解释!这绝对是个误会!这次多亏了张夫人,才能揭开刘桃之的真面目。” 许閒费力的辩解著。 白婉儿清冷的眸子眨了眨,似乎真的在分辨话里的真假。 许閒心中一喜,有门! 然而下一秒,白婉儿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虽然没再追究,但那股“你今天晚上睡地板”的冰冷气场,已经瀰漫开来。 许閒心中哀嘆,今晚怕是又不能好好的蹭蹭娘子的修为了。 就在这气氛尷尬的时候,宴客厅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 紧接著,一声清冷的断喝,如惊雷般炸响: “绣衣使办案,閒人退避!” “哗啦——” 大门被猛地推开。 为首的,正是韩子平。 他身后,跟著一队身著绣白月袍,腰挎长刀,气息肃杀的绣衣使。 而跟在韩子平身侧的一道谦影,却吸引了在场所有的男人的目光。 那是一个女子。 手持一柄长刀名为“镇国”,腰间还挟著一柄短刃名为“安邦”,一头利落的马尾高高束起,眉眼间带著一股不让鬚眉的锐气。 正是恢復了女儿装的沈璃。 她一身干练的月白色裙装,內里是不知什么材质的素色劲装,带著明显的塑身效果,但她却远不如白婉儿和卞玉莲那般的有容乃大,仅仅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罢了。 她的下身拥有著令人忍不住想好好把玩一番的细腰长腿,腰身纤细,不堪盈盈一握;一双大长腿笔直修长,紧紧併拢,不留任何缝隙。 若是放在前世,给那些瓦学弟和狗学长看见,定会大呼:“舔骨折!” 当她看清这宴客厅內剑拔弩张、一片狼藉的景象时,饶是见惯了大场面,也是微微一愣。 地上躺著个半死不活的县丞,一群本地乡绅抖得跟筛糠似的躲在桌子底下,一个美艷的俏寡妇躲在县令身后,而那个新上任的县令…… 正对著她的娘子赔著笑脸。 这个现场有些复杂,沈璃陷入了沉思。 然而,就在许閒以为这已经是今天抓马剧情的顶峰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跟在沈璃身后的最后一个人。 只一眼,许閒的眼皮没来由地疯狂地跳了一下。 那是一个身披僧袍的年轻和尚。 和尚面容俊朗,宝相庄严,眉心一点硃砂,气质出尘得仿佛不属於这片凡俗之地。 他双手合十,对著满堂狼藉,轻轻宣了一声佛號:“阿弥陀佛。” 声音温润,仿佛带著安抚人心的力量。 可他的目光,却在扫过眾人后,不著痕跡地在白婉儿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那双温润的眸子深处,仿佛有微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宣佛號的语调未变,但那合十的双手,指节却几不可查地收紧了半分。 隨即,他垂下眼帘,掩去了所有情绪,只是那原本舒展的眉头,却在不经意间,微微蹙起,似在思考什么。 许閒甚至能看到,那和尚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怀好意”的神色。 臥槽! 许閒心里“咯噔”一下。 这眼神,这仪態,他可太熟悉了! 他前世高考临近时,曾被老妈拉著去过几次和尚庙,烧香拜佛。 那些个和尚对有钱人一个態度,对普通人又是另一个態度,说好听点叫做“佛渡有元人”。 若去的是个貌美的女施主,那就是左手施主右手经,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个和尚的你特么是几个意思? 当著我面看我老婆? 就在许閒思考著,该怎么狠狠地办这个和尚的时候,韩子平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地对他说道: “许大人,出大事了!” “州府派来的巡查组,不知为何,提前到了!” “下官刚才就是去城外迎接,没想到……” 韩子平看了一眼这满地鸡毛的案发现场,又看了一眼那边气场强大的白婉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没想到,您这儿……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第六十一章 木驴 县衙后堂,许閒吩咐了叶凡几句,让他好生招待那宝相庄严的和尚。 叶凡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那和尚,低声说道:“明白了,三叔公。” 许閒接著赶去了县衙大牢。 眼下,没有什么比撬开刘桃之的嘴更重要。 县衙大牢內,阴暗潮湿。 霉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刘桃之被两条粗大的铁链锁在墙上,琵琶骨被洞穿,一身修为尽废。 他披头散髮,官袍上沾满了污泥和血跡,狼狈不堪,但他却依旧挺直了脊樑,那张曾经迷倒万千大娘的老帅脸上,带著一丝嘲讽的冷笑,仿佛被锁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外面那些徒劳无功的人。 “刺啦——” 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被按在他胸口,皮肉烧焦的气味瞬间瀰漫开来。 沈璃亲自审讯,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中的烙铁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然而,刘桃之除了身体本能地抽搐了一下,脸上竟连一丝痛苦的表情都没有,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牢房里迴荡,显得格外刺耳。 “没用的……”他声音沙哑,看著喘著粗气的沈璃,眼神里满是轻蔑,“这点小把戏,比起我北地儿郎经受的苦难,算得了什么?” 沈璃银牙紧咬,將烙铁扔进火盆,溅起一片火星。 她从腰间抽出那柄名为“安邦”的短刃,寒光一闪,抵在了刘桃之的脖子上。 “我再问你一遍,你的同党都有谁?你们的谋划是什么?” 刘桃之甚至懒得再看她一眼,只是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君施为的模样。 他骨头之硬,远超沈璃的想像。 各种手段用尽,却一无所获。 “没用的。”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牢房门口传来。 沈璃回头,只见许閒正靠在门框上,手里端著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悠哉游哉地喝著,就像在看戏。 “这种人,寻常的皮肉之苦,只会越打越来劲。” 许閒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嘖嘖两声,“你看他,是不是已经开始脑补自己死后被追封,牌位上写满丰功伟绩的画面了?” 沈璃停下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皱眉看向许閒:“那许大人有何高见?” 她对许閒的观感很复杂。 她的师兄杜仲在临行前,曾关照她要交好这位县令,可她绝觉得此人就是个文弱书生罢了,上次的巫山妖窟定是他人所为。 许閒並没有直接回答,他挥了挥手,对旁边的狱卒道:“去,给他鬆绑,再弄碗热粥来,多放肉。” 狱卒一愣,看向沈璃,见她没有反对,才迟疑著上前,解开了刘桃之身上的锁链。 很快,一碗香气扑鼻的肉粥被端了上来。 “吃吧,吃饱了再打。”许閒將粥碗推到刘桃之面前,语气平淡。 刘桃之重获自由,却只是冷笑一声,猛地一挥手,將那碗热粥打翻在地。 滚烫的粥水混著米粒和肉末,洒了一地。 “收起你那套假仁假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我嘴里套出半个字,痴心妄想!” 许閒也不生气,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看著地上的狼藉,点了点头:“不错,有骨气。不过,你不吃饱,待会儿我怕你撑不住啊。” 他转过头,对旁边一脸茫然的沈璃招了招手,用一种商量的口吻道:“沈百户,我看寻常的法子是不行了。不如……咱们给他上个『木驴』?” “木驴?”沈璃先是一愣,隨即那张英气逼人的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连耳根都透著粉色。 她又羞又怒地瞪著许閒,“许大人!你……你胡说什么!那……那是专门用来惩治不贞女子的酷刑,如何能用在男人身上!” “哎,话不能这么说嘛。” 许閒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刑罚面前,人人平等。再说了,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呢?“ 两人的对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牢房里,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刘桃之的耳朵里。 刘桃之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可以忍受皮肉之苦,可以坦然面对死亡,但他无法想像自己像个犯了姦情的妇人一样,骑在那种东西上…… 那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一万倍! 那是对他身为男人的侮辱! “你们……你们敢!”他那张一直保持著冷笑的脸,终於绷不住了,浮现出惊恐和愤怒,声音都变了调。 许閒一看他这反应,心里就有底了。他衝著外面的狱卒使了个眼色:“去,把傢伙抬进来,让他先观摩观摩,熟悉一下流程。” 几个狱卒强忍著笑意,还真就从库房里抬进来一个布满灰尘的木驴。 那玩意儿造型古怪,尤其是中间那根高高翘起的、打磨得光滑无比的木桩,散发著一股令人菊一紧的气息。 刘桃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浑身颤抖,嘴唇哆嗦著,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硬气。 “不……不要!”他声音发颤,几乎是在哀求。 许閒却仿佛没听见,还在跟沈璃“討论”著技术细节:“沈百户你看,我觉得这个角度可能不太对,是不是应该再高一点?或者,咱们可以先不绑他,让他自己坐上去试试?” 沈璃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许閒,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 “不!不!我说!我什么都说!”刘桃之疯狂求饶。 许閒却毫不理会,踱步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道:『刘大人,你现在说的,我可不敢信啊。等你体验完了,再说也不迟。” 当两个狱卒狞笑著朝他走去,伸手要来架他的时候, 刘桃之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抱著头,发出了绝望的哀嚎,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失声痛哭。 一个刚才还铁骨錚錚的硬汉,就这么被一个还没真正实施的刑罚,彻底击垮。 接下来的供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刘桃之不仅仅是北魏潜伏在大梁多年的密探,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北魏南征大军的“引路人”之一。 暨阳县,地处南北交通要道,是重要的產粮区。 他这十几年在此经营,並非为了贪图享乐,而是在暗中绘製舆图,勘探地形,更重要的,是利用职务之便,以各种名目,將本该上缴国库的税粮,偷偷囤积起来,作为北魏大军南下后的第一批补给。 “什么时候南下?”沈璃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发颤,她急切地问道。 刘桃之已经彻底垮了,他双目无神,瘫在地上,喃喃自语,仿佛在说梦话。 “快了……就快了……” “大军,已经隨时待命。只等一声陛下令下,便可挥师南下……”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第六十二章 我家娘子不是人 大牢內,死一般的寂静。 刘桃之的口供如同万斤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只有沈璃面色不变,感觉不到胸口的重压,似是司空见惯一般。 她拿过案几上的纸笔,手腕悬空,笔走龙蛇,每一个字都透著一股杀伐之气。 她写的不是寻常公文,而是绣衣使最高级別的赤色密信,信纸以特殊药水浸泡,一旦被外人强行打开,便会瞬间自燃,化为灰烬。 写毕,她小心翼翼地將信纸捲起,塞入一个细小的铜管,用火漆封口,隨即快步走出大牢,厉声喝道:“来人!备最好的千里马,启动『烽火台』密道,八百里加急,送往帝都!” “喏!”门外亲隨沉声应答,接过铜管,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整个县衙,从这一刻起,空气中瀰漫著山雨欲来的紧张与压抑。 许閒拖著疲惫的步子走出大牢,只觉得一阵心力交瘁。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穿越过来,当个小县令,种种田,收收税,晚上回家抱著香香软软的娘子,过上没羞没臊的躺平生活。 谁能想到,这才上任几天,就一脚踩进了南北两国战爭的巨大漩涡里。 这剧本不对啊! 別人穿越都是龙傲天,开局一把刀,装备全靠爆。 他倒好,开局一个老婆,修为全靠蹭。 就在他揉著眉心,准备回后院找娘子寻求一点精神和生理上的双重慰藉时,一道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阿弥陀佛。” 正是之前那个卖相很好的年轻和尚,之前听沈璃介绍过,法號“慧真”。 他依旧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只是那双温润的眸子,此刻却正静静地注视著许閒。 “许大人,贫僧有一事相询,还望施主……能如实相告。” 慧真的声音平和如初,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 许閒看著这个浑身散发著“御弟哥哥”同款气息的年轻和尚,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在这个县衙,就不允许出现比他还帅的生物。 “大师请讲。” 许閒脸上掛起职业假笑,心里已经开始骂娘,叶凡你个没用的货,让你给大师上点药通通肠胃,这你也能办砸! 慧真没有立刻开口,依然静静地看著许閒,那目光,从他的天灵盖,一路扫到脚后跟。 这眼神,让许閒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像是前世的那些个擦边女主播一样。 比钱一分不,看个七七八八。 “许大人,”慧真终於缓缓开口,语调平缓,內容却像一颗重磅炸弹,“你印堂发黑,命宫有异,眉宇间妖气缠绕……” 许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靠! 你这和尚怎么回事? 怎么跟公园里那些摆摊算命的老头一个话术? 他正想开口反驳两句,慧真却话锋一转。 “但,”慧真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探究的意味,“贫僧观你气海,却又有一股至纯至净的修为,仿若这不该属於你,却又与你紧紧相融。” 许閒的心臟,猛地一跳。 他…… 他能看见? 他能看见自己共享娘子修为的秘密? 慧真的目光,在这一刻,陡然变得锐利。 “贫僧只想问一句,”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如洪钟大吕,在许閒耳边轰然炸响,“这股不属於你的修为,从何而来?” 臥槽! 许閒的脑子里瞬间清醒,要不要灭口。 这和尚绝对有问题! 他不仅看出来了,他还点明了“不属於你”! 许閒又开始细细的回想。 他想起之前在宴客厅,这和尚看自家娘子的那一眼,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不怀好意”,瞬间在他脑中串联了起来。 好傢伙!我懂了! 这禿驴,是看上我娘子了吧! 狗东西这是想来撬墙角的! 先说我命不久矣,再点出我身怀他人修为,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说我德不配位,应该把这修为的源头交出来,由他代为保管? 呸!想p吃!我娘子天下第一,岂容你这野和尚覬覦! 一瞬间,许閒心中警惕性拉满,將慧真和尚的等级,直接从“要不要灭口”提升到了“埋深点”! 先把他忽悠住再说,等到月黑风高了…… “大师,”许閒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他背著手,微微扬起下巴,用一种过来人语气说道,“你修行不到家啊。” 慧真眉头微蹙,显然没料到许閒会是这个反应。 “有些事,不是光靠眼睛就能看明白的。”许閒踱了两步,背影萧索,语气沧桑。 他猛地一回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眼神忧鬱。 “实不相瞒,我,许閒,自有我幼便熟读圣贤书,这股修为,当然是古之圣贤所赐予我的浩然之气,为的便是守护这方百姓!”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帅! 慧真静静地听著他胡说八道,那张俊朗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温润的眸子,变得愈发深邃。 “圣贤赐予?”他轻声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可贫僧在那股灵气之中,还嗅到了妖气!” 许閒心中暗笑,果然是狗禿驴。 “那股气息,清冷如月,纯净如雪,隱隱之中带著上古妖族的威压……”慧真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味,“这股气息,与二十年前,那条冰封大江的孽畜很想。” “容贫僧斗胆再问一句,”慧真猛地睁开双眼,目光灼灼地盯著许閒,“许大人,你与尊夫人,又是如何相识的?” 图穷匕见了! 这禿驴果然是衝著我娘子来的! 先说我娘子是妖,然后再劝我和离是吧。 这种套路,小说话本上多的是,和尚就没几个好人,好人谁会去当和尚。 不然,为什么歷朝歷代会有那么多次的灭佛运动? 呵呵! 狗东西你给我等著。 许閒眼中精光一闪,决定先顺著他的话往下说,暂时把他唬住,然后今晚就动手。 埋深点! “大师,”他忽然一脸悲痛,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我……我也不瞒你了!” 他捂著脸,肩膀微微抽动,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我娘子她……她其实不是人!” 第六十三章 君不见许仙,萧炎? 县衙后院,突然捲起一阵秋风。 许閒捂著脸,肩膀微微抽动。 他偷偷从指缝里观察著慧真的反应,心中已经盘算好了下一套剧本。 只要这和尚露出一点异样,他就顺势接著往下演,然后等到晚上,把他引入后院,喊上娘子,动手! 到时候,再给他按个行刺朝廷命官的罪名,完美! 然而,慧真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那张俊朗如玉的脸上,没有惊,没有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阿弥陀佛。”慧真轻轻宣了一声佛號。 他看著许閒,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许大人,贫僧知道尊夫人非是凡人,恐非贫僧所能力敌。” 许閒心里“咯噔”一下,捂著脸的手都僵住了,这和尚看出来了,不上套? “而且,”慧真话锋一转,“此妖气至纯至净,与天地灵气完美交融,並非寻常妖修。贫僧修行二十载,遍览古籍,也只在一部残卷上,见过类似的记载。” 许閒看著他这副模样,只是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那声嘆息里,竟包含著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和尚你也太怂了吧,不试试怎么就知道打不过呢? “阿弥陀佛。” 慧真双掌合十,宣了一声佛號,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 “许大人,坐下说吧。”慧真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慧真看著许閒,缓缓说道:“人与妖,本就不是同路。妖物修行,多靠吸食天地灵气与生灵精魄,其性多变,其心难测。” 许閒张了张嘴,本想反驳。 他家娘子可好测了,他每天都能坚持到底,一测深浅。 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这种私密的事,我特么还能跟你说? 慧真看著许閒,又露出了悲天悯人的眼神。 “贫僧观大人你气机,与那妖物纠缠极深,恐怕早已精血相连,气运共通。” 慧真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像是在宣判。 “这……在修行界,乃是大忌!” “人妖殊途,阴阳两隔。此乃天道铁律,不可违逆!” “施主与妖物纠缠过深,长此以往,必遭天道反噬。轻则折损阳寿,气运衰败,重则……恐有天谴降临,万劫不復!” 许閒对此毫不在意。 他又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对“天道”、“天谴”这些词汇,本能地带著一丝现代人的不屑。 “贫僧言尽於此,望施主好自为之。” 说完,慧真宣了一声佛號,那声音依旧温润,却带著一种尘埃落定的终结感。 他转过身,月白色的僧袍在风中划出一道孤高的弧线,缓步离去,留下许閒一个人在原地。 许閒不屑地撇了撇嘴。 天道反噬?万劫不復? 要是信你,那我这辈子就有了。 许閒对佛门一向没什么好感,觉得那它们就是和健身房一路货色的: 佛门和健身房都有一批稳定的信徒;他们都会宣扬自身的好处;节假日,寺庙和健身房都是人满为患;很多人都是带著愧疚来的,哪怕只待上一会,负罪感就会减轻;他们都有特定的氛围歌单和饮食习惯;里面的工作人员都会对貌美的女性出手,也不管你结没结婚。 许閒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心里把这和尚的必杀等级又往上提了提。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著臥室走去。 这事儿,必须得跟娘子先通个气,商量商量怎么给这个“御弟哥哥”送去见佛祖。 …… 后院,寢房內。 白婉儿正临窗而坐,手里捧著一本书,神情恬静。 窗外的月光透过雕木窗,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晕。 “砰!” 房门被猛地推开。 许閒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带著焦急。 “娘子!不好了!出大事了!” 白婉儿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清冷的眸子静静地看著他,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她甚至没有放下手中的书卷,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鼻音里带著一丝询问。 许閒一个箭步凑到白婉儿身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娘子,外面来了个野和尚,指名道姓地说你是妖!” 白婉儿终於放下了书卷。 她侧过头,看著许閒,那双眸子里,倒映著他紧张兮兮的脸。 “然后呢?”她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然后?” 许閒一愣,娘子怎么那么淡定。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加码:“然后他还说我,说我印堂发黑,妖气缠身,命不久矣!让我赶紧跟你划清界限,不然就要遭天谴,被雷劈死!” 说完,他眼巴巴地看著白婉儿,等著她给点反应。 白婉儿静静地看了他半晌,终於朱唇轻启:“夫君,那你信他么?” 许閒精神一振,腰杆瞬间挺得笔直,脸上写满了义正辞严。 “信他个鬼!” 他一拍大腿,声音鏗鏘有力,“我许閒读的是圣贤书,拜的是天地君亲师,信的是我自己的娘子!什么狗屁天道,什么鸟毛神佛,还能管到我家房里来?” 他越说越来劲,偷偷看了一眼白婉儿,发现白婉儿正若有所思,也不知道自家娘子消气了没有。 毕竟白天,是和未亡人凑的太近了些。 许閒深吸一口气,壮著胆子,缓缓伸出手,试探性地环上了那杨柳细腰。 入手的感觉,妙不可言。 隔著一层薄薄的素色寢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衣料下那紧致而又柔软的触感。 腰肢纤细,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但內里又蕴含著一股难以言喻的韧性与力量。 白婉儿的身子,在他触碰到的瞬间,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许閒的心臟“咯噔”一下,差点当场就要滑跪道歉。 然而,那僵硬只持续了不到一息,她便缓缓放鬆了下来,甚至还微微往他怀里靠了靠,默许了他这大胆的行径。 许閒心中狂喜,胆子更大了几分,手臂微微收紧,將那柔软的娇躯更紧地揽入怀中。 他低下头,看著娘子的盛世美顏,心中无限感慨。 我娘子人美心善,怎么可能是妖。 就算是妖又如何? 君不见许仙,萧炎? 更別提还有另一位知名狠人,寧采臣! 第六十四章 难办 县衙后院,寢房之內。 许閒还在琢磨著,“仙人指路”和“老汉推车”哪种情况下的共享效率最高。 耳边却隱隱约约飘来一阵诵经声。 “嗡…嘛…呢…唄…咪…吽…” 这个死禿驴,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念经? 还让不让人好好修炼了! 许閒心中的旖旎瞬间被浇灭了一半,他正想开口骂娘,却感觉怀中的娇躯,温度骤降。 刚才还温软如玉的白婉儿,此刻仿佛成了一块万年玄冰。 她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清冷的眸子穿透窗欞,望向院中某处,原本平静无波的眼底,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恼火。 就像是自家的清净池塘里,被人扔进了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待在屋里。” 白婉儿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在许閒怀中化作一道清冷的流光,直衝门外。 许閒抱著个空,看著洞开的大门,愣了半秒。 “娘子威武!”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紧接著,他的脑子“嗡”地一下,反应过来了。 臥槽! 那和尚! 那和尚是跟著绣衣使一起来的!应该也是州府巡查组的人! 娘子这一去,要是没收住手,把那和尚给拍成了肉泥…… 要是被人发现了,那可是刺杀朝廷命官,是谋反! 到时候怕是要和娘子浪跡天涯,做一对雌雄大盗去了。 许閒一个激灵,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这还了得?! 他也顾不上穿外衫,连滚带爬地衝出房门,循著那股一闪而逝的清冷气息,疯了似的朝后院衝去。 “娘子!等我来挖坑!” …… 县衙別院,一株老槐树下。 慧真和尚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宝相庄严。他周身笼罩著一层淡淡的金色佛光,口中诵念著静心安神的经文。 突然,他面前的空气一阵扭曲。 月光匯聚,白婉儿的身影凭空出现,白衣胜雪,长发无风自动。 “你,很吵。”她只说了三个字,周围的温度却骤降冰点,连地上的石子都覆上了一层薄霜。 慧真诵经声一顿,缓缓睁开双眼。 他看著眼前的绝色女子,那双温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既有惊艷,又有戒备,更深处,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 “阿弥陀佛。”他宣了声佛號,站起身来,“妖施主,你戾气太重。此地乃是官府重地,容不得你放肆。” “聒噪。” 白婉儿甚至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她只是轻轻抬起了手。 剎那间,整个院落的空气都仿佛被抽空,月华凝聚成无数道锋利如刀的冰棱,悬浮在半空中,每一道冰棱都散发著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气,齐齐对准了慧真。 慧真脸色剧变,他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 “金刚法咒!不动明王印!” 他双手急速结印,口中暴喝,那层淡淡的金色佛光瞬间暴涨,在他身前形成一面厚重的金色光盾,上面梵文流转,庄严神圣。 然而,在白婉儿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 “叮叮噹噹——” 无数冰棱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撞在那金色光盾上,发出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光盾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便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隨即“咔嚓”一声,轰然破碎。 慧真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老槐树上,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他挣扎著想要起身,白婉儿却已经飘然来到他面前,一根纤纤玉指,点向他的眉心。 那指尖上,縈绕著一缕足以冻结生机的死寂之气。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个嚎叫声从不远处传来。 “娘子!” 许閒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夫君?”白婉儿微微蹙眉,收回了手。 许閒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一回头,看见慧真和尚已经脑袋一歪,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长长地鬆了口气,还好,周围没人,趁早埋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开在院子里踱步,给慧真和尚挑一块上好的圆寂场所。 “娘子,你看这块地怎么样?”他指了指墙角的圃,“土质鬆软,旁边还有草掩盖,挖起来省力,事后也不容易被发现。” 他又走到老槐树下,用脚踩了踩地面:“这儿不行,树根太多,不好挖。而且容易破坏风水。” 白婉儿静静地看著自家夫君一本正经地规划著名埋尸地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就在许閒已经选好了“风水宝地”,准备和白婉儿动手挖坑的时候,他耳朵一动,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韩子平的声音。。 “快!这边!” 许閒脸色一变,臥槽,有人来了! 他一把抓住白婉儿的手,急声道:“娘子,你快回房!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快走!” “你呢?”白婉儿望著许閒,担心地问道。 “为夫自有计较,你先走。” 白婉儿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身影一晃,再次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她前脚刚走,后脚韩子平就带著沈璃和一队绣衣使衝进了院子。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新上任的县令大人许閒,正蹲在地上,双手比划著名,对著地上昏迷不醒的慧真和尚念念有词。 “许大人!”韩子平一声断喝,打断了许閒。 沈璃快步上前,探了探慧真的鼻息,又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只是昏过去了。许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閒缓缓站起身,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悲愤交加、后怕不已的表情。 他一指地上昏迷的慧真,声音都带著颤音:“奸细!他是奸细!” “我刚才夜起小解,就看到这妖僧鬼鬼祟祟地在院子里做法,嘴里还念叨著什么『北魏天命』、『大军將至』!我一听,这还了得?当即上前喝止,没想到他竟敢悍然出手!我……我拼尽了全力,才勉强制服了他!” 许閒这番话说得是声情並茂。 韩子平听得一愣一愣的,差点就信了。 但沈璃却皱起了眉头,她看著许閒,眼神锐利:“许大人,你可知他是谁?” “我管他是谁!”许閒脖子一梗,摆出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架势,“在我暨阳县的地盘上,宣传敌国思想,就是不行!” 沈璃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他法號慧真,是北地白马寺的得道高僧!此次是奉了陛下圣旨,入京与陛下论佛的!我们只是奉命,顺路护送他过江而已!” “什么?”许閒故作镇定,“陛……陛下的客人?” “正是!”沈璃的语气加重了几分,“许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大师出了什么意外,陛下震怒,你我……都担待不起!你这样做,我们很难办啊。”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晃晃的警告了。 许閒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强硬。 他冷哼一声,一脚踢在慧真和尚的身上。 “罢了!既然是陛下的客人,本官就看在沈百户你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许閒背著手,下巴抬得老高,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宣布道:“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把他给本官带走!永远不许再踏入我暨阳县半步!否则,本官见他一次,就拍他一次!” 沈璃看著这个胡搅蛮缠却又偏偏占著理的年轻县令,只觉得一阵头疼。 她最终还是妥协了,挥了挥手:“带上大师,我们走。” 两名绣衣使上前,將昏迷的慧真架了起来。 临走前,沈璃回头,深深地看了许閒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怀疑…… 第六十五章 挖洞的绣衣使 自打慧真和尚被“礼送出境”,暨阳县的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原本祥和安寧的小县城,因为刘桃之的口供,一夜之间进入了战备状態。 韩子平彻底化身基建狂魔,领著衙役民夫,天天在城墙上挥汗如雨,搬砖砌石,加固城防。 同时,本地豪绅在与许大县令亲(wei)切(bi)交(li)谈(you)后,都纷纷慷慨解囊,捐钱捐粮。 那帮送走了和尚的绣衣使也没閒著,他们成天神神秘秘地往城外跑,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知道这个巡查组是干嘛来的。 整个暨阳县,上至官吏,下至走卒,都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凝重氛围里。 唯有许閒,画风清奇。 他依旧是那个无所事事的许县令,每天最大的工作量就是从前院溜达到后院,再从后院溜达到臥室。 当然,用许閒自己的话说,这叫“积蓄力量”。 “娘子,我可以休息下么。” 他说著,心念一动,眼前浮现出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半透明面板。 【目前修为:八品(出亏门径)】 【功法:《月华经》(中阶)】 【你正在共享白婉儿的修为功法……】 【当前进度:9.1%】 白婉儿侧坐在椅子上,青丝如瀑,素手支颐,整个人都放空了。 许閒看了白婉儿一眼就知道,娘子又从他的记忆硬碟里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哎,这几天,每日都与娘子一同修炼,可这效率始终上不去,人倒是憔悴了许多。 就在许閒琢磨著是否该研究一下新的共享方式时。 韩子平的声音从屋外飘了进来。 “大人。” “何事惊慌?”许閒慢条斯理地披上外衣出门。 “都不是!” 韩子平凑到他跟前,一脸的神秘。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大人,我发现那帮绣衣使不对头啊!我这几天找了几个机灵的乞儿和打柴的樵夫,让他们在城外各处山口盯著,他们说看到那帮绣衣使往哪边去就回来报个信。结果一连几天,他们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哦?”许閒来了兴趣。 韩子平眼中精光一闪,“巫山!” “巫山?”许閒的眉毛挑了起来。 那地方鸟不拉屎,“魔门高端会所”都被我端了,他们去干什么? 等等……那个六品的大妖?! 许閒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网文小说的经典桥段:上古大妖的老巢,必有秘宝!绝世功法的残卷,神兵利器的碎片,天材地宝的种子…… 他越想眼睛越亮。 好傢伙! 我就说沈璃那小娘皮怎么那么好心,又是送客又是帮忙,原来是看上了本官辖区里的宝藏! 这帮绣衣使,打著巡查组的名义,实际上是来挖宝的! 岂有此理! 暨阳县的一草一木,他都姓许! “韩县尉啊,”许閒拍了拍韩子平的肩膀,语重心长,“此事或许关係到我暨阳县的安危,本官绝不能坐视不理!” 韩子平被许閒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说得热血沸腾,当即抱拳:“大人说的是!” “很好!”许閒满意地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你,再去把叶凡叫上。今晚,我们也去一探究竟!” …… 子时,月色如水。 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借著夜色的掩护,摸到了巫山妖窟的洞口。 “三叔公,我……我有点怕。”叶凡抱著个铁锹,牙齿都在打颤,“这地方阴森森的,不会真有鬼吧?” “怕什么!”许閒一挺胸膛,“有本官在,自然是百鬼避让!” 旁边的韩子平默默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刀,警惕地扫视著四周。 三人走进妖窟,里面空空如也,除了满地的灰尘和一些兽骨,连根毛都没发现。 “就这?”叶凡一脸失望。 “外行。”许閒不屑地撇了撇嘴,摆出一副资深玩家的架势,“真正的宝藏,都是藏在密室里的。跟我来,我知道个好地方!” 他领著两人,轻车熟路地来到上次掉下去的那个地洞前,“上次我就是在这儿,感觉到不对头。” 叶凡和韩子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崇拜。 不愧是大人。 三人顺著地洞滑了下去,许閒走在最前面,凭著记忆往前探索。 然而,越走,他脸上的表情就越古怪。 “不对劲啊……”他停下脚步,敲了敲旁边的岩壁,“上次我走到这儿就没了,怎么现在跟特么的无尽模式一样,前面还有路?” 韩子平举著火把上前一照,只见前方的地道豁然开朗,岩壁上布满了崭新的凿痕,地上还散落著一些碎石和断掉的铁镐。 “大人,这……这好像是被人新挖出来的!”韩子平沉声道。 “废话,我当然看得出来!”许閒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这帮绣衣使,就来挖洞? 他们顺著新开凿的隧道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感觉已经深入山腹极远。地道越挖越深,空气也变得有些稀薄。 “三叔公,他们这是在挖什么?”叶凡喘著粗气问道。 许閒没说话,他蹲下身,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 这里的都是新土。 …… 第二天,许閒顶著两个黑眼圈,哈欠连天地出现在县衙。 他“偶遇”了正准备带队出城的沈璃。 “沈百户,早啊。”许閒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这是又要出去巡查?辛苦,辛苦啊。” 沈璃看了他一眼,冷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哎,说起来,”许閒状似无意地说道,“本官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巫山塌了,从里面挖出一条通往北边的密道来。沈百户,你说这梦奇不奇怪?” 沈璃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许閒。 半晌,沈璃才缓缓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许大人,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本官就喜欢多管閒事。”许閒摊了摊手,一脸无赖。 沈璃沉默了。 她知道,许閒这种人,你不跟他说实话,他能用一百种方法给你添堵。 “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透露一部分,“我们只是奉命,將此地道,向前贯通。” “贯通?通向哪儿?”许閒追问。 沈璃摇了摇头:“不知。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们只负责执行。” 说完,她不再理会许閒,转身带著手下,快步离去,只留下一个英姿颯爽的背影。 许閒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奉了皇帝的命令,让绣衣使这群精英特工,跑到他这个小小的暨阳县,不为查案,不为杀人,就为了当一个施工队,挖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地道? 而这条地道的起点,是一个大妖的老巢。 另一头,通向哪呢? 一个念头突然闪现了出来。 这帮人该不会,是在帮皇帝挖陵寢吧。 第六十六章 大厦將倾 翌日清晨,一缕惨澹的阳光穿透云层,给暨阳县衙的青瓦染上了一层淒凉的金色。 许閒打著哈欠,从后院踱步到前堂,感觉身体被掏空。 昨夜,他还想娘子深入联结共享一番,多蹭蹭修为。 谁知白婉儿又从他记忆里头,翻出了一部名为《甄嬛传》的古装大剧,看得津津有味,直接把他给拒了。 他只得在独自入睡,共享的进度条,像是蜗牛一般在爬。 正当他琢磨著,是时候该给娘子找点新乐子,比如《延禧攻略》或者《如懿传》,让她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宫斗爽剧”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一串炸雷,在县衙门口轰然炸响。 “八百里加急!军情!!” 一声嘶哑的吶喊,带著血腥和风尘的味道,刺破了县城的寧静。 许閒的哈欠打到一半,僵在了脸上。 他猛地抬头,只见一名身著绣衣使服饰的信使,从马上滚了下来,连滚带爬地衝进县衙。 他浑身浴血,盔甲上布满了刀痕,整个人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沈……沈百户!”信使一头栽倒在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中掏出一个被鲜血浸透的赤色铜管,高高举起。 沈璃的身影如一道闪电,从內堂掠出。 她一把夺过铜管,看清上面的火漆印记,那张英武的俏脸,顿时露出了骇然的惊容。 她甚至来不及多看那信使一眼,震开火漆,展开了那张薄如蝉翼的信纸。 只看了一眼,沈璃的身体便猛地一晃,那张信纸从她指尖飘落,被一阵风捲起,打著旋儿,落在了许閒的脚边。 许閒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信上的字跡龙飞凤舞,却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仓皇与绝望。 “北魏动了。” 短短四个字,像四座大山,轰然压下。 “怎么回事?”许閒捡起信纸,声音有些乾涩。 沈璃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地盯著北方,那双锐利的眸子,此刻竟有些空洞和失神。 韩子平闻声赶来,看到这副景象,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 “北魏先锋大將拓跋宏,亲率三万『玄狼』铁骑,已於三日前,夜渡淮水。” 沈璃的声音很轻,很冷,像是在念一篇与自己无关的悼词,“两淮防线,一夜之间,全线崩溃。” 三万玄狼铁骑! 韩子平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北魏最精锐的王牌,每一个骑兵都是以一当十的悍卒,马上马下皆能作战,凶名赫赫,能止小儿夜啼。 “我大梁镇守江北的水师呢?”韩子平急切地问道,“水师大都督陈望,手握三万水师,战船千艘,足以將他们拦在江北!” 沈璃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嘲弄。 “陈望……已於昨夜,率部投降。” “轰!” 这个消息,比三万铁骑南下还要让人绝望。 韩子平如遭雷击,踉蹌著后退两步,满脸的难以置信。“不可能!陈大都督乃国之柱石,忠心耿耿,他怎么会……” “没什么不可能的。”许閒的声音异常平静,他將那张信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拓跋宏的大军,如今恐怕已经屯兵江北,正在搜集船只,准备渡江了吧?” 沈璃猛地看向许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猜得一点没错。 “朝廷的援军呢?”韩子平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最近的边军大营,远在千里之外。就算现在集结,急行军赶来,最快……也要三个月。”沈璃的声音,彻底击碎了所有人的幻想。 三个月。 黄菜都凉了。 消息,终究是瞒不住的。 当“北魏大军將至,水师叛变投敌”的消息从县衙传出去后,整个暨阳县,疯了。 起初是窃窃私语,然后是奔走相告,最后,演变成了席捲全城的巨大恐慌。 “天杀的北魏蛮子打过来了!” “快跑啊!再不跑就没命了!” 无数百姓拖家带口,卷著铺盖细软,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冲向城门,想要逃离这座即將被战火吞噬的孤城。 哭喊声、叫骂声、孩童的啼哭声混杂在一起,匯成一股绝望的声浪,在县城上空盘旋。 城门口,人潮汹涌,互相推搡踩踏,乱作一团。 几名衙役试图维持秩序,却被狂乱的人群瞬间吞没。 绝望,如同瘟疫,迅速蔓延。 县衙大堂,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大人!”韩子平一身戎装,脸上带著一道刚被乱民划破的血痕,他衝进大堂,单膝跪地,声音嘶哑而沉重,“城中守军,加上所有衙役、巡丁满打满算……只有八百人!” 八百人。 许閒坐在主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 八百临时编凑之师,对抗三万如狼似虎的精锐铁骑。 这就是单纯的送人头,除非对面碧眼儿附体才行。 “大人,下令吧!”韩子平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却透著一股悍不畏死的决绝,“末將愿与暨阳共存亡!” “共存亡?”许閒缓缓吐出这三个字,声音不大,却让堂內的气氛为之一滯。 他站起身,走到韩子平面前,將他扶起,眼神平静地看著他:“韩县尉,告诉我,怎么亡?” 他踱步到大堂门口,看著外面混乱的天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让这八百人上城墙,被北魏的箭雨射成刺蝟?” “还是打开城门,让他们提著刀衝出去,被一轮衝锋碾成肉泥?” “又或者,让满城百姓,跟著我们一起,被屠戮殆尽,血流成河?” 许閒的每一句话,都狠狠扎在韩子平的心上。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惶恐而又无助的脸,那张俊俏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我这个人,一向怕死得很。”他扫视眾人,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冰冷,“所以,”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会陪你们去送死。” 满堂死寂。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看向许閒。 就在这时,许閒的眼角余光,瞥见了站在角落里,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沈璃。 她依旧是一身干练的月白色裙装,腰间挎著“镇国”、“安邦”双刀,只是那张英气逼人的俏脸上,此刻也写满了凝重与挣扎。 许閒忽然朝著她走了过去。 “沈百户,”他脸上掛著那副招牌式的的笑容,“你们绣衣使挖的那条地道,现在……挖到哪儿了?” 第六十七章 我做如下部署 县衙大堂內,空气凝滯。 沈璃猛地转头,疑惑的看向许閒,她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县令,问那条地道做什么。 “沈百户,”许閒的笑容未变,但眼神里却没了半分玩笑的意味,“本官现在需要一个答案。那条地道,够不够装下这满城的百姓?” 满堂的惶恐与绝望,齐刷刷地转向了沈璃。 地道? 地道! 韩子平眼中也闪过一丝错愕,隨即化为狂喜。 沈璃嘴唇紧抿,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很好。”许閒收回目光,不再看她,仿佛已经得到了所有想要的讯息。 他环视大堂,看著那些六神无主的官吏,看著单膝跪地、满脸悲壮的韩子平,声音陡然拔高,清越而坚定,如金石相击,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混乱。 “都听好了!” “沈璃!” 沈璃身体一震,下意识地应道:“在!” “本官做如下部署,你亲率绣衣使,即刻带领城中妇孺老弱,前往巫山妖窟!利用地道,能躲多久,躲多久!你的人熟悉地形,此事,非你莫属!”许閒的命令不容置疑。 “可是……” “没有可是!”许閒直接打断她,“这是命令!保护他们,就是你最大的功劳!” 沈璃看著许閒那双不容反驳的眼睛,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抱拳领命:“是!” “韩子平!” “末將在!”韩子平精神一振,猛地抬头。 “你手下八百人,即刻加强城防,备好滚石、檑木、金汁!把城墙给我加高三尺!”许閒的语速极快,思路清晰得可怕。 “末將……遵命!” 韩子平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他明白了,许閒这是要用他们这八百人的命,去换满城百姓的生机。 但他身为县尉自有守土安民之责,本应如此。 “叶凡!” “三叔公,我在!”叶凡从角落里钻了出来。 “带上县里所有游手好閒的青壮,去给我收!桐油、火油、乾柴、烈酒,凡是能引火的,有多少要多少!” “好嘞!”叶凡抹了把脸,转身就跑。 三道命令,瞬间给这混乱的县衙,注入了一根主心骨。 眾人领命,飞速离去,原本拥挤的大堂瞬间空旷下来。 许閒深吸一口气,转身,却不是走向城门,而是走向了后院。 有些事,他必须先安顿好。 …… 后院寢房,一如既往的安静。 白婉儿依旧临窗而坐,仿佛外面的天翻地覆,都与她无关。 只是她今天没有看书,也没有看什么电视剧,只是静静地看著窗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倒映著灰濛濛的天空。 “娘子。”许閒走到她身后,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嗯。”白婉儿应了一声,没有回头。 “城里乱了,北魏人要打过来了。”许閒组织著语言,“我让沈璃带人去巫山躲著,你也跟著去,好不好?有你在,我也放心些,那些百姓才不会出乱子。” 白婉儿终於回过头,静静地看著他。 “夫君,”她朱唇轻启,声音平淡无波,“我不去。” “为什么?”许閒急了,“外面很危险!那些北魏兵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畜生!” “你在哪,我就在哪。” 白婉儿的回答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却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挡住了许閒所有劝说的话语。 许閒看著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心中百感交集,有无奈,有感动,更多的,是一种暖流。 他知道,再劝无用。 “好。” 他最终只说了一个字,然后俯下身,轻轻在白婉儿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那你答应我,待在院子里,哪儿也別去。等我回来。” 说完,他毅然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身后,白婉儿看著他的背影,那双清冷的眸子,第一次,泛起了名为担忧的涟漪。 …… 暨阳县是个小城,只有南北两个城门。 那些消息灵通的豪绅富户,早已卷了金银细软,从南门出逃,许閒懒得管,也管不了。 真正的麻烦,在北门。 当许閒赶到时,北门已经彻底成了一锅沸粥。 数千名百姓堵在城门口,哭喊著,推搡著,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绝望。 沈璃带著绣衣使和衙役,拼命地想要维持秩序,却如同风浪中的几片叶子,隨时可能被吞没。 “县令要我们往北走,北边就是北魏蛮子!他这是要我们去送死啊!” “我不去!死也不去!” 怀疑和恐惧一旦发酵,便会催生出最恶毒的揣测。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哭喊。 许閒站在城楼上,面沉如水,眼神冰冷,狠狠剐过下面每一张惊恐的脸。 “送死?”他发出一声冷笑,指著北方,“你们用你们的猪脑子想一想!北魏大军从北边来,我让你们出北门,是嫌你们死得不够快吗?” 人群安静了下来,被他骂得有些发懵。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许閒指向西边的巫山方向,“那里,有本官为你们准备的活路!一条能容纳你们所有人的地道!现在,女人、孩子、老人,先走!”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愈发森然:“谁敢抢,谁敢拦,杀无赦!” “至於你们这些男人,”许閒的目光扫过那些青壮,“想活命的,就跟著你们的婆娘孩子滚!想保家卫国的,就他娘的给老子留下来,守住这座城!” 一番话,连骂带嚇,却比任何温言软语都管用。 人群开始分流,在沈璃和绣衣使的引导下,妇孺老弱开始哭哭啼啼地朝著巫山方向走去。 恐慌的潮水,总算有了一丝退去的跡象。 许閒长长地鬆了口气,感觉嗓子都在冒烟。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比之前更急促的马蹄声,从南边官道上飞驰而来。 “圣旨到——!!” 尖利的声音,刺破长空。 一名风尘僕僕的传旨太监,在几名禁军的护卫下,衝到城门前,勒住马韁,展开一卷明黄的圣旨,用他那公鸭般的嗓音,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 “兹闻北虏犯境,江淮糜烂,朕心甚忧。著暨阳县令许閒,务必坚守城池,以待天兵!城若在,人可在;城若失,斩!钦此——” 整个北门,再次陷入死寂。 许閒站在城楼上,缓缓地抬起头,望向北方那片阴沉的天空。 好一个“城在人在”,可你的“天兵”在哪呢?! 第六十八章 给本官射下来 那道明黄的圣旨,被传旨太监尖利地念完,又像是什么催命符一般,迅速地塞进了许閒的手里。 太监走了,在禁军的护送下,从南门绝尘而去,不带一丝犹豫。 城楼之上,死寂一片。 风吹过,捲起地上的尘土,吹动著许閒手中的那捲明黄。 “城在人在,城失斩……”韩子平喃喃地重复著,脸色有些灰败。 完了。 这几乎是城墙上所有人的想法。 “妈的,狗太监!” 原本,许閒早就已经计划好了,虽然有些凶险,却还给自己留下了一条活路。 妇孺老弱先进地道,衙役青壮守城拖延,等差不多了,直接一把大火烧个乾净。 所有人再趁乱从南门撤出。 虽然狼狈,但能活。 可这道圣旨,却把许閒和把暨阳县这八百多人,死死地钉在了这座孤城之上。 皇帝也许在意的並不是一个暨阳县,他更想要的是一个“忠烈”的典型,一个文官殉城的悲壮故事。 而许閒和这满城將士,就是这个故事里,註定要被牺牲的代价。 许閒缓缓地,缓缓地收起了圣旨。 他没有愤怒,没有咆哮,脸上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看著那些已经开始掉头,重新涌向城门口的百姓,平静地看著韩子平那张绝望的脸。 他转过身,走下城楼,一言不发地回了县衙。 这一夜,暨阳县没有声音。 恐慌的哭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绝望。 有些人甚至已经不想再跑,毕竟这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韩子平没有放弃,他红著眼睛,带著手下的人,將一锅锅滚烫的金汁抬上城墙,將最后搜刮来的滚石檑木堆满城头。 他要做一个县尉该做的事,战至最后一刻! 沈璃站在北门城楼的阴影里,看著这一切。 妇孺的转移已顺利完成,地道口由她的副手带人严密看守,她放心不下城中战况,特地赶回向许閒復命,却正好看到了这令人绝望的一幕。 后院,许閒的房间,灯火亮了一夜。 他没有研究什么新姿势,也没有琢磨什么功法。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白婉儿身边,拉著她的手。 他什么都没说,白婉儿也什么都没问。 但当许閒的手因为抑制不住的恐惧而微微颤抖时,白婉儿便会轻轻地,反过来握紧他。 一股清凉而磅礴的力量,便会顺著两人交握的手,缓缓流入他的四肢百骸,抚平他心中的惊涛骇浪。 这一夜,他共享的不只是修为,还有勇气。 …… 天,终究还是亮了。 不是破晓的晨光,而是一种被將血色浸染的昏黄。 地平线的尽头,扬起了一道灰黄色的线。 那条线起初很细,仿佛一缕炊烟,但它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升高,遮天蔽日。 “来了……” 城楼上,一名眼尖的衙役声音发颤,手中的长矛“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紧接著,大地开始震动。 不是轰隆隆的雷鸣,而是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仿佛地心深处有一头巨兽正在甦醒。 城墙上的砖石簌簌作响,缸里的水泛起一圈圈涟漪。 那道烟尘组成的巨浪,越来越近。 黑色的潮水,从地平线下漫了上来。 起初是一个个黑点,然后黑点连成了黑线,黑线匯成了黑色的洪流。 三万铁骑,军容严整,黑胄黑马,黑色的旌旗,匯成一片沉默而压抑的死亡之海,缓缓地,坚定地,向著小小的暨阳县城,碾压而来。 没有战鼓,没有號角。 三万人马的呼吸,匯聚成一股凝如实质的煞气。 那股冰冷、血腥、仿佛要將人生魂都吞噬掉的煞气,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城楼上所有守军的咽喉。 “呃……” 一名年轻的巡丁脸色煞白,捂著脖子,发出了痛苦的乾呕。 更多的守军,双腿抖得像筛糠,手中的兵器重如千钧,几乎握不住。 这就是北魏最精锐的“玄狼”铁骑。 他们甚至不需要动手,光是这股百战余生的杀气,就足以让寻常军队崩溃。 韩子平死死地握著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想大声呵斥,鼓舞士气,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北魏大军阵前,一骑越阵而出。 那不是一匹马,而是一头高达丈许,形如猛虎,却披著青色鳞甲,口生獠牙的狰狞巨兽。 巨兽的背上,端坐著一名身披暗金色重甲的北魏將领。他没有戴头盔,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依旧凶悍的面孔,一道狰狞的刀疤从他的左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頜。 正是北魏先锋大將,拓跋宏! 他策动座下巨兽,不急不缓地来到城下百丈之处,而后,在所有守军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缓缓地,从兽背上飘浮而起,御空而立! “御空而行,五……五品!”韩子平身经百战,此刻也忍不住骇然失声,这等强者,他如何应对! 那股独属於强者的威压,如同海啸,轰然拍打在暨阳县脆弱的城墙上! 拓跋宏悬於半空,俯瞰著城楼上那些如同螻蚁般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讥誚。他的声音,如同滚滚天雷,响彻整个战场: “城里的梁人听著!速速开城投降,可免一死!若敢顽抗,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囂张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城楼上的守军,脸色由白转青,眼中满是绝望。 就在这片死寂的绝望之中,城楼的阶梯处,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许閒缓步登上城楼。 他依旧穿著那身七品县令的青色官袍,乾净整洁,与这肃杀的战场格格不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在了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县令身上。 许閒没有看任何人,他径直走到城墙边,看著那个悬於半空,不可一世的敌將。 他深吸一口气。 “北地蛮夷,也敢在此狺狺狂吠!韩子平,把他给本官射下来!” 许閒的声音,清朗而平静,却盖过了万军的嘈杂,盖过了风声,清晰无比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整个战场,为之一静。 韩子平愕然地看向许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射杀一名御空而行的五品强者? 呵呵,许大县令可真看得起我啊! 不过,若是在死前,能向这狗娘养的射出一箭,值了! “末將领命!” 韩子平神色坚定,他反手抓过身边一张硬胎步弓,弓身冰冷坚硬,他双臂肌肉虬结,青筋如小蛇般在皮肤下暴起,將那弓弦,一寸寸拉至满月! 整个世界在他耳中已然静音,只剩下弓弦紧绷的“咯吱”声,和他自己狂乱的心跳。 他的双眸赤红,死死锁定半空中的那个身影。 “吒!!!” 一声咆哮从韩子平喉间炸开! 嗡——! 弓弦剧震,一道过裹挟著勇气的寒芒,化作黑色流光,带著尖锐刺耳的破风声,悍然射向那不可一世的北魏拓跋宏! 第六十九章 本官奉旨在此地等你 那一道裹挟著勇气的寒芒,自韩子平的硬弓之上爆射而出。 在城墙上守军们各色的目光中,这一箭,显得如此渺小。 它就像一只不自量力的飞蛾,扑向那悬於半空,如同烈日般耀眼的五品强者拓跋宏。 结局,似乎早已註定。 …… 后院寢房內,窗户微开。 白婉儿微微蹙起了那双好看的眉。 外面的嗡嗡声,吵到她了。 那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那数万人的呼吸与心跳,匯聚成的沉闷声浪,让她有些心烦。 她抬起眼,清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看到了城楼之外的一切。 看到了那个身披重甲,御空而立,正在装逼的北魏將领拓跋宏。 也看到了那一支,正颤颤巍巍飞向他的,软弱无力的箭矢。 白婉儿伸出一根白皙如玉的手指,指尖圆润,指甲透著鲜嫩的粉色。 对著虚空,轻轻一点。 “聒噪。” 一缕无形的清冷气息,肉眼不可见,神识不可查,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附著在了那支即將力竭的箭矢之上。 …… 城外,战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支箭矢將要无力坠落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那支普通的铁箭,骤然发出一声诡异的颤鸣! 一层肉眼可见的、晶莹剔透的玄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覆盖了整个箭身! 原本平平无奇的箭头,被一层幽蓝色的冰晶包裹,闪烁著致命寒光! 箭矢的速度与威势,在这一刻暴涨何止百倍! 它发出的,不再是普通的破风声,而是一种撕裂空间的,令人牙酸的尖啸! “什么?!” 半空中,拓跋宏脸上那副猫戏老鼠的讥誚表情,首次凝固了。 他瞳孔猛地一缩! 一种源自於生死边缘的恐怖直觉,让他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从那支箭上,他感受到了一股足以威胁到他生命的致命寒意! 高手风范?从容不迫? 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拓跋宏再也顾不上维持强者的姿態,他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全身罡气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暗金色的气焰如同实质,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厚重的护盾! 他拧腰沉肩,砂锅大的拳头,裹挟著万钧之力,狠狠地朝著那道幽蓝色的流光一拳轰出! “碎!” 下一瞬,拳箭相交! 然而,预想中金铁交鸣的巨响並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得如同琉璃碎裂的“咔嚓”声! 在三万北魏铁骑和暨阳守军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支玄冰箭矢,竟摧枯拉朽般洞穿了拓跋宏引以为傲的护体罡气! 恐怖的极寒之气,如同跗骨之蛆,瞬间侵入! “噗!” 玄冰箭矢轰然爆开,化作漫天冰屑。 拓跋宏只觉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之力顺著他的拳头疯狂涌入经脉,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在空中被那股沛然巨力震得狼狈倒退了十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惊骇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拳,那只戴著精钢拳套的手,此刻竟被一层厚厚的、难以化去的白霜所覆盖。刺骨的剧痛混杂著麻痹的阴寒,让他那张刀疤脸都扭曲了起来。 整个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风停,尘歇。 三万北魏铁骑,一个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战无不胜、如同神魔般的拓跋宏將军,那个能御空而行的五品强者,竟然……竟然被这座弹丸小城射出的一箭,给伤了?! 城楼之上,更是静得能听见心跳声。 韩子平呆呆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那张硬弓,又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满脸的迷茫与不可置信。 原来我,这么强吗? 我这一箭,能伤五品了? 难道我就是传说中那种百年不遇、临阵突破的武道奇才? 守军们,则经歷了一场从地狱到天堂的过山车。 前一刻还是必死的绝望,这一刻,却化为了狂热的崇拜与敬畏!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韩子平。 许閒转头,望向县衙方向,这想必是娘子的杰作吧,不然凭他跟韩子平两个若鸡,如何能伤得了对面分毫。 但他表面上,却依旧风平浪静,仿佛这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缓缓向前一步,走到了城墙垛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因为此刻战场的极致安静,而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拓跋將军,这一箭......” 他看著拓跋宏那张铁青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 “滋味,如何?” 拓跋宏强行压下体內翻涌的气血和那股驱之不散的寒意,一双鹰目快速扫过许閒,死死地盯住了韩子平。 杀意!惊疑!忌惮! 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 此人的修为气息,最多九品,难不成..... 一个可怕的想法油然而生,莫不是这个小小的县尉,是个隱藏自己修为的巨擘? 一时间,他竟不敢下令立刻攻城,反而变得无比警惕。 见拓拨宏沉默,许閒心中大定,好整以暇,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了那捲让他蛋疼了一晚上的明黄圣旨。 “刺啦”一声。 他在城头之上,將那捲圣旨完全展开,明晃晃的顏色,像一面胜利的旗帜。 他对著城下的拓跋宏,晃了晃。 “我,许閒,大梁暨阳县令。” 他笑得像一只成了精的狐狸,声音里带著一丝悲天悯人的嘲弄。 “奉陛下旨意,在此等你。” 在此等你! 这四个字,再一次在拓跋宏心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道诡异的箭……这卷不合时宜出现的圣旨……这个平静得过分的年轻县令…… 难道,水师大都督陈望的投降是假?这是一个针对我三万玄狼铁骑,布下的惊天陷阱?! 这个小小的暨阳县,根本不是什么孤城,而是一个引诱自己深入的……饵? 这个念头,瞬间噬咬著拓跋宏的神经!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军容鼎盛的大军,那黑色的海洋中,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骚动。 军心,乱了! 城楼上,许閒背在身后的手,早已被冷汗浸湿。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好像赌对了! 他成功地用一张废物圣旨,为这座城,拖延里时间。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去特娘的圣旨,等会老子就给你们把整座城烧了,喊上兄弟们,带上娘子跑路,大不了这官不当了! 他不敢再看脸色变幻不定的拓跋宏,那会暴露他的心虚。 他猛地转身,在所有人崇敬的目光中,快速走下城楼。 路过早已看傻了的叶凡身边时,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吼道: “你还愣著干什么?!” “还不快带人,把所有引火之物,都给我藏进各处民房里去!快!” 第七十章 思考人生韩子平(求追读~) 北魏大营,帅帐之內。 三万玄狼铁骑犹如一片黑色死海,將暨阳县城团团围住,但那股足以让山河变色的煞气,却被帅帐內凝重的气氛压得死死的。 拓跋宏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 他没有看帐下那些急於请战的副將,只是死死地盯著自己那只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右手。 药是最好的伤药,布是最好的锦布,可那股阴寒刺骨的诡异寒气,却像是长在了骨头缝里,任凭他如何用罡气冲刷,都无法彻底驱散。 奇耻大辱! 他堂堂五品强者,北魏大將,竟被一座弹丸小城射出的一箭所伤! 他反覆回忆著那一箭。 起初,平平无奇,看似寻常的一箭。 可就在半途,那股凭空出现的、足以冻结神魂的恐怖寒意,瞬间將它变成了一道催命符! 那绝不是那个七品武夫的力量! 城中,有高人! 再加上那个年轻县令最后那句“奉旨等你”,深深刺进了拓跋宏多疑的心里。 “將军!”一名性如烈火的副將终於忍不住,踏前一步,抱拳请命,“末將愿为先锋,只需一个衝锋,必將那座小城踏为齏粉,將那县令的头颅为您取来!” “踏为齏粉?”拓跋宏缓缓抬起头,那双鹰目中的寒光让副將心头一颤,“然后呢?你怎知里面没有南人的诡计?” “啪!” 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大梁皇帝的圣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兵临城下的时候,被那县令当著三军之面展开。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拓跋宏的声音冰冷,“看来偽朝早有准备!” 他站起身,在帐內来回踱步,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那一箭的威力,远超五品。城中必有我等无法揣度的存在坐镇。陈望的投降,恐怕也是这陷阱的一环!这座暨阳城,也许並不是孤城!” 拓跋宏越说,声音越是森然。 帐下眾將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轻敌之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 “传我將令!”拓跋宏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烁著狡黠与耐心,“大军按兵不动,加固营防!另外,多派斥候,我要知道那座城里,每一只老鼠的动向!” …… 城楼之上,气氛却与北魏大营的凝重截然不同,洋溢著一种劫后余生的、混杂著魔幻现实主义的狂热。 所有守军的目光,都像朝圣一般,聚焦在一个人身上。 韩子平。 此刻,这位暨阳县的武力担当,正抱著他那张立下奇功的硬胎步弓,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一会儿將弓拉开,感受著弓弦的震动;一会儿又闭上眼睛,试图寻找刚才那一瞬间“人弓合一”的玄妙感觉。 “不对啊……”他喃喃自语,眉头紧锁,“刚才那一箭,我明明感觉已经力竭了,怎么会突然……难道说,我真是传说中那种万中无一、临阵悟道的武学奇才?”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般疯狂生长。 “是了!一定是这样!”韩子平越想越觉得靠谱,“我平日里勤修不輟,根基扎实,在生死关头,潜力爆发,一举突破了桎梏,领悟了箭道的至高真意!” 他又看向手边的战刀,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去练劳什子刀法! 原来弓术才更適合我,特娘的,多走了二十几年弯路啊! 他还沉浸在“我是天才”的狂喜中,耳边传来了周围士卒们压抑不住的崇拜议论。 “你们看到了吗?韩县尉刚才拉弓的姿势,蕴含天地至理啊!” “我看到了!县尉刚才那眼神,分明是进入了传说中的『无我之境』!” “韩县尉才是我们暨阳的守护神!有他在,区区北魏蛮子,何足惧哉!” 听著这些吹捧,韩子平压力山大,腰杆却不由自主地挺得更直了。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负手而立,迎风远眺,心中却在疯狂盘算:“待会儿要是再射一箭,射不出来可怎么办?要不……就说我刚才领悟神技,消耗过大,需要静养?” 就在韩子平为如何保住自己的“军神”人设而苦恼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他身后飘过。 “都愣著干什么??!” 许閒不知何时已走下城楼,路过了还在思考人生的韩子平,正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有条不紊地发出。 叶凡领著一帮机灵的青壮,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地下工作”。 他们推著独轮车,將一桶桶桐油、一坛坛烈酒、一捆捆乾柴,悄无声息地运进了北城那些靠近城墙的、早已人去楼空的民房和仓库。 整个过程,安静得像一群在夜间搬家的老鼠。 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则在许閒的授意下,大张旗鼓地搞起了“坚壁清野”的假象。 他们將一些破烂的桌椅、潮湿的草料等根本不值钱的杂物,搬到北门附近,点起一堆堆浓烟滚滚的火堆,故意让远处的北魏斥候看得一清二楚。 许閒看著城外那几道狼烟,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做完这一切,他找到了已经悄悄回城的沈璃。 “沈百户,留步。” 许閒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这次上面画的,是一个造型奇特的、长满了尖刺的铁疙瘩。 “去城里所有的铁匠铺,让他们连夜赶製这个东西,越多越好。” “此为何物?” “铁蒺藜。”许閒笑道,“专门给那些四条腿的畜生,准备的惊喜。” 他拿著图纸,找到了还在城楼上扮演“绝世高人”的韩子平,详细告知了这铁蒺藜的用法和铺设地点。 有了具体任务,韩子平总算从“我是不是小天才”的纠结中解脱出来,如蒙大赦,领著人去安排了。 一环扣一环,一张无形的大网,在这座小小的孤城內外,悄然张开。 夜幕再次降临。 北魏斥候將“暨阳守军坚壁清野,焚烧物资”的消息带回了大营。 “將军!他们扛不住了!这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之前那名请战的副將再次激动地站了出来,“末將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城中已是外强中乾!请將军即刻下令攻城!” 帐內眾將纷纷附和,士气高涨。 然而,拓跋宏坐在主位上,听著斥候的匯报,眉头却锁得更深了。 他伸出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著,发出“篤、篤、篤”的声响,整个帅帐內,落针可闻。 “不对……”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太刻意了。” “如果他们真的山穷水尽,应该节约每一分物资,而不是如此大张旗鼓地焚烧给我们看。”拓跋宏的眼中,闪烁著狐狸般的光芒,“他们是在演戏!他们想让我们以为他们很虚弱,从而引诱我们主动进攻!” 此言一出,帐內再次陷入死寂。 眾將面面相覷,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是啊,如果对方真的有恃无恐,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坚壁清野是假的,那一箭的示威是真的!圣旨是真的,那个平静的县令,更是真的! 拓跋宏看著帐外那座在夜色中如同野兽蛰伏的暨阳城,第一次感觉到了一股无力感。 进攻,怕有埋伏。 不攻,军心不稳。 进退两难。 这场仗,还没开始打,他拓跋宏,似乎就已经先输了一阵。 第七十一章 爆破鬼才白婉儿 (求追读~) 应付完城防上一系列事情,许閒拖慢悠悠地晃回了后院。 他感觉自己现在这状態就像是回到了前世,刚通宵打完排位赛,精神上亢奋无比,肉体上却疲惫得想死。 第一次与五品强者面对面的博弈,每一步都走在钢丝上,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復。 好在,那个叫什么拓拨宏的好像疑心病挺重的。 但许閒心里清楚,这种嚇唬人的手段只能用一次。 拓跋宏那种军中宿將,早晚会识破,下一次进攻,必然是雷霆万钧。 他必须抓紧这来之不易的喘息之机,为自己,也为家里那位“桃乃木老师”,寻到一条真正的活路。 想到白婉儿,许閒的心头才算有了点暖意。 他推开后院的月亮门,准备先去匯报一下战况,顺便看看能不能再蹭蹭。 然而,院內的景象,却让他当场愣住了。 整个后院瀰漫著一股……诡异的、专注的、带著几分学术气息的氛围。 白婉儿正盘腿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那身素色长裙的裙摆铺散开来,如一朵静静绽放的雪莲。 她那张万年冰封的俏脸上,此刻竟带著一丝罕见的、名为“思索”的表情。 她单手托著雪白的下巴,另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指,正在空中慢悠悠地比划著名什么,似乎在构建一个无形的、复杂的模型。 而她面前的石桌上,则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琳琅满目,像个三流炼丹师的失败现场。 许閒定睛一看,眼皮子没来由地狂跳起来。 那几个陶罐里,装的分別是:灶膛里扒出来的草木灰、墙角刮下来的硝石、甚至还有一小包从药铺买来的、散发著刺鼻气味的硫磺。 这配方…… 怎么看著这么眼熟? 许閒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放轻脚步,悄悄凑了过去,然后,他就听见了白婉儿那如同天籟般清冷的声音,正在低声自语。 “一硝、二磺、三木炭……” “不对,这个配比,威力著实有些寻常。” “昨夜从夫君那看来的那些符文太过怪异,笔画纠缠,似乎还需要特殊的器皿才能炼成,此界难寻。” 许閒的脑子“嗡”的一声。 我靠! 她不是在炼丹! 她是在搞科研啊!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藏书广,101????????????.??????超实用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她啥时候从我脑子里,把“化学”这玩意儿给翻出来了! 而且看的还是最危险的爆炸物篇章! 许閒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衝天灵盖。 这比面对三万北魏铁骑还要恐怖! 拓跋宏顶多就是要他的命,自家娘子这一个没搞好,是想让他直接从四分五裂啊! “娘子!小心!!” 许閒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一个箭步猛衝过去。 “你想把咱家给炸上天吗?!”他想去抢那些瓶瓶罐罐,手伸到一半又不敢,生怕一碰就发生什么不可逆的连锁反应。 白婉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嚇了一跳,缓缓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竟亮晶晶的,闪烁著一种许閒从未见过的、名为“求知”的火。 “夫君,你回来了。”她看到许閒,非但没有被抓包的心虚,反而像是找到了可以交流的同好,兴致勃勃地开口,“你脑子里那个叫『化学』的东西,很有趣。” 她指了指桌上那些瓶罐,语气平淡地陈述著自己的研究心得:“这个『火药』,比我那些低阶符籙好用多了。无需灵力催动,製作简单,威力……。” 说著,她献宝似的,將一只小巧的白瓷碟推到许閒面前。 碟子里,盛著一小撮黑灰色的、平平无奇的粉末。 “这是我根据你记忆里的配方,改良过的。”白婉儿的语气里,带著一丝不易察察的、属於“学霸”的骄傲,“我调整了硝石和硫磺的比例,还加了,应该能让它的爆燃速度更快。” 许閒看著那撮粉末,只觉得两腿发软,差点当场给她跪下。 大姐! 这玩意儿不是做饭,多放点盐少放点那么简单啊! “为了验证威力……” 白婉儿说著,伸出纤纤玉指,指尖上,悄然凝聚出了一丝幽蓝色的灵火,带著森然的寒气,就要朝著那碟黑火药点下去。 “我信你个鬼!快住手啊!” 许閒的魂都快嚇飞了,他猛地扑过去,想把那碟“催命粉”打翻。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那丝灵火,轻飘飘地落入了碟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许閒只看到那撮黑色的粉末,瞬间被幽蓝色的火焰吞噬。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噗”声。 紧接著—— 轰隆——!!!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力量,以那只小小的白瓷碟为中心,轰然爆发! 震耳欲聋的咆哮瞬间撕裂了后院的寧静! 狂暴的衝击波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將石桌拍成了齏粉,將周围的草树木连根拔起! 许閒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狠狠撞在自己胸口,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拋物线,最后和同样被掀飞的白婉儿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几米外的草地上。 两人灰头土脸地爬起来,面面相覷。 许閒的耳朵里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刚才发生了什么”。 白婉儿那身雪白的长裙被熏得漆黑,一头青丝也变得乱蓬蓬的,脸上沾著几道灰痕,像一只刚从烟囱里钻出来的猫咪,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茫然。 两人一起扭头,看向了“案发现场”。 只见原本雅致的院落,此刻已是一片狼藉。 而且这次的威力,比上次白婉儿做饭,大了几倍。 看著这满目疮痍的后院,许閒非但没有半点生气和后怕,反而,他的心臟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席捲了全身! 他心念一动,那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半透明面板,立刻浮现在眼前。 只见面板上,那代表著“夫妻联结质量”的进度条,此刻正像打了鸡血一样疯狂飆升! 【共享目標:白婉儿】 【当前共享进度:9.5%!】 【警告!检测到共享目標情绪波动剧烈!共享效率提升100%!】 【白婉儿当前情绪:亢奋、好奇、专注!】 许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他妈彻底悟了! 什么《霸道王爷爱上我》,什么狗血八点档,那些玩意儿,顶多算是精神上的小零食,开胃菜! 战爭! 兵器! 爆炸! 这才是硬菜!这才是能直击我家娘子灵魂深处的g点啊! 她不是什么追剧少女,她骨子里,分明就是一个沉迷於“毁天灭地”的……科技宅! “娘子!”许閒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衝到白婉儿面前,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眼中闪烁著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找到了组织,发现了真理的狂热。 “你刚才那个,不行!”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白婉儿茫然地看著他:“威力,还不够?” “不是不够,是路子走窄了!”许閒拉著她,就在厨房的废墟旁席地而坐,脸上露出了“专家讲座”般的神圣表情。 “黑火药,只是入门级的基础款!弟弟级別的玩意儿!”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前世从各种电影、游戏、纪录片里道听途说的“专业”忽悠。 “你知道tnt吗?三硝基甲苯!那玩意儿的爆炸当量,才是真正的艺术!” “还有c4,塑胶炸药!可塑性极强,想捏成什么形状就捏成什么形状!藏在裤襠里过安检……咳咳,总之,非常方便!” “还有更厉害的,凝固汽油弹,温压弹,云爆弹……那玩意儿一出,管你什么五品六品,金钟罩铁布衫,直接给你烧成灰!” 许閒说得是口沫横飞,眉飞色舞。 白婉儿起初还有些发懵,但渐渐地,她那双清冷的眸子越听越亮,仿佛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她听得如痴如醉,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沉浸於学术海洋”的圣洁光辉,甚至下意识地往许閒身边凑了凑,侧耳倾听,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知识点。 两人头挨著头,一个唾沫横飞地讲,一个全神贯注地听。 周围的空气中,还瀰漫著火药的硝烟味和烧焦的木头味。 一个穿著被炸出破洞的官袍,一个穿著被熏得漆黑的长裙,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但这奇异的画面,却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甜蜜。 许閒第一次,在除了“吃软饭”之外的领域,找到了为人夫君的自信和尊严。 他看著自家娘子那双闪烁著求知火焰的清澈眼眸,心中豪情万丈。 守城? 呵呵,从今天起,我许閒,要开始攀科技树了! 什么玄狼铁骑,什么五品强者,只要条件允许,等老子把喀秋莎搓出来,统统都给你们扬了! 第七十二章 对骂?让我来!(各位义父,求追读!) 对峙的第三日,太阳升得很高。 虽然江南地也已入了深秋,可空气却是依然有些闷热。 暨阳城楼之上,守军们握著兵器的手心全是汗,他们死死盯著城外那片杀气翻涌的黑色海洋,喉咙干得似要冒烟。 北魏大军没有攻城,但这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比直接衝杀还要折磨人。 终於,那片黑色的潮水中,分出了一骑。 不是什么狰狞巨兽,只是一匹高头大马。 马上坐著一名北魏偏將,盔明甲亮,手持一桿长槊,脸上掛著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双腿轻轻一夹马腹,来到到城下百丈处,才勒住马,將长槊往地上一顿,抬起下巴,用尽了全身力气,扯著嗓子吼了起来。 “城里的缩头乌龟们!你爷爷在此!我家拓跋將军说了,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速速开城,献上城中所有財货女眷,或可饶你们一条狗命!” 这番话,粗鄙至极。 “否则,城破之日,定要將尔等男丁的头颅,筑成京观!將尔等妻女,尽充军妓!” 他越骂越起劲,唾沫横飞,开始挨个问候城楼上所有人的母亲,用词之污秽,简直不堪入耳。 “他娘的!” 韩子平本就因为想不通,自己为何无法再使出那“神之一箭”而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被这般指著鼻子羞辱,那股火气“轰”的一声就炸了。 他一把抄起身边的大刀,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狗娘养的杂碎!老子现在就下去把你剁成肉酱!” 他抬脚就要往城下冲。 “韩县尉,稍安勿躁。” 一只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不带什么力道,却让韩子平的脚步硬生生顿住。 许閒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脸上甚至还带著一丝笑意,他拍了拍韩子平的肩膀,悠悠道:“跟傻子吵架,只会拉低我们的智商。” 说完,他越过韩子平,在所有守军惊愕的目光中,独自一人走到了城墙垛口。 城下的北魏使者见正主来了,骂得更欢了:“你就是那个小白脸县令?长得跟个娘们似的!快快下来给你爷爷磕头!兴许爷爷一高兴,收你做个……” 他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因为许閒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对著他露出了一个和煦得如同春风般的笑容。 “这位將军,”许閒开口了,声音清朗,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对方的叫骂,“这位將军,我看你才骂了那么一会,便声嘶力竭,怕不是精气不足,面色也隱有浮白,嘖,你怕不是肾虚吧。” 北魏使者直接被这句整不会了,愣了半秒,隨即勃然大怒:“你他娘的?!” “非也,非也。”许閒摆了摆手,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棍模样,“本官只是见你在外廝杀,家中娇妻却不得不寻人帮助。” 他根本不给对方还嘴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你家隔壁是否有姓王的人家!” “你家娘子是不是常常餵你喝药?” “你家娘子是不是常常让你住在军营,以大业为重,没事不要轻易回家?” ...... 许閒绘声绘色,摇头晃脑,仿佛亲眼所见。 城下的北魏使者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姓王? 什么喝药? 你是如何得知我家隔壁住著王姓人家,我家娘子成天喊我吃药的? 他本是来骂阵的,可现在,节奏完全被这个小白脸县令带著跑,而且,大多还被他说对了! 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城楼上的守军们也是一脸茫然,但看著许大人那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又觉得高深莫测,不明觉厉。 就在那北魏使者心神被夺,有些恍惚之际,许閒的话锋,猛地一转。 “这位將军!”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变得神秘莫测,“真你家拓跋將军被那一箭射中,怕是伤的不轻吧。” 此话一出,北魏使者心头猛地一跳! “那一箭,伤的,可不是皮肉。”许閒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他盯著那使者,一字一顿地说道,“那箭上附著的,乃是采自九幽之下的玄冰之气!此气阴毒无比,一旦入体,便如跗骨之蛆,日夜侵蚀经脉,消磨罡气。非十年八载的天材地宝温养,根本好不了!” 许閒的声音带著一丝怜悯,仿佛在宣判一个人的死刑。 “我看你家將军,现在表面上还撑著,实则內里早已寒气攻心!不出三日,必將修为倒退,经脉寸断,沦为废人!” “你胡说八道!”北魏使者厉声喝斥,但他的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许閒虽是胡说八道,却如同一道道惊雷,狠狠劈在了他的心上! 他又猛地想起来,將军自那天回来后,脸色就一直不对劲,煞白煞白的,还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更是秘密召见了军医数次! 难道…… 难道都是真的?! “不信?”许閒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带著一丝洞悉一切的嘲弄。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声音压得更低,却像魔鬼的低语,精准地钻进了使者的耳朵里。 “你若不信,尽可回去看个究竟。你家將军的右手,从昨日受伤至今,早已寒气入髓,使不出半分力道了!” 轰!!!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彻底击碎了北魏使者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想起来了! 全想起来了! 昨天將军议事,所有军令,都是用左手签的! 今天早上,亲兵为將军奉上餐食,將军也是用左手拿的筷子! 当时他还觉得奇怪,现在…… 嘶~ 细思极恐!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握著长槊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连胯下的战马都感受到了主人的恐惧,不安地刨著蹄子。 他再看向城楼上那个含笑而立的年轻县令,只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小白脸书生,而是一个擅长卜算的半仙。 “啊——!” 北魏使者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再也顾不上什么军令、什么骂阵,他惊惶地调转马头,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臀上,连滚带爬地,仓皇逃回了本阵。 城楼之上,先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这魔幻的一幕。 韩子平张著嘴,手里的刀都快握不住了。 他看看许閒,又看看自己,心中那个“我是武学奇才”的念头,第一次產生了剧烈的动摇。 原来…… 还可以这样? 下一秒,不知是谁先反应了过来。 “贏了!许大人骂贏了!” “许大人牛逼——!!” “万胜!万胜!!” 压抑了两天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震天的欢呼声,如同山呼海啸,在暨阳城头冲天而起,竟硬生生將城外那三万铁骑的煞气,都衝散了几分! 许閒站在一片狂热的崇拜目光中,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將舞台留给了那些劫后余生的將士们。 第七十三章 王国保卫战之保卫夫君(求追读!) 今日看来,北魏依然没有攻城的想法。 许閒索性回去县衙后院。 找娘子对齐一下颗粒度,抓紧一切碎片时间提升修为! 然而,推开月亮门的瞬间,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当场跪下。 后院还是那个后院,但已经不能称之为院子了。 应该叫……遗蹟。 上次爆炸留下的那个大坑还在,周围的草木东倒西歪,一片焦黑。 而此刻,在这片废墟的正中央,白婉儿正盘腿坐在仅存的一张石凳上,裙摆铺开,像一朵在焦土上顽强盛开的雪莲。 她那张万年冰封的俏脸上,此刻竟带著一丝罕见的、名为“专注”的表情,单手托著雪白的下巴,另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指,正在空中慢悠悠地比划著名什么,似乎在构建一个无形的、复杂的符文。 她面前,摆满了从厨房废墟里扒拉出来的瓶瓶罐罐,草木灰、硝石、硫磺……一样不少。 看这架势,她是非要跟化学死磕到底,不把这“火药”的终极奥义研究出来决不罢休。 许閒看著沉迷研究的白婉儿,脑中灵光一闪。 昨夜和娘子彻夜探討“炸药学”,共享进度已然突飞猛进,但总不能真让她把整个县衙现在就炸上天吧。 北魏铁骑还没攻入城中,自己这边就先团灭了,像话嘛! 现在必须想个更安全、更能吸引她的娱乐项目。 许閒回想起,韩子平射出的那一箭,娘子在县衙就可以將自身法力附著上去。 他又想起了前世玩过的一个游戏“王国保卫战”。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瞬间成型。 如果娘子可以在城內在多布置一些防御塔的话... 许閒快步走出后院,正好在前厅撞见了无所事事的叶凡。 “叶凡,你去帮我办件事!”他拉住叶凡,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叶凡虽满心困惑,但见三叔公神情郑重不似玩笑,立刻抱拳领命,亲自带人去安排。 很快,在许閒的亲自指挥下,一片狼藉的后院里,被堆起了一个巨大的、平整的沙盘。 他挽起袖子,亲自上手,泼水、塑形,凭著记忆,將整个暨阳县城的地形、街道、建筑,惟妙惟肖地还原了出来。 城墙、衙门、主干道、小巷子,甚至是城外那片巫山妖窟的轮廓,都依稀可见。 还好前世哥们也算一个手艺人,玩玩车模,乐高什么的,一个小小的沙盒,不在话下。 做完这一切,许閒拍了拍手上的沙土,走到还在对著一撮黑火药冥思苦想的白婉儿面前,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娘子,你就先別研究那个了,为夫带你玩个更好玩的。” 白婉儿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带著一丝疑惑。 许閒不由分说,拉起她雪白柔嫩的小手,將她带到了那个巨大的沙盘前。 “娘子,你看。”许閒指著沙盘,脸上露出了“金牌游戏策划”般的专业表情,“这个,是一个游戏,名叫……『守卫夫君』。” “游戏?”白婉儿显然对这个新词汇產生了浓厚的兴趣。 “对!”许閒指著沙盘最北边,用手指划出一条线,“你看,这些北魏大军,他们会源源不断地从北边这条路线进攻,他们的目標,就是攻破县衙,抓住你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 白婉儿顺著他的手指看去,那双清冷的眸子,瞬间亮了! 这个,听起来似乎比《琅琊榜》什么的有趣多了! 她又嗔怪的看了一眼许閒,臭夫君,那么好玩的东西不早点掏出来。 “而你的任务……”许閒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的意味,“就是运用你的无上法术,在这些路线上,布下天罗地网,设置各种各样的防御机关,来消灭这些胆敢覬覦你夫君的臭虫,保护好我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相公。” 他握著白婉儿的小手,引导著她的指尖,在沙盘上轻轻划过。 她的手很凉,像一块温润的软玉,握在手里,舒服得让他心神一盪。 “比如,”他的指尖点在一条主干道上,“你可以在这条街上,凝结一道冰墙,像这样,就能减缓他们的进攻速度。” “或者,在这个路口……”他又点向一个十字路口,“挖一个大水坑,让他们人仰马翻,掉进去淹死。” “甚至……”许閒的胆子大了起来,开始胡说八道,“我们可以在县衙门口这条最终防线上,设置一个终极防御塔,比如……召唤一颗陨石什么的,『轰』的一下,把他们全砸成肉泥!” 白婉儿那双清冷的眸子,彻底亮了,亮得像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她立刻就对这个“游戏”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极大的兴趣。 她挣开许閒的手,俯下身,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地图,那认真的模样,像是在审视一盘千古棋局。 片刻之后,她伸出纤纤玉指,对著沙盘上那条北门主干道,轻轻一点。 嗡—— 一缕精纯的寒气从她指尖逸散而出。 沙盘之上,那条原本由湿沙构成的街道上,一道晶莹剔透、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微缩冰墙,瞬间凝聚成型! 北门主干道,一座高大的冰墙凭空出现,此时一些巡逻的衙役青壮,面对眼前这冰墙,都呆愣住了,片刻之后,纷纷跪在地上,高呼神跡。 几乎在同一时间,许閒的脑子“轰”的一声!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清凉而精纯的力量,顺著他和白婉儿之间那无形的“共享”连结,涌入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不是前几日那种涓涓细流! 【共享目標:白婉儿】 【你正在共享白婉儿的功法修为...】 【警告!检测到共享目標情绪波动剧烈!共享效率提升150%!】 【白婉儿当前情绪:极度兴奋!】 【当前共享进度:10.0%!】 【目前修为:八品(炉火纯青)】 【功法:月华经(高阶)】 我他妈…… 终於升级了! 许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的外掛还是第一次有那么高的效率。 他再次看向身边,正全神贯注,开始在沙盘上规划第二座、第三座“防御塔”的白婉儿,心中掀起了山呼海啸般的狂喜! 什么玄狼铁骑,什么五品强者,在我八品高手和娘子这套立体防御体系面前,统统不值一提! 优势在我! 第七十四章 第一次双向共享 后院,那座简陋的沙盘,此刻已然成了白婉儿的专属游戏桌。 她彻底沉迷了进去。 那张万年冰封的俏脸上,此刻写满了认真与专注,再不復之前的清冷与无聊。 她时而蹙起好看的眉头,纤细的手指悬在沙盘上方,似乎在为某个防御塔的选址而苦恼;时而又像是想通了什么关键,眸光一亮,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那是攻克了难题的喜悦。 许閒就站在一旁,像个监工,更像个看著自家孩子玩积木的老父亲,心中充满了满足感。 “夫君,这里……” 白婉儿忽然抬起头,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第一次带上了求知与探討的意味。她指著沙盘上一个十字路口,认真地问道:“这里,是不是应该放一个『群体减速塔』比较好?” 她口中的“群体减速塔”,就是许閒刚才隨口胡诌的“挖个大水坑”。 许閒看著她那副好学生请教问题的认真模样,心中一动,一股为人师表的豪情油然而生。 他清了清嗓子,走上前,伸手指点江山。 “娘子高见!但是,格局小了!” “你看,”他循循善诱,“我们单纯在这里放一个减速塔,敌人虽然慢下来了,但还是能过去。可如果,我们把减速塔和单体攻击塔组合起来呢?” 他指著路口两旁的屋顶模型,“在这里,再凝结几根冰锥,对准下面的水坑。这样一来,敌人掉进水坑里,行动受阻,就成了活靶子!这,就叫『减速击杀阵』!效率,更高!” “减速击杀阵……”白婉儿喃喃地重复著这个新名词,那双清冷的眸子,瞬间被点亮了! 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看向许閒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惊奇。 许閒心中那点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看著自家娘子那副求知若渴的模样,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口头传授,终究是隔了一层。 既然是共享,那为何不能……双向共享?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娘子,你闭上眼,用心感受。” 许閒的声音带著一丝郑重。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白婉儿放在沙盘边上的小手。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地接收,而是第一次,主动地、毫无保留地,將自己脑海中那片光怪陆离的游戏世界,向著白婉儿完全敞开! 《植物大战殭尸》里,豌豆射手、向日葵、坚果墙、寒冰射手的经典阵型…… 《保卫萝卜》中,炮塔、魔法塔、减速星、太阳的组合攻击…… 《王国保卫战》里,兵营、箭塔、法师塔、炮塔的立体化防御体系…… 无数的游戏策略,无数种防御塔的组合,无数种匪夷所思的阵型,那些他曾经通宵达旦研究过的、早已刻在dna里的塔防游戏套路,在这一刻,化作一股庞大的、奔涌的信息洪流,通过两人之间那玄之又玄的联结,疯狂地涌向白婉儿! 白婉儿的娇躯,猛地一震! 她只觉得眼前一,脑海中仿佛炸开了无数绚烂的烟! 她看到了挥舞著旗帜的殭尸,看到了吐著炮弹的蘑菇,看到了憨態可掬的萝卜被一群怪物追赶…… 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那些匪夷所思的设定,那些精妙绝伦的战术布局,让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 这是何等瑰丽奇妙的世界! 原来,夫君的脑子里,除了那些情情爱爱、家长里短的狗血故事,还藏著这么多…… 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许閒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里面,不再是单纯的好奇与探討。 而是真正的、发自內心的、不带一丝杂质的…… 崇拜与亲近! 轰——!!! 几乎就在她眼神变化的那一瞬间,许閒感觉自己体內,接受了一股极为精纯强大的修为! 【警告!警告!】 【检测到联结质量发生质变!已从单向接收,升级为双向互动联结!】 【共享效率永久提升100%!】 【你正在与白婉儿共同参悟『阵法之道』,你对天地灵气的感悟正在飞速提升!】 【当前共享进度:10.3%.10.4%...】 【目前修为:八品(登堂入室)!】 还可以这样?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气海之中,那股原本如同小溪般的月华真气,此刻正以一种蛮不讲理的速度疯狂扩张,化作了一条奔腾的江河! 四肢百骸的经脉被不断拓宽、冲刷,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之感,充斥著他的每一寸血肉! 爽! 太他妈的爽了! 光是蹭蹭娘子的修为就那么爽,如果... 完全不敢想,那该有多舒服。 两人头挨著头,在小小的沙盘上,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布防”研究。 一个负责出谋划策,口沫横飞地讲解著各种塔防游戏的骚套路。 “娘子你看,我们可以在这里放一个『水炮塔』,然后用这个水炮塔,在关键路口使得敌军寸步难行!” “这个地方地势狭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佳地点,我们可以把最强的单体攻击塔放在这里,比如……『寒冰箭塔』!” 另一个则负责“施工”,听得如痴如醉,小脸上写满了兴奋。 她时不时伸出手指,在沙盘上轻轻一点,一道微缩冰墙、一个小型水坑、或是一根闪烁著寒芒的冰锥,便精准地出现在了许閒指定的位置。 后院之中,气氛温馨而和谐,与城外那剑拔弩张的肃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閒讲得兴起,看著白婉儿那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雪白脸颊,还有那双亮晶晶的、倒映著自己身影的清澈眼眸,心中一盪,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在她滑嫩的脸蛋上,飞快地“啵”了一口。 白婉儿的身体微微一僵,迅速打量了一眼四周,確定无人后,一股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的耳根迅速蔓延到了雪白的脖颈。 她没有躲开,也没有发怒,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瞬间染上了一层水汽,嗔怪地瞥了许閒一眼,从喉咙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白天不行~” 那声音,软糯中带著一丝羞恼,像一只被挠了下巴的猫咪。 第七十五章 欢迎来到我的塔防乐园(各位义父,求追读) 对峙的第四日,拓拨宏最后的耐心,似乎终於耗尽。 北魏大营的战鼓,毫无徵兆地擂响了。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如同死神的心跳,一声声砸在暨阳城每个人的心坎上。 那片盘踞三日的黑色死海,终於掀起了致命的浪涛。 “全军戒备——!!” 城楼上,韩子平一声咆哮,声音嘶哑,双目赤红。 他早已披掛整齐,手中紧握著那柄陪伴他多年的战刀,刀锋在阳光下反射著森然的寒光。 黑色的潮水,分出了一股激流。 一千名北魏骑兵,儘是精锐,由一名六品副將率领,如同一支离弦的黑色利箭,捲起漫天烟尘,直扑小小的暨阳北门。 “放——!” 当敌骑进入射程,韩子平猛地挥下手臂。 城楼之上,早已准备多时的滚石檑木,伴隨著守军们声嘶力竭的怒吼,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然而,北魏铁骑训练有素,远非乌合之眾可比。他们迅速散开阵型,以小队为单位,顶著头顶的箭雨和滚石,在付出数十人的伤亡后,便已冲至城下。 “架云梯!攻城!” 副將一声令下,数十架沉重的云梯被重重地砸在城墙之上,掛鉤死死扣住墙垛。 “杀!” 黑甲的北魏士兵,口中叼著弯刀,如敏捷的猿猴,顺著云梯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 城墙上的守军毕竟不是正规军,大多是衙役和临时徵召的青壮,面对这等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精锐,压力陡增。 “倒金汁!给老子砸!”韩子平状若疯虎,一脚踹飞一个刚爬上来的敌兵,反手一刀,便將另一人的头颅劈飞。 滚烫的鲜血溅了他满脸,让他看起来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兵器的碰撞声、临死的惨叫声、滚烫的金汁浇在皮肉上发出的“滋滋”声,匯成了一曲血腥而残酷的交响乐。 守军的人数劣势,在短兵相接中暴露无遗。 很快,西侧的一段城墙,防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噗嗤!” 一名年轻的衙役被三支长矛同时贯穿身体,他死死抱著面前的敌人,一同坠下城楼。 缺口一旦打开,便如溃堤的洪水。 十数名北魏士兵嘶吼著,终於踏上了暨阳县的城头,他们挥舞著屠刀,朝著城內的主干道衝去,要为后续部队彻底打开通道! “拦住他们!”韩子平目眥欲裂,可他被三名同为七品的北魏校尉死死缠住,根本无暇分身。 绝望,开始在守军中蔓延。 城,要破了。 …… 县衙后院。 与城墙上的血肉磨坊相比,这里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 许閒站在那巨大的沙盘旁,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远处北门传来的、愈发激烈的喊杀声,他身边的白婉儿,正以前所未有的专注,盯著沙盘。 那张绝美的俏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双清冷的眸子,亮得惊人。 她正感应著进入城內每一个敌军的气息,北魏先锋正沿著她规划好的路线,快速移动。 终於,冲入城內的那十几名精骑,抵达了她设置的第一个防御区域。 “触发了。” 白婉儿朱唇轻启,声音里带著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她抬起那只莹白如玉的小手,对著沙盘上,北门主干道的那个位置,轻轻一点。 …… 现实中,那十几名刚刚冲入城內,正准备大开杀戒的北魏骑兵,突然感觉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惊恐的悲鸣! 下一瞬,他们脚下坚实的青石板街道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石板间的缝隙迸射出刺骨的寒雾!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整条街道轰然塌陷,冰冷刺骨的洪流从地底喷涌而出,捲起巨大的浪头,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姿態,狠狠拍在了这队骑兵的身上! 那不是什么涓涓细流,而是如同山洪决堤般的恐怖洪流! 冰冷刺骨的河水凭空出现,捲起巨大的浪头,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姿態,狠狠拍在了这队骑兵的身上! “什么鬼东西?!” 骑兵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骇的叫喊,便连人带马被这股巨力冲得东倒西歪,人仰马翻!沉重的盔甲让他们在水中如同秤砣,瞬间被捲入洪流,呛水的咕嚕声和战马的悲鸣声响成一片,阵型瞬间崩溃! 而在另一处,刚刚从城墙缺口涌入的另一队步卒,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感觉脚下一寒! “咔嚓——!” 一股极寒的白雾突兀地从地面升腾而起,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 以他们为中心,方圆数十丈的地面“咔嚓”作响,一层厚厚的、晶莹剔透的玄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开来! 光滑如镜的冰面,让那些穿著重甲的北魏士兵脚下猛地一滑! “哎哟!” “娘的!” 惊呼声此起彼伏,他们就像是冰上起舞的笨鹅,一个个摔得四脚朝天,人撞人,人压人,像下饺子一样滚成一团,手中的兵器叮噹作响,阵型大乱。 这诡异绝伦的一幕,让城墙上所有正在廝杀的人,动作都不由得一滯。 无论是守军还是敌军,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城內那两条突然变成巨大水泽和被坚冰覆盖的街道,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 这是什么妖法?! 那名六品的北魏副將,刚刚一刀逼退韩子平,正欲狞笑著下令扩大战果,脸上的表情却猛然凝固。 他瞳孔猛缩,呆滯地看著城內那完全违背常理的景象,握著刀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仙术? 妖法? 他脑中一片空白,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战意和理智。 他不是没见过更高品级的武道强者,可这种挥手间改变地形的手段,闻所未闻! 这根本不是武道,这是仙术!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在他脑海中蔓延. 他猛地想起前几日那个年轻县令“奉旨等你”的诡异笑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衝天灵盖! “陷阱!这是陷阱!”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军功將令,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惊恐到变了调的嘶吼:“撤!鸣金收兵!快撤!!”说完,他不管不顾地拨转马头,第一个朝著城外亡命奔逃。 陷阱! 这真的是一个陷阱! “撤!撤退!鸣金收兵!快撤!!”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军功,什么將令,发出一声惊恐到变了调的尖叫,拨转马头,第一个朝著城外逃去。 当——当——当——! 急促的鸣金声响起。 攻城的北魏军队如蒙大赦,丟下云梯和同伴的尸体,连滚带爬地退回了大营,狼狈得像一群丧家之犬。 城楼之上,再次陷入死寂。 倖存的守军们,拄著带血的兵器,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看著潮水般退去的敌人,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茫然。 韩子平浑身浴血,身上大大小小十几道伤口,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呆呆地看著城內那一片狼藉,又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望向了县衙后院的方向。 那张刚毅的脸上,浮现出疑惑和敬畏的神情。 第七十六章 陛下何故造反?(求追读!) 城楼之上,血腥味与金汁的焦臭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城楼上下的喊杀声戛然而止。 一个倖存的年轻衙役,浑身浴血,眼神空洞,手中的长矛“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没有去捡,只是呆呆地,望向城內。 那里,原本是暨阳县最繁华的主干道。 此刻,一条街,被凭空出现的、深不见底的湍流彻底淹没,浑浊的水面上还漂浮著几具北魏骑兵的尸体和战马的残骸。 另一条街,则被一层厚厚的、散发著森然寒气的玄冰所覆盖,几十名北魏步卒以各种扭曲的姿势被冻在其中,脸上还凝固著临死前的惊恐与错愕,像一座座栩栩如生的人形冰雕。 这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范畴! 韩子平拄著刀,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 他身上的鎧甲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顏色,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向外渗著血,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那双充血的眸子,死死地盯著城內那两处街道上的神跡,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那诡异的一箭…… 这凭空出现的水与冰…… 他猛地扭头,望向城楼下,那个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的身影。 许閒。 他依旧穿著那身一尘不染的青色官袍,与周围的血腥和狼藉格格不入。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带微笑,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用嘶哑的嗓音,发出了一声带著哭腔的、如释重负的嘶吼。 “守住了……我们守住了!” 这一声,像是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劫后余生的守军。 “神跡!是神跡啊!” “是老天爷在帮我们!是神仙显灵了!” 压抑了数日的恐惧、绝望,在这一刻,化作了震天的狂欢! 他们丟掉手中的兵器,相互拥抱著,又哭又笑,像一群疯子。 紧接著,所有人的目光,都仿佛被磁石吸引,不约而同地,匯聚到了许閒的身上。 那个年轻的县令,那个曾被他们腹誹为“小白脸”文弱的书生。 这一刻,在他们眼中,许閒的身影被无限拔高,与传说中那些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陆地神仙,缓缓重合。 “许大人万岁!” “县尊大人神威!!”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不再是为胜利,而是为他们的主心骨,为这位创造了神跡的县令大人而起! 韩子平看著那个被无数狂热目光包围的背影,心中的最后一丝怀疑,彻底烟消云散。 什么武学奇才?什么临阵突破? 狗屁! 从头到尾,都是这位深不可测的许大人在布局! 那一箭,应该出自他的手笔! 这冰与水,更是他的神通! 自己,不过是他手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却又瞬间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与敬畏。 能追隨这等神仙人物,死而无憾! 许閒迎著那一道道足以將他融化的狂热目光,缓缓走上前来。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起手,轻轻向下压了压。 瞬间,所有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城楼之上,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他们的“神仙大人”,降下新的旨意。 “將士们,”许閒开口了,声音清朗,带著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此战,诸位浴血奋战,功不可没。” 他环视著一张张疲惫却亢奋的脸,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著几分天机不可泄露的神秘笑容。 “想必诸位心中都有疑惑,为何我暨阳弹丸小城,能有如此神威。” 他顿了顿,给了眾人足够的消化时间,才缓缓道:“实不相瞒,昨夜,本官夜观天象,偶有所感,於梦中得九天玄女娘娘亲授破敌之法!” 九天玄女?!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可是传说中执掌兵戈杀伐的正神! 许閒仿佛没有看到眾人的震惊,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娘娘言,北虏残暴,倒行逆施,天道不容!特赐下三道仙法,助我暨阳,以正天威!” 他伸出一根手指。 “其一,为『神射符』。前日韩县尉那一箭,之所以能重创敌酋,便是本官暗中將此符,加持於箭矢之上!” 此话一出,韩子平浑身剧震! 原来如此! 他心中最后那点“我为何无法复製神之一箭”的纠结与鬱闷,瞬间豁然开朗! 他看向许閒的眼神,感激涕零! 许大人这番话,不仅解释了神跡,更是保全了他韩子平身为守城主將的顏面! 高! 实在是高! 许閒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其二,为『水龙阵』,其三,为『玄冰狱』!便是方才诸位所见之景。此二阵,专克北魏铁骑!有此神助,区区三万蛮夷,不过土鸡瓦狗,插標卖首尔!”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神神叨叨。 可是在这群刚刚亲眼见证了“神跡”的將士耳中,却是字字珠璣,是无可辩驳的真理! 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了! 怪不得许大人面对敌酋能那般镇定! 怪不得许大人能口诛笔伐,骂退敌使! 怪不得…… 因为人家从一开始,就没把拓跋宏放在眼里! 人家背后站著的,是神仙! 什么北魏精锐? 什么五品强者? 在真正的神仙面前,算个屁! 所有人的热血,都被彻底点燃了! 恐惧和绝望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的自信! “愿为大人效死!” “誓与暨阳共存亡!!” “诛灭北虏!以正天威!!” 嘶吼声匯成一股钢铁洪流,冲天而起,竟硬生生將城外北魏铁骑那股残存的煞气,冲得七零八落! 人心,在这一刻,第一次真正地凝聚起来。 许閒,也在这一个,彻底掌控了暨阳的军心与民心。 他负手而立,看著下方那一张张狂热崇拜的脸,心中感慨万千:知识就是力量,但忽悠,才是现今当之无愧的第一生產力啊! …… 后院。 白婉儿看著沙盘上,那些代表著敌军的小石子被她布置的“水龙”和“冰墙”冲得七零八落,最后被彻底“消灭”,那张万年冰封的俏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丝孩子气的、纯粹的笑容。 “游戏”,通关了。 她抬起头,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看向一旁含笑不语的许閒,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刚才好像帮了夫君一个大忙。 这种感觉,很新奇,也……很不错。 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拉了拉许閒的衣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带著一丝期待。 “夫君。” “嗯?” “第一波进攻守住了,是不是该有奖励了?” 许閒一愣,隨即失笑,颳了刮她挺翘的琼鼻:“想要什么奖励?” 白婉儿歪了歪头,认真地想了想,她前几日曾在许閒的记忆中,发现一个特別好玩的典故。 於是她用一种探討学术的语气,轻声恳求道: “夫君,我想听听,那个陛下何故造反的典故!” 第七十七章 血战暨阳县 北魏大营,帅帐。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啪!” 一只盛著伤药的白玉碗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拓跋宏那张刀疤脸因为愤怒而扭曲,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地盯著城墙方向,那双鹰目中,再无半分试探与忌惮,只剩下被戏耍后的暴怒和疯狂的杀意。 “仙术?妖法?”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声音沙哑,“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装神弄鬼!” 先锋队的惨败,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三万玄狼铁骑的脸上,也狠狠抽在了他拓跋宏的脸上! “將军,那暨阳城处处透著诡异,我等是否……”一名副將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劝说。 “闭嘴!”拓跋宏猛地回头,凶戾的目光让那副將瞬间噤声,“再诡异的伎俩,在我大军面前,也只是徒劳的挣扎!传我將令!” 他站起身,身上的重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一股血腥的煞气轰然爆发,席捲了整个帅帐。 “全军出击!今日,我要用三万铁蹄,將那座小城,连同里面装神弄鬼的鼠辈,一併碾成齏粉!” 他已经不想再等,也不想再试探。 再拖几日,大军过河,这到手的功劳可就没了。 夜长梦多。 这座城,必须在今天,从地图上被彻底抹去! …… 天,亮了。 不是和煦的晨光,而是被地平线尽头那片黑色的杀气浸染的、血色的黎明。 咚!咚!咚!咚——! 震天的战鼓,自北魏大营中擂响,密集如暴雨,沉重如山崩。 紧接著,苍凉、肃杀的號角声响彻云霄,撕裂了拂晓的寧静。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三万精骑,倾巢而出! 他们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只从北门试探,而是分化作两股黑色的洪流,从北、南两个方向,如两只张开的巨爪,向著小小的暨阳县城,发起了毁灭性的总攻! 大地在颤抖,城墙在悲鸣。 “来了……” 城楼之上,许閒面色凝重地看著那两面围拢而来的死亡之海,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临了。 “大人!”韩子平不知道从哪拔下来一件重甲,手持长刀,大步走到他身边。 这位暨阳县尉的眼中,再无半分对五品强者的畏惧,也没有对生死的恐慌,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与狂热。“末將,愿为大人死战!” “死战!” “死战!!” 他身后的虽已不足八百,但呼声依然震天动地。 他们的脸上虽然有紧张,但更多的,是对许閒那近乎狂热的信任! 有九天玄女撑腰,何惧之有?! 许閒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他转过身,並没有对韩子平下令,而是看向县衙的方向, 娘子,靠你了! …… 后院。 白婉儿盘腿坐在沙盘前,双眼紧闭,那张绝美的俏脸上,神情严肃。 她感应到密密麻麻的的敌人,正从两个方向,疯狂地涌向沙盘中央那座小小的县城模型。 “夫君,他们终於开始总攻了!”白婉儿的声音清冷,却带著一丝棋手落子般的兴奋。 她的小手,在沙盘上空飞快地舞动,像是在弹奏一曲无声的乐章。 “防御塔,启动!” 隨著她的话音落下,指尖在沙盘上飞快地点动。 …… 城外,战场。 “杀——!” 北门城门方向,一队北魏骑兵仗著马快,率先冲至护城河边,正欲寻找薄弱点强渡。 轰隆! 他们脚下的地面毫无徵兆地猛然塌陷,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瞬间出现! 坑洞底部,不是泥土,而是无数根被削尖了的、闪烁著寒光的巨大冰刺!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连人带马坠入其中,瞬间被贯穿,血肉模糊。 北门城楼下。 另一队步卒刚刚架起云梯,准备蚁附攻城。 哗啦啦——! 城墙之上,倾泻而下的不是金汁滚石,而是一桶桶黑乎乎、黏糊糊的桐油! 紧接著,一支火箭从城楼上射下。 轰——! 火龙冲天而起!桐油被瞬间点燃,化作一片火海,將数十架云梯和下面上百名北魏士兵吞噬,悽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空气中瀰漫开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 北门,主战场后方。 拓跋宏亲自坐镇,他冷眼看著这一切,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 “继续攻!不要停!”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用人命去填!我倒要看看,他这妖法,还能用上几次!” 北魏大军数量实在太多了! 他们悍不畏死,踏著同伴的尸体,顶著巨大的伤亡,依旧疯魔般衝击著脆弱的城墙。 一座冰墙升起,他们便用人命去撞,用尸体去垫,硬生生铺出一条路! 一条街道被淹没,他们便绕开,从两侧的民房房顶上攀爬跳跃,继续前进! 战爭,进入了最残酷、最血腥的绞肉机模式。 暨阳城,就像是一座被惊涛骇浪包围的礁石,隨时都有可能被彻底淹没。 县衙后院。 与城外的血肉磨坊相比,这里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白婉儿盘腿坐在沙盘前,那张俏脸上,此刻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香汗。 她乌黑的青丝有几缕被汗水浸湿,贴在光洁的额角,为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同时操控遍布全城的数十个“防御塔”,对修为的要求是极高的,若不是她修为深不可测,换做寻常人,恐怕早已被抽乾了。 她的小手在沙盘上空飞快地舞动,每一次落下,都精准无比。 她正条不紊地处理著瞬息万变的战局。 忽然,就在她准备调动修为,在东门外再製造一场小型水泽陷阱时,一阵若有若无的诵经声,毫无徵兆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嗡…嘛…呢…唄…咪…吽…” 这声音很轻,很远,仿佛来自天边,却又像是直接在她的脑海深处响起,清晰无比。 白婉儿的动作,猛地一滯。 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深的厌恶与烦躁。 又是这个声音! 那个禿驴!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不適,试图將这股声音摒除出去,將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眼前的沙盘上。 然而,那诵经声却像是跗骨之蛆,无论她如何集中精神,都无法摆脱。 它就像是数跟无形的针,一遍又一遍地,刺著她最敏感的神经。 “嗡…嘛…呢…唄…咪…吽…”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仿佛有无数个和尚,正围著她的脑袋,歇斯底里地念著这六个字。 白婉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眼前金星乱冒,沙盘上那些代表著敌我双方的小点,开始变得模糊、重叠。 白婉儿紧咬著银牙,试图重新凝聚灵力,可那诵经声却如同魔音贯耳,让她体內的灵力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 “夫君……” 她下意识地,轻声呼唤了一句,声音里带著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与无助。 她想忍住。 她不想让夫君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她不想输掉这个“游戏”。 可是,她真的……好难受。 “噗——!” 一口鲜红的逆血,再也抑制不住,从她口中猛地喷出! 滚烫的鲜血,溅落在身前的沙盘之上。 那片用细沙堆砌的、惟妙惟肖的暨阳县城模型,瞬间被染红了一大片。 城墙之上,所有由白婉儿构筑的陷阱和法阵,在同一时间,如同被掐断了电源的灯泡,瞬间闪烁了一下,然后,尽数归於沉寂。 那些守护著暨阳的机关陷阱,全部消失了。 正在城楼上拼死指挥的许閒,心臟猛地一抽! 他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一直縈绕在整个战场上、清冷而强大的熟悉气息,消失了! 娘子出事了! 许閒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猛地回头,望向县衙后院的方向,那张永远云淡风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发自內心的担忧! 一声巨响,从南边传来。 许閒猛地回头。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门时,南城门方向,一名被忽略的北魏六品悍將,正用一双铁拳,不知疲倦地轰击著同一处墙体! 他身边的亲卫用血肉之躯为他挡下箭矢,而他则將全部罡气匯於双拳,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终於,在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巨响后,那段城墙再也支撑不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紧接著,伴隨著那名悍將的狂笑,整段城墙轰然倒塌! “城破了!!” “杀进去!!” 潮水般的北魏士兵,发出了震天的欢呼,从缺口处疯狂涌入! 防线,被撕开了! 许閒遥望县衙方向,沉思半晌。 也许是时候了...... 第七十八章 火烧暨阳县 (求追读) 城墙,塌了。 那一声巨响,震天动地。 南城墙那巨大的缺口,像一道狰狞的伤口,被硬生生撕开。 “杀进去!!” 潮水般的北魏士兵,发出了震天的欢呼,从缺口处疯狂涌入,迅速奔向北城方向。 战爭,在这一刻,终於展现出他最残酷的一面。 於此同时北城城墙之上,也不再是之前那种你来我往的攻防,而是彻底沦为了血肉磨坊。 北魏士兵如同疯魔的蚁群,从四面八方涌上城头,与残存的守军展开了最惨烈的白刃战。 “噗嗤!” 一名衙役刚刚用长矛捅穿一个敌人的胸膛,侧面一把弯刀便划开了他的喉咙,温热的血喷涌而出,他捂著脖子,眼中带著不甘,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喊杀声、兵器入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响、临死前的惨叫,匯成了一曲地狱的交响乐,在小小的暨阳县上空盘旋。 “守住!给老子守住!!” 韩子平状若疯虎,他浑身浴血,那身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盔甲上,此刻又多了三支不住颤抖的箭矢。 一支插在肩头,一支贯穿了小腿,还有一支,离他的心臟只差分毫。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手中的长刀早已卷了刃,却依旧挥舞得虎虎生风。 他一刀將一名敌兵的头颅劈成两半,红的白的溅了一身,反手又用刀柄狠狠砸在另一人的面门,將对方的鼻樑骨砸得粉碎。 他身边,那些他亲手带出来的、昨天还在一起喝酒吹牛的弟兄,正一个个惨叫著倒下。 那个刚满十八岁,总嚷嚷著要攒钱娶邻村姑娘的小六子,被一桿长槊捅了个对穿,临死前,眼睛还死死地瞪著家的方向。 那个平日里最是沉稳的老王头,为了掩护同伴,用身体死死抱住一名北魏校尉,被对方的亲卫连捅了十几刀,两人一起滚下了城楼。 韩子平的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不是什么武学奇才,也不是什么天降猛男。 他只是一个县尉,一个想保家卫国的普通汉子。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像一头髮了疯的狮子,主动迎向了三名手持重盾的北魏精锐。 忘记了任何技巧,只是用著最野蛮、最惨烈的方式,以命相博,死战不退。 越来越多的北魏士兵涌入了城內。 胜利的狰狞爬满了他们扭曲的脸。 他们中有些人不再急於攻上城楼,而是像一群被放出笼的野兽,开始在城中烧杀抢掠。 抢来的酒罈被当场砸开,辛辣的酒水混著血水,被他们灌进喉咙,发出满足的嘶吼。 零星的火光开始在北城各处亮起,那是他们点燃的罪恶之火。 大军后方,高高的瞭望车上。 拓跋宏居高临下地看著这一切,那张刀疤脸上,终於露出了残忍而满足的笑容。 胜券在握。 什么仙法? 什么妖术? 在绝对的数量和力量面前,一切都只是垂死的挣扎。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城破之后,那个小白脸县令跪在自己面前磕头求饶的模样。 听刘桃之传回的情报,这个县令的娘们长的不错,胸大屁股圆的,到时定要在你面前狠狠把玩一番。 许閒满脸担忧的看著县衙方向,可是一股衝杀之声已然逼近,容不得他再去多想。 如今,唯有相信娘子了。 一个,十个,一百个…… 涌入北城的北魏士兵,越来越多。 许閒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那片被血色和火光映红的天空。 他转过身,对著身后那个同样浑身浴血,却死死守在他身边的叶凡,轻轻点了点头。 没有言语。 一个眼神,便已足够。 叶凡没有丝毫犹豫,从怀中取出一枚特製的信號响箭,对著天空猛地拉开。 一道尖锐的、带著悽厉呼啸的赤色焰火冲天而起,在血色的天幕下轰然炸开,形成一个死亡的圆环,其光芒甚至盖过了城中的火光。 这是最后的信號! “动手!” 一声低吼,从北城一处不起眼的米铺中响起。 早已埋伏在此的几名衙役和死士,眼中闪过决然。 他们不再躲藏,猛地衝出,將手中早已备好的火把,狠狠扔进了旁边堆积如山的、浸满了桐油的草料堆里! “去死吧,北狗!” 另一处,一间废弃的仓库里,同样的场景正在上演。 “点火!” 城墙脚下,几处早已挖好的地道中,几名青壮流著泪,笑著点燃了身前那一个个装满了烈酒和火油的陶坛引线。 一个又一个火点,在北城各处,同时亮起! 城楼之上,许閒看著那一个个亮起的火点,如同在欣赏一盘棋局的收官。 他面无表情地,从叶凡手中,接过了最后一支火把。 火苗在他平静的瞳孔中跳动。 他缓步走到城墙垛口,看著下方那些还在烧杀抢掠、狂欢庆祝的北魏士兵,就像在看一群已经死到临头的螻蚁。 他鬆开手。 那支燃烧的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悽美的弧线,落入了城下。 火苗触地的瞬间,许閒没有回头,而是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娘子,就是现在!” 仿佛是听到了许閒的呼唤一般。 后院中,白婉儿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可那如蚊蝇般的诵经声在脑海中依然挥之不去。 当城楼信號焰火升起时,她那双清冷的眸子瞬间被决绝的寒光笼罩。 “想伤我夫君……你们,都得死!”她无视嘴角的血跡,將一股磅礴却已开始紊乱的修为,决然地灌入整个沙盘。 一股无形的、磅礴的修为再次覆盖住整个暨阳县城,瞬间引爆了城中所有她事先预设的符文! 早已渗透进每一寸土地的桐油烈酒,在白婉儿强大修为的催动下化作了最恐怖的助燃剂! 火焰不再是橙黄色,瞬间化为带著毁灭气息的幽蓝灵焰,自地底深处猛然甦醒! 整个北城,在一瞬间,被点燃了! 紧接著,那些被藏匿在各处民房、仓库里的乾柴和草料,被连锁引爆! 轰! 轰! 轰隆——! 一道道火柱冲天而起,连成一片,瞬间將整个北城的天空,都烧成了触目惊心的赤红色! 火焰,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无可阻挡的姿態,疯狂蔓延! 街道,化作了流淌著火焰的熔岩之河。 房屋,化作了喷吐著火舌的巨大火炬。 空气,在瞬间被抽空,灼热的气浪形成了恐怖的龙捲,席捲著一切! 那些刚刚还在准备狂欢的北魏士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恐惧! “火!是火啊!” “救命!救命啊!” 悽厉到变了调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步卒身上的皮甲被瞬间点燃,都变成了一个个在火海中挣扎惨嚎的火人。 他们想跑,可四面八方,皆是火海! 他们想灭火,可这火,遇水则更盛! 整个北城,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彻底化作了一座巨大无比的、专门为他们准备的焚烧炉! 数千名北魏精锐,在这片苍蓝的炼狱业火中,被活活烧死,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无法留下! 火光映天,尚在城外的拓跋宏,那张脸上写满了惊骇与不可置信。 他呆呆地看著那片火海,看著自己的大军被烈焰吞噬,脑子里一片空白。 “疯子!你这个疯子!!” 良久之后,拓跋宏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他双目赤红,那张刀疤脸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 “撤!让他们都撤出来!撤!!” 他声嘶力竭地吼叫著,试图指挥军队脱离这片死亡之地。 然而,为时已晚。 火势藉助著风势,愈演愈烈,形成了一堵无法逾越的、高达数十丈的火墙,彻底封死了城內北魏军队所有的退路。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烤得人皮肤阵阵刺痛,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 就在拓跋宏心胆俱裂,几欲疯狂之际,一个身影,浑身焦黑,连滚带爬地从侧翼的烟雾中冲了出来,那身斥候的服饰已经烧得破破烂烂。 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噗通”一声跪倒在拓跋宏的战马前,声音里带著绝望的哭腔,嘶吼道:“將军!將军!不好了!” 拓跋宏心中猛地“咯噔”一下,一股比眼前火海更加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说!” “我们的粮草大营……粮草大营……” 斥候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抬起那张被熏得漆黑的脸,眼中满是泪水和恐惧。 “也被烧了!!” 拓跋宏如遭雷击。 粮草大营…… 也被烧了? 怎么可能?! 他为了这次南征,將整个江北地面搜刮地乾乾净净,也只凑出一个月的粮草。 更何况还有一千精锐日夜看守,偽梁军队向来无胆,怎么可能…… 他猛然想起了什么,一股寒意席捲全身。 绣衣使! 事前有情报表明,曾有一队绣衣使入驻了这个小县城,他们数量不多,所以自己未曾放在心上。 可从头到尾,他也未见过任何一个绣衣使的影子! 那支精锐的、擅长渗透和破坏的力量,在如此大战中竟毫无踪跡,他们去哪了? 再联想到自己后方那因全力攻城而空虚的防备…… 一个可怕的、却又无比合理的推断在他脑中成型。 在自己调动所有兵力,全力攻城,后方防备最是鬆懈的时候,那群该死的绣衣使,定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自己大军的后方! 然后,一把大火,將他所有的粮草、所有的輜重,烧了个乾乾净净! “噗——!” 一口滚烫的逆血,再也抑制不住,从拓跋宏口中狂喷而出。 他猛地抬头,那双赤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穿过熊熊燃烧的火墙,穿过扭曲的空气,试图寻找在那个令人厌恶的身影。 许閒! 我必杀你! 第七十九章 袍泽(求追读) 火海滔天。 整个暨阳北城,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彻底化作了一座巨大无比的熔炉炼狱。 诡异的幽蓝色灵焰冲天而起,將天空映成一片不祥的蓝色。 空气中瀰漫著皮肉烧焦的恶臭和绝望到变了调的惨嚎,那声音起初还响彻云霄,但很快便被火焰的咆哮声所吞噬,渐渐稀落,最终归於死寂。 城楼之上,倖存的守军们从最初的震惊和骇然中回过神来,继而爆发出震天的狂欢。 “贏了!我们贏了!” “神跡!这他娘的是神跡啊!” 他们丟掉手中卷了刃的兵器,相互拥抱著,又哭又笑,浑身浴血的模样,像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疯子。 压抑了数日的恐惧、绝望,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韩子平拄著刀,大口喘著粗气,他身上的伤口还在向外渗著血,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呆呆地看著城下那片地狱般的景象,看著数千北魏精锐在火海中化为焦炭,喃喃自语:“这……这真的是九天玄女赐下的仙法……” 他身边的叶凡更是激动得振臂高呼,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三叔公神威!暨阳必胜!!” “许大人万胜!” “大梁必胜!!” 所有守军的士气被彻底点燃,之前的恐惧与绝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盲目的、狂热的自信。 然而,在北魏大军后方的高高瞭望车上,拓跋宏亲眼目睹著这一切。 他无法理解。 那绝非凡火,更不是什么武道强者的罡气所化。 这种挥手间引动天象,將一座城化为炼狱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战败已是必然。 北魏素来军法严苛,三万大军覆灭之责,怕是要连累家眷。 如今唯有拼死斩杀对方主官,再使些银两,兴许能够保存全家性命。 许閒…… 本將就是死,也要拉著你和这座城一起陪葬! 拓跋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疯狂。 “玄狼铁骑何在!” 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在!” 整齐划一的怒吼声,从他身后传来。 千名身著轻甲,眼神狂热,身上只带著最轻便的武器和乾粮的亲卫,瞬间集结。 他们是拓跋宏真正的王牌,是自他微末时便追隨左右,只知杀戮的战爭机器。 拓跋宏翻身下马,捨弃了所有輜重和那头狰狞的坐骑,亲自从亲卫手中接过一桿长枪,枪尖在火光下闪烁著嗜血的寒芒。 他站在阵前,声音沙哑而疯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隨我……踏平暨阳!擒杀许閒!” 他不再试图扑灭那无法扑灭的大火,而是选择了绕路。 他要率领这一千最精锐的死士,放弃所有防御,如同一柄锐利的尖刀,直扑早已在连番大战中被冲烂的北门! “吼!!” 一千玄狼死士发出震天怒吼,他们的气势凝聚成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狼烟,带著玉石俱焚的决绝与疯狂,发起了最后的、自杀式的衝锋! …… 城楼之上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劫后余生的守军,都惊骇地看著那股从南门方向衝来的、无可阻挡的死亡洪流。 许閒站在城楼上,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乾乾净净。 他看著那柄直插暨阳心臟的尖刀,看著为首那个身披重甲、亲自持枪衝锋的身影,瞳孔猛地一缩。 城內,倖存的守军刚刚经歷狂欢,身心俱疲,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许閒的目光扫过,韩子平的背影坚如磐石,叶凡的脸庞满是血污却毫无惧色。 还有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衙役和青壮,也不知最后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北门,早已在连番的抽调与混乱中形同虚设。 几名看门的老弱衙役,甚至还没来得及敲响警钟,那股由纯粹杀意凝聚而成的黑色洪流,便已席捲而至。 城门在第一波衝击下,便如纸糊般轰然碎裂。 “吼!!” 拓跋宏一马当先,五品强者的气势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那杆嗜血的长枪在他手中,仿佛化作了死神的镰刀。 枪尖所指,挡者披靡,无论是人还是障碍物,皆被那股狂暴的罡气撕成碎片。 无人能阻其一合! 许閒的脸色,在一瞬间褪得乾乾净净,煞白如纸。 他没想到,拓跋宏的军阵在遭受如此重创之后,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被逼入了绝境,变得比之前更要疯狂,更加致命! “快!回防县衙!在街道上布防!所有人!!” 许閒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变调。 “守住县衙!保护大人!!” 韩子平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那双赤红的眸子里,迸发出最后的血性。 他甚至来不及处理身上的伤口,拖著那条被箭矢贯穿的小腿,带著身边仅存的几十名衙役青壮,疯了似的衝下城楼。 “操他娘的!跟他们拼了!”叶凡也红了眼,他的脸上满是血污,却再无半分平日里的胆小怯懦。 他抄起两把不知从哪捡来的菜刀,带著一群同样悍不畏死的青壮,將街道两旁的杂物、桌椅、门板,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拖到街心,试图构建一道道简陋却又聊胜於无的路障。 然而,玄狼铁骑的推进速度快得令人绝望。 他们沉默、高效,如同一台冰冷的绞肉机,轻易撕碎了沿途所有零星的抵抗。 那些简陋的路障在他们面前,脆弱得如同宣纸一般,一捅就破。 终於,在通往县衙的主干道上,韩子平集结了最后的百余名残兵。 他们背靠著背,將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武器五八门,身上人人带伤,可他们的眼中,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决绝。 许閒被一群衙役死死护在阵后。 他看著眼前这道由血肉筑成的、最后的防线。 他看到了那个昨天还给他端过水、怕得发抖的年轻衙役,此刻却用瘦弱的身体,死死顶著一面破烂的木盾。 他看到了那个平日里总在街角晒太阳、满脸褶子的老更夫,此刻却握著一柄生锈的柴刀,颤抖著,却一步不退。 他们不是冰冷的数据。 不是卷宗上毫无意义的名字。 不是他为了通关可以隨意牺牲的npc。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有家人,有朋友,有对生的渴望,也有对死的恐惧。 而此刻,他们所有人,都在为了保护这个他们称之为家的地方,走向一个必死的结局。 一股从未有过的灼热情感猛地涌上许閒的心头。 那是一种名为“责任”的烙印,也是一种名为“袍泽”的羈绊。 他第一次,发自內心地,將这些人,视为了自己的同袍。 “杀——!” 没有对峙,没有废话。 当拓跋宏的身影出现在街道尽头时,巷战,瞬间爆发! 韩子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一马当先,手中的长刀大开大合,竟用一种以伤换伤的打法,硬生生顶住了三名玄狼铁骑的围攻,刀光交错间,鲜血飞溅,为身后摇摇欲坠的防线,爭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砍他脚!戳他眼!掏他裤襠!”叶凡则展现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悍勇,他手持两把菜刀,身形灵活得像只泥鰍,专门攻击敌人下三路,招式无赖至极,却异常有效,竟也缠住了一名敌人。 然而,个体的勇武,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拓跋宏如虎入羊群。 他甚至没有去看韩子平等人,他的目標,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许閒! 长枪一扫,狂暴的罡气化作一道半月形的衝击波。 “噗!噗!噗!” 挡在他面前的数名守军,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拦腰斩断,残肢断臂混著內臟,血淋淋地洒了一地。 防线,被轻易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许閒站在后方,心急如焚,手脚冰凉。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 “娘子!娘子!!” 他在心中疯狂地呼唤著,试图联繫上白婉儿,汲取那份能让他安心的力量。 然而,这一次,无人回应。 难道,娘子那边也出事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引以为傲、赖以生存的靠山,在这一刻,尽数崩塌。 他,许閒,再拓跋宏面前,犹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保护大人!!” 韩子平注意到了拓跋宏的意图,他一刀逼退面前的敌人,不顾一切地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拓跋宏的必经之路上。 “滚开!” 拓跋宏眼中只有许閒,对於这只挡路的螻蚁,他甚至懒得多看一眼,手中长枪隨意地向前一捅。 快! 快到极致! 韩子平只来得及將长刀横在胸前。 “鐺——!”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 韩子平手中的长刀应声而断,那杆长枪余势不减,摧枯拉朽般贯穿了他胸前的重甲,从他的后心透体而出,带出一蓬滚烫的鲜血。 韩子平的身体剧烈地一颤,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著穿透自己胸膛的枪尖,眼中最后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 “大……人……” 他张了张嘴,最后望了许閒一眼,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血,染红了长街。 通往县衙的最后一道屏障,被彻底撕碎。 拓跋宏一脚踢开韩子平的尸体,那双布满血丝的、疯狂的眼睛,穿过人群,死死地,锁定在了许閒的身上。 “你,该死!” 第八十章 心魔 (求追读!) 县衙后院,稍早之前。 沙盘之上,焦黑的沙土,扭曲的微缩建筑,构成了一幅惨烈的战后绘卷。 白婉儿看著这盘“游戏”的最终结局,脸色有些苍白,嘴角却勾起了发自內心的微笑。 贏了。 她能感觉到,城外那股滔天的煞气,已在烈焰中被焚烧殆尽,只剩下零星的、困兽犹斗般的疯狂。 夫君,应该是安全了。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意,像冬日里的一捧热茶,温暖了她冰封已久的心。 她准备起身,去看看那个总爱逞能的夫君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嚇到。 然而,就在她准备起身的瞬间—— “嗡…嘛…呢…唄…咪…吽…” 那股若有若无的诵经声,再一次,毫无徵兆地响起。 白婉儿的动作猛地一滯,好看的眉头瞬间蹙起,那双刚刚还闪烁著浅笑的清冷眸子里,浮现出巨大的厌恶与烦躁。 又是那个禿驴!阴魂不散! 可这一次,截然不同。 声音不再是隔著千山万水的縹緲之音,不再是令人心烦的蚊蝇嗡鸣。 它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洪钟大吕,没有经过耳朵,没有经过空气,而是直接在她神魂的最深处,轰然炸响! “嗡!” 一个金色的、燃烧著佛火的“嗡”字,凭空出现在她的识海之中,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印在了她那如琉璃般剔透的妖魂之上! “滋——!” 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白婉儿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那张绝美的俏脸,在一瞬间血色尽褪,变得煞白如纸! 她体內,那片原本平稳如深海的磅礴妖力,在这佛音的剧烈刺激下,彻底失控了! 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燃烧的陨石,整个妖力之海掀起了滔天巨浪,开始在她体內剧烈衝突、疯狂乱窜! “嘛!” 又一个佛门符文,在她识海中成型,带著审判与净化的意味,再次烙下! 一股灼热到足以焚山煮海的佛力,从她丹田深处凭空升起,与她本身至阴至寒的月华修为,形成了最根本、最剧烈的对冲! 冷与热,冰与火,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的经脉中展开了最残酷的血腥廝杀。 每一寸经脉,都像是有亿万根被烧红的钢针在同时穿刺、搅动! 那种痛苦,远超任何肉体上的折磨,直达灵魂本源! “呢!” “唄!” “咪!” “吽!” 剩下的四个金色符文,接连不断地浮现,如同催命的符咒,一个接一个,毫不留情地轰击在她那已然开始震颤的妖魂之上! 六字真言,化作了六座镇压万妖的金色牢笼,要將她彻底净化、碾碎! “呃……” 白婉儿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只剩下震耳欲聋的轰鸣,连维持自身的人形都变得无比困难。 她白皙的手臂上,皮肤之下,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片片细密的、晶莹剔透的白色鳞片,又在下一秒被她强行压制下去。 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真身了! “噗!” 她死死咬住下唇,试图不让自己发出一丝痛苦的声音,可那股剧痛是如此的蛮不讲理,她咬得太用力,贝齿直接刺破了娇嫩的嘴唇,一缕殷红的鲜血,顺著她苍白的嘴角缓缓滑落。 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瀰漫开来。 不能出声…… 夫君…… 夫君还在等我…… 她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卑微的念头。 不能让他担心,绝对不能在他面前,露出这般丑陋、狼狈的模样。 她是他的娘子,是他最厉害的靠山,怎么能…… 怎么能像一只待宰的畜生一样,在这里痛苦呻吟? 她强忍著神魂被撕裂的剧痛,试图调动体內残存的修为,去压制那该死的佛音。 然而,这正中敌人下怀! 她的反抗,仿佛是为那奔涌的洪水,打开了最后的闸门! 那六枚金色的佛门符文,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光芒大盛,更加疯狂地向她的妖魂深处涌入,汲取著她的妖力,壮大己身,再反过来对她进行更猛烈的镇压! 这是何等恶毒的算计! 这正是慧真和尚为她精心准备的、最致命的“斩首”之术! 先前的火攻,让她消耗了海量的修为,心神激盪,而刚刚取得胜利的瞬间,正是她精神最放鬆、防备最鬆懈的时候! 这个时机,抓得太准了! 准得让她心底发寒! 白婉儿的意识,开始模糊。 她的脑海中,那些属於许閒的、光怪陆离的记忆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与她自己那漫长而孤寂的记忆混杂、重叠。 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叫许仙的柔弱书生,撑著油纸伞,在断桥上对著一条白蛇许下海誓山盟,可最终,却亲手將她送进了冰冷的雷峰塔。 她又仿佛看到了一个叫寧采臣的痴傻书生,为了一个女鬼,奋不顾身,可最终,人鬼殊途,只留下一声嘆息。 那些悲剧的结局,仿佛化作了她自己的宿命。 她还看到了自己被一个身披金色袈裟、面容慈悲却眼神冰冷的老和尚,用一个金色的钵盂罩住,任凭她如何挣扎,如何嘶吼,都无济於事。 最后,她被镇压在一座漆黑的、不见天日的塔下。 无尽的孤独,无尽的冰冷,无尽的黑暗…… “夫君……他是否会觉得我是妖,是异类!他是否会像故事里所有的男人一样,在享受了温存之后,请来一个道貌岸然的高僧,笑著將我镇压……不……不要!”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狠狠地咬在了她摇摇欲坠的道心之上! 道心,崩碎了! “不——!!” 一声压抑了无尽痛苦与恐惧的嘶吼,终於从她喉间迸发而出! 她再也无法压制体內那股狂暴到足以毁天灭地的妖力! 轰——!!! 她最后的理智,在那一声绝望的嘶吼中彻底崩断! 那不再是可控的月华之力,而是一场席捲天地的极寒风暴! 以她为中心,无尽的白色妖气不再凝成冰墙或水龙,而是化作了最纯粹的、足以湮灭万物的霜白死光,向著四面八方疯狂席捲! 沙盘、石桌、残垣断壁、枯枝败叶……所有的一切,在这股力量面前,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瞬间分解、湮灭,尽数化为了最细微的齏粉! 整个县衙后院,被硬生生抹去了一层! 白婉儿终究没能撑住。 她那双倔强而痛苦的眸子里,最后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长长的睫毛颤抖著,缓缓闭上。 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任由那股已经完全失控的、狂暴的妖力,在她那脆弱的身体里,疯狂肆虐,冲刷著她的每一寸经脉,每一寸血肉。 各位义父们,我有话说 义父们!宝子们!金主爸爸们! 孩子写到这里,已经快跟许閒一样,被人打得吐血了。 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吃上饭,就看明天了! 您的小手点一点【订阅】,就是给孩子续命的仙丹! 求求您高抬贵手把书【收藏】,別让孩子流落街头! 评论区吱一声,让孩子知道您还在! 赏口饭吃吧! 明天首订过百,孩子明天爆肝两万字! 首订就靠各位义父了,磕头了砰砰砰! 孩子虽然是混跡过女频一段的男作者,但是论雪白这一块,我自认还是有那么一捏捏水平的! 这本书经歷过一周8审核,一天5封章节,我在跟审核斗智斗勇。 最近风平浪静,不代表孩子怂了,我也在学习別人的先进雪白理念和擦边手法! 后面只会越写越好的,义父们的批评,我也认真接受,后面会改。 祝大家生活愉快,万事如意,明天首订就全靠各位义父了! 第八十一章 八品对五品 (求追读,求首订) 长街,已成血河。 粘稠的鲜血混著泥水,在坑洼不平的青石板上匯成一个个暗红色的小潭,倒映著天边那片不祥的火光。 巷战,已进入最惨烈的尾声。 “顶住!都他娘的给老子顶住!” 叶凡的声音嘶哑而颤抖。 他身前,三名玄狼铁骑成品字形將他们死死围住,沉默而高效地递出刀锋,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身边,原本百余人的血肉防线,此刻只剩下不到十人。 他们背靠著背,围成一个摇摇欲坠的小圈,圈子的正中心,是被死死护住的许閒。 每个人都在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扯裂肺叶,喷出的白气混著血腥味,在这深秋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淒凉。 他们的对手,是沉默的玄狼铁骑,还有那个一步步踏著同袍尸体走来,如同魔神降世的拓跋宏。 拓跋宏没有再出手,他只是狞笑著,一步步逼近,那杆仍在滴血的长枪拖在地上,划出一道令人牙酸的火星。 他享受著猎物最后的挣扎,那双疯狂的鹰目,穿过人群,死死锁定在许閒那张煞白的脸上。 “小白脸,你的死期到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耍和残忍的快意,“你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呢?” 许閒的身体,在抖。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抑制的战慄。 就在这时,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从他身前炸响! “休想伤我家三叔公!” 叶凡! 竟在三名死士的围攻下,硬生生用肩膀扛了一刀,借著一股子蛮力,不退反进,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疯牛,不顾一切地冲向拓跋宏,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许閒面前! 他想为许閒,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不自量力。” 拓跋宏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讥誚,对於这只飞蛾扑火般的螻蚁,他甚至连招式都懒得变,只是將手中那杆长枪,隨意地,向前一捅。 噗嗤! 没有任何阻碍。 那杆长枪,摧枯拉朽般洞穿了叶凡胸前,轻易地撕裂了他的血肉,贯穿了他的心臟,巨大的力道带著他整个人向后飞去。 “砰”的一声,將他死死地钉在了身后一户人家的墙壁上。 鲜血,如同喷泉,从他口中狂涌而出。 墙壁被染红,顺著枪桿,汩汩流下。 叶凡眼中的神采,如退潮般迅速消散。 可他,却没有立刻死去。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双目赤红、身体因极致的愤怒与无力而剧烈颤抖的年轻县令,脸上,竟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烈的笑容。 “三……叔……公……” “快……走……” 两个字,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 那双死死抓住枪桿的手,无力地垂下。 头一歪,再无声息。 “叶凡!!”许閒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长街之上,只剩下许閒,独自一人,直面一名五品强者的滔天杀意。 拓跋宏一脚踢开挡路的尸体,接过隨从递过的长枪,一步步走来。 那股凝如实质的杀气,像一座无形而巨大的网,死死地套在许閒身上。 他感觉自己呼吸也变得困难,四肢像是灌满了铅,手脚冰凉,连动一根手指头,都成了一种奢望。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他会死。 许閒的眼中,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顏色,只剩下黑与白。 黑的是那杆仍在滴血的长枪,白的是拓跋宏那张因狞笑而扭曲的脸。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叶凡临死前的嘱託,韩子平不甘的怒吼,都化作了遥远的迴响。 他,许閒,手无缚鸡之力。 他,许閒,计谋穷尽。 他,许閒,唯一的靠山,也倒了。 绝望,如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的口鼻,灌进了他的肺里,让他窒息。 死? 不! 我不能死! 我死了,那个还在后院等著我的娘子怎么办? 在极致的恐惧与绝望中,一簇名为希望的火炬,自他灵魂的最深处,轰然燃起! 他没有后退,没有逃跑。 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迎著那个如同魔神降世的五品强者,主动发起了衝锋! “找死!” 拓跋宏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隨即被更加浓烈的轻蔑与讥誚所取代。 何其可笑! 然而,他没有看到,在许閒衝锋的瞬间,一道只有许閒自己能看到的、猩红色的虚擬面板,在他眼前骤然展开! 【检测到临时共享目標:拓跋宏(五品·出神入化)!】 【开启临时共享所需距离:十丈!】 猩红的数字,如同死神的倒计时,在许閒的视网膜上疯狂跳动! 【九丈!】 风声在耳边呼啸,脚下的血水被踩得四溅。 许閒的胸膛里,心臟擂得像一面破鼓,他甚至能闻到拓跋宏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 【八丈!】 拓跋宏脸上的讥笑愈发残忍,他甚至没有出枪,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这只冲向自己的螻蚁,仿佛在欣赏一出滑稽的独角戏。 【七丈!】 【……三丈!】 【……一丈!】 就是现在! 【距离已达成!临时共享开启!】 【临时共享目標:拓跋宏!】 【共享进度:5%,10%……】 在系统提示音响起的剎那,许閒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如同一只八爪鱼,不顾一切地,死死地扑了上去! 他没有用拳头,没有用牙齿。 他只是用尽了自己凡人之躯的全部力量,双臂死死地环住了拓跋宏的铁甲熊腰,双腿如同铁箍一般,缠住了他的下盘! “嗯?!” 拓跋宏脸上的讥誚,猛然凝固。 他本以为这小白脸会用什么同归於尽的手段,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孩童打架般的无赖招数。 然而,下一瞬,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诞生! 他感觉到了! 自己体內那股修炼了数十年、早已凝如山岳的雄浑罡气,竟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通过两人身体接触的每一个部位,向著这个螻蚁的体內,疯狂地宣泄而去! 那不是流逝,是掠夺! “你……你做了什么?!” 拓跋宏发出一声惊骇到变了调的咆哮。 他想挣脱,可许閒就像一块焊死在他身上的牛皮,无论他如何发力,都无法在第一时间將其甩开! “放开本將!” 拓跋宏状若疯虎,他放弃了长枪,抡起那砂锅大的铁拳,一拳又一拳,毫无巧地,狠狠砸在许閒的后背、头颅、腰肋之上! 砰! 第一拳,许閒感觉自己的脊椎骨仿佛要断裂开来,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共享进度:15%…】 一股狂暴、灼热、充满了杀戮与血腥气息的力量,野蛮地衝进了他那脆弱的经脉! 痛! 比被人用刀子活剐还要痛一万倍! 可他死死咬著牙,任凭鲜血从嘴角溢出,双臂反而抱得更紧了! 砰!砰!砰! 拓跋宏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许閒的骨头在断裂,內臟在破碎,意识在模糊。 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在极致的痛苦中,扭曲成了一个狰狞而疯狂的笑容。 来啊! 继续打! 你打得越狠,老子吸得越快! 【共享进度:20%… 30%… 40%…】 更多的力量涌入体內,那股撕裂般的剧痛,竟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蛮横的强大之感所取代! 他能感觉到,自己那孱弱的身体,正在被这股外来的力量疯狂地冲刷、改造、强化! 浑身经脉中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住手!快住手!” 周围的玄狼铁骑终於反应过来,他们嘶吼著想要上前帮忙,可看到自家將军和那个小白脸如同连体婴般死死缠在一起,一时间竟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出手! 他们怕伤到自家將军! 而这片刻的犹豫,便已是天壤之別! “啊啊啊——!” 拓跋宏发出了绝望的嘶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內的力量正在以一种雪崩般的速度疯狂流失! 五品修为的壁垒,开始鬆动、龟裂! 他要跌境了! 这个认知,比杀了他还要让他恐惧! 【共享进度:50%!】 【目前修为:六品(炉火纯青)】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天籟。 那股疯狂的吸力,戛然而止。 拓跋宏只觉得浑身一轻,那股被掠夺的虚弱感让他一阵踉蹌。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把將那个已经如同烂泥般的许閒狠狠甩了出去。 许閒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几丈外的血泊之中,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拓跋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他踉蹌著,第一时间探查自己的丹田气海。 原本浩瀚如江河的罡气,此刻竟只剩下不到一半! 而他那稳如磐石的五品境界,更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泻千里,直直地跌落回了六品(出神入化)! “不……不!!!” 拓跋宏看著自己的双手,那张刀疤脸因为极致的愤怒与不敢置信而扭曲变形,他发出一声悽厉的咆哮,那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疯狂。 他戎马一生,从尸山血海中爬出,耗费了无数天材地宝,苦修了三十年,才堪堪踏入五品! 那是他一生最大的骄傲! 可现在,就因为这个螻蚁,这个小白脸…… 他的一切,都毁了!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远处那个躺在血泊中,不知死活的身影。 滔天的杀意,再次席捲了整条长街。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境界跌落带来的虚弱感,重新握住了那杆长枪。 六品出神入化…… 那又如何? 拓跋宏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残忍而狰狞的笑容。 “就算本將跌境,杀你这只半死不活的螻蚁,也如探囊取物!” “你们谁都不准出手!他是我的!” 他拖著长枪,一步一步,走向那最后的、也是他此生最痛恨的猎物。 他隨手一拳,平平无奇地轰向许閒的胸口。 然而,就在他拳头递出的瞬间,那个在他眼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身体竟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堪堪避开了他这必中的一拳! 与此同时,许閒的身体,仿佛不再受自己控制。 他自己的大脑还在因恐惧而尖叫,身体却在那股借来的战斗本能驱动下,做出了最匪夷所思的反应! 他没有格挡,没有闪避,而是趁著两人交错的瞬间,右脚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地,踹向了拓跋宏的双腿之间! 我靠!这是什么招式?! 许閒的內心在咆哮,但身体的动作却快得让他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猴子偷桃! “嗯?!” 拓跋宏做梦也没想到,对方会用出如此无赖的招式! 他身经百战,从未见过这等打法! 仓促之间,他猛地一扭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断子绝孙的一脚,可裤襠处还是被鞋底擦过,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不等他发怒,许閒的下一招又到了! 他左手五指成爪,带著一股子阴风,直掏拓跋宏的心窝! 黑虎掏心! “无耻鼠辈!” 拓跋宏又惊又怒,他反手一掌拍开许閒的手,可对方就像一块牛皮,根本不与他正面硬碰,各种下三滥的招式层出不穷! 扬沙子! “呸!” 吐口水! 拓跋宏彻底疯了! 他堂堂北魏大將,五品强者,竟然被一个小白脸用这种街头混混的打法缠住,甚至还差点被踹中要害! 这是奇耻大辱! “你!找!死!” 他不再有任何戏耍的心思,被彻底激怒的猛虎,终於露出了最致命的獠牙! 拓跋宏发出一声震天的爆喝,全身的罡气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暗金色的气焰冲天而起。 他不再留手,一记蕴含著他全部愤怒与力量的重拳,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狠狠地轰在了许閒的胸口! 咔嚓——! 许閒身上那件七品县令的青色官袍,连同里面的內衬,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 他整个人,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箏,毫无反抗之力地倒飞了出去,在空中喷出一道悽厉的血箭,最后重重地砸在了身后那扇朱红色的县衙大门上。 “轰!” 大门剧震,木屑纷飞。 许閒的身体顺著门板滑落,瘫软在地,口中鲜血狂涌,胸口处一个清晰的拳印深深凹陷了下去,肋骨不知断了多少根。 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临时共享,在这一刻,被强行中断。 那股狂暴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被撕裂般的剧痛和无尽的虚弱。 他败了…… 感谢各位义父 起点,歷来是扑街扎堆,大神起飞之地,是非曲直,难以论说。 但读者无不注意到,正是在这个网站上,决定了多少作者的盛衰兴亡,此兴彼落。 所以,自古以来就有证道起点之说。 如今,也正是在起点,我有幸爆更日万,首订过百! 感谢各位义父支持! 有朋友问,女主下线,你的擦边怎么写! 女主下线,那是为了更好的雪白,我会让大家在本书中找回熟悉的感觉,宛如犹在草榴,版主,海角! 虚的不多讲,晚些时候上乾货! 我与审核一决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