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沼领主，从生物改造开始》 第1章 海地地图V1.0 未来还会细化和修改，目前的省份可能会变多。 奥拉·石须角色图 左上角是奥拉·石须的纹章，剑代表人类血统、斧代表矮人血统，红色代表鲜血和战爭带来的荣誉。 找到了一个非常符合作者审美的ai作图要求，读者老爷们多多评论，给点建议，如果喜欢的话，我儘量把人设、主角的造物都做出来。 第1章 开局退婚？ 剧痛將维林从沉睡中拽醒。 一股浓烈的酒精与脂粉气息灌入鼻腔。 我不是在实验室么？怎么回事？ 他发现自己正枕在一双丰腴柔滑的大腿上，暗红色天鹅绒裙摆堆叠在双腿之间，堪堪遮住几处齿痕。 视线上移，一个女孩正用惊慌无措的眼神看著他，眸子像是受惊的小鹿，睫毛不安地颤动著。 她身著剪裁大胆的侍者礼服，领口別著名牌，但隨著急促呼吸，紧绷的布料起伏不定，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香艷的场景並没有让维林忘乎所以，他尝试分析自己的遭遇，但记忆零零散散，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这是在哪？”维林下意识说出不知是哪国的语言。 “维林少爷，您醒了？”女孩的声音细微得几乎听不见，“您……您流了好多血。” “砰！” 突然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维林·克莱因！” 来者是一位少女，她的目光扫过狼藉一片的房间，眼中露出失望与痛心。“又是这样……你究竟要墮落到什么时候！”她咬著牙，声音微微颤抖。 事情的展开让维林一时难以理解。 看著少女，似乎熟悉，但他又想不起来更多事情。 为免说错话，他只好沉默的指了指自己正在流血的后脑。 少女经他提示才发现好大一片血跡，愤怒马上拋诸脑后，关切的查看起伤势。 “快！把我哥带回家治疗！” 她身后两名护卫立刻上前搀扶著维林离开了这栋建筑。 返回卡曼男爵府邸的马车上，维林闭目承受著灵魂与身体记忆的碰撞。 他叫维林·克莱因，一个悲哀的“无血者”——歷经两次血脉觉醒仪式均告失败，在这个血脉决定一切的世界，这无异於宣判了他的社会性死亡。 原主聪慧过人，曾是家族年轻一辈的希望，在接连的失败后仍不失斗志，收购古书典籍寻找突破血脉的线索。 但上个月有传言，他与青梅竹马——黛安娜·晨曦女伯爵的婚约將被废弃，感觉眾叛亲离的维林最终在醉酒后的意外中撞破了头，结束了生命。 维林暗自嘆息，穿越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还穿越成了一个玻璃心少年——在他看来，原主的遭遇仅仅是成功路上的一些波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最遗憾的，还是他那即將顛覆基因编辑领域的论文，终究成了绝响。 回到府邸，妹妹莉莉婭端来热水，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 她手上的力道很轻，带著担忧。 就在这时，一连串机械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宿主灵魂融合完毕】 【生命原典系统激活！】 维林眼前一亮，穿越者的金手指么？他將注意力集中到自身。 【维林·克莱因】 【等级：无】 【血脉：森林之歌（白银阶）23%，初原炉心（白银阶）10%，生命织网（黄金阶）7%，驳杂血脉60%】 【能力：无】 【综合评价：血脉驳杂且相互排斥，灵魂力量异常，当前灵魂强度可尝试血脉提纯】 【提纯魔药：主材：原血晶粉末5克。辅材：三年份寧神3株，刺尾地蝎毒素10毫升，纯净水200毫升】 【製备方法：……】 一行行半透明信息漂浮眼前。 血脉…异界版基因序列么？ 维林认为这也许是一个有趣的课题。 贵族们对血脉的狂热崇拜，不就是蒙昧时代土著对未知力量的原始恐惧吗？ 但原血晶粉末…… 根据原主的记忆，原血晶是这个世界贵族中的硬通货，蕴含纯粹的以太能量，极其珍贵。5克，对他而言不啻於天文数字。 房门被敲响，父亲卡曼·克莱因与母亲走了进来。 卡曼是莱恩伯爵的弟弟，一个勉强唤醒血脉的旁支贵族，看著维林额角的绷带，他重重嘆息：“维林，血脉的赋予，那是诸神的意志，不是强求得来的，你还是接受家族的安排吧。” 母亲则红著眼圈，偷偷塞了几枚银月到他手中：“孩子拿著，別再作践自己了，妈妈担心你。” 那几枚银月冰冷而沉重。 父母离开后，莉莉婭端来一碗汤药，盯著他喝下。 “晨曦伯爵三天后会亲自到访。”莉莉婭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几位叔伯都倾向於解除婚约。甚至有人提议，让莱纳德堂弟取代你，他是家族內年轻一辈血脉天赋最高的人，与晨曦伯爵才是『门当户对』。” 莱纳德，伯爵的第三子，两人相差4岁，从小就事事和维林竞爭，但自从维林两次血脉激活失败，便彻底决出了胜负，这两年更是没少打压他。 莉莉婭离开后，维林独自坐在灯下，食指无意识地虚扶了一下鼻樑，仿佛那里还架著一副眼镜。 血脉提纯、黛安娜、退婚、莱纳德。 ......必须儘快调配出提纯药剂，唤醒血脉，摆脱“无血者”的身份！ 这不仅是为了脸面，更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最直接的解决方案系统已经给出，但那5克原血晶粉末，如同一座大山。 他这几个月自暴自弃，早已把积蓄挥霍一空，母亲给的那几枚银月，购买寻常草药尚可，但对於原血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必须找到材料，或者……获取足够的金阳。”他低声自语，“数据不会说谎，但如何获取数据，却是个现实问题。” 夜深人静，维林在原主那堆满了各种笔记的房间里翻找著，虽然他已经融合了记忆，但也不是每件事都能过目不忘。 原主虽两次觉醒失败，但对血脉知识却有近乎偏执的痴迷，梦想以知识改变命运，虽然他未能等到奇蹟，但也为维林留下了一线生机。 终於，维林在一本厚重的《异种血脉考据》的夹页中，发现了一个小册子，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著：“刺尾地蝎，低阶魔兽，尾针毒素或能刺激惰性血脉？待验证。” 维林有些惊讶……原主的研究竟真的摸到了改变命运的门槛！ 维林快速翻阅著小册子，脑海中的记忆越发清晰。 “有意思。”他低声自语，“一切，都得从零开始啊。” 第2章 凤凰男莱纳德 翌日，卡曼男爵府邸的空气比往日沉闷了三分，只因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莱纳德·克莱因，伯爵寄予厚望的第三子，此刻已坐在会客室內。他带来的压迫感，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滯了几分。 维林的父亲局促不安地坐在莱纳德对面。 这位家族地位不高的旁支贵族，几次想开口缓和气氛，却都在莱纳德那审视的目光下將话语咽了回去，额角甚至渗出了汗珠。 维林静静坐在父亲身侧，目光不起波澜，审视著这位盛气凌人的堂弟，如同观察一个实验样本。 “叔叔，”莱纳德语气高傲地开口，“维林堂兄与黛安娜小姐的婚约，家族上下都极为关切。当初黛安娜小姐只是家中次女，维林早早就展示出了才能，再加上叔父您和晨曦伯爵的友谊，才促成了这个婚约。” 莱纳德语气一转：“但自去年晨曦伯爵父母和兄长乘船遭遇海难，黛安娜小姐继承了爵位，如今她重担压肩，需要的是一位能与她並肩的强者，而非……”他轻蔑地瞥了维林一眼。 “父亲大人已经邀请晨曦伯爵前来绿脉城洽谈加深贸易合作的事情，並且会参加后天的血脉唤醒仪式，我將会在那天激活血脉。家族的意思，是希望维林堂兄能在仪式之前主动解除婚约，保全各方体面。” 卡曼男爵脸色一白，刚想说话，却被维林抬手制止了。 维林抬眸，迎上莱纳德的目光，语气平淡地出乎意料：“我明白了，解除婚约之事，我並无异议。” 他確实无意於这桩婚事，更不想因此牵扯精力，耽误自己对血脉奥秘的探索。 莱纳德眼中闪过意外，隨即化为掩饰不住的得意。 他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这个被家族视为“废物”的堂兄如此轻易就范。 “堂兄果然识大体。”莱纳德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不过，为了向家族和晨曦伯爵那边有个明確的交代，还请维林堂兄立下一份契约，写明是自愿放弃婚约，没有其他原因。” 这话一出，卡曼男爵猛地抬头。 “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吗？这种有失信誉的事落在契约上，维林以后只能娶一个平民女子了！” 莱纳德还沉浸在刚刚的胜利里，没有注意到卡曼眼中的愤怒和屈辱。 “有没有这份契约，难道有什么区別吗？叔叔，这都是家族的安排，別忘了莉莉婭堂妹的婚事还要依仗家族！” 回想昨天莉莉婭对自己的关心照顾，维林的眼神冰冷下来，“够了！” “莱纳德堂弟，”维林声音渐冷，“我自认配不上黛安娜小姐，主动退出。但这原本是我们双方的事情，你现在这么著急，还要我立下契约，为什么？” “是怕我这个『废物』日后反悔纠缠，还是怕你这份『功劳』不够显眼，无法向你父亲和晨曦伯爵邀功呢？”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莱纳德，带著毫不掩饰的鄙夷。 “与其关心一个『无血者』是否会反悔，堂弟不如多想想，如何能让自己的名字更响亮一点，而不仅仅出现在晨曦伯爵联姻对象的备选名单上。” 莱纳德脸上的得意笑容凝固了，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 他所有的盘算和优越感，在维林这番话下碎裂一地：“你……你这废物，竟敢……” “我维林·克莱因，虽然两次觉醒失败，但绝不会靠出卖尊严去换取所谓『体面』的地步” 维林缓缓起身，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砸在莱纳德的脸上：“我所追求的，是知识的真諦，是血脉的本源。这些恐怕不是一心钻营，想著如何攀附他人藉以上位的堂弟所能理解的。” 莱纳德的脸色由红转青，他没想到，这个被他打压得几乎抬不起头的维林，今日竟敢如此反驳他。 而且字字句句都戳在他的痛处——他確实希望通过促成维林的退婚，贏得黛安娜的青睞。 “不识抬举！”莱纳德猛地站起，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贵族的从容荡然无存。 “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两天之后，你这个『追求真諦』的废物，拿什么去面对黛安娜小姐！有没有这份契约，结果都不会改变！” 说罢，他重重拂袖，快步离去。 ...... 莱纳德搅出的风波，无疑加剧了维林的紧迫感。 午后，他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亚麻布衣衫，用头巾遮住了大半面容，悄然来到了工坊区附近一处巷子。 这里是城內有名的黑市“沉船集市”的入口之一，维林之前偶尔会来这里淘换些稀奇古怪的古籍。 他熟稔地拐进一条幽深巷弄，停在一家招牌上掛著风乾章鱼触手的铺子前。 店铺內光线昏暗，柜檯后坐著一个瘦小枯乾的男人。 “老板，打听几样东西。”维林压低了声音。 他將系统清单上的辅料报出，那店主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隨口报了价。 维林带来的几枚银月，將將够买齐这些材料。 “有没有原血晶粉末？”维林问道。 店主这才抬起头，浑浊的眼珠打量了维林一番：“原血晶？那可是贵族老爷们才玩得起的东西。你要多少？” “五克。” “五克？”店主干瘦的手指在柜面上一敲，“二十枚金阳，最次的成色。” 二十枚金阳！这几乎是卡曼男爵这种旁支贵族半年的收益，此刻他连一枚金阳的边都摸不著。 “那么……有没有能够改善血脉，或者激发潜能的药剂？”维林试探性地问道，他昨晚连夜整理了笔记里那份改良药剂。 店主的脸色骤然大变，像是听到了什么禁忌之语，猛地从柜檯后探出身子，压低声音道：“诸神在上，疯了你？！帝国颁布的《血脉纯净法案》忘了吗？私下倒腾那些禁药，是要上绞刑架的！若是惊动了教会那帮审判官，更是生不如死！” 维林一阵失望，看来这条路行不通。 这个世界的管制，比他想像的还要严苛。 他沉默地付了辅料的钱，转身离开了店铺。 夜色渐浓，维林走在返回男爵府的路上，心中盘算著如何才能在两天內凑齐资金缺口。 突然，一个黑影从巷道的拐角处闪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维林·克莱因少爷？”沙哑的声音响起。 维林警惕地停下脚步。 “不必惊慌，”那黑影似乎察觉到他的戒备，“黛安娜·晨曦伯爵，想私下见您一面。 今夜子时，在银月运河旁的旧灯塔。”说完，黑影便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维林的手中，多了一枚刻画著初升太阳图案的徽章。 第3章 不退婚？那怎么能行！ 午夜，银月运河畔的旧灯塔。 海风拨弄著黛安娜·晨曦的兜帽，几缕金髮在月光下翻飞。 “你来了。”当一道修长的身影自夜色中显现，黛安娜开口，声音带著疲惫。 维林·克莱因在她数步之外停下，“伯爵大人，在正式会面之前私下约见我，恕我愚钝，不明深意。” 黛安娜沉默良久，像是在积蓄开口的勇气，又像是在和自己搏斗。 “维林，”她转过身，阴影下脸庞显得模糊不清，“克莱因家族的决定……我明白，这对你而言是奇耻大辱。” 她微微抬高下巴，想维持身为伯爵的体面，声音却在海风中颤抖。“晨曦领的处境，远比你听闻的还要艰难许多。我……绝不能让它在我手中倾覆。” “但我不会彻底解除婚约。”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我准备纳你为『侧夫』。” 侧夫，一种女性领主普遍行使的特殊权利，目的是为了儘可能的诞下拥有血脉的子嗣。 “如此，”黛安娜避开维林的目光，投向远处翻涌的墨色海面，“克莱因家族能保全些许顏面。晨曦家族，也能对外有所交代。至於我……” 她闭上眼睛，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屈辱，“我也能藉此，换取喘息之机，寻找能够支撑晨曦领的盟友。” 这番话，与其说是施恩，不如说是將自己的伤口赤裸裸剖开。 维林从她紧攥的手中，读懂了那份笨拙的善意。 但是......侧夫？在穿越前，维林也会在网际网路上开开“不想努力”的玩笑，但当选择真的摆在面前的时候，维林还是要先权衡利弊。 从古至今，许多名垂青史的学者在微末之时都依託过妻子的支持——俗称吃软饭，所以给伯爵当“面首”，背靠晨曦领的资源研究血脉力量，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可是......以后如果研究出成果了，一作算谁的？以后歷史上怎么称呼我？晨曦夫人？ 不行。 大丈夫岂可鬱郁久居人下！ 退婚，必须退！ 至於下一步，就是如何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了，维林盘算起来。 可以打打感情牌，再给她画个饼，对付导师那一套应该管用。 黛安娜看维林沉默许久，心中愧疚感越来越重，她刚想说些什么，维林缓缓开口。 “黛安娜，”维林声音低沉，满是关切，“当我听说你父母意外亡故的消息时我也难过了很久，特別是你，十八岁就要承担起伯爵领的重担，还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妹妹，想必晨曦家的表亲们也不好对付吧？” 黛安娜的肩膀猛地一僵。 她预想过他的愤怒、绝望，甚至卑微的乞求。 唯独没有料到，他会说这个。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关心我？ 维林直视她的双眼，语调悲呛。 “一个『未觉醒的废物』成为伯爵侧夫——对我而言，是比退婚更深的羞辱。” 见黛安娜確实被引动情绪，维林趁热打铁，搜刮著记忆中关於她的碎片。 “我记得，”他上前一步，“你不止一次说过，你的梦想是成为像你父亲那样的英雄，能在巨龙爪下守护领民。” “而现在，你的妹妹们，整个晨曦领，比我更需要你这位英雄去守护。” 维林努力让语气显得释然，那份『牺牲』的姿態，演得恰到好处。 黛安娜的心防轰然瓦解，她的双眼迅速泛红，水光盈盈。 一个开关被打开了。 “你不知道……”她声音开始哽咽，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无助，“父母走后，整个晨曦领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有多少个夜晚，我抱著帐本哭到天亮，有多少次，我面对那些人的刁难，只能硬撑……我做的很多决定，都是被逼无奈！”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將伯爵外壳下的脆弱倾泻而出。 维林等她的哭声稍稍平息，才轻声开口，声音循循善诱。 “我们都被困住了，黛安娜。你被一个沉重的头衔所困，而我，被『无血者』的身份所困。你我都渴望挣脱枷锁，去守护自己珍视的人。”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在夜风中迴响，然后才凝视著她，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所以，解除婚约吧。我不想成为你的负累，更不想成为你未来的英雄之路上，一个不光彩的註脚。” 黛安娜怔怔看著他，眼前的青年既熟悉又陌生，他是何时褪去了那一身青涩？ “你……真的这么想？”她有些不確定地问道。 “当然。”维林没有丝毫犹豫。 隨即，他向前逼近，直到两人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直接的眼神让黛安娜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只是，黛安娜我需要你的帮助，这几年我一直在研究古籍，最近找到了一种可以改善血脉的方法，我准备进行第三次觉醒！” 维林越说越有感觉，他开始发挥自己的想像力：“还记得我妹妹莉莉婭么？自从我觉醒失败，家族就盯上了她，莱纳德甚至几次借探望之名，试图將她引诱进偏僻的房间......” 维林没有说下去，让黛安娜自己联想。 “你我都需要力量，黛安娜。帮我！” “我需要十克原血晶粉末。”他声音不大，“无论成败，这份恩情，我维林·克莱因永世不忘！若我能觉醒，晨曦领得到的將远超一个无能侧夫！那將是一个真正的盟友，一个能为你劈开荆棘的利刃！” 是的，维林要了双份，这是实验人的本能。 十克！黛安娜有些惊讶，五十金阳，这意味著一个普通男爵一年的盈余！ 这个钱对一个伯爵来讲只是个小问题，但晨曦领的现状也不容她隨意挥霍。 她沉默地看著维林，看著他眼中那股不容置疑的决心，那股她曾经无比熟悉的斗志。 夜风吹拂著黛安娜的髮丝，神情几番挣扎。 片刻后，她似乎放下了什么：“好，我答应你。十克原血晶粉末，我会儘快给你，你我的婚约就此解除。”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了许多，带著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如果……如果你失败了，”她咬了咬下唇，“晨曦领还缺一个有学识的文书官，领地的药剂工坊也需要有经验的人手。只要你愿意，晨曦领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这或许是她能为这个曾经的婚约者，和那段早已逝去的青梅竹马时光，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黛安娜说完，便拉紧兜帽，转身快步消失在夜幕里，仿佛是在逃离。 维林站在原地，他低头，摩挲著晨曦徽章上粗糙的纹路。 第一阶段实验，研究经费，已到帐。 第4章 觉醒仪式 次日清晨，维林收到了一个印有晨曦家族徽记的木盒。 没有耽搁，他將房门反锁，取出了一套简易炼金设备。 首先是將寧神瓣投入研钵，用石杵缓缓碾磨，紫色的汁液隨研磨渗出，空气中瀰漫开淡淡幽香。 接著，他依次將纯净水、寧神汁、蝎尾毒素倒入烧杯中。 “滋……”轻微的腐蚀声响起。 维林神情专注，他甚至忘了这是关乎命运的魔药，纯粹以一个研究者的心態，观察著炼金反应，並在笔记上飞速记录。 待翻滚稍稍平息，他將五克原血晶粉末缓缓倾倒进去。 当第一粒粉末落入混合液体，所有的沸腾与排斥反应瞬间停止。 原本浑浊的液体开始变得清澈，最终化为一汪剔透的银色液体，散发出难以言喻的生命气息。 【血脉提纯魔药，製备完成。】 他將银色液体一饮而尽。 一股冰凉的激流顺著喉咙滑入腹中，隨即化作无数细微的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还未等维林细细品味身体的变化，系统面板就弹出了一行新的提示。 【检测到宿主血脉『森林之歌』达到30%以上，符合『血脉天赋』激活条件。】 【新方案已解锁......激活魔药：主材：原血晶粉末5克。辅材：......】 【製备方法：……】 血脉天赋？什么玩意？ ———— 圣辉大教堂，一年一度的唤醒仪式正在举行。 穹顶正中，那扇由巨型水晶磨製而成的天窗，如神祇的眼瞳，俯视著下方的仪式高台中央那块“血心石”。 高台上，城邦官员与神殿祭司长袍的要员们神情肃穆。 维林站在人群最后方，视线扫过莱纳德。 他今日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礼服，银线绣成的家族纹章在胸口闪闪发光，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神情。 不远处，黛安娜·晨曦静静佇立。 她身著一套带有肩甲的深蓝色领主正装，勾勒出常年锻炼的紧致曲线，紧束的腰带下方，是包裹在布料中依然能感受到惊人力量感的双腿。 维林收回目光，內心平静无波。 对周围的人而言，这是一场祈求神恩的赌博。 而对他来说，这仅仅是一个公布实验成果的必要流程。 他不再是那个祈求奇蹟的失败者。 他是盗火者，一位即將在蒙昧世界里点燃理性之火的普罗米修斯。 “下一个，莱纳德·克莱因！” 祭司高亢的声音在教堂內迴响。 莱纳德享受著眾人的瞩目，將手按在血心石上。 嗡！ 血心石上的血色纹路骤然爆发出光芒，一道森林的虚影在他身后一闪而逝。 “成功激活血脉！” 执政官的声音带著一丝激动。 全场沸腾！ 能在十六岁激活血脉，这在绿脉城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莱曼伯爵身旁的巴顿子爵酸溜溜地感嘆：“伯爵大人，可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不像我家那小子，十九岁了才激活血脉，每天不务正业，愁的我直掉头髮。” 莱曼伯爵也確实很满意，眾所周知，越年轻激活血脉，说明他的成长上限越高。 莱纳德收回手，目光扫过全场，当他看到黛安娜·晨曦时，对她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充满魅力的笑容，活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下一位，维林·克莱因！” 当这个名字被念出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和压抑的嗤笑。 维林浑然不觉的向高台走去。 在和莱纳德错身而过时，莱纳德讥讽道，“两次失败还不够吗？还是说，你指望用你那些发霉的古籍知识，让这块石头为你唱讚歌？” 维林甚至没偏一下头，径直走到血心石旁。 就在他手掌接触石面的一瞬，异变陡生！ 一抹柔和的翠绿色光芒，从维林的手掌猛然绽放！ 维林的背后，同样浮现出一道森林虚影，但与莱纳德不同，在森林环抱的中央，一个翠绿色捲轴印记，正缓缓展开！ 它带起的涟漪如水波般蔓延，高台旁一盆作为装饰的“银叶菊”，竟在眾目睽睽之下，缓缓挺直了腰杆，一片瓣颤巍巍地绽放开来！ 整个教堂陷入了一片死寂。 主持仪式的年迈神官，嘴唇哆嗦，浑浊的老眼中满是骇然。 “神啊……这……这是血脉天赋！” 一旁的官员慌忙翻找起一本积满灰尘的书。 “......是『春律信使』！他的血脉天赋是『春律信使』！” 轰！ 死寂的教堂，霎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呼与议论。 贵族们则纷纷起身，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血脉天赋！通常要在实力达到一定程度时才能获得的能力，刚激活血脉就获得血脉天赋？不是天才就是顶级血脉的继承人！ 巴顿子爵更是惊讶地大张著嘴，再想到自己那个不爭气的儿子，一股无名火直衝脑门。 莱曼伯爵脸上的笑容先是一僵，隨即，那僵硬又迅速转变为一种更加热切、更加爽朗的笑容，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精光。 人群中，莉莉婭捂著嘴，喜悦的泪水夺眶而出。 而在贵宾席的末端，黛安娜完全忘记了维持伯爵的仪態。 她那双湖蓝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怔怔地望著那个被翠绿色光芒笼罩的身影，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维林缓缓收回手，那生机勃勃的绿光尽数收敛回他的体內。 转身，看向面色惨白如纸的莱纳德。 “看来，我亲爱的堂弟，”维林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之间的差距，比我原本预计的还要大一点。” “捲轴印记…………开了？”莱纳德浑身剧烈地颤抖著，理智被嫉妒的火焰烧得一乾二净。 他指著维林，歇斯底里地尖叫：“假的……都是幻术！你一个废物，凭什么……凭什么能触碰到『血脉天赋』的领域！？” 这彻底顛覆了他的世界！ 主持仪式的那位年迈神官，此刻脸色铁青。 “克莱因家的小子，圣辉大教堂不欢迎对神跡的妄言。血脉的恩赐来自於神，你是在质疑神的威严吗？” 这句话如无形的大山，压在了莱纳杜的脊樑上。 “我……我没有……”他嘴唇哆嗦著，想要辩解，却发现周围的目光已经变了。 那些先前还对他投以艷羡与恭维的贵族们，此刻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审视，甚至是幸灾乐祸的嘲弄。 这些视线像无数根淬了毒的针，扎进他的心臟，將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天赋、家世、吹捧——都刺得千疮百孔。 他踉蹌著后退一步，脚下不稳，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冰冷坚硬的石质地板上。 仪式结束，人群带著未消的震撼缓缓散去，却又默契地在维林周围空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莱纳德被人搀扶著，失魂落魄地从他身边走过，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停在了维林面前。 莱曼伯爵脸上掛著和煦的笑容，仿佛刚才被扶走的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侄子，恭喜你唤醒血脉，但这只是你超凡生命的开始，我想我们有很多事要聊聊。” 伯爵伸出了右手，中指上的翡翠戒指激发出璀璨的光芒。 第5章 开拓骑士 仪式结束后的下午，莱曼伯爵府邸。 二楼西侧的书房內，空气压抑。 维林坐在伯父莱曼对面，两人之间隔著一张宽大的黑橡木书桌。谁也没有先开口。 这是一种无声的角力，是身份陡然转变后，双方在重新確立彼此的位置。 维林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间书房。 这里没有炫耀武功的魔兽头颅，也没有色彩斑斕的艺术掛毯，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巨大的绿脉城及周边领地的军事地图，上面用不同顏色的墨水標註著密密麻麻的符號。 书架上塞满了诸如《论矿脉的三种基础勘探法》、《海地公国税法沿革》等书籍。 显然，这是一位精於计算的统治者，而非耽於享乐的旧贵族。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书桌一角压著的一封信件上，开头的字样是：“关於帝国方面即將推行的『十一铜叶税』……” 莱曼伯爵注意到了维林的目光，他没有遮掩，浑厚的嗓音打破了沉默。 “帝国的战爭巨兽已经在东境咆哮了数年，金库都快被掏空了。我们海地公国，这颗大陆最富庶的珍珠，自然就成了他们眼中肥美的羔羊。 莱曼放下茶杯，十指交叉。 “收紧自治权，增加税收……帝国的手，正一点点地伸向我们的钱袋与咽喉。克莱因家族，乃至全体海地贵族，如今都可谓如履薄冰。” 维林闻言，嘴角轻轻一撇，迎著莱曼伯爵审视的目光，平静地说道： “这么说来，我和伯父大人倒是很有共同语言。毕竟，过去这两年，我在家族中的处境，用『危如累卵』来形容，想必也不算夸张。” 这句带著明显讽刺意味的话，让莱曼伯爵先是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来，没有丝毫尷尬。 “我的侄子，你必须明白，家族是一个整体，而非慈济院。”他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著精明的光。 “根据家族百年的记录统计，每一代直系血裔的觉醒率，大致维持在三分之二。这意味著，总有三分之一的人会被淘汰。我们没有那么多的资源与精力，去照顾每一个『无血者』的脆弱情绪。” 他毫不避讳地说道。 “过去，你属於那不幸的三分之一。而现在，”他话锋一转，“你站到了另外一边，甚至拥有了足以让家族为你倾斜天平的价值。” “『春律信使』，相当罕见的血脉天赋。它不像那些战斗天赋一样声名显赫，但它的价值，在某些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家族歷史上，曾有三位先祖觉醒了同样的天赋，无一例外，都在药剂学和炼金农业领域取得了非凡的成就，为家族积累了巨额的財富。並且，他们留下的笔记，记载了如何最大化利用这份天赋的经验。” 维林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態放鬆，他知道，真正的交易要开始了。 “所以，伯父大人的意思是？” “家族希望你和过去告別，並为你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莱曼伯告给出了直接的答案，“包括那些先辈的笔记。” 维林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权衡。 实际上，他脑子里想的是，原主遭受的那些冷遇和欺凌，与他这个穿越者並无切肤之痛。 用一份名义上的“怨恨”，去交换实实在在的科研经费，稳赚不赔。 “支持？”维林挑了挑眉，“比如，像对待莱纳德那样？” “他会获得他应得的，而你，会获得你应得的。”莱曼伯爵的回答滴水不漏，“阳光独眷至高之木——此乃家训。” “我需要一份启动资源，以及一个独立的身份。”维林不再兜圈子。 “说来听听。”莱曼伯爵眼中闪过讚许。 “我要申请成为一名『开拓骑士』。” 这个词让莱曼伯爵有些意外。开拓骑士，听起来光鲜，实则是去开垦那些贫瘠、危险的蛮荒之地，是许多没落贵族子弟迫不得已的选择。 维林没有理会他的惊讶，继续说道：“我希望开拓的领地，是南方沿海的『灰海沼泽』。” 莱曼伯爵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地方？”他沉吟道，“一片毫无价值的盐碱滩，每年雨季都会被倒灌的海水淹没，土地无法耕种，连最卑贱的农奴都不会去那里。你要那片废地做什么？” “那就不劳伯父费心了。”维林淡淡地说道，“我只需要家族动用关係，为我申请到这片土地的开拓权。另外，我需要一批物资。” 他当然不会说出真正的原因。 高盐碱度、巨大潮汐差、稳定的沉积层……这些在本地人看来是诅咒的特性，在他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意味著，只要有足够的人力、精確的计算和合適的材料，完全可以效仿他前世见过的某个伟大工程——围海造田！ 那片看似一无是处的沼泽，其潜在面积甚至不亚於整个伯爵领。那不是废土，那是一张等待他描绘的空白画布。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为了隱藏自己的金手指，还是为了验证诸多猜想，一片无人问津、可以任由自己折腾的偏僻领地，都是最佳选择。 莱曼伯爵深深地看了维林许久，最终，他缓缓点头。 “可以。开拓骑士的身份，我会让文书官去办，大约需要半个月。” “至於物资……你会得到一份远超普通开拓骑士的资助。”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后方的墙边，按动了一块不起眼的砖。 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个金属保险柜。 片刻后，他拿著一个沉甸甸的皮质钱袋，回到桌前。 “这里是五十枚金阳。其他物资，会连同家族护卫一同派给你。” “护卫就不必了，”维林接过钱袋，掂了掂分量，“请伯父大人將护卫的开销折算成金幣给我，我更喜欢自己挑选人手。” 莱曼伯爵再次愣住，隨即，他脸上的笑意真实了很多。 “好，很好。”他重新打开保险柜，又取出了一个稍小些的钱袋，“你比我想像的，要更像一个克莱因。” …… 第二天，维林带著妹妹莉莉婭，一头扎进了鱼龙混杂的南城。 莉莉婭有些不安地抓著他的衣袖，这里的空气中混杂著劣质麦酒、牲畜粪便和汗水的酸臭，与她习惯的上城区判若两城。 “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招人。”维林言简意賅。开拓领地需要大量的人手，与其接受家族派来的眼线，不如购买那些身家清白、性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奴隶。 对於他未来的诸多“实验”而言，忠诚与保密，是比能力更重要的品质。 刚踏入市场，一阵喧譁声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市场中央的空地上，围著一圈黑压压的人群，临时木台上，正在进行露天拍卖。 一个满脸横肉的奴隶贩子，用鞭柄敲著木台，唾沫横飞地吼叫著。 “下一个！瞧瞧这身段，这脸蛋！这可是上城区淘到的宝贝！” 两个壮汉粗暴地將一个身影推上高台。 她赤著脚，身上那脏兮兮的破布堪堪遮住了关键部位，金色的头髮乱蓬蓬的，脸上满是泪痕。 维林惊讶的看著那个瑟瑟发抖身影。 大腿小姐？ 第6章 倒霉蛋小兰 维林眉毛一挑，这不是穿越头一天的那个侍女么？ 对於这个帮自己穿越的女人他原本不感什么兴趣，但出於一种科学家的严谨，目光还是在女孩身上停留了一瞬。 【查看】 下一秒，一行行数据展开。 【姓名：小兰】 【等级：无等级】 【血脉：呼號巨魔（青铜阶）46%，魅影之纱（秘银阶）6%，驳杂血脉48%】 【能力：厄运附身】 【综合评价：血脉衝突严重，潜在培养价值极高，血脉剥离难度极大】 【剥离魔药：主材：標准原血晶120克。辅材：初生曼德拉草的根须粉末20克，幽影猎豹心臟1个，鳶尾露5克】 【製备方法：......】 维林的脚步瞬间定在了原地。 他平静的表情下，心臟猛地一跳。 魅影之纱！秘银阶血脉！ 那可是足以支撑起一个公爵家族的强大位阶！ 他回想著莱曼伯爵分享给他的血脉知识。 从最底层的黑铁血脉，到有实力开国的秘银、精金血脉，以及传说中皇帝与教宗才能拥有的圣骸血脉。 这个世界的统治阶级，正是通过“位阶”这把枷锁，牢牢地將权柄锁死在自己的血脉之中。 虽然小兰的秘银血脉浓度只有微不足道的6%，但她成长的上限足以遮盖所有的不足。 “哥......哥哥？”莉莉婭察觉到了维林的异样，顺著他的目光看去，小脸先是有些嫌弃，转而又变成了嗔怒。 “你不是说来招人吗？招的是女人是吧！” 莉莉婭说著就锤了自己老哥两下，这才刚有起色几天，怎么就被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迷上了！ “一个金阳，她，我要了。”维林排开人群，声音不大，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奴隶贩子正愁这烫手山芋砸手里了，一听有人要，立刻喜笑顏开：“好嘞！这位少爷好眼光......” “慢著！”一个囂张的声音打断了他。 人群被粗暴地推开，一个穿著华丽丝绸，脸色苍白的年轻贵族走了过来，身后还跟著两个凶神恶煞的护卫。 “这不是巴顿子爵家的小少爷吗？”人群中有人低语。 小巴顿瞥了维林一眼，並不认识他，隨即看向台上的小兰，像是打量一件货物：“一个金阳？这小美人虽然脏了点，但哭起来倒是有些味道。本少爷正好缺个玩具，他看起来挺合適，我出两个金阳。” 奴隶贩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看向维林。 维林面无表情：“三个。” “哦？”小巴顿来了兴趣，“跟我抬价？你知道我是谁吗？五个金阳！” 他並非真有多想要这个奴隶，他只是很享受这种用钱和身份碾压他人的快感。 莉莉婭眉头一皱，刚想上去说些什么，却被维林拉住。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投来幸灾乐祸的神情，等著看这场好戏。 维林不再加价，他向前一步，平静的目光越过奴隶贩子，直视小巴顿，缓缓开口。 “巴顿子爵的儿子是吧？” “克莱因家的私事，巴顿家什么时候有资格插手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嘈杂的现场为之一静。 克莱因？那个狐狸城主的人！ 小巴顿脸上的轻佻笑容顿时一僵，但仗著自己是子爵继承人，还是硬著头皮道：“克莱因家又如何？一个奴隶而已，价高者得！难道你还能......” “哦？”维林打断了他，饶有兴致的看著他，“看来巴顿子爵没有告诉你，昨天在圣辉大教堂发生了什么。”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著：“我就是那个觉醒了『春律信使』的维林·克莱因。几天前，就是这个女奴，在『红宝石』撞倒了我。你说，你现在要和我爭？” 轰！ 人群沸腾！ 如果说“克莱因家族”只是让小巴顿忌惮，那“春律信使”这个词就像一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昨天的事情早就传遍了绿脉城贵族圈。 虽然小巴顿也不愿相信，但留意到维林一行人衣著確实有克莱因的家徽。 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真的就是那个在二十岁就拥有血脉天赋的天才！ 小巴顿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他引以为傲的子爵继承人身份，在这样一个未来不可限量的怪物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而且他还听说，莱茵伯爵为了和自己侄子修好，把亲子莱纳德打断了腿还关了禁闭。 自己跟他抢人？这分明是自寻死路！ “不......不敢。我......不知道是您......”小巴顿的声音都在发颤，双腿直打哆嗦，“我只是路过！路过！您请！” 说罢，他像是躲避瘟神一样，再也不敢多看维林一眼，带著护卫手忙脚乱地挤出人群，狼狈逃离。 一场闹剧，在眾人敬畏和骇然的目光中戛然而止。 现在，再也无人敢对那个木台投去一丝一毫的覬覦。 维林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悠然走到台前，从钱袋里摸出一枚铜叶，丟给那个快要哭出来的奴隶贩子。 “现在，她归我了。” 奴隶贩子看著那枚铜叶欲哭无泪，却一个字也不敢反驳，忙不叠地让人解开小兰的绳索，生怕这位煞神在自己地盘上多待一秒。 而木台上的小兰，在確认了自己被这个想要亲手復仇的贵族买下后。 脑子“嗡”的一声，想起了在会所时，“妈妈桑”科普的职场小知识——不要惹贵族老爷们不高兴，某些心理扭曲的贵族，喜欢把惹恼他们的人和饥渴的哥布林关在一起，来发泄他们变態的欲望......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这一刻终於断裂，双眼一翻，竟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维林嘴角微微抽动。 挺好，省事了。 他向身后的护卫示意：“带上，我们走。” ...... 小兰做了一个支离破碎的梦。 梦里是无限循环的厄运。 天上掉下的鸟粪，走路时脚下塌陷的坑洞，席捲家乡的净化之火，异端裁判所骑士的铁靴，以及最后......撞在那个贵族少爷身上，看著他仰面倒下，后脑撞在桌角。 她的人生，简直就是被神明隨手写下的黑色笑话。 “啊！” 小兰从噩梦中惊醒。 预想中的冰冷牢笼和绿皮怪物並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床铺和乾净的被褥。 她看了看被子里光溜溜的身体，又看到床头叠放整齐的蓝白女僕裙，脑海被羞赫和茫然填满。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小兰猛地抬头，心臟砰砰直跳。 门口，维林静静站在那里，逆著光看不清表情，唯有那双眼睛泛著红光。 “醒了？”维林的声音响起，不带任何情绪，“那就穿好衣服跟我来，我们的『实验』要开始了。” 第7章 白鼠小兰 在等待开拓骑士身份批覆的半个月里，维林的生活仿佛被拉回了前世实验室的节奏，规律、紧凑，目標明確。 莱曼伯爵兑现了他的承诺，一份精心装订的家族笔记被送到了他的书房——《克莱因家族先辈手札》。 里面记载的是一种纯化血脉的呼吸法，以及数十种与之配套的、能够加速血脉提纯的炼金合剂。 这正是维林目前最需要的。他的系统就像一个黑匣子，只告知“如何做”，却从不解释“为什么”。 好奇心都快逼死维林这个科研狗了。 而这份手札，完美弥补了维林在血脉理论上的空白。他可以尝试逆向推导，將其中那些经验之谈，转化为真正的理论知识。 维林有一个猜想：系统提供的“方案”並非一成不变，而是根据检测对象的实时数据，动態生成的最优解。 从最初推荐他提纯血脉以稳定灵魂，到血脉浓度达標后提示他激活天赋，无一不印证著这一点。 现在，就差一组对照实验了。 午后，维林让莉莉婭將小兰带到了书房。 女孩身著一身蓝白女僕服。 或许是裁缝並未料到她远超同龄人的身材，连衣裙被绷得紧紧的，隨著她不安的呼吸，胸口的纽扣仿佛隨时都会崩开。 她低著头，不敢与维林对视，双手紧张地揪著裙摆，一截穿著白袜的小腿露了出来。 “別紧张，坐。” 维林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小兰战战兢兢地坐下，只敢坐椅子的前三分之一。 维林將鹅毛笔尖悬停在崭新的笔记本上，“这几天的锻炼感觉如何？按照我给你的计划，每天早晚的慢跑和呼吸练习。” 小兰她抬起头，又飞快低下，小声回答：“回…回大人，身体…有些酸痛，特別是胸口......” 维林见她停住，抬头看她一眼，“胸口怎么了？不是说了么，要事无巨细的告诉我。” 小兰脸刷的一下红了，“胸口顛的有些疼......” 维林“嗯”了一声，在笔记本上飞速写下一行字。 【胸部脂肪组织过度晃动，干扰心肺数据稳定，需设计束缚用具。】 “心跳呢？跑起来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快要跳出胸口？食慾和睡眠有没有变化？”维林一边飞速记录，一边继续追问。 “是…是的，心跳很快，晚饭能多吃半个黑麵包，睡得也比以前沉。”小兰努力回忆著身体的每一点细微感受，她不明白这位神秘的主人为何对这些小事如此感兴趣。 “很好。”维林点点头，开启了系统。 他直接看向【剥离魔药】部分，辅材一栏果然发生了变化：【……辅材：初生曼德拉草的根须粉末24克，幽影猎豹心臟1个，鳶尾露5克。】 猜想被证实了！ 仅仅是基础的耐力训练，就引起了配方的微调。如果再加入力量、平衡、柔韧，甚至是智力、逻辑训练，又会產生怎样的变化？ 维林心中升起一股突破禁忌的兴奋，还是异世界好啊，没有伦理委员会，连个《知情同意书》都不需要意思一下。 他看著小兰，脑中闪烁出许多个实验思路，直看的小兰汗毛倒竖。 “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维林挥了挥手，心神早已沉浸在下一轮实验方案的设计中，“锻炼暂停，明天再通知你新的任务。” 小兰如蒙大赦，仓皇地行了一礼，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书房。 剩下的时间，维林雷厉风行地完成了开拓团的筹备。 维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莱曼伯爵的管家，在家族商会中以內部价购买了二十克標准品质的原血晶粉末，一共才30枚金阳。 想到之前的“沉船集市”，真不愧是黑市，三倍多的利润！ 维林倒不恨那个漫天开价的黑市商人，毕竟商人赚的就是渠道和信息差。 只不过这件事给维林打开了一个新思路。 接著，他像一个精明的商人，用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 在劳力市场，他以一份在旁人看来近乎恩赐的条件——不收取任何费用，提供前往新领地的路费和食物，抵达后分配土地和临时住所，只需要他们签署一份为期十年的劳役契约，承诺每年收成的三成上缴领主。 招募了十五户走投无路的家庭，共计五十二人。 在佣兵们聚集的“碎颅酒馆”，他避开那些狮子大开口的精英，僱佣了独眼龙巴雷特和他那支看起来不太靠谱的“灰狼”小队，为期一年。 维林支付了十枚金阳的定金，並承诺一年后，会再支付二十枚金阳的尾款。 最后，他將莱曼伯爵和父亲资助的剩余金阳，全部换成了家族商会出產的成品药剂——初级治疗药剂、耐力药水、初级解毒剂……这些在哪个城市都很畅销的硬通货。 半个月后，清晨。 绿脉城北门前，料峭春风中，一支看起来有些寒酸的队伍集结完毕。 四辆装满物资的简陋马车，十名神情懒散的灰狼佣兵，十几户心情忐忑的家庭，以及一个紧紧跟在维林身后，抱著一个包裹的金髮女孩。 维林站在马车旁，最后与父母和妹妹告別。 他目光扫过自己这支小小的、堪称“杂牌军”的队伍，眼中没有丝毫的迷茫。 前路是未知的灰海沼泽，是被所有人视为废土的蛮荒之地。 但在他眼中，那片广袤的盐碱滩，就是他未来庞大实验室的第一块基石。 “出发。” 他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正要翻身上马。 “等等！维林骑士！”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身披晨曦家族徽记的骑士飞驰而来，在队伍前勒马停下。 他看了一眼维林，递上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件。 “伯爵大人让我务必在您出城前，將此信交到您手上。” 维林接过信，他撕开火漆，展开信纸，一行熟悉的娟秀字跡映入眼帘： “听闻远行开拓壮举，奉上薄资助行。务必当心灰海沼泽——魔兽盘踞之地，须利剑不离手、盾牌映寒光，愿圣灵护佑与您同在。” 第8章 意料之外 剑齿省，石盐镇，距离灰雾村最近的补给点。 维林那支略显臃肿的开拓团车队，碾过石板路，停在了镇上唯一的广场。 几名商人从车队后面向维林走来，他们穿著经典的“商人装”——款式时髦但使用廉价的布料，这是富有的“无血者”近年来標榜身份地位的新风尚。 “尊敬的克莱因骑士阁下。”为首的胖商人抚胸行礼，脸上肥肉堆成的笑容几乎要將眼睛挤没了。 “我们將在此地分销货物，不再前行，请允许我代表金帆商会，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感谢。” 其他商人也紧接著此起彼伏的客套起来。 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的维林只是微微頷首：“这只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先生们。你们支付了费用，我则提供了通道。” 维林不置可否，“既然交易已经完成，那么，祝各位生意兴隆。” 他没有丝毫与商人们深入攀谈的兴趣，几位商人微微一愣，但很快就识趣地告辞离开。 这一幕，被不远处靠在一根拴马桩上的巴雷特尽收眼底。 他用仅剩的那只右眼，审视著自己这位年轻僱主。 对於贵族，巴雷特抱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不信任。 在他看来，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们，除了会指手画脚和热血衝锋外一无是处。 然而，维林·克莱因，却在这一个多月里顛覆了他的认知。 这位年轻的骑士大人，骨子里甚至没有半点“贵族”的影子。 没有架子，没有虚荣，更没有那种理所当然的傲慢。 这一切从出发伊始就露出了端倪，明明可以直接南下，通过白石港走海路直达灰雾村，他却偏偏选择了一条绕路一倍有余，途径三个省份的內陆商路。 当时，不仅是巴雷特，就连那些刚刚获得自由、对未来充满忐忑的开拓民们，也都感到了深深的困惑。 但维林没有解释，只是平静地发布了一系列命令。 於是，这支奇怪的队伍便踏上了荒谬的旅程。 直到北出白石堡垒，巴雷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维林的意图。 这哪里是一支开拓团？这分明就是一支偽装的商队！ 这位骑士大人，他最先利用的，不是高贵的姓氏，也不是代表力量的血脉，而是开拓骑士的特权——就封路途上享有大部分的商税豁免权。 这时巴雷特才知道为什么马车里都是要轻拿轻放的药剂箱子了。 而在之后的旅途中，每经过一个城镇，他都会出售一部分货物，再购入当地的特產。 更让巴雷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维林与那些商人的“合作”。 就像刚才离开的那几位。 这些商人原本计划的路线与维林他们重合了一段，但他们需要缴纳高昂的过路税和关卡费用。 维林则向他们提供了一个新选择——將他们的货物掛靠在维林的车队里，以此享受免税待遇。 当然，这不是免费的。 商人们需要向维林支付一笔远低於正常税费的管理费。 就这样，一路下来，维林的车队规模滚雪球般越来越大，物资在持续消耗后，总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更重要的是，维林腰包里的金阳，也变得越来越多了。 这个年轻的贵族，他的脑子里装的不是骑士的荣耀和淑女的裙摆，而是成本、利润、税率和物流。 可是，他这还是贵族吗？这个疑惑悬在每一个开拓团成员头上。 “巴雷特队长。” 维林的声音打断了巴雷特的沉思。 他转过头，看到维林正向他走来。 “让弟兄们休整一下，补充淡水和食物。”维林说道，他的目光越过巴雷特的肩膀，看向广场另一侧那些神情疲惫的开拓民。 “告诉大家，这是进入沼泽前最后一次补给。两个小时后，我们继续出发。” “是，阁下。”巴雷特应道。 巴雷特拿起腰间的酒皮囊，灌了一大口烈酒。 酒液火辣辣地烧过喉咙，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迷茫。 —————— 车轮碾过最后一段还算平整的土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在一片泥泞前停了下来。 长达一个多月的旅程，终於抵达了终点——如果这里能被称为终点的话。 维林推开车窗，一股混杂著海腥、腐烂水草和淤泥的气味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气味十分浓烈。 他跳下马车，靴子踩在湿软的土地上发出“噗嗤”一声轻响。 眼前，就是他的领地。 一片破败的景象。 所谓的“灰雾村”，不过是几十栋歪歪斜斜的木屋，其中一半看起来已经废弃多时，屋顶上破开大洞，黑洞洞地望著铅灰色的天空。 一些面黄肌瘦的村民，从门后或窗边探出脑袋，用一种混杂著麻木、警惕和恐惧的眼神，打量著这支不速之客。 村子周围，是大片泛著白色盐霜的田地，上面稀稀拉拉地长著黑麦，在微咸的海风中瑟瑟发抖。 更远处，便是那片无垠的灰海沼泽。 黑色的淤泥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沼泽里，矗立著无数扭曲、怪异的树木，一层稀薄的灰色雾气终年不散，笼罩著一切，让整个世界都显得死气沉沉。 维林甚至不需要详细调查，就能判断出这片土地的贫瘠。 这幅景象，与维林在路上向眾人描绘的那个充满希望的新家园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那些之前还满怀憧憬的开拓民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们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眼神从期盼，到茫然，再到惊恐，最后化为深深的绝望。 一个抱著孩子的女人，最先崩溃了。 她双腿一软，跪倒在泥泞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这哭声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人群中积压的情绪。 “完了......这里是盐碱地，长不出什么庄稼啊！” “骗子……这根本就是个骗子！” “这就是他许诺给我们的土地？一片坟场！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些贵族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现在好了，你带著我和孩子跳进了地狱！” 恐慌开始蔓延。 第9章 绝对的支配者 哭喊声、爭吵声、咒骂声混杂在一起，让形势变得混乱不堪。 “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巴雷特雷鸣般的暴喝，仅仅换来一瞬间的安静。 绝望是一种比恐惧更顽固的情绪，它如同沼泽里的淤泥，一旦陷进去，任何挣扎都只会让你下沉得更快。 不一会，各种抱怨的声音再次响起，最终匯聚成了两个字——回去。 巴雷特脸色铁青，他知道，情况正在失控。 这些开拓民不是士兵，他们是贫民，一群可怜又可恨的傢伙。 用武力镇压？ 他手下的佣兵能毫不犹豫地砍翻五倍於己的敌人，但向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挥刀，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的手下们也开始不安地挪动脚步，握著武器的手心渗出了汗。 他们能感觉到那股绝望的气氛，冰冷、潮湿，正一点点侵蚀著他们的士气。 没有人想为一个註定失败的任务陪葬。 就在巴雷特准备做最后尝试时，维林动了。 他走到一个货箱上站定，平静地注视著下方一张张扭曲的面孔。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喧囂的声浪在他沉默的目光下渐渐瓦解，整个村子只剩下呜咽的风声。 “我理解你们的恐惧。” 维林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而非安抚。 “我承诺过，会分给你们足以吃饱的田地。但我说过是现在吗？” “睁开眼看看自己，一群差点饿死在路边的逃荒者，一群本该被套上项圈的奴隶！你们凭什么认为，赤手空拳地来到这里，就配立刻拥有一切？” 维林直视他们，目光所到之处，每个人都羞愧的低下头。 “我的承诺，依然有效。想走的，可以。” 人群中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有人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但是，”维林的语气陡然转冷，酒红色的瞳孔愈发鲜艷，“从这一刻起，所有人的食物和淡水，將由我统一保管和分配。” “任何试图离开村子的人，都將被视为自动放弃开拓民的身份。他可以回去，但一粒麦子、一滴水都別想带走。” 维林的声音不高，却刺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所有人都被他的残暴震慑住了。 放弃补给离开？ 在这片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沼泽边缘？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別？ “巴雷特队长。” “在，大人。”巴雷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我需要你的佣兵立刻清点並收缴所有家庭的存粮，集中管理。反抗者，允许使用武力。” “另外，派两个人，在这里，”维林用脚尖在泥地上画了一个圈，“挖掘一个蓄水池，再搭建一个简易的过滤装置。水源……暂时用我们马车上携带的。” “最后，安排他们住进空屋，任何人不得擅离。违令者，按我刚才说的处置。” 一条条命令，清晰、简洁，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巴雷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异。 他见识过太多贵族。 傲慢的，愚蠢的，色厉內荏的，自以为是的。 但他从未见过维林这样的。 在如此混乱、濒临崩溃的局面下，他没有惊慌，没有许诺，甚至没有一句安抚。 他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剥夺食物、控制人身自由。 用绝对的权力，扼住所有人的生命线。 当生存的权力被攥在別人手里时，再多的绝望和愤怒，也只能暂时压在心底。 “……是，维林大人。”巴雷特沉声应道，他那只独眼深深地看了维林一眼，然后猛地转身，对著他那些同样处于震惊中的手下咆哮起来。 “都他妈愣著干什么？没听到大人的命令吗？！” “耗子、山姆！你们两个去那边挖坑！” “其他人，跟我来！两人一组，挨家挨户地去把吃的给老子收上来！谁敢反抗，就让他尝尝拳头的滋味！” “灰狼”佣兵们如梦初醒，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是佣兵，执行命令是他们的天职。 僱主下达了明確的指令，他们就有了行动的依据。 一时间，村子里响起了佣兵们粗暴的命令声，女人的哭泣声，男人的低声咒骂，以及袋子被拖拽的声音。 开拓民们不敢反抗。 那些手持利刃、满脸横肉的佣兵，可不会跟他们讲道理。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那点可怜的存粮——一些黑麵包、几袋燕麦、几块风乾的咸肉——被毫不留情地收走，堆积到维林的马车旁。 那是他们最后的指望。 现在，这个指望也被剥夺了。 人群中瀰漫著一种比刚才更加浓郁的绝望。 维林没有理会这些。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那些贫民一眼。 他心中默默盘算，收缴上来的口粮加上储备，大概能支撑所有人两三个月，粮食暂时没有问题。 他的视线，越过死气沉沉的灰雾村，投向了那片笼罩著灰色雾气的沼泽。 在別人眼中，那是死亡的象徵。 但在他这位来自地球的生物学博士眼中，那是一个等待被解构的生態宝库。 盐碱沼泽，虽然是极端生態环境，但任何一个稳定的生態系统，其內部必然存在著能量的循环和流动。 换句话说，这里一定有生產者。 一定有某种或某几种植物已经適应了这种高盐分、高湿度的环境，並以此为根基，构建起了一条食物链。 这些植物，就是他破局的关键。 它们可能长得歪瓜裂枣，可能含有某些轻微的毒素，可能口感极差。 但它们一定存在。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粮食和金阳消耗完毕之前，把它们找出来。 “大人。” 巴雷特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打断了维林的思绪。 这位独眼佣兵队长已经完成了初步的安排，他手下的佣兵们正像狼群一样，高效地执行著命令，將整个村子牢牢控制住。 “所有粮食都集中起来了，正在清点。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巴雷特的语气中，带著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服从。 维林展现出的手腕，已经贏得了这位老兵最基本的尊重。 “很好。”维林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些麻木的开拓民，最终落在了村里那几户原住民紧闭的门窗上，“把所有人都带到广场上来，包括这里的原住民。” 很快，一百多个面黄肌瘦的原住民被佣兵们半推半就地带到了维林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驼背的老人，他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恐惧，也看不出顺从，只有一片灰色。 他抬起头，盯著货箱上那个年轻的贵族，心中轻嘆一声。 “又一位大人……” 就在与老人对视的瞬间，维林的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地动用了自己的能力。 第10章 毒井 维林眼前半透明面板悄然展开。 【姓名：沃克】 【等级：无等级】 【血脉：淬毒林蛙（青铜阶）8%，驳杂血脉92%】 【能力：无】 【综合评价：身体有重度慢性毒素沉积，血脉稀薄，没有培养价值。】 慢性毒素沉积？ 维林的目光从老沃克脸上移开，扫过他身后那些麻木的人群。 年轻人，中年人，孩童。 他们无一例外，面板上都掛著或轻或重的“慢性毒素沉积”的评价，唯一的区別只在於程度。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带来的那十五户开拓民。 他们的状態栏里，只有飢饿、疲劳、恐惧、士气低下等临时性的负面状態，身体机能本身是健康的。 显而易见，灰雾村的问题不仅仅是土地贫瘠。 “尊敬的大人，您是这片土地新的主人吗？” 驼背的老沃克开口了，他的声音乾涩，像是两片乾枯的树叶在摩擦。 他没有用敬语“老爷”，而是用了相对疏远且正式的“大人”。 “我叫维林·克莱因。”维林回答，目光依然停留在老人的脸上，“从今天起，我就是此地的领主。” 稀稀拉拉的跪拜声响起。 就封仪式就在短短几句话间结束了，破败的村子搭上仓促的仪式倒是相得益彰。 “愿您的统治，能为灰雾村带来改变。”村长老沃克微微躬身，这是一个世纪不变的流程。 他一生见过几个领主——公国分封来的小贵族，战功获赏的骑士。 他们带著希望或野心而来，又带著失望或破產而去。 只有这片灰色的沼泽和灰色的人，永远留在这里，等待下一场重复的命运。 维林没有在意老人的敷衍，他在思考中毒的事情。 一个村庄所有村民都出现了相似的中毒症状，而外来者没有。 不是毒雾，否则开拓团也会中招；不是魔法诅咒，系统面板上没有相关提示。 那么，源头必然指向一个所有村民共享，而开拓民们尚未接触的东西。 食物或水。 所有人都无法离开的刚需。 他准备先从水下手调查。 “村子里的水，从哪里来？”维林忽然开口。 老沃克一愣，枯瘦的手指指向村子中央。 “只有那口井，大人。我们都叫它『老祖父』。” 维林的视线投了过去。 一口灰色岩石砌成的老井，井口被绳索磨出深痕。 他从货箱上一跃而下，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径直走向那口老井。 巴雷特立刻跟了上去，手按在剑柄上，警惕地扫视著周围。 隨著维林的靠近，他能闻到一股铁锈味。 这不是正常的水井该有的味道。 他停在井边，俯身观察。 首先是苔蘚，顏色是偏向蓝黑的墨绿，边缘焦枯。 其次是蚊虫，一口常年湿润的古井周围，本该是蚊虫、飞蚁、水黽和各种小型节肢动物的天堂。 但这里却一片死寂。 维林將目光投向更远处的地面和房屋墙角。 仔细打量，村里植物的分布也若有若无的存在著界限。 离井越近的植物，长得越是矮小，叶片也略微发黄。而离井较远的，靠近沼泽边缘的几丛耐盐灌木，虽然也长得不怎么样，但至少还保留著基本的绿色。 结果毋庸置疑。 它是一口毒井。 污染源可能是地下深处的重金属矿脉，也可能是分泌慢性毒素的微生物菌群。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是一样的。 继续饮用这里的水，就等於慢性自杀。 维林转身，面对广场上近两百號惶恐的人群。 “巴雷特队长。” “在，大人！” “立刻派人，把这口井围起来！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靠近取水，违令者，允许使用武力！”维林的声音冰冷而坚决。 命令一出，人群顿时譁然。 “什么？” “不让我们喝水？！” “那我们喝什么？！” 一个刚刚交出所有粮食的女人尖叫起来，死死抱住怀里的孩子：“不！孩子要喝水！你们不能这么做！” 刚刚被武力压下的骚动，再次爆发。这次，连麻木的村民眼中都燃起了愤怒。 这是村子周围唯一的取水地，对他们来说，这口井就是命。 难道要去沼泽里捞腐水喝吗？ “大人，这……”巴雷特也犹豫了。控制粮食他懂，可不让喝水，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这口井的水，有毒。” 维林声音不大，但却让喧囂戛然而止。 有毒？ 村民们都呆住了，难以置信地看著那口井。 他们喝了一辈子的水，怎么会有毒？ “不可能！”老沃克的声音都在颤抖，激动地反驳，“大人，您一定是搞错了！这是『老祖父』的恩赐，我们祖祖辈辈都喝这里的水，这是我们的圣水！” “所以你们祖祖辈辈，都活不长。”维林冷酷地打断他，“所以你们的孩子无故生病，你们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最后像沼泽里的烂木头一样死去。” 他从地上拔起一棵生命力顽强的杂草，浸入刚打上来的井水中。 精神力如丝线般涌出，注入草茎。 “春律信使。” 维林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额头也渗出细汗。 那株被精神力催化的杂草，没有变得更加翠绿，反而迅速发黄、捲曲，最后变成一截焦黑的枯物。 死寂。 井口旁，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无论是开拓民还是村民，都死死盯著那截枯草，脸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净。 那个先前尖叫的母亲，看著怀里孩子蜡黄的脸，眼神从愤怒变成了恐惧。 老沃克浑身剧烈地颤抖，嘴唇哆嗦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所谓的井中圣水，所谓的沼泽诅咒，真相竟是如此简单而残忍。 “现在，执行我的命令。”维林的目光扫过全场，带著不容置疑的威压，“封锁水井。我们马车上携带的淡水，从现在起统一分配，水虽然够喝，但严禁浪费！巴雷特，派你的人去执行。” “是，大人！” 这一次，巴雷特再无迟疑，立刻带著佣兵们冲了过去，用绳索和木板，粗暴地將井口封锁了起来。 开拓民和村民们呆呆地看著这一幕，脑中一片空白。 维林看著他们，再次开口：“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怕没有水喝，会渴死在这里。” “听著！”他提高了音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带你们来，是要你们活下去，而不是换个地方等死！从明天起，我会带你们找到新的更乾净的水源！在此之前，所有人必须服从我的每一个命令！” 他的话语，如漂浮在水面上的稻草，人们的眼睛里少了很多愤怒，多了一些期待。 第11章 3D列印藤（求追读） 维林看著眾人脸上那种由绝望转向茫然，又由茫然转向期盼的表情，心中瞭然。 当旧的支柱被摧毁，新的权威就有了成长的土壤。 他知道，仅凭不到十人的武力难以长期镇压近二百人。 他要做的就是在这种绝对的困境中，提供唯一的解决方案，从压迫者变成拯救者。 “从明天开始，”维林的声音镇静，带著安定人心的力量，“选出机灵的三个人，跟我一起去沼泽里寻找新的水源。” “沼泽里？”有个本地村民人发出了疑问：“大人，沼泽里的水都是又咸又涩的，根本喝不了。” “一个稳定的生態系统，必然存在著淡水循环。”维林看眾人仍是迷茫的样子，进而解释。 “只要沼泽里还有活物，就有人类也能饮用的淡水。” 他顿了顿，最后下达了今天的最后一道命令。 “巴雷特，组织人手，搭建起至少十个能收集雨水的简易装置。另外，把所有人都登记造册，包括他们的姓名、年龄、以及过往的职业。” “开拓，从现在才算真正开始。” 说完，他不再理会广场上神情复杂的人群，转身走向那片无边无际的灰色沼泽。 他的心中，一个计划逐渐清晰成型。 放弃灰雾村。 这是合理的选择。 一个合格的聚落选址，至少要满足两个基本条件：易守难攻的地形、乾净水源。 灰雾村两者皆不具备。 这片低洼的平地，几乎没有任何防御价值可言。维林认为，任何一股稍具规模的匪徒或魔兽，都能轻易攻破这里。 也许之前村民们住在这里是因为那口井，但现在这个理由也没有了。 与其浪费时间尝试净化一口深井的毒素，不如趁此机会另寻他处建村。 第二天清晨，天色刚蒙蒙亮，一支探险队便在灰雾村前集结完毕。 队伍由维林亲自带领。 灰狼小队两名最精干的佣兵，构成了队伍的武力核心。 两名佣兵，一个叫哈克，是个沉默寡言的光头壮汉，背著一柄与其体型相称的巨大战斧；另一个叫罗伊，身形瘦削，提著一张短弓，腰间的箭袋里插满了羽箭，他是队伍的斥候。 除此之外，还有三个从本地村民中挑选出来的年轻人。 他们是维林亲自挑选的。 在登记造册时，他用“查看”能力扫过了每一个村民，这三个年轻人是所有村民中，“慢性毒素侵害”状態最轻微的，而且都是有经验的猎户。 “大人，真的有必要走这么深吗？” 出发前，留守村子的巴雷特最后一次確认道。 “沼泽里可不只有泥潭和毒虫。” “我知道。”维林正在检查自己身上的装备，一件便於行动的深色猎装，腰带上掛著水囊、肉乾、匕首，“但安逸的死和危险的生，我们总得选一个。巴雷特，你要明白，我们不是在郊游，我们是在为一百多號人寻找活路。” 巴雷特沉默了，他握紧了剑柄，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目送著队伍一头扎进了灰色的迷雾之中。 探险队越往里走，地势越是复杂。 盘根错节的树根隱藏在浑浊的水面下，稍不留神就会把人绊倒。 空气中，不知名的飞虫发出嗡嗡的声响，更添几分烦躁。 罗伊走在最前面，用一根长杆不断试探著前方的地面，时而拨开挡路的植物。 那三个本地村民跟在佣兵身后，他们的经验在此时显得尤为宝贵，总能提前发现一些隱藏的危险。 维林则走在队伍的中央，他的双眼几乎没有一刻停歇。 他的视网膜上，不断有半透明的面板信息弹出又消失。 【盐沼荚豆】、【魔鬼柏树】、【黑斑水蛇】、【铁背鱷】 这里，確实是一个危机四伏，却又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生態系统。 走了大半天，队伍找到一处地势较高的石地休息。 所有人都已是精疲力尽，汗水浸透了衣衫。 一个叫尼尔的村民，从旁边扯过几根看起来略粗的藤蔓，熟练地將几捆备用的木柴綑扎起来。 只见尼尔將藤蔓如铁丝般摆弄，折弯的地方也不会回弹。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举动，沼泽里的居民们世世代代都用这种藤蔓来捆东西。 然而，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让维林眉头一挑。 他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什么？”他指著尼尔手中那灰褐色的藤蔓问道。 “啊？大人，这就是沼泽藤，灰海沼泽的特產。”尼尔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回答，“没什么用，就是好打捆。” 维林没有再说话，他蹲下身，拾起一截被丟弃的藤蔓。 它的质地粗糙，表面布满细小的疙瘩，用力一折，似乎也不是特別坚韧，能轻易折断。 但在他眼中，这截平平无奇的藤蔓，却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信息。 他的手指轻轻触摸著藤蔓粗糙的表皮，半透明的面板在眼前展开。 【沼泽藤蔓】 【等级：无等级】 【血脉：柔钢之韧（黄金阶）5%，驳杂血脉95%】 【能力：无】 【综合评价：有一定可塑性，但质地脆弱，仅可用於捆绑，在特定条件下可进化。】 黄金阶血脉！虽然比例比较低，但这是维林穿越一个多月以来见到的最有培养价值的植物了！ 紧接著，面板下方，几行更小的金色字体缓缓浮现。 【可进化方向：石肤软藤】 【进化方案：1.种植在特製营养土中。2.在低浓度以太环境培育十天。】 【营养土（1份）：地脉岩粉20%、黑曜石粉15%、蛇怪之血10%、腐殖土55%】 再点开详细介绍。 【石肤藤：生长期质地柔软可塑性高，一段时间后表皮会逐渐硬质化，硬度接近岩石。】 维林的心臟，控制不住地“砰砰”狂跳起来。 生长期柔软可塑，后期硬化如岩石……这不就是前世梦寐以求的自塑性生物聚合材料吗！ 有了它，根本不用再从头研发混凝土了！ 只要用“春律信使”催生，石肤藤就会像印表机一样，直接“列印”出房屋、城墙，甚至各种复杂的建筑！ 別说建个村子了，维林脑海中已经浮现出米那斯提力斯城那恢弘的七层白墙了。 他强行按捺住兴奋，不动声色地將那截藤蔓收进了自己的样本袋里。 “以太环境”么？维林思索著。 这个世界充斥著以太能量，世间的生灵或多或少都吸收著游离的以太，例如像维林这样唤醒血脉者，就可以通过呼吸法锻炼自身的精神力，把以太转变成自身可以操控的能量，进而释放魔法或者战技。 而一个天然的以太富集环境，就如同一个永不枯竭的充电宝，能极大地促进血脉生物的生长和进化。 至於浓度的高低，则是功率的大小。 维林的目標要改动一下了。 寻找水源依旧重要，但现在，他有了一个同样重要，甚至在战略意义上更为关键的第二目標——寻找以太富集区！ 第12章 哭泣之月（求追读） 一天后，石盐镇，金帆商会驻地。 “维林大人，您確定要找一位魔法学徒？您也知道，魔法学徒也必须是『有血者』才能就职的。这价格......都不便宜啊。” 商会管事还是之前那个认识的胖子，他搓著手，语气里带著不解。 对开拓骑士而言，每一枚铜叶都该在刀刃上，比如购买附魔武器，或者强大的护卫。 “一些特殊情况，我需要一位能感知以太流动的法师。” 维林姿態放鬆地靠在椅背上，话语里的潜台词清晰明確——不该问的別问。 “当然，当然，您的意志就是我的使命。” 管事立刻躬身，不再多言，很快便领著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穿著一件洗的发白的灰色学徒袍，瘦弱的身体在宽大的袍子里显得有些空荡。 少年手中攥著一根由白蜡木削成的简陋法杖，杖头没有镶嵌魔力水晶，只是打磨得很光滑。 他低著头，神情紧张，似乎不敢直视维林这位真正的贵族。 “维林大人，这位是里奥，法师学徒，在『以太感知』方面有些天赋，价格也很公道。”管事介绍著这位少年。 维林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少年身上停留了片刻。 【里奥】 【等级：一级法师】 【血脉：妖精后裔（青铜阶）32%，驳杂血脉68%】 【能力：无】 【综合评价：刚刚踏入超凡门槛的新手，对以太流动有微弱的直觉感应，可以进行血脉优化】 【优化方案：......】 足够了。 “里奥？”维林开口。 “是.......是的，大人。”少年猛地抬起头，磕磕绊绊的做了一个法师礼。 “我僱佣你，任务是为我寻找一处以太浓富集区，浓度低一些也可以，能做到吗？” “能！我能，大人！”里奥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学过『魔力感知』和『以太指针』两个法术，我能在一公里內感知到以太的流向，只要有以太富集区，我一定能找到它！” “很好。”维林站起身，“日薪三枚银月，食宿全包，现在就出发。” 这个价格让商会管事和里奥都愣了一下。 对於一个初出茅庐的魔法学徒来说，这无疑是一份慷慨的报酬——商会管事的日薪折算下来也就不到五枚银月。 “感谢您的仁慈，大人！”里奥深深地鞠躬，脸涨的通红，一半是激动，一半是感激。 维林却不以为意，有用的人自然该给予同等的报酬。 临走之前，维林递给了商会管事一个纸条，上面记录了他需要的材料。 由於都是常见的材料，维林直接买了几箱带走。 返回灰雾村的路上，维林与里奥同乘一辆马车——倒不是维林不会骑马，而是平民出身的里奥不会骑马。 原主因为是“无血者”，所以对於血脉知识的了解都是通过真假难辨的古籍，並没有系统的学习。 为了验证心中的某些猜想，也为了评估这位新雇员的专业水平，维林主动挑起了话题。 “里奥，告诉我你眼中的以太是什么？” “啊？”里奥没想到这位贵族大人会和他聊天，他紧张地坐直了身体，像是在课堂上被老师提问。 “以太......是世界的基石，是万物的生命源泉。”他背书般地回答，“它无处不在，就像空气和水。我们呼吸、进食，都在与以太进行交换。” “那么，『以太富集区』呢？” “那是不一样的，大人！”谈到自己的专业，里奥越说越放鬆，话也多了起来，“普通的以太就像平静的小溪，而富集区就像是无数小溪匯聚的湖泊，那里的以太浓度更高，並且会因为地理环境而呈现出特定的属性。在富集区，无论是锻炼呼吸法还是培育魔法生物，效率都会大大提高。” “那很难找吗？” 里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不难，除非是在『死寂之地』，否则大陆上到处都有浓度高低不同的以太富集区。只是，越是大型的富集区，就越容易诞生强大的魔兽，或者早就被大贵族和法师占据了。” 维林瞭然地点了点头。 这印证了他的猜想。 以太並非什么稀缺资源，它是普遍存在的能量场。自己要找的，只是一个能量场强度较高的“节点”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由里奥带路，维林和巴雷特率领的一支十人小队，开始以灰雾村为中心，向著沼泽外围的丘陵地带展开了勘探。 然而，事情远比想像中要艰难。 里奥的法术確实有效，他手中的白蜡木法杖尖端，会根据以太的流动泛起微光。 但匯海沼泽周边的环境实在太过恶劣。 他们勘探的第一个地点是一处冒著绿色气泡的泥潭，里奥说以太浓度尚可，但那刺鼻的硫磺味和足以毒死野兔的泥潭让它没有当做营地的价值。 第二个地点则是一片怪石嶙峋的陡坡，里奥的法杖亮的惊人，可当巴雷特派人爬上去之后，迎面而来的是一群拳头大小、拥有毒刺的“刺脊蜂”，差点就折损了人手。 一连四天，队伍毫无收穫，气氛愈发压抑。 空气也变得异常，以往那时常吹拂的海风停了，四周瀰漫起一种让人气短的湿热，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提前降临。 第五天清晨，老沃克出现在了维林即將出发的队伍前，他凝重地望向沼泽深处，乾枯的手指不安地摩挲著：“领主大人，情况不对，『哭泣之月』要来了。” “哭泣之月？” “是灰海沼泽的雨季，大人。” 老沃克的嗓音低沉沙哑。 “每年的初夏，灰海沼泽会连续下一个多月的雨。到那时，整个沼泽都会变成海洋的一部分，我们脚下的泥地会变成能吞噬活人的烂泥坑，而那些生活在沼泽深处的魔兽，也都会跑出来觅食。” 他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是根植於血脉的恐惧。 “我年轻的时候，亲眼见过一支冒险队在雨季前没来得及出来，五十多人的队伍，最后活下来的不到十人。沼泽里魔兽的吼叫声会连成一片，日夜不休，就像是整片沼泽都在哭嚎。所以，我们这些祖祖辈辈住在这里的人，都叫它『哭泣之月』。” 维林本就紧迫的心情更添烦躁——他没有时间了。 他扫过村子的围墙——还算坚固，但也仅能防御零散魔兽。 不能把命运交给沼泽里的魔兽！ “继续前进。”他下达了命令。 他要在“哭泣之月”到来前，找到一个以太富集区，用春律信使加速进化石肤藤，亲手“列印”出一座足以抵御魔兽狂潮的坚固城堡！ 第13章 活了多久 或许是维林的否极泰来，就在当天下午，当队伍翻过一道不起眼的小山樑时，里奥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 “大人！这里！就是这里！” 他手中的法杖前端正散发著前所未有的明亮，那柔和的光甚至驱散了周围的阴霾。 那是一片朝南的缓坡，地势比周围高出不少，坡上长满了低矮的灌木和肥厚的苔蘚。 维林眼前系统面板浮现。 【微光苔蘚】 【等级：无等级】 【血脉：萤光苔蘚（青铜阶）23%，龙血苔（黑铁阶）6%，驳杂血脉71%】 【能力：无】 【综合评价：一种可以製作微光视觉药剂的魔法材料，常见於以太富集区，可进化】 【可进化方向：......】 找到了！ “巴雷特，派人勘探水源！”维林平復了下心中的激动，隨即下令。 很快，好消息再次传来。 佣兵们在山坡背面的一处凹地里，发现了一口清澈的泉眼，泉水从岩石缝隙中汩汩冒出，匯成一汪小小的水潭。 在里奥的帮助下，也確定了是洁净的地下水。 完美的建村地点！ 有稳定的以太环境培育“石肤藤”，有乾净的饮用水，地势较高，足以抵御洪涝，並且易守难攻。 这一刻，维林已经能想像到，一座崭新的村庄在这里拔地而起，坚固的藤蔓房屋鳞次櫛比，村民们规律地劳作，而村庄最高处的那个小丘陵——將是他夙兴夜寐的专属研究院。 他那张少有波澜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 然而，当他带著这个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好消息返回灰雾村时，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阻碍。 “什么？……搬走？” 老沃克那张布满褶皱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只剩下灰败的惊恐。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维林，嘴唇哆嗦著，仿佛听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宣判。 维林站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他身后是满脸期盼的开拓民，而他对面，则是以老沃克为首的一百三十三个村民，男女老少，皆尽在列。 两个群体，涇渭分明。 “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定居点。”维林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那里有乾净的水，有肥沃的土地，地势很高，即將到来的雨季和洪水也淹不到那里。” 他的话音刚落，村民中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和恐惧的窃窃私语。他们看向老沃克，仿佛在看唯一的救命稻草。 老沃克深吸一口气，他没有像维林预想的那样嘶吼或反驳，反而用近乎绝望的眼神看著维林，缓缓地、郑重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破旧的衣襟。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朝著维林的方向，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噗通。” 乾瘦的膝盖砸在坚硬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村长！” “沃克爷爷！” 他身后的村民们愣住了，隨即像是被抽走了脊樑，一个接一个地跟著跪倒在地，黑压压的一片，死寂无声。 老沃克俯下身，用他那乾枯得如同鸡爪般的手，从地上捧起一捧灰败的泥土。 他高高举起，声音嘶哑而悲壮。 “大人，我们不走。” “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的祖祖辈辈都埋在这片土地下，我们生在这里，也理应死在这里。” 他將那捧泥土，恭敬地洒在维林脚前的土地上，这是一个古老的、表示將身家性命託付於领主的农奴礼节。 “您的农奴们，不懂什么高地，什么沃土。我们只求能死在祖先耕种过的土地上，能和我们的亲人埋在一起。这是一个领主对他子民最仁慈的恩赐。” 他的话语，像一把柔软的刀子，刺向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开拓民们面面相覷，脸上的喜悦凝固了，他们愤怒，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这种近乎於道德绑架的“请愿”。 “一群无可救药的蠢货！领主大人是为你们好，你们的脑子被毒水泡坏了吗！”一个开拓民忍不住骂道。 “我们可不想跟你们这群等死的废物一起被洪水淹死！要死你们自己死！” “你说什么！”一个村民壮汉红著眼就要站起来。 “鏗！” 巴雷特瞬间拔剑，冰冷的剑锋挡在了开拓民面前，他身后的佣兵们也齐刷刷地握住了武器，场面一触即发。 老沃克却头也不回地喝止道：“都跪下！不许对大人和远来的客人们无礼！” 他的权威仍在，那个壮汉不甘地重新跪下，但仇视的目光却死死盯著开拓民。 维林静静地看著，看著眼前一个个瘦削的脊背。 强迫他们离开，太容易了。但强行迁走他们，只会得到一群心怀怨恨的农奴，这不经济，下一步他还要让这群村民自愿地加入到新领地的建设中去。 如果是一群被锁链拴著的奴隶，他將浪费更高的管理成本去统治他们。 他要的，是一个能够自我运转，为他创造价值的领地。 他缓缓抬起手，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越过人群，走到那口被封锁的毒井边。 然后，他回过头，看向老沃克，酒红色的瞳孔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只有冰冷。 “你说，你们的祖辈都埋在这里。” “那么，你告诉我……” 他向前踏出一步，气势陡然攀升，压得老沃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他们都活了多久？” 活了多久？ 这个问题里没有威胁，没有劝诱，只是想把血淋淋的事实解剖出来。 老沃克那张因慷慨陈词而涨红的脸，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显出一种混杂著困惑、羞辱与恐惧的灰白。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 或者说，他不敢去想，他只记得自己的儿子死了三年，自己的父亲没活过四十岁，自己的祖父……他甚至记不清祖父的模样。 但这些，在他们世代相传的观念里，是理所当然的。 生活在沼泽，不是就该如此艰难么？ 所谓的祖先庇护，所谓的家园故土，真相竟是被一个简单到残忍的问题，彻底撕碎。 跪在地上的村民们，脸上同样陷入了茫然和动摇。他们引以为傲的“根”，原来从一开始，就是烂的。 第14章 温水煮青蛙 活了多久？ 他们不敢想，也不愿想。 记忆里，村里能活过五十岁的人屈指可数，孩子们夭折是常事，青壮年莫名病倒更是司空见惯。 他们一直將其归咎於沼泽的诅咒，归咎於命运的无情。 “活得久不久，都是沼泽之灵的恩赐！” 人群中，一个汉子涨红著脸反驳，但声音里却透著心虚，“离开这片受先祖庇护的土地，只会死得更快！三十年前，比利家的小子不信邪，跟著商队走了，不到半年就听说死在了外面的匪盗手里！” “二十年前，开拓骑士巴克老爷，他带我们去山里开垦，结果呢？一场山洪下来，死了二十多个弟兄，最后还不是得逃回来！” 这番话勾出了许多村民的回忆，瞬间让动摇的村民们找到了新的主心骨。 对未知的恐惧，压倒了对现状的绝望。 老沃克浑浊的眼中也暗淡了几分。 他想起了那些和他打过交道的“大人们”，他们也曾像维林一样，带著宏伟的计划而来，许诺著光明的未来。、 可结果呢？灰雾村的人口，在他们一次次的折腾中，反而死得更多。 他直起身，佝僂的背脊仿佛坚硬了一些——他不能让歷史重演。 “大人，您不知道。”老沃克的声音刻意压得低沉，“这片沼泽是有生命的。在沼泽的最深处，沉睡著一头如同小山般的巨鱷，我们称之为『沼泽之灵』。” “我们灰雾村之所以能在这里存在数百年，是因为我们的祖先与沼泽之灵有过约定，我们献上敬畏，它则庇护我们不受沼泽深处其他魔兽的侵扰。” 他指向远方那片灰色的迷雾，眼中流露出真实的恐惧：“您看到那片从不起雾的地方了吗？那里就是沼泽之灵的沉睡之地。每当『哭泣之月』来临，它就会甦醒，吞噬一切胆敢在沼泽里活动的生灵！” 这番话成功地將恐惧传播到了开拓民心中，就连巴雷特都脸色一变。 看著眼前这荒诞的一幕，维林心中毫无波澜。 他早就料到，逻辑在根深蒂固的恐惧面前不堪一击。 这些或愚昧或彷徨的人，归根结底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维林略一思忖，看来他们对这个毒井的切肤之痛还不够多...... 心中一个计划已然成型。 “村长。” 老沃克一个激灵，用祈求中带著戒备的眼神看著他。 “这几天我和里奥勘探时发现，隨著哭泣之月临近，沼泽正在『浓缩』它的毒性。” 里奥一愣抬头，刚想说些什么，维林则继续往下说。 “如果说以前喝井水是慢性中毒，那么现在，任何一杯地表水，都可能变成要了孩子命的急性剧毒。” 维林没有再劝导，继续吩咐。 “想活下去的人，收拾行李，巴雷特队长会带你们去新的家园。” 隨后，维林的目光落在老沃克和那些或彷徨或坚定的村民身上，“如果你们不想走，我不会强迫你们。” 村民们愣住了——老沃克准备好的劝諫，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巴雷特，执行命令。” “是，大人！” 开拓民们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巨大欢呼，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效率收拾著行李，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无形的巨鱷吞噬。 两个小时后，一支长长的队伍，在巴雷特的带领下，离开了灰雾村。 喧闹的村庄，瞬间安静得可怕。 只剩下维林、小兰、三名佣兵，以及那一百三十三个不知所措的村民。 老沃克拄著木杖走上前，恭顺的再次跪谢：“大人，感谢您的仁慈，我们会用最肥硕的猎物报答您。” 维林没有回答，只是找了块乾净的石头坐下，拿出笔记本，用一支炭笔在上面记录著什么，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在意。 接下来的几天，维林什么也没做。 他像一个普通的访客，每天在村里閒逛。 他的几个隨从也都变成了热心的好人，小兰每天都和村里的妇人们混在一起干活，佣兵们甚至还帮一个瘸腿的老头修好了漏风的屋顶。 但维林一行人越是平和，村民们的心里就越是发毛。这位领主大人和他的隨从，就像五把悬空的利剑，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他们不走，也不劝导，就那么看著，仿佛在等待一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剧开演。 第三天，一个村民养的猎犬在舔舐了地上的积水后，突然哀嚎著倒地抽搐，口吐白沫，挣扎了半个多小时才缓过来，却也变得病懨懨的。 大多数人都认为是犬瘟，但怀疑的种子已在村民心中种下。 意外在第五天的黄昏降临了。 “咳……咳咳咳！” 村子东头，一个正在玩泥巴的男孩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还不等他的母亲上前，另一边，一个正在追逐蜻蜓的女孩也软倒在地，捂著喉咙，发出痛苦的喘息。 “哇——” 悽厉的哭声如同瘟疫般在村中蔓延开来。 一个，两个，三个……几乎是同一时间，村子里所有不满十岁的孩子，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中毒反应！他们咳嗽、呕吐、浑身抽搐，小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態的灰败。 这根本不是他们所熟悉的症状！这是急性的、致命的剧毒！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你怎么了！”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的女儿！” 村民们彻底慌了神，哭喊声、尖叫声混成一团，整个灰雾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绝望。他们抱著自己病发的孩子，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小小的生命在怀中流逝。 混乱之中，老沃克疯了一样衝到村子中央，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衝著那口被封锁的毒井不住地磕头。 “沼泽之灵息怒啊！是我们错了！求求您收回惩罚，放过孩子们吧！” 然而，无论他如何祈求，回应他的，只有孩子们更加痛苦的呻吟。 就在这片绝望的炼狱中，维林带著神情戒备的佣兵、手足无措的小兰，缓缓从村口走了过来。 他脚步不急不缓，皮靴踩在泥地上的“噠、噠”声，在混乱的哭喊声中，清晰得可怕，仿佛死神在敲响丧钟。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向了他。 “看来，你们的『沼泽之灵』和先祖，並没有回应你们的祈祷。” 维林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情感，他环视著一张张绝望的脸庞，话锋一转。 “现在，你们可以继续跪拜虚无的庇护，或者，求我出手，救你们的孩子。” 第15章 沉默是今晚的灰雾村 夜色如墨，灰雾村的哭嚎声渐渐平息。 村东头的泥屋里，油灯的光晕下，汉子图莫正手忙脚乱地往自己儿子嘴里灌黑乎乎的草药汁。 “咳咳......噗！”孩子脸色虽然没有下午那么嚇人了，但仍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没用的！图莫，这玩意儿没用！”安娜看著自己丈夫笨手笨脚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听见没有，约克家天刚黑的时候就没动静了，他们肯定是去找领主大人了！” 图莫嚇得缩了下脖子，“闭嘴！” 他紧张地朝外望了望，再关紧房门，压低声音说道：“唉！你可別瞎想了！还是再试试草药吧，这是老祖宗传下的方子，我爹说过，这药可灵了！” 安娜一把抢过图莫手里的破碗摔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脆响。 “我呸！別跟我提你爹，四十多岁就死了的人，他说灵有个屁用！” 隨即又指著在草蓆上呻吟的孩子，泪水决堤，“你说怎么办吧，儿子喝什么吐什么，还能等得了你几天？” “老村长也真是的！以前咱们一村人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领主大人都证明这水有毒了，还死守著『沼泽之灵』不放，赶上他儿子死的早了！” 安娜越说越气，一把拽住丈夫的衣领。 “我不管什么老祖宗！老祖宗都死了，我儿子还活著！图莫，你今天要是还惦记著那点破面子，明天就等著给我和儿子一起收尸吧！” 图莫脖子被勒得青筋暴起，再看看儿子，脸上的犹豫终於融化。 他这辈子最好面子，是乡亲们口中最“规矩”的棒小伙，可现在，这些东西在儿子的命面前，屁都不是。 他一咬牙，“去，为了孩子，咱们去！” 但隨即脸上又露出庄稼人特有的狡黠，“哎......咱们得有个章法。你把孩子包好，咱们从后门溜出去，就说......去林子里采点清露草，对，清露草！” 他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等孩子好了，別人问起来，咱就说是是清露草的功劳！跟领主大人半点关係没有！既保了命，又全了面子，多好！” 安娜看著自己的丈夫，此刻也顾不上鄙视他这点小心思，胡乱地点著头，手脚麻利地將孩子用破布包好。 夫妻俩跟做贼似的，贴著墙根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向村口那顶唯一亮著灯的帐篷。 图莫心里把说辞又过了好几遍，这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帐篷。 然后，他先是一呆，隨即就扭头想走。 安娜不知里面的情形，见自己丈夫那窝囊样子，心中火起，一脚將他踹了进去。 门帘被图莫摔倒带起的风吹开，温暖的烛光倾泻而出，露出了帐篷里一张张熟悉的脸。 邻居约翰、村西寡妇丽娜、猎户达克......村里但凡有孩子的人家，都到齐了。 见到图莫一家抢眼的出场，维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朝角落里努了努嘴。 “来了？都等你呢，自己先找地儿蹲著，排队。” 那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原本偌大的帐篷，挤下一百多人也属实超载了，大家或蹲或站，怀中都抱著病懨懨的孩子。空气中瀰漫著草药味和.....一股化不开的尷尬。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相顾无言，心照不宣。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灰雾村。 维林坐在火堆旁，好整以暇地用一根小木棍拨弄著火星。他面前架著一口坩堝，里面盛著咕嘟冒泡的绿色液体，散发出淡淡清香。 又等了一会，药熬好了，小兰赶紧分发下去，並逐个耐心地解释：“领主大人说了，这是碳灰和酸叶草调製的药剂，木炭吸毒，酸液解毒，趁热喝吧。” 在小兰无微不至的帮助下，治疗的过程很顺利。 不过一刻钟，药效就起了作用。 频繁的咳嗽变成了轻微的喘息，紫紺的小脸渐渐恢復了血色，原本抽搐的身体也慢慢平静下来。 图莫怀里的儿子悠悠转醒，虽然虚弱，却已经能睁开眼，哑著嗓子喊了一声“爸爸”。 图莫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想安稳的活著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这一夜，灰雾村的村民们辗转难眠。 第二天清晨，当维林再次站在村子中央时，迎接他的不再是敌意和戒备。 “想活下去，想让你们的孩子活下去的，今天就跟我去新的家园。”维林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一阵沉默后，图莫抱著已经能下地走路的儿子，第一个默默走到了维林身后。 有人带头，人群便不再犹豫。一个，两个......水滴变成溪流，超过八成的村民用行动做出了选择。 他们拖家带口，背著简陋的行囊，匯聚成一股沉默而坚定的洪流。 老沃克站在原地，看著自己身后稀稀拉拉的几户人家，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只不过一夜，乡亲们都怎么了？难道是领主大人施法了？ 维林看著他，等著最终的答覆。 老沃克佝僂的背脊彻底垮了下去，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不再有敌意，只剩下哀求。 “您……您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孩子们……真的能……活下去？” 维林眼神郑重：“我保证，在第一场雨落下之前，每个人都能住进防风防雨的新房子里。” “你可以不信，”维林转身，向著村外的道路走去，“但你最好跟过来看看。” 庞大的迁徙队伍出发了。 在队伍的末尾，小兰满腹心事地跟著人流，额头上的汗也无心擦拭。 她不敢去看这些仍有些虚弱的孩子，每当他们的笑声传来，她的心臟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四天前，领主帐篷。 “把这些煮熟，捣烂，天黑后连汤带水倒进他们那个临时挖的水塘里。” 小兰接过主人递过来的发芽土豆。 “记住，確保所有人都看不见。” 小兰懦懦地说：“主人，可我......不敢。” 维林略一沉吟，想起莉莉婭和他说过，小兰对贵族的一些有趣的误解...... “小兰，你是了解我的，我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女僕，如果你做不到我交给你的任务，” 维林面露为难，“那我只好把你送给我的表哥莱纳德，听说他豢养了一些哥布林，总是向我要一些不听话的女僕......” 小兰顿时双眼泛起雾气。 莱纳德是谁？他为什么这么变態！ 小兰最后还是屈服了，这个秘密也就深深地钉进了她的心里。 土豆芽有毒，这谁都知道，虽说毒性不强，虽说都是为了村民们好。 可归根结底，这是她第一次......亲手去害人。 她的眼睛蒙上一层灰白。 小兰不乾净了，她如是想到。 第16章 春律信使的效果 迁徙的队伍在泥泞中前行了整整一天才抵达目的地。 那是一片三面缓坡，背靠丘陵的开阔台地，稀疏的魔鬼柏树散布在坡下。 总而言之是一处適合定居的地方——然而，预想中的欢呼並未出现。 村民们的脸上，刚刚升起的希望，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变成了淡淡的不安。 这里没有房屋，没有围墙，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建设。 台地上只有连片的帐篷，几道为了一半的沟槽，一小堆伐好的圆木和被雨布盖著的物资。 “天哪……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人群中，一个女人抱著孩子，声音因失望而颤抖，“这里连个挡风的地方都没有！哭泣之月一来，我们和孩子睡在哪里？” 类似的窃窃私语在人群中蔓延。 “安静！” 维林没有在意眾人情绪的滑落，“巴雷特队长，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大人。”在开拓民前来时，维林就有过交待，现在巴雷特不过是重复一遍，熟练了很多。 他用鼓掌声吸引村民们的注意力，高声喊道：“青壮年男人，去那边领取工具，清理营地西侧的灌木丛！女人和老人，负责搭建临时帐篷，把屋子搬到岩壁下！抽出几个年龄大的女人去看著孩子们，不准乱跑！” 人是一种奇特的生物。 在迷茫的时候，一个清晰的指令反而会比任何话语更能安抚人心。 躁动的人群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虽然脸上依旧顾虑重重，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开始行动。他们默默地领取工具，走向指定的位置开始干活。 劳作暂时驱散了疑虑。 维林没有参与琐碎的建设工作，他绕过人群，径直走向营地角落，那里堆放著一捆捆专门收集来的沼泽藤蔓。 他无视了那些投过来的目光——敬畏、不解、担忧。 时间有限，维林需要儘快把脑中的方案转变成现实。 事实，才是唯一能击碎质疑的武器。 维林蹲下身，开始在数十捆藤蔓中仔细挑选，视网膜上，一行行数据流淌。 【沼泽藤蔓】【血脉：柔钢之韧（黄金阶）5%，驳杂血脉95%】 【沼泽藤蔓】【血脉：柔钢之韧（黄金阶）3%，驳杂血脉97%】 ...... 最终，他从数百根藤蔓中，挑选出了两株血脉比例最高的个体。它们的“柔钢之韧”血脉含量都达到了惊人的7%。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朝著岩壁的方向走去。 魔法学徒里奥，正遵照他的吩咐，在那儿进行著准备工作。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靠近岩壁的山脚下，一个临时挖出的地窖入口出现在眼前。地窖不大，四周是简易木板支撑的墙壁。 维林走下台阶，里奥正满头大汗地进行著最后的调试。 地窖中央，刻画著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形魔法阵，符號简约古朴，在昏暗中散发著微弱的白光。 这是一种最基础的“以太聚集阵”，作用单一，就是將游离在环境中的以太能量向阵心富集。 魔法阵的中央，摆放著一个巨大的陶土盆，里面已经装满了维林交待的特质营养土。 那土壤质地粘稠，在微光下折射出斑斕的黑色。 “领主大人，一切都准备就绪了。”里奥擦了把汗，他虽有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 “真没想到大人您的血脉天赋竟然有进化植物的能力！” 维林点点头，並不往下接话，以免说错了什么常识导致穿帮。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当他再度睁开时，代表生命的翠绿光华在眼中一闪而逝。 “春律信使！” 绚烂的绿光中泵出磅礴的生命洪流，顺著维林的双手灌入藤蔓之中！ 维林这一次的感觉和以往练习完全不同，如果说催生普通植物像是拧开水龙头，那么此刻就是捅破了水桶！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藤蔓內部“柔钢之韧”血脉被唤醒，疯狂地吞噬著营养土中的成分。 那些沉睡的“柔钢之韧”开始舒展、活跃、增殖。 系统面板上的数据疯狂闪烁，几乎连成了一片。 【进化进度：1%】 【3%】 【5%】 原本需要藤蔓自然吸收养分的营养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下去。 然而，这高效的催化仅仅维持了不到五分钟。 “呃！” 尖锐的眩晕感猛地刺入大脑，维林的眼前发黑，手上的绿光也隨之溃散。 他踉蹌了一下，扶住旁边的墙壁才稳住身形。 穿越一个多月，他都是按照先辈手札的教导浅尝輒止的使用天赋，没想到催化含有黄金阶血脉的生物负担如此巨大。 里奥见维林失態，连忙丟下手中的笔记冲了过来，搀扶摇摇欲坠的维林。 “领主大人！您的脸色......” 里奥的声音带著惊慌，他看到维林的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我没事。” “这绝不是没事的样子，大人。您的精神力已经开始透支了！”里奥的语气罕见地强硬起来，“这是学徒手册里最严重的警告之一，强行透支精神力，很可能会伤害臟器，导致未来血脉成长受限！” 他手忙脚乱地从自己腰间摸出一个水晶瓶。 瓶中装著半瓶天蓝色的液体，在魔法阵的微光下，如同一块凝固的晴空。 “大人，这是『清澈药剂』，是法师们常用的恢復手段。他能快速寧心静气，恢復精神力，持续半个自然日。只是......后遗症是持续数小时的剧烈头痛，您要用吗？” 维林没有犹豫，接过来一饮而尽。 一股带著薄荷清凉的液体滑入喉咙，隨即困扰他的针刺感迅速缓解。 他看向那两株藤蔓，进化进度稳稳地停在了【9%】。 “一个小时的深度冥想，加上这瓶药剂的效力，大约能让我恢復到可以再次进行十分钟催化的程度。” 维林在心中快速计算著。 “原本需要十天才能完成的进化......现在看来，用春律信使循环催化，只需要一夜时间就能完成。” 他睁开眼，看向一脸关切的里奥。 “里奥，守住法阵，监控以太稳定，今晚不眠不休。” “是，领主大人！” 第17章 小镇规划 夜色渐深。 新营地的篝火烧的正旺，但却驱不散人们心头的寒意。 老沃克佝僂著身子，將一块烤热的肉乾，颤巍巍地递到一位妇人手中——刚刚她在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砸伤了脚。 妇人费力接过，疼的齜牙咧嘴。 他嘆了口气，拄著木杖走到篝火另一边，那里聚集著几个村里的老人和猎户。 火光將他们脸上的忧虑照的忽明忽暗。 一个断了指头的老猎人压著嗓子开口：“那位大人......今天一天都在地窖里......好像在捣鼓沼泽藤蔓。” 他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失望。 “我还以为他能施展什么魔法，现在看来......” “靠几根藤条能挡住哭泣之月的兽潮？做梦！” 老沃克听著，没作声。 他只是呆呆地望著那跳动的火焰，维林那句“他们都活了多久”的质问，如同一根毒刺，至今还扎在他的脑子里，让他时时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相信，渴望这位年轻的领主真的能带来改变。 可他同样忘不了十五年前，另一位意气风发的领主老爷，也曾指著远方的山脉，许诺给他们坚固的石头房子。 结果呢？那年冬天，哭泣之月提前到来，领主老爷带著他的卫队连夜逃跑，灰雾村饿死、病死了三十七口人，其中就包括他最小的弟弟。 希望，是沼泽里最奢侈，也最致命的东西。 他看到身边村民们眼中那熟悉的恐惧神情，听著他们压低声音的抱怨和对未来的怀疑。 他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沉重：“我知道大家心里慌，怕那位维林大人是在异想天开。” “我们不能把一百多条命押在他一个人身上......如果哭泣之月到来时，这里还没有一堵能用的墙，那咱们就趁夜跑回灰雾村。” 他环视一圈，一字一句，像是把石头砸在地上。 “但是，在此之前，谁也不许消极怠工，领主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 黑暗中，几双眼睛瞬间亮了。 那是一条退路，一条实实在在的，能保命的退路。 ...... 第二天清晨，地窖內。 当魔法学徒里奥端著一盆清水走进来时，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立原地，手中的木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溅湿了他的裤腿，他也浑然不觉。 盘踞在陶土盆里的，根本不是植物。 那是一尊用黑曜石雕琢的艺术品，表面覆盖著细密的黑色晶体，在魔法阵的微光中，涌动著旺盛的以太能量。 里奥的声音都在发颤：“领主大人......这......这真的是我们亲手......” 维林一夜未眠，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酒红色的眼眸却亮的惊人。 他没有回答，视网膜上，全新的面板信息带来了比任何药剂都更提神的效果。 【石肤软藤】 【等级：二级魔法植物】 【血脉：柔钢之韧（黄金阶）30%，驳杂血脉70%】 【能力；快速生长（在水分、养分、以太浓度充足的条件下，生长速度最高提升500%），岩石硬化（新生长的石肤软藤，硬度將在24小时內逐渐从皮革提升至青金岩水平）】 【综合评价：通过特殊方式进化而来的植物，继续定向培育有进一步进化的可能】 可能是一直被春律信使催化的原因，石肤软藤竟获得了快速生长的特性。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让维林惊讶的还是它竟然还有继续进化的可能！ 这就好比自己辛苦写的毕业论文，导师看后一脸郑重地告诉你，好好改改，冲一下《自然》！ 维林伸出手指，轻抚已浓缩成不到一米的藤蔓。 触感冰凉柔韧，像是品质上佳的钢丝，可以毫不费力地弯折出任何角度，且塑型后绝不回弹。 现在建材有了，接下来就是施工了。 维林略作思考，在纸上记下了许多记录，又对里奥嘱咐了一遍，让他带著两名佣兵离开了营地。 而后，他来到营地中央，迎著村民们投来的好奇目光，捡起一根烧火棍，就在空地中央的泥地上画了起来。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 先是画了一个复数锐角的星形轮廓，紧接著，又是从中心发散、如同雪结晶般的內部线条，將整个区域分割成了数个规则的扇形。 村民们渐渐围了过来，看著领主大人的举动，满头雾水。 “这......这是在干嘛？画著玩吗？” “好像是魔法仪式？” “別是疯了吧......” 人群中议论纷纷，老沃克更是看得直摇头，领主大人果然是异想天开。 维林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站起身，指著地上的线条，对一旁的巴雷特下令：“沿著这些线，挖出半米深、半米宽的沟渠。” 虽然同样不解，但巴雷特和手下的佣兵忠实地执行了命令。 他正要招呼手下，却突然“咦”了一声，蹲下身仔细看著地上的图形。 他看不懂整体，但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军事上的美感。 “大人，这些角，是不是能让防守的人攻击到城墙下的敌人？”他迟疑地问。 维林讚许地看了他一眼：“没错，这叫棱堡，消除防御死角只是它最基础的功能。” 回忆著曾经参加过的战役，巴雷特倒吸一口凉气。想像著如果自己要攻打一座这样的堡垒......那將是所有步兵的噩梦。 收回对维林的敬畏，巴雷特更认真的执行起命令。 在他的带动下，开拓民们被迅速组织起来。 很快，在这片未来的家园里，一道道在他们看来规整，但用途未知的沟渠逐渐成型。 他將柔软的藤蔓顺著沟底铺开，如同布设电路一般。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看著眼前的这个宛如巨型祭祀现场的工地，眼神中闪烁著对未来的期待。 在他的脑海中，这並非杂乱的涂鸦。 外部，是集欧洲防御之大成，足以让任何攻城者止步城下的星形棱堡。 內部，是广场、排水渠、居住区、公共浴室......一座小镇的雏形，已然包含在这最基础的线条之中。 但这一切，围观的村民们看不懂，他们只看到年轻的领主，带著人挖了一天的沟，然后把两根黑乎乎的藤蔓埋了进去，像一场荒诞的闹剧。 一个拎著木桶的孩子，不解地扯了扯他父亲的裤腿。 “爸爸，领主大人在做什么呀？” 他父亲正累的满头大汗，看了一眼那些沟渠和藤蔓，心不在焉地回答。 “玩泥巴呢。” 第18章 等雨来 夜色渐浓，阴沉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 巴雷特披著皮甲，手按剑柄，在营地里巡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那股名为“恐慌”的毒素，正在比毒井里的水更快地侵蚀著人心。 开拓民与原住民涇渭分明地聚在一起，前者低声交谈，投向山顶帐篷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后者则更加不堪，神情麻木，仿佛在等待一场早已註定的死亡。 地基的沟渠已经挖好了大半，但那些被当做希望埋进去的藤蔓，依旧黑黢黢的，死气沉沉，像一截截被烧焦的骨头。 就在这时，一个乾瘦的身影拄著拐杖，悄无声息地拦住了他。 是老沃克。 “巴雷特队长，”老沃克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异常郑重，“乡亲们闹得厉害，都想跑回灰雾村，我答应了他们……” 巴雷特心中一沉。 “但那是一条假的退路。”老沃克乾枯的嘴唇翕动著，“人心就像一锅烧开的水，你不能堵住口，只能给它留个出气的地方，不然锅会炸的。他们需要这个念想，才能撑到领主大人真正创造奇蹟的那一天。” 老村长的话，让佣兵队长感到错愕。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愚昧守旧的老人，不知何时竟想通了。 “队长，我知道领主大人在做一件我们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大事。”老沃克往前走了一步。 “请您务必转告大人，不要为我们的愚昧发怒。我们都是被沼泽嚇破了胆的可怜人，没见过希望是什么模样。请他……再给我们一点点时间。”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巴雷特沉默了，他看著眼前这个佝僂著身子，却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撑著整个族群的老人，心中百感交集。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向山坡上那顶属於领主的帐篷。 他停在门口，將靴子上的泥土用力跺掉，才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帐篷內，维林並未入睡。 他站在帐篷门口，掀开一角，酒红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著远处篝火旁攒动的人影。 精神力透支的头痛如针扎，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揉了揉太阳穴，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什么事？”声音有些烦躁。 巴雷特却从这烦躁中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沉默了片刻，將老沃克的“缓兵之计”和盘托出，最后恳切地说道：“阁下，眼下您的领民……需要一个看得见的希望。” 帐篷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声。 维林闭上眼，努力调节自己的心绪。 当初真不该带上这群村民，这群人简直是实验流程中最不稳定的变量。 这种低认知带来的集体恐慌，正极大地拖累整体效率。 反思了下自己近来的行为，看来做统治者要参考的“係数”比科研麻烦太多了。 许久，维林睁开眼，里面没有了愤怒，只剩平静。 “稍等一下。” 说罢，他找出之前的陶盆，里面还剩下些石肤软藤未完全吸收的营养土残渣。 带著陶盆，他掀开毛毯，径直走出帐篷。 巴雷特一愣，立刻跟上。 维林带著满腹疑云的巴雷特，来到营地边缘栽下藤蔓的沟渠旁，稍远处一些胆子大的民眾聚拢在一起观望。 他蹲下身，让人递来一壶水，倒进陶盆里搅浑。 “春律信使。” 维林低声念诵，一股无形的力瞬间抽出，他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他將浑浊的液体浇在一段枯黑的藤蔓上。 在巴雷特震惊的注视下，奇蹟发生了。 那截原本枯槁的藤蔓，在接触到浑浊液体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的原浆！ 它猛地一颤，黑色表皮寸寸崩裂，转为一种充满活力的苍翠！ 伴隨著纤维崩裂的噼啪声、土壤被拱起的沙沙声。 无数细小的嫩芽，活物般从藤蔓上疯狂滋生、扭动、抽长、变粗！ 短短几个呼吸，原本只有手指粗细的藤蔓，竟膨胀到足有巴雷特的小臂粗细！它甚至长出了几片巴掌大的、边缘锐利如刀锋的厚实叶片！ 空气中甚至瀰漫开一股铁锈混合青草的味道。 “这……这是……” 巴雷特单膝跪地，伸手触摸那坚韧冰冷的藤蔓，触感宛如活著的钢铁。 维林站起身，俯视著他。 “它需要一场雨，一场足够大的雨来唤醒。” “现在，你还觉得需要撤退吗？” 巴雷特只觉自己脸如火烧，他把头埋得更低，声音绷紧：“阁下！我为我的愚蠢懺悔！” “我累了。”维林没有扶他，“你去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把你的想法都说给他们听。” 他望向阴沉的天空。 “我尊重他们的选择。要走的，带上自己的东西，我不拦。不想走的，就安心等著。” …… 当巴雷特带著满心的震撼回到人群时，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地平线上出现的一支队伍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一支小规模商队，由里奥带领著，正向营地走来。 人群的目光，在震撼到无以復加的巴雷特与远方象徵著物资和希望的商队之间游移，脸上混杂著迷茫惊疑。 里奥一路小跑著衝上高地，激动地匯报：“领主大人！我把他们带来了！物资一样不少！” 维林点点头，目光越过里奥，投向那支正在卸货的商队。带队的还是金帆商会的管事，科恩。 科恩一边指挥著伙计，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著这个所谓的“新领地”。气氛诡异，人们脸上混杂著麻木和焦虑。除了帐篷，就是那些挖得乱七八糟的沟渠。沟里，一些半死不活的黑色藤蔓零星长著几片怪异的叶子，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维林身上。年轻人比在石盐镇时更瘦了，脸色苍白，眼下掛著黑影。 科恩在心里，已经给这片开拓地下了判决——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 一个隨从凑了过来：“管事大人，这里的气氛不对劲，要不要把价格……” “不必。”科恩摇了摇头，“原价结算。另外，告诉克莱因阁下，运输费给他打个折扣。” 隨从愣住了。 “这是一笔投资。”科恩咧嘴笑著，“不出半年，当他走投无路时，我们今天这点善意，就是压低他领地转让价格的最好筹码。一位开拓骑士的头衔，可是个不错的收藏品。”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重新堆起热情的笑容，亲自走向维林。 “尊敬的克莱因阁下！很高兴再次见到您！”科恩张开双臂，环视著这片在他看来萧条无比的营地，“您的领地，看起来……充满了原始的活力！” 维林只是对他笑了笑，然后不再看他，而是抬头望向天空。 忽然，天空猛地闪了一下，紫色的闪电覆盖了大半天空。 隨后，震耳欲聋的噼啪声滚滚传来。 哭嚎之月，要来了。 第19章 城墙与巨鱷 那道撕裂天幕的紫色闪电像是诸神递来的战书。 “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克莱因阁下。”科恩脸上的笑容为之一僵，他朝身后一挥手，“伙计们，快！把克莱因阁下订购的货物都卸下来！” 商队的伙计们显然也知道要人命的哭泣之月，手脚麻利地將一个个沉重木箱搬下马车。 科恩从怀里取出一张羊皮纸清单，递到维林面前。 “克莱因阁下，按照您的要求，所有物资都在这里了。” 巴雷特的独眼扫过清单，瞳孔猛地一缩。 【军用级钢臂弩五具，附送破甲弩矢五百支：12金阳】 【魔药“清澈药剂”六瓶（紧急调配）：8金阳】 【地脉岩粉2000磅、黑曜石粉2000磅、蛇怪之血1000磅：63金阳】 【合计：83金阳】 巴雷特的喉结狠狠地滚动了一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八十三金阳！这笔钱足以让他自己退休，在老家安稳度过下半辈子！ 而这位年轻的领主，竟面不改色地將全部身家，砸进这片鸟不拉屎的沼泽里。 科恩饶有兴致地观察维林，这败家子到底在沼泽里发现了什么？值得他这么烧钱？ 他心里盘算著，嘴上却热情洋溢：“克莱因阁下，看在您开拓的勇气上，运输费我给您免了！” 维林没有看他，只是將一袋沉甸甸的金阳倒在木箱上，金阳堆成一座小山，晃得人眼。 “点一点。” 科恩熟练地將金幣扫入自己的钱袋，生意做完，他一刻也不想多待，行了个夸张的贵族礼，带著人和车队匆匆离去了，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 魔法学徒里奥也跟著商队一起走了，他与商队有长期协议，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 临走前，这位贫穷的少年深深地向维林鞠了一躬，眼神里混杂著敬畏与感激。 维林只是点了点头，目送著他们消失在地平线上。 自此，这片台地彻底成了一座孤岛。 ...... 接下来的几天，营地变成了一个纪律严明的工地。 在巴雷特近乎咆哮的指挥下，男人们將原料调製成散发著腥甜气息的黑色泥浆，填回沟渠。 藤蔓的根系將隨著沟渠生长，从而长出更多枝芽。 工程的核心，则在小兰和维林这里。 “手要稳，引导它，不是拽它！” 维林又演示了一遍，將藤蔓像双股线一样缠绕起来，让分支的小枝填充主干留下的细小空隙——这是仿照竹节而成的简化结构，能提高强度和韧性。 小兰笨拙地试图將两根疯长的藤蔓编织在一起。 突然，一片锋利的叶片在她手背上划出了一道细长的血痕，疼得她“嘶”地一声缩回了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但她並没有退缩，马上笨拙地继续编织。 每当小兰轮换休息时，她总是看著不远处那些忙碌的村民、惊恐中不忘帮助父母的孩子们。 这能让她想起那夜为了孩子背叛村长的父母，自己煮熟的那些土豆芽，满是血痕的手就不会再疼。 最初的两天，她每天都带著满手的伤痕回到帐篷，累得几乎散架。 但她越挫越勇，从一开始的笨手笨脚，到后来能勉强跟上藤蔓的生长速度，再到双手在密集的叶片中翻飞而不受伤。 很快，隨著藤蔓的分支越来越多，她开始指挥其他几个妇人，將维林的教导用更通俗的话语传达出去。 儼然成了维林意志的延伸。 一周后，当最后一根藤蔓与起点合拢时，一座高约五米、宽约两米，通体漆黑的星形围墙彻底將营地环绕。墙体布满黑曜石般的晶体颗粒，无数刀锋般的叶片从缝隙伸出，如一头披著刀刃的沉睡巨兽。 营地里的气氛变了，人们抚摸著冰冷坚硬的墙体，虽然有的地方还没有完全硬化，但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几天后，这份安全感得到了验证。 “是沼泽獠猪！二级魔兽！” 瞭望的佣兵发出了的警告，二级魔兽，意味著单独一头就需要灰狼小队密切配合才能够无伤击杀。 维林也打开系统看看二级魔兽有什么不一样。 【沼泽獠猪】 【等级：二级魔兽】 【血脉：尤达战猪（黑铁阶）19%，长枪野猪（黄金级）5%，驳杂血脉76%】 【能力：快步衝刺】 【综合评价：略有战力的魔兽，可进化。】 消息传到城墙下，人群中还是激起了一阵恐慌，有人尖叫著想往帐篷里躲，有人下意识地就想往大门方向逃跑。 “都別慌！”巴雷特怒吼著，但收效甚微。 老沃剋死死盯著那群衝来的黑影，嘴唇哆嗦。 然而，下一秒，他所有的想法都戛然而止。 领头的沼泽獠猪如同一颗炮弹，狠狠地撞在藤蔓墙壁上。 “噗呲”一声闷响，不是想像中的剧烈碰撞，而是利刃切入血肉的声音。 科学的建筑结构让藤蔓墙壁纹丝不动，反倒是墙体上那些锋利的叶片，將野猪割的遍体鳞伤。 鲜血和內臟喷涌而出，后续的野猪剎不住脚，接二连三地撞了上来，无一例外地被开膛破肚。它们哀嚎著退去，在墙外留下了几具尸体。 营地在最初不敢置信的寂静后，爆发出压抑半月的欢呼。 老沃克踉蹌著走到墙边，伸出颤抖的手抚摸著墙体。 此刻他才知道，这造物早就超越了他六十多年的认知。 又过了几天，在又击退了几轮小型袭击的一个午后，天空突然毫无徵兆的转为一片铅灰色。 狂风呼啸，暴雨倾盆，哭嚎之月的高潮就要来了。 隨著降雨加大，自灰海沼泽里蔓延出越来越多的洪水，营地周围渐渐已能看见被淹没的土地。 灰海沼泽深处的吼叫声也越来越大，直至一种异样的声音穿透了雨幕。 那不是吼声。 那是一种......无数重物摩擦泥地的声音。 “沙……沙沙……嗬……” “沙……沙沙……嗬……” 声音连绵成片，由远及近，好像有一条由山脉组成的巨蟒，正从沼泽深处缓缓甦醒，朝著台地爬行而来。 大地也隨著那诡异的节奏，开始微微震动。 老沃克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渐渐失去血色，“这声音......是它们的鳞片......” 他慌张地找到了在城墙上商量事情的维林和巴雷特：“沼泽涨水，把那群大傢伙逼出沼泽了！” 巴雷特也被惊恐传染，他一把抓住老沃克，“什么东西！” “灰沼巨鱷！“老沃克喃喃说著，“我见过的沼泽里最强大的魔兽！不可能......它们怎么可能迁徙......” 他的话音未落，远处漆黑的雨幕中，一个覆盖著苔蘚的巨大头颅缓缓抬起。 它的体长约有五米，一双黄澄澄的巨眼在黑暗中亮了起来，隔著暴雨，与角楼上的维林遥遥对视。 消息传回墙內，所有非青壮都被强制带回帐篷区，他们在老猎户的讲述下战慄发抖。 而维林则站在棱堡角楼的顶端，任由雨水冲刷，他俯视著下方，平静地举起了手。 五把崭新的钢弩，被巴雷特和他的佣兵们架设在墙垛后。 闪亮的弩箭，已对准那片传来无尽摩擦声的黑暗。 维林不仅没有恐惧，他甚至隱隱有些兴奋。 他在等。 等他的实验对象，撞上他倾其所有浇筑而成的杰作。 第20章 死亡翻滚 天穹倾倒下下来的水幕，將世界都变成一片混沌的灰。 沼泽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浑浊的浊浪已拍打在黑色藤蔓墙的基座上。 台地，成了一座孤岛。 “沙……沙沙……嗬……” 那源自沼泽深处的摩擦声，穿透雨幕，越来越近。 突然，远处的水面炸开一大团水。 一声不似鱷类的愤怒咆哮，压过了雷鸣。 墙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雨幕中，一头比货运马车还庞大的巨兽在浊浪中挣扎。 它覆盖著石板般的厚皮，头顶的独角搅动著水流。 “是碎岩犀！三级魔兽！”一名老佣兵失声惊呼，这已经超出他们能处理的范畴了，“它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答案。 五头体型惊人的巨鱷，如附骨之疽般掛在碎岩犀的身上，死死咬住它的四肢与脖颈。 “吼——！” 碎岩犀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它双目通红，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它猛地扭动身躯，头顶那根独角亮起微光，狠狠自下而上的一顶！ “噗呲！” 一头巨鱷被犀角从下顎贯穿头颅，污血与脑浆炸开。 绝地反击。 但这绝地反击反而害死了犀牛，那头死去的巨鱷阴差阳错的死死掛在牛角之上，碎岩犀几次都没有把那死鱷鱼摔下。 体型最大的一头巨鱷抓住了这个空隙，全身肌肉瞬间虬结，发动了铭刻在血脉中的杀招。 死亡翻滚！ 一阵让人牙酸的骨断筋折声音传来。 巨大的水炸开，碎岩犀粗壮的后腿被硬生生拧成麻，巨大的身躯轰然栽倒。 更多的巨鱷涌了上来。 它们咬住猎物的不同部位，开始了此起彼伏的翻滚。 水面彻底沸腾。 不到五分钟，那头壮硕可怕的碎岩犀，就被活生生分尸。 坚韧的表皮甚至没怎么破损，碎岩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在水中起伏的碎肉皮袋。 墙上，死一般的寂静。 雨点击打盔甲的噼啪声，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连成一片。 “守……守不住的……” 一个年轻民兵的长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转身就想跑。 “我们会像那头犀牛一样被撕碎！” 他的崩溃带动了其他的懦弱者，又有几个人跟著往后逃窜。 老沃克僵在原地，浑浊的眼球倒映著一张张扭曲的面孔。 他看见一个半大的小子被嚇得尿了裤子，瘫在泥水里哭喊著找妈妈；看见曾经吹嘘自己能猎杀野猪的汉子，此刻却丟下武器，连滚带爬地想挤开人群。 他自己的心，也一寸寸沉入冰冷的谷底——守不住了。 这就是沼泽的真面目，这就是“哭泣之月”的愤怒，是任何人力都无法抗衡的天灾。 他默默背向城墙，浑浊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准备融入那片奔逃的人群，像一条认命的老狗。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无意中瞥向墙头——那个年轻的领主，维林·克莱因，依旧站在那里，像一根钉死在角楼上的標枪。 雨水冲刷著他年轻的脸庞，他仍在挥臂对佣兵们吼著什么。 他为什么不慌？ 他为什么不逃？ 我们这些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他为什么要用命，守著这个地方，守著这些村民，守著……他这个准备逃跑的老东西。 一股滚烫的羞耻与愤怒衝垮了老沃克心中的恐惧。 他凭什么不逃？他凭什么还守著我们这群……准备逃跑的老东西和软蛋！ “啊——！” 老沃克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猛地转身，一把揪住一个正要从他身边挤过去的年轻民兵的衣领，枯瘦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直接將对方摜在湿滑的墙砖上。 “跑？你娘的往哪跑！”老沃克双目赤红“看看领主大人！看看！你想让你的婆娘和娃儿，死在这群畜生的嘴里吗？！” 他的拐杖狠狠顿在泥地里，声音嘶哑而决绝：“都给老子……站回墙垛后面去！乱了就全完了！” 骚乱被这声暴喝短暂遏制。 也就在此时，那片刚刚残杀了碎岩犀的水域，再次沸腾。 十几双冷酷无情的竖瞳，从水中升起，齐刷刷锁定了这座高地。 它们被这里更浓郁的生命气息吸引了。 “沙……沙沙……嗬……” 摩擦声匯成一片，巨鱷们缓缓沉入水中。 十几道破开水面的波纹，缓缓向营地靠近。 巴雷特站在维林身后，他看著下方那如狼群围猎般包围营地的巨兽群，握著剑柄的手已经因用力而发白。 他曾是帝国边境军的十夫长，经歷过无数次惨烈的攻防战。 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感到无力。 藤蔓编织的城墙，真的能经受住这巨鱷惊人的咬合力吗？ 他看著维林的背影。 “大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弩箭的穿透力有限，它们的头骨太硬了。” “我知道。”维林淡淡地回应。 “一旦城破……” “它不会破。” 维林打断了他。 雨水顺著他的额发滑落，流过他镇静的脸庞，流过他掛满冷汗的手心。 他的眼睛里是终於识別到巨鱷的系统面板。 【灰沼巨鱷】 【等级：三级】 【血脉：腐殖龙鱷（白银阶）33%，驳杂血脉67%】 【能力：死亡翻滚、水下呼吸、重甲】 【综合评价：具有群体狩猎习性的强大魔兽，撕扯能力极强，防护力强，善於水下作战。】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 巨鱷们终於来到了高地近前，他们爬上还未被淹没的城墙脚下，正如维林所预料的那样，被棱堡锐角形状的突出部自然而然的分流——统一行动的狼群变成了两三条一组的分散群击。 它们现在只能沿著墙体的夹角匍匐前进，將自己脆弱的侧腹暴露在城墙射界之下。 星形结构已经生效了，但材料强度能撑住吗？ 维林不確定，但他还有底牌，不过是一群强一些的鱷鱼，他绝不是没有反抗之力！ 他举起了手，冰冷的雨水冲刷掉了掌心的汗。 整个营地所有的哭喊与尖叫，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绝望的、恐惧的、茫然的目光，都匯聚到了那个站在城墙顶端的年轻骑士身上。 “第一组，”维林声音高昂，穿透了暴雨与雷鸣，传到了每个佣兵的耳中。 “准备射击！” 第21章 城下攻防战 第一组佣兵们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冰冷的雨水混著汗水顺著他们的额角滑落。 他们紧紧握著钢弩，这种军用级的重型武器被架在墙垛的卡槽里，粗大的弩臂泛著金属光泽。 每一名佣兵身后，都有一名民兵作为副手，负责递上沉重的破甲弩矢。 他们都是经歷过廝杀的硬汉，但此刻，面对下方那十几头凶猛魔兽，仍然是心惊肉跳。 雨幕中，一头体型尤为健硕的灰沼巨鱷率先抵达了墙根。 它粗壮的四肢充满力量，轻快地从水中攀爬上岸，每一步都能让周围的土地震起一层水雾。 那身厚重的鳞甲呈现棕绿色，每一片都足有巴掌大小，刚刚一番搏斗没有在上面造成丝毫伤口。 巨鱷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口，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嘶吼，宣示著自己的到来。 它没有丝毫犹豫。 在它看来，眼前这道由植物编织的围墙，不过是稍微粗壮的“篱笆”。它那足以咬碎碎岩犀腿骨的下顎，能够轻易地將其撞开一个缺口。 巨鱷后腿发力，整个身体猛地向前一窜，狠狠地撞向了它正前方的藤蔓墙壁！ 巴雷特握著剑柄的手微微发抖。 老沃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些民兵甚至发出了不成调的尖叫。 预想中墙体被撞的粉碎、藤蔓断裂、汁液横飞的场面並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城墙下轰然炸开。 “鐺——！” 那声音根本不是血肉之躯撞上植物能发出的。 反而像一个巨人铁匠拿著趁手的铁锤敲击在铁砧上！ 维林、巴雷特、老沃克、灰狼、民兵都忍不住朝撞击处望去——所有人都想知道这次撞击的结果。 只见撞击点爆开的气浪形成了一个短暂的球形空腔，连暴雨都被冲开。 那头不可一世的灰沼巨鱷，此刻正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定在墙下。 它巨大的头颅明显向內凹陷了一块，撞击的巨力让它头晕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侧面倒去，重重地摔进了泥水中，溅起了一片巨大的浪。 而那道承受了雷霆一击的藤蔓围墙...... 它只是微微地晃动了一下。 撞击点的位置，那黑曜石晶体般的表皮上，仅仅是多了一片白色的擦痕，连一道像样的裂缝都没有出现——甚至还有几片锋利的叶刃扎进了巨鱷的眼瞼。 整座城墙在雨中静默矗立，感受不到一点崩塌的跡象。 安静...... 城墙上的所有人都呆滯地看著下方那头在水中挣扎的巨鱷，又看看眼前这道完好无损的黑色墙壁。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巴雷特那只独眼瞪得铜铃一般大，他不敢置信的抚摸著朝夕相处了好几天的城墙，好像第一次认识这藤蔓。 跪在地上的老沃克，手脚並用地爬到墙边，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墙面。 连续两次世界观的衝击，让他更快的接受了事实，他喃喃自语，从不可思议变得坚定，“奇蹟......这是奇蹟的造物......” 先前那些因为恐惧而崩溃的民兵，此刻也忘记了逃跑。 他们扶著墙垛，探出头，看著那道將死亡隔绝在外的防线，眼神从恐惧慢慢变为迷茫，最终化为振奋。 维林没有理会身后的骚动。 他的心臟在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 是辛苦撰写的论文公诸於世的兴奋。 这石肤软藤，比他预想的还要坚固！ 然而，这些魔兽的凶猛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另一头巨鱷见同伴衝撞无果，没有重复愚蠢的行为。它爬到墙边，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在了墙体一条略有凸起的藤蔓上。 “喀嚓！” 锋利的牙齿与坚硬的墙体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几片叶刃被崩碎，但墙体依然坚挺。 就在眾人以为这也不过是徒劳时，那巨鱷全身肌肉猛然绷紧，再次发动它最致命的杀招。 死亡翻滚！ “嘎吱——吱嘎——” 藤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构成墙体的藤蔓被一股巨大的扭力撕扯，无数黑色颗粒从墙体上剥落。 虽然没有被立刻拧断，但被咬合的部位明显出现了鬆动和裂痕！ 这一下，比刚才的衝撞更让巴雷特心惊肉跳。 “该死的！他们在拆墙！”巴雷特怒吼一声，“第一组，射击！打它的肚子！” “嗡！” 一支破甲弩矢精准地射中了那头巨鱷柔软的腹部，但只没入了半截，並未造成致命伤。 巨鱷吃痛，翻滚的更加疯狂，伤口反而被扭曲的肌肉死死夹住。 “大人！这巨鱷皮糙肉厚，弩箭杀不死它！”巴雷特焦急地喊道。 维林没有立刻回答，他盯著灰沼巨鱷陷入沉思。 巨鱷用铁钳般的嘴施展死亡翻滚...... 墙体上被拧出的裂纹...... 无法破防的弩矢...... 维林有了一个点子。 “別打肚子了，浪费弩矢，所有人准备带绳索的倒鉤弩矢！” 巴雷特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他咆哮著將命令传达下去，佣兵和民兵们手忙脚乱地给弩矢系上坚韧的绳索。 又是几头巨鱷扑了上来，纷纷效仿之前的巨鱷。 “放！” 五支带著绳索的弩矢呼啸而出，奔向了各自的目標。 然而第一轮全部射空，想要抓住鱷鱼张嘴的一瞬间，这对不是专业弩手的佣兵们来说也是一个挑战。 但现在时间站在了防御方这边，巨鱷们对墙体造成的伤害有限，他们想要拆出一条可供行走的道路，还要很久时间。 而灰狼佣兵们在不断地尝试下，终於得手。 这是一支幸运的弩矢，它擦过了獠牙，將將扎进了这凶残魔兽的下顎。 “吼！” 巨鱷吃痛，猛地闭嘴。 “噗呲！” 这一咬，非但没能摆脱弩箭，反而让那锋利的倒鉤弩矢扎的更深，甚至刺穿了它的下顎！ 剧痛之下，它的头颅左右摇摆，想把这该死的东西弄出去，但系在后面的绳索被佣兵们缠在了城垛上，几个民兵使出了吃奶的劲拽著绳子，每一次角力，都让伤口扩大一分。 它被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咬合力，判了死刑！ 第22章 敬新生 维林的战术，其核心简单粗暴——利用魔兽自身最强大的武器，去对付它自己。 你的咬合力不是很强么？那好，请你帮我把箭扎得再深点。 “兄弟们，顶住！”一名佣兵扯著嗓子喊叫，他身后是十几个民兵一起拽著绳子。 绳子的另一头则是彻底陷入疯狂的灰沼巨鱷，弩矢倒鉤深深嵌入它的下顎，每一次闭合、每一次撕扯都会让伤口扩大。 他像一头被鱼叉钉住的鱼，在泥地里徒劳地翻滚、甩动，鲜血混合著唾液从嘴角流出。 巴雷特那只独眼中爆出精光，他感觉又回到了热血沸腾的帝国边境战场。 “干得漂亮！所有人都学著点！就这么干！”他挥舞著手臂，咆哮声压过了魔兽的嘶吼，“別他妈省箭！把这些长嘴的畜生全都给我掛墙上！” 维林的策略，彻底扭转了这场原本被动的防御战。 佣兵和民兵们被打入了一针强心剂，手上的动作都变得利落。他们不再尝试朝鱷鱼的侧腹射击，而是耐心地等待时机，等待那些怪物张开嘴巴，露出破绽的那一瞬。 “嗖！嗖！嗖！” 一轮又一轮带著绳索的弩矢呼啸而出。 科学的防御策略並不需要幸运女神眷顾，当数量累积到一定閾值，偶然就会变成必然。 不久，就又有两支弩矢成功地射进了巨鱷的嘴里。 被鉤住的巨鱷成了活靶子，它们越是挣扎，连接著城垛的绳索就绷得越紧，伤口撕裂得就越狰狞。 一头巨鱷在剧痛中试图用前爪去扒拉嘴里的弩矢，却被同伴的死亡翻滚扫中，两头庞然大物纠缠在一起，场面混乱而血腥。 城墙上的压力骤减。 剩下的巨鱷终於察觉到了不对劲。它们放缓了啃咬墙体的动作，橙黄色竖瞳露出了一丝畏惧。 眼前这道藤蔓之墙给它们的压力，快和把它们逼出沼泽的那傢伙差不多了。 “就是现在！”维林的声音响起，“第二组轮换，自由射击，把他们都射成马蜂窝！” 命令下达，压抑已久的怒火在这一刻化作了復仇的箭雨。 “嗡——” 接连不断的弩弦震动声匯成一道死亡的乐章。失去了衝锋势头的灰沼巨鱷群成了固定在墙下的活靶子。 因为棱形堡垒的结构，破甲弩矢从它们四面八方攻来。虽然大部分依旧被厚皮与鳞甲弹开，发出“叮叮噹噹”的脆响。 但总有那么几支能钻进眼窝、关节或是之前衝撞城墙造成的伤口里。 “吼——！” 痛苦的嘶吼此起彼伏。 战局逆转，防御战彻底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终於，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飢饿。 领头的那头巨鱷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咆哮，它最后看了一眼那道坚不可摧的城墙，以及那几个被掛在墙边，渐渐停止挣扎的同伴，率先转过身，拖著伤痕累累的躯体退回了浑浊的洪水里。 头领一退，“狼群”的士气顿萎，剩下的巨鱷们如蒙大赦，纷纷掉头。 还有两只尚有余力的巨鱷不顾后果地甩掉了弩矢，仓皇逃离了这片死亡之地。 喧囂的战场，在短短十几秒內，重新归於死寂。 只剩下最开始那头巨鱷被绳索吊在墙上，无力地摆动著，好像是某位顶尖钓手的战利品。 暴雨不知何时停下。 墙头上，肾上腺素缓缓褪去，所有人被抽乾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 泥土、汗水、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原本令人掩鼻的味道此刻闻起来却让人无比安心。 他们呆呆地看著墙外，看著退去的洪水和远去的巨鱷，又回头看看这道毫髮无损的藤蔓围墙，眼神从劫后余生的茫然，慢慢变为不可思议的震惊，最终化为了狂热的崇拜。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保持著平静的年轻骑士身上。 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夜幕降临。 火焰舔舐著被剥了皮的巨鱷后腿，油脂滴落在烧得通红的木柴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美拉德反应促使巨鱷后腿散发出让人难以抗拒的味道，驱散了沼泽的湿冷与血腥气。 营地的中央空地上，燃起了一堆巨大的篝火。 开拓民和村民们，这两个不久前还彼此敌视的群体，此刻正肩並肩地围坐著，一个开拓民大笑著將自己杯中的麦酒分给身边的灰雾村村民。 后者则用木籤插起一块烤的焦黄的鱷鱼肉递过去。 一个豪放的佣兵甚至跳起了粗野的战舞，引得阵阵叫好。 角落里，小兰正为一个搬运弩矢时擦伤手臂的村民换药。 她依旧怯生生地，但包扎伤口的动作却灵巧至极，篝火的光跳跃在她亚麻色的长髮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这个受伤的村民早已忘了痛楚，痴痴的看著眼前散发著光芒的可爱天使，心中思绪翻飞。 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弩矢可以搬了。 包扎完毕，她又匆匆赶往城墙上——为守夜的士兵们带去食物。 维林没有参与这场狂欢，他拿著村民们奉上的麦酒，静静地站在阴影里，观察著眼前这幅欢乐的景象。 他的心中没有太多的喜悦，更多的是一种理论被完美验证的满足感。 此时，一个蹣跚的身影穿过欢庆的人群走到了他面前。 是老沃克。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情绪翻涌，嘴唇翕动，最终，所有言语都化作了一个动作。 他双手捧起木杖，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 但维林伸手阻止了他下跪的动作。 老沃克愕然抬头，对上了那双近乎冷酷的眼睛。 “老沃克，”维林的声音压过了篝火的噼啪声，“收起你那套没用的东西。你的懺悔，对我，对任何人，都没有价值。” 冰冷的话语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你守著那口一无是处的毒井，守著可笑的『沼泽之灵』，差点带著所有人一起死，这是事实。”维林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老人的心里。 “但是，”他话锋一转，“在最危急的时候，你没有带头哭喊逃跑，而是吼住了那些懦夫，稳住了防线，这也是事实。” 他鬆开手，目光扫过所有村民的脸。 “我不需要你们的眼泪和下跪。我需要的是听话的耳朵、干活的双手，以及在下一次危机到来时，能握紧武器而不是丟盔弃甲的胆量。你能做到吗，沃克？” 老沃克明白了，这位领主不需要廉价的忠诚，他要的是服从和价值。 他猛地挺直了佝僂的背，用尽全身力气吼道：“能！领主大人！” 老沃克的回答说出了他们所有人的心声。 一个个灰雾村村民站了起来，默默跟著跪下。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很快，所有原住民都跪伏在地，他们在向將他们从一次次死亡中拖拽出来的拯救者。 开拓民们互相看了一眼，隨即齐刷刷地站直身体，右手扶在左胸，向著维林深深鞠躬——这是追隨者对领路人最真挚的敬意。 “鏘！”一声整齐的闷响，巴雷特和他手下那群桀驁不驯的佣兵，则用他们的方式表达了尊敬。他们单膝跪地，右拳紧握，用力地锤击在自己的胸甲上。 三种不同的姿態，三个不同的群体，在这一刻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维林示意眾人起身，举起酒杯。 “敬新生！” 短暂的沉寂后，是山呼海啸的回应。 “敬新生！敬领主大人！” 第23章 新生镇 半个月后。 哭泣之月的暴雨停歇，洪水退去，沼泽迎来了久违的阳光。 清晨的薄雾中，巴雷特站在维林的帐篷前。 他刮净了鬍鬚，露出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贯穿左眼的伤疤愈发醒目。 一身擦得鋥亮的柳钉皮甲，肩鎧上简陋的灰色狼头纹章也被重新描画过。 他身后，“灰狼”佣兵团的成员列成两队，站得笔直，气氛肃穆。 维林掀开门帘，看见这阵仗，停下脚步。 “阁下。” 巴雷特向前一步，在距离维林三步外停下。 甲叶碰撞，鏗鏘一声。 他与他身后的所有佣兵，整齐划一单膝跪地。 右拳紧握，砸在左胸，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维林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搞什么？ “我们『灰狼』，”巴雷特郑重其事，“请求效忠於您。从今日起，我们的剑与生命，属於您，克莱因大人。” “从此驱使我们的不再是契约，是忠诚。” 所以......我是不是不用付尾款了？维林忍不住想到。 他轻咳一声：“我以为你们更喜欢自由。” “自由......”巴雷特苦涩一笑，“对我们这些『无血者』，自由就是选个泥潭打滚，再选个老爷卖命的权利。” 维林有些好奇，他居高临下的看著巴雷特：“那么你想要什么？” “一个前程。”巴雷特抬起那只锐利的独眼，直视维林，语气里带著狂热，“我上一任长官，一个血脉高贵的草包，为了抢一颗魔兽蛋，让我们一整个百人队去衝锋，活下来的只有我们几个......我们跟过的蠢货太多了。” “但您不一样，大人。”他指著身后那堵黑色的城墙，又指著远处拔地而起的藤蔓住宅。 “您用我们看不懂的知识，在这片绝地造出了奇蹟。这堵墙，这些正在生长的房子......它们比任何公爵的许诺都坚实。我们愿意用这条贱命和手里的武技为您扫清障碍。不为別的，只想为自己，为后人......换一个活法。”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维林的目光扫过十张沉默而坚定的脸。 “我接受你们的效忠。”维林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灰狼』，而是新生镇的第一批守备队。巴雷特，你为队长。” “是！大人！”巴雷特猛地捶胸，吼声如雷。 维林转身，望向初具规模的小镇。 应该是赖掉了......但以后还是要付薪水啊。 回想著自己乾瘪的钱袋，看来要再找一下金帆商会了。 ...... 雨季彻底结束。 金帆商会的管事科恩再次踏上了前往灰海沼泽的旅途。 这一次，他只带了少量护卫和一名嚮导，姿態轻鬆得仿佛是在进行一场乡间郊游。 之前派出去的斥候说，那个年轻骑士的营地似乎还在，但斥候胆子小，没敢靠近。 这在他意料之中，哭泣之月的兽潮虽然恐怖，但总有幸运儿能躲在角落里苟延残喘。 现在，是时候去收割这份“幸运”了。 他们首先路过了灰雾村的遗址。 曾经的村落已然化为一片狼藉，腐朽的木桩在泥水中载沉载浮，几具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骸散落在废墟间，散发著恶臭。 “看到了吗？”科恩用马鞭指著那片淒凉的景象，对自己身旁的隨从教诲著，“这就是违背法则的下场，没有强大的血脉庇护，任何开拓都是一场笑话。那个叫克莱因的小子，恐怕正抱著骑士小说哭呢。” 隨从连连点头称是：“还是管事大人您有远见，这次我们就能用最低的价格，把那块地和他的骑士头衔买下来了。” “买？”科恩嗤笑一声，“骑士头衔的事，能叫买吗？我称之为『援助』，一位开拓骑士的头衔，可是王都的贵人们喜爱的收藏品。” 一行人继续前行了半日，沼泽的景色单调而乏味，直到隨从指著遥远的地平线，发出一声惊疑：“管事大人，那是什么？一道黑色的山脉吗？” 科恩也眯起了眼，那確实是一道横亘在台地上的黑色线条，在阳光下甚至反射著奇异的光泽。 隨著距离拉近，他脸上的轻鬆愜意逐渐凝固。 那不是山脉。 那是一堵墙，一堵通体漆黑的锯齿城墙，它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盘踞在台地之上。 他催马衝到墙角，翻身下马，伸手触摸那冰冷坚硬的墙体。触感宛如钢铁，却带著同样奇怪的......树叶？ 一行人走入墙后，他看到了让他大脑宕机的景象。 营地......不，小镇中央，巴雷特正在训练著一队精神饱满的民兵，孩子们在街道上追逐嬉戏。 这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著一种很少出现在平民脸上的东西——希望。 他的瞪大了眼睛盯著一栋三层住宅的窗户上。 那窗户是一个天然的半椭圆空洞，边缘圆润优美，和墙体完全一体。整个墙面也找不出拼接缝隙......或者说那些富有美感的纹理是拼接缝隙？ 这到底是什么工艺？ 是矮人石匠的最新技法？还是某位法师使用了化泥为石？ 这房子......这街道......都赶得上石桥城的上城区了！要知道那可是米奈希尔侯爵经营了数十年的省府！ “管事大人......”隨从的声音在颤抖，“这......这是神跡吗？” 科恩没有回答。 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压下內心所有的震惊，换上一副前所未有的谦卑笑容，走向路旁的守卫。 “烦请通报，金帆商会管事科恩，前来拜见尊敬的维林·克莱因大人，並为他伟大的新城，献上我最诚挚的敬意。” 当维林见到科恩时，后者正像一个小学生一样，拘谨地站在一栋藤蔓住宅前。 “克莱因大人！”科恩几乎是小跑过来，笑容热情得夸张，“我只是......被您的造物彻底征服了！这简直是奇蹟！不知这座伟大的城镇可有名字？” 维林望著眼前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望著那些从绝望中走出的人脉。 “它叫新生镇。” “新生镇......好名字！”科恩奉承著，刚想再说些什么。 维林打断了他。 “科恩管事，有兴趣谈一笔生意吗？” 第24章 金阳 “生意？” 科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旋即被更加热切的商业本能所取代。他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姿態放到最低。 “能与您，一位奇蹟的创造者做交易，是金帆商会的荣幸。” 维林没有理会这种没有营养的奉承，转身领著科恩走向一处已经完工的二层藤蔓建筑。这里被他临时用作仓库和办公室。 一踏入其中，一阵凉爽清新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將沼泽地独有的湿热隔绝在外。 科恩的眼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这建筑內部的墙壁並非粗糙的平面，而是布满了螺旋纹理，地面平整坚实，踩上去踢踏作响，分明就是石质触感。 虽然已经经过了確认，但他还是很难相信这些都是植物在十几天內长出来的。 维林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示意巴雷特。 守备队长会意，让手下將一张巨大而完整的皮革抬了进来，扔在房间中央的空地上。 那皮革呈深绿色，布满了碗口大的坚硬甲片，边缘处可见厚重的脂肪层，即便经过初步硝制处理，依旧散发著一股浓郁的血腥。 科恩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显示出了极高的专业素养。他快步上前，没有立刻触碰，而是先用鼻子嗅了嗅味道，又蹲下身用指关节敲了敲鳞甲，发出沉闷的“叩叩”声。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这是？” “灰沼巨鱷的皮。”维林介绍。 科恩语气兴奋，“看这尺寸和鳞甲的厚度，是个成年的三级魔兽，保存的相对完整，价值不菲。旁边的油布是？......毒腺和水囊？天吶，都完好无损！” 维林平静地看著他，像是在卖大白菜。“还有一张，稍小一些。” 话音未落，另一张鱷鱼皮也被抬了进来。 科恩的呼吸重了一分。 两头！这意味著这不是偶然的遭遇，而是有计划的猎杀！ 不等他开口估价，维林又对巴雷特递了个眼色。 这一次，巴雷特和另一名守备队员合力抬进来一颗狰狞的头颅——它属於那只被灰沼巨鱷耗死的犀牛。 科恩估价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他死死盯著那颗头颅，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而后意识到自己失態了。 “碎岩犀？”他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乾涩，“一头就足以摧毁一支佣兵小队......” 三头三级魔兽！这维林背后的实力根本不是一个开拓骑士能有的！ “金帆商会愿意全部收购。”科恩深吸一口气，压下內心的慌张，“两头灰沼巨鱷，所有材料加起来，出价一百二十金阳。这头碎岩犀价值更高，我们愿意出价一百五十金阳。总计......二百七十金阳。这是金帆商会能给出的最具友谊的价格。” 说完，他看向维林，等待他的答覆。 然而维林只是莞尔一笑，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著。 “科恩管事，你这个友谊，可不怎么牢固啊。” 科恩心中一突。 “我虽然是个开拓骑士，但之前也在绿脉城和叔......在黑市里打过几年交道。”维林字字珠璣，“灰沼巨鱷这种稀少的魔兽，市场没有流通也就算了。这头碎岩犀......光是他头上的这根角，品相如此完好，拿到王都隨隨便便就能拍出一百金阳的天价。你用一百五十金阳就想买下整头犀牛？科恩管事说笑了。” 话语间，维林指节敲击不停。 每叩一次都像敲在科恩的心臟上，他只觉背后的冷汗透湿了衣服。 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开拓骑士该有的见识！ 强横的武力、卓绝的见识、务实的品性......那条百省的老狐狸怎么捨得凭白把这个人才放出来！ 对了！一定是了！这一定是莱恩伯爵在背后暗中支援！ 科恩不敢往下想了，生怕被捲入到贵族倾轧的漩涡里——以他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参与。 “大......大人，您误会了！”科恩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忙补救，“您知道，货物运出沼泽损耗巨大，我们也要承担风险......当然！为了表达我们对新生镇的绝对支持，我愿意將总价提高到三百五十金阳！並且，从今日起金帆商会所有运往此地的货物运费全免！” 维林的敲击声停了。 “我只要一百五十金阳。” 科恩一愣。 维林话锋一转：“我需要营养土，至少一万磅。还需要三百套质量尚可的粗麻布衣服、五十双结实的皮靴、五十套基础的铁质农具和五十套手工业工具。” 科恩的大脑飞速运转，他预想过对方会订购武器、盔甲，但没想到他要的却是这些最不起眼的生產物资。 他接著盘算：三百套衣服市价三十到六十铜叶一套，差不多三十八金阳；五十双结实的皮靴，又要二十多金阳；再加上那些工具......还有那该死的土，把土运进沼泽的成本高得嚇人！ 这批货物的市场总价，恐怕要超过一百八十金阳！他居然想用两百金阳来支付？ 这笔生意商会几乎不赚钱，甚至还要倒贴人力运费！ 他看著维林那双酒红色的眼睛，觉得自己明白了！ “没有问题！”科恩立刻应承下来，斩钉截铁，“这些物资就按两百金阳结算！剩下的一百五十金阳，我们儘快为您兑付。” 站在门边的巴雷特，原本一直如雕塑般面无表情。 而此刻，他那只独眼却闪过一丝髮自內心的感动——大人竟捨得这么多钱给平民们买物资！ 他粗糙的大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看向维林时腰杆挺得更直了。 维林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既获得了生產资料，也能让钱袋鼓起来些。 交易初步达成，气氛缓和了许多。 科恩擦了擦汗，商业头脑再次活跃起来，他恭敬地站起身，状似不经意地抚摸著身旁的墙壁。 “克莱因大人，恕我冒昧，您这办公室......不，是您建造城市的这种『石肤软藤』，实在是超乎想像的造物。” 科恩谨慎的斟酌著词句，“我们商会的研究院一直致力於研究各种新材料，非常希望能获得一小段......比如说，一米长的藤蔓样本进行研究。当然，我们愿意为此支付一笔可观的费用，请您开个价。” 来了。 维林心中早有预料。 作为一名曾经在现代“產学研”体系里摸爬滚打过的科研人员，他太清楚这种套路了。 知识，在没有形成技术壁垒之前，是不能轻易分享的。 石肤软藤可以卖，但不是现在，真想要也可以，那就出一个买断价格。 维林伸出三根手指。 科恩试探性地问：“三百金阳？” 维林吐出了一个数字。 “三千金阳。” 第25章 伤口 科恩的笑容僵在脸上。 “克莱因大人，三千金阳……这个价格实在太高了。藤蔓的效果虽然惊人，但它终究是未经市场检验的新品，风险巨大。而且，这笔钱足以买下南境一座有码头的小镇。” 维林端著水杯，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风险？科恩管事，你只看到了风险，却没看到它背后足以顛覆整个建筑业格局的利润吗？” “大人，我代表的是金帆商会，必须为商会的利益负责。一口价三千金阳，我没法向上面交代。” 维林心中冷笑一声，这些商人，果然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放下水杯，“看来金帆商会没有诚意。也好，海地公国並非只有一家商会，黑石之手商会主营矿石，青金商会更是专营石匠，想必他们也会对我的技术更感兴趣。” 他本以为这番话能让对方紧张起来，形成竞价的局面。 谁知，科恩听完却一愣，看向维林的眼神带著困惑。“克莱因大人，您为何会说这种话？在海地公国，各大商会背后都有大贵族撑腰，早已瓜分好了市场。石心只做矿石和运输，青金专营石匠工会，他们只想守著自己的垄断利润，根本不会为创新產品冒一丁点风险！” “维林大人，只有我们金帆商会，只有我们的卡洛琳会长，才热衷於此道！您找我们交易，不是因为我们是最好的选择，而是您唯一的选择！” 失策了，维林承认自己低估了这个世界的商业壁垒，也高估了这些旧势力的魄力。 他试图营造的竞价优势，被对方一句话就轻鬆瓦解。 维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但他大脑却在飞速运转，“那......卡森联盟呢？他们是个经营木材的商会吧？” 科恩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维林趁热打铁，“我卖的，从来就不是藤蔓，而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你，从小小分支的管事，一跃成为金帆商会总部座上宾的机会。三千金阳，这个价格我不会变。拿回去，给能做主的人看吧。” 科恩顿时觉得头脑血气上涌，双眼爬满了血丝，心臟狂跳。他明白了，维林说的没错，这不仅是商会的机会，更是他科恩一飞冲天的机会！这是双贏！ “我……我明白了！我立刻就去办！” 科恩带著雄心壮志走了，那份三千金阳的报价，如同神祇下达的諭令，將在这位管事的心里持续灼烧，直到他抵达金帆商会的总部。 维林却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生意是小事，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 他走向那间被当做仓库的建筑，巴雷特和老沃克早已等候在那里，前者神情冷峻，后者有些紧张——那个在守城战表现优异的猎手，维林有心栽培一下。 “大人。” 维林对他们点了点头，领著两人径直走进了仓库深处。 浓郁的血腥与粗盐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仓库中央的油布上躺著一具被剥了皮的灰沼巨鱷尸体，惨白的脂肪与暗红的肌肉交错，包裹著骨骼。 “大人，您叫我们来是为了？”老沃克看著这血腥的场面有些不解。 维林绕著尸体走了一圈，最终停在巨鱷的脊背处。“今天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他伸出手指，指向一处不太起眼的部位。 “巴雷特，过来。” 经验丰富的守备队长立刻上前，隨即他那標誌性的浓眉皱起。 那是一处狰狞的伤口，一个几乎有碗口粗的圆形孔洞，自上而下、乾净利落地贯穿了巨鱷厚实的背部肌肉。 “这不是我们干的。”他的声音有些乾涩，“我们的重弩不可能造成这种伤势......除非有个疯子抱著长枪从城墙上跳下去，但这显然不可能。” “会不会是碎岩犀的角搞的？”巴雷特下意识地提出一个可能性。 “不。”维林立刻否决，他冷静的像是在做实验报告，“犀牛的攻击是衝撞和挑刺，创口会有撕裂痕跡，角度也应该是自下而上，或者平直贯穿。而这个，” 他用手指虚虚地描摹著伤口的边缘，“你看，边缘非常平滑，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尖刺贯穿，没有任何多余的组织损伤。” 老沃克也凑了过来，他伸手想去触摸，但手指在距离伤口还有几寸时又猛地缩了回来。 “而且这个角度......”维林的目光变得锐利，“垂直向下。更重要的是，你们看这个贯穿伤，幸运地避开了脊椎骨，也恰好错开了重要的內臟。所以它才能带著这样的伤势，一直围攻我们的营地。” 巴雷特，这位在刀口上舔血多年的老兵，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剑柄，却扑了个空。这才想起进仓库时卸下了武器，那只布满厚茧的大手在空荡荡的腰间尷尬地握了握。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它之前就受伤了。” 维林一边踱步一边思考。 “而这样的开放性创口，即使没有伤及內臟，他也很难活太久。感染只是时间问题......” 做过多年猎户的老沃克豁然抬头，正和维林递来的目光对上。 “他们在自己的巢穴受到了攻击？”他浑身一颤，“所以......它们是被......赶出来的？” 三级魔兽，被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地盘上赶了出来。 “以目前的推断，这是最大的可能。”维林的声音依然冷静。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一字一顿地问：“巴雷特，你参加过大型战爭，见过的最高等级的魔兽是几级？” 巴雷特深吸一口气，那只独眼隱隱作痛：“四级......是一头暴虐的撼地熊。我们一个百人重装步兵队，只是被它衝锋的余波扫到，就死伤了三十多个弟兄。那东西，我们甚至连靠近它一百步都做不到。” “那头撼地熊，能做到这个吗？”维林指著尸体上的洞。 巴雷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脸色煞白：“不可能，撼地熊虽然比灰沼巨鱷强大，但想打贏不可能一击制胜，鱷鱼可能会被砸成肉泥，但不会只留下一个平整的伤口。” 仓库內的空气凝重。 老沃克嘴唇哆嗦著，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眉毛扭曲成了一团。 巴雷特胸甲剧烈起伏，作为一名资深佣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著什么。 他艰难抬起头，看向维林，那个眼神不再有面对领主的敬畏，而是像一个溺水者望向唯一的稻草。 “大人......”他的声音艰涩无比，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果......如果这是一头魔兽乾的，那它的等级......很有可能是......” “五级。”维林冷静地替下属说出来了。 五级。 这个词像是有了实体，横亘在三人之间，每个人都不想去看，却又不得不看。 老沃克喃喃自语：“五级......和幼年期巨龙一个等级的魔兽......” 巴雷特盯著维林，这个他已经宣誓效忠的，刚刚创造了奇蹟的领主。 但在这一刻，所有的胜利喜悦，所有对未来的憧憬，都被这个贯穿伤口带来的未知恐惧所吞噬。 他艰难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大人......不然咱们还是逃吧。” 第26章 信和歷史小故事 “逃？”维林反问，“逃到哪里去？” “它能把灰沼巨鱷赶出来，就能把我们碾碎！我们这点人连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巴雷特无奈地嘆了口气“没人见过......没人见过能把灰沼巨鱷当野兔一样猎杀的东西！” 维林不置可否。 “巴雷特，你刚刚宣誓效忠，转头就想带著我逃跑？”他用略带调侃的语气开口，冲淡了那令人不適的窒息感。 “守护主君和封地是你的天职，巴雷特，把佣兵那一套忘了吧。” 守备队长的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维林不再看他，转向了另一人。 “图莫，”维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哭泣之月的洪水，今年是不是特別大？” “是......是的大人，”图莫回答，“是我活了三十多年，见过最大的水。” “这就对了。”维林点了点头。 “什么对了？”巴雷特忍不住发问。 “这头怪物，要么是最近迁徙来的，要么就一直在这里。对不对？” 维林冷静分析。 “一头五级魔兽的迁徙动静绝不会小，灰海是海地公国最繁忙的贸易航线，王国南境的巡海舰队不可能放过威胁这么大的魔兽入境。所以，它大概率是一直受困在沼泽的某个角落。” 隨著维林有理有据的分析，两人的呼吸平復了很多。 “是今年的洪水唤醒了它，或者说，给了它自由。” “超量的降水让它活动的空间变大了，侵入了灰沼巨鱷的领地，从而將他们驱赶了出来。而现在，雨季过去，洪水退下，它的活动范围也会隨之缩小，退回沼泽深处。” 维林看向两人。 “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巴雷特还是不放心，“可是大人，哭泣之月明年还会来啊！” “那就赶在明年洪水来临之前，做好准备。”维林的声音斩钉截铁。 良久，巴雷特锤击胸甲，发出沉闷的响声。 “是，大人！” 他不再提逃跑，转而进入了战斗状態。 “大人，咱们应该有一个计划。我建议立刻加固城墙面向沼泽深处的一侧，我们需要规划紧急撤退路线，確保在最坏的情况下，平民能优先撤走。” “可以。”维林点头，“这些事你全权负责。图莫，你注意民眾的情绪，今天的事仅限於我们三人知晓。” “遵命！” “遵......遵命。” 维林转身离开了仓库，留下身后两人。 他当然不会逃。 放弃这片灰海沼泽？放弃这片只有他知道的应许之地？ 其他开拓贵族的领地，不是贫瘠的山地，就是早已被瓜分殆尽的林地。只有这里，是一片沉在浅海里的广袤处女地，足以支撑他建立一个自由科研的王国。 至於那头五级魔兽...... 危险，同样意味著机遇。 一头五级魔兽的尸体，它的血肉、骨骼、魔核......任何一样材料，都足以赚得钵满盆满。那將是足以支撑他完成领地原始积累的丰厚財富。 一个沉睡在世界角落的宝藏和守护宝藏的猛兽。 这很公平。 ...... 当晚，维林坐在他的办公室里。 烛火照亮了桌面，照亮了他的脸。 他取出隨身携带的笔记本。 翻开本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方块字。 他拿起羽毛笔，在纸上写下了新的一行。 【降临纪元年，五月十三日，天气晴】 【没想到巴雷特那个浓眉大眼的傢伙第一个提出跑路。淦，一个五级魔兽的影子，就把我好不容易拉起来的队伍搞得差点散伙。当领导真心累，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安抚人心。】 他另起一行，开始了正式记录。 【团队建设：总算是把灰雾村民和开拓民捏到一块了，估计不迁村还是水火不容的局面，没想到带一群没文化的民眾这么堵气，跟带大学生一样烦，得给他们开个夜校加强思想教育，別遇到事情动不动就崩溃。】 【灰狼佣兵们也算有点眼光，看出来我的大帝之姿。但忠诚度还有待考验，得想办法给他们搞点福利，提升一下凝聚力。恩，血脉纯化实验可以提上日程。】 【科研方向：这个世界真是有趣，“以太”让生物有了超凡特性，让你飞上天的可以不是空气动力学而是魔法！但是这些土著的利用方式真是太原始了，有什么就用什么，为什么不想想如何改造这些超凡生物，让它们更適应生產生活的需求？就比如——“超凡循环”！如果生產者、消费者、分解者都是能够人工豢养的超凡生物，那会是多么有趣的光景？】 【风险：沼泽里的神秘魔兽，只知道可能有一个长矛一样的攻击手段，还是得想办法查查资料。而且，不能头铁越级打怪，恩，得想办法找几个外援。】 维林在“外援”两个字下面划了两道线，沉思了片刻。 隨后，他收起笔记本，另外铺开一张上好的羊皮纸。 是时候给那位晨曦伯爵写一封信了。 他蘸了蘸墨水，笔尖在纸上划过，是一手漂亮的海地体文。 信件的內容维林早已精心设计过。 他首先感谢了对方的慷慨资助，並表示自己已经站稳脚跟，他用一种分享秘闻的口吻，不经意地插入了一段文字。 【......关於你现在的困境，让我想起了一段有趣的野史。传说中一个隱於歷史长河的国家，有一位女皇『叶捷卡特琳娜』。她深諳权术之道，並不总是亲自调动庞大的军队来压制潜在的威胁。】 【有时，她只是在宫廷贵族们觥筹交错的宴会上，以谈论狩猎的閒適口吻，不经意间提及广袤森林的某处，盘踞著凶猛的狼群。於是，那些渴望在女皇陛下面前证明忠诚、博取青睞与特权的“牧羊犬”们——那些手握私兵、野心勃勃的贵族领主——便会为了爭夺那象徵荣耀与恩宠的“猎狼权”而彼此撕咬、倾轧不休......】 一封看似探討歷史趣闻的信，却是一份为那位深陷权利旋涡的伯爵小姐量身定做的屠龙之术。 在信的末尾，他才看似隨意地提了一句。 【......说来惭愧，此地的开拓也並非一帆风顺。沼泽中的生物远比冒险工会中记载的更加复杂。这不禁让我想起您当初的提醒，不知伯爵阁下是否方便，代为查阅王都图书馆，或是您家族的古老卷宗，看看是否有关这片“灰海沼泽”曾经的记载。比如，某些强大的魔兽。】 此后他又写了一封稍短的信。 维林吹乾墨跡，將两封信纸仔细折好，用蜡封缄。 他將信递给被唤来的巴雷特。 “找最快的信使。” “告诉他，这些信比他的命更重要。” 烛火在维林酒红色的瞳孔中跳跃，映得他双眼更加鲜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而那里凝结著的是某个科学家灵魂对未知无尽的贪婪。 第27章 趴到桌子上 清晨的微光刚刚穿透灰海沼泽上空的薄雾，为这片新生领地带来淡淡暖意。 小兰的一天从公共厨房的热气中开始。 她利落地將掺了薯粉的黑麦麵团揉成长条，用厨刀切成大小均等的小段，再依次送入砖石垒砌的简易烤炉。 炉火噼啪作响，食物的香气渐渐散开，是这片贫瘠土地上最能安抚人心的味道。 她是一名女僕，从绿脉城跟隨队伍来到此地，虽说职责是照顾领主大人的饮食起居。 但在这片一切百废待兴领地上，身份的界限早已模糊，每个人都是建设者。 早餐过后，她会去照看那些开拓民的孩子。 他们大多衣衫襤褸，脸上沾著泥土，却有著最清澈的眼睛。小兰教他们用芦苇编织小动物，给他们讲百省流传的英雄故事，孩子们则会回赠她一些奇怪的石头，或是顏色鲜艷却不知名的野。 她总爱照顾这些小孩子，这样，仿佛她的弟弟妹妹们还陪在身旁。 今天，孩子们围著她，玩闹的话题还是那几个。 “小兰姐姐，我长大也要像领主大人那样，狩猎那些可恶的大鱷鱼，保护大家！”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挥舞著木棍，想像英雄该如何舞剑。 “好啊，”小兰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那你可要再乖一些，欺负小达莉可不能当英雄哦。” 小男孩听到她的话脸“唰”的就红了。 正当她偷笑时，一名穿著皮甲的守卫大步走了过来。 他原本是灰狼佣兵团的一员，如今胸前多了一枚粗糙的克莱因家族荆棘徽记。 “小兰小姐。”守卫的语气还带著佣兵的粗糲，但也尝试著用一些“雅致”的词汇，“领主大人正在召唤他的女僕。” 小兰心猛地一跳，无暇留意守卫怪异的语法——她有些怕维林大人，毕竟每一次大人找自己都不那么“愉快”。 她跟著守卫穿过日渐喧闹的营地，走向领地中央广场旁那栋正在装修的三层建筑——领主大人的办公室兼住所。 就在她刚要敲门时，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守备队长，巴雷特，那个如铁塔坚毅的男人，正从里面大步跨出。 他的脸涨得通红，表情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和亢奋。 他全身肌肉紧绷，那只独眼瞪得滚圆，正大口大口地喘著气，就像刚刚在角斗场里战胜了一只巨兽。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从小兰身边冲了过去，嘴里还无意识地喃喃著什么，诸如“这怎么可能”、“命运”、“晋级”之类的词句。 小兰被他这副模样嚇得后退一步，心跳的更快了。 能让巴雷特队长变成这个样子......领主大人在办公室里，究竟做了什么？ 她怀著愈发沉重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踏入了敞开的门。 办公室內光线充足，空气中瀰漫著墨水、羊皮纸和淡淡的草药气息。 维林正坐在办公桌后。 他没有抬头，只是在整理一沓手稿。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为那身朴素的纺衬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那头黑色的短髮略显隨意，几缕髮丝垂在额前，反而显出那张年轻却沉静的面容。 “坐。” 小兰拘谨地在对面那张椅子上坐下，她只敢坐一个边角，双手紧张地绞著自己的女僕裙。 维林终於收拾好了手头的稿纸，他抬起头。 “最近一段时间，除了厨房的工作，你还做了什么？” 他一边问，一边在手头在记录著什么。 “我......我按照您的吩咐修建城墙，有空的时候我还帮著图莫先生他们照顾伤员，看护小孩，”小兰努力回忆著，“还有帮著鞣製鱷鱼皮。” “身体有什么特別的感觉吗？比如肌肉酸痛的部位，或者哪些动作让你觉得格外吃力？” “没有，大人。”她飞快摇头，生怕被认为是在抱怨工作辛苦，“我很有力气。” 维林没有再问，只是静静地看著她。 那双眼睛直勾勾的，小兰有些紧张，她感觉领主大人的目光能透过衣物照射在自己的肌肤上。 小兰併拢双腿，女僕裙下穿著白袜的小腿绷得笔直。在外人看不见的小皮鞋里，一颗颗状若蒜瓣的脚趾紧紧內扣，好像这样就能发泄心中的不安。 然而维林根本没有注意眼前小小女僕的开小差，他的眼前数据面板正在展开。 【姓名：小兰】 【血脉：呼號巨魔（黑铁级）46%，魅影之纱（秘银级）6%，驳杂血脉48%】 【能力：厄运附身】 【综合评价：血脉衝突严重，潜在培养价值极高，血脉剥离难度极大】 【剥离魔药：主材：標准原血晶119克。辅材：初生曼德拉草的根须粉末21克，幽影猎豹心臟1个，鳶尾露5克。】 又变了！维林的內心掀起波澜。 曼德拉草根须的用量减少了三克，而標准原血晶的需求量更是少了足足一克，这一下就是十几枚金阳。 这说明她最近的某种行为更符合“魅影之纱”血脉的修炼要求。 维林的大脑飞速运转。 烹飪应该不会起什么作用，杂活锻炼耐力这条线也被证实是负面的。 那就是修建城墙？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雨季的前几天，他巡视工地时无意中看到的一幕。 一株弯折过的藤蔓生长过快发生了回弹，藤蔓带著锋利的叶片扫向小兰。 维林刚要出声提醒，却见女孩腰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弯折，整个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堪堪躲过了那致命一击。 恩……为了规避藤蔓和叶片，她需要经常扭曲身体，那都是对四肢平衡、核心力量要求较大的动作，那么……柔韧性是关键？ 恩，可以继续测试。 一想到系统化的柔韧度练习，一个前世的词汇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瑜伽。 维林看著眼前这只惊慌失措的小白鼠，双眼中闪烁著炽热光芒。 “站起来。”维林的声音將小兰惊醒。 她不明所以地站起身，手足无措。 “从今天起，你每日的任务需要调整。”维林一边绕出办公桌，一边回忆前世给师母整理过的瑜伽练习思维导图。 “我將指导你进行一种身体练习，它可以更高效地锻炼你的身体技能。” “首先，趴到桌子上去。” “唉？？？” 第28章 红宝石服务指导手册 小兰“嗡”的一声，大脑瞬间空白。 我......听到了什么？ 她猛地抬起头，看到的是维林那双不含任何情绪的眼睛，但她看来，却怎么看都是某种变態欲望的前兆。 小兰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在会所工作时，进行的“上岗培训”——虽然她只是一个侍应生，但也要培训，而且无论男女。 在培训时，她拿到了改变一生世界观的《红宝石服务指导手册》，这本手册並没有几个字，而是一些......栩栩如生的“插图”。 这两个月她很想把那本手册里的画面忘掉，但平时笨笨的脑袋偏在这个上面一反常態——就像平时被汗渍浸染的白袜，再怎么洗，都会留下一点黄色印记。 “大人，.....我......”小兰的声音止不住的发抖。 维林眉头微皱，对她的迟疑感到不解。 “你搞什么？磨磨唧唧的。”隨即又重复了一遍要求，“手掌撑在桌沿，双膝跪在桌面上，让你的后背与地面平行。” 小兰的脸颊涨得通红，赤霞一直蔓延到耳根。维林是主，她是仆，她心中隱隱也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她不敢反抗，也无法反抗。 在极致的羞耻与恐惧中，她认命的闭上眼睛，颤抖的照做了。 坚硬的木桌硌得膝盖生疼，但更让她难堪的是这个姿势本身。 那身蓝白女僕裙本就剪裁合身，此刻四肢著地，裙摆因长度无法再完全覆盖大腿，她能感受到穿堂而过的微风轻轻吹拂著下身，从大腿一直延伸到小肚子。 小兰不敢睁开眼睛，脑中胡思乱想，维林大人好像就在自己身后，他在看哪里？他到底想做什么？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一只手抬起。睁开眼，不知何时维林竟已站在她身前了。 “闭著眼睛怎么学动作？抬头好好看著......手臂伸直，腰部不要塌陷，收紧你的腹部。” 维林的声音没有波动，双手不时修正著小兰走样的动作。 小兰感到一阵眩晕，她觉得对方的视线就是巨龙吐息，扫过哪里，哪里的皮肤就滚烫髮热。 维林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拿起羽毛笔，不时在纸上飞速记录。 【初始姿態测试：目標上肢力量不足，核心肌群有待开发。该姿势可有效拉伸竖脊肌与臀大肌，但对肩关节稳定性要求比较高。】 “很好，维持住。”他维林放下笔，“现在吸气，向上拱起你的背......不对，要像一只受惊的猫，头部自然下垂，眼睛看向你的肚脐。” 小兰僵硬地执行著指令。 隨著背部的拱起，裙摆被拉扯得更高，身体的每一寸轮廓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 “呼气，缓慢地將你的背部向下放平，抬头，向前看。” 维林的声音透出兴奋，他看到数据了！ 就在刚刚那个动作转换的瞬间，辅料的参数发生了跳动！ “重复这个动作，对，放缓你的呼吸，去感受你每一节脊椎的运动。” 他的语气越发热切，这让小兰的联想也越发离谱。 他......他果然很喜欢看这个！ 羞愤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下一个动作。”维林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保持手掌位置不变，將你的臀部向后向上抬起，让你的身体形成倒置的『v』形。” 这对小兰来说是个高难度的动作，她试了几次，身体都摇摇晃晃。 “重心后移，用大腿后侧发力。”维林上前一步，伸出手，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大腿后侧，“是这里，感受到了吗？” 指尖传来的触感带著电流，让小兰的身体猛地一颤，再也支持不住瘫倒在桌子上。 “不......不要碰我！” 小兰终於崩溃了，带著哭腔脱口而出。 维林的手指停在半空，他也从狂热的实验状態中抽离出来，看向趴在桌上，肩膀剧烈耸动的女孩。 “太......累了？肌肉疲劳引发了情绪崩溃？” 他在笔记本上迅速写下新的观察记录。 【实验体心理閾值比预想的要低......体力有待加强，考虑以后进行少量多次的训练。】 “好了。”维林收起了笔记本，“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把今天训练的姿势记住。回去之后把你身体的所有感受，包括每一处肌肉的酸痛都记下来，明早向我匯报。” 他顿了顿。 “你可以走了。” 小兰如蒙大赦，手脚並用地从桌子上爬下来，甚至顾不上行礼，就捂著脸，踉踉蹌蹌地逃出了办公室。 她一边哭一边想，这么善於欺负女孩子的领主大人，真的可以算是英雄吗？ 维林看著她逃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笔记。 一本满足。 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秘银血脉激活后会有怎样的实力了。 但隨即，维林又开始发愁。 小兰就不说了，上百克的原血晶目前根本不需要考虑，只能一点点修炼减少剥离魔药的材料。 他回忆起巴雷特的数据。 【姓名：巴雷特】 【等级：三级战士】 【血脉：岩壁蛮人（黑铁级）18%，驳杂血脉82%】 【能力：无】 【综合评价：经验丰富的战士，但血脉潜力较低。常年战斗导致体內血脉淤积，左臂与左腿存在暗伤，限制了实力提升。仅具备初步改造价值。】 【提纯魔药：主材：標准原血晶35克。辅材：地底蠕虫粘液萃取物100毫升，巨魔再生之血50毫升，成年石化蜥蜴魔核1颗】 【製备方法：......】 他用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在笔记本上记录材料清单並標註上材料的市场价格。 维林飞快地写著，巴雷特的药剂，材料总成本不低於三百金阳。 他揉了揉眉心，这还仅仅是一个人，他麾下守备队，前“灰狼”佣兵还有九个同样的好手，他们同样是领地未来的基石。 如果为他们每个人都量身定做一套血脉强化方案......那个数字，维林甚至不敢去想。 他必须找到一条稳定高效的生財之道。 维林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新的一行。 【近日首要任务：建立生物实验室，启动“高產耐盐碱作物”一期培育计划。】 【目標：在半个月內培育出高產种子，秋天之前储备一定规模。】 他放下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木格窗，能看到外面每个人都参与到了热火朝天的城镇建设当中。 维林盯著桌上的笔记本。 一边是耗资三百金的魔药配方，一边是领地发展规划。 它们看起来毫不相干，却共同指向了一个最朴素的真理。 ——没钱搞什么科研？ 第29章 海盐薯 维林的领主府邸三楼顶层，被改造成了新生镇的第一个实验室。 这间所谓的实验室，没有精密的玻璃仪器，没有恆温培养箱，甚至连张像样的试验台都没有。 唯一的奢侈品，是那面占据了半面墙壁的巨大木格窗。它正对著灰海沼泽的腹心，充足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进来，將空气中浮动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 几张业余木匠临时打造的长条桌拼凑在一起，上面坑坑洼洼，还残留著劈砍的斧痕。桌子上，整齐地码放著数十个粗陶罐，每个罐子上都用木炭潦草地標註著沼泽植物的名称和採集日期。 这是维林要求收集上来的沼泽长势比较好的植物，他现在需要在里面找一找有没有能粮食化的样本。 在几十个实验样本中，维林的目光最终落在一盆毫不起眼的盆栽上。 【灰沼毒薯】 【等级：无等级】 【血脉：盐沼扎根者12%（黑铁阶），岩皮块茎8%（黑铁阶），驳杂血脉80%】 【能力：吸附盐分】 【综合评价：高度適应盐碱环境的植物，块茎富含淀粉，但直接食用將导致心跳骤停。】 【可进化方向一：海盐薯】 【进化方案：任意附魔壤土，月光草汁液，以太富集环境培养三天】 【可进化方向二：爆裂岩薯】 【进化方案：......】 一个致命的缺陷，却也藏著机会。 维林的手指在【吸附盐分】和【海盐薯】两个词条上虚空点了点。就是它了，对於这片环境极端的土地，这剧毒之物反而有用武之地。 更妙的是，进化所需的材料他恰好都有。 “附魔壤土......”维林看向墙角堆放的几个麻袋，那是科恩送来的第一批“营养土”，以太气息很足，符合標准。 “至於月光草......”他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小陶罐，里面装著几株在夜晚会发出微弱银光的纤细小草。这是他前几天派人在沼泽收集植物时顺便发现的，一种很常见的魔法植物。 万事俱备。 实验现在开始。 维林先从盆里挖出一棵灰沼毒薯。 他取来石臼，將几株月光草放入其中，用木杵缓缓碾压。一股青草泥土的气味瀰漫开来，草叶被碾成了墨绿色的粘稠汁液。 接著，他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在灰沼毒薯的芽眼上划开一道浅浅的十字。 这样可以促进样本更好地吸收培养土中的营养。 他用羽毛的末端蘸取石臼中的月光草汁液，分毫不差地涂抹在十字伤口上。 最后一步，他將这棵处理过的毒薯，重新埋入一个装满了附魔壤土的新盆里。 一切准备就绪。 维林闭上双眼，將手掌虚按在盆上方的空气中。他开始调动精神力，沟通血脉中那属於“森林之歌”的部分。 春律信使。 精神力如有实质的延伸出体內。 在他的感知中，原本应该缓慢运转的进化过程，受春律信使的影响开始加速。 附魔壤土中的微光粒子被激活，月光草汁液的活性成分开始分解，它们一同涌向那道十字伤口。 这是一个消耗很大的过程。 额头渗出汗珠，一滴汗水从他下頜滑落，砸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就在他感觉开始吃力时，那枚毒薯的生命能量终於与外力交织、碰撞、融合。 成了！ 盆栽里的土壤突然微微拱起。 一株嫩绿的幼苗猛地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芽、拔高。藤蔓向上攀爬，叶片比母体更加宽大，顏色也从墨绿变成了更有生机的翠绿。 维林收回手，长长呼出一口气，扶住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伸手探入深润的壤土，掏出一串刚刚结出的新块茎。 现在它不再是岩石般的丑陋模样，而是展现出温润的土黄色，表皮光滑，个头也大了不少。 他拿起一个，用水清洗乾净，直接扔进了炉火的余烬里。 十几分钟后，一股烤麵包的焦香从残火中飘散出来。 维林用火钳夹出烤的微微焦黑的块茎，吹了吹热气，掰开。 “咔嚓”一声，碳化的外皮裂开，露出里面乳白色的內芯，腾腾热气扑面而来，浓郁的香气窜入鼻腔，维林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他撕下一小块放入口中。 入口软糯，糊化后的淀粉包裹舌尖，带来充分的满足感。细细品味，在甘甜的基调下，竟还能尝到淡淡的海洋咸香。 好吃。 维林开启【查看】。 【海盐薯】 【等级：无等级】 【血脉：盐沼扎根者37%，驳杂血脉63%】 【能力：吸附盐分】 【综合评价：適合盐碱地生长的粮食作物，长期种植可將淡化盐碱地。但源自沼泽毒薯的毒素未完全消失，大量摄入会引起肠胃不適】 ......下次还是先用系统看完再吃吧。 但无论如何这也是一次成功的改造。 维林再次查看桌上其他的沼泽植物样本，想乘胜追击。 【尖刺芦苇......进化需风元素结晶，进化后可作箭矢，没有培养价值......】 【沼泽浮萍......进化需水元素结晶，进化后可作劣等治疗药剂辅材，没有培养价值......】 ...... 看了一圈，他发现这片沼泽里，有潜力被快速改造並大规模种植的作物，暂时只有海盐薯。 温饱就快解决了。 但光靠这个，能赚钱吗？ 维林咀嚼著口中的薯肉，在心里快速算了一笔帐。 一亩地能產多少？一金阳能卖多少斤？刨去人力、运输、损耗，纯利润有多少？ 再想想巴雷特和小兰的优化魔药，那天文数字的金阳。 还有可能在沼泽深处潜伏的五级魔兽，研究它、对抗它，又需要多少钱？ 靠卖土豆？卖到地老天荒也凑不齐。 维林脸上的喜悦渐渐消失。 贩卖初级农產品是相当原始的財富积累方式。他需要的是启动资金，是能支撑他进行高昂血脉研究的“天使投资”。 他走到窗边，目光越过这片小小的营地，投向了更远方的海平面。 海的那边，是海地公国最繁华的贸易航线。 无数船只在几个繁忙富裕的港口间往復，而控制航线的，是公国那几个商业势力。 “看来，得找个大买家了。”维林握著手中尚且温热的海盐薯，低声自语。 “不过不是卖土豆，而是卖一个能让盐碱地变成万亩良田的概念。” 第30章 银髮魔女 错锚港。 海地公国的大动脉，一座用金阳和铁腕从海盗巢穴上建立的商业都会。 这里的空气永远漂浮著三种味道：海鱼的咸腥，朗姆酒的甜腻，以及来自铜叶、银月和金阳的铜臭。 科恩从马车上跳下，他来不及整理满是褶皱的外套，紧紧抱著怀里的报告，一头扎进了那座盘踞在港口区中央的白色巨兽——金帆商会总部。 这是一座通体由海崖岩切割而成的五层建筑，建筑的顶端是一面用金线织就的旗帜，它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宣告著此地主人的权柄。 科恩穿过人来人往的大门。 一进入大厅便听见羽毛笔沙沙飞舞的声音，文员们或低头算帐，或交头接耳悄声地交流。 多半是又有大生意了，科恩心想。 称职的商人都要保持对各种消息的好奇心，所以他在百忙之中还是偷瞄了一眼。 他的眼角瞥到最近桌上的一份文件——《红叶男爵家族资產清算报告》。 心头一凛，那位上个月还在宴会上夸耀新酒的贵族，如今已成了这台庞大机器里的新燃料。 他不再多看，快步登上楼梯直奔五楼。 与楼下的喧囂不同，五楼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科恩穿过长长的走廊，轻轻叩响了位於走廊尽头的房门。 得到准许后，科恩走进房间，在巨大的黑曜石办公桌前停下，单膝跪地那位女人致礼。 她背后是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整个错锚港连同远处蔚蓝的海平面都尽收眼底。阳光透过她银白色的长髮，让耳垂上那对蓝宝石耳钉熠熠生辉，折射出幽深的光。 “银髮魔女”卡洛琳·钱寧。 钱寧伯爵的掌上明珠，“金帆商会”的副会长，这家庞大商业机器的实际掌舵人。 她身著一件茶歇裙，恰当的剪裁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a字裙摆更是大胆的在身前一直开叉到大腿根部。 桌下她双腿交叠一前一后，一条雪白修长的大腿便毫无遮掩地展露出来，肌肉线条紧致，在光线下泛著诱人的光泽。 此刻，她正盯著一份財务报表快速翻阅著。 “科恩，”卡洛琳没有抬头，“我记得你的项目回报周期是半年。给我一个你提前五个月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科恩连忙起身，“尊敬的副会长，事情出现了一些超乎想像的变化。” 他將自己在新生镇的所见所闻，用最精炼的语言描述了一遍。从拔地而起的黑色城墙，到一体成型的藤蔓建筑，再到维林轻易拿出三头三级魔兽材料的强大实力。 卡洛琳原本漫不经心转著羽毛笔的手指停了下来。 她终於抬起头，那双翡翠绿的眼眸直视著科恩，其中的慵懒已经褪去。 “石肤软藤？”她重复了一遍，“能在十几天內建造一座城镇雏形的植物，有意思。” “是的，会长！它的价值无可估量！”科恩的声音激动，“我......我斗胆向那位维林骑士询问了技术转让的可能，他开价了。” “哦？”卡洛琳提起了兴趣，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他要多少？” 科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千金阳，买一米长的藤蔓样本。” 房间內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卡洛琳脸上的玩味笑容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荒谬和不屑。 “三千金阳？”她轻声重复著，“他这是在用开拓骑士的头衔给自己镀金吗？还是说，他以为克莱因这个姓氏本身就值这个价？” 科恩的后背霎时被冷汗浸透，他听出了卡洛琳语气中的不悦，连忙解释：“会长，您有所不知。那位维林大人绝非寻常的开拓骑士！” “他年纪轻轻就激活了血脉天赋『春律信使』，能让植物飞速生长，其背后的力量更是深不可测！他能如此轻易地拿出三头三级魔兽，我怀疑这背后有百省莱恩伯爵在暗中支持！这很可能是克莱因家族的一次秘密布局！” 当科恩说出“血脉天赋”这个词时，卡洛琳手中那支镶嵌碎钻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轻轻一顿，划出一道极轻的刻痕。 “血脉？” 她重复著这个词，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科恩感觉有冰锥抵住了喉咙。 “科恩，你的判断力下降了。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相信这种听起来好听，却不能掰开当金阳的玩意儿了？” 卡洛琳站起身，一双玉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裙摆隨气流向后飞舞，露出一大片雪白。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双手负在身后，俯瞰著下方如蚁群般忙碌的港口，无数財富在这里匯聚，又遵从她的意志流向四方。 “你对这件事的判断出现了两个致命的错误。”她的声音通过玻璃反射回来，显得愈发清冷。 “第一，你被表象迷惑了。那不是什么『奇蹟』，只是一种我们尚未解析的血脉能力或者古代遗物。任何东西，只要能被解析，就能被复製，也就能被定价。它的价值由我们说了算，而不是那个在偏远沼泽里的开拓骑士。” “第二，你把他当成了平等的交易对象，这是最愚蠢的。一个真正有家族撑腰的贵族，需要和我们金帆商会做这种『小生意』吗？” 她走回桌前，拿起那份关於维林的报告，看也不看。 “他只是一片无根的浮萍，妄想在大海上掀起浪。” 科恩大气都不敢出。 “大海，从不与浮萍做交易。” 卡洛琳將报告隨手扔进壁炉，橘红色的火焰立刻吞噬了纸张。 她拿起另一份文件，头也不抬。 “去，给我一份莱恩伯爵近期所有资金调度和人员往来的详细报告。” “我要知道，这根所谓的『石肤软藤』，究竟是克莱因家族的底牌，还是......某个运气好的傢伙走了狗屎运。” 她顿了顿，唇边再次浮现一抹弧度。 “至於那个开拓骑士，让他等著。” “他很快就会明白，想从我卡洛琳·钱寧手里拿钱，得先学会怎么跪下。” 第31章 计划有变（三更求追读） 科恩退下后，房间重新回归了它应有的静謐。 卡洛琳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一份新的文件上，关於铁矿石的跨国採购协议，其中复杂的关税条款和运输路线规划，才是真正值得她投入精力的游戏。金阳的流动，权力的交织，公国的脉搏，这些才是构成她世界的基石。 至於那个叫维林的骑士......等他耗尽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积蓄，自然会带著他的“石肤软藤”跪著来到自己面前，祈求一份施捨。 她喜欢这种尽在掌握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到近乎失礼的敲门声打破了五楼的寧静。 卡洛琳·钱寧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她继续批阅下一份文件，手中的羽毛笔落下，在《红叶男爵家族资產清算报告》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个传承百年的贵族，就此化为金帆商会帐簿上一行冰冷的数字。 “进来。” 门被猛地推开，一名身穿商会高级执事服饰的中年人冲了进来，他头髮蓬乱，一向笔挺的衣领也歪到了一边，脸上满是汗水。 “副会长大人！”他甚至来不及抚平呼吸，声音颤抖，“出事了！石桥城的渔场......完了！” 卡洛琳手中那支价值不菲的羽毛笔停在半空。 “巴里斯，”她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落在那位失態的执事身上，“你还有三秒钟，来组织你那被恐慌衝垮的语言。” 名为巴里斯的执事被那视线一扫，顿时打了个寒颤，但事態的严重性让他顾不上恐惧。 他强迫自己冷静，从怀里掏出一只用炼金术封口的厚重玻璃罐，双手举过头顶。 “一种前所未见的瘟疫，我们命名为『黑鳞溶解病』。” 卡洛琳没有起身，只是示意他放在桌上。 玻璃罐里装著一条巴掌大的海鱸鱼，它本该是错锚港乃至海地餐桌上最受欢迎的菜品之一。 但此刻这条鱼的样子足以让任何人倒尽胃口。 它的鱼鳞並非正常的银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黑色，许多鳞片已经脱落，露出下面溃烂的血肉。鱼的眼球浑浊不堪，最可怕的是它的鱼鰭和尾巴，已经完全溶解，变成了一团黏糊糊的胶质物。 即便是隔著厚厚的玻璃，也能感受到那股腐烂与腥臭交织的气味。 卡洛琳的视线离开玻璃罐，转而移动到巴里斯的脸上。 “爆发范围？” “石桥城七號至十二號渔场，同时爆发。” “扩散速度？” “无法估量。被感染的鱼群在一周內就会出现症状，二十四小时內彻底溶解。” “对策？” “无效！圣殿牧师的神术只能短暂延缓溶解，无法根除病源。首席炼金术士的所有抗瘟药剂，都像是在对石头施法！” “损失。” 卡洛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巴里斯的嘴唇哆嗦著，吐出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绝望的数字。 “一周，成品鱼损失三十万磅，直接经济损失五千金阳。这还只是开始，如果不加以遏制，一个月內，石桥城所有渔业资產......將彻底清零！” 五千金阳。 足以让一个男爵领破產十次的数字。 卡洛琳终於沉默了。 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咔嚓。” 那支镶嵌著碎钻，价值二十金阳的羽毛笔从中断裂。 墨水溅出，在她面前的文件上留下一个污点。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办公室的温度骤降了十度。 这已经不是一笔小麻烦了，这是足以动摇商会季度財报的重大损失。石桥城的渔场是金帆商会重要的食材供应基地之一，为整个公国东部地区的数十家高档餐厅和市场供货，是商会版图中最稳定的现金流之一。 她霍然起身，茶歇裙在空气中盪开一道优雅的弧线。 “原因查明了吗？” “尚不明確，”巴里斯的头垂得更低了，“病源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渔场的水质、饲料、环境监测，所有数据都没有任何异常。” 卡洛琳沉默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抚耳垂上的耳钉，大脑飞速运转。 凭空出现？不可能。任何现象都有其根源。 水质、饲料、环境......如果这些都不是问题，那么问题就出在更深层的、他们尚未认知到的领域。 一种未知的、连神术、法术、炼金术都无法处理的病变...... 她转过身，碧绿的眼眸中已没有了丝毫慵懒，取而代之的是决断的寒光。 “巴里斯。” “在！” “命令船队准备，我亲自去一趟石桥城。封锁石桥城渔场的一切消息，任何试图传播恐慌的人，扔进海里。” “是！” “召集公国境內所有请得动的首席炼金师、高阶牧师、高阶法师。不计代价让他们立刻前往石桥城。” “遵命！” “另外，”卡洛琳走回到桌前，拿起桌上那份关於铁矿石的协议，隨手將其放在一边，她的优先级已经改变，“去把科恩找来，让他带上所有关於新生镇和那个维林·克莱因的资料，隨我一同出发。” 提及那个开拓骑士的名字时，她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就只是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在她的心中，一个计划已然成型。 石桥城距离那个叫新生镇的开拓领，从水路走只有不到五天的路程。 既然要去处理渔场的危机，那么顺路去“拜访”一下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骑士，也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她倒要亲眼看看，那个被科恩吹嘘得天乱坠的“奇蹟之地”，究竟是什么模样。 至於那什么“石肤软藤”的技术...... 卡洛琳的指尖轻轻划过玻璃罐冰冷的表面，目光落在那条畸变的死鱼上。 三千金阳的价格，確实太过荒谬。 也许，一百个金阳，才是那个乡下骑士应得的价码。 那不是购买，而是赏赐。 是对他那点微不足道的血脉天赋的嘉奖，也是对他胆敢向金帆商会狮子大开口的......小小惩戒。 “让他等著。” 几个小时前，她对科恩如此命令。 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她决定亲自去见见那片“无根的浮萍”，然后告诉他，大海，究竟是什么顏色。 第32章 给孩子累哭了（三更求追读） 石桥城的海风，第一次失去了它应有的咸味。 取而代之的，是源自腐败与化学药剂的诡异甜腥。 七號码头被整段封锁，往日里堆积如山的渔获、忙碌的搬运工、喧闹的水手都消失不见，只有一队队面色凝重的金帆商会卫兵，在码头区內沉默站立。 卡洛琳一行人从码头下船，她身著及膝褶裙搭配斗篷，在兼顾出行便利的同时也保持了体面。 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迎了上来，他身上那件绣著银色烧瓶图案的法师袍沾染了不少污渍，神情也是疲惫不堪。 “副会长大人。”他是商会首席炼金术士，瓦勒里乌斯大师，一位在整个海地公国都享有盛誉的人物。 卡洛琳的目光越过他，投向被卫兵严密看守的渔场水域。 那里的海水呈现出不祥的灰绿色，几艘小船正在水面上进行打捞作业，捞起的网兜里儘是些不成形状，好像融化蜡油般的粘稠物。 “告诉我结论，瓦勒里乌斯大师。”卡洛琳的声音没有温度。 老炼金术士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我们无能为力。“ 他递上一份用油布包裹的报告，“这不是任何我们已知的瘟疫。它不具备魔法灵光，神术的净化仪式只能延缓，无法逆转。” 卡洛琳接过报告，默默听著。“我们尝试了十七种广谱抗瘟药剂，三十三种炼金解毒剂，结果都一样。” 瓦勒里乌斯指向一排摆在码头上的密封玻璃缸，里面浸泡著不同阶段的病变鱼类。 “它更像是一种......生命形態的彻底崩溃。我们观察到，病源会直接攻击生物最基础的生命结构，导致其从內部瓦解。它的生命能量会凭空消散，这违背了我们对生命炼金的所有认知。” 卡洛琳沉默地听著，那双碧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一旁的巴里斯补充著，“我们邀请了附近的自然学派魔法师，他们也无法从水质、水草或是任何自然环境中找到异常。” “但好消息是，目前这个病没有扩散到其他渔场。” 凭空出现、无法解析、无法对抗。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重锤，敲在金帆商会的命脉上。 卡洛琳终於收回了视线，她转向跟在身后的科恩。 “去往王都的信使出发了？” “是的大人，”科恩立刻回答，“最高级別的加急信件，预计一周內，海森博格法师学院的席位法师就能抵达。” 一周。 卡洛琳在心中计算著这个时间。她没必要乾等，趁这个时间去一趟新生镇正好。 “大师，继续你们的研究。”她的声音恢復了往日的决断，“我要你们解析出这种『崩溃』的每一个阶段，就算无法治癒，我也要知道它毁灭一切的详细过程。所有经费不受限制。” 老炼金术士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属於研究者的光芒。 卡洛琳转过身，裙摆在海风中飘舞，掀开处露出一截雪白紧致的小腿。 “科恩。” “在，副会长大人。” “新生镇，离这里有多远？” 科恩愣了一下，但还是迅速回答：“走水路的话，不到三天路程。” “很好。”卡洛琳的指尖轻轻拂过耳垂上的耳钉，“在我们的王都法师抵达之前，我恰好有些空閒时间。我想去亲眼看一看你口中那个能创造『奇蹟』的开拓骑士。”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安排一次无足轻重的郊游。 “带上那些死鱼罐头，路上我要好好研究一下我的『新麻烦』。” ...... 与石桥城令人窒息的压抑不同，新生镇的空气中满是泥土、汗水和刨木的味道。 一切都是新的，粗糙但充满了生命力。 领主府邸三楼的实验室內，维林正专注地盯著一套简陋的蒸馏装置。剥离烧瓶在酒精灯的加热下冒著细微的气泡，一滴滴粘稠的液体顺著冷凝管缓缓滴入下方的收集皿中。 这是守备队从沼泽边缘捕获的地底蠕虫，他们曾经的主要业务就是替出资人寻找魔法材料。 而这次是为了巴雷特，这是他提纯魔药的辅材之一。 维林关掉酒精灯，小心地將萃取的地底蠕虫粘液封存好。 下一项实验马上就要开始了。 “进来吧。” 房门被打开，小兰低著头走了进来。她已经换上了一套方便活动的短衫和裤子，但依旧难掩肉感十足的身材。 “大、大人......” “准备好了？”维林没有回头，“开始吧。” 小兰的脸颊染上红晕。 她咬著嘴唇，磨磨蹭蹭的走到房间中央，空地上铺著一张兽皮。 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认命地躺了下来。 维林没有关心这些细枝末节，他拿出了专门准备的笔记本，翻到了最新一页。 “今天教你仰臥束脚式。双脚脚心相对，膝盖向两侧打开，自然下沉。” 小兰照做了。 可当她脚心贴合，膝盖摊开后，她豁然发现这个动作有多么的羞耻！ 而隨著四肢持续发力，短衣短裤也被拉扯得紧绷，既可怜又充满了诱惑。 仅仅十几分钟后， 空气中散发出淡淡奶香的汗味。 那件粗布短衣本就洗的有些薄了，此刻被汗水一浸，更紧紧地贴在了身体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维林没有在意这些。 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视野中的数据面板上。 【剥离魔药：主材：標准原血晶118.2克。辅材：初生曼德拉草的根须粉末20克......】 又降低了！ 维林难掩兴奋的情绪，继续指导小兰，“咱们再来一组下犬式......” 本就疲惫至极的小兰眼眶一热，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个念头在心中燃起。 要杀要剐都行，就算是死，也比每天像这样被维林大人褻玩要好！ 她猛地坐起身，也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衫和头髮。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第一次没有躲闪，直视著维林。 “大人！” “我......我做不到了！是很感谢您把我从奴隶贩子手里救出来，但其他什么事情我都能做，就是......就是我再也不会做这种事情了！” 小兰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但维林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看来是每天训练强度太高了，都给孩子累哭了。 第33章 家书（三更求追读） 维林停下了记录的笔，他看著眼前这个蜷缩在兽皮上的女孩。 揉了揉眉心，他以前也遇到过类似情况。 过於投入实验，忽略了同门师兄师弟的感受，或有意无意的受到他人的牴触。 但这次不能和以前一样了，小兰是维林找到的唯一一个秘银阶血脉拥有者，他提醒自己，以后要多关心小兰，不能抓大放小。 寒了实验体的心。 所以这一次，维林调整了下情绪，用他自认为温和的表情看向小兰。 “是训练强度太高，你累了？如果饿了的话，我拿麵包给你吃。” 这一反常態的关心，让小兰的哭声一滯。 她想大喊，不是的！根本不是因为累！ 是因为你让我做的这些姿势，让我想起了《红宝石服务指导手册》里那些不堪入目的插图！是因为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摆弄的玩物！ 可这些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承认自己看过那种东西，甚至对里面的內容如数家珍？ 极致的羞耻感堵住了她的喉咙。 她只能拼命摇头，泪水甩得到处都是。 “不......不是的，大人......” “我......我不想再做这些动作了......求您了......” 小兰的声音带著浓重的鼻音，语无伦次。 “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去修城墙，去沼泽里搬木头，去打扫兽栏......什么脏活累活我都能做！就是......就是別再让我做这个了！” 她几乎是在哀求，双手合十，不停地告饶。 维林尷尬地看著小兰，抗拒反应的激烈程度超出预期，感化失败了。 看来自己真没有哄女孩那两下子。 得再换个方法。 “小兰，这些训练並不是为了惩罚你。” “你的身体里沉睡著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但同时，也有另一种力量在排斥它，这正是你过去所有不幸的根源。” “我教给你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舒缓你体內衝突的血脉。这是一种锻炼，小兰，一种能让你掌握自己命运的锻炼。” 维林向前走了半步，居高临下地看著她。 “你想一想，最近是不是倒霉的事情变少了？” 小兰怔住了。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呆呆地看著维林。 那双酒红色的眼睛里，没有她想像中的欲望和迷恋，只有关心。 这才回想起这段时间的每一次“训练”。 维林大人確实从未有过任何轻薄的言语，他的每一次触碰都是为了纠正她错误的姿势，短暂而克制。 他的目光也总是停留在她发力的肌肉、弯曲的脊背上。 这眼神，和村子里教导民兵的毛利大叔，在指点新人时一模一样。 他......他好像真的只是在指导自己锻炼？ 那这些天自己脑子里的那些画面......那些羞耻的感觉......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脚底直衝头顶，小兰只觉自己脸红的发烫，脑袋有些晕。 难道......难道屋子里的变態只有我自己？？？ 如果之前用“羞耻”来形容的话，小兰现在的心情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社死”了。 她更加无法开口解释，她只能固执地低下头，像一只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我......我还是不想练了......” 她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维林看著她的这副样子，轻声嘆了口气。 看来纯粹的逻辑说服与目標激励，对实验体的情绪干预效果有限。 需要引入新的变量，原本他不想这么做的，毕竟有些道德绑架。 维林转身去了自己办公室，从一摞文件中抽出一封火漆已经被拆开了的信件。 “今天中午，从绿脉城来的信使送来了这个。” 他將信递到小兰面前。 “我本打算在你完成今天的训练后，再把消息告诉你。” 小兰愣愣地接过信，信封的羊皮纸质地精良，上面印著克莱因伯爵家族的纹章。 但仅止於此了，她不认字。 维林待她验证完了信件，便打开了信，逐字逐句指著给她念出来。 信是莉莉婭小姐写来的，字很漂亮。 信的开头，是向维林匯报灰狼佣兵团家眷的安置情况。莉莉婭將他们都安排在了男爵府下辖的一处草药园里工作，食宿无忧，孩子们也得到了照顾。 维林继续往下念。 信的后半段提到了她。 莉莉婭写道，她在处理佣兵家眷事宜后，按照维林的要求派人去小兰的家乡——那个已经被彻底焚毁的村庄——再次进行了確认。 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出现了。 村子被屠戮的那天，小兰年仅七岁的妹妹，恰好跟著邻居一家到邻近的镇子上去赶集，从而逃过一劫。 莉莉婭已经找到了他们，並將邻居一家都接到了男爵府。他们成为了庄园的僕役，而小兰的妹妹...... “......小达莉是个非常可爱乖巧的孩子，我很喜欢她，已经让她跟在我身边，当我的贴身小侍女。请不要担忧，我会像照顾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照顾她。” 当她听到“小达莉”的时候就有些恍惚了。 妹妹......还活著？ 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拽著她衣角，会甜甜的喊“姐姐”的小女孩。 还活著？ 巨大的、震惊的、无措的情绪，击中了她的灵魂。 紧接著，积攒了数年的思念、恐惧、绝望和后怕，如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哇——” 她再也压抑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次的哭声里没有了委屈和羞愤，只有失而復得的喜悦和无尽的感激。 她所有的想法，所有的误会，所有的羞耻，都在这一刻被冲刷得一乾二净。 她看向维林，那个给予了她新生，如今又拯救了她唯一亲人的男人。 他就是神明。 是她生命中的光。 维林静静地等待她情绪稍稍平復，才再次开口，他並没有高高在上，声音依旧沉静。 “一个女僕的薪水，並不足以支撑你家人的开销，小兰。克莱因家族不会白养閒人。” 他一字一句，循循善诱。 “目前，你妹妹的食宿用度，可以由我预先支付，但这笔钱，你需要偿还。” 小兰抬起头，泪水还掛在睫毛上，眼神却彻底变了。 “按照我说的，锤炼你的身体，成为我的护卫。你的报酬將远远超过一个女僕，你將有能力用自己的双手，为你和你妹妹挣得一个安稳富足的未来。” 维林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 “选择权在你：是成为能保护家人的强者，还是继续像现在这样，只能依靠別人的善意和怜悯过活。” 小兰看著那只伸出的手，宽厚，有力，指节分明。 她毫不犹豫地握了上去。 “我......我明白了，大人。” 她抹掉脸上的泪水，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走回那张兽皮垫上。 这一次，她再也没有了扭捏和迟疑。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朦朧的泪水，看向那个正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的男人。 “大人......” “请......请继续指导我。” 第34章 黑石之手（三更求追读） 林堡省。 群山拒绝披掛绿色的罩衣，它们选择终年向天空喷吐由煤灰、铁屑构成的黑烟。 永夜堡，一座以钢铁与意志盘踞在山脉间的巨兽，同时也是黑石之手商会的巢穴。 城堡顶层。 这里的空气中没有城內那无处不在的煤灰与铁锈味，只有昂贵龙涎香料的气息。 赫克托·埃斯特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文件最上方用醒目的红色墨水標註著：《关於三號矿井结构性塌方事故的初步调查与善后处理报告》。 在他的签名旁，一个括號里標註著刺眼的数字：1274。 他將报告隨手扔进处理完的公文堆里。 办公室最深的阴影里，一个全身都笼罩在灰色斗篷下的人开了口。 那声音仿佛是两块生锈的金属在相互摩擦。 “一千多条鲜活的生命，在你这里甚至不值得在你的办公桌上多停留几秒。” 赫克托没有回头，他抽出一方丝绸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著自己的指尖。 “仅仅是损耗品而已，大人。损耗品不配消耗我宝贵的情绪。” “你真的不准备赔偿了？毕竟一千多人就代表了一千多个家庭。” 赫克托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著阴影中的那人。 “大人，正如你所说，他们背后还有一个个家庭。所以我就不追究他们因为操作失误为我造成的重大损失了。” “哈哈哈，很好。” 斗篷下的帝国法师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带著令人不快的满意。 “看来你对於我们准备的『开胃菜』，给出了相当不错的评价。” 赫克托那张因缺乏日照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掛著温文尔雅的微笑。 “高效，简单，並且效果显著。” 他走到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拿起一个厚重的金属盒。 “它精准地击中了金帆商会的痛点，那个自以为是的女儿，现在一定在她的渔场里焦头烂额，像一只被烫了爪子的猫。” “金帆商会那些愚蠢的炼金术士现在一定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寻找著他们想像中存在的『病源』。他们永远不可能想明白，他们的敌人根本不是什么瘟疫，而是『规则』！” “规则，向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帝国法师的声音里带著居高临下的讚许。“帝国欣赏有效率的猎犬。” “至於金帆商会那种妄图挣脱锁链、永远养不熟的野狗，它的脊樑必须被毫不留情地打断。” 赫克托微微躬身，他的姿態谦卑得如同一个正在聆听教诲的学生，眼神里却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 “那么，用於终结这场滑稽闹剧的『主菜』是否已经可以登场了？” 帝国法师没有立刻回答。 他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將一个巴掌大小的水晶瓶，缓缓推到了桌子中央。 瓶子由一整块无色水晶雕琢而成，瓶塞用某种泛著银光的神秘金属紧密封装。 瓶內瑰丽华彩流淌。 “这里面，封存著『枯朽』。一种足以让任何高级魔法木材，一个星期內彻底腐朽成一滩烂泥。” 帝国法师的声音里带著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你只需要將它投入石桥城附近的主航道，洋流会替你完成剩下的工作。金帆商会的舰队，他们引以为傲的海上马车队，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堆泡沫。” 赫克托的脸上再次浮现笑容，不过这次更加真诚。 这才是他想要的艺术。 无声、致命且无可挽回。 先用渔场的危机，驱赶愚蠢的羊群，將卡洛琳那个银髮魔女调离她的老巢。 在她为了那些腐烂的鱼而疲於奔命时，再彻底摧毁她的根基——那一支支保证她敢於承接巨量运输的远洋舰队。 当她的航运体系彻底化为乌有，当她的资金炼应声断裂，他赫克托將会以一个低到近乎侮辱的价格，收购金帆商会的一切。 一场完美的绞杀。 “而帝国所需要的，”法师的声音將赫克托拉回现实，“是你，在继承了埃斯特侯爵的爵位之后，让整个林堡省成为帝国插入公国心臟的第一枚楔子。” “如您所愿。” 赫克托微笑著，他的手指却在无人察觉的角落，轻轻摩挲著一枚印有帝国不死鸟徽记的金幣。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一名身著黑色执事服的下属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动作流畅地单膝跪地。 “会长，最新的情报。卡洛琳·钱寧的旗舰『海妖之歌』號，已於昨天上午抵达石桥城港口。” 赫克托轻轻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棋子正按照他的预想，移动到它该在的位置。 “她有什么动向？” “她召集了所有能找到的炼金术士和高阶牧师，似乎是想在石桥城亲自解决渔场的问题。” 执事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更为精確的语言。 “另外......根据眼线匯报，她在出发前带走了很多关於『新生镇』的资料。” “新生镇？” 赫克托重复著这个完全陌生的地名，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根据金帆商会內部报告显示，是一个在灰海沼泽边缘，由克莱因家族名不见经传的旁支建立的领地。”执事恭敬地回答，“根据资料库显示，灰海沼泽一无所有，除了吞噬人的泥坑和扰人的蚊子。” “我们的情报网络在那片区域完全是个盲点，因为它太过贫瘠，没有任何值得我们关注的价值。” 赫克托挥了挥手，示意执事可以退下了。 一个无足轻重的开拓骑士。 卡洛琳·钱寧大概是病急乱投医了，想从那个可怜虫的身上榨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利益，来弥补她在渔场上的损失。 可悲，又可笑。 近几年，金帆商会在商场出手越来越凌厉，尤其是在铁矿石的生意上，这个女人的商业嗅觉像野兽一样敏锐，屡次三番地破坏他的布局。 她那种不讲道理的天赋，让他想起了那个总是把“血统”、“出身”掛在嘴边的父亲，以及那个一无是处，却能名正言顺继承一切的嫡长子哥哥。 他们脸上那种理所当然的傲慢，和这个女人如出一辙。 他討厌这种感觉。 所以，他要亲手摺断她的傲骨，將金帆商会连同那个银髮魔女一起，变成他收藏室里最精美的藏品。 第35章 定价权（三更求追读） 灰海沼泽的边缘，新生镇的城墙下，维林正静静等待著。 科恩的信使昨天送来了一则消息：金帆商会的副会长，卡洛琳·钱寧，將亲自到访。 一列车队卷著尘土停下。 为首的黑色马车被侍从拉开，一只包裹在黑色短靴里的足踝探出，继而是一条旅行褶裙下的修长小腿。 卡洛琳在侍者的搀扶下落地，她银白的长髮在风中微扬，双眼四处打量，扫过维林，扫过他身后那座藤蔓构成的城墙。 维林迎了上去。 “钱寧副会长，欢迎来到新生镇。” 她没有回应维林的欢迎，平静地打量著他。 这是一个比报告里描述的更显年轻的男人，面容清秀，气质沉静，没有见到大人物的侷促，只有学者般的平静。 “带路吧，克莱因骑士。”她的声音清冷，不带情绪。 穿过城门，展现在卡洛琳一行人面前的並非他们想像中开拓领的脏乱无序。 街道由压实的土石铺就，两侧排水沟清晰可见。街道两旁的建筑全部刷上了白色涂料，统一的建筑风格带来了强烈的秩序感。 更让她在意的是，当他们一行人走过时，那些正在劳作的领民们会停下手中的活计，向维林投以发自內心的尊敬目光，然后默默地躬身行礼。 那不是对领主的畏惧，而是更纯粹的拥戴。 这片贫瘠的沼泽里，似乎真的诞生了某种她未曾预料到的东西。 领主府邸二楼的会客厅，陈设简陋但並不显得寒酸。 卡洛琳毫不客气地占据主位，將旅行斗篷隨手搭在椅背，交叠的双腿露出被褶裙勾勒出的紧致弧线。 她甚至没给维林落座的机会。 “克莱因骑士，我的时间很宝贵。” 卡洛琳的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开门见山。 “石肤软藤。” “我们通过之前的交易明细和今天简单评估。” “得出结论，一项有趣的炼金造物，但不是一门合格的生意。” 她的目光转向窗外那看似宏伟的城墙，语气里带著怜悯。 “抗衝击强度不及二等海崖岩的七成。韧性有余，硬度不足。更致命的是......” 她顿了顿，碧绿眸子闪过一丝讥誚。 “它竟然怕火。克莱因骑士，寻常的一只火把，你的『新生镇』就会变成一堆世界上最大的焦炭。一个连基础防火都做不到的建材，在我的评估体系里，一文不值。” 她的话语里没有威胁，却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评判。就像长辈在指点一个天真孩童的幼稚作品。 “不过，我欣赏你的『创意』。” 卡洛琳收回目光，重新落在维林脸上，姿態如同女王在施捨一个乞丐。 “金帆商会，可以收购它的培育技术。我出价三百金阳。” “买断你的『创意』，不是你的『城墙』。” 空气安静。 维林没有立即回应，反而在卡洛琳审视的目光中，不急不缓地拉开了她对面的椅子，泰然坐下。 这个动作本身，就是无声的拒绝，一个將双方拉回对等地位的宣告。 “副会长阁下。” 维林笑了，眼中没有被冒犯的愤怒。 “你的眼光只看到了『墙』。” “你用旧世界的目光，来估量新世界的技术，这很可悲。” 卡洛琳脸上的慵懒笑容凝固。 维林无视她变冷的眼神，继续说道。 “石肤软藤，只是我园里的第一株盆栽。” “我今天，不卖產品。”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 “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投资未来的机会。我，提供技术核心；金帆商会，提供资金和渠道。” “成立一个以我为绝对核心的实验室。” 卡洛琳的身体微微后仰，仿佛听到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维林迎著她的目光，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至於收益......我拿70%。” 房间內的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科恩的脸色惨白如纸。 “哈。” 卡洛琳发出一声荒谬和不屑的笑声。 “一个偏远沼泽里的开拓骑士，要分走金帆商会70%的利润？”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维林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著他，阴影將维林完全笼罩。 “克莱因骑士，你的自信，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著危险的讯息。 “好吧，我也给你一个合作方案。” “我提供你所说的一切，包括你的生命安全。” “收益，我九你一。” “这是我最后的慷慨，也是你唯一的机会。” 维林不置可否地靠回椅背，抬头迎向她的视线。 “看来，我们对『价值』的认知存在巨大的分歧。” “这样吧，副会长阁下，明天。” “我会让你看些新东西。” “届时，我们或许可以重新討论一下......谁才有资格定义慷慨。” ...... 夜色笼罩新生镇。 白日里的喧囂沉淀下来，只剩下风吹过藤蔓墙体时发出的低沉呜咽。 领主府邸二楼的会客厅，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被推开，小兰带著科恩进来。 他见维林並没有起身迎接，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近前，怀里还抱著一个略大的箱子。 “克莱因阁下。”科恩的声音带著歉意，“很抱歉，在这么晚的时候打扰您。” 他將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解开包裹，打开箱子。 露出一台由黄铜和水晶构成的精密仪器。 “这是您之前通过商会订购的炼金设备，水晶是请王都的工匠大师按照你画的图纸打磨的。” 维林还是承认这份人情的，如果没有科恩的运作，这个显微镜应该还要晚一周才能做好。 科恩搓了搓手，似乎在组织语言。 “今天......副会长的態度，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她並非有意针对您。” 科恩苦笑著，“商会最近遇上了大麻烦，任何一笔支出都必须慎之又慎。” 维林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科恩领会，回应道：“石桥城的渔场出事了......” 他將那场被命名为“黑鳞溶解病”的灾难，用儘可能客观的语言描述了一遍。 从鱼鳞的黑化到溶解，再到药石难医的现状。 “瓦勒里乌斯大师的结论是，那並非瘟疫，而是一种......生命形態的彻底崩溃。” 科恩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维林听著敘述，越发觉得症状熟悉。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科恩面前。 “我有一个猜想，你拿一份样本出来。” 第36章 辐射（三更求追读）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会客厅的窗户，在木地板上投下光斑。 空气中漂浮著尘埃，以及木蜡味道。 卡洛琳端坐於主位，她换了一件干练的骑行裙，深蓝色布料紧贴身体曲线，脚上是做工精良的黑色长靴。 她没有看其他人，只是用指尖轻轻叩击著桌面，发出单调的节拍。 她在等，等那个开拓骑士献上他所谓的新东西。 然后，她会將其贬得一文不值。 门被推开。 维林走了进来。 他身后是小兰，怀中抱著一个用亚麻布盖著的物件。 “钱寧副会长，上午好，久等了。” 维林的声音平静无波。 他示意小兰將东西放在桌上，隨后揭开了亚麻布。 一台黄铜与水晶构成的古怪仪器。 卡洛琳的视线在仪器上停留片刻。 “这就是你的『新东西』？”她的语气带著毫不掩饰的失望。 “某种炼金师的玩具？” 维林没有理会嘲讽。 他將一罐病鱼放在桌上，又从木盒里取出另一个瓶子，里面是正常的鱼。 卡洛琳在看到病鱼的那一刻，就扭头寻找科恩的身影。 科恩头皮发麻，但不敢抬头回应自己上司的目光。 维林则继续说著。 “请允许我为您纠正一个根本性的错误。” 维林一边说，一边用镊子夹起一小块病鱼的溃烂皮肤。 “疾病，是一种生命形式对另一种生命形式的寄生或攻击。但你们的海鱸鱼，並非死於任何生命，它们是被无形的力量，从最基础的层面被『抹除』了。” 卡洛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克莱因骑士，我必须承认，你很会编造一些听起来很唬人的词汇。但这种空洞的言辞，在金帆商会的帐簿上换不来哪怕一个铜叶。” “言辞確实不能。”维林抬起头，酒红色的眼睛迎向卡洛琳，“但事实可以。” 他后退半步，向那台仪器做了个“请”的手势。 “来看一看，亲眼看看你那价值五千金阳的损失，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卡洛琳站起身，带著审视与挑剔的目光缓步走到仪器前。 带著几分不情愿，俯身凑向那个最小的水晶目镜。 “你的姿势不对。”维林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角度和距离必须精確，否则你什么都看不到。” 不等卡洛琳回应，一只手便轻轻扶在她的后脑上，引导她调整位置。 那只手温热而有力，指尖隔著银髮，触碰到她的头皮，带来陌生的触感。 “放肆！” 卡洛琳猛地就要起身，眼眸中燃起怒火，就要挣脱。 维林的手掌却骤然加重了力道。 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廓。 “钱寧副会长，”他的语调平静，“你每浪费一秒钟，石桥城的渔场就多蒸发一千金阳。” “现在，闭嘴，然后看。” 卡洛琳的胸口起几下，那双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但“一千金阳”这个词让她找回了冷静。 她发誓，如果这对渔场没有帮助的话，一定要维林付出沉重代价。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重新俯下身。 这一次，视野在短暂的模糊后，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她从未想像过的地狱。 没有鳞片，没有血肉，只有一片崩坏的景象。 无数本该规律排列的结构，此刻却像是被颶风席捲过的村庄，支离破碎。许多结构的核心部分，皱缩成漆黑一团的死物，而更多的结构则乾脆失去了边界，融化成一片无法分辨的浆糊。 “现在，看这个。” 维林的声音將她从震惊中拉回。 他更换上那份健康的鱼类组织。 卡洛琳这次不用维林再提醒，就调整好角度看去。 镜片下的世界截然不同，无数饱满的微小单元，如一个个码放整齐的麵包排列在一起。 两者对比之下，那种毁灭性的“崩溃”显得触目惊心。 卡洛琳缓缓直起身，满脸震惊和困惑。 “这是......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乾涩。 “细胞。”维林平静地吐出一个她闻所未闻的词汇，看著卡洛琳困惑的脸，“所有生命最基础的构成单位。左边，是被摧毁鹅蛋废墟。右边，是它本该有的样子。” 他用平稳的语调，投下一枚更重的炸弹。 “这不是瘟疫，也不是炼金术士们已知的毒素。你们的敌人，是一种高能量的『污染』。我的猜想是，有人在石桥城的渔场里，投放了某种能够持续释放这种能量的金属。” 卡洛琳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用自己过往二十多年的知识体系去理解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污染？金属？” “你可以想像成，”维林打了个比方，“有一场永不停歇的箭雨，正在穿透水流，无差別地射击那些鱼。每一支箭都小到看不见，但数量无穷无尽。它们不断放射，直到整个生命结构彻底瓦解。” 房间內一片死寂。 科恩和巴里斯已经听得目瞪口呆，这套理论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证据。”卡洛琳终於开口，声音紧绷，“我需要切实的证据，而不是一个无法验证的猜想，克莱因骑士。” “证据，就在你的渔场里。”维林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有此一问。 “投放者为了確保效果，必然会考虑到鱼群的习性和活动深度。所以，他们投放的金属块，一定不止一块两块。而且大概率通过锚定的方式，悬浮在海洋的特定深度。” 他看向卡洛琳，目光锐利如刀。 “你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渔场，在水下十五到二十米深度的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我保证他们会有所发现。” 维林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还有，派去的人，从头到脚，必须穿戴用纯银內衬製作的全身防护服。否则，他们的下场会和那些鱼一模一样。” 他最后看著卡洛琳那双震撼未消的碧眼，缓缓说道： “银是少数能有效偏转这种死亡箭矢的金属。” 卡洛琳的目光盯著维林，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动摇，只有无比强烈的自信。 正如自己纵横商界一样。 她的大脑告诉她这是荒谬的，但她的直觉，那种商界拼杀淬炼出的直觉，却在疯狂提醒她—— 他说的是真的。 第37章 启源会 三天了，清晨的阳光已无法给卡洛琳带来丝毫暖意。 她的耐心已经耗尽。 虽说维林带她看了些“新东西”，那片土豆田，那个叫海盐薯的东西，维林展示的催生天赋...... 虽说一切都很奇妙。 但这改变不了它们只是一片土豆田的事实。 对於金帆商会每天都在失血的伤口而言，这不过是无关痛痒的绷带。 她正准备结束这场闹剧，回石桥城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名信使快马加鞭，坐骑口吐白沫力竭般地倒在领主府邸门前。 信使小步快跑衝进卡洛琳一行的住处，面色苍白，眼神儘是疲惫。 “副会长阁下！” 信使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用火漆严密封装的信件，以及一个由纯银打造的匣子。 卡洛琳在看到匣子时瞳孔一缩，隨即又释然。 既在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卡洛琳接过信件，用指尖划开封口，迅速扫视著上面的內容。 信上的內容，与维林的推测別无二致。派出的潜水员穿著临时赶製的银衬防护服，在渔场十五到二十米深的水域，果然发现了数个用铁链和浮漂锚定的金属块。 她的手微微颤抖，將目光投向那个银匣。 巴里斯上前，用一把特製的钥匙打开了匣子。 匣內，是一块拳头大小灰扑扑的金属块，像是最廉价的铅锭，平平无奇。 卡洛琳下意识地凑近，想要看的更清楚。 “疯了？” 一只手忽然探来，快如闪电，“啪”的一声將银匣重重合上。 “现在你相信了吗？” 维林的声音將她从震惊中唤醒。 “海盐薯，显微镜，还有这个......”他指了指银匣，“它们都只是工具，是有形的產物。而我真正的价值，是这些工具背后的东西。” 维林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是锁在这里的知识。钱寧副会长，我能看到你看不到的世界，理解你无法理解的规则。” 他迎向卡洛琳那双恍惚的碧色瞳孔。 “今天，我可以解决你的渔场危机。明天，我就能让你的盐碱地长出粮食。后天，我或许能让你那些昂贵的魔法战舰拥有钢铁般的强度。” “与我合作，你投资的不是某一项技术，也不是某一个產品。” 维林的声音清晰而有力，迴荡在寂静的会客厅中。 “你投资的是一个新时代，你们金帆商会將是那个新时代的第一批居民。” 卡洛琳紧紧抿著唇，那身挺括的骑行服此刻却显得有些空荡。 她看著维林，眼神复杂莫名。 良久，她终於开口。 “这种......『污染』，对人的影响是什么？” 维林以为是担心刚刚看银匣的副作用，“你不用担心，短时间的接触只会让人感到疲劳噁心。但如果长时间接触，会皮肤红肿、脱髮，再严重就会流鼻血、头晕、极度疲劳。” 卡洛琳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冰冷的杀意。 她转头看向自己的执事巴里斯，声音恢復了往日的果决锐利。 “巴里斯！” “在，副会长阁下。” “立刻去查！就在石桥城，给我把过去半个月內，所有出现类似症状的渔民全部找出来！” 卡洛琳站起身，在房间內来回踱步，强大的商业本能在此刻完全激活。 维林对她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她能通过抓到辐射后遗症的特点来寻找幕后主使。 在接触从未了解过的新知识后的一分钟內。 真是一头雌狮。 谈判，在一种全新的氛围中重新开始。 “......要解决这个问题，以及未来可能出现的更多问题，”维林平静地陈述，“你们商会现有的体系行不通。它像一张精美的渔网，看似兜得住，但实际上真正重要的东西却兜不住。” “我们需要一个独立的、绝对机密的部门。” 卡洛琳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想要什么？” “我不是想要，而是告诉你必须怎么做。”维林纠正著，“这个部门......就叫『启源会』。它的所有研究，由我一人决断。你可以给我提需求，但不能左右我如何开展研究。它的存在，只对你我负责。” “不可能！”卡洛琳豁然抬头，女王的气势迴光返照般燃起，“金帆商会不养一头无法控制的野兽！我可以给你资源，但必须由商会的人监督！” “监督？”维林笑了，笑容里带著一丝怜悯，“你派来的炼金术士，连『细胞』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能监督什么？监督我今天心情好不好吗？” “钱寧副会长，你可以派人来，但他们是我的学生，不是监工。这是底线。” 一番激烈交锋后，卡洛琳被迫接受了现实。她可以派出团队，但必须作为“助手”听从维林的调遣。 “最后，收益分配。”卡洛琳深吸一口气，这是她最后的阵地，“技术是你的，但资金、渠道、人力都是金帆商会的。我七，你三。” “不，”维林摇头，“我七你三。我提供的是从0到1，你提供的是从1到100。没有我这个0，你的一切都是海浪上的泡沫。” 最终，在他舌灿莲的辩论下，以维林六、金帆商会四的比例达成了这份对金帆商会来讲略吃小亏的协议。 卡洛琳伸出手。 维林握住了那只手，细腻，微凉，却蕴含著倔强的意志。 窗外的阳光正好，一个足以改变整个公国商业格局，乃至世界进程的神秘机构，就在这间简陋的会客室里悄然诞生。 在庆祝达成合作的晚宴上，长条木桌上摆著几样简单的菜餚。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大盘炸成金黄色的薯条。 卡洛琳捏起一根，放入口中，酥脆的外壳和软糯的內芯，伴隨著淡淡的咸香。 让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稍放鬆。 “这就是海盐薯。”维林端著酒杯，看著恢復了优雅的卡洛琳，“它能將盐碱地转化为良田。” 卡洛琳的眼神微微一动，这个男人总能精確地击中她的痛点。 就在她准备说些什么时，会客厅的门被猛地撞开。 又是一个信使，他比白天那位还要狼狈，他浑身湿透，带著一股海水的咸腥味冲了进来，脸上带著见鬼般的惊慌，声音嘶哑。 “副会长阁下！不好了！错锚港最新消息，第三舰队突然出现了大面积船蛆寄生！那不是普通的船蛆，旗舰烈酒號的附魔龙骨木遭到入侵，三天就像湿透了的烂泥一样，用手一捏就碎！炼金师们束手无策！” “哐当！” 卡洛琳手中的银质刀叉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第38章 船蛆「灾星」 时间，倒退回五天前。 错锚港。 这是一座为季风而生的港口，每当风暴之月来临，那些往返於公国南北的商船，便会如同归巢的候鸟般涌入这片天然的避风港进行休整与补给。 此刻，金帆商会引以为傲的第三舰队正安静地停泊在专属的深水泊位区。 旗舰“烈酒號”器宇轩昂地位於最中央，它的船首像是一尊咆哮的雄狮，它被魔法师们铭刻了“破浪”与“坚固”的双重附魔，即使在最恶劣的海况下，也能保证船体的稳定。 码头上，水手们的吆喝声、铁匠铺的敲打声、小贩的叫卖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属於港口的喧囂交响。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穿著普通粗麻布短衫的脚夫。 和往常不同，他今天没有走常走的上工路线，他扛著麻袋，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上，冷汗浸湿了后背的粗麻布衣。 因为，在他的麻袋底下，藏著一个並不起眼的瓦罐。 那瓦罐表面粗糙，没有上釉。唯一特殊的地方在於它的封口，一层厚厚的灰色蜂蜡將罐口密封得严严实实。 一想到给自己罐子的黑衣人，和夹在他腋下的女儿，脚夫更紧张了。 他心下告诉自己，必须成功，这本身也没什么难的。 在路过第三舰队泊位时，他正准备“不慎一滑”时，一个醉醺醺的水手走了过来。 “砰！” 两个人撞了满怀。 “你他妈没长眼睛啊！”那水手一把推在脚夫胸口，脚夫失衡倒地，麻袋里的瓦罐“咕嚕”一下就滚了出来，眼看就要在石板地上摔碎。 这一下，周围好几个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脚夫的魂都快嚇飞了，他几乎是手脚並用地扑过去，在瓦罐落地前一刻抱住了它。 可能是这个动作太滑稽了，引来了几声鬨笑。 “哈哈，宝贝疙瘩啊？藏了什么好酒？拿来给本大爷看看。”那个喝醉了的水手打著嗝调笑他。 脚夫抱著瓦罐，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著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一个码头上的工头走过来，一鞭子抽在醉水手背上：“滚回去睡觉！別在这儿闹事！” 隨后又踹了一脚那个脚夫，“你！磨蹭什么，还不快滚去干活！” 脚夫如蒙大赦，手脚並用地爬到引水渠边，看也不看，就將那要命的瓦罐丟进水里，然后头也不回地混进人群跑了。 海水之下，冰冷而黑暗。 瓦罐的铅蜡封口在海水的侵蚀下，开始缓慢地溶解。一种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微小颗粒从瓦罐的缝隙中逸散出来，混入洋流，无声无息地朝著那些庞大的船体飘去。 它们是幼虫，一种经过帝国炼金术和生物魔法改造过的魔法生物，它们是专门以高级魔法木材为食的船蛆。 名为“灾星”。 ...... 错锚港最昂贵的临海画廊里，正举办著一场名为“蔚蓝狂想”的画展。 赫克托·埃斯特就站在这里。他没有穿在永夜堡时那身沉闷的黑色正装，而是换上了一套裁剪得体的米白色丝绸礼服，胸口点缀著一朵娇艷的深红色玫瑰。他那张因缺乏日照而苍白的脸，在画廊柔和的魔法灯光下，显得像一尊精致的古典雕塑。 他优雅地端著一杯香檳，身边围绕著一群穿著华丽长裙的贵族女士。 “埃斯特先生，您对这幅《风暴之女》怎么看？画家说他描绘的是海神愤怒的女儿。”一位面容姣好的女伯爵满眼倾慕地问道。 赫克托的目光落在画上，那是一个在狂风巨浪中挣扎的女神形象。他微微一笑，笑容温文尔雅，他嫻熟地品评：“画技不错，但画家弄错了一件事。真正的风暴，从不咆哮。” “它只是沉默地改变洋流，然后静静欣赏，那些自以为能驾驭风浪的船，在错误的航道上撞得粉碎。” 他是在说画，但也是在说卡洛琳、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哥哥。 女士们发出阵阵讚嘆，为他独特的见解而著迷。 就在这时，一名身著侍者服饰的执事悄然走到他身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主人，石桥城的情报。” 赫克托端著酒杯的手指微微地收紧了一下，香檳杯壁上瞬间凝结出一层薄霜。 “说。”他的笑容不变，声音依旧沉稳。 “卡洛琳找到了一个乡下草药师，暂时抑制了鱼群的症状。”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从阴沟里冒出来的“变奏”。 就和卡洛琳本人一样，一个没有唤醒血脉的女人，却凭著诡异的直觉，一次次扰乱他的精密布局。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无论他把功课做的多完美，把剑术练得多好，父亲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个只会傻笑的嫡长子哥哥身上。 就因为“血统”这个原因。 他最憎恨的就是“意外”，是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位置上——即使他自己就是那个“不该出现的次子”。 “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赫克托低声自语，像是在评价一副无聊的画作，但那温文尔雅的微笑之下，一股將一切失控之物碾碎的欲望正在心底升腾。 他转过身，对那位女伯爵举了举杯，脸上是迷人的微笑：“女士，失陪一下。” 他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像是在欣赏自己最杰出的作品。那一支支安静停泊的舰队，桅杆鳞次櫛比，如古时的长矛兵团，壮观而威严。 但在他眼中，已经是一具具做工精美的尸体，他要用它的毁灭，来完成一场“拨乱反正”。 “卡洛琳，为你那几条鱼庆祝吧，为你找到的那个幸运的乡巴佬庆祝吧。尽情拥抱这些让你沾沾自喜的『意外』。” 他的目光穿透了玻璃，眼神里是想要將一切不確定都碾碎的执念。 “很快你就会明白，你的那点天赋和运气，在真正的『规则』面前不值一提。而我，赫克托·埃斯特，就是为你们这些『意外』量身定製的新规则。” 他將杯中的香檳一饮而尽。 第39章 烈酒號沉没 错锚港，原本最是热闹的时节，现在却安静得可怕。 卡洛琳站在第三舰队的集中泊位区，海风吹拂著她的长髮。身后是首席炼金术士瓦勒里乌斯。 维林站在她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身穿一件连帽斗篷，戴著黑色面罩，只留一双酒红色的眼睛。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投向那艘停泊在泊位中央的旗舰。 烈酒號。 这艘三轨战舰像一座浮动的山丘，投下的阴影足以笼罩小半个码头。船首那尊咆哮的雄狮雕像，每一根鬃毛都雕刻得栩栩如生，木质表面闪烁著魔法灵光浸润后的深沉光泽。 它的船长，一个中年壮汉，正用手帕擦拭著额头的汗，他年轻时就是烈酒號的水手了，他曾亲手为这尊骄傲的狮子拋光。 但此刻他看著巨舰，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了寒意。 “它还在。”卡洛琳的声音里带著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庆幸。 只要旗舰在，这支舰队的骨架就还在，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瓦勒里乌斯大师，”她侧过头，神情恢復了些许镇定，“请隨我来。我们需要亲眼看一看这些小东西究竟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她正要迈步，空气中传来了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呻吟。 一开始是轻微的嘣嘣声，隨后越来越大，像是有人在船底擂鼓。 是烈酒號。 中年船长的脸色瞬间煞白，他失声呢喃：“不对......这不是木头响......是龙骨，龙骨断裂的声音！”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水手、工头、商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那艘巨舰。 巨舰开始倾斜......让人难以置信的两头上翘，中间塌陷。倾斜的角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增大，船体吃水线下的部分，发出了连绵不绝的木质纤维撕裂的“噼啪”声。 “不......”卡洛琳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高频的嗡鸣。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否定，烈酒號那根铭刻著“风之祝福”符文的主桅杆，从中断裂了。 悬掛於其上的金帆商会旗帜，隨著断裂的桅杆一同坠落，像一块无足轻重的破布，被狠狠拍进海里，掀起一片白色的巨浪。 这声巨响成为了恐慌的起点。 尖叫声、哭喊声、咒骂声，引爆了港口。 维林下意识地虚扶了下鼻樑，心里忍不住想到：“用超凡级別的材料，却完全没考虑过超凡生物防治，这帮人的科技树点的也太偏了。” 冰冷的海水被巨浪溅到脸上，卡洛琳一个激灵，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烈酒號的船身，那由附魔龙骨木构成的坚固船身，如同被水浸透的纸壳般从中间一分为二。 海水疯狂地涌入，那尊咆哮的雄狮船首像，在最后的时刻高高昂起，然后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海水，只留下一片巨大的漩涡。 一个时代的象徵，金帆商会制霸公国南海岸的暴力凭证，就在他们眼前，以最屈辱的方式完成了自己的谢幕。 卡洛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 金帆商会在错锚港的商会总部，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 会客厅里，长条会议桌旁坐满了人，却没有任何人说话。窗外是混乱的码头，窗內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位身材肥胖的高级执事，將一份厚厚的报告“砰”地一声摔在桌上，红著眼睛嘶吼：“副会长阁下！完了！全完了！不只是第三舰队！咱们在港口里所有沾了水的船，超过五百艘！现在都有感染了船蛆的可能！” “我们试了所有办法，火烧、下毒、法术......钱得像流水，结果就是眼睁睁看著它们烂得更快！这根本不是虫子，是魔鬼！是衝著我们金帆商会来的魔鬼！” 卡洛琳端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的首席炼金术士。 “瓦勒里乌斯大师，炼金药剂呢？” 大师站起身，他拿出一个玻璃罐，里面装著几条活的船蛆：“没用......炼金术士们研究了它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我们试了四十七种驱虫药剂配方，只有价值千金，用深海巨乌贼墨汁调配的『海怪避退剂』有效果......但製作成本太高了，高到足够我们重新製造一套全新的舰队了。” 一个船长颓唐地出声，与其说是匯报，不如说是抱怨。 “水手们也想过办法，他们把一艘受损最轻的通讯船拖进了內陆的淡水河里浸泡。您猜怎么著？那些船蛆確实停止了啃食，它们只是......睡著了。可当船被拖回海里不到一个小时，它们就又活了过来，啃得比之前更凶了！” 会议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哀嚎声、抱怨声、推卸责任的爭吵声混作一团。 卡洛琳静静地听著，任由这股绝望的情绪发酵。直到某个船长开始咒骂商会的占卜师时，她终於开口了。 “闭嘴。” 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瞬间安静。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张脸，眼神里有一种要把人生吞活剥的凶狠。 “哭有用吗？抱怨有用吗？告诉我它有多厉害，是想让我现在就跪地投降吗？”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砸在眾人心上，“金帆商会还没倒。只要我还站在这里，它就没倒。” 女王在绝境中展露的强硬，强行压制住了悲观情绪。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维林身上。 维林仍是那套从头裹到脚的装束，他坐在墙脚边，正拿著一支鹅毛笔在羊皮纸上勾画著什么，那是许多几何图形式的符號。 他对刚才的闹剧充耳不闻，那些在他看来90%都是无效信息。 维林恰好画完了最后一笔，察觉到了卡洛琳的注视。 “啪。” 他把笔放在桌上。 这个清脆的声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如同惊雷。 所有人的目光，从卡洛琳身上，转移到了维林身上。 维林抬起头，迎上卡洛琳那双蕴含著风暴与最后希冀的眼眸，平静地问了一句： “你们吵完了吗？吵完了，我们可以谈谈解决方案了。” 第40章 毒舌战群儒 会议室里的空气都被维林的这一句话抽乾了。 所有爭吵、抱怨、嘶吼的声音，都在这一刻被掐断，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几十道目光，混杂著惊愕、怀疑齐刷刷地投向了墙角那个从头到尾把自己包裹在阴影里的人。 “解决方案？” 那位身材肥胖的高级执事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沙哑，因为长时间的咆哮而显得有气无力，但话语里的尖刻却丝毫不减。 “一个藏头露尾的傢伙，凭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卡洛琳阁下，这又是您从哪个乡下角落里找来的江湖骗子？” 维林没有理会他。 他只是將那张画满了符號的羊皮纸捲起，收进斗篷內侧的口袋，然后站起身，走到了房间中央那张巨大的海图桌旁。 桌上散乱著各种报告，浸湿的木头样本，以及装在玻璃瓶里仍活蹦乱跳的船蛆。 他用带著皮质手套的手指，轻轻將一份写满了损失船只名单的报告推到一边，露出了下面错锚港的详细航道图。 “『烈酒號』的沉没，以及其他已经严重损失的船只，在財务上应该被定义为『沉没成本』。” 他的声音镇静，像是在陈述一个眾所周知的数学公理。 “继续为它们投入人力、物力乃至情绪，都是不理智的资源浪费。你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哀悼，而是止损。” 这番话冷静又残酷，让在场的几位船长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们中的许多人，几乎是在那些船上度过了一生。 “止损？你说的轻巧！”一个断了条手臂的老船长猛地一拍桌子，“那不是成本！那是我们的家！” 维林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或许是面罩隱藏了身份，维林懟起別人比往常更加毒舌。 “那么，为了保住一个已经著火的房间，你就要把整座房子都烧掉吗？船长先生。” 这一句反问让老船长一时语塞。 “这些生物，以魔法木材为食，但他们的入侵和繁殖，需要一个关键的媒介——海水。”维林的手指点在了海图上，那些代表著金帆商会泊位的区域，“切断这个媒介，就能延缓它们的破坏速度。” “怎么切断？把海水抽乾吗？”有人讥讽地嘟囔一句。 “用涂抹焦油和动物油脂的厚帆布，將所有尚未出现结构性损伤的船只，从吃水线以下全部包裹起来。”维林的声音依旧平稳，“这是一个物理隔绝层。它无法根除船蛆，但根据我的计算，可以將它们的啃食效率降低七成。” “同时，立刻清空所有干船坞，將结构最完整、价值最高的主力战舰转移进去，进行优先处理。” “这简直是......”那个肥胖执事几乎要笑出声，“用帆布去对抗一场魔法灾难？小子，你是在侮辱我们的智商，还是在侮辱炼金术本身？” 维林懒得看这种理科白目，眼睛依旧停留在海图上，语气平淡地反问：“那么请问执事先生，炼金术本身给出的答案是什么？是那瓶昂贵到能重建舰队的药剂，还是你们过去几天毫无成果的尝试？” “如果不懂，可以少说话，把自己的愚蠢好好隱藏起来。我的方法不是为了彻底根治，而是为了对抗『时间』。” “我不是在侮辱炼金术，恰恰相反，是在为真正的解决方案——也就是炼金术，爭取最宝贵的研发时间。或者说，在你看来，站在这里空喊口號，比下水干活更有用？” 执事的脸一下涨成了猪肝色，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把我们的战舰用破布包起来？金帆商会的脸还要不要了？”另一名船长不甘地吼道。 “脸面？”维林嗤笑一声，“等你们的船都沉进了海底，你们可以抱著金帆商会的脸面一起淹死。看看它能不能当救生圈用。” 一句话，让整个会议室的空气凝固了。 卡洛琳一直没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著维林，她的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手掌的皮肉里。 直到会议室的眾人陷入沉默，她才抬起手。 “够了。” 声音不大，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瓦勒里乌斯大师的炼金药剂失败了，占星学派法师的预言也只看到一片迷雾。我们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卡洛琳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现在，我以金帆商会副会长的身份命令，立刻执行......这位先生的方案。” 她刻意隱去了维林的名字。 “可是，阁下......” “没有可是！”卡洛琳加重了语气，那双翡翠般的眼眸里，燃著近乎疯狂的偏执，“要么执行，要么现在就给我滚出这间屋子，从金帆商会滚出去！” 银髮魔女在绝境中展露的獠牙，终於暂时压制住了所有骚动。 在眾人复杂的目光中，维林走到了卡洛琳身边，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卡洛琳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隨即，维林直起身，转向那位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沉默的首席炼金术士。 “瓦勒里乌斯大师，我需要你的实验室，以及你关於生物组织和炼金转化的所有藏书笔记，立刻。” 老者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维林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卡洛琳，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的实验室，隨时为你敞开。” 说完，维林便在大师的带领下径直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会议室，留下了一屋子的不解、不甘与茫然。 ...... 接下来的几天，对金帆商会而言每一秒都是煎熬。 错锚港的码头上，上演著公国近代航海史上最怪诞的一幕。 水手们不再擦拭甲板，工匠们也不再修补船帆。他们成群结队地站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將一块块浸透了黑色焦油的厚重帆布，费力地包裹在那些倖存船只的船壳上。 焦油、油脂、海腥，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瀰漫在整个港口区。 那些曾经威风凛凛的战舰和商船，如今像一个个被草草包裹的木乃伊，沉默而屈辱地停泊在泊位上。 它们那华丽的船身、闪烁魔法辉光的撞角，都被这层骯脏的“裹尸布”所遮盖。 其他商会的船员们指指点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笑和幸灾乐祸。 金帆商会的荣耀，正隨著每一滴滴落的焦油，一同沉入海底。 耻辱，仅仅是开始。 真正的风暴，正在商业领域酝酿。 第41章 禿鷲盛宴 冰冷的雨点砸在金帆商会总部的彩绘玻璃上，像是无数只禿鷲在分食一具濒死的躯体。 商会里曾经井然有序的忙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濒临失控的慌乱。 信使们穿著油布雨衣，不断从外面衝进来，將一封封火漆草草封口的信件扔在接待处的桌上，然后又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幕中。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麻木。 卡洛琳坐在她宽大的办公室里。 她的办公桌由一整块黑檀木製成，桌面上曾经摆放著精致的航海模型和代表著家族荣誉的银质墨水瓶。 现在，这些东西被堆积成山的报告和帐目淹没了。 卡洛琳的指尖轻轻划过一份情报摘要，那上面清晰地描绘了这场风暴的全貌。 在她修復舰队这短短几天，以“黑石之手”为首的十几个商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禿鷲，发动了教科书式的联合绞杀。 “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高级执事弗里曼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他手里攥著一封刚刚拆开的信，信纸因浸了雨水而皱成一团。 “副会长......琥珀海岸的林场......全毁约了！”他扑到桌前，声音因恐惧而变调，“黑石之手！他们用高出我们三成的价格，买断了未来三年所有『海怪级』龙骨木的產出！我们的造船厂刚刚发来消息，原料断供，所有修復计划全部停摆！” 卡洛琳端坐桌后，没有看他，目光依旧停留在面前一份来自“铁砧”造船厂的解约函上。 “不只是原料，”她声音平静的可怕，指尖轻轻划过信函上“黑石之手”的印记，“首席设计师格里高尔，带著他的整个团队，昨天晚上接受了赫克托·埃斯特的三倍薪资。他甚至没递辞呈，直接把我们下一代商船『海蛇级』的核心结构图当成了投名状。” 两则消息，如两记重拳，狠狠砸在办公室里每一个人的心口。先断你手足，再断你后勤。 敌人甚至懒得掩饰，就是要让你在无尽的等待中，眼睁睁看著自己的舰队腐烂，却连一块修补的木头都找不到。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洪亮的声音借著某种扩音魔法穿透了雨幕，响彻整个港区。 “黑石之手商会公告！即日起，我们將全面接管『翡翠海湾』香料航线！所有金帆商会的老客户，凭旧合约，將给予適当优惠！保证运力，使命必达！” 第三波打击，也是最傲慢的一波，就这么以最羞辱的方式到来了。它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金帆商会摇摇欲坠的脸面上。 就在这死一样的寂静中，一个身影站了出来。 那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船长，正是前几天在会议室里拍桌子说船是自己家的那位断臂老船长，凯文。 “凯文船长！”厉声呵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这种时候，你站出来想说什么？！我记得当初副会长阁下刚来的时候，你的船只有一张床那么大吧？是商会一手把你提拔起来的！” 凯文没有理会他，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孔上，满是挣扎与痛苦。 他朝著卡洛琳，深深地鞠躬，头颅几乎垂到膝盖。 “副会长阁下。”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我船上还有三十七名水手等著薪资养家餬口。金帆的恩情，我凯文永世不忘。但要我眼睁睁看著三十七个家庭，陪著一艘註定要沉的船一起葬身海底，我……我做不到。” 话音的最后，低沉极了，与他的头颅一样，几乎要贴到地面。 “哼，我看你早就想脱离出去了吧，叛徒！”弗里曼气急败坏地指著他，“还有谁？我看看，今天还有谁想脱离金帆？你们是不是忘了，副会长的姓氏是钱寧！钱寧家族！” 一听到钱寧家族，眾人的眼神又瞬间复杂了起来。 钱寧伯爵——银湾省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实权贵族。 若是老伯爵肯说一句话，別说这个级別的危机，重造一个金帆商会也是出得起的。 可是……那位大人，真的会为了一个“无血者”女儿，动用家族力量吗？ 凯文缓缓抬起头，语气里带著莫名的悲愴：“副会长阁下，您依然是我最敬佩的女性。可......令尊也不止一次地建议你放弃海上事业，金帆可能会在这个小小的海港暂时沉沦，但我相信，未来的一天，它的旗帜会高高扬起在某个城堡上空。” “呸！”弗里曼朝他脚边吐了一口痰，“你倒是个聪明的，两年前在甲板上鼓起胸膛豪言壮语的是你，如今风暴里最先退缩，还死皮赖脸表忠心的还是你！真是不把钱寧家族放在眼里！” 凯文没有回覆，只是抬起头来向弗里曼看去，目中卑微了无踪跡，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暗潮汹涌的凶狠眼神。 弗里曼突觉一阵凉意，打了一个寒战，立马將气向其他人撒去，呵斥道：“你们呢！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场面霎时间剑拔弩张，一股火药味弥散开来。 “够了！闹够了没有！” 一声清叱，卡洛琳终於开口了。 眾人纷纷朝她看去，头颅低垂。 卡洛琳並未回头看屋內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向窗外远远眺去，那是瓦勒里乌斯炼金实验室的方向，维林正在那里日夜不怠地赶工。 “那位先生说有对策，我们也不能將所有的一切压在他一人身上。”她仿佛又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这里的事我早已给我父亲致信了。他帮或不帮，是他的事。弗里曼，去把底下工人的工资都给统计上来，如果这次撑不过去，每人额外发放三枚银幣遣散。”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带著倔强。 “如果撑过去了，那些选择留下来的，每人发放三十枚银幣，以作褒奖！” “三十枚！”有人失声低呼。 但大部分人的脸色並不好看——撑过去？凭什么呢？就凭那个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的神秘人？ 寄希望於他，还不如等著钱寧家族的来信。 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 就在此时，一个家僕的声音伴隨著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他因为跑得太急，险些摔倒在门口。 “好消息！好消息！老爷……老爷来信了！” 这一句话，让屋內凝固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眾人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这个节骨眼上，无论是死是活，审判来得越早反而越让人轻鬆。 而能审判这里一切的，只有一人。 也只能是那一个人。 银狮伯爵。 第42章 船蛆「灾星」的灾星 信纸是厚重的奶油色维林纸，散发著昂贵墨水和他父亲书房里经久不散的雪茄味道。 她抽出信纸，展开。 父亲的字跡一如既往地刚劲有力，每一个字母都像是用剑刻出来的。 信的內容並不长，没有一句责备，通篇都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爱”。 他隱晦地提及，她这几年在商场上的攻城略地，已经严重“打扰”到了某些老朋友的“安寧”。 他说，金帆商会的危机，或许是一次让她停下脚步的“契机”。 最后，他提议，卡洛琳应该放弃经营商会这种“粗鄙”的事务，前往王都，去依附於某位公爵夫人。 以她的容貌和才智，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女官，將来为自己谋求一桩体面的婚事，才是最正確的道路。 信的末尾，他意有所指地加了一句。 “毕竟，你只是个无血者，卡洛琳。你的价值，不在於征服海洋。” “啪。” 信纸从她指尖滑落，飘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卡洛琳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背对著父亲的管家。 她的身体绷得笔直，像一柄隨时会应声折断的剑。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紧紧咬著嘴唇，一道血跡从嘴角流出，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但这也只不过是她最后的挣扎了。 眼前一黑，卡洛琳的世界旋转著坠入深渊。 ...... 卡洛琳仿佛又回到了烈酒號的甲板上，但船正在下沉。 赤红的海水漫过脚踝，她拼命用双手去堵船身上那个巨大的窟窿，可坚固的龙骨木在她的触碰下，变成了流沙。 远处，一座稳固的礁石上，她的父亲和赫克托並肩而立，他们举著香檳，用欣赏画作的眼神，默然地注视著她和她的船一同被血红的海水吞噬。 ...... 意识缓慢地回笼，首先感受到的是床垫的柔软和身上那条羊绒毯的温暖。 卡洛琳睁开眼，天板上繁复的石膏线在昏暗的光线中模糊不清。窗外的雨似乎停了，只剩下一种沉闷的灰色。 她撑著身体坐起来，银色的长髮凌乱地披散在肩上，黑色的骑马装也起了褶皱。 房间里站著几个人。 高级执事弗里曼，首席炼金术士瓦勒里乌斯，还有几个最忠心的船长。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掩饰的忧虑，像一群即將被送上祭台的羔羊。 维林也在。 他依旧穿著那身將自己完全包裹起来的斗篷，站在窗边，沉默地看著窗外，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你们......” 卡洛琳的嗓子有些沙哑，她清了清喉咙，一个苦涩的笑容浮现在她苍白的脸上。 “都知道了，是吗？我父亲的信。” 没有人回答，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或许，他是对的。” 她掀开毯子，赤著脚走到地板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 “我累了，弗里曼。我与这个世界战斗，胜利过，也失败过。现在，我不想再打了。” 她看向那些追隨她多年的下属，那些她一个个从船舱底、库房里、事务所里找出来的“金子”们，眼神里是前所未见的疲惫和柔弱。 “去吧，去告诉赫克托，告诉那些禿鷲，金帆商会认输了。能保住多少是多少，至少你们还能有条活路。” “阁下！” 弗里曼的脸上血色尽褪，几乎要跪倒在地。 整个房间都瀰漫著一股绝望的气息，仿佛末日审判已经下达。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我倒是没料到，你原来还是个中二少女。” 维林转过身，从阴影中踱步而出。 他走到卡洛琳面前，在眾人惊愕的目光中，用近乎无礼的语气对其他人下令。 “现在，我需要和副会长阁下单独商议一下投降的具体条款，毕竟这关乎你们能拿多少遣散费，所以请各位先在外面等候。”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以至於弗里曼等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下意识地看向卡洛琳。 卡洛琳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她看到瓦勒里乌斯递过来的隱晦眼神，她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眾人如蒙大赦，又满心疑虑地被炼金首席带出了房间，他还体贴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 卡洛琳刚想质问，维林却做了一个让她闭嘴的手势。 他从斗篷內侧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罐，放在了卡洛琳面前的桌上。 罐子里是透明的液体，几条“灾星”船蛆的尸体无力地漂浮其中，它们原本坚韧的白色躯体，此刻都异常地鼓胀饱满，像一个个被撑破的米袋。 ...... 时间，倒退回三天前。 金帆商会总部的炼金实验室。 这里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仓库。空气中混合著上百种草药、矿物和炼金试剂的复杂气味。 维林站在一张工作檯前，无视了周围那些瓶瓶罐罐。 他的眼中，只有工作檯上那只被固定住、仍在微微挣扎的船蛆。 他戴著一副由蜥蜴皮鞣製的手套，用一把精密的银质解剖刀，小心翼翼地切开了船蛆的外壳。 系统在他的视野中展开。 【船蛆“灾星”（炼金生物）】 【等级：二级魔兽】 【血脉：深渊吞噬者（青铜阶）54%，深海蠕虫（黑铁阶）18%，炼金构造28%】 【能力：魔法啃噬，高等抗火，高等抗毒，中等抗魔，快速繁衍，休眠擬態】 【综合评价：炼金魔法构造的生物，具有极端特化的生存能力，但多代后將衰退至普通水平，没有进化的可能】 “嘶......確实有点棘手啊。” 难怪其他人想尽了办法也没什么效果，原来是有人专门研製的人造產物。 看来很难直接杀死这个船蛆了。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维林回忆著前世关於船蛆的知识。 忽然他眼前一亮，万变不离其宗，只要它还是船蛆，那它就有那个共性！ 维林將一滴从船蛆消化道內提取的粘液滴在水晶载玻片上，视野瞬间放大。 无数微小的光点在视野中游动。 “直接杀死你们，成本太高，效率太低。” “既然这样，那就换个思路。我只需要在你们的食物里加一点『佐料』，让你们......把自己活活撑死，如何？” 第43章 比魔鬼可爱（求追读） 经常荒野求生的人都知道——吃树容易拉树难。 因为人类体內缺少能消化木质纤维素的共生菌。 船蛆有。 它的消化，完全依赖於这些共生菌。 如此，维林的思路就清晰了。 直接攻击船蛆本身，是在撞一堵铜墙铁壁。 可如果这坚固壁垒的运作，依赖於一群脆弱不堪的后勤兵呢？ 他起身，找到了正在另一个房间整理数据的瓦勒里乌斯大师。 “大师，我有个想法，需要您的智慧。” 老炼金术士走到维林身边，看著显微镜下呈现的景象，眼中露出疑惑。 “阁下，您的思路，恕我直言，已经完全超出了传统生物毒理学的范畴。” “大师，我要摧毁的，是这些共生菌。它们很脆弱，但它们藏在船蛆的消化道里。” “所以，我需要一种能抑制它们活性的物质，这种物质的特性应该是，根皮厚实、纤维多，撕开有『絮感』。它晒乾后能长期储存，煮水后味道先苦后甜。” 瓦勒里乌斯捻了捻白的鬍鬚，陷入思索。 “您的描述让我想起了『鬼面桑』。山地里的土著会用它的根皮煮水，倒入溪流，溪流里的鱼全身麻痹浮上水面。但如何將药剂送进去？” “这就需要第二样东西，”维林接著说，“一种强效渗透助剂。它要能瓦解生物体表的油脂层，为药剂打开通道。通常，这类物质会来自於某种味道极苦的种子。” “那非『石苦果』的榨取油莫属！”大师眼中一亮，“它的微腐蚀恰到好处！可是，我们还是面临那个问题，如何在海水中將这两种物质稳定地附著在船体上，而不是被海水稀释掉？” 维林也陷入了沉思，这確实是他方案里的一个瓶颈。 突然，大师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早年我跟船去过迷雾群岛，那里的土著有一种祭祀用的『凝胶』，是用一种叫『海妖之发』的海藻熬製的，入水不散，而且对木材有极强的亲和力！他们用它来保存祭祀船！这东西便宜，量又足！” 老者看向维林的眼神满是钦佩，“天才！简直是天才般的构想！將三种魔法属性上完全不搭配的材料，通过一个全新的理论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这已经不是炼金术了，这是......造物主的逻辑！” 维林不置可否，“我只是將理论转化为实际的『武器』。” ...... 时间回到现在。 听完维林的讲述，卡洛琳呆呆地看著桌上那个玻璃罐，罐子里几条“灾星”的尸体异常鼓胀。 几秒钟后，她的肩膀开始轻微地抖动。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那股一直让她喘不过气的压力，在这一刻，终於轰然卸下。 她没有哭，只是慢慢地滑坐回椅子里，用手捂住了脸，喉咙里发出一阵介於呜咽和失笑的、压抑的声音。 许久，她才缓过这口气，抬起头时，那双碧眸里的疲惫和柔弱已经由一簇復燃的火焰所取代。 “太好了！”她猛地站起身，“我要马上组织人手，將这种......” 维林补充道：“β-1，4-葡聚酶阻断剂。” 卡洛琳听后呆愣片刻，“恩......阻断剂，把它投入港口！我们能拯救剩下的船！” 她迫不及待地要去拿桌上的玻璃罐，准备衝出去召集她那些已经心如死灰的部下。 维林却不动声色地，將那个装著“解药”的玻璃罐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一个很小的动作，但態度已经很明显了。 卡洛琳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她一愣，隨即顰眉：“你什么意思？” 维林的手轻轻盖在罐子上，淡然的看著她，“现在，你和金帆商会的一切，都与我有关。”维林用陈述事实的语气继续，“而我处理问题，喜欢利益最大化。” 这句没头没尾却又带著某种占有欲的话，让卡洛琳有些不好的联想，她耳根微红，刚想纠正。 “你......” “我不懂如何经营生意。” 维林打断了她的话，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了远处那片混乱的港口。 “我只是在想，卡洛琳阁下。一场完美的瘟疫，需要三个要素：致命的病原体，广泛的传播途径，以及......唯一的解药。” 他顿了顿，看著卡洛琳的眼睛，那簇火焰瞬间燃烧得更加旺盛，才继续说：“敌人给了我们前两个，而现在，我们手里有第三个。你觉得，这解药的作用，仅仅是把病治好吗？”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卡洛琳的脑海中炸响。 她那颗因绝望而暂时停摆的，顶尖商人的大脑，被重新激活，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运转。 解药......信息差...... 敌人的绞杀......被垄断的原料市场......被挖走的技术团队...... 无数个碎片化的信息在她脑中碰撞、重组，一个疯狂而大胆到极致的计划，在她脑海中飞速成型。 她嘴唇翕动，无声地念著几个词。 “烟雾弹......隱蔽......陷阱......” 她的眼睛越来越亮，那里面闪烁著一种混杂著兴奋与残忍的光芒，像一头终於嗅到猎物气味的母狮。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反击了。 这是要把那些自以为是的禿鷲，连皮带骨，全都拖进陷阱里！ “哈！” 卡洛琳的笑声短促，她猛地照著维林肩头打了一拳，力道之大让维林后退了半步。 她將脸凑近了些，那双眼眸在昏暗中亮的惊人，里面翻滚著残忍、兴奋、欣赏。 “你这个魔鬼......不，”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比魔鬼可爱多了。” 说完她转过身，仿佛刚才的失態从未发生。 转身的一瞬，就切换回了银髮魔女，铁血与威严已经重新披掛上身，甚至比以往更加锋利，更加冷酷。 她猛地拉开办公室的门。 “弗里曼！召集所有部门主管！立刻！马上！” 门外的走廊里，迴荡著她威严与果决的咆哮。 维林站在原地，看著她雷厉风行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知道，这场由他亲手递出刀刃的復仇，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拉开了序幕。 他低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对空气说话，也像是在提醒自己：“好戏开场了。” 第44章 餐前准备（求追读） 错锚港的期货交易市场，一向是灰海乃至公国南部金融脉搏震动最剧烈的地方。 这里没有贵族沙龙的优雅，只有最原始的贪婪。墙壁上悬掛的巨大黑板上，用粉笔潦草地更新著从大陆各地传来的商品价格，每一次擦写，都伴隨著人群中爆发出的欢呼或诅咒。 今天，市场的焦点，是未来三个月的“远洋航运契约”。 “再加十个点！黑石之手商会，收购下个季度所有前往『翡翠海湾』航线的远洋航运契约！有多少要多少！” 黑石之手商会的代理人，一个下巴留著精心修剪鬍鬚的男人，在一群盟友的簇拥下，满面红光地站在交易中心最显眼的位置。他高举著手，像个凯旋的將军，声音里满是兴奋。 金帆商会的船废了，但市场的货运需求不会消失。只要垄断了未来所有的运力，他们就能把运价炒上天，不仅能赚得盆满钵满，更能让金帆商会彻底断绝任何东山再起的可能。 这是阳谋，也是一场只有大商会才能玩得起的金融游戏——它需要与野心等重的金阳作为筹码。 “疯了！这价格已经比正常行情高出五成了！” “高？金帆一倒，他们就是唯一的庄家，到时候的价格你信不信能再翻一倍！” “光喊价有什么用！”人群里挤出一个壮硕的身影，脸上那道从额头划到下巴的刀疤，让他的独眼显得格外凶狠。是“海狼”，金帆商会里最桀驁的一条船长。 他跳上了一张桌子，居高临下地吼道：“黑石之手，想收老子的船？可以！但老子不是那些把船看得比命重要的傻子！老子手下几十號兄弟要吃饭！我把船的运力押给你们，你们就得保证我们有货拉！签『保底运载契约』！要是没货让我们在码头晒鸟，你们得按满载运费的九成赔钱！敢不敢？！” 他这话一出，全场都静了。这条件太狠了，简直是把风险全甩给了黑石之手。 黑石之手的代理人愣了一下，隨即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他指著海狼，对周围所有人喊道：“看看！这才是聪明人！他担心的不是我们有没有诚意，是担心我们的货太多，他的船不够大！哈哈哈哈！” 他当眾撕下一张空白契约：“没问题！我给你加两成价！就怕你的船不够结实，被我们的金幣压沉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一个个曾经掛著金帆旗帜的船长，仿佛约好了似的，纷纷与“老东家”决裂，排著队与黑石之手签订那份溢价高得离谱的包船协议。 没人注意到，在市场最阴暗的角落里，一个裹在斗篷里的身影，將这一切尽收眼底。维林看著那群亢奋的商人，如同在观察一群冲向诱饵的实验动物。 和复杂的炼金配方比起来，贪婪和恐惧，真是最高效的催化剂。只需要一点点诱饵，就能让他们自己把自己撑死。 卡洛琳下的这步棋真是精妙，这根本不是诱饵，而是为了让他们自己说服自己，让他们用最高的价钱，给自己打造一副最华丽的枷锁。 ...... 金帆商会总部的议事大厅，气氛凝重。 这里曾经是卡洛琳展示权力和財富的地方，穹顶的壁画描绘著金帆舰队征服风暴的史诗，十二把橡木椅的扶手上，都分別雕刻著她曾经击败的对手商会徽记。 今天，这里却坐满了她的债权人。 来自王国各大银行的代表，提供船只抵押贷款的金融家，以及十几个与金帆商会有长期合作的供应商。 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站著一名表情冷漠的公证人，怀里抱著厚厚的合同。 雨水敲打著彩绘玻璃，外面的天色阴沉得像是末日降临。 大厅的门被推开。 卡洛琳·钱寧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长裙，剪裁极为贴身，把她高挑而有力的躯体展现得淋漓尽致，裙摆一直开到大腿，行走间，雪白的肌肤忽隱忽现。 她银白色长髮被挽成一个高雅的髮髻，露出了优美的脖颈和那对標誌性的蓝宝石耳钉。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大厅尽头那张属於会长的座椅。她走的很稳，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是这片沉默中唯一的迴响。 她就像被一群鬣狗围困的母狮，即便伤痕累累，依然保持著女王的尊严。 领头站起来的是王都银行的代表邓肯，他开口时很为难：“卡洛琳，孩子，你父亲和我是很好的朋友。但......董事会已经下了最后通牒，我个人......真的无能为力了。金帆商会的资產已经跌破抵押警戒线，董事会要求立刻清偿所有贷款，否则將启动资產强制拍卖程序。” “我们也是！” “必须马上还钱！” 附和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大厅的门再次被推开。 黑石之手商会的副会长，一个名叫巴赫的矮胖男人，带著十几个商会代表，以救世主的姿態走了进来。 “诸位，何必如此焦虑？”巴赫的声音响亮，他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卡洛琳身上，带著毫不掩饰的垂涎，“金帆商会的荣耀，不该以如此狼狈的方式落幕。我们，黑石之手，以及我们在座的各位盟友，愿意伸出援手。” 他向前走了几步，將一份文件扔在卡洛琳面前。 “这是一份收购方案，我们將以市价四成，收购金帆商会旗下所有的船坞、仓库以及航线所有权。当然，作为回报，我们將替金帆商会承担全部的债务。” 他顿了顿，用油腻的眼睛上下打量卡洛琳那身勾勒曲线的裙子：“卡洛琳阁下，你看看你，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做什么？大海是男人的战场，打打杀杀，算计人心，这些粗活不適合你这样娇艷的女士。” “听我的，把商会交出来，我保证，你在我的城堡里会有一个最舒適的房间，每天只需要考虑穿哪条裙子，参加哪个舞会。这才是你应该过的生活，不是吗？” 卡洛琳並没有任何反应，她一直低垂著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整个大厅的人，包括那个“邓肯叔叔”，都以为她要崩溃了，甚至有人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寂静中，卡洛琳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嗤笑。 然后，她才缓缓抬起头，脸上带著那抹微笑。 那是看著一头自作聪明却一脚踩进陷阱的蠢猪的笑容。 她不说话，只是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著面前那份巴赫扔过来的收购文件。 篤、篤、篤......像是在为即將开始的盛宴，敲响餐前的钟声。 第45章 银髮魔女（求追读） “巴赫先生，你的慷慨，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卡洛琳的声音很平静，她站起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桌上的收购方案，拂去了一些並不存在的脏东西。 她用碧绿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位自称是父亲朋友的邓肯。 “我承认，金帆商会確实遇到了一些麻烦。外界流传的那些谣言，也並非是空穴来风。” 这句出人意料的示弱，让大厅里的气氛瞬间一变。 债权人们骚动起来，而巴赫的脸上则浮现出胜利者才有资格摆出的怜悯笑容。他认为这只骄傲的小母狮子终於要低下她骄傲的头颅了。 卡洛琳没有理会眾人的反应，她缓缓踱步，礼服的裙摆隨著她的动作，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如水波般荡漾。每走一步，那裹著肉色丝袜的修长线条便不时显露，吸引著在场所有男性的目光，包括巴赫那毫不掩饰的注视。 “我们的船，確实遭到了某种......前所未见的『炼金生物』的入侵。” 她停在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前，背对著眾人，声音里带著恰到好处的疲惫。 “我们尝试过很多办法，但效果......確实不尽如人意。” 邓肯的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神色，他向前一步。 “卡洛琳，我的孩子，现在止损还来得及。巴赫先生的条件虽然苛刻，但......” “苛刻？”巴赫夸张地大笑起来，打断了邓肯的话，“邓肯先生，我这是在做善事！是在挽救这位女士最后的体面！否则，不出一个月，金帆商会停在错锚港里的船连一块完整的木板都不会剩下！到那时，你们手里的债务合同，可就真是一堆废纸了！” 巴赫的话音刚落，大厅后方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名银行家的隨从快步走到主人身边，压低声音急切地耳语著什么。那位银行家脸色微变，狐疑地看了一眼窗外，又看了一眼依旧平静的卡洛琳。 这细微的变化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池塘，一圈圈涟漪开始扩散。 很快，陆陆续续有其他人收到了来自外界的消息，窃窃私语声逐渐匯成一片压抑的嗡鸣。 就在这时，议事大厅厚重的橡木门突然被猛地撞开。 这一次衝进来的是巴赫自己的心腹，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扑到主人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嘶喊：“大人！不好了！金帆商会的人......他们疯了！他们正在把一种散发著恶臭的绿色粘液，一桶一桶地倒入码头里！” 债权人们渐渐升起希冀的神色，难道有转机？ 巴赫先是一愣，隨即眉头紧锁，脸上闪过一丝困惑。 上司和他透露过“灾星”的部分信息，是无法挽救的灾难。 可他也不是傻子，他本能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转向身后的人群，沉声喝道：“海狼！” 独眼刀疤的船长走了出来，他不敢直视卡洛琳，眼神躲闪。 “你觉得有什么药剂能对付那个船蛆吗？” 海狼先是一愣，然后抢过旁边桌上的一杯酒一口灌下去，把杯子狠狠摔在地上，红著眼睛吼道。 “药？什么他妈的药能治魔鬼？老子亲眼看著那玩意儿把『烈酒號』的龙骨当甘蔗啃！炼金术士用最烈的龙火油烧，那玩意就在火里扭了两下，跟泡热水澡似的。『海妖之泪』够毒了吧？一滴就能毒死一头鯨鯊，我们倒了一整桶，那些玩意儿埋进木头里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那不是虫子，那是魔鬼！是咱们所有跑海人的末日！” 海狼喘了两口气，声音越发冰冷，“往海里倒药剂？哈！大海能稀释一切，这是三岁孩子都懂的道理。那不是药，那是嫌他们吃得不够饱，给它们加点饭后甜点！她疯了！这个女人彻底疯了！她要拉著我们所有人，给她的舰队陪葬！” 这话一出，杀伤力巨大。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船长都如此绝望，这无疑是给金帆商会的垂死挣扎宣判了失败。 债权人们的脸又白了下去。 巴赫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他爆发出响亮的狂笑。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我可怜的卡洛琳，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病急乱投医？你以为你在乞求海神的恩赐吗？” 他转向那些脸色铁青的债权人，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黑石之手的胜利。 “现在，你们都听到了？” “签了它！”巴赫指著桌上那份收购方案，对所有债权人发出最后的通牒，“签了这份协议，拿走你们的钱！否则，就等著和这个疯女人一起，看著你们的抵押品被她亲手用一桶可笑的草药彻底葬送吧！” 整个大厅再没有一点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卡洛琳身上。他们都在等待，等待这头被逼入绝境的母狮屈服。 卡洛琳缓缓地，用戴著丝质手套的手，拿起桌上那份巴赫扔过来的收购方案。 这头母狮终於认输了么？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气。 但她並没有去拿笔，也没有看內容。 而是慢条斯理地，用那份文件，给自己扇了扇风，仿佛是觉得这大厅里小人得志的嘴脸散发出的热气，让她有些烦闷。 雨水顺著巨大的彩绘玻璃滑落，在她身后形成一道道模糊扭曲的光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真实。 她的脸上没有崩溃，没有愤怒，也没有绝望。 她抬起头，看著已经笑的满脸横肉的巴赫，微笑开口。 “巴赫先生，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死法是什么？” 巴赫一愣，下意识地问：“是什么？” “是落难的海员用海水解渴。” “是你们以为水火不侵的船蛆，遇上了它无法消化，却又无限供应的美食......” 那份收购方案被她扬到天板，隨后纸张散开，飘落的到处都是。 她伸出一根纤长的食指，轻轻点在自己娇艷的红唇上，碧色的眼眸里闪烁著妖异而残忍的光芒。 巴赫等一眾人看得痴了，虽然她的行为很失礼，但谁都不忍打断这一刻妖艷得不可方物的银髮魔女。 “还有就是，你和你的盟友们，用最高的价钱，吃下了整个市场所有的运力。” “等著撑死吧，你这头贪婪的蠢猪。” 第46章 终幕盛宴（求追读） 巴赫那张肥脸因愤怒而涨成了猪肝色，他向前逼近一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卡洛琳的裙摆上了：“蠢猪？你这个疯女人，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居然把最后的钱，扔进海里听个响？你以为讲几个故作高深的故事，就能把我们嚇跑？看看你脚下的烂摊子！” “跟她废话什么！”他身后一个其他商会的盟友对著王都银行代表邓肯吼道，“邓肯先生，马上启动强制清算！我们一秒钟都不想等了！” “立刻清算！按合同办事！” 卡洛琳却抬起了一只手，用近乎怜悯的眼神看著巴赫，然后对旁边的王都银行代表说：“邓肯叔叔，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搏杀出来的吗？” 邓肯一愣。 卡洛琳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不大，却像教堂里的告解，每个字都透著寒意：“永远不要相信禿鷲的仁慈，因为它们的胃里，只装得下腐肉。” 她说完，缓缓走到巴赫面前，距离近到巴赫能闻到她身上那股高级香水味道。 “巴赫先生，你闻到了吗？” 巴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什么？” “腐肉的味道。”卡洛琳的笑容重新绽放，但这次，妖异至极，“你以为是我身上的，对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一场好戏，总要有压轴的终章，不是吗？” 就在这时，港口瞭望塔上传来一声悠远的钟鸣。 鐺——！ 正午十二点。 巴赫等人並未在意，但卡洛琳听到这声钟鸣，嘴角的弧度陡然变得冰冷。 她径直走向那面巨大的彩绘玻璃窗，指尖在玻璃上轻轻一触。 附著其上的魔法阵便驱散了雨幕，整个错锚港，以前所未有的高清姿態，呈现在眾人面前。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向前凑了一步。 港口的海水，还是那样的浑浊。那些被宣判了死刑的船只，静静地停泊著，像一片等待腐烂的坟场。 “哈！这就是你的底牌？”巴赫爆发出夸张的笑声，笑得前仰后合，“让我们更清楚地欣赏你的失败吗？卡洛琳，你......”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海水，开始沸腾了。 不是因为高温，而是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搅动。 起初，只是一艘护卫舰的水线附近，船板仿佛变成了活物，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衝撞。下一秒，竟硬生生从船板里，像挤脓包一样挤出了一截白色的、肥硕的船蛆躯体！ 那条船蛆在水里疯狂地扭动，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然后...... “噗嗤！”一声闷响，那截白色的躯体应声炸裂，绿白色的恶臭体液夹杂著木屑残渣，炸成一小团污浊的云。 一个，只是开始。 两个，三个，一百个……几乎是瞬间，那艘船的外壳上就“长”出了一层不断爆裂的白色毒瘤！ 紧接著，是第二艘船，第三艘……整片港口，仿佛感染了一场可怕的皮肤病！ 无数船蛆从船体里“挤”了出来，它们不再啃噬，而是在逃命。它们爭先恐后地把自己从木头里呕吐出来，然后在水里扭曲、膨胀、爆裂。 噗嗤……噗嗤……噗嗤…… 海面上，忽而涌出一团白肉，忽而又爆散消失，发出了一连串湿漉漉的、令人作呕的声音。 整个港湾，很快就被一层厚厚的、不断冒著气泡的、由船蛆尸骸和內臟混合成的“浮尸浓汤”给铺满了。 那股腥臭味，仿佛能穿透玻璃，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壮观，诡异，又带著神罚降临般的震撼。 大厅里，落针可闻。巴赫旁边的一个小商会主，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无人理会。 “那......那是什么？” “虫子......都死了？” “怎么......怎么可能！” 王都银行的代表邓肯，呆滯地看著窗外的奇观，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那个站在玻璃中央的女人。他的嘴唇无意识地哆嗦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金帆商会的船......早就能救了！ 当眾人都反应过来时，所有的目光焦点匯聚到巴赫身上。 他看著窗外那片白色的地狱，脑子里首先不是算帐，而是海狼那张刀疤脸，和他吼出的那句“签『保底运载契约』！” 那个他以为是第一个投诚的、愚蠢的莽夫，原来是卡洛琳递过来的第一把刀子！ 冷汗浸透了他的丝绸衬衫。 他被骗了！他用最高的价钱，雇了一群隨时会背刺商会的船队，还签下了最可笑的赔偿条款！他不是庄家，他从头到尾就是那头被养肥了的猪！ “不......”他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用手抓著自己的头髮，眼睛里满是血丝，嘴里反覆念叨著：“船......钱......契约......会长会杀了我的。” 卡洛琳缓缓转身，她走到跪地的巴赫面前，用鞋尖轻轻踢了踢他。 “巴赫先生，宴会结束了。” 她没有再理会巴赫，而是將目光投向那些已经换上諂媚笑容的债权人，声音清晰地响彻整个大厅。 “诸位，关於清偿贷款的事，我想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谈了。” 她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用宣告的口吻，为这场盛宴画上了句號。 “即刻起，金帆商会，全面恢復所有航线运力。” “另外，为了感谢老客户们这段时间的不离不弃，”她的目光扫过地上一滩滩烂泥，嘴角扬起残忍的弧度，“所有航线运费，將在涨价前的基础上，再降一成。” 最后一句话，彻底抽乾了巴赫脸上仅存的血色。 降价一成，这意味著市场上根本不会有货物流向黑石之手高价垄断的运力。每一天，每一刻，黑石之手的金库都在燃烧。 卡洛琳欣赏著他绝望的表情，最后用轻快的语调补充道。 “黑石之手为诸位准备的盛宴，现在看来，只能由他们自己享用了。” “欢迎来到我的屠宰场，喜欢吗？先生们？” 第47章 晴天送伞，雨天收伞（三更，求追读） 大厅內，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巴赫那具肥硕的躯体瘫在地上，像被放了血的肥猪，再没有任何动作。 窗外那片白色地狱，依旧在缓慢地翻腾、冒泡，腥臭的气味仿佛凝聚成了实质，压迫著每个人的神经。 一眾债权人互相对视著，通过眼神確认著对方的想法。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精明的投机者，永远在晴天里爭相递上最华美的绸伞，也永远会在第一滴雨落下时，比谁都更快地收走它。 而现在，卡洛琳掀起的这场风暴，在他们眼中已然雨过天晴，天空甚至掛上了用黄金铸成的彩虹。 最先动起来的是王都银行代表，邓肯。 这位自称是卡洛琳父亲好友的男人，脸上的血色以一种戏剧性的速度恢復，甚至透出几分不自然的红润。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褶皱的领结，快步走到卡洛琳面前，深深地鞠躬，姿態谦卑。 “卡洛琳，我的孩子......不，钱寧会长。我......我早就知道，您绝非池中之物。这......这简直是神跡！是我主亲自为您降下的恩典！” 可卡洛琳並没有回应，她静静地看著他，直到邓肯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笑容都僵在脸上。 然后卡洛琳才轻笑一声，声音不大，但整个大厅都听得清清楚楚：“邓肯叔叔，你刚才说，巴赫先生的条件虽然苛刻，但……”她故意停顿，学著邓肯之前的语气，眼神里全是戏謔，“……但什么来著？我忘了。” 邓肯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冷汗浸透了华贵的领口。他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需要他“提携”的晚辈了。 她要开始清算了。 卡洛琳再环视全场，对著那群刚刚还想吃肉的债主们，用一种近乎施捨的语气说：“金帆商会的信誉，是用胜利铸就的，不是靠各位的同情。 “弗里曼，”她甚至没有回头，“把我们的『新合作框架』分下去。愿意签的，留下。不愿意的，会计室在楼下，结清旧帐，门在那边，不送。” 弗里曼马上走上前，对著那些债权人，用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態宣布：“请各位排好队，会长的时间很宝贵。” 其他几位商会高层，呆立在人群外围。他们看著被眾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的卡洛琳。他们的脑海中，依旧迴响著自己不久前那些“止损”、“收缩”、“放弃”的言论。 此刻，那些话语听起来是何等的愚蠢和可笑。 ...... 另一边。 错锚港的山腰別墅里。 赫克托·埃斯特一直静静地站在那架昂贵的黄铜望远镜前。 他把港口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从金帆商会的人倾倒药剂，到整个港口的海水像煮沸的粥一样沸腾起来。 他看到了那些被他寄予厚望的“灾星”，是如何像被硬生生挤出来的脓包，丑陋地脱离船体，然后在水中炸开，变成一团团碎屑。 那不是死亡，那是......处决。 对，就是处决。 赫克托那双挑剔的眼睛能看出来，那些东西的死亡是有序的、统一的，它们在同一时间接到了自尽的命令。 他那幅完美的，即將完成的“无声毁灭”画作，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用最粗俗的顏料从中间泼了过去。 他慢慢直起身，放下瞭望远镜。 脸上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转身，走到房间中央，那里放著一尊价值连城的古代女神像。 他伸出手，用指尖温柔地拂过女神冰冷的脸颊，像是在安抚自己的情人。 “意外......” 他轻声说，像是在嘆息。 “我一生最厌恶的就是意外。” 他从一个天鹅绒衬里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套......修復古代壁画用的微型刀具。 然后，他走回自己最珍爱的那幅描绘著“舰队与风暴”的油画前。 他在刀具里挑挑拣拣，选了一把最细的，像探针一样的刀，对著画布上那片象徵著“灾星”的阴影部分，开始用绘画大师的专注，一片一片地把那块画布的纤维挑断，挖出来。 呲……呲…… 那声音轻微，却让人头皮发炸。 他不是在发泄，他是在“修正”。他要亲手把这个被“意外”污染了的“瑕疵”，从他的世界里，一点一点地挖出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乱，几个心腹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几个人撞在一起，爭先恐后地喊著，声音乱成一团。 “大人！完了！市场崩了！金帆商会宣布恢復运力！我们手里的契约全成了债务！” “海狼那群叛徒！他们拿著保底契约来要钱了！我们根本不可能有货给他们拉！硬著头皮配货只能赔得更多......我们的资金炼......” “那群设计师......全部都跑回去了！还把我们『破浪者』的图纸......当投名状交给了卡洛琳！” 一连串的噩耗，冰雹一样砸过来。赫克托却恍若未闻，他依旧背对著眾人，专注地用小刀割著他的画。 那细微的节奏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压下了所有的恐慌。 直到他把那块“瑕疵”完整地挖下来，留下一个突兀的空洞后，赫克托才停下了手。 他吹了吹刀尖上不存在的灰尘，用一种发现新玩具的语气，轻声问：“那个乡下草药师......他叫什么名字？” 他的手下愣住了。 都火烧眉毛了，您问这个干嘛？ 赫克托缓缓转身，脸上没有愤怒，反而是一种极度兴奋、病態的笑容。 他眼睛亮的嚇人：“我对他很感兴趣。他不是用蛮力杀死了我的『灾星』，他……教会了它们一种新的死法。他没有遵守我的规则，而是强行写下了一条新的规则。”他舔了舔乾涩的嘴唇，笑容病態而兴奋，“我对他很感兴趣。他不是草药师，他是我这幅完美作品上……唯一的『污点』。” 赫克托把那柄小刀递给手下，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呢喃。 “去找到他，但不要伤害他，请他来我的画廊做客。我想......亲手解剖一下他的『灵感』。” 第48章 微醺的卡洛琳（三更，求追读） 错锚港最好的餐厅，“镀金海妖”今夜被金帆商会整个包了下来。 穹顶的魔法吊灯將大厅照得如同白昼，光线流淌在每一张长桌上，反射著银质餐具和水晶高脚杯的辉光。 空气中瀰漫著烤肉的焦香、红酒的醇香以及女士们身上的体香。 这里人满为患，今夜不醉不归。 每一个自认在这场绝地反击中出过力的人都来了，他们的脸颊因酒精和兴奋而泛红，声音高亢，急切地向同伴、上司以及任何一个愿意倾听的人，讲述自己的功绩。 宴会此刻进行到了尾声，场面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海狼面色潮红，一脚踩在桌子上，把酒杯“鐺”的一下砸在桌上，酒沫子溅到旁边一桌执事的脸上。 “你们这帮羽毛笔！要不是老子带人演戏，把命別在裤腰带上，你们的合同就是一张擦屁股的纸！” 他一把搂过一个嚇坏了的女侍者，对著她的大腿拍了一下，然后冲弗里曼那帮人吼：“你们是没看到黑石之手那个代理人签契约时的嘴脸！他以为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哈哈！现在，那一万金阳的赔偿金，足够我们再建一支新船队了！” 他周围簇拥著一群同样粗獷的船长，他们哄堂大笑，纷纷举杯，向那些因他们的“背叛”而受益的同僚们炫耀。 同样被酒水溅到的弗里曼脸色一僵，“莽夫之见。”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嘴角勾起鄙夷的笑：“粗俗！真正的胜利者从不靠嗓门大小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海狼，你那套『把命別在裤腰带上』的把戏，在真正的金融博弈面前，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表演。” “如果不是我们的契约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不可抗力』的漏洞堵得严严实实，把黑石之手那些號称『法律之犬』的傢伙都给绕晕了，你以为他们会乖乖掏出那些金阳？” 他身边的会计接著解释：“根据核算，我们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船只，但我们利用航运价格暴跌的窗口期，用极低的价格反向包租了二十七艘中型货船。此消彼长，黑石之手彻底退出海洋贸易，而我们虽然也把现金打光了，但根基未损。” “这不是擦屁股的纸，阁下。这叫金融组合拳。” “组合拳？”海狼的独眼瞪得更大了，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酒杯都跳了起来，“你他娘的对著空气打拳是吧？没有我们这些海上跑船的兄弟豁出命，你们的『拳头』能在纸上掏出金子来吗？！” 大厅里的气氛剑拔弩张，船长们和文职人员们涇渭分明，像两群准备开战的公鸡，互相瞪著眼。 这是金帆商会內部的老矛盾了，每次有点风吹草动，跑海的、算帐的、敲钉的，总得跳出来爭个高低。 就在这时，不甘寂寞的首席设计师格里高尔，施施然地站了起来。 “先生们，和谐一些。我想，决定战爭走向的终究是武器的优劣。” 他举起一杯葡萄酒向眾人示意。 “我们带过去的『海蛇级』图纸，是阉割过的版本。而我们带回来的，可是黑石之手『破浪者』级完整核心结构。他们以为得到了未来，实际上，他们连现在都失去了。” “呸！你个死禿顶，你奸著呢，我看你就是墙头草，见势不妙就跑回来了！” 格里高尔被说的面红耳赤，还想辩驳什么。 爭吵声越来越大，不同的派系，不同的部门，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那块拼图才是最关键的一块。 “够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让喧闹的大厅为之一静。 首席炼金术士瓦勒里乌斯站了起来。他没有加入任何一派的爭吵，只是安静地吃著自己盘中的烤鱼。 老者放下刀叉，环视著一张张或激动或不忿的脸。 “你们的计划，你们的勇气，你们的智慧——都值得称颂。”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但是，诸位。如果没有解药，我们现在討论的，应该是金帆商会的遗產该如何分割。” 全场无人再敢出言。 这是不爭的事实，在绝对的技术面前，所有的算计和勇气都毫无意义。 瓦勒里乌斯看著眾人，脸上露出自豪。 “而这份解药，是我们炼金术士们不眠不休研製出来的。” 按照约定，炼金首席接下了这份过於惹眼的荣耀，整个商会也只有几个人对这件事有著似是而非的猜想。 眾人面面相覷，最终都默认了这个结果。 串掌门重新坐下，弗里曼也低头抿了一口酒。 喧闹的气氛冷却下来，一些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说起来......”一个船长环顾四周，脸上带著困惑，“副会长阁下呢？她怎么不在？” “对啊！卡洛琳阁下呢？” “我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 整个大厅的人，这才如梦初醒。 他们沉浸在胜利的狂欢中，却將这场胜利真正的总设计师，那位在最绝望的时刻力挽狂澜的“银髮魔女”，忘在了脑后。 ...... 镀金海妖餐厅的顶楼露天阳台上。 卡洛琳靠在栏杆上，晚风吹动她的裙摆和髮丝，她整个人都要融化在错锚港的夜色里。 “你不下去，和你的功臣们一起庆祝？”维林站在她身旁，晃了晃手里的果汁。 “功臣？”卡洛琳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著三分醉意，“他们不是功臣，是饿狼。我现在要是出现在楼下，他们会把我当成一块更大的蛋糕，每个人都想从我这里多分几块。” 她转过身，一双翡翠眼眸在月光下亮的惊人，直勾勾地看著维林。 “他们不懂，参加这场战爭的，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向前走了一步，白皙的双脚踩著高跟鞋发出踢踏脆响，也踩在维林的心头。 她向前举起酒杯，杯沿几乎要碰到维林的嘴唇。 “所以，这一杯不敬胜利。” 她的声音带著一丝慵懒的沙哑，气息混合著酒香，轻轻拂过维林的鼻翼。 “敬我的......『解药』先生。” 第49章 身经百战的维林（三更，求追读） 维林看著递到唇边的酒杯。 杯中猩红的液体，在月光下晃漾著一层曖昧的光晕。 卡洛琳的脸颊泛著一层红晕，不知是酒意还是別的什么，那双平日里锐利如刃的碧色眼眸，此刻水光瀲灩，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 他脑中前世的记忆浮现。 从研一开始，那些为了在他的sci上蹭个四作五作的师姐师妹，也经常用类似的套路。 请吃饭、送奶茶，用带著崇拜的眼神说著“师兄你好厉害啊”，一切的铺垫，最终都会落到“这个项目带带我嘛”的请求上。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区別。 维林略作思考就悟了，金帆商会刚刚经歷了一场惨胜，现金流必然紧张。 而“启源会”又是一个无底洞。 结论清晰——她想“断供”。 卡洛琳这套组合拳，在他眼中段位稍微有些低，心急且稚嫩，他都提不起兴趣去拆穿。 “解药很成功。” 维林没有去碰那杯酒，身体向后微撤半步，拉开了一段距离。 “解药很成功，这证明了我们的合作基础是牢固的。”他的声音平静如常，“所以，我认为现在是討论『启源会』第一期科研经费的最佳时机。” 卡洛琳举杯的手僵在半空。 她预想过无数种回应——或是曖昧的微笑，或是心照不宣的调侃，甚至是笨拙但真诚的触碰。 唯独没想到，在她精心营造的，独属於两个胜利者的微醺氛围里，对方递过来的是一张冰冷的帐单。 酒意褪去大半，只剩下晚风吹拂在肌肤上的微凉。 她缓缓放下酒杯，不退反进，裙摆几乎擦过维林的裤腿，香气也变得极具侵略性。 她压低了声音，带著自己未曾察觉的娇嗔。 “今晚，就不能谈点別的吗？任何事都行。” “资金就是最重要的『任何事』。” 维林的回应没有丝毫迟疑。 “这几天研究针对船蛆的解药时，让我有了很多新的想法，想要对抗未来可能的威胁，我们需要儘快运转『启源会』，还有......我初步擬定了一份材料清单，很多东西有些稀有，需要你想办法。” 经费？ 材料？？ 卡洛琳的声音陡然拔高，那股少女第一次萌生的情愫，在音波里震盪削弱。 “维林·克莱因！”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那身墨绿色的长裙勾勒出的惊心动魄的线条也隨之颤动。 “你的眼睛里就只有金阳和那些材料吗？” “我，卡洛琳·钱寧，这么大个人就站在这里，你看不到吗？！” 羞愤与气恼交织，她恨不得把脚下的高跟鞋脱下来，砸在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 维林看著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冷笑。 果然，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 他確认了自己的判断。 他轻轻嘆了口气，“唉......卡洛琳，你怎么不明白呢？没有物质的合作就是一盘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我和你合作，不谈钱谈什么？谈感情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到了卡洛琳耳朵里却似一把重锤。 她还能说什么？ 她一直以来信奉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吗？用金钱衡量一切，用利益捆绑人性。 只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把她最引以为傲的刀，会被人插回自己的心口。 她什么也没说。 猛地转身。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又急又乱，带著一点狼狈消失在露台入口。 ...... 几天后，“海妖之歌號”的甲板上。 海风带著咸腥的气味，吹拂著维林的黑髮。 船正驶向石盐镇。 他在错锚港的剩下几天，几乎把所有市场和材料商店都逛了个遍。 这座港口城市不愧是海地南部最大的物资集散地，许多在內陆罕见的海洋生物材料、矿石、以及来自迷雾群岛的特殊植物，在这里都能找到。 这极大地拓宽了他的研究思路。 他提交给卡洛琳的那份【启源会第一期採购清单】上，除了建立基础生化实验室所需的常规器材与原料，还夹杂著几样不起眼的材料。 巨魔再生之血。 成年石化蜥蜴魔核。 这都是用来调配巴雷特血脉进化药剂的材料。 这是维林自费委託金帆商会购买的。 他的视线越过船舷落在船头。 卡洛琳正站在那里，对著几名船长下达指令。 她又变回了那个杀伐果断的银髮魔女，气场强大，不容置疑。 似乎是察觉到了目光，她猛地回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匯了一秒。 她立刻转过头去，下頜线绷得紧紧的。 看来她还是捨不得自己那点金阳。 维林將她这个行为归档为——无效情绪残留。 “维林阁下。”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维林回头，看到首席炼金术士瓦勒里乌斯正快步向他走来，老者连走路都带著风，脸上带著疑惑的神情。 “大师。”维林点头致意。 “那不是炼金术！” 瓦勒里乌斯开门见山，声音都在发颤，他衝到维林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 “『β-1，4-葡萄酶阻断剂』！我查阅了所有典籍，问遍了王都的老友！那种逻辑......那是神明才能构思出的逻辑！” “请问，你究竟是师承哪一座炼金工坊？为何你的名字从未出现在任何一届的职业者名录上出现过？” “我没有导师，也没有就职。”维林平静地陈述事实。 瓦勒里乌斯的脚步猛地一顿，他白的鬍鬚都在颤抖，以为自己老糊涂听错了。 “没有......就职？” 他围著维林走了两圈，像是在观察魔兽。 “天吶！这......这怎么可能！” 老者突然激动起来，他抓住维林的手臂。 “你这样伟大的天才，竟然还只是无职业者？这是对知识的褻瀆！是对炼金之道的侮辱！” “阁下！我，瓦勒里乌斯·索林，以我五十年的炼金术士生涯起誓，我將成为你的引荐人和导师！请你务必就职炼金术士！” 老者双眼放光，语无伦次地规划著名。 “我虽然不能让你一步登天，但我可以將我的毕生所学，將我走过的弯路和捷径，全部倾囊相授！你的理论加上我的经验......天哪，也许能晋级七级！海地有多少年没有诞生过七级强者了！” 第50章 大人，您喜欢吗？（三更，求追读） 当那支长得望不到头的车队缓缓驶入新生镇的范围时，整个镇子都陷入了静止的状態。 守备队长巴雷特站在城墙上，独眼因为震惊而瞪得滚圆。 他看到了什么？ 车厢上覆盖著厚重的油布，车辙压出深深的印痕，显然是装载了沉重的货物。 车队中行走的，也不是普通的赶车人。他们穿著统一的深蓝色工匠服，胸口绣著金色的船帆。 这些人步伐沉稳眼神专注，一看就是技艺精湛的工匠。 队伍中甚至还有三位穿著炼金术士长袍的身影，其中两个正与为首的白鬍子老者低声交谈。 “我的老天......领主大人不是去『救灾』的吗？”巴雷特喃喃自语，手里的酒囊都忘了塞回腰间。 “他这是......把金帆商会的炼金工坊给整个搬回来了？” 不远处，刚刚带领村民们完成新一轮引水渠挖掘的老沃克，拄著铁锹，越发有神的眼睛里映著车队前行的景象。 他嘴唇哆嗦著，想说些什么但贫瘠的脑海什么词也吐不出来。 他原以为领主大人创造的石肤软藤和海盐薯就已经足够强大了。 可他这次又带回来的，是一支足以建立一座城市的工匠与学者军团。 敬畏与狂热的情绪，在所有新生镇居民的心中蔓延。 他们的领主，每隔一段时间，创造的都不是凡人所能想像的財富！ 新生镇半包围的小山丘脚下，维林正向卡洛琳介绍自己的规划。 “山体內部是最好的实验室，恆温而且足够隱蔽。” 维林指著山壁上一个已经被工匠们画上標记的区域，“启源会的总部就设在这里，我会亲自监督施工，安全级別將是最高。” 他顿了顿，又將目光投向远方那片泛著白霜的盐碱地。 “另外，关於海盐薯的推广计划，我也会提上日程。如果顺利，金帆商会就能掌握一种全新的、廉价的、可以在任何沿海港口大规模种植的粮食。” “这不仅能迅速回笼资金，更能成为你掌控那些港口城市的筹码。” 维林的声音很平静，他陈述著一个又一个计划，分析著利弊与收益。 可这些话语落在卡洛琳的耳中，变得不那么单纯。 他说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金帆商会著想，为她分忧。 他似乎比她自己还要著急，要將商会从这次惨胜的虚弱中彻底拉出来，重新变得强大。 前几日在露台上因那段“散沙论”而冷却的心，此刻又被一股暖流缓缓融化。 她看著维林专注的侧脸，那双蕴含智慧的眼睛里倒映著未来的构想，让她一时间有些失神。 这个男人，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但所有的齿轮，似乎都围绕著她旋转。 “你......”她刚想说些什么，维林已经转过身，向领主府邸走去。 “跟我来，有些事有必要让你知道。” 维林思虑再三，还是想把“灾星”是人造生物的事和她说一下，但仅止於她。 领主府邸还是那栋三层小楼，此刻人来人往，比之前多了些生气。 维林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 下一秒，卡洛琳的脚步就僵在了门口。 房间里，小兰正单脚站立，身体呈现出一个很......诱惑的姿势。 她一条腿从身后高高抬起，几乎触碰到了后脑，两只手紧紧抓著裹著白袜的小脚，努力地保持平衡。 这动作自然而然地让她挺胸收臀，整个身体的曲线被拉伸到惊心动魄的程度。 再加上几处部位浸染开的汗跡，更让少女散发出稚嫩又纯粹的魅惑。 听到开门声，小兰惊喜地回头，脸上还带著努力完成动作后的红晕。 “维林大人！” 她的声音里满是“快来夸夸我”的雀跃。 “知道您刚刚回来，我想第一时间告诉您，我终於能做好这个动作了！您看，喜不喜欢？” 卡洛琳脸覆上了厚厚一层寒冰，血色尽褪。 她看著眼前的景象。 清纯火辣的少女......香艷的姿势......喜不喜欢...... 原来这就是他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咔噠。 她什么也没说，默然转身，脚下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脆响，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卡洛......” 维林刚想叫住她，小兰那边却也出了状况。 当小兰看到並非维林一人进屋时，自知失態的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想把腿放下，结果却因慌乱而摔倒在地。 “啊！” “对、对不起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有陌生人......” 她双手不顾摔疼的脚踝，只管捂住自己涨红的小脸，羞得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卡洛琳直接上了停在府邸外的马车，车夫甚至没等到命令，就被她身上散发的寒气嚇得一抖，一扬马鞭，迅速远去。 当维林赶出来时，他连解释的机会都错失了。 现在已经变成专属联络人的科恩快步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异常凝重。 “维林阁下，副会长她......” “她有急事。”维林替她给出了理由。 然后反问，“看你的表情，有坏消息？” 科恩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 “我们沿著『灾星』和病鱼的两条线索交叉调查，最终的证据都指向了同一个目標。” “虽然早就有猜测，但这次是確定了——黑石之手商会。” “他们在幕后策划並执行了一切。虽然他们付出了代价，但他们作为海地第一大商会，这点损失並不算伤筋动骨。” “阁下，赫克托是个偏执的疯子，您破坏了他的计划，务必要小心报復。” 说罢，科恩带著剩余的人去追副会长了，下一站他们还要去查看石桥城渔场的状况。 夜色降临。 领主府邸的办公室內，维林看著桌上那张几乎没有变化的新生镇地图，眼神冰冷。 上面用不同顏色的炭笔標记著水源、林地，以及那片广袤的白色盐碱地。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著满头冷汗的巴雷特和老沃克。 “我解决了错锚港的瘟疫，带回了足以建立一座城市的工匠和学者，甚至规划好了未来能让你们所有人吃饱穿暖的產业。” 他用指节轻轻敲击著地图上的盐碱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两人的心臟上。 “而你们，在我离开的两周里，只是站在这里，看著这片土地发呆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著冻结空气的寒意。 “告诉我，两位。究竟是什么，让你们觉得『原地踏步』，是对我带回来的这一切最好的回应？” 第51章 人性困局（三更，求追读） 办公室內，油灯的光焰被无形的压力压得微微一缩。 “......事情就是这样。”巴雷特的右拳攥得死紧，粗糙的皮质护腕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拓民们只肯种自己的口粮地，多一分力都不出。灰雾村那帮猎人更是烂泥扶不上墙，寧愿在林子里閒逛，也不愿碰一下锄头！” 老沃克乾瘦的身体佝僂著，布满沟壑的脸皱成一团，声音沙哑：“大人，我的族人习惯了打一天猎歇三天......让他们伺候土地，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难受？”巴雷特猛地转向老沃克，独眼中压著火，“我看他们是懒！开拓民辛辛苦苦挖好的水渠，他们扭头就拿去洗脚！前天为了爭水，差点就打起来了！老沃克，管好你的人！” “巴雷特队长，话不能这么说！”老沃克也来了脾气，“是你们的人先骂我们是『只吃饭不干活的懒汉』！” “难道不是吗？” “够了。” 维林平静的声音不大，霎时吹散了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他面无表情的看著地图上那片广袤的白色盐碱地，看著巴雷特和老沃克因为羞愧而涨红的脸。 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 “大人，给我执法权！”巴雷特猛地抬起头，独眼中凶光毕露。 “在第五军团，对付那些油滑的孬种，我们有的是办法！每天划定任务区，三人一组，互相监督！完不成的，全组削减一半口粮！敢煽动怠工的，直接用鞭子在广场上抽！” “我亲眼见过，再硬的骨头，三鞭子下去也得跪在地上求饶。仁慈，只会养出一群餵不饱的白眼狼！” 这是他作为老兵最信奉的铁则——恐惧是最好的驱动力。 “然后呢？”维林终於开口。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用鞭子逼他们开垦出十亩地，再用更多的鞭子，去逼他们开垦出一百亩。”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巴雷特身体一震，“当他们的怨恨压过了对鞭子的恐惧，你打算怎么做，巴雷特？把他们吊死在城墙上，然后我们三个人来耕种这片土地吗？” 维林转向因恐惧而搓著手的老沃克，“你的办法呢？” “那......大人，要不用奖励的法子？”老沃克小心翼翼地提议，“谁开的地多，就多奖励一些食物......” “食物？”维林打断他，“他们现在缺食物吗？” “不......不缺，您上次催化的那一批海盐薯够吃到明年了。” “那就奖励钱，给铜叶？”维林追问。 “对，对！铜叶！”老沃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维林笑了，那笑容却让老沃克后背发凉，“很好，沃克，告诉我，在新生镇，一个领民拿著你奖励的十个铜叶，他能买到什么？” “他能买......更多的海盐薯？” “他已经吃饱了，而且吃多了会坏肚子。”维林的声音很平静。 “那......买布？” “他们有衣服穿，还可以自己编点麻布。” “买......买工具？” “我提供了。” 维林向前一步，盯著老沃克浑浊的双眼。 “告诉我，沃克，除了我给他们的东西，他们还能用钱买到什么？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梦寐以求，却又得不到的？” 老沃克张著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鞭子与蜜，两条路都被堵死了。 问题的根源，远比想像的更深。 这不是面对魔兽或者敌人，挥刀就能能解决。 这是人心，是人性，是千百年来刻在骨子里的惰性和局限。 巴雷特和老沃克一个身经百战的军人，一个阅歷丰富的长者，此刻都束手无策，他们一起望向那张年轻的脸，这位总能创造奇蹟的领主，这一次还能有什么办法？ 管理人心，可比杀死一头灰沼巨鱷要难上千百倍。 维林心下一嘆，人性这种东西，只能藉助万恶的资本主义了。 “巴雷特，”他忽然问，“你想拥有一双『佩林皮靴』还是一瓶『速度之油』？” 巴雷特一愣，下意识道：“速度之油......一定比皮靴值钱。” 维林笑了，他转向老沃克，“你想喝一碗热肉汤，还是一杯精灵果茶？” “精灵......果茶？”老沃克浑浊的眼中满是茫然。 维林猛地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震得两人同时一颤。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巴雷特，『佩林皮靴』是王都禁卫用亚龙皮定製的战靴，价值百金，是身份的象徵！你却选择了价值不到两金的消耗品！沃克，精灵果茶是贵族夫人们才能享用的饮品，一杯就够你买下一整头牛！” 他俯视二人，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们的领民不是懒惰，是贫穷！贫穷扼杀了他们的想像力！在他们的一生里，懒惰和努力仅仅是『吃饱』和『吃撑』的区別——这种欲望，太廉价了！” 一番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两人混沌的脑海。 他们终於明白了问题的根源——不是懒，而是没见识。 维林要做的，就是把欲望这头野兽重新唤醒，给它套上韁绳，再用它去拉动整个新生镇的磨盘。 並且......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摆在那里，他要把“多干一点赚了”变成“少干一点亏死”。 一个足以顛覆这个时代所有领地管理模式的计划，在他脑中彻底成型。 “我有一个办法。” 维林的声音不大，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晚的凉风灌了进来，吹散了室內的沉闷。 一个不但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去开荒，甚至会为了抢活干而打起来的办法。 抢著干活？巴雷特和老沃克面面相覷，都从对方的脸上读出了浓浓的荒谬感，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维林没有再解释，他用不容辩驳的绝对自信下达了命令。 “传我的命令。明天，在镇中心的广场上召开全体领民大会。” “我要宣布一项......將彻底改变这里，改变你们，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新法则。” ...... 命令很快传遍了新生镇的每个角落。 篝火旁，一个刚吃完海盐薯的开拓民抹了抹嘴，对同伴说：“开大会？不会是看我们吃饱了，想加税吧？领主都一个德行。” 另一个懒洋洋躺著的灰雾村村民嗤笑一声，“改变命运？说的比唱的好听，还能让我们当上贵族老爷不成？明天睡醒了再说。” 他们都不知道，一场名为“绩点”的风暴將在明天，把他们所有人熟悉的世界，彻底撕碎。 第52章 新生镇合作公会（三更，求追读） 次日，天光微亮。 新生镇中心的广场上，从未如此拥挤过。 开拓民们成群结队，脸上掛著戒备与麻木，他们习惯了领主的传召，通常不是加税，就是徵发劳役。 另一边，灰雾村的村民则显得散漫许多，他们三三两两地靠在墙根，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仿佛只是来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热闹。 旬月前那场大战激起的血性，早已被日復一日的空虚消磨殆尽。 巴雷特率领著守备队在人群外围维持著秩序，他紧绷的面孔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偶尔投向高台的余光泄露了他內心的惊讶。 一个用原木临时搭建的高台，立在广场中央。 维林走上高台，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只穿著一身普通的深蓝色工匠服，与台下那些新来的工匠们並无二致。 他环视下方攒动的人头，整个广场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匯聚於此。 “我们脚下的土地，不该只有海盐薯。” 维林的声音刻意提得很高，让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我希望未来，这里有麦田、有果园、有铁匠铺、有裁缝店、有酒馆，你们的孩子可以读书，你们的冬天不再寒冷。” 人群中泛起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些年轻人的脸上浮现嚮往，但更多的是根深蒂固的麻木。 他们听过太多贵族画出的大饼，最后都成了餵饱贵族的食粮。 维林將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锐利。 “我知道，空谈无用。今天，我不是来要求你们无偿劳动，而是来提供一个机会。” “一个让所有人，都能通过自己的劳动，过上更好生活的机会。”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在空中发酵。 隨后，他掷出了一个足以顛覆所有人认知的概念。 “我宣布，成立【新生镇合作公会】！” “所有领民，自今日起，自动成为公民，公会將统一管理所有生產资料与產出。” 合作公会？这是什么东西？人群中议论纷纷，他们不理解这个词的含义，但能听出其中蕴含的变革气息。 “从今天起，领地內不再强制派发劳役。” 这句话平地惊雷一般，炸得领民们议论纷纷。 不派劳役？那领主靠什么修建城堡，开垦土地？ “所有的工作，都將以『任务』的形式发布，『任务』產出一律归公。完成任务，就能获得一种全新的东西——” “绩点！” 维林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 他向巴雷特示意，巴雷特立刻和两个守备队员抬过一块巨大的木板，立在高台一侧。 木板上用黑色的炭笔清晰地写著一排排文字。 木板一旁，一个识字的工匠开始高声宣读。 【绩点获取规则】 开垦一亩盐碱荒地：奖励十绩点。 修建三米引水沟渠：奖励二绩点。 狩猎一头成年野猪：奖励八绩点。 上交十磅止血草：奖励五绩点。 ...... 一条条规则罗列下来，几乎涵盖了新生镇所有可以进行的生產活动。 人群彻底譁然了，这套闻所未闻的系统让他们的大脑陷入混乱。 一个胆大的开拓民在人群中高声喊了起来。 “大人！这绩点有什么用？它能当饭吃吗？”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维林没有直接回答，他转身，指向广场的另一侧。 那里不知何时也搭建起了一座简陋的棚屋，上面掛著一块崭新的木牌：【合作公会兑换处】。 “绩点，可以兑换你们想要的一切！” 巴雷特大步走到棚屋前，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的扯下了遮盖在棚屋门前的厚重幕布。 轰！ 所有人都在惊呼后，一瞬间停滯了呼吸。 幕布之后，是一排排整齐的货架。 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物资，在晨光下散发著致命的诱惑力，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臟。 在最下方，是一袋袋雪白的精炼海盐，细腻如沙。 旁边，是一柄柄闪烁著金属冷光的铁製镰刀，和几具沉重厚实的钢製犁头。 那锋利的刃口和坚固的构造，让所有农夫的眼睛都看直了，这玩意儿能让他们省下一半的力气，还能传给儿子！ 往上一层，是几十件叠得方方正正的羊毛厚外套，隔著老远都能感受到它的厚实与温暖。 还有一捆捆淡黄色的蜂蜡蜡烛，散发著若有若无的蜜香，能让屋里亮如白昼，而不是被劣质动物油蜡烛熏得满眼是泪。 最疯狂的是，在货架的最顶层有一个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装著满满一罐晶莹剔透的......块！ 广场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一声接一声，连成一片。 人群前排，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是死死盯著那个玻璃罐，他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开，一缕口水顺著嘴角滑下都毫无察觉。 他不懂那叫什么，只知道那个东西像传说中的水晶一样闪闪发光。 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香甜，让他乾涸的喉咙狠狠的滚动了一下。 男孩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乾裂的嘴唇，尝到的只有海盐薯留下的单调咸味。 巴雷特看著人群的反应，內心同样翻江倒海。 那一罐，在港口城市里至少要卖五个金阳！领主大人，就像摆地摊一样，把它们全堆在了这里。 在每一件物品下方，都清晰地標註著兑换它所需要的绩点。 维林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恶魔的低语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绩点，可以自由交易，可以转让。你们可以自己干，也可以组队干。只要你们拿到足够的绩点......” “货架上的一切，你们都能拥有！” 巴雷特和老沃克呆立在原地。 就在几分钟前，这些人还是一群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的行尸走肉。 而现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最原始的贪婪与渴望！ 那被贫穷和绝望压抑了太久的欲望之火，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这比任何鞭子都有效，比任何说教都更能煽动人心！ 维林看著台下那一双双燃起火焰的瞳孔，他知道，野兽已经被唤醒了。 他缓缓举起一只手，广场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他们看著彼此眼神中已经带上了警惕和竞爭。 “最后一条规则。” 维林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为这场疯狂盛宴，埋下了最后的引信。 “合作公会兑换处的物资，每月更新一次，数量有限。” “先到，先得！” 第53章 是漏洞也是诱饵 广场之上，喧囂的热浪几乎要將临时搭建的高台掀翻。 大会结束了。 所有人都疯了一般向著广场另一侧涌去，涌向那座【合作公会兑换处】的棚屋。 他们推搡著，拥挤著，每个人都想第一个衝到前面，想看看那些好东西都需要多少绩点。 一个识字的工匠被眾人推到了最前面，他扯著嗓子逐字逐句地高声宣读，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铁製镰刀，三十绩点！” “蜂蜡蜡烛一百支，三十绩点！” 人群的呼吸声粗重起来，这个价格踮踮脚就能够到，开垦三亩地或者狩猎五头野猪......一些脑子快的人已经开始盘算。 工匠咽了口唾沫，目光下移，声音不自觉的扬高。 “羊毛厚外套，八十绩点！” “钢製犁头，一百二十绩点！” “一袋精炼海盐，十磅......二百绩点！” 人群中开始出现压抑的惊呼和骚动。 二百绩点，意味著开垦二十亩坚硬的盐碱地，这几乎是一个成年男人一年的工作量。 火焰般的狂热稍稍冷却。 工匠没有理会鼎沸的人声，他的手指划过最后一项，那个最诱人的东西，声音尖涩。 “一......一罐块，五十磅......八......八百绩点。” 前一刻还喧囂的广场，在这一瞬间安静得可怕。 他们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希望，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再次消散。 八百绩点。 这是一个足以碾碎任何幻想的数字。 那罐在晨光中晶莹剔透的块，在他们眼中不再是甜蜜的象徵，而是一个巨大的玩笑，取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算了吧，那些东西本来就不是给咱们这些泥腿子准备的。” 旁边的人立刻附和，声音里满是泄了气的苦涩，“是啊，还以为能过上好日子，终究是梦一场。” “別想了，老老实实开几亩地，毛衫过冬吧，那才是咱们的命。” 失望的情绪迅速蔓延，大部分人脸上的狂热褪去，重新被那熟悉的令人心安的麻木和认命占据。 他们默默散去，仿佛刚才那场盛大的梦从未发生过。 开荒的的人多了起来，但和预想中那火热的场面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晚餐时，巴雷特忍不住看向维林，脸上满是困惑与担忧。 “大人，这个定价......咱们是不是太亏了？” “就算他们玩命干活，换走那些东西，咱们领主府也赚不到几个钱啊！” 维林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向护卫队长，平静地反问：“你觉得我们靠开荒种地，能赚多少钱？” “呃……”巴雷特一时语塞。 维林的目光望著漆黑的新生镇，“我激励他们开荒，从来不是为了赚钱。粮食，是用来填饱肚子的，是未来我们容纳更多人口的底气。而人口……” 维林描摹著脑內的场景，那一个个巨大生態瓶似的建筑。 “是未来工坊里，能为我们创造出百倍、千倍价值的產业工人。” 巴雷特怔住了，他从未听过这种说法。 维林微微一笑，眼中闪烁著掠食者才有的光芒：“卖土豆，赚的是铜叶。而我，要藉助启源会，从那些贵族老爷口袋里赚更多的金阳。” 他端起酒杯，轻轻晃动著杯中液体，总结道：“诱饵已经放下了，而且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最肥美的诱饵。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等那条最飢饿，也最聪明的鱼，自己咬鉤。” ...... 维林指导下修建的连片居民区中，图莫的家。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抱怨或者咒骂。 他蹲在地上，藉助明亮的月光，用一截截长短不一的树枝，反覆摆弄著，计算著什么。 他的妻子安娜，在一旁缝补著破旧的衣服，忍不住嘀咕。 “別算了，图莫。那罐子就是个摆设，领主大人拿我们当猴耍呢。还不如想想办法，多开两亩地，冬天前给孩子换件厚实的衣服。” 图莫没有理会她，他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看著自己摆弄的那些树枝，心中盘算。 一亩地一根树枝，那一件羊毛外套就是......八根。 如果自己给別人帮工，大概也是这个价。 盐呢？十八根......挺划算的，比帮工多赚了一点。 忽地，他眉头紧锁，不对劲啊...... 一个尘封的画面突然浮现出来——那是他少年时，跟著父亲去石盐镇卖猎物的事。 石盐镇最大的杂货铺里，那个肥得流油的商人儿子，正被他父亲牵著，小心翼翼地舔著一块巴掌大的块。 仅仅是那一小块，就让商人付出了一个银月。 一个银月！那是十二个铜叶！能买十二磅黑麦麵包！ 而他儿子脸上那副那副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得意劲儿，图莫至死也忘不了。 巴掌大......一个银月...... 而现在，广场上那个巨大的玻璃罐里，装著多少个“巴掌”？ 图莫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呼吸急促如风箱。 安娜被嚇了一跳，“你......你发什么疯？” 图莫停下脚步，双眼亮的嚇人。 “我没疯！”他死死盯著自己的妻子，“领主大人，他算错帐了！” 图莫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著控制不住的战慄。 “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他......根本不懂！他把一座金山，当成一堆铜锭，隨手扔给了我们！” 图莫的拳头狠狠攥紧，“这是一个天大的漏洞！” 当晚，图莫家的油灯亮到了半夜。 他召集了自己的两个兄弟，还有平日里关係最好的两个朋友。 五个人挤在昏暗的屋子里，围成一圈，死死盯著地上图莫画出的草图。 图莫將自己的发现和盘托出。 空气凝固了。 “哥，你疯了？八百绩点......”他的兄弟一脸不可置信，“那会累死人的！” “累死？那是换命！”图莫一字一顿，声音里带著蛊惑，“我们五家合力！不睡觉！不休息！把所有的力气都榨出来！我们不去换那些镰刀，不去换那些毛衫，我们就盯著那罐！” 他是环视著眾人被嚇住的脸，声音压低。 “趁著领主大人还没反应过来，我们把它换出来！” “用换钱，再用钱换盐，最后拿盐找人给咱们继续开荒！” 黑暗中，另外四双眼睛，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一寸寸地亮起来。 那里面燃烧的，是被贫穷压抑了几个世纪，如今终於找到了宣泄口的，大到恐怖的野心。 第54章 第一个吃糖的人 次日，天际线尚未泛起鱼肚白。 图莫的身影已经撕裂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静謐，他身后四个黑影紧紧跟隨。 五个人，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狼，冲向了那片盐碱荒地。 没有吶喊，没有交谈，只有铁锹切入坚硬土地的沉闷声响，一声接著一声。 太阳升起，將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些早起的开拓民，揉著惺忪的睡眼，看到了这怪异的一幕，不由得停下脚步。 “看，那不是图莫吗？他疯了？” “不知道，他们这么急是想要换什么？总不会是吧？哈哈哈哈！” 一个汉子靠在墙边抠著牙，满脸不屑。 “瞧见没？我就说图莫这小子脑袋脑子不灵光，咱们辛辛苦苦刨地是为了啥？为了填饱肚子！为了冬天有件厚衣服穿！他倒好，为了那点儿甜嘴的玩意儿要把命搭进去，蠢，真是蠢到家了！” “咱们啊，就踏踏实实换毛衫，那才是实在的。” 旁边的人听了纷纷点头附和，言语间带著一种“眾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嘲讽声，讥笑声混在清晨的微风中，飘到了荒地上。 图莫的铁锹没有丝毫停顿，汗水顺著他的脸颊划过，砸进脚下的尘土，瞬间蒸发。 他的兄弟和他的朋友每个人都埋著头，將外界的一切声音都隔绝在外。 他们分工明確，两人挖掘，两人搬运石块，一人在旁用粗陶碗喝水，稍作休息，然后立刻轮换。 没有抱怨，没有对未来的怀疑。 新生镇的城墙上，巴雷特的一个手下匆匆跑下来，径直衝向维林的办公室。 “大人，图莫他带著四个人从天不亮就开始在东边的荒地干活，跟疯了一样。” 维林正俯身在一张巨大的图纸上，用炭笔勾勒著什么，头也未抬。 “其他人呢？” “其他人？其他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大人。” 维林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鱼上鉤了。” 时间无声流淌。 一天，两天，三天。 嘲笑图莫的人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惊疑。 因为那五个人，真的没有停下。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第三天中午，安娜和另外几个妻子提著瓦罐来送饭。 他们看到自己的男人时，差点没认出来。 五个人跟从土里刨出来的乾尸没两样，嘴唇乾裂，眼窝深陷，只有眼睛里那光还未熄灭。 安娜把水递给图莫，图莫接过来，手抖的不成样子，水水洒了一半。 他没说话，只是仰头灌下去，喉结滚动。 安娜什么也没说，只是之后用家里的存粮换了些肉，给他们每天多做了罐肉汤。 孩子们也学著大人的样子，在旁边捡石头，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那笨拙的动作，让图莫他们每次想倒下的时候，又把铁锹攥紧了几分。 第五天黄昏，五个身影几乎是互相搀扶著，从荒地的方向挪了回来。 他们每个人都瘦了一圈，浑身覆盖著乾涸的泥土与汗渍。 图莫走在最前面，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他走到那块记录著绩点的木板前，负责登记的文书是一个从金帆商会跟来的年轻人，正百无聊赖地打著哈欠。 图莫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將一块刻满了划痕的小木牌递了过去。 文书接过木牌，隨意的扫了一眼，然后他的动作僵住了。 八十一块新开垦的荒地，五头被陷阱捕获的野猪，总计八百五十绩点。 文书呆住了，他反覆確认木牌上的记號。 他知道八百绩点意味著什么，这才几天，这怎么可能？ “我们……要兑换……那罐！” 人群中，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隨即，爆发出无法抑制的鬨笑声。 “哈哈哈哈！他真的要换！这个蠢货！” “我的老天，他们拼了半条命，就为了换一罐解馋的？脑子坏掉了！” 议论声中，维林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他今天依然穿著那身耐脏的深蓝色工匠服。 他看图莫的眼神，像一个导师看到了自己最出色的学生，完成了一篇超乎想像的论文。 那是包含了讚许、意外、欣赏的眼神。 他对著巴雷特微微頷首，“把给我们的『开拓者』。” 巴雷特大步流星的走到兑换处的货架前，用尽全力將那个巨大的玻璃罐搬了下来。 “砰！” 沉重的玻璃罐被重重的放在图莫面前的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所有人的心都跟著一跳。 鬨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图莫颤抖著伸出那双被磨的血肉模糊的手，吃力地揭开了罐口的蜜蜡。 一股浓郁到极致的香甜，瞬间炸开！ 罐子里，满是雪白的、晶莹的、稜角分明的块，在夕阳的余暉下，反射出梦幻般的光泽。 图莫看著那罐，两行浊浑浊的泪水，从他从眼眶中滚落。 他赌对了！ 他赌贏了！ 就在眾人还沉浸在震惊与鄙夷的复杂情绪中时，图莫和他的四个伙伴，扛著那沉重的罐，一步一步离开了新生镇。 维林低声对巴雷特说：“跟上去，別让他们被林子里的狼叼了，也別被路上的『狼』叼了。” 三天后。 当图莫回来的时候，整个镇子都安静了。 他不再是那个佝僂著背的庄稼汉，他骑在一头健壮的耕牛背上！ 图莫的腰杆挺得笔直，像是换了个人，他身后多了二十个自由民，眼神里是对图莫的敬畏。 临近镇子，图莫从牛背上跳下来，將韁绳隨意的交给自己的兄弟。 他的目光没有在那些目瞪口呆的邻居脸上停留一秒，他走到那群自由民面前，用一种镇民们从未听过的、属於上位者的口吻下令。 “看到那片荒地了吗？去，给我开垦！一亩地，我给你们十磅黑麦麵包，还有一勺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打开，里面是能让自由民们疯狂的粗盐。 没有人是真傻，很快，就有机灵的人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图莫他们把拿去石盐镇卖了，再用钱换来了更廉价的劳动力和一头能顶十个人的耕牛。 “操！” 先前那个嘲讽图莫的汉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扔掉手里的东西，疯了一样冲向自己家，一边跑一边吼。 “婆娘，快把家里能动的都叫上，去开荒！” 第55章 强大的欲望引擎 图莫成功的消息，是一个投入乾涸池塘的火星。 一夜之间，新生镇每一个角落都被点燃。 最开始是窃窃私语。 然后是门窗后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 最后，当第二天的晨光刺破地平线，整个新生镇炸开了。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一个以往仍在睡懒觉的村民率先衝出了家门。 他扛著一把锈跡斑斑的锄头，赤红著双眼跑向荒地。 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 人们从居民区中涌出，匯成一股狂热的洪流。 开荒队、狩猎队、採集队。 人们自发地组成了大大小小的队伍，为了绩点爭分夺秒。 “约翰，你负责挖，我力气大，我来搬石头！” “丽娜，你和几个女人去林子里采果子，我们几个男人去设陷阱，绩点回来平分！” 叫喊声，工具碰撞声，脚步奔跑声混合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挥汗如雨的交响乐。 曾经开拓民和灰雾村村民之间那道无形的墙，消失了。 擅长工作的开拓民主动找到了灰雾村的猎户。 “我们一起干！你们负责保护我们，顺便打猎赚绩点，我们负责开荒，绩点五五分。” “不，四六！开荒更累，你们六！” 老猎户黝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诚恳的表情。 他们开始合作。 他们开始为了共同的利益而爭吵，然后达成协议。 爭吵的內容不再是水源的归属，而是绩点的分配。 新生镇的城墙上，巴雷特俯瞰著下方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他的手死死攥著城头的藤蔓，他仅剩的那只独眼里映照著下方沸腾的人群。 那些他以为要用鞭子抽才会动的人，现在比他手下最精锐的士兵还要拼命。 他看向身边的维林，这位年轻的领主只是静静地站著，神情平静。 他没有动用一兵一卒，没有说一句重话，就让所有人为他疯狂卖命。 这种掌控人心的手段，比最锋利的剑还要可怕。 巴雷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咙乾涩。 “大人，我打了半辈子仗，见过的督战队比这镇上的人都多。可我从没见过......不用刀剑就能让人这么拼命的！这比任何魔法都......都更让人不寒而慄。” 维林將目光从下方收回，淡淡地落在巴雷特脸上。 “人一旦成为欲望的奴隶，便永远无法解脱。”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欲望是一把双刃剑，能否伤己，要看持剑人的手法。而绩点，就是一本绝佳的剑法。” 维林的內心则在復盘。 绩点製成功启动，第一阶段的目標已经达成，这些被压抑了太久的劳动力自然会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 但这种初级的野蛮生產模式不可持续。 下一步，必须通过调整兑换品和绩点的获取难度，来引导他们进行更复杂的生產活动。 绩点兑换处排起了从未有过的长龙。 负责登记的文书忙得满头大汗，他从未想过，这份曾经清閒的工作会变得如此炙手可热。 至於说有没有作假欺骗领主府的？没人有那个胆子，维林那鬼神莫测的能力，每个人都歷歷在目。 第一批高价值的商品在短短三天內被兑换一空。 货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空荡。 一个只换到了几磅精盐的汉子捶胸顿足，看著別人扛走崭新的铁犁，眼睛都红了。 “该死的！我就不该犹豫那一下！” 他懊悔的嘶吼，转身又冲向了荒地，干劲儿比之前更足了。 没换到的人，懊悔不已。 换到的人，则享受著旁人艷羡的目光，挺直了腰杆。 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这个新生镇，犹豫，就是损失。 第四天清晨，维林再次站到了广场的高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那眼神里不再有麻木和戒备，而是充满了期待与狂热。 维林示意巴雷特，立起一块新的木板，木板上，是下一批可供兑换的物资清单。 人群的呼吸变得粗重。 新的清单上不仅有更多的生活物资，还出现了两行用红笔写下的文字。 【铁匠铺经营权】：所需绩点五万。 【酒馆经营权】：所需绩点三万。 在两行字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备註。 团队兑换优先，领主府將为成功兑换的团队提供技术支持与初始设备。 人群安静了片刻。 隨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骚动。 “五万！我的天，这要开荒到什么时候？” “蠢货！你看后面的备註！团队兑换！这是要我们联合起来！” “铁匠铺！那是铁匠铺啊！有了它，咱们就能自己打铁器卖了！” “酒馆！以后整个镇子的人都会来我这里喝酒！” 如果说，之前的块点燃的是个人投机的欲望。 那么此刻的经营权，则催生出真正的野心和阶级跃迁的梦想。 人群中，几个之前各自为战的小队长，眼神开始闪烁，目光不约而同地在彼此身上游移。 他们看到了一个更大的可能，一个超越了个人蛮干的未来。 大型团队的雏形，在这一刻被催生了出来。 领地內，自发地出现了更加专业化的分工。 维林的威望，在新城镇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领民们在私下谈论他时，语气中不再仅仅是敬畏。 “领主大人，他不是在让我们干活。” 一个满身泥土的老农，將一块黑麵包塞进嘴里，含糊地对同伴念叨。 “他是在教我们怎么过上好日子。” “是啊，跟著领主大人，咱们的娃以后就不用在土里刨食了。” 他们开始相信，维林是那个能给他们带来幸福与未来的存在。 领主府，办公室內。 维林將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身旁被震撼到无以復加的巴雷特身上。 “走，带你去看点东西。”维林的声音平静，“经济的引擎已经启动，现在，是时候为它锻造一副足够坚硬的『剑与鎧』了。” 巴雷特心中一凛，来不及细想这比喻的深意，只能快步跟上。 穿过重重守卫，两人进入了位於无名山內的起源会研究院。 崭新的实验室內，魔法灯的光芒將一切都照得亮如白昼。 维林没有多言，而是將几样早已备好的珍稀材料一一摆好。 一罐萃取好的地底蠕虫粘液； 一瓶融化红宝石般粘稠的巨魔再生之血； 一颗鸽子蛋大小表面布满岩石纹路，內部隱隱有魔法辉光流转的成年石化蜥蜴魔核。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最可靠的下属，眼神肃穆。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血脉实验吗？” “让我们开始吧。” 第56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过几道简单的程序，一瓶为巴雷特特製的血脉纯化药剂就做好了。 巴雷特看著桌上那些在灯火下流光溢彩的材料，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不安和期待交织的神色。 维林將那杯暗金色药剂推到巴雷特面前，声音没有温度。 “巴雷特，你知道《血脉纯净法案》中，人为改造血脉是什么罪名吗？” 巴雷特死死盯著那杯药剂，喉结滚动：“知道，褻瀆神恩，净化之火。” “净化之火。”维林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神平静地注视著巴雷特，“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大人，不知道您闻没闻过那个味道。”巴雷特自嘲一笑，他早已坏死的左眼微微张开一线。 “我闻过，”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在北境，我最好的兄弟，想给老婆孩子一份更好的生活，想晋升超凡想瞎了心。他光了积蓄从黑市里倒腾了本破烂血脉改造笔记......” “……裁判所的猎狗只用了一天就找到了他。他们在广场上点火时，我兄弟没喊，只是看著我。” 他握著剑柄的右手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惨白。 “你知道吗，大人，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味道，不是烤肉的焦香，是油脂混著绝望，被神恩的火焰一点点榨乾的味道。他们管那叫净化，我管那叫……屠宰。” “大人，”他的声音颤抖，却带著一种要拼命的劲头，“我们这些没有血脉的烂泥，一生都在无形的火里煎熬。与其那么窝囊地被烧成灰，我寧愿选择您亲手点燃的这道光，哪怕它的终点是更猛烈的地狱！” “很好。”维林点了点头，这才是他所需要的觉悟。 他不再多言，將药剂递了过去。 巴雷特没有丝毫犹豫，夺过魔药一饮而尽。 魔药入喉的瞬间，灼烧感並非来自食道，而是直接在他的骨髓里引爆！ 他没有嘶吼，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坚硬的地板竟被砸出几道裂纹！他脸上的肌肉僵硬，皮肤迅速失去血色，化为死寂的石青。 但在他的精神世界，那场焚烧了三天三夜的净化之火再次燃起！他又看到了兄弟在火中扭曲的轮廓，闻到了那股让他一生都无法忘怀的焦臭。 “咯吱——！” 皮下的骨骼在野蛮生长，顶得皮肤皸裂，但这撕裂肉体的剧痛竟让他感到一丝扭曲的快意！他不是在被动承受，而是在主动拥抱这股力量，用它来碾碎记忆中的火焰！ 那不是神罚，这是他的新生！ 巴雷特死死咬著牙，喉咙里迸发出的不是痛苦的呻吟，而是压抑的低吼，他身体里每一寸血肉都在与那段绝望的过去进行著惨烈的搏杀。 维林纹丝不动，眼神中闪过一丝讚许，他非但没后退，反而凑近了些，鼻尖微动，冷静地在笔记本上速记。 痛苦的重塑持续了十分钟，当最后一声压抑的吼声落下，巴雷特浑身湿透，虚脱地瘫倒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灼热的白汽。 他挣扎著坐起来，感受著身体內部的变化，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正从骨髓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厚重而坚实。 “我感觉......”他握了握拳，骨节发出噼啪声响，“我能打死一头灰沼巨鱷。” 维林打开了系统面板。 【巴雷特】 【等级：三级战士】 【血脉：岩壁蛮人（黑铁级）42%，驳杂血脉58%】 【能力：无】 【综合评价：血脉纯度达到激活条件的战士，但血脉潜力较低。体內暗伤得到了一定恢復，拥有不错的战斗力。】 魔药的纯化很成功，血脉纯度从18%一举提升了24%！ 维林从抽屉里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血心石”——只能使用几次的便携款式，递了过去：“把手放上去。” 巴雷特依言將手掌按在石头上。 嗡——！ 原本黯淡无光的石头，骤然爆开一道坚实厚重的土黄色光芒！在巴雷特的头顶上方，凝聚成一个手持巨斧的蛮人虚影！ 它仰天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空气都为之震颤。 大地与蛮人的狂怒！ 巴雷特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又感受著身后那股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磅礴气息，这个在边境刀山血海里都未曾流泪的铁血硬汉，此刻独眼已微微泛红。 他猛地转身，没有丝毫犹豫，单膝重重跪在维林面前，额头深深埋下，声音带著坚定。 “大人，我这条命，是您从灰烬里捡回来的，从今往后，只为您而战！” 维林看著跪在身前的巴雷特，他身后的巨人虚影渐渐消散，眼神深邃。 自己的第一件“作品”，完成了。 他扶起巴雷特，后者站起身后，却感受著体內奔涌却又有些不受控制的力量，眉头微皱。 “大人，”巴雷特感受了片刻，沉声道，“这股力量我暂时无法收放自如。请准许我回一趟北境，那里有几笔血债，我得亲手去收。再找老兄弟，帮我晋升四级。” 维林闻言，露出一丝微笑。 “你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去吧。”顿了顿，语气平淡地补充道，“我给你支10枚金阳，你现在也是半只脚踏入超凡了，路上不要太拮据。” 说罢，维林在心中暗自记下，回头记在帐上——新增一笔启源会特別行动经费。 “是，大人！”巴雷特眼中的光芒愈发炙热，他知道，自己跟对了人。 巴雷特刚准备离开，脚步却在门口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 “大人，还有件事。” 维林抬起头，等待著他的下文。 “我走了之后，您得多派人手巡逻边界。”巴雷特的声音压得很低，“石盐镇那边，最近动静有些不对劲。” 维林眉头一挑。 “奥拉·石须？” “是这样的，大人。”巴雷特收起刚才提及北境时的戾气，重新恢復了那副老练的神情。 “咱们这几个月走的货物量太大了，难免会引起其他人的覬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维林明白，自己这是被人盯上了。 第57章 猎手与猎物 通往新生镇的土路上，两道新压出来的车辙印又深又沉。 在明眼人看来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炫耀，炫耀它承载过多少財富。 格伦，石盐镇奥拉·石须男爵麾下的骑士小队长，正眯眼审视著这条痕跡。 他胯下的战马不耐烦地打著响鼻，而他的眼神却比北海的寒风还要锐利。 “头儿，我问过往来的行商了，”一个年轻骑士策马靠近，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著贪婪与不解。 “他们说，新生镇那个维林，从错锚港拉回来一支完整的炼金工坊，还有数不清的材料，您说他哪来这么多钱？难道真是靠什么女船长赏的？” “一个靠女人起家的软蛋罢了。”另一个骑士嗤笑道 激起周围一阵齷齪的笑声，污言秽语在小队里肆无忌惮地传播。 这时，一个士兵脸色难看地凑过来，低声道：“头儿，不止是钱的事。我叔叔家那个小子，前天偷偷跑了，昨天被人发现在新生镇那边开荒换绩点！听说干一天活，能换一小袋精盐！我们自己镇上好几个懒骨头，最近都往那边跑，拦都拦不住！” 这周围的嬉笑声戛然而止。 虽说那些泥腿子去哪他们管不著，但这分明是在挖石盐镇的墙角！ 格伦收回目光，用马鞭的末梢轻轻敲打著自己的皮靴，发出“噠噠”声，让周围的嬉笑渐渐平息。 “男爵大人是在等，等这个维林·克莱因主动上门，献上他的忠诚。” 格伦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股寒意，“可他呢？不仅不来拜见领主大人，还敢把金帆商会的车队大张旗鼓地开进我们的地盘。” “这是在向我们示威呢！”他环视了一圈手下，冷笑著。 “今天，咱们就替男爵大人去敲打敲打，看看这头肥羊的胆子到底有多肥。” “也看看他背后那个船长，究竟愿不愿意为他这只刚养起来的宠物，跟石盐镇的战斧碰一碰！”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林地一阵响动，一支巡逻队走了出来。 制式的皮甲，但做工粗糙，更像是猎户的行头。 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鬍的壮汉，脸上带著一道刚结痂的伤疤，那是与野兽搏斗留下的勋章。 是新生镇的巡逻队。 双方在无形的边界上对峙，空气瞬间紧绷。 新生镇的巡逻队长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脸色铁青，握著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 但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沉声道：“这里是新生镇的土地，请你们退后。” “退后？”格伦慢条斯理地翻身下马，將马鞭丟给手下。 一边活动著手腕，一边踱步上前，眼神轻蔑得像在看一群待宰的猪玀，“看来你们那个小白脸领主，只教了你们怎么种地，没教过你们怎么跟真正的战士说话。” “你说什么？！”新生镇一个年轻的守备队员血气上涌，忍不住骂道。 “动手。” 格伦甚至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他身形一晃，如同一头猎豹扑入羊群。 那个最先开口的年轻队员只觉眼前一，胸口传来一声骨骼与皮甲一同发出的闷响，整个人便如断线的风箏般倒飞出去，蜷在地上呕吐不止。 这哪里是什么战斗，这就是一场残酷的“教学”。 石盐镇的骑士们嘴上掛著戏謔的冷笑，每一次挥拳、每一次肘顶，都精准地击打在人体最痛苦又不易致命的关节和软肋上。 新生镇的守备队员们嘶吼著反抗，却像一群笨拙的孩童，他们的拳头软弱无力，阵型一触即溃。 络腮鬍子队长怒吼一声，不顾砸向自己的拳头，猛地撞开一名骑士，想护住身后倒地的同伴。 但迎接他的，是格伦一记毫不留情的膝撞。 “咔嚓！” 肋骨断裂的脆响令人牙酸。 短短片刻，所有新生镇的守备队员都躺在了地上，痛苦呻吟。 格伦一脚踩在黑脸队长的胸口上，用脚底缓慢而用力地碾压著，居高临下地俯视著那双不甘的眼睛。 “回去告诉你那个小白脸领主，”格伦的声音里满是傲慢，“让他准备好金阳和粮食，洗乾净脖子，等著男爵大人的传唤。” “否则，下一次踩在你脸上的，就是战马的铁蹄了。” 他啐了一口唾沫，带著手下们扬长而去，留下满地无法磨灭的羞辱。 ...... 领主府，办公室內。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惊呼。 “大人！”门被猛地推开，守卫话音未落，一个狼狈的身影已经踉蹌著冲了进来。 是巡逻队长雷戈。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掛著血丝，肋下涂抹的治疗药膏隔著衣服若隱若现。 “大人！”雷戈单膝跪地，“我们……我们给您丟脸了！” 维林很平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慌。 “石盐镇的人？” “是，是格伦·钢骨，男爵手下的骑士队长。” 雷戈咬著牙，將格伦的羞辱和威胁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维林听完，只是点了点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当你的財富增长速度超过了你肌肉的生长速度时，麻烦就会自动找上门来。 他叫来护卫吩咐几句。 很快，老沃克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满是压抑的担忧。 他被维林任命为领地的“农事专员”，这让维林少操了不少心，这也让曾经愚昧的乡人多了许多胆识。 “大人，召集人手吧！”老沃克声音急切，“镇子里的年轻人骨头都还硬，跟他们拼了！” “不。”维林摇了摇头，走到窗边。 他看著窗外那片欣欣向荣的土地，盐碱地上已经规划出了新的耕地，远处的山脚下，工匠们正在往山洞里搬运物资。 “我叫你来，是要让你告诉他们，”维林的声音淡然，“都继续干自己的活，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日子照常过。” 老沃克愣住了，“可是......大人，石盐镇那些杂种......” “让他们来。”维林打断了他，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上。 “老沃克，让我们的农民和猎户去和一群身经百战的骑士拼杀，那是用鸡蛋碰石头。回去吧，照我说的做。” 老沃克嘴唇翕动，却无力反驳。 那能怎么办呢？指望领主大人一个人去对抗整个男爵领吗？ 他带著满腹的困惑和不甘，转身离去。 维林心情此刻一如既往的好，又有新课题可以做了。 送上门的挑衅，正好可以用来检验一下749最新的研究成果。 这片土地，不可能永远只长出石肤软藤和海盐薯。 是时候让它长出自己的第一根利爪了。 而在此之前...... 瓦勒里乌斯的引荐，不能再等了。 一个没有职业等级的领主，在这个世界上，確实太容易被人当成猎物了。 第58章 就职炼金术士 领主府的实验室內，魔法灯的光芒將一切都照得亮如白昼。 维林环顾四周，现在工匠和炼金术士们正用法术挖掘著山体，一些由金帆商会高价购买的器材和材料，就暂时堆放在了领主府內。 瓦勒里乌斯大师戴著一副眼镜，正在欣赏维林定製的黄铜水晶显微镜。 维林走到他身旁，视线落在老者身上。 【瓦勒里乌斯·索林】 【等级：五级炼金术士】 【血脉：工匠之手（青铜阶）75%，驳杂血脉25%】 【能力：炼金增幅，材料解析，药剂精通......】 【综合评价：经验丰富的炼金术士，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血脉潜力已近极限】 五级炼金术士，在海地公国这种小国家，已经算得上是中坚力量了。 “大师，我想我们可以开始第一堂课了。”维林主动开口。 “哦，当然！”瓦勒里乌斯立刻收敛了专注的神情，恢復了学者的状態。 “你之前对『职业』和『超凡』了解多少？” “几乎是零，大师。因为我血脉唤醒的比较晚，並没有接受超凡知识启蒙。”维林毫不在意地提及並不太光彩的往事。 瓦勒里乌斯也不算太意外，歷史上后起之秀比比皆是，在超凡的道路上入门的先后並不重要。 他清了清嗓子，“维林，既然你决心走上炼金术士的道路，那么你首先必须理解，什么是『职业』。” “愿闻其详。” “血脉，是神祇赐予凡人的火种。”老者踱著步，“而『职业』，就是我们凡人用以操控和运用这火种的方法与体系。” 维林立刻抓住了关键：“一种能量运用系统？”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没错！精闢的总结！”瓦勒里乌斯讚许地点头，“战士用肉体为槓桿，法师用精神力模型为桥樑，都是为了撬动那无处不在的以太之海。” “而我们，炼金术士！”瓦勒里乌斯的声调陡然高昂，骄傲地挺起胸膛，“我们通过草药、魔兽、矿物、仪式，重构物质，从而引导以太的力量！” 维林陷入思考，这听起来“就职”的本质，都是用不同的方式激发血脉之力，以此撬动“以太”之海。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无血者”最高止步於三级了。 “那么，我该怎么就职炼金术士？” 瓦勒里乌斯的表情愈发肃穆，从架子上取下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將几样材料一一摆在试验台上。 “炼金术士的就职，是调配一款自己的『就职药剂』。这是最古老的配方，『启蒙之水』。主材是月光草汁，辅材是水银、铁粉，以及你自身的三滴血。” 维林看著那瓶在灯光下滚动著金属光泽的水银，本能地让他眉头微顰，这配方看起来有些像毒药。 “不必担心，”瓦勒里乌斯看穿了他的疑虑，微笑道，“炼金术的奥秘就在於转化。现在，你先取血。” 维林用银针刺破指尖，三滴殷红的血液落入水晶研钵。 “很好。”瓦勒里乌斯指导道，“现在，倒入五克铁粉。关键的一步来了，在研磨的同时，用你的精神力，將血液中『森林之歌』的力量，『印』在每一粒铁粉上。这是第一道门槛，很多人需要数周才能掌握。” 维林闭上眼，精神力沉入其中，那温和有序的能量结构像无数微小的绿色符文在流转。他尝试著调动精神力，像一只手，强行將血脉之力按向铁粉。 “砰！” 一声微不可察的闷响，血脉之力如受惊的鱼群般瞬间溃散，一股能量排斥盪开，研钵都轻微震动了一下。 失败了。 “很正常，这是物理层面的强行施加，必然会引起能量层面的反抗。”瓦勒里乌斯以过来人的口吻安慰道。 但维林却没听他说话，他正急速思考著。 按压是效率最低的手段，看上去是强行结合两种力量。那有没有更高效的手段？他不自觉的回忆著前世的化学课程...... 身体下意识地开始了新的尝试。 不断的尝试让维林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共振，可以效仿音叉共鸣的原理！ 瓦勒里乌斯见维林额头已经开始沁出汗水，心知他的精神力快要用尽了，便提醒他。 “维林，就职不是急於一时的，今天我就是给你介绍一下就职的方式，你可以休息一会......” 维林已经听不到了，他再次尝试，这一次他的精神力不再是“手，”而是变成了一张以特定频率微震的“能量场”，温柔地笼罩住血脉之力。 他没有去驱动血脉之力，而是让自己的精神力场去模擬使用“春律信使”的感觉。 血脉和自己的精神力开始“震动”，当两者的频率达到同步的瞬间，原本抗拒的血脉之力像是找到了同伴，主动地跟隨精神力场的引导，水银泻地般地涌向铁粉中。 一旁的瓦勒里乌斯早就说不出话来，他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老大。 研钵中的铁灰色粉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层散发著微弱生命气息的翠绿光晕！ “完成了。”维林抬起头，额头渗出细汗，眼神却异常明亮。 “不......这怎么会......”瓦勒里乌斯的声音都在颤抖，他轻轻端起研钵凑到眼前，双眼因极度震惊而布满血丝。 “你......你用的不是『刻印』，这是......这是『共振引导』！这是中级炼金术士才能掌握的技巧！你是怎么做到的？！” 老者激动地语无伦次：“神啊......第一天！你真的是个初学者？！你......简直是个炼金天才！” 缓了口气，他继续指导，“將它......均匀地播撒在你的周身。” 维林没有犹豫，將那汪翠绿的药剂均匀的倒在脚下一圈。 药剂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快速挥发，化作一团翠绿色的光雾，將他整个人笼罩。 维林感觉到药剂中那股被他“驯服”的以太之力，正在反过来引导他身体里的某种东西。 那不是血脉，也不是精神力，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本能。 一种明悟毫无徵兆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自然而然的领悟了该如何用自己的精神力作为“手”，去引导魔法材料中蕴藏的“以太”作为“工具”，让它们按照自己的意志，相互融合，发生反应，最终形成全新的物质——药剂。 充沛的精神力让维林迫不及待的想进行新一轮实验。 他看向瓦勒里乌斯，眼光灼灼。 “大师，你听说过『进化论』么？” 第59章 极速演化 新生镇的无名山丘，在快速的一期改造后，继续规模更大的二期改造。 工人们並非手持镐头，而是在炼金学徒的指挥下，將一瓶瓶冒著气泡的“化石为泥”药剂泼洒在岩壁上。 坚硬的岩石在药剂作用下，迅速软化成可塑的泥土。 另一队工匠则像雕塑家一样，用巨大的模具將其塑造成规整的房间与通道，隨即，“化泥为石”药剂挥洒而下，新生的墙壁便拥有了堪比岗岩的硬度。 瓦勒里乌斯大师跟在维林身后，穿过这条由魔法和劳力催生的走廊，最终，维林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停下。 “......维林，恕我直言，你所说的『一个有趣的实验』，就是带我来看这些......粪球爱好者？” 瓦勒里乌斯大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竭力维持身为学者的体面，但鼻翼的微微抽动还是暴露了他对这间实验室气味的真实感受。 而眼前这间，室內灯火通明，整齐排列著数十个半人高的大铁箱，箱子里是密密麻麻、正在推粪球的蜣螂。 “腐壳蜣螂，一级魔化昆虫。除了甲壳比普通昆虫硬一点，毫无炼金价值。” 瓦勒里乌斯给出了评价，语气中带著不解，“我实在想不出，它们有什么值得你亲自培育的。” “没有价值，是因为神祇的造物充满了太多的冗余和低效。”维林走到一个大铁箱前，眼神带著热切。 “大师，炼金术的本质是『转化』，对吗？通过仪式和材料，让物质拥有新的特性。” “当然，这是炼金术的基石。”瓦勒里乌斯点头。 “但那太慢了。”维林的声音陡然变得深邃，带著奇特的吸引力，“我们不去『转化』死物，而是去『转化』活物呢？我们不去魔法森林里去找素材，而是......亲自培育筛选出自己心仪的素材呢？” 话音未落，他闭上了眼。 春律信使！ 一抹柔和而威严的翠绿色光辉，自维林身上散发开来，如神祇的吐息，温柔地笼罩了面前的铁箱。 起初，瓦勒里乌斯还能维持著学者的体面，他下意识拿出羽毛笔，试图记录下这神奇的一幕。但很快，他便写不下去了。 箱子里的上百只蜣螂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 卵在绿光中迅速孵化，新生的幼虫疯狂进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皮、成长！ 正常需要一年的生命周期被压缩在了短短十几分钟內！ 羽毛笔“啪嗒”一声滚落在地，瓦勒里乌斯瞪大了双眼。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春律信使......原来是这么用的吗？ 看著一个个生命快速的诞生又死亡，往復著一次次循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不待他想通，箱子里又有了新的变化。 就职后维林精神力操控更加轻鬆，他的精神力现在精准地筛选著，將那些体型更大、甲壳更硬的个体作为重点“关照”对象。弱小的个体刚完成交配，就被得到更多“恩赐”的、更强壮的下一代当做第一口养料撕碎吞噬！ 甲壳碎裂的“咔嚓”声、疯狂进食的咀嚼声迴荡在房间內。 他渐渐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炼金术！这是对生命法则的褻瀆！ 瓦勒里乌斯已经从最初的惊嘆，变成了骇然，又从骇然，变成了混杂著抗拒和探究的神情。 他丟掉了记录的念头，只是死死盯著玻璃箱，想要將这顛覆认知的一幕烙印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时间流逝，维林的身形已经微微摇晃，汗水顺著他苍白的下頜滴落，鼻尖甚至沁出一滴血珠。 但他眼中的光芒却愈发炙热，他要燃儘自己的所有精神力，只为见证这个新物种的诞生。 箱子里，血腥的盛宴走向终点，只剩下了最后两只胜利者。 在两者角逐之前，维林將最后一股精神力，精准地刺入那两只蜣螂体內。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爆裂声从它体內传出。 那堪比成年人胳膊大的甲壳上，竟浮现出一层冷硬的金属光泽，边缘处甚至锐化出狰狞的倒刺！ 原本用於推动粪球的后足，变得更加粗壮有力，末端节肢如钢铁弯鉤深深嵌入铁盒的土壤中。 维林缓缓收回精神力，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目標个体已满足进化前置条件】 最让瓦勒里乌斯头皮发麻的是那只新生巨虫的反应。 它没有像其他昆虫一样本能地活动，而是静止地在原地。 那对复眼似有神志，竟缓缓转动，隔著铁丝网，精准地锁定了瓦勒里乌斯的脸！ 那不再是昆虫的本能，而是......两个智慧生物的第一次眼神交流！ “不......这可不是转化......是创造......” 瓦勒里乌斯失神地喃喃自语，被这超越想像的一幕彻底击溃了认知。 维林扶著铁箱的边缘缓解精神力透支带来的眩晕感。 他看著瓦勒里乌斯失魂落魄的样子，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但却是一把钥匙，解开了刚才那场疯狂盛宴的谜题。 “大师，这就是我之前说的，从古老羊皮卷宗上读到过的猜想，”他的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或许有神的存在，但大多数造物並不是祂亲手製造的。” “既然自然演化的道路本就充满偶然和挣扎，那我为它们指引一个方向，再推一把，有何不可呢？” 看著瓦勒里乌斯陷入深思的眼睛，维林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很好，旧有的观念已经出现了裂痕。 维林在心中想著，一座大厦的建立，首先要摧毁旧的地基。 距离越过《血脉纯净法案》这道藩篱，也就差几次他亲自参与的实验了。 维林站直了身体，目光越过那两只开始碰触触角的巨虫，投向了更深邃的黑暗，像是对瓦勒里乌斯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大师，这只是开始。”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兴奋笑容。 “想像一下，如果今天躺在这里，接受『优化』的......不是一只虫子呢？” 第60章 生物朋克的衝击 维林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关押虫王的铁箱。 “大师，想像一下。” “我们继续培育它，让它的甲壳强度堪比钢铁，用它来製作盔甲。” 维林转过身，看著面色煞白的老者，目光灼灼。 “再比如，培育出能分泌强酸的蚂蚁，用它们来开採矿石......我们需要的铁匠和矿工將大大减少，而『饲养员』可比技术工人好培养多了。” 瓦勒里乌斯脑中一片轰鸣。 这不是炼金术...... 这是手工业！一种基於生物的、活著的、可以无限繁殖的手工业体系！ 他踉蹌地退后半步，眼球里写满了惊惧。 “不行！”老者的声音变调，几乎是在尖叫。 “这是褻瀆！生物就是生物，工具就是工具！” “你......你想让虫子取代工匠？那工匠们怎么办？矿工们怎么办？” “整个世界的秩序都会被你搅乱的！” 维林没有理会他的咆哮。 他只是平静地看著首席炼金师，像是在观察一个被时代浪潮嚇坏了的孩子。 “秩序？”维林轻笑一声，反问。 “是让矿工在黑暗的矿井里咳血，三十岁就衰老得像个死人，最后换来几个银月的秩序？” “还是让铁匠没日没夜地敲打，一辈子也买不起自己打造的一副鎧甲的秩序？” 他向前踏出一步。 “大师，你觉得那种秩序，需要被维护吗？” 瓦勒里乌斯瞬间哑火。 嘴巴张著，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维林那平静的话语，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力量，將他引以为傲的“秩序”撕得粉碎。 维林不再理会他，再次將精神力集中在那两个叠起来的虫王身上。 全新的面板信息在他视网膜上展开。 【腐壳蜣螂（异变）】 【等级：一级魔兽】 【血脉：巴德尔虫（黑铁阶）28%，驳杂血脉72%】 【能力：巨大化，硬化甲壳】 【综合评价：突变的不稳定个体，拥有超越同类的几丁质甲壳。生命形態极不稳定，有较高的夭折和劣变风险。血脉纯度符合进化条件】 面板下方，金色的字体再次浮现。 【可进化方向：巴德尔蜣螂】 【进化方案：1.將虫卵置於特製营养土中。2.在低浓度以太环境培育三天，直至孵化】 【营养土（1份/枚）：原血晶粉末10克，地脉岩粉末50克，铁背鱷的鳞粉20克，菌类催化剂20克，腐殖质300克】 维林默默记下，將配方写在了一旁的羊皮纸上。 “大师，稳定它的性状，我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瓦勒里乌斯就像被抽了魂一样，机械地凑过去看。 “原血晶粉末......是的，是的，这是稳定血脉、补充生命源质的最好选择。” “地脉岩粉末......奠定坚固的特性，构装体核心材料......妙啊......” “铁背鱷的鳞粉，哦，物理抗性......为了那身甲壳......” 他的手指在羊皮纸上划过，嘴里喃喃自语，眼神从最初的空洞，逐渐染上了一丝属於炼金术士的狂热。 但当他看到最后一个辅材时，眉头却紧紧地锁了起来。 “菌类催化剂？奇怪......菌类催化剂会加速分解，通常用来处理失败品......用在这里，难道是为了中和土壤里过於浓郁的能量，防止幼虫畸变？用『衰败』来平衡『生长』？高明的思路......” 大师在用自己的知识框架去解读。 维林歪了歪头，打断了他的分析。 “不，大师，你想复杂了。” “它的作用就是它的名字，催化剂。” “分解土壤中的腐殖质，把它们变成幼虫最喜欢的营养。” 嗡—— 瓦勒里乌斯的大脑宕机了一会。 他引以为傲的炼金术逻辑，在这一刻，被这种简单到粗暴的实用主义彻底碾碎。 他看著羊皮纸上那轻巧又沉重的配方，知道自己和这配方的製作者对炼金术的造诣有个巨大的鸿沟。 “这......是哪位大师的手笔？” “这和之前那个解毒药剂一样，我自己想出来的。” 维林一脸坦然地收拾著铁箱中的残骸，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別问，问就是天才。 “......” 瓦勒里乌斯张了张嘴，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嘆息。 他放弃了追根究底的念头。 或许，在真正的天才面前，常理本就不存在。 维林没有理会老者的內心风暴，他看著那两只开始忙碌的虫王前。 箱子里已经產下了一批米粒大小的白色虫卵。 这是第一代个体，性能还很粗糙，但作为一个基础模板，已经完全足够。 它的价值不止於战斗，而在於成为新生镇生產体系的第一块基石——廉价、可再生的生產资料。 维林转过身，“大师，我们需要立刻著手准备营养土。” 瓦勒里乌斯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从这窒息的疯狂中汲取一丝理智。 他扶著试验台，声音沙哑地开口，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在確认自己是否还有回头路。 “所以......你想做什么？先培育几只......不，一窝？用来观察和研究，记录它的变异可能性？” 维林略作思索，给出了一个数字。 “先来五百只。” “好的，五百......啊？！” 瓦勒里乌斯的声音猛地拔高，直接破了音。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维林像是没看到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补充。 “这只是第一批，用来测试稳定性。” “如果成功，下一批的规模，至少要乘以十。” 五千只...... 瓦勒里乌斯感觉自己的心臟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看著维林那张平静的脸，脑子里已经不是什么“生物手工业”的宏伟蓝图了。 而是一支黑压压、吞噬一切的魔兽军团！ “五......五千只......” “疯了......你是不是疯了！”他嘶吼道。 “你有没有想过，五千只这样的怪物出现在领地里意味著什么？一旦失控，这就是一场灾难！一场我们亲手製造的灾难！” 维林闻言，只是平静地转过头，酒红色的眸子在灯光照映下，露出一丝怜悯。 “大师，你还在担心『失控』。” “你应该担心的，是当我能完美『控制』它们的时候。” 第61章 战爭阴云 石盐镇的城堡，与其说是贵族的居所，不如说是一座放大了的碉堡。 厚重、粗糙、坚固、且穷。 主厅里没有掛毯，没有吊灯，只有烟燻火燎的石壁和几个摇曳的火盆。 奥拉·石须此刻正赤著上身，古铜色的肌肉虬结，如岩石般坚实。 他那標誌性的赤褐色大鬍子编成两根粗大的髮辫，隨著他的动作而甩动。 而此刻，他正在与两个战士“消遣”。 “吼！” 两个壮硕的战士死死抱著奥拉的腰，两人显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脖子上青筋暴起，脸色涨成猪肝色。 奥拉低吼一声，抓住一个骑士的腰带和领子，当成武器，抡起来把另一个撞飞出去！ “砰”的一声，被当成武器的那个骑士后背结结实实撞在石柱上，滑下来的时候嘴角都渗出血丝。 但他不以为意，反而咧嘴一笑，露出个骄傲的表情，好像这是天大的荣耀。 另一个被撞飞的战士爬起来，衝撞柱子的骑士喊道：“操！费尔南，大人今天看上你了！” 周围的骑士们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和捶打盾牌的巨响，气氛热烈而粗獷。 他们看著自己的领主，眼神里满是崇拜。 在石盐镇，力量就是唯一的真理。 奥拉得意地拿起一个金属酒杯正要喝，动作突然一顿。 光滑的杯壁上，映出了他的身影。 他那岩石般线条的下顎模糊不清，反而那双过於秀气的眼睛异常清晰——那是他的人类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產。 在矮人的世界里，这种眼睛代表软弱。 他小时候，纯血的矮人孩子就是指著他的眼睛嘲笑他“杂种”。 他恍惚间又被拉回了有些灰暗的童年，连呼吸都停了半秒钟。 嘎吱—— 一阵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后，酒杯被奥拉捏变了形，里面的麦酒撒了一地。 他像一头受伤的熊，低沉咆哮：“拿木杯子来！老子的地盘，不准有这种能照出娘们儿眼睛的玩意儿！” 然而，男爵领的现状並没有奥拉表现的那么豪爽。 木杯倒还剩几个。 可是放眼大厅，战士们的皮甲大多磨损严重，边缘起了毛边，武器也是豁口连连。 角落里，几个本该装满粮食的木桶空空如野，能一眼望到桶底。 奥拉的目光扫过这一切，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养兵，太他妈的烧钱了。 这时，骑士小队长格伦快步走了进来，他身上的尘土还未掸尽，脸上掛著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径直走到奥拉面前，单膝跪地。 “男爵大人，我回来了。” “起来说话。”奥拉抓起一杯麦酒递了过去，“那个新生镇，什么情况？” 格伦接过酒杯灌了一大口，声音刻意拔高，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人，那地方简直就是流著奶与蜜的应许之地！” “我亲眼看到，金帆商会的车队，一车一车地往那个叫维林的小白脸那儿拉东西！完整的炼金工坊，还有堆成山的材料！那车辙印，深的能陷进马腿！” “这么有钱？他哪来的那么多钱！”一个骑士忍不住插嘴，眼中满是贪婪。 格伦嗤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 “还能是哪来的？靠那个金帆商会的女船长唄。我打听过了，那个维林就是个靠女人吃饭的软蛋，走了狗屎运才得了这片开拓地。” 他环视了一圈，继续添油加醋：“最关键的是，他的守备力量，简直就是个笑话！一群连剑都握不稳的泥腿子，我只带了五个人，就把他们一整支巡逻队十个人打得满地找牙！” “他们甚至没有一个真正的战士！” “哈哈哈哈！”大厅里再次爆发出鬨笑，这次的笑声里充满了蔑视。 在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战士看来，一个没有武力的富翁，就是一头待宰的肥羊。 “我们还等什么，大人？” “是啊，直接抢了他！兄弟们的斧头都快生锈了！” “以我老爹的战斧发誓！”奥拉將酒杯重重砸在桌上，麦酒四溅，“这个叫维林的杂种，竟敢在我的地盘上炫耀他的財富，却不来拜见我这个男爵！” 他的双眼因愤怒而充血，像一头被挑衅的公牛。 “这他妈是对我的侮辱！对石须之名的侮辱！” “大人！请息怒！”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厅內的狂热。 一位头髮白的老骑士从阴影中走出，他身上的鎧甲虽然老旧，却擦拭得一尘不染。 他是奥拉父亲送给他的副手，也是石盐镇唯一敢於直諫的人。 “我的领主，您是否忘记了，新生镇的背后站著的是金帆商会。”老骑士的声音不急不缓，“那个维林，无论他本人如何，他既然得到了金帆商会的投资，就等同於受到了商会的庇护。” “我们若是贸然动手，恐怕会引来商会的报復。他们或许不会为了一个开拓骑士发动战爭，但他们的手段，绝不止於战爭。” 老骑士的话让沸腾的气氛冷却了几分。 金帆商会，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著巨大的財富和盘根错节的关係网。 “哈！”奥拉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身影投下迫人的阴影。 “庇护？一群只认金幣的商人，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庇护吗？” 他走到老骑士面前，几乎是脸贴著脸，低吼到：“他们会为了一个刚养的小白脸跟我的战斧讲道理吗？他们只会派个管事来，跟我討价还价！用金阳来衡量我手下兄弟们的性命！” “我奥拉·石须，什么时候需要看商人的脸色行事了！” 他不能容忍任何形式的轻视，哪怕只是他自己想像出来的。 老骑士还想再说些什么。 奥拉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老样子，我只是收一点『保护费』，老爹你放心吧，只要他开眼，不会闹大的。” 老骑士张了张嘴，化作一声嘆息，退回了阴影中。 “格伦！”奥拉转身，声音如雷。 “在！大人！” “你做得很好。”奥拉的脸上露出了凶狠的笑容，“你替我敲打了一下那只肥羊，现在，是时候让他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了！” “传我的命令！” “所有战士，检修武器护甲！” “给你们一周时间准备，咱们去新生镇『拜访』一下我们那位富有的新邻居。” 他需要一场胜利，一场酣畅淋漓的掠夺，来填满他的粮仓，也填满那颗自卑焦躁的心。 至於金帆商会...... 一群商人而已，还能翻了天不成？ 他坚信，在这个世界上，最锋利的永远是战斧，而不是金幣。 第62章 石须之斧 一周的准备时间，对奥拉而言每一天都有许多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 他的战士需要补给。 生锈的链甲需要铁环修补，卷刃的战斧需要磨礪，而他们永远填不饱的肚子，更是在无声地吞噬著他的粮仓。 这一切都需要金阳。 “格伦，带上十个兄弟，跟我走。” 奥拉的声音在清晨的薄雾中显得沉闷而压抑。 他將那柄巨大的战斧扛在肩上，斧刃在微光下泛著冷意。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石盐镇西边的开拓领，溪谷村。 那里的领主，一位开拓骑士，每年都要向他“进贡”以换取自己和领民的安寧。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行当，但光彩不能让战斧变得锋利。 马蹄踏在泥泞的土路上，溅起浑浊的水。 十名身披重甲的骑士沉默地跟在奥拉身后，他们是【碎岩者骑士团】的精华，每一个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卒。 马匹的喘息声和甲叶的碰撞声成了这片荒野上唯一的旋律。 抵达溪谷村时，正值中午。 几十座茅草屋稀稀拉拉地围著一座石头砌成的长屋，活像一群受惊的鵪鶉。 看到奥拉一行人，田里劳作的农夫立刻丟下工具，惊恐地跑回屋子，死死关上门。 长屋的门开了，开拓骑士凯恩走了出来。他面容憔悴，身上那套磨损严重的镶钉皮甲看起来比他的脸色还要灰败。 “石须男爵大人，是什么风把您......” 奥拉没有理会他的问候，翻身下马，粗大的手指没急著去握战斧，反而先从马鞍的皮袋里掏出一个空瘪的钱袋，在凯恩面前抖了抖，灰尘簌簌落下。 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钱袋，发出“啪、啪”的闷响，眼神却像饿狼一样死死盯著凯恩。 “它饿了......”奥拉咧开嘴，露出被麦芽酒染黄的牙齿，“凯恩，我的人也饿了。今年的税金，十个金阳，或者等值的粮食，你准备好了吗？” “十个金阳......”凯恩的脸上挤出苦涩的笑容，“大人，您知道的，今年的雨水太多，收成......我们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奥拉向前踏了一步，巨大的阴影將凯恩完全笼罩。 他抬起脚。 “砰！” 长屋那扇还算结实的橡木门，被他一脚踹得四分五裂，他甚至懒得抽出战斧。 凯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身后的几个民兵嚇得腿肚子都在发抖。 这就是赤裸裸的暴力。 凯恩的拳头攥得发白，又徒然鬆弛，屈辱的低下头，“我......我去准备......” 奥拉冷哼一声，靠在门框上，用小指掏起耳朵。他的骑士们则散开，无声地包围了整个长屋，冰冷的视线扫过每一扇紧闭的门窗。 很快，凯恩和领民抬著几袋黑麦和几桶咸鱼走了出来，还有一个钱袋，看起来並不怎么沉。 “大人，这里是二十四银月和五百铜叶，还有......还有这些粮食。我们真的......真的只有这么多了。” 奥拉接过钱袋打开查看，少许银月混杂在大量的铜叶当中，带著泥土和汗水的腥气。 他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连承诺的一半都不到。 就在他准备发作时，村庄的另一头突然传来悽厉的尖叫。 “魔兽！是魔兽！” 一个村民仓皇跑进村子，大声呼叫著。 只见远处的麦田里，一头小牛犊大小的【岩牙野猪】正在横衝直撞。 它通体覆盖著岩石般的灰色鬃毛，嘴角两根獠牙如同弯曲的匕首，闪烁著不祥的光芒。 凯恩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就要拔剑衝上去。 “站住。”奥拉的声音不大，却让凯恩的动作僵在原地。 他脸上露出了看到意外之財的兴奋——这头猪的獠牙和硬皮，至少能卖五个金阳。 “正好，让你看看你的钱在了什么地方。” “碎岩者！”他吼了一声。 “在！”十名骑士齐声应和，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铁血的气息。 “三排轮射，投斧！” 命令简洁明了，骑士们立刻催动战马，熟练地从马鞍侧取下投斧，排成三列交错的阵型朝魔兽包抄过去，动作行云流水。 “第一排，投！” 三道寒光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 紧跟上来的凯恩瞳孔猛地一缩。 第一把投斧带著令人牙酸的噗呲声，整个没入了野猪的左眼！黑血混合著胶状组织液暴射而出。 紧接著，第二把投斧精准地撕开了它脖颈处的软肉。 野猪的衝锋戛然而止，发出一声悽厉的悲鸣。 “干得漂亮！”奥拉大笑一声，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衝出。 “剩下，是我的了！” 在即將相撞的瞬间，奥拉身体后仰，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手臂上。 “给我死！” 他怒吼著，巨大的战斧划出一道银色匹练。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战斧从野猪的头顶劈入，势如破竹，巨大的衝击力將它半个脑袋都劈开了。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从发现魔兽到战斗结束，不过一分钟。 碎岩者骑士团，无一人受伤。 奥拉一脚踩在野猪温热的尸体上，毫不费力地將战斧从碎裂的头骨中拔出。 他看都没看凯恩一眼，而是用手指沾了点野猪温热的脑浆，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对著身后开始熟练剥皮取牙的骑士们吼道：“动作快点！这头畜生的獠牙和皮，至少能给你们换十双新靴子！” 直到这时，他才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凯恩，像是在看一块石头。 “把你的那点钱和粮食都搬过来。” 奥拉將装满铜叶和银月的钱袋扔给格伦，又让人把粮食和咸鱼绑在备用马上。 他看著自己手下这帮沉默寡言但忠心耿耿的属下，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兄弟们！”他的声音洪亮，盖过了切割皮肉的声音，“这种小打小闹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骑士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眼中冒出贪婪的火光。 “那个叫维林的小白脸，他的新生镇富得流油！”他用战斧指著新生镇的方向。 “等我们拿下了新生镇，你们每个人都能分到足够的金阳，把你们那身破烂玩意儿修缮一新！到时候，我们顿顿吃肉，大口喝酒！” “吼！” 所有骑士都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奥拉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一斧头劈开新生镇的大门，那个叫维林的年轻人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模样。 他坚信，在这片土地上，最锋利的永远是战斧。 第63章 马粪与龙粪（三更求追读） 午时將近，一阵沉闷的踢声便由远及近叩击新生镇所有人的声音。 那是十匹披甲战马以统一的步调，踏在泥土上的声音。 “敌袭——！” 瞭望哨的吼声划破了清晨的寧静。 紧接著，刺耳的警钟声在新生镇上空迴荡开来。 但预想中的混乱与尖叫並未发生。 瞭望哨的吼声刚落，一个正在田里弯腰的农夫猛地直起身，脸色发白。 但他没有跑，而是先一把抄起地上的锄头，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身边儿子的手腕，几乎是拖著他往镇里走。 他嘴里念叨著：“別怕，別怕，按大人教的走，没事的......”但那声音止不住的在发抖。 镇內的人们也按部就班的执行著“应急演练”的安排。 锻铁的炉火被迅速浇灭，叮噹声戛然而止。 女人们拉著孩子，按照演练过无数次的路线，或回家，或登上城墙，为守备队递送箭矢。 整个新生镇就像一台被启动的机械，每个齿轮都能按照既定轨跡运动。 城墙上，那个络腮鬍子副队长，眼睛布满血丝，他咧嘴笑著，一边吼著让民兵搬东西，一边狠狠地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 维林站在棱堡的角楼上，满意地看著这一切，那个副队长乾的不错，值得领一份奖金。 他的视线越过墙垛，投向那支正在逼近的队伍。 为首的正是格伦，他仍是那套锁子甲，在阳光下反射著冷酷的光泽。 他身后的十名骑士，人与马都披著厚重的锁子甲，沉默得如同一群移动的铁像。 他们没有旗帜，只有掛在马鞍一侧，制式的粗獷战斧。 石盐镇的碎岩者骑士团。 他们没有急於衝锋，而是在弓箭射程之外勒住战马，组成一道令人窒息的钢铁阵线。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格伦催马向前几步，摘下铁手套用施设般的傲慢语气高声喊道。 “里面的维林·克莱因，你那个女船长没教你怎么迎接主人吗？一百金阳，是你孝敬男爵大人的见面礼！拿出来，不然我们就自己进去取了！” 这话一出，墙上民兵纷纷露出愤怒的神情。 维林没有回应。 他只是平静地抬起手，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关门。” “吱嘎——” 沉重的藤蔓大门在数名民兵的合力推动下，缓缓关闭，最终“砰”的一声合拢。 格伦的脸色变得铁青。 这是拒绝。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他身后的一名骑士怒骂道。 “头儿，下令吧！让我们砸开这破烂篱笆！” 格伦的目光死死盯著那道黑色的城墙。 这道墙的形状太古怪了。 它不是一条直线，而是由一个个突出的锐角组成，像一颗闪耀的星星。 任何衝锋的队伍都会被这些稜角自然而然地压迫变形，让他们引以为傲的集体衝锋阵型变得毫无意义。 更糟糕的是，无论从哪个角度进攻，都会將自己的侧翼暴露在至少两个方向的墙垛之下。 这是什么该死的鬼设计？！ 但现在怒火已经压倒战术上的疑虑。 “衝锋！”格伦拔出腰间的长剑，指向那扇紧闭的大门，“给我把它劈开！” “吼！”骑士们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双腿一夹马腹，十匹战马捲起泥浆，如同一股钢铁洪流，狠狠地撞向新生镇！ 墙上的民兵们紧张地握紧了武器，有些人甚至闭上了眼睛。 然而，维林的声音冷静地响起：“第一组，左侧翼，目標马腿。” “嗡！” 命令下达的瞬间，左侧棱堡突出部的墙垛后，两把钢弩激发，借著棱堡完美的射击角度，弩矢轻鬆的命中了衝锋队列的侧面。 悽厉的马嘶声响起，一匹战马前腿一软，翻滚在地，沉重的盔甲让它们的骑士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被甩飞出去，在泥地里摔得七荤八素。 衝锋阵型出现了一个缺口，后续的骑士不得不紧急勒马变向，引以为傲的钢铁洪流被硬生生撕开，变得混乱不堪。 “该死的！”格伦怒吼著，强行稳住阵脚，试图重整队伍，对大门发起第二轮衝击。 就在这时，他看到角楼上的维林有了新的动作。 那个年轻的骑士，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玻璃瓶。 那瓶子不过巴掌大小，里面装著半瓶浑浊液体，散发著绿色萤光。 炼金药剂？ 格伦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见过那些神神秘秘的炼金术士，他们的药剂要么能救人，要么能杀人。 但如此远的距离，一个小瓶子能有什么像样的攻击手段？ 维林掂了掂瓶子，然后以一个標准的投掷姿势，將瓶子奋力扔向了格伦的方位。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玻璃瓶，看它在空中划出一道拋物线，最终落在骑士们前方的泥地上。 “啪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没有爆炸，没有火焰，甚至没有浓烟，只有淡淡的尿骚味。 骑士们面面相覷，有些不明所以。 有人笑了出来，“哈！那小白脸是嚇傻了吗？拿个尿壶砸我们？” 然而下一秒，他胯下的战马突然发出一声悽厉的嘶鸣，人立而起！ 这一下变故太突然了，那个骑士直接被掀了下来，一身重甲让他像个铁皮王八，在泥地里扑腾著爬不起来。 这只是个开始，不知为何，所有的马都受惊了。 一匹马失控，就会撞到另一匹，然后是连锁反应。 整个阵型已经乱成一锅粥，马的嘶叫声，骑士的咒骂声，盔甲的撞击声，乱七八糟。 一匹受惊的战马过於慌张，在奔跑的时候丧失了对括约肌的控制。 一泡热乎的马尿直接浇在了一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骑士头盔上。 城墙上，起初是死一般的寂静。 但眼看那个倒霉骑士用手去抠头盔的缝隙，眼看要窒息了。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发出来了一声噗嗤的笑。 这声笑点燃了城墙，一个民兵跟著笑，然后是另一个。 最后整个城墙上的人都在笑，笑得前仰后合，有人笑得直拍大腿，有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格伦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羞辱的情绪在他的胸膛里灼烧。 他不是不想还手，是根本没法还手！ 他的马也在发疯，他只能死死拽著韁绳，眼睁睁看著自己的队伍变成一个笑话。 这已经不是战斗了，这是一场闹剧。 “......撤。”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不想再多待一秒，拨转马头，带著他那支溃不成军的队伍，在新生镇居民毫不掩饰的嘲笑声中，仓皇逃离。 临走前，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那个叫维林的年轻领主，依旧静静地站在角楼上。 见敌人远去，维林扭头对身边的副队长吩咐。 “记一下，龙粪药剂对战马的效果过於强烈，下次有效成分减半，注意控制成本。” 第64章 叉（三更求追读） 石盐镇的城堡內，空气凝重得要滴出水来，空气中瀰漫著汗水、麦酒和无法言喻的焦躁。 格伦蜷在地上，胸口的甲片深深凹陷。 每一次呼吸都牵动伤处，咳出的唾沫里都带著血丝——他刚刚完成了极度窝囊的匯报。 大厅里死寂无声，只有火盆中木柴爆裂的“噼啪”声，无情地嘲笑著这群武夫。 奥拉·石须从他的石头座位上站起，沉重的铁靴在地板上踱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眾人悬著的心臟上。 他手里攥著那片从格伦那儿缴来的玻璃碎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反覆婆娑，似乎想从那淡淡的异味中，解析出那份让他顏面扫地的耻辱。 他停在格伦面前，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再说一遍，那东西闻起来像什么？” 这平静比任何咆哮都让格伦恐惧，他浑身一抖，头埋得更低：“大......大人，像......像马尿......” “马尿？”奥拉笑了，笑声嘶哑而扭曲，“我的碎岩者骑士，十个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士，被一泡马尿嚇得屁滚尿流？” 他猛地抬脚，脚尖精准地抽起一颗石子，石子带著尖啸，狠狠砸在旁边一个骑士的头盔上。 “鐺”的一声巨响！ 那骑士身形巨震，却死死站住，连闷哼都不敢发出一声。 大厅里所有人都把头埋得更低了。 “墙......还有那个墙！” 格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人，那墙邪门得很！我们的衝锋阵型一靠近就被它给別开了，弟兄们根本使不上劲，侧面还他妈的全是射击口！那根本不是墙，是个......是个杀人的陷阱！” “陷阱？”奥拉喃喃自语，他像是被点醒了什么。 他转身，走到大厅中央，捡起一根烧火棍，就在地上画了起来。 “是这样......一个角，对著另一个角......从这里打，能打到那边墙根底下的人......” 他画的赫然就是棱堡的简易结构。 大厅里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们的男爵大人，这个只会用斧头讲道理的男人，居然在復盘战术？ 画完，奥拉盯著地上的鬼画符，沉默了很久。 他憎恨这种感觉，不是战败，而是被戏耍的、智商上的羞辱。 那个小白脸用“诡计”污染了神圣的战场，让战士的力量与荣耀变成了一个笑话。 这就像童年时，那些纯血矮人指著他那双属於人类母亲的，不够“矮人”的眼睛时的嘲弄——你是杂种，不是我们中的一员。 “我不要诡计，也不要阵型！”他把烧火棍狠狠砸断，声音嘶哑而决绝。 “把所有能换钱的东西都卖了！铁锭、布匹，去商会，全都换成火油，把火油装进陶罐！把投石机拖出来！” “三天后！”他略显秀气的眼睛里，燃烧著毁灭一切的疯狂，“我要让那片土地上的每一寸草，每一根藤，都在火焰里哀嚎！” “我不进他的陷阱，我要把他连人带墙，一起烧成焦炭，烤成肉渣！” “吼！”压抑已久的骑士们终於爆发出野兽般的狂吼。 这才是他们熟悉的男爵！ 用最纯粹的暴力碾碎一切！ 奥拉走到大厅角落的兽皮地图前，从火盆里捡起一根烧红的通条，盯著地图上代表新生镇的那个圆圈，眼神沉淀为纯粹的恶意。 通条缓缓划过，兽皮被烧得捲曲、发黑，冒出焦臭的烟雾。 他用力地，在那圆圈上烫下一个巨大的叉。 ...... 一个红色的叉，落在了代表新生镇的圆圈北方。 笔尖悬停，墨水在灯下闪烁著血一样的光泽。 维林手中握著一支红色的羽毛笔，站在地图前。 他的指尖在地图上缓缓划过，从石盐镇到新生镇，最终停在了一片名为“哀嚎丘陵”的崎嶇地带。 “被羞辱的公牛是不会思考的。”维林轻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不起波澜，“他会选择最快最直接的路线，倾尽所有，寻求一场酣畅淋漓的毁灭。” 画完，维林转身走向实验室的更深处。 虽说实验室的空气里满是多种炼金药剂挥发后的复杂味道。 但龙粪那混合著硫磺与氨气的独特气味依旧存在，像是这间屋子的底噪。 维林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了。 数盏魔法灯將这里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他略显苍白的脸颊。 此时他那双酒红色的眼睛比任何一盏灯火都更明亮。 在他面前，一个巨大的铁质兽栏里，数十只怪物正安分地蛰伏著。 它们不再是几天前那些只有一级魔化昆虫水准的腐壳蜣螂。 如今，每一个个体都高达一米五，体长接近两米五，如同一辆辆披著重甲的战车。 它们通体漆黑的几丁质甲壳厚实坚硬，关节与脊背处更是衍生出许多狰狞的倒刺，尖利的独角在灯光下闪烁著寒芒。 这是以龙粪为核心食料，辅以其他腐殖质，定向培育出的二级魔兽——巴德尔蜣螂。 维林正专注地凝视著其中最特別的一个。 那是一个单独放置在特製水晶箱內的个体，体型只有其它同类的一半，约莫半米长。 甲壳却呈现出一种深邃如黑曜石般的质感。 这是特化的母虫。 维林伸出手，將一块浸泡过的【启迪药剂】的蘑菇递给它。 母虫没有像其它同类那样扑上来撕咬，而是用两根灵活的触角小心翼翼地从维林的手掌上捲起食物，那对巨大的复眼里，闪烁著智慧的光芒。 在瓦勒里乌斯高等级炼金药剂的帮助下，它的智力被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足以理解並执行相对复杂的指令。 它就像一只牧羊犬，而那些体型庞大的雄性蜣螂，就是它麾下最忠诚也最愚钝的羊群。 维林收回手，食指无意识地在鼻樑上虚扶一下。 新生镇，是他所有科研计划的根基，是他在这片残酷剥削世界上安身立命的基石，是他未来宏伟蓝图的第一块试验田。 这里神圣不可侵犯。 任何试图染指的行为，都是在试图阻碍他的实验方案，迟滯他的研究进度。 必须予以最彻底的反击。 谁敢伸出指头，就剁掉他的胳膊；谁敢伸出胳膊，就从他脖子以下截肢。 要用一种足以让所有窥视者都感到胆寒的方式，將威胁彻底碾碎。 以儆效尤。 第65章 信（三更求追读） 金帆商会总部，顶层会客厅內。 海盐与香料的混合气息被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在內。 长桌上，水晶杯里的冰块早已化尽，只剩下几滴凝结的水珠沿著杯壁缓缓滑落。 水晶杯旁放著半盘烤得金黄酥脆的东西。 卡洛琳·钱寧的指尖在光可鑑人的黑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而迫人的声响。 她的对面，三位来自不同港口城市的代表，脸色都有些难看。 “副会长阁下，您的条件，恕我直言，过於苛刻了。” 其中一位体態臃肿，十指戴满宝石的胖贵族，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海盐薯的產量再高，它也只是......薯类。您要求的专营权和港口税收减免，这几乎等同於將我们城市的粮食命脉，交到了金帆商会的手中。” 卡洛琳的敲击声停止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翡翠色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热络，只有冰冷。 “马丁先生，您似乎误解了一件事。” “我不是在和你们商议价格，我是在告知你们，获取海盐薯种子的唯一途径。”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室內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 “你们可以拒绝，然后继续用三倍的价格，从那些內陆贵族手中购买发霉的黑麦，去填饱码头上那些隨时可能因为飢饿而暴动的苦工们。” “或者，”她环视著三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你们也可以寄希望於你们的炼金术士、魔法师们，能在三年或者五年內破解海盐薯无法留种的『诅咒』。” “当然，前提是在其他海港用更低的报酬养活劳工的环境下，你们的城市还能支撑那么久。” “这不是交易，先生们。这是金帆商会赐予的，一个避免你们的城市在下一个冬天陷入混乱的机会。” “而这种机会，向来价值不菲。” 赤裸裸的威胁，包装在优雅的言辞之中。 三位代表面面相覷，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屈辱与无奈。 自从上次“错锚港奇蹟”之后，虽然金帆商会实力大损。 但却像浴火的凤凰一样，爆发出了更强大的生命力。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侍从官科恩在得到允许后，快步走入，他没有看那三位商人，径直走到卡洛琳身边，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鹅蛋声音，急速匯报了几句。 “石盐镇......全部兵力......新生镇......” “......投石机......火油......” “什么？！” 卡洛琳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得向后滑出，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她青筋暴起，眼睛里好似要冒出火来。 三位代表见状紧忙告辞。 再无外人，她再也压抑不住怒火，一脚踹翻了面前造价不菲的红木办公桌。酒杯、薯条、文件摔了一地。 “奥拉·石须？这个只配在矿洞里给矮人舔靴子的东西，他敢动我的人？！” 她胸口剧烈起伏，声音都在发抖，显然是气急了。 “一號舰队！让海狼立刻集结人手，走最近的航线！” 她身旁的航运执事先是连连点头，又是一愣，面色惨白的小声提醒。 “阁下......最快也要四天......” “四天？” 卡洛琳的咆哮戛然而止。 整个会客厅的空气都凝固了，那股燃烧的怒火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四天，新生镇早就成了一片焦炭残骸了。 那个男人......那个眼睛里只有实验数据的书呆子。 那个说出“没有物质的合作就是一盘散沙”的混蛋...... 有可能会死。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 她衝到露台，海风吹得她站都站不稳。 她看著远方的海面，咬著牙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银哨，吹出了短促而尖利的声音。 一只体型神骏的信天翁俯衝而下，落在她的露台上。 她抓过纸笔，手抖得不成样子，字跡歪歪扭扭，墨点甚至溅到了她的裙子上。 “去！” 她低语著，將信天翁奋力送上天空。 【金帆商会全体船员注意......只要你收到了信，只要你三天內能到达新生镇......救他。】 信天翁振翅翱翔，快速化作一个白点，消失在天际。 做完这一切，她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乾了，靠在栏杆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维林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 白痴......你这个白痴！ 为什么不求我......你就那么不想......欠我的吗...... 黎明时分，一抹白色掠过晨曦领的上空。 信鸽疲惫地降落在伯爵府邸一扇敞开的窗户上。 在它落下前，已经有几只“同事”在休息了。 显然，最近晨曦伯爵的事务比较繁忙。 黛安娜正坐在书桌前，橘红色的烛火映著她有些憔悴的脸庞。 她正小心翼翼地，用羽毛笔蘸著墨水，撰写一封措辞谨慎的回信。 “砰！” 书房的门被粗暴地推开。 “领主大人！” 一个身穿黑色锁甲，面容刚毅的青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著一位穿著华丽，举止优雅的年轻贵族。 “我已经派我的『风鸦骑士』，彻底清剿了南境丘陵的豺狼人部落，解除了你侧翼的威胁。” 黑甲青年瓦勒留斯子爵的声音洪亮而自豪，“这可比某些人送来几车不值钱的粮食，要有用得多。” “哼，”另一位贵族，临郡伯爵长子飞利浦轻笑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纤尘不染的蕾丝袖口。 “瓦勒留斯，如果不是我父亲的粮食，你的『风鸦』们恐怕连挥动武器的力气都没有。战爭的艺术，从来不只是匹夫之勇。” 两人互不相让，言语间的机锋与炫耀，让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在他们爭吵的间隙，黛安娜写完了手中的信件。 她抬起头，平静地看著他们，那双湖蓝色的眼眸里是与年龄不符的深邃。 她在想维林那封信里的故事。 关於女皇和她的『牧羊犬』们。 她眼神复杂地看著那两个曾经一度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贵族。 短短数月，竟为了縹緲的『奖励』爭抢起来。 原来，权力的游戏是这样玩的。 她抬起手，示意他们安静。 “瓦勒留斯子爵，飞利浦阁下，你们的帮助，晨曦领铭记在心。” 她的声音带著恰到好处的疏离和威严，顿时浇熄了两人的火气。 纤细的手指將信纸仔细折好，盖上印有初升太阳纹章的火漆封缄，摇了摇桌上的银铃。 一名穿著亮银轻甲的骑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鲁道夫，骑著你的龙鹰，將这封信送到新生镇，务必亲手交给维林·克莱因骑士。” “遵命，伯爵大人。” 骑士接过信，转身离去，留下那两个爭风吃醋的贵族面面相覷。 黛安娜没有理会他们，目光投向窗外，眼神中流露出无人察觉的担忧。 他......现在怎么样了？ 魔兽的调查总算有了结果，应该对他有所帮助吧？ 第66章 武器测试（三更求追读） 哀嚎丘陵的另一侧，奥拉的营地像一块骯脏的补丁，缀在荒野之上。 原本属於碎岩者骑士团的黑色帐篷，如今被更多、更破旧的亚麻帐篷包围著，歪歪扭扭，毫无章法。 这些是来自溪谷村和另一个更小领地“灰石哨”的徵召兵。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战意，只有对未来的茫然和对身边那些“碎岩者”的畏惧。 奥拉·石须，这位石盐镇的男爵，正大步流星地巡视著他的“大军”。 他赤裸著上身，古铜色的肌肉在阳光下泛著油光，两根粗大的胡辫隨著他的步伐有力地甩动。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两台刚刚组装完毕的投石机上。 那是他用溪谷村最后一点铁料和灰石哨所有的硬木，“说服”那两个可怜的骑士“孝敬”出来的战爭利器。 粗糙、笨重，但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 “大人，粮草都清点完毕了。” 格伦跟在他身后，胸口的甲冑已经敲平，但那份屈辱依旧刻在他的脸上。 “足够我们围困那个小镇半个月。”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围困？”奥拉冷笑一声。 他拍了拍投石机冰冷的木臂，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我从不围困。我要的，是碾碎。” 他转过身，面对著营地数百名士兵。 她的碎岩者骑士们站在前排，像一群沉默的铁塔。 而他们身后那些衣衫襤褸的徵召兵，则像是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麦秆。 奥拉的声音洪钟般在营地上空迴荡。 “懦夫才会躲在墙后面玩弄诡计！” “真正的战士，用火焰和钢铁说话！” “三天之后，新生镇的墙会倒，房子会烧，他们的酒归我们喝，他们的麵包归我们吃！” “吼！” 碎岩者骑士们用战斧捶打著盾牌，发出震天的巨响。 那些徵召兵，也在恐惧的驱使下，发出了几声稀稀拉拉的附和。 奥拉对此很满意，他相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过是小丑的杂耍。 新生镇，听到了战爭的脚步声。 斥候带回的消息，像瘟疫一样在镇民中扩散。 奥拉·石须集结了超过三百人的队伍，带来了能够投掷巨石和火油的战爭机器。 恐慌，在镇子上空挥之不去。 小酒馆里，年轻的木匠死死攥著手里的木杯，手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三百人......还有投石机......我们的墙是用藤蔓做的，一把火就烧光了！领主大人到底在干什么？敌人就在几里外磨斧头，我们却在这里挖粪坑？” “闭嘴！”络腮鬍子副队长雷戈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酒水四溅。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眾人，“领主大人的安排，是你们能质疑的？都忘了哭嚎之月了？那也不能忘了上次格伦那伙人是怎么夹著尾巴逃跑的吧？执行命令！” 话虽如此，他灌下一大口劣质麦酒时，喉结的滚动也暴露了他的焦虑。 他不懂那些复杂的战术，但他知道，三百名敌人和两台投石机意味著什么。 就在人心惶惶，流言四起之际，维林出现在了棱堡城墙上。 他没有穿戴盔甲，只是一身乾净的学者常服，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只是在欣赏领地的午后风光。 他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计，向这边望来。 “镇民们，”维林的声音洪亮，带著坚定，“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一个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邻居，带著一群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眾，朝著咱们来了。” 维林环视著下方一张张不安的脸庞。 “但我要求你们，回到各自的岗位上。铁匠继续打铁，农夫继续耕作。” 他笑了笑，“女人们......麻烦你们准备好庆功宴的麵包和俘虏的食物。” “因为他们抵达之前——明天清晨，战爭便会结束。” 他的话语中没有慷慨激昂的煽动，只有和往日一般无二的命令。 也就是这种领民们渐渐习惯的“计划-方案-执行”，浇灭了许多人心中恐慌的火苗。 那些见证过“石肤软藤”奇蹟的领民们，率先选择相信，默默转身离开。 但仍有一小部分人，依旧满心忧虑，交头接耳地散去。 领主府邸的实验室里。 瓦勒里乌斯大师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维林！以炼金术的真理起誓，你这是在用所有人的性命做一场豪赌！”老学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奥拉有投石机！你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吗？燃烧的火油罐！你的藤蔓城墙，会从保护者变成加害者！” “我们至少应该做些准备！”他指著一张绘满了符文的草图，“看，一个最基础的『箭矢偏转』法阵，五份標准施法材料，就能覆盖全部城墙，起码能偏转一半的投射物！” “或者，製作一些『霜冻药剂』，至少能用来灭火！” “关键时刻，我也会出手，我至少能处理十五名装备齐全的骑士。” 维林放下清单，走到瓦勒里乌斯面前，直视著那双焦虑的眼睛。 “大师，我並非在质疑您的炼金术造诣，无论是箭矢偏转还是霜冻药剂，都是精巧的造物。”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锐利，“但我们现在不是在装点门面，而是在屠宰场。敌人带著屠刀来了，您却在考虑如何给猪打造一副更坚固的项圈。” 瓦勒里乌斯被这比喻噎的说不出话来。 “您的思路，是『防守』，”维林继续道，“是如何在敌人的攻击下倖存下来。而我的思路，是『歼灭』，是如何在敌人发起攻击前，就让他连同他的屠刀一起烂在地里。” “大师，你应该担心的，从来不是敌人有什么。” 他看著瓦勒里乌斯，嘴角勾起淡淡的自信笑容。 “你应该期待的，是我为他们准备了什么。” 就在这时，大师突然感到脚下的石质地板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震颤。 仿佛地底深处，有什么巨大的活物正在集体甦醒。 他想到了那些东西，目光骇然。 “你的研究......成功了？” 维林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为这股震颤做出最后的註解。 “是的，大师。” “明天不会发生战斗。” “明天只会有一场武器测试。” 第67章 武器的作业系统（三更求追读） 启源会深处，实验室好似一口被盖紧的蒸锅。 数盏魔法灯把空气烤得滚烫，龙粪发酵后的硫磺味无休止的侵袭著每一个嗅觉细胞。 维林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每一次心跳太阳穴都跟著抽痛一下。 他的精神力像见底了的池塘，几近乾涸。 但好在硬体总算完成了。 下一步是不需要精神力的软体部分。 他的面前，一只体型仅有同类一半的漆黑甲虫安静地趴在水晶箱內，巨大的复眼倒映著维林的身影，流露出一丝依赖。 【莎拉】 维林为他的將军起了个颇有意义的名字。 一瓶【动物交谈药剂】下肚，无形的精神屏障被溶解。 他立刻“听”到了莎拉清晰的意念流——混杂著敬畏、好奇和服从的意识。 很好，通讯信道已经建立。 维林端出一个陶碗，里面是一块颤巍巍的暗黄色凝固物。 一股变质蛋白质的奇异臭气无法阻挡地瀰漫开来——连龙粪都要退避三舍。 维林虽然面不改色，內心却闪过一丝对厨娘小兰的歉意。 当他把一堆经过处理的腐殖质、龙粪精华和几枚变质臭鸡蛋交给小兰，並要求她用“水蒸蛋”的手法来烹飪时，那个小姑娘脸上精彩的表情。 烹飪的过程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小兰先是震惊，然后是忍耐，最后是捂著嘴衝出去乾呕，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维林有些无奈，他真的不会做饭。 摒弃这些念头，他將陶碗推到水晶箱的投餵口。 “吃吧。”一个简单的念头传递过去。 莎拉的触角微微抖动，源於造物主的威严让她保持著克制，即使那股气味让她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渴望颤抖。 “这是命令。”维林补充。 莎拉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捲起一小块“水蒸臭鸡蛋”送入口器。 下一秒，嗡——！ 莎拉通体漆黑的甲壳剧烈地震动起来，两根长长的触角抖得像是通了电，频率快到出现了残影。 一股极致的、纯粹的、生命本能的喜悦与满足感，轰入维林的脑海。 “好吃！” “父亲......恩赐！” “好吃到......抖角......还要......” 断断续续的意念传输著，如同孩子的囈语，也带著雏鸟般的绝对依赖。 忠诚度被这一碗黑暗料理直接拉满，维林暗自点头，心念一动。 【查看】 【莎拉（首领）】 【等级：三级魔兽】 【血脉：巴德尔虫（黑铁阶）48%，驳杂血脉52%】 【能力：王虫威压、高等智慧、坚硬外壳、孤雌生殖】 【综合评价：极其罕见的变异指挥官个体，拥有超乎寻常的智慧与成长潜力。她是天生的虫群主宰，是最完美的战爭號角。它仍在不断发育，进化方向多变，暂时不提供建议】 孤雌生殖，维林安心下来，这说明莎拉但凭自己就能无限繁衍后代。 检查完將军，就要测试士兵了。 维林走到实验室更开阔的区域，他闭上眼，试图通过意念直接指挥蛰伏在山体巢穴內的那五百只巴德尔蜣螂。 他想让虫群排成三列横队，一个最基础的阵型。 然而，当他下达命令后，巢穴里那五百只巨兽瞬间炸了锅。 它们確实动了，但不是整齐的列队，而是被捅了马蜂窝似的，乱糟糟地挤成一团。 有两只体型格外壮硕的雄虫因为转向时撞在了一起，竟直接激起了凶性，两只狰狞的独角狠狠地別在一起，甲壳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眼看就要当场决出生死！ 维林心里一沉，急忙让莎拉发出一道指令。 【住手！】 那两只雄虫才不甘地退开。 维林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这根本不是指挥，这是在点燃一个火药桶。 这群智力低下的战爭机器空有力量，却连最简单的指令都无法理解，稍有不慎，它们会先把自己撕成碎片。 他转换思路，將指令传递给莎拉。 “莎拉，让你的孩子们，列成三排横队。” 莎拉立刻下达命令，一种独特的嗡鸣响起，地面震起淡淡的灰尘。 虫群立刻有了反应。 它们不再混乱，开始移动和调整位置。 但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它们最终形成的是三个歪歪扭扭、犬牙交错的巨大肉团。 这些二级魔兽的智力，显然不足以理解“横队”这种复杂的空间概念。 维林看著这乱糟糟的场面，陷入了沉思。 他拥有了一支绝对忠诚、悍不畏死的重甲部队，还有一个完美的將军。 莎拉的智慧是足够执行复杂操作的，但他缺少一套行之有效的指挥体系。 一种能將他脑中“多层防御”、“诱敌深入”、“交替掩护”等战术理念，转化为这群愚笨士兵也能理解並执行的指令作业系统。 维林首先想到了蚂蚁。 蓝星上最成功的社会性昆虫。 它们的战爭同样是集团化的衝锋廝杀。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方案。 蚂蚁的社会，是典型的“去中心化分布式系统”。 蚁后是生殖机器而不是指挥官，整个蚁群依靠个体之间简单的信息素规则，通过无数次互动，组成宏观上看似“智慧”的集体行为。 这不符合他的需求。 他需要的是一支能如臂使指的军队，一个绝对中心化、从上至下的高效指挥体系。 他需要的是一把能够执行精准外科手术的刀2，而不是一场无法控制的洪水。 维林又想到了狼群。 狼群拥有高度的社会性和协作能力，在头狼的带领下，它们可以执行侦查、包围、驱赶、伏击等一系列复杂的狩猎战术。 每一个成员，都在体系中扮演著明確的角色，这很接近维林想要的效果。 但问题在於，狼群的战术建立在每一个成员都拥有足够智慧的基础之上。 他的巴德尔蜣螂，只是空有力量和护甲的“活体傀儡”。 他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把五百只傻瓜培养成五百个精英猎手。 维林的手指无意识地交缠在一起，他有士兵，有將军。 但他还没有找到，那个能让这支军队爆发出真正力量的方法。 明天清晨，是解决奥拉的最佳时机。 他必须在此之前找到答案。 维林回忆著前世无数期刊论文，挖掘著人类社会数千年积累的知识。 他闪现出无数想法，又逐一否定...... 维林嘆了口气，他已经把地上走的，天上飞的生物都想了一遍。 忽然，一个闪电在脑中炸响，海洋生物！ 他扶额浅笑，摇头感嘆。 维林啊维林，你还是太狭隘了。 为什么非要从那些还停留在基础合作的生物身上找答案呢？ 一套简直可以直接套用的指挥方式不就在那里摆著么？ 第68章 骑士的荣耀？（三更求追读） 天刚泛起鱼肚白，奥拉·石须就已经被营地里的骚动吵醒了。 空气中是劣质麦酒发酵的酸味和稀粥烧糊的焦味。 真是一群乌合之眾。 奥拉烦躁地抓了抓他那编成辫子的大鬍子。 三百人的部队，听起来浩浩荡荡，可他心里清楚，除了他自己那三十个“碎岩者骑士团”的兄弟，剩下的两百多个徵召兵，不过是凑数的农夫和地痞。 让他们摇旗吶喊，或者在胜利后搬运战利品还行。 指望他们打仗？ 奥拉寧愿相信他的战斧会自己开口唱歌。 “男爵大人！” 斥候连滚带爬地衝进他的帐篷，脸上是见了鬼的惊恐表情。 “怎么了？那小白脸嚇得连夜逃跑了？”奥拉不耐烦地问。 “不......不是！”斥候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它们......它们出来了！” 奥拉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出来了？ 什么玩意？ 他一把推开斥候，大步走出帐篷。 营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那些徵召兵像是被捅了窝的蚂蚁，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惊恐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安静！” 奥拉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他隨手抓过去一个逃跑的徵召兵，蒲扇般的大手直接將他提了起来。 “吵什么！再跑，老子先劈了你！” 那人嚇得魂飞魄散，裤襠里流出一股热流。 奥拉嫌恶地將他扔在地上，目光投向新生镇的方向。 然后，他就看到了。 在地平线上，一个黑色的方阵正在缓缓逼近。 为首的是一个骑著高大战马的年轻人，想必就是那个叫维林的小白脸。 他的身后，跟著一片移动的......黑色甲壳。 那是什么鬼东西？ 奥拉眯起了他那双2遗传自人类母亲的眼睛，努力想看清。 那是数十个......怪物。 体型比战马还要高大壮硕，通体覆盖著漆黑髮亮的甲壳，关节与脊背上长著狰狞的倒刺，头顶的独角在晨光下反射著金属般的光泽。 最诡异的是它们的前进。 没有奔跑的杂乱，没有魔兽的嘶吼，只有无数节肢踏在土地上发出整齐划一的“沙沙”声。 它们组成一个完美的方阵，如同一块被切割好的黑色方块，平稳地、沉默地向这边“滑”来。 它们没有嘴，只有一对对毫无感情的复眼，像无数面黑色的镜子，倒映著这片恐慌的土地。 奥拉活了三十八年，在远离海地的战场上砍杀过无数魔兽，从地行龙到食人魔，他什么没见过？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生物。 “魔鬼！是地狱里的魔鬼！”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徵召兵的阵线彻底崩溃了。 他们丟下武器，哭爹喊娘地向后逃窜。 “废物！” 奥拉气得双目赤红，他拔出战斧，一斧头將旁边一辆装满乾草的推车劈成两半。 “碎岩者！给我稳住阵脚！” “是！大人！” 三十名身披重甲的骑士齐声应和，他们催动战马，像一道钢铁堤坝，强行拦住了逃溃的人群。 有几个跑得太急的，直接被骑士们用枪桿打翻在地。 奥拉了足足一刻钟，连踢带骂，才勉强將那群嚇破了胆的徵召兵重新聚拢起来。 他在整队的时候，最信任的副手老骑士催马到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大人，那些虫子......有点邪门。” 奥拉瞥了他一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麦酒染黄的牙。 “邪门？当年死灵法师的血肉傀儡不邪门？老子还不是一斧头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了！再邪门的玩意儿，挨上一斧头，也得给老子流血！” 他拍了拍老骑士的肩膀，铁甲发出沉闷的响声。 “怕什么！你看那小白脸的样子，他以为这是什么？郊游吗？” 在这期间，维林的队伍並没有趁虚而入。 就在弓箭射程之外，那个年轻人和他的怪物军团，就那么静静地停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著奥拉整顿这支混乱的部队。 他没有发起攻击。 奥拉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奇。 格伦不是说，那是个只会用阴谋诡计的小白脸吗？ 这种行为......分明是只有最恪守传统的骑士才会在战场上表现出的风度。 等待对手列好阵型，然后堂堂正正地决一胜负。 奥拉的脑海里闪过一丝荒谬的念头。 难道这小子，其实是个正派人？ 不。 不对。 奥拉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不是什么骑士精神。 这是傲慢！ 是那种从未经歷过真正血战的年轻贵族，对自己力量的盲目自信。 他以为他那数十个看起来嚇人的虫子，就能战胜自己身经百战的碎岩者骑士团？ 天真！ 奥拉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他看著自己身边这三十个兄弟，他们每一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们身上的每一道伤疤，盔甲上的每一处凹痕，都是荣誉的勋章。 想当年，他自己也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开拓骑士，正是靠著组建这支骑士团，跟隨伟大的米奈希尔侯爵出征，在对抗兽人部落的血战中立下赫赫战功，才换来了今天的男爵头衔和这片土地。 他的骑士，最弱的也是二级巔峰骑士，其中更有半数三级巔峰的强者！ 而他自己，更是迈入超凡，实打实的四级骑士！ 这些虫子，看起来高大威猛，甲壳厚实。 但在他碎岩者骑士团的战斧和铁蹄之下，只会像熟透了的布丁一样，一碰就碎！ 奥拉內心豪气万丈。 他甚至有些欣赏起那个叫维林的年轻人了。 虽然愚蠢，但至少有种。 既然你这么有“骑士精神”地等待我准备好。 那么等一会，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符合贵族身份的投降机会。 前提是，你能在我手下骑士团的第一轮衝锋中活下来。 “碎岩者！” 奥拉將巨大的战斧扛在肩上，斧刃在晨光下泛著嗜血的寒光。 “目標！敌阵！准备衝锋！” 三十名骑士默默地举起了手中的战斧与长枪，胯下的战马不安地刨著蹄子，喷出灼热的鼻息。 一股属於真正战士的浴血煞气冲天而起。 奥拉用战斧遥遥指向远处那个骑在马上的身影。 “小子，让我来教教你。战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69章 目光匯集 在碎岩者骑士团营地的最外围，两名穿著不合身皮甲的骑士，正缩在一辆运粮车的阴影里，分享著一块干硬的黑麵包。 他们是被强制徵召的那两个小领主。 “凯恩，你说......奥拉男爵能贏吗？”其中一个身材瘦削，名叫莫尔的骑士，忧虑的问道。 凯恩，也就是前几天被奥拉强行勒索过保护费的溪谷村领主，苦涩地嚼著麵包，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莫尔。老实说，我的心情很复杂。” 他顿了顿，声音很消极。 “我当然希望他能贏。如果他贏了，我们就不必亲自上阵，去面对那些......怪物了。或许，那位慷慨的男爵大人，还会分给我们一点残羹剩饭。” 莫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但隨即又露出了更深的忧虑。 “可是，凯恩，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贏了，会怎么样？” 凯恩沉默了。 他当然想过。 如果奥拉·石须这次发了大財，以他的性格会做什么？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他会招募更多的骑士，打造更精良的武器，他的“碎岩者”会变成一支更可怕的力量。 到那时，他们这些离天堂太远，离石盐镇太近的小领主，日子只会比现在更难过。 今天的十个金阳，明天可能就是二十个。 “他会把我们彻底榨乾的。”莫尔替他说出了那个可怕的未来。 两人相顾无言，眼中只有同样的屈辱与无奈。 他们就像是赌桌旁的筹码，无论哪一方贏，自己都是输家。 就在这时，莫尔的眼角余光瞥到了异动。 “喂，凯恩，你看那边！” 他指著营地侧后方的土路。 只见几十个穿著五八门，看起来像是码头工人和水手的汉子，正气喘吁吁地朝著战场的方向狂奔。 他们没有马，没有像样的盔甲，手里拿著的武器也是五八门。 鱼叉、船桨、缆绳鉤......甚至还有人扛著一根船桅。 这支队伍跑得歪歪扭扭，毫无阵型可言，更像是一群要去码头抢活乾的苦力。 “这些是什么人？”凯恩皱起了眉头，“奥拉男爵还召集了水手？” “不像，”莫尔摇了摇头，“你看他们的方向，他们是从我们身后来的，直接衝著战场去的。他们......不像是我们这边的人。” 两个小领主交换了一下眼神。 在这片內陆丘陵上，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水手？ 而且看他们那副不要命的样子，是要去干什么？ “真他妈要命！卡洛琳那娘们，肯定忘了老子们长的是脚，不是他妈的翅膀！这破地，跑起来比他妈的逆风扬帆还费劲！” 海狼一边跑，一边扭头看看身后那群歪瓜裂枣的手下什么状態。 显然这种长途拉练是一个水手不该具备的素质。 一个水手扛著个小號的船锚，跑两步就得换个肩膀，累得跟狗一样。 另一个把缆绳圈在身上，结果跑的时候被树枝掛住，整个人又弹了回去，摔了个狗吃屎。 该死的，海狼发誓，等这次回去，一定要把骑马学会！ 收到副会长用信天翁送来的紧急信件后，海狼二话不说，立刻掉头，抄最近的海路全速开往新生镇。 他们连夜赶路，总算是在天亮时分抵达了信上所说的地点。 “船......船长......” 一个年轻的水手捂著岔气的肋部，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我们......我们真的要跟一个......男爵的骑士团......打吗？” “废话！”海狼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打不打？废话！” “副会长亲自下的命令，別说是个男爵，就是海妖打上岸了，也得把他们晒成咸鱼干！都给老子记住了，咱们的任务是啥？是去跟那帮铁罐头拼命吗？不是！” 他指著远处维林那个模糊的影子，唾沫横飞地喊：“看见没？咱们的目標是那个小白脸！” “老子去拖住那个长鬍子的头儿，你们的任务，就是把那个小白......哦不，把维林骑士，给老子囫圇个儿地扛回来！谁扛回来的，赏金加倍！还能回去跟卡洛琳大姐头邀功，懂不懂！” “明白~”船员们有气无力地应和著。 “船长！” 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水手突然指著天空，惊讶地大喊。 “你快看！天上有只大鸟！” 海狼不耐烦地抬起头，“大鸟？老子在无尽之海什么没见过，百米长的海龙王都......我操！” 那確实是一只大鸟，但鸟背上还坐著一个穿著亮银鎧甲的骑士。 海狼瞬间炸毛了，“哪来的鸟人骑士？！妈的，情报错了！卡洛琳，你个败家娘们，这趟活儿得加钱！” 鲁道夫策动著胯下的龙鹰，在千米高空盘旋。 凛冽的高空气流吹动著他头盔上的红色羽饰。 作为晨曦领最精锐的龙鹰骑士，他有远超常人的视力，地面上的一切，都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左边，是三十名气势凶悍的重甲骑士，后面缀著乱糟糟的步兵。 右边，是那个名为维林的年轻领主，和他身后那支......闻所未闻的魔兽军团。 而在战场的侧翼，还有一小撮看起来像是杂牌军的水手。 昨天，他按照黛安娜伯爵的命令，以最快速度赶往新生镇。 可当他降落在镇子上时，却被告知，维林·克莱因骑士刚刚带领他的卫队出城迎敌去了。 “务必亲手交给他。” 伯爵大人的命令言犹在耳。 鲁道夫別无选择，只能立刻升空追赶。 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场实力悬殊的围剿，甚至已经做好了俯衝下去，用龙鹰的利爪撕开一条血路，强行救人的准备。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个叫维林的年轻人，似乎......並不需要他救。 鲁道夫的目光在那只沉默的甲虫方阵上停留了许久，身为职业军人的直觉，让他嗅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他很好奇。 非常好奇。 这位让一向不苟言笑的伯爵大人，流露出罕见关切神情的男人，到底有什么样的能耐？ 他决定先不下去。 他要在这里，在天上亲眼看一看。 鲁道夫收敛了龙鹰的气息，让它飞得更高一些，藏身於稀薄的云层之后。 他握紧了手中的信件，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锁定了下方那个骑在马背上的身影。 就让他看看，这个男人是否有资格，让黛安娜伯爵如此掛念。 第70章 骑士VS甲虫（上） 奥拉將巨大的战斧从肩上卸下，斧刃的尖端重重地顿在泥土里。 他环视著自己身边的三十名骑士。 “都闻到了吗？”他粗声粗气地吼道，“老子闻到了！金幣的香味儿！还有陈年麦酒的味儿！” “那个坐在马上的小白脸，他以为自己是谁？他以为养几只大点虫子就能守住他的金库？放屁！” 骑士们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充满了不屑。 “我告诉你们战爭是什么！” 奥拉用斧头指著新生镇的方向，“战爭，就是老子的斧头，劈开他们的城门！是你们的马蹄，踏平他们的街道！是我们，把他们的钱袋子抢过来，把他们的酒喝光！让他们跪在地上，舔我们带泥的靴子！” “那个小白脸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们的！现在，跟著我，去拿回属於我们的战利品！“ “为了金幣和麦酒！”他把战斧举过头顶。 “衝锋！” 一声令下，他率先催动战马，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冲了出去。 身后，三十名重甲骑士组成的钢铁洪流瞬间启动。 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动。 这是一股足以碾碎任何军阵的毁灭性力量。 面对这股洪流，那片黑色的甲虫方阵没有丝毫退缩。 它们只是將头顶那狰狞的独角，齐刷刷地压低，对准了衝锋而来的骑士。 像一片沉默而致命的钢铁荆棘丛。 距离在飞速缩短。 三百米。 二百米。 一百米。 奥拉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怪物复眼中，倒映出自己狂热的身影。 “哈！” 他发出兴奋的咆哮，体內的精神力轰然爆发。 “石肤庇护！” 一道肉眼可见的灰色光环，以奥拉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衝锋队列。 每一名骑士，每一匹战马，都被一层凝实的岩石光晕所包裹。 这就是奥拉的成名绝技。 这就是碎岩者骑士团敢於衝撞任何魔兽军团的底气！ 下一秒，撞击发生。 吱嘎——！ 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声、角质被强行拗断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传来。 “石肤庇护”的光晕剧烈闪动，像被无数根铁钎猛凿的玻璃。 最前排的骑士感觉自己不是撞上了一群虫子，而是撞上了一面由无数尖刺组成的活动墙壁！ 马速都被强行拖慢了一瞬。 好几个骑士的战马被那巨力的反震搞得人立而起，差点把人掀下去。 “稳住！”奥拉咆哮著，他一斧子抡下去，硬生生被一只巨虫的脑袋连著半边身子都给劈飞了，绿色的浆液糊了他一脸。 他抹都不抹，反而更加兴奋地大笑，“哈哈！就这点本事？给老子碾过去！” 碎岩者骑士团不愧为精锐，他们靠著男爵的光环加持，硬生生从虫阵中间撕开了一道口子。 无数黑色的甲壳碎片与绿色的腥臭浆液，在骑士团的阵前爆开。 虫子的尸体和甲壳碎片像被犁过一样翻向两边。 “哈哈哈哈哈哈！” 奥拉的狂笑声在战场上迴荡，充满了征服者的快意。 不堪一击！ 这些怪物除了看起来嚇人，根本就是一群移动的活靶子！ 奥拉冲在最前面，视线已经越过了被撕开的虫阵，牢牢锁定了百米开外那个骑在马上的年轻人。 维林。 那个小白脸甚至没有动。 他没有动，甚至没有看自己被屠戮的“军队”，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马上。 然后，奥拉看到了一个让他怒火中烧的画面。 那个小白脸，居然抬起手，用极其缓慢而优雅的动作，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 就好像他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等待一场歌剧开场。 那不是震惊、不是恐惧。 那是......无视！ 是彻彻底底的、发自骨子里的蔑视！ “小白脸！”奥拉感觉感觉自己的肺要起气炸了，他觉得这比战败还让他屈辱。 奥拉催动战马，准备亲自去把那颗傲慢的头颅砍下来。 “小子！你的把戏就到此为止了！” 奥拉高声吼叫著，声音里满是居高临下的嘲弄。 就在奥拉距离维林不到五十米的时候，他看到维林那只刚刚整理过衣领的手，轻轻地抬起。 然后，像拍掉一点灰尘似的，向下挥了挥。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下一刻，奥拉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不是震动，是整个大地，他脚下的这片战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下面猛地抽走了一块！ 失重感抓住了所有人。 那只刚刚还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瞬间像是被倒进漏斗里的铁豆子。 乱七八糟地向著突然出现的深渊坠落。 奥拉在下坠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地陷术？不对！范围不可能这么大！” 奥拉重重的摔在坑里，他推开压在身上摔晕了的战马，摇晃著站起来。 这是一个足有两米深的巨坑，边缘有明显的人工痕跡——这是被提前挖好的！ 他猛地抬头。 坑洞的边缘，那个年轻人依旧骑在马上，低头俯瞰著他。 阳光从维林身后照来，让奥拉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然后，那些被衝散的黑色甲虫，迈著整齐的步伐重新聚集在坑洞边缘。 密密麻麻，一排接著一排，像一堵不断加厚的城墙，將所有的阳光都挡在了外面。 深坑瞬间化为坟墓。 奥拉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终於懂了。 为什么那些虫子不躲不闪？为什么他们阵型如此死板？ 那不是盾牌……那是尺子！是用来精確测量他们衝锋距离的標尺！ 那不是防线……是拌索！是用来拖慢他们速度，確保整个骑士团都踏入这片死亡区域的拌索。 他所谓的浴血奋战，他引以为傲的衝锋，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配合对方的测量，沿著对方画好的路线，自己走进了坟墓！ 屈辱与狂怒直衝脑门，奥拉感到血气上涌。 “你……” 他用尽全身力气，指著上方那个身影，发出了不甘的嘶吼。 “你……別想困住我！” 说罢，便浑身泄出磅礴的精神力。 他大叫一声，竟真的一个深蹲就跳了出来！ 第71章 骑士VS甲虫（中） “吼！”一声夹杂著愤怒与骄傲的咆哮。 奥拉把巨斧抡圆了，狂暴的劲风把两只扑上来的甲虫扇飞。 那层黑壳子在他斧头下跟鸡蛋壳儿没两样，绿色的汁水爆的到处都是。 坑下面他的骑士们也没让他失望。 碎岩者骑士团，那是在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 一个骑士蹲下，另一个踩著他的肩膀和盾牌奋力向上攀爬。 上面的同伴立刻伸出手，將下面的人拽上来。 他们三三一组，动作默契而高效，很快，三十名骑士尽数脱困。 他们迅速以奥拉为核心，组成了一个背靠背的圆形防御阵，將盾牌护在身前，战斧与长枪的锋刃一致对外，像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的钢铁豪猪。 然而希望的火仅仅闪烁了一瞬。 为林的身后，那片缓坡后面，更多的黑色甲壳涌了出来。 100只。 200只。 黑色的浪潮从他们两侧涌过，將奥拉和他的骑士们团团围住。 这一次它们没有组成死板的方阵。 虫群分化成了数十几个规模更小的小队。 开始了灵活的行动。 “沙——沙——沙——” 整齐划一的节肢摩擦声，像死神在磨礪他的镰刀。 左翼的一队甲虫突然加速，发起了一次试探性的衝锋。 骑士们立刻举盾举准备迎接衝击。 但就在即將接触的瞬间，那队甲虫却像得到了无声的命令，齐刷刷的向侧面一折。 锋利的独角擦著骑士们的盾牌边缘划过，带起一串刺眼的火。 他们没有硬碰。 就在骑士们被晃了一下神的时候，右后方另一队虫子抓住了这个空档，像一把黑色的匕首，狠狠捅向了一个骑士因转身而露出的侧腰。 “鐺！”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一名骑士被撞的一个趔趄，他身旁的同伴立刻补位，用斧柄將那只甲虫砸退。 但这只是开始。 衝锋，急停，变向，骚扰，后撤…… 这些虫子就像一群狡猾的狼，他们从不死磕，一沾即走。 总是在骑士们最彆扭的角度咬上一口，又在骑士回击之前溜掉。 骑士们被耍的团团转，那个引以为傲的原型防御阵在这没完没了的骚扰下，不断变形，不断被撕扯。 他们就像海边的一块礁石被浪头一次又一次地拍打，体力流失的飞快。 山坡上海狼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拳头，手里的鱼叉都忘了握紧。 “我操……这他妈的是什么鬼东西？这帮虫子……成精了？” 他身边那帮水手更是看的眼睛都直了，这比海妖公传的场面可邪门多了。 高空中龙鹰骑士鲁道夫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进退有序的甲虫，死死锁定了远处那个骑在马上的身影。 维林·克莱因。 他没喊，没叫，甚至没做什么手势。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偶尔低下头，用一支笔在他铺在腿上的笔记本里飞快地写著什么。 鲁道夫的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这不是在打仗。 那个男人也不是在指挥，他是在……做测试。 奥拉和他的碎岩者骑士团，就是实验台上被反覆切割的实验对象。 “狗娘养的！” 奥拉一声暴喝，一斧子把一只冲的太近的甲虫劈成了两半。 汗水顺著他的鬍子滴落，浸湿了胸前板甲的內衬。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这样下去不行，他们会被活活耗死。 奥拉为人鲁莽，但在战场上却有著野兽般的直觉。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那些不断游走的黑色甲虫，大脑飞速运转。 乱，太乱了！ 这些虫子的攻击毫无章法，东一下西一下，让人防不胜防。 但……真的没有章法吗？ 刚刚不还组成死板的像木偶一样的方阵，自己突进来的时候也没有灵活的应变。 这会儿就变聪明了？ 他不再理会那些恼人的骚扰，而是死死盯住自己左翼的一名骑士。 那名骑士刚刚用盾牌隔开一次衝撞，还没站稳，右后方就有一只甲虫如鬼魅般涌来！ 骑士狼狈的扭身躲避，而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正前方的一队甲虫又发动了衝锋。 又是这样！ 奥拉的瞳孔猛的一缩，他想起来了！ 三分钟前，另一名骑士也遭遇过一模一样的，来自三个方向的连续压迫。 这根本不是乱打的！ 这他妈的是一套固定的被反覆执行的绞杀仪式！ 这群怪物他们不懂配合，他们只是在执行同一个命令！ 左冲，右捅，前压！冰冷精確，像一台被设定好的杀戮机器！ 而只要是机器，就一定有运转的间隙！ “听我號令！”奥拉的声音嘶哑，却透著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儿。 他找到了！ 他找到了这台机器运转时，齿轮间那个一闪而过的缝隙！ 他看到那个叫维林的年轻人又一次低下头，在本子上写著什么。 就是现在！ “以坚岩为名，赐我等不屈之力！” 奥拉將战斧蹲在地上，口中吼出古老的祷文。 一道凝实的土黄色光环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融入了每一名骑士的身体。 【不屈光环】！ 所有人都感觉一股热流涌遍全身，疲惫感一扫而空。 “左边！跟我冲！”奥拉用斧头指向一个看似毫无破绽的方向。 “为了荣誉和金幣！碾碎他们！” 他不再防守，而是主动冲了出去。 骑士们毫不犹豫的跟上。 奥拉的战斧在他手里变成了一道灰色的死亡龙捲。 【旋风斩】！ 巨大的斧刃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的砍向一处。 在那里，两队甲虫刚刚完成交叉换位！ 时机，分毫不差！ 吱嘎——！ 像是布匹被硬生生扯开的声音。 那两对虫子的协同瞬间断裂，天衣无缝的阵型上出现了一道致命的口子。 没有被打击到的那些同队甲虫，仍在机械地执行著不合时宜的动作。 “乾的漂亮！” 骑士们士气大振，跟隨著奥拉，如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捅进了这道缺口。 势如破竹！ 虫群的阵列被彻底撕开了。 奥拉的眼中只有前方五十米外，那个依旧在低头写著什么的年轻身影。 他的脸上露出了狰狞而快意的笑容。 “小子！” “你的记录，到此为止了！” 第72章 骑士VS甲虫（下） 五十米的距离。 对奥拉·石须这样的四级骑士而言，只不过是心臟猛跳三次的时间。 他的肺就像一个烧红了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喷出灼热的白气。 【不屈光环】带来的力量正顺著血液灌入每一块肌肉，將疲惫尽数驱散，只剩下纯粹而沸腾的战意。 “以石须之名！” 我奥拉发出震天的咆哮，奔跑的速度再次飆升，身影化作了一柄工程重锤。 挡在他面前的甲虫甚至来不及执行那套僵硬的战术，就被他狂暴的斧刃撕碎成漫天飞舞的血肉。 【鲁莽衝撞】！ 奥拉將战斧横在身前，整个人几乎贴在地面上，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姿態將前方的障碍尽数撞飞。 他顾不上去看那些被撞得七零八落的怪物。 他的眼中只有那个身影。 那个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始终像个局外人一样，悠閒地坐在马背上的年轻人。 维林·克莱因。 四十米。 奥拉看到他终於停下了手中那支该死的笔，从容地將笔记本合上，塞进了马鞍旁的皮袋里。 三十米。 他看到维林抬起头，那双酒红色的眼睛平静的注视著自己。 没有恐惧，没有惊慌。 他的眼神让奥拉感觉异常熟悉——有肯定，有感谢，有遗憾。 这是奥拉在战场上经常看到的，甚至自己也用这种眼神看过许多人。 那是与因伤残而退役的军官们告別的眼神。 一股比战败更刺骨的羞辱感，狠狠地扎进了奥拉的心臟。 他，竟然，认为我，没有用了？！ “杂种……给我死！”他將所有的愤怒与力量，都灌注到了手中的战斧之上。 二十米。 只要再有一次呼吸的时间，他就能把那颗傲慢的头颅，连同那份该死的镇静，一同劈成两半！ 他看到维林抬起了手。 那只手乾净而修长，更適合握笔，而不是握剑。 然后，那只手对著他，轻轻地，做了一个向上托举的动作。 就好像他要托起一片看不见的羽毛。 奥拉的衝锋，顿了一下。 不是他想停下。 是他脚下的土地，活了。 几根婴儿手臂粗细的绿色藤蔓，毫无徵兆地从鬆软的土泥土中钻出。 它们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瞬间缠住了他的双脚。 “什么鬼东西！” 奥拉在被缠上的瞬间，体內的精神力猛的爆发，伴隨著怒吼，直接把那些藤蔓震成碎片。 他脚下奔跑未停，“就这点小把戏？！” 但伴隨每一步，更多的藤蔓就从他脚边破土而出，缠向他的脚踝。 “滚开！”他怒吼著，战斧挥出一道圆弧。 【旋风斩】！ 锋利的斧刃將那些藤蔓齐齐斩断，绿色墨绿色的枝叶四处飞溅。 然而，这毫无意义。 他斩断一根，就有三根、五根以更快的速度从地下钻出。 新生的藤蔓更加坚韧，表皮上覆盖著一层黑曜石般的角质。 奥拉的战斧已不能一击斩断。 藤蔓越来越多，转眼间就没过了他的膝盖，缠住了他的腰。 一股巨力从下方传来。 奥拉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升起。 “不！”他发出不甘的咆哮，战斧疯狂地劈砍著，但藤蔓生长的速度远比它破坏的速度要快。 它们缠住了他的手臂，夺走了他视若生命的战斧。 它们封住了他的双腿，让他一身引以为傲的武技再无用武之地。 无数藤蔓將它包裹成一个巨大的茧。 一米。 五米。 十米。 在战场所有人的注视下，石盐镇那位勇猛无匹的碎岩者，反抗的声音越来越小。 只剩下鎧甲被藤蔓挤压，发出的“咯吱咯吱”呻吟声。 他的骑士们惊恐地看著这一幕，阵型出现了混乱。 而那些黑色的甲虫，在这一刻也放弃了之前那套战术。 它们小队化纵队，变成了一股股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將那三十名失去了主心骨的骑士，分割包围。 惨叫声，只零星几次，便归於沉寂。 …… 营地里死一样的寂静，那二百多名徵召兵像是被集体施了石化术，一个个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恐与茫然之间。 凯恩和莫尔，那两位倒霉的开拓骑士，张著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看到了什么？ 战爭？不，那不是战爭。 那是……那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新生镇的领主用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將另一位领主自以为傲的力量，彻底碾碎。 然后竟展示战利品一样，掛在了天上。 “叮啷。” 不知是谁的盾牌脱手，掉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是一个信號。 呆滯的人群，瞬间爆发出巨大的骚动。 但这一次，不是溃逃。 “扑通。” 先是一个离战场最近的徵召兵，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对著新生镇的方向不住地磕头。 紧接著，是第二个，第三个。 成片成片的士兵丟下武器，跪伏在地。 “他……他真的是开拓骑士？”莫尔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凯恩没有说话，他只是呆呆地看著远处那个被高高吊起的身影，又看了看那个依旧平静地骑在马上的年轻人。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被勒索的那十个金阳，似乎也不算那么屈辱了。 …… “我操……”海狼手里的鱼叉“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嘶……疼！娘的，不是在做梦！” 他身边那群水手，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下巴掉了一地。 “船……船长……”一个年轻的水手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个大鬍子，他咋上天了？” 海狼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你问我，我问谁去！你家打仗是这么打的吗？那小白脸……不是，那位大人，他动刀子了吗？他射箭了吗？没有！他就招了招手，那地里就跟长头髮似的，刷一下就把人给薅上去了。” 另一个扛著船锚的水手，喃喃自语：“乖乖，这比海巫师的诅咒还邪门！咱们在海上混的，最怕的就是船底缠邪门玩意儿，这倒好，直接在人身上长……” “別他妈废话了！”海狼的表情几经变换。 普通的船员不知道，可作为金帆商会主力舰的船长，他是吃过见过的。 能瞬间控制住一名四级骑士……懂魔法的人都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有多深！ 恐惧、震惊和后怕扭在了一起，“都听见了没？这趟活儿，性质变了。” “咱们不是来救一个被围攻的骑士！咱们是来……是来拜见一位惹不起的大人物。” 他一把捡起地上的鱼叉，扛在肩上，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卡洛琳啊卡洛琳……你这个败家娘们……”海狼在心里哀嚎，“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什么人物啊？恐怕將来不只是你，整个金帆商会都要被他吃了！” 第73章 给卡洛琳捎个信 高空中，鲁道夫拉紧了龙鹰的韁绳。 他看得清清楚楚。 碎岩者骑士团发起衝锋，到被引入陷阱，再到被那套诡异的“战术”反覆消耗。 最后，那位男爵被拔地而起的藤蔓生擒活捉。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窒息。 这位晨曦领的精锐骑士內心被巨大的震惊所填满。 但震惊之余，职业军人的敏锐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协调。 那些甲虫军团。 他们在执行那套“绞杀战术”时。看似灵活多变，进退有据。 可仔细观察，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转向都带著微妙的笨拙和僵硬。 那不像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更像是一群被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竭力模仿著高明的动作，但却掩盖不了其內在的迟钝。 鲁道夫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推论，这支魔兽军团，恐怕並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 而是这位维林骑士，费了数年甚至更久的时间，用某种秘法，精心培育，反覆训练，才硬生生“雕刻”出来的杀手鐧。 想到这里，他看向下方那个年轻人的眼神，已然带上了敬重。 能將一群低等魔兽训练到这种地步，这需要何等惊人的耐心与毅力。 看到下方的水手们已经赶到了维林身旁，鲁道夫才猛然记起自己的使命。 他推动龙鹰，降低高度。 巨大的翅膀捲起一阵狂风，吹得地面上的人几乎站不稳。 龙鹰稳稳地降落在维林面前不远处，鲁道夫翻身下马，动作乾脆利落。 他大步走到维林马前，单手俯身行了一个標准的骑士礼。 “维林·克莱因骑士，我奉晨曦领主，黛安娜·晨曦伯爵之命，向您递送信件。” 维林接过那封盖著太阳纹章火漆的信，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海狼跟个炮弹一样撞了过来。 他先是满眼放光地绕著龙鹰转了两圈，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然后才一仰头冲鲁道夫喊。 “喂！骑大鸟的兄弟！” 鲁道夫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剑柄。 一个粗鄙的水手也敢这么称呼伯爵的骑士？ 海狼压根没看他，指著天空唾沫横飞。 “你你既然能飞，能不能帮我个忙？给金帆商会的卡洛琳副会长带个话。” 鲁道夫刚想冷声拒绝，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维林。 维林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看著这边，那眼神淡得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鲁道夫心里咯噔一下，把到嘴边的呵斥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感觉自己要是敢在这里摆谱，下场可能比天上那个吊著的男爵好不到哪儿去。 “你就告诉他，维林大人好的很，鱼已经钓上来了，又肥又大。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別他妈瞎操心了！” 鲁道夫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会转告。” 说罢，他再次行礼，翻身上鹰，冲天而起，很快便消失在云层之后。 维林还没来得及拆开信封，另一匹快马便从远处疾驰而来。 来人是瓦勒里乌斯大师，他是因为收到维林出城迎敌的消息晚了一步，此刻才刚刚赶到。 老炼金术士在马上看著眼前这片狼藉的战场，整个人都傻了。 他看到被藤蔓高高吊起的奥拉，看到了被甲虫分割包围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骑士们。 更看到了那些……他亲手参与培育的巴德尔蜣螂。 它们正迈著整齐的步伐將俘虏驱赶到一处。 瓦勒里乌斯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 这些虫子是他看著孵化的，它们的智力水平，他比谁都清楚！ 別说执行“分割包围”这种复杂的战术。 就算让他们排成一条直线，都得靠信息素和食物引诱半天。 维林……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维林没有理会身后那位已经陷入自我怀疑的老者，开始有条不紊的处理战后事宜。 “带人去把那些骑士的武器装备全部收缴，登记造册。给他们每个人都灌下一瓶镇静剂，然后用铁锁捆结实了押回镇里。” “是！” 维林转过头，目光投向了营地方向。 那二百多名徵召兵还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凯恩和莫尔，那两个倒霉的小领主，互相推搡著，壮著胆子跑了过来。 “克……克莱因大人！”凯恩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的勇武，简直如同传说中的英雄，我们……” 他刚要说些奉承话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分到点残羹冷炙。 维林只是冷淡的瞥了他们一眼。 “你们可以回家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情绪，就好像在驱赶两只苍蝇。 凯恩和莫尔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们明白，在维林眼中，他们连成为战利品的资格都没有。 这位强大的领主甚至连一顿饭都不愿意赏给他们。 两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维林不再理会这些琐事，调转马头，向新生镇的方向行去。 海狼立刻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当维林和他的甲虫军团押送著俘虏回到镇口时，整个新生镇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镇民们涌上街道，他们看著上次那些在墙外出现过的碎岩者骑士们，如今像待宰的牲口一样被捆绑著，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他们高喊著领主的名字 “维林大人万岁！” 海狼跟在维林身后，听著两侧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看著那些骑士垂头丧气的脸，內心感慨万千。 他知道，从今天起这片贫瘠的灰海沼泽附近，天要变了。 一个全新的，强的不讲任何道理的领主崛起了。 回到领主府邸，维林刚下马准备去实验室看看早於他回来休息的“莎拉”。 一只乾枯的手，却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维林回头，看到了瓦勒里乌斯。 老炼金师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张平日里还算注重仪表的脸上，此刻满是狂热、困惑与渴求的神情——他的好奇心快要把他逼疯了！ “维林！” 老者的声音嘶哑，带著一丝颤抖。 “你必须告诉我！那些蜣螂……你究竟是如何指挥它们的？” “告诉我，维林！” “你是如何將你脑中的战术，转化为那群愚笨的野兽也能理解並完美执行的命令的？” 第74章 指挥蜣螂的办法 “告诉我！”瓦勒里乌斯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此刻全是血丝，他死死抓著维林的胳膊，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那些虫子！它们根本没有脑子！你是怎么让它们打出那种……那种配合的？是精神控制？不对！同时控制五百个单位，就算是传奇法师也做不到！” 维林没有挣脱，“大师，您冷静一点。”维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这个问题的答案，用语言很难描述。” “跟我来。” 他引著几乎是被他拖拽著的瓦勒里乌斯，走进了749局的最深处。 莎拉正安静地趴在独属於她的一小片领地上——自从维林和她建立了良好关係以来，所有蜣螂的笼子都再需要了。 她没有像其他同类一样躁动不安，那对巨大的黑色复眼，在维林出现的一瞬间，就倒映出他清晰的身影，流露出一丝近乎於宠物般的依赖与孺慕。 维林没有立刻开始解释，他反而向瓦勒里乌斯提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大师，在您的研究生涯中，您是否……关注过深海哺乳类生物的沟通方式？” 瓦勒里乌斯愣住了。 他的大脑还在因为战场上的画面而高速运转，维林这天外飞来的一笔，让他有些短路。 “深海……哺乳类？”他下意识地重复道，“你是说，海豚？或者巨鯨？它们的鸣叫確实是一种沟通方式，但那过於原始，无非是传递一些求偶、警告、或者发现食物之类的简单信息……” “不，大师，您只说对了一半。” 维林摇了摇头，纠正道。 “它们传递的信息或许简单，但传递的方式，却远比您想像的要复杂。在无尽之海的某些区域，不同的海豚族群，会使用完全不同的声波频率进行交流。” “一个族群的海豚，只会对自己频段內的信息做出反应，而对其他族群的呼唤置若罔闻。” 瓦勒里乌斯不愧是五级炼金术士，他的大脑立刻捕捉到了关键词。 “频率……方言……只对特定信息做出反应……”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莎拉，又看向维林，眼神中的困惑逐渐被一种骇然的明悟所取代。 “你的意思是……”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没错。”维林打了个响指。 “巴德尔蜣螂，它们对声音並不敏感，但它们对震动，尤其是通过地面的高频与低频震动，有著与生俱来的天赋。” 维林没再解释，而是让莎拉叫出了十只巴德尔蜣螂。 那十只二级魔兽一离开群体，立刻就显得混乱、笨拙，没头苍蝇一样乱爬。 “现在，大师，请您下个命令。”维林说。 “什么命令？” “什么都行。比如，让其中五只，去撞击左边那根石柱。另外五只，原地防御。” 瓦勒里乌斯像是看疯子一样看著维林：“这不可能！它们听不懂！除非你挨个用心灵连结去命令它们，但那需要时间，战场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维林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和莎拉交流。 下一秒，莎拉的一条节肢，在岩石地面上，高频震颤了一瞬。 篤篤——篤——篤篤篤。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只有大地和虫子才能听懂的语言。 瞬间，瓦勒里乌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十只混乱的甲虫里，有五只像是被无形的线猛地一拽，动作整齐划一地转向，低头，对著左边的石柱发起了衝锋！ 而另外五只，则瞬间收拢，背靠背围成一圈，將头顶的独角对准了外面！ 分工明確，执行得没有半分犹豫！ “这……这……”瓦勒里乌斯指著那些虫子，手指都在发抖，“频段……你用海豚沟通的原理，运用在了甲虫身上？！” 他不是傻子，瞬间就想通了关键。 但他想通的越多，后背的寒意就越重。 “你……你给它们……分组了？用不同的震动频率，作为它们的『频道』？” “很聪明，大师。”维林点头讚许，“我把它们分成了十个小队，每个小队都有一套独立的『加密指令集』和一套『不加密指令集』。而莎拉，就是我的指挥台和信號发射塔。” “我把那些复杂的战术，比如『钳形攻势』、『交替掩护』，都拆解成最基础的指令，然后为每一个指令，都编写了一段独一无二的震动编码。” “再將十个小队拆开重组，那单个小队就能同时做出十个不同的行动，我就拥有了五十个可以实现复杂指令的战术小队了。” 维林摊开手，语气轻鬆得像是在討论今天午饭吃什么。 “理论上，只要我的『指令库』足够完善，我就可以让它们在战场上，弹出任何我想要的乐章。” 瓦勒里乌斯不说话了，他只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他脑子里已经不是战场了，而是他自己的炼金实验室。 如果……如果用不同频率的震动来控制药剂的融合……那岂不是可以实现多种药性的完美分层？ 如果用在构装体上，是不是可以创造出一支绝对服从、配合无间的傀儡军团？ 这个年轻人，他不是创造了一种战术，他是创造了一套全新的炼金体系！ 老炼金术士的眼神从骇然，逐渐转为狂热，最后变成了一种近乎崇拜的钦佩。 他看著维林，声音乾涩地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维林……建立这套……这套匪夷所思的指挥体系，你……你了多久？十年？二十年？这是你家族几代人的心血结晶吗？” 维林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著一丝奇怪的意味，仿佛在思考怎么回答才能让对方理解。 最后，他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直接的答案。 “昨晚。” “……什么？” “我说，昨晚了一夜。主要是前期构思了点时间，后面给它们分组和输入指令集，还是挺快的。” 轰！ 瓦勒里乌斯感觉自己天灵盖都掀飞了。 他看著维林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又看了看旁边那只母虫莎拉。 就在这时，一个让他毕生难忘的画面出现了。 那只较小的母虫，缓缓地抬起了它的一只前肢，在它的复眼旁，轻轻地虚扶了一下。 那个动作，那个位置，那个弧度…… 和维林思考时，下意识扶眼镜的动作，一模一样。 仿佛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告诉这位震惊的老者。 我的父亲，创造这一切，只用了一夜。 而我，学会这一切，也只用了一夜。 第75章 奥拉等人的价值 第二天，晨光刚透过高窗，在地面投下清晰的几何光斑。 老沃克的手敲响了领主府邸厚重的木门。 他手里紧紧攥著一块鞣製过的皮子，上面用木炭画了些粗糙的符號。 “大人，这是......这是您要的战损报告。” 老沃克將皮子在维林面前的桌上小心翼翼地铺开。 皮子上是些扭曲的斧头、甲片和马匹的简笔画。 並且在每一个粗糙的图案旁边都用一种崭新的笔法工工整整地標註著几个......歪歪扭扭的符號。 这是维林尝试在管理层开办夜校的成果之一——阿拉伯数字。 他的目光扫过皮面，內心已在飞速地进行价值换算。 “重型盔甲三十一套，多数处於残损状態。” 这些矮人风格的锁子甲和板甲部件，即便残破，修復后拆解出的料价值，也足以超过一个普通男爵领数年的盈余。 是笔横財。 “战马二十八匹，死了三匹，均带有不同程度的伤势。” 在稀释过的【恢復药剂】面前，这些伤势只是时间问题。 这些受过严格训练的战马，每一匹都是一笔价值超过十个金阳的流动资產。 “武器，各类制式战斧和长剑，共计三十四件。” 做工尚可，但没有附魔的款式，价值有限，可以作为民兵的基础装备或者直接熔炼。 总之，这批战利品的价值粗略估计，接近一千金阳。 很难想像这是一位贫瘠土地上挣扎的男爵能够攒出的家底。 不得不说，奥兰男爵是挺会赚钱的，就是眼力不太好。 虽然这是维林之前从未得到过的巨款，但他对此还是没有太多实感。 在他眼中，这些冰冷的金属不过是一次性的、无法再生的资產。 他更偏爱那些皮糙肉厚、绝对服从、食谱简单並且可以自行繁殖的巴德尔蜣螂。 这些装备，除了留下几件最精良的样本，用於研究矮人族独有的锻造工艺，其余的都將被儘快打包，通过金帆商会的渠道，变卖成金阳。 然后，投入到更具价值的研究中去。 真正让他感到些许棘手的，是报告的最后一项。 俘虏三十一人。 以奥拉·石须为首的，他麾下全部的骑士们。 杀了他们？无意义的屠杀，会直接触犯海地王国的法律，並为自己招来王国检察官不必要的审视。 放了他们？那无异於放虎归山，为自己凭空树立一个不死不休的敌人。 养著他们？凭什么？三十一张嘴，每天单纯消耗的食物就是一笔持续流出的开支。 看来，在转化成有效劳动力之前，他们是一个纯粹的负资產。 维林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木质桌面上轻轻敲击著。 篤——篤——篤—— 这些武力强大的俘虏，竟成了一项最麻烦的財务负债。 就在他反覆权衡利弊之际，一名启源会的研究员脸色为难地走了进来。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以免被门外的守卫听见。 “大人，库存的龙粪储备已经不多了。” “根据计算，按照目前巴德尔蜣螂的培育规模与消耗速率，我们的储备最多还能支撑五天。” 维林眉头微皱，“和总部打报告了吗？” “打了，但这几天一定是来不及送来了。” 维林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份粗糙的皮革报告上。 视线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俘虏那一栏的潦草字跡上。 一个想法。 一个將负向资產，巧妙地转化为......研究课题的迴路在他脑中接通。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 並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自语。 “真是一个......完美的对照实验组。” “三十一个样本，变量清晰，个体差异显著。尤其是那个混血矮人样本，简直是......极品。” 这一刻，他已不再考虑如何处理一项財务负债。 而是在思考，如何设计並开展一项前所未有的科学研究！ 维林没有亲自踏入那潮湿、霉味的地窖。 他让人將奥拉单独请到了领主府邸內的一间房间里。 房间里简单朴素，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当奥拉被两名卫兵推搡著带进来时，呼吸急促，眼神在维林和门口的卫兵之间游移，他以为审判终於要来了。 可他看到的，却是桌上摆著的一份......午餐？ 分量不大，却很精致。 一小块烤到滋滋冒油的肥猪肉，一小碗冒著热气的燕麦浓汤，甚至还有一小杯琥珀色的麦酒。 餐具是鋥亮的铁製品，而非通常扔给囚犯的那种劣质木碗。 他警惕地注视著施施然走进来的维林，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沙哑的像两块石头在摩擦。 “你这卑鄙的小白脸儿，到底想耍什么什么招？” 维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將一份摺叠好的羊皮纸递到了矮人面前。 上面用一极其工整的通俗语，写著一行標题——《知情同意书》。 奥拉认得字不多，正文那绕来绕去的话术更是让他脑袋发晕。 但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可能安好心。 “奥拉阁下，”维林平淡无波的语调，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显得格外清晰，“我並无意取走你的性命，要知道那样的行为，並没有什么收益。” “现在我將给你一个选择，是成为我的『合作者』，或者成为我那些宠物的新鲜口粮。” 奥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发出一声怒吼。 “合作者？哈！你想让我这个石须家族的后裔，背叛我的君主？” “不，並非如此，我完全不需要你背叛任何人。” 维林的手指点了点桌上的那份午餐，那姿態，仿佛是在介绍一台精密炼金仪器的使用方法。 “你的『合作』內容，准確来说，非常简单。每一天你都会得到三份经过精准计量的、营养成分丰富的食物。而你需要履行的职责，仅仅是把它吃下去。” 维林顿了顿，补了一句让奥拉全身血液倒流的话。 “然后，我们会收集你的......『排泄物』至於有什么用，你並没有必要知道。” 他凝视著奥拉那张由愤怒、转为惊愕、最终化为呆滯的脸，继续用那种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陈述著。 “作为你配合的回报，你以及你的那些下属都能够活下来，並得到符合人道主义精神的基本待遇：食物，洁净的水以及基础的医疗保障。” “你的骑士们也將和你进行相同的实验，只不过，你，作为本次研究的核心实验体，將独家享用这份『特供餐』。” 最后，维林从怀中拿出了另一份文件，那是一份用金帆商会標准器僱佣契约的格式稍加修改后製成的文本。 他將文件推到奥拉面前。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份特殊的劳务合同，你的劳动就是：活著、吃饭、以及进行规律的新陈代谢。 第76章 农奴来了 奥拉·石须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只手能握住战斧把人脑袋劈成两半，现在却连一只轻飘飘的鹅毛笔都握不稳。 桌上那份午餐的烤肉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维林不说话也不催，就那么安静地站著。 他像个经验丰富的猎人，知道陷阱里的野兽越是挣扎，套索就会勒得越紧。 “我的......我的骑士们......”奥拉的嗓子又干又哑，“你动他们一下试试！” “男爵，我们换个思路。”维林的声音平稳的没有一丝起伏，他指了指窗外那片漆黑的营地，“一场战爭，总有战败方。按照公国的法律，你们需要支付一笔战爭赔款。我算了一下，把你们所有人都卖到矿井里挖矿三十年，大概能凑齐。” “那是个很糟糕的选择，对你，对你的部下，对我都没有收益。”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冰冷的现实在空气里发酵。 “而这份劳务合同，”维林点了点那份羊皮纸，“是我给你的第二条路，一条更文明的路，你用你的身体来偿还债务，你和你的人，用你们的自由，来换取活下去的权利。” 自由。 这个词从维林嘴里说出来，像是一种恶毒的诅咒。 奥拉的视线在那份合同和那份晚餐之间来回移动，最后定格在维林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上。 他想起了自己手下那群混蛋，平时吵吵闹闹，钱像流水，但真上了战场，没一个孬种。 他想起了他们被俘虏时，脸上那种不甘心又带著恐惧的表情。 矮人的荣耀...... 狗屁的荣耀！ 他心里怒吼一声，与其说是愤怒，更像是一头野兽走投无路时的哀鸣。 他猛地抢过那只鹅毛笔，力道大的几乎把笔桿捏断，看也不看合同上的字，狠狠地在末尾画下自己的名字。 石须家族的荣耀，在这一刻，被他亲手按在了一份研究自己排泄物的合同上。 “很好。” 维林收起羊皮纸，动作从容。 他把那份晚餐往前推了推。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现在，开始你的第一份工作吧，男爵阁下。记住，吃乾净点儿。每一个数据，都关乎你和你手下的未来。” 说完，维林转身离开，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房间里只剩下奥拉和那份还冒著热气的晚餐。 他死死地瞪著那块烤肉，过了很久才一把抓起来，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狠狠地塞进嘴里。 食物的香气混杂屈辱的滋味在他嘴里炸开，滚烫的油脂顺著嘴角流下，分不清是油还是泪。 临时俘虏营地里，三十个碎岩者骑士围坐在一起，魔法契约生效后，他们手脚上的锁链被解开了，但一层两米高的藤蔓围栏却將他们死死困住。 这时，几个新生镇的民兵推著独轮车进来，车上是个散发著古怪味道的大木桶。 “开饭了，骑士老爷们！”民兵的语调里满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骑士们一拥而上，但当桶盖掀开，一股泥土腥味和淡淡咸味飘了出来。 桶里是灰白色的糊糊，还掺著些煮烂了的墨绿色植物叶子。 “这他妈是餵猪的？”一个年轻骑士骂道。 “闭嘴！有的吃就不错了！”一个年长的骑士呵斥他，“在黑森林剿匪那会儿，我们连煮烂的皮甲都啃过。” 他们饿坏了，也顾不上味道，狼吞虎咽的把碗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 半小时后，麻烦来了。 当第一个骑士捂著肚子，脸色发青地冲向角落的简陋茅房时，还没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但紧接著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原本还算安静的营地，瞬间乱成一锅粥，平日里威风凛凛的骑士们此刻夹著腿，提著裤子，互相推搡著冲向那一排茅房。 场面混乱又滑稽。 海盐薯那“润肠通便”的副作用，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维林站在不远处的塔楼上面，无表情地看著这齣闹剧。 身旁的研究员拿著纸笔，手都在抖，却不敢停下记录。 “报告大人，普通人类样本组......已出现普遍的肠道过激反应。初步统计，平均......平均排泄次数为三到五次。” “数据很好。” 维林点点头，目光越过混乱的营地，望向那间单独关押奥拉的房间。 作为核心实验体，奥拉的“特供餐”里，加了更多高能量的肉食和浓度更高的魔法植物混合物。 此刻，那位四级骑士正经歷著比他手下惨烈十倍的折磨。 “混血矮人样本的代谢速度果然惊人。”维林看著手里的初步数据，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能量转化率也很高，只是刺激性过强了，容易把实验体玩坏。” 他在本子上写下新的命令：【需要调整配比，找到一个既能保证数据產出效率，又不会让样本过早崩溃的平衡点。】 ...... 三天后，正当实验步入正轨时，一个意外的访客打乱了维林的计划。 “大人，石盐镇的管家吉姆求见。” 不多时。 维林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姿態谦卑，但那双不停转动的眼睛，显示他是一个精明的人。 “维林男爵大人，”吉姆递上一份文书，笑容可掬，“我代表我家领主和碎岩者骑士团的鲁莽行为深感歉意，为了表示石盐镇的歉意，我代表奥拉男爵，为您带来了一批......劳力，作为抵偿赎金的一部分。” 维林没有接过文书，他的目光越过城墙，投向远方的地平线。 在那里，一条由无数黑点组成的长龙，正顶著烈日，缓慢地向新生镇蠕动。 隱约间能看出，是一群衣衫襤褸的人。 同在会客厅的巴雷特和老沃克也看到了这一幕，脸上全是震惊和惊喜。 “大人......那些是......” “多少人？”维林打断了吉姆的客套。 对方的笑容更盛了，他竖起一根手指，语气轻快：“不多不少，一千一百多名农奴。只是......路途遥远，他们现在的状况，可能需要您多费心了。” 一千一百多人！ 巴雷特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新生镇的人手一下子能翻五倍！ 然而，问维林的眉头却微微皱起。 他看著那些越来越近的农奴，他们面黄肌瘦，眼神麻木，仿佛一群行走的尸体。 又看了一眼吉姆，对方的笑容也並没有那么单纯。 维林心中有种感觉，这不一定是件好事。 第77章 一使送两信 维林对这份带刺的“赔偿”不置可否。 “男爵大人，”吉姆递上了一份盖著石须纹章的文书，笑容恰到好处，“我家领主此刻正在您的看管之下，不知我能否见他一面？” 维林没有说话，只是对卫兵抬了抬下巴。 “带他去。” 临时俘虏营的藤蔓围栏旁，吉姆见到了他的领主，空气中难闻的汗水与酸腐气味冲得吉姆直皱眉头，但奥拉背靠著木桩坐在地上，恍若未闻。 “大人，您受苦了，”吉姆先是一阵像模像样的心疼，而后声音里有著按捺不住的兴奋，“不过请您放心，我已经维林处理好了领地里的『麻烦』。” 他凑近了，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得意。 “那帮农奴，一千一百多张只会吃饭的嘴，变成了咱们石岩镇对维林男爵的赔偿。呵，这一下子领地每年能省下多少粮食！等您回去，负担可就轻多了！” 可奥拉那双空洞的眼睛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没有喜悦，没有愤怒。 这让吉姆渐渐笑不出来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农奴的死活？领地的开销？ 这些奥拉此刻根本不在乎，他的脑海里只有战败那天，从地里疯狂涌出的墨绿藤蔓以及在维林无声指挥下，那支配合无间的甲虫军团。 ...... 错锚港，金帆商会的顶层办公室里。 龙鹰骑士鲁道夫已经站了快十分钟，他板著一张无可挑剔的贵族脸，用一种忍著巨大噁心、却又不得不保持礼节的古怪腔调，一字一顿地复述著海狼那粗鄙不堪的口信。 “......维林大人好得很，鱼已经钓上来了，又肥又大。让她把心放回肚子里，別-他-妈-瞎-操-心了！” 当最后那几个词从这位伯爵骑士的嘴里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时，空气仿佛被抽乾了，死一样的寂静。 卡洛琳身旁的侍从们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副会长的怒火下一秒就点燃整个房间。 但......预想中的雷霆並未降临。 在凝固的空气里，卡洛琳那双翡翠色的眼眸先是微微一眯，紧接著，一丝笑意，控制不住地从她嘴角翘了起来。 她脑子里瞬间就有了画面，维林正板著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旁边是海狼那副吊儿郎当，唾沫横飞的德行。 她甚至能想像出，看到维林安然无恙，海狼故意用这么一句粗话来噁心眼前这位龙鹰骑士时，是何等的......有趣。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种外人无法领会的属於他们之间的玩笑。 然而，这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在她的目光落到鲁道夫胸前那枚太阳纹章上时，便封冻住了。 黛安娜？那个女伯爵？？ 卡洛琳的眼睛眯成了两道危险的弧线。 刚才那点因为默契而生的愉悦感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领地被悍然入侵的警觉。 黛安娜？ 那个在公国西南玩弄权术风生水起的女伯爵。 她给维林写信是要干什么？ 她凭什么？她怎么敢？ 卡洛琳感觉自己就像个辛辛苦苦的矿工，好不容易刨出来一块蒙尘的宝钻，正盘算著怎么切割打磨，让它亮瞎所有人的眼。 结果一扭头，就发现有个不长眼的人凑了过来，还自以为是地想要帮忙鑑定。 用得著你吗？ 卡洛琳此刻脑海里只有如何把那个闯入者赶走，把那只伸向她最特殊“投资品”的手给剁了。 “你可以离开了，骑士阁下。” 卡洛琳的声音恢復了往日的冰冷，她挥了挥手，甚至懒得再正眼看鲁道夫。 龙鹰骑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房间里只剩下卡洛琳和她的侍从。 卡洛琳坐回她那张华丽的高背椅，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著。 侍从躬身，从怀里掏出一份羊皮纸清单，动作格外小心地递了过去。 “阁下，这是『启源会』送来的第一份物资需求清单。” 卡洛琳接过清单，目光扫过。 【3级以上魔兽粪便五千磅。（密封保存）】 【具有基础魔法天赋的学徒一名。要求：能吃苦耐劳，对异味有较高耐受度。】 【......】 清单上的內容一如既往地离奇，但卡洛琳的怒火却一点一点熄灭。 她把清单拍在桌上，整个人向后靠进椅背，两条修长的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裙摆滑落，露出一截软嫩的雪白。 这才对味儿。 这才是维林。 他脑子里装的就该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而不是跟那个女伯爵玩什么酸腐的“笔友”游戏！ 而这些东西，只有她——金帆商会能搞到！ 只有她，卡洛琳·钱寧，能面不改色地给他送过去，並附上一句“不够再要”。 黛安娜？ 一个刚刚平息了內耗的穷酸伯爵。 除了几句不值钱的鼓励和一点过时的情报，她还能给出什么？ 可笑。 卡洛琳站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她像个巡视疆土的女王，俯瞰著整个错锚港的繁华。 但莫名的紧张感再次爬上心间。 不行。 不能给那个女人任何机会。 她摇了下铃鐺。 “属下在。” “通知船长，『海妖之歌』號准备出航。” “我要亲眼去看看，我的投资品被我餵了这么多好东西，现在到底长成什么样了。” “也顺便让他明明白白的知道，谁的投资才是他最该抱紧的大腿。” 合伙人，有，且只能有一个。 她的目光紧盯著西方，那是新生镇的方向。 而新生镇的领主府，维林的办公桌前。 领主府邸， 烛火摇晃。 他手里捏著的，是那封盖著初升太阳纹章的信。 他把信纸铺开，表情没什么变化。 在烛光的照映下，一个字一个字的扫过去。 【关於原血精粉一事，你不必掛怀，它的价值已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维林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黛安娜比他想像中更聪明，也更果断。 信里还提到了那个“牧羊犬”的故事。 【你的故事很有用，现在那些『牧羊犬』为了我隨口许诺的一点荣耀，正忠心的守著我的边境，领地安稳多了。】 维林对此毫无意外，对那些在权力游戏里挣扎的人来说，这种借力打力的玩法，跟天外飞仙没什么两样。 他继续往下看，目光落在信件的最后一段时，他的瞳孔猛的收紧。 第78章 填线师和装甲师 领主府邸，维林的书房內烛火摇晃。 他手里捏著的，是那封盖著初升太阳纹章的信。 他把信纸铺开，表情没什么变化。 在烛光的照映下，一个字一个字的扫过去。 【关於原血精粉一事，你不必掛怀，它的价值已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维林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黛安娜比他想像中更聪明，也更果断。 信里还提到了那个“牧羊犬”的故事。 【你的故事很有用，现在那些『牧羊犬』为了我隨口许诺的一点荣耀，正忠心的守著我的边境，领地安稳多了。】 维林对此毫无意外，对那些在权力游戏里挣扎的人来说，这种借力打力的玩法，跟天外飞仙没什么两样。 他继续往下看，目光落在信件的最后一段时，他的瞳孔猛的收紧。 【......为了表示感谢，我查阅了家族收藏的古老卷宗。其中有一段关於灰海沼泽的记载，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一百年前，我的一位先祖曾在灰海沼泽的最深处，狩猎过一头五级魔兽『沼泽蛇龙』。那场战斗异常惨烈，根据记载，那场战斗直接导致了灰海沼泽深处。原本活跃的中级“以太富集区”陷入紊乱，最终归於沉寂。】 【按照以太潮汐的规律，我推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匯聚出新的“以太富集区“了。】 维林的呼吸骤然停止。 房间里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爆裂声。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甚至带倒了椅子！ 但他毫不在意，快步走到窗边，贪婪地呼吸著沼泽微腥的空气。 哭泣之月的反常洪水。 被驱赶的灰沼巨鱷。 神秘的魔兽。 以及，一百年前沉寂，如今重新开始匯聚的......以太富集区。 所有杂乱无章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串联起来，在他脑中构建出一幅宏大、清晰、且逻辑自洽的可能！ 真相，就这么被他亲手揭开。 那头神秘的魔兽，根本不是被什么雨季吵醒的。 它就是被那片重新活跃的“以太富集区”吸引来的。 不，甚至可以说，它本身就是这片復甦之地诞生的第一个“奇蹟”，是这片魔法沃土结出的第一个“果实”。 维林的胸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只有让每个细胞都战慄起来的兴奋！ 他想起了老炼金术士瓦勒里乌斯那张几乎要流出口水的脸。 “中级以太富集区？维林，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是说它的作用吗？” “那里的环境適合稳定量產中高级魔法植物。” “那是某些传承了数代的子爵家族才配拥有的根基。” 维林復盘著，目前已经掌握、並且改造成功的產品。 巴德尔蜣螂，它们是完美的“分解者”。 俘虏营里，奥拉和他的骑士们，还有城镇建设的基石石肤软藤，是称职的“消费者”。 生產者。 他一直缺一个高效的、成规模的生產者，一个能將这片土地的潜力，源源不断地转化为高价值產出的稳定环节。 现在，契机出现了。 维林走回桌边，指尖在那封信上轻轻划过。 一个自给自足的“超凡生態系统”，在他脑中完成闭环。 维林將那封信纸重新折好，收回怀中。 指尖还能感受到羊皮纸上，那枚太阳纹章凹凸不平的烙印。 一个完整的闭环。 他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全新的羊皮纸，蘸了墨水的鹅毛笔尖在纸上迅速游走，一个简单易懂的框架图逐渐成型。 最顶端，是以太富集区——未来会不断培育魔法材料的生產者。 中间，是碎岩者骑士团、石肤软藤——目前尚可一用的消费者。 最底端，是巴德尔蜣螂——表现优异的分解者。 最后，维林用一个粗重的箭头，从分解者尾端重新引回了顶端的生產者。 一个自给自足，稳定运行，且能不断產出高价值產品的超凡生態系统，已然在他笔下完成了逻辑闭环。 这就是他的核心引擎。 一个足以支撑他在这片贫瘠土地上，实现一份资源三份收穫的生物引擎！ 但很快，维林眼中的亢奋便被理性浇熄。 引擎是有了，但驾驶员的水平还太烂。 他復盘著与奥拉·石须的那一战。 看似轻鬆写意，实则胜在算计。 陷阱、消耗、声东击西、分进合击......巴德尔蜣螂军团面对那些失去指挥的骑士，確实展现出了碾压级的统治力。 但当奥拉·石须那个4级骑士发起【鲁莽衝撞】时，蜣螂们精心布置的战术阵型，脆弱的就像纸一样。 若非有石肤软藤这张底牌，一旦被奥拉近身，后果不堪设想。 维林前世也玩过很多战略游戏，比如“落日雄心4”，在维林的构想中，蜣螂军团就是最理想的“填线师”——量大管饱、士气不崩。 但归根结底仍只是低端战力。 这套体系需要高端战力作为“尖刀”。 而第一个，就是他自己，维林·克莱因。 凭藉他的头脑、血脉天赋、职业能力，这三者的结合才是他真正优於他人的地方。 是他能在这个世界驰骋遨游的唯一凭仗。 况且，身在一个超凡世界，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也必须儘自己所能的晋级。 这只是一方面。 维林不可能每次战斗都身先士卒，他需要物色一批“装甲师”的人选。 首先是外出寻求晋级的巴雷特，忠诚毋庸置疑，实力也算不错，是合格的超凡战力。 小兰......她的天赋潜力巨大，但距离成长为战力仍遥遥无期。 最后，他的思绪落在了那些俘虏身上，尤其是奥拉·石须。 和吉姆的言谈中才知道，这位石须男爵，曾是帝国精锐，参加过对永青议会和万兽庭的血腥战爭，是靠著实打实的军功才被册封。 之前那一战，对方展现出的战斗素养和顽强韧性，都证明了他的实力。 收服这样一头猛虎，难度极大，可一旦成功，回报也同样丰厚。 一个强大的军功男爵，以及他手下那批经验丰富的骑士……这不就是一支现成的“装甲师”部队吗？ 想到这，维林勾起笑容，战场上，我打得你脚不著地，战场下，我照样能让你心服口服。 第79章 血脉还能融合？ 第二天。 维林和几个护卫的身影出现在了俘虏营地门口，他此行的目的是掂量一下这些俘虏，究竟有多少利用价值。 三十名碎岩者骑士散坐在泥地上，轻抚著阵阵抽搐的肠道，见到维林进来，立刻竖起仇视的目光。 维林对此视若无睹，步伐平稳，不动声色地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在他脑海中，一个个人物信息不断出现。 掠过一个胳膊被打断了的骑士，那人眼中满是恨意。 【布莱恩·铁拳】 【等级：三级骑士】 【血脉：大地之握（青铜阶）29%，驳杂血脉71%】 【能力：手斧精通，骑术精通】 【综合评价：体格强健，是个优秀的骑士，血脉浓度达到激活临界值，可以以较小代价纯化血脉】 维林心中默默记下，脚步不停，走向下一个。 【索隆】 【等级：三级骑士】 【血脉：坚岩之子（黑铁阶）27%，驳杂血脉73%】 【能力：骑术精通】 【综合评价：反应敏锐，有不错的防御天赋，血脉浓度达到激活临界值，可以以较小代价纯化血脉】 一个又一个样本被无声解析，每一个都代表著一份可以直接转化为战斗力的珍贵资源。 维林的心跳在微微加速。 他感觉自己不像在巡视战俘营，而是一个矿工闯进了无人知晓的金矿！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角落的混血矮人身上，当那串数据映入脑海时，他呼吸猛地一滯。 【奥拉·石须】 【等级：四级骑士】 【血脉：奥瑟策士（白银阶）42%，山丘战士（白银阶）17%。驳杂血脉41%】 ...... 【综合评价：血脉潜力巨大，是极为罕见的双种族血脉持有者，其体內的两种血脉並不存在排异反应，並且有融合的可能性，是极好的研究样本】 【改造方案双：......】 融合？！ 维林硬生生顿住了脚步，强行控制自己的表情保持冷静。 这太怪了。 无论是教会的经册，帝国的宣传，还是贵族家族的传承，都在强调一件事——血脉源於天赐，从出生便註定了你拥有什么血脉。 可现在，系统却告诉他，两种截然不同的血脉，不仅没有相互排斥，甚至还能......融合？ 一个被他忽略的记忆片段猛然浮现，帝国史书上那些讚美歷代皇帝的文字中，曾不止一次提到，伟大的君主们身上会出现“龙之威仪”、“龙之鳞臂”等特徵。 这......有没有可能不是浮夸的形容，而是真的？ 那这会不会就是血脉融合的结果？或者说，皇室的祖先，本就是与龙融合过的“混血儿”？！ 这个想法看似荒诞，但却又和自己一系列改造实验不谋而合，无论是植物还是昆虫，它们经歷改造后，都有了新的血脉、转变成了新的物种！ 之前维林还以为这是非智慧生物和智慧生物的差別，但现在看来......有可能是自己还未探索到那个领域。 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看上去並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帝国和教廷禁绝研究血脉的原因背后，又藏著多少秘密？ 科学研究的路上向来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维林暂时相信这个理论的可能性，在以后的实验中去慢慢验证。 他站著发呆了有一会，搓了搓有些发麻的脸，无视掉其他人探究的注视线，走到营地中央。 为了窥探这个世界更深层的规则，必须彻底收服这个混血矮人了，不仅要收服他，还要让他心甘情愿地参加到实验中去。 不过现在，火候未到，奥拉和这群骑士，还需要被囚禁生活再磨一磨稜角。 隨即维林清了清喉咙，让他的话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从今天起，你们要进行『劳动改造』。” 骑士们並不惊讶，这在战爭中是常见的事情，毕竟没有人愿意，白养三十几张嘴。 “识字的，去新生镇夜校当老师。武技出色的，去守备营当教官。” 俘虏中起了一阵骚动，一些骑士脸上明显闪过庆幸之色。 当老师和教官，总比去田里或山里干农活体面。 “至於剩下的，”维林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去给那些蜣螂铲屎。” 空气凝固了，所有骑士的脸先是涨红，隨即转为被羞辱了的铁青。 这是把他们的荣耀踩在脚下！让他们去伺候那些击败了他们的虫子？！ 就在一片沉默中，一个粗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去。” 奥拉从角落里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我想去给那些虫子铲屎。 所有骑士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著他们的团长。 奥拉却对同伴的目光视若无睹，他要亲眼看看，那种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他要搞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 “可以。”维林点了点头，让奥拉看看两人之间的差距，对双方都是好事。 营地外，一阵响动传来，奥拉的视线越过维林的肩膀投向远方。 不远处，上千名新来的农奴正被民兵们驱赶著，引入一片空置的居民房屋。 他们动作麻木，眼神空洞，那场景和奥拉过去管理领地时一模一样。 他的嘴角裂开，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维林男爵，恭喜你，得到了一千一百个『麻烦』。我当了20年领主，比谁都清楚管好这些只会吃饭和等死的废物，可比在战场上杀死1000个敌人要难得多。” 他向前凑进一步，“你会发现，他们的麻木和愚蠢，比任何敌人的刀剑都更锋利。它会一点一点磨掉你的耐心，耗尽你的精力，直到把你变成和我一样......一个失败者。好好享受吧。” 说完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卫兵，等待去往蜣螂巢穴。 维林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失败者？奥拉根本没搞懂自己失败的根源。 他们这些封建时代的贵族们，思维还停留在奴役与压迫的层面。 以为靠著一层层监工，挥舞几下鞭子就能榨取价值，殊不知这种粗放的管理，其消耗的人力成本以及多环节带来的损耗和腐败，甚至会超过监督带来的效率提升。 维林也没有兴趣耗费自己的精力放在这上面，因为这套体系早就该被淘汰了，正如蓝星的奴隶制一样——只因为聪明的统治者发明了更高效的剥削手段。 比如他的绩点制。 让一个人脱掉外套最好的方法不是抢下来，而是带他去汗蒸。 他知道，收服这个顽固矮人的第一个契机来了。 第80章 公民权赎买法案 三天后，晨光照射在领主府办公室的桌子上。 维林正在撰写著《巴德尔蜣螂粪便转化步骤》。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他从纸上挪开视线看向门口。 得到准许的老沃克走了进来，脸上都掛著烦躁与无奈的神情。 “大人。”老沃克拄著拐杖，粗糲的手掌在上面摩挲著，“那批新来的农奴，出了一点儿问题。” 老沃克在一旁嘆了口气，摊开了自己的手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愁苦。“是关於开荒的事......他们不闹事，也不反抗，就是......”他找不到一个合適的词，只能干巴巴的补充，“就是不对劲。” 维林將鹅毛笔插回墨水瓶，站起身。 “带我去看看吧。” 一行人穿过喧闹的镇中心，走向镇子西侧广袤的荒地区域。 虽然领民们已经热情地开荒了一阵子，但一百余人，也就开出来了五六百亩地，放眼望去，仍是大片大片的灰黑相间的盐碱地。 沿途，那些新生镇的“老镇民”们，无论是开拓民还是灰雾村村民，都展现出一种惊人的活力。 他们三五成群，扛著工具，高声討论著今天的任务和绩点分配，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衫，但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燃烧著火焰。 可当一行人越过一道用木桩临时划分的界限后，空气中的热度骤然冷却。 这里是分配给新农奴的开荒区。 一千多名新来者散布在广阔的田地上，与另一侧热火朝天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並非没有在干活——每个人手里都拿著农具，迟缓地挥动著锄头，弯腰拔除杂草，吃力地挪动著大块岩石。 他们每个人见到维林一行都恭敬而顺从地下跪行礼。 可就是那开荒的速度，慢得令人髮指。 锄头落下只是浅浅地刨开一层浮土。 拔草的手在空中停顿的时间比劳动劳作的时间更长。 他们像一群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只是机械地模仿著“劳作”这个动作。 一名胸前別著“技术员”木牌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过来，他是被维林提拔起来的第一批基层管理者。 他先是恭敬地向维林行礼，而后指著那片死气沉沉的田地，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大人，他们就是出工不出力！我们好声好气地教他们怎么用新农具，告诉他们开垦的土地越多，分的麵包就越多，可他们根本不听！” 年轻人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依我看，就该像以前那些贵族老爷一样，上鞭子！狠狠抽上几顿，他们就老实了！” 周围的其他人沉著脸，纷纷点头，显然是赞同这种最直接的办法。 维林却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个义愤填膺的年轻人身上。 “你要上鞭子？可以，谁来挥？” 年轻人一愣，“当然是我们守备队......或者找几个信得过的人。” “很好，”维林点点头，继续问，“监工不用吃饭吗？他们的麵包从哪里来？” “当然是从这些农奴的產出里扣！”年轻人不假思索。 “他们现在一天刨不出一亩地，你確定等以后產粮了，扣完监工的口粮，还有剩下的？”维林的声音冷得可怕。 “一个监工能管几个人？十个？还是二十个？一千一百人，你需要多少监工？这支监工队伍，谁来监督他们不偷懒、不剋扣、不向我谎报產量？老沃克，你告诉我，最后这支队伍是听我的，还是听他们自己肚子的？” 老沃克面色一紧，额头渗出了冷汗，他渐渐明白了维林话中的恐怖之处，那是无尽的“监督”循环。 “况且，抽打一两个偷懒的可以，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只是干得慢，难道把他们全都打一顿？农奴是我的財產，打伤了，谁来干活？生病了，难道不钱医治？” 他轻嘆一口气，让这番话在眾人脑中发酵。 “这就是农奴制最根本的矛盾，它看似能夺走农奴的所有財富，但为了维持这种压榨，领主需要付出的管理成本，最终会吞噬所有產出。” “这也是为什么，在海地公国，甚至在富庶的海地公国，甚至是其他內陆，农奴的数量正在减少。因为聪明的领主们发现，一个自由民为了自己能开垦十亩地，而一个农奴在鞭子下一天也开垦不了一亩，省下来的人口可以投入到手工业，创造更大的价值。”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老沃克，都被这番闻所未闻的论调震得哑口无言。 监工成本？財產损耗？剩余人口手工业？ 他们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压迫与统治。 维林看著那群麻木的农奴，面无表情。 “新生镇现在是地比人多，我不需要从农奴们手里抠粮食，只有他们手里有钱了，我才能赚的更多。” 维林的目光从那些空洞的眼神上一一扫过，“现在，他们缺的是对明天的期待。” 他转过身，对老沃克下达了命令，“召集所有农奴，明天清晨，在广场开会。” ...... 与此同时，在蜣螂饲养坑旁，奥拉·石须正用一把木铲机械地清理著那些散发著古怪气味的黑色虫粪。 屈辱早已被麻木替代，还產生了新的困惑。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一边是那些新生镇的“老镇民”，他们像疯了一样开垦著土地，为了那个叫“绩点”的东西，每天直到天彻底黑下去才肯休息。 另一边，是他曾经的农奴，他们像行尸走肉一般在田里磨蹭，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奥拉无法理解。 明明是同一个领主，同一片土地。 为什么农奴和自由民之间会有如此天壤之別？ 他，奥拉·石须，自问对其他领主可能比较蛮横，可对治下的领民並非残暴。 纵然他自己也攒不下几个子，但也会在冬天救济快要冻死的农奴。 只是，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农奴的脸上看到过那种发自內心的活力。 自己究竟是输给了那些虫子，还是输给了別的东西？ 这个念头，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脑海。 夜色降临，维林回到领主府，没有休息，而是铺开了一张崭新的羊皮纸。 窗外的虫鸣与远处镇子的喧譁都无法打扰他。 他蘸饱墨水，在羊皮纸的顶端，写下了一行字。 那笔跡遒劲有力，每一个字母都蕴含著另一个世界叠代了上千年的秩序力量。 《新生镇公民权赎买法案》。 第81章 欲望机器再次轰鸣（三更求追读） 由於白天还要开荒，集会的时间定在了清晨。 太阳尚未完全升起，灰蓝色的天光將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广场被一道无形的线分割。 东侧，是新生镇的“老镇民”，衣衫虽然也打了补丁，但很乾净，精神饱满，三三两两地聚著低声交谈，目光不时投向高台，带著好奇与期待。 西侧，是一千一百多名新来的农奴，他们密集地挤在一起，像被雨水打湿的牲口，空气中瀰漫著身上散发出的酸腐气味。 每个人都是低著头，眼神空洞，人数上虽是前者的10倍，但身上却没有任何生气。 维林走上高台，整个广场安静下来。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外套，目光停留在西侧那片麻木的人群上。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在担心我会用鞭子，会派监工驱使你们干活。” 农奴的人群中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一些人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不会。” 维林停顿了一下。 “因为你们的效率，不值得我为你们配备监工。” 这句话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一句事实陈述。 但它比任何鞭笞都有都更具侮辱性。 农奴们骚动起来，一些人抬起头，眼中闪过屈辱和愤怒，但很快又被恐惧压了下去。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他们不敢反驳。 维林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反应，转向身旁的老沃克。 “今天有两件事需要公布，第一件。” 老沃克向前一步，展开一张羊皮纸。 “奉维林·克莱因大人之命，颁布《新生镇公民权赎买法案》。” 他的声音粗獷而洪亮。 “第一，所有来自石岩镇的农奴，从即日起，身份將转为『契约工』。你们不再是领主的私有財產，但也不属於自由民。” 人群中一片茫然。 “第二，你们现在所获得的一切，都將以【绩点】形式记录在案，成为你们的债务。包括身上穿著的粗衣服和吃饭用的木碗，六十绩点；睡觉的通铺床位，一百绩点；以及分发给你们的开荒工具240绩点。” “第三，『契约工』可以通过完成合作公会发布的任务，赚取绩点。当积攒足够的绩点后，就可以在合作公会处兑换一份【新生镇公民身份证明】，成为真正的新生镇公民，一个自由民！” 老沃克话音刚落，几个卫兵合力將一块巨大的木板立在了高台一侧。 木板上用黑炭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 四百绩点这个数字，对刚到新生镇的农奴而言没有任何概念。 “换算成金阳，你们每个人，都欠著领主大人將近两枚金阳的债务。” 人群彻底炸开了。 一个自耕农，在风调雨顺的年景，辛苦劳作一年，不吃不喝最多也就能攒下二到四枚金阳。 两枚金阳的债务，对一无所有的农奴而言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意味著他们要不计报酬地为领主干上好几年，甚至十几年。 这和农奴有什么区別？ 不，这比农奴制更残酷，农奴至少还能得到领主一口饭吃，生病了领主会管。 而他们背负著永远还不清的债务，还要自己挣饭吃。 压抑的哭泣声从人群中传来，很快就连成一片，变成了悲慟的哀嚎。 他们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更深的陷阱。 高台东侧的老镇民们也沉默了，看著那些绝望的农奴，眼神复杂。 就在此时，维林抬了抬手。 一个身影从东侧的人群中走出，踏上了高台。 是图莫。 他身上是崭新的藏蓝色工装外套，腰板挺得笔直，脸上浮现健康的红润，眼神里有一种台下那些人早已失去的东西。 上台后，图莫先是对著维林深深鞠了一躬，再猛地转身，面向那边哭声。 “哭！哭什么哭！” 图莫的声音中气十足。 “哭能把债哭没吗？哭能让你们的婆娘孩子吃上饱饭吗！” 他的吼声竟真的压下了一片哭嚎，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这个男人。 “一个多月前，我图莫，跟你们一样。不，我他娘的比你们还惨！我儿子病的都快死了！” 他指著自己的胸口，“然后领主大人来了，有了绩点！我带著我那四个兄弟朋友，五天五夜没合眼，挣了八百五十个绩点！” “我用它换了一罐，所有人都笑我傻，笑我为了口吃的不要命。” 图莫的目光扫过那些老镇民，那些曾经取笑他的人都低下了头。 “可我用那罐，换回来一头牛！还雇了二十个自由民给我干活！现在，我图莫也有自己的开荒队了！” 他指著广场另一侧的兑换处，那里的货架上摆著各种各式各样的货品。 “你们看见那些东西了吗？只要有绩点，就能换！你们看见你们的债了吗？只要拼命干，就能还清！” “领主大人给的不是还不清的债，他给的是价码！自由在这里是有价格的！不像在別的地方，你就算给贵族老爷干到死，你都只是个会喘气的牲口！” 图莫的话起了效果，哭声停止了。 农奴们看著台上神采飞扬的图莫，看著远处琳琅满目的货物。 死灰般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一星半点，却烫的惊人。 维林看著火候差不多了，宣布了第二件事。 “合作公会兑换清单，今日更新。” 另一块木板被竖立起来，上面是琳琅满目的新商品。 除了更多的食物和工具，一个全新的兑换项被用红色的顏料醒目地標出。 【识字夜校入学资格：每人一百绩点。】 文书官公布完，大家第一时间都是不敢相信。 识字？那是老爷们才有的本事！ 人群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图莫的眼睛却“轰”地亮了。 他不顾自己还在台上，立刻衝到文书面前，指著那行字。 “我！我报名！我儿子也报！我们都要学识字！”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许多人也跟著挤了过去，爭先恐后的想要排队。 维林看著台下开始变得混乱，但充满活力的景象，微笑起来，添了最后一把火。 “最后，关於公民身份的兑换。” “绩点排行榜每日更新，张贴於广场。” “赎买公民身份的价格，前百名兑换者，三百绩点就能恢復自由民身份。” “之后恢復四百绩点兑换。” 此言一出，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浇上了一勺滚油。 他们看向身边的同伴，眼神渐渐变了。 维林隱约间，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是欲望引擎发出的阵阵轰鸣。 第82章 好时候（三更求追读） 法案公布的次日清晨，新生镇西侧的荒地依然和昨天差不多。 一千一百多名契约工散落其间，大部分人的动作依旧迟缓得像在梦游。 “动起来！你们这群软脚虾！锄头是用来刨地的，不是给你们当拐杖的！” 莱恩的嗓子已经喊得快冒烟了，可那群新来的农奴，依旧有气无力的戳著地面。 他当了十几年农民，也经歷过浑浑噩噩的时候，可现在不是有好日子可以过了么？这帮子人怎么就跟看不见似的？ 但愿维林大人那个《公民赎买法案》会叫醒这群迷路之人。 “莱恩，”旁边另一个技术员凑过来，压低声音，“大人这次是怕是想错了。对付这帮人，就得用鞭子，说別的都没用。” 莱恩不耐烦地啐了一口：“我他妈当然知道！可大人不让！” 就在他烦躁的挠头时，眼角瞥见一个异类。 一个壮汉，长得跟头熊似的，正赤著膀子，將一块磨盘大的顽石从泥土里硬生生撬起，然后用肩膀顶著，一步一顿地往地垄外面滚。 他身上的肌肉坟起，汗水混著泥土，在阳光下闪著油亮的光。 就这么一个人，乾的活比旁边十个人加起来都多。 莱恩眉头一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笑著问：“你叫什么名字？这么卖力气，是为了赎身吗？” 巴顿头也不抬，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巴顿，赚绩点。” 莱恩眼前一亮，“嘿！终於有个明白人了！你想拿绩点换什么？我建议你换点肉，这样有力气，开荒能更快。”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巴顿默默摇了摇头，丝毫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母亲......病了，绩点......换药。” 莱恩心下一颤，原来如此，也是个苦命人。 荒地旁，一名文书官坐在长桌后。 每当有农奴完成一小片区域的开垦，经过技术员確认后，便可以来这里登记。 文书官会用含有微弱魔力的墨水，在一个小木牌上写下绩点的数字，然后郑重地交到农奴手中。 整个过程充满了仪式感。 它在无声地宣告——你的劳动是受承认的，是有价值的。 夜幕四合，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聚集在广场上。 火把的光亮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疲惫又期许的神情。 巨大的【绩点排行榜】旁，不少人已经围了过来。 一名文书官走上高台，清了清嗓子，开始高声宣读。 “格林，开垦荒地零点二亩，绩点，二。” “山姆，挖掘石料二百磅，绩点，一。”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人群中不时发出一阵小小骚动。 大部分人的绩点都在一到三之间徘徊。 这个数字让许多人感到沮丧，三百绩点似乎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数字。 “巴顿！”文书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开垦荒地一亩，绩点，十！” 十个绩点！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隨即爆发出巨大的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寻找，究竟是谁能在一天就开垦出一亩地来。 可四下询问，发现巴顿並不在广场。 契约工居住区附近的晚餐发放点。 巴顿腰里別著那枚刻著“10”的木牌，两只手拿著两个崭新的木碗。 队伍很长，空气中瀰漫著汗臭和豌豆糊寡淡的气味。 他周围的人，眼神或是麻木，或是乐观，小声交谈著食物和工作。 “前面的帮忙看一看，今天的豌豆糊里还有肉丝吗？” “两枚金阳的债......我们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巴顿没有理会这些，他只是等著自己盛饭。 他需要食物，吃饱了明天才能换来更多绩点。 领完晚餐，他像一头护食的野兽，胳膊夹著黑麵包，双手端著两碗豌豆糊，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回到他棲身的住所。 那是一栋“回”字形，中间开著天井的小楼。 巴顿快速经过一楼中央的小广场，特意绕开了臭气熏天的公共厕所。 他快步向上走，直接到顶楼四层。 一个面熟的邻居靠在门口，见巴顿端著两份饭回来，扯著嘴角。 “呦，巴顿，你娘都病成那样了，还吃得下一份？不如省点力气。” 巴顿只是用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那人便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他挤进自己和母亲棲身的角落，那是最靠里的床位，放刚放下木碗，一只灰色的老鼠就从床底“吱”地一声窜了过去。 巴顿一脚踩空，却也嚇跑了这个偷食贼。 “妈！妈！” 他把一块还热乎的黑麦麵包塞到枯瘦的老妇人手里，“快吃，吃了就有力气了！” 老妇人咳嗽著，虚弱地看著儿子：“巴顿......別......別为我浪费绩点......你该攒著......赎身......” “赎身有什么用！”巴顿眼眶通红，声音嘶哑，“要是您不在了，那自由跟狗屎有什么区別！妈，您再等等，我今天挣了十个绩点，很快，很快就能换到药了！” “兑换处最便宜的草药合剂要五十个绩点，我五天！不，我四天就能挣到！”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流下泪来，抚摸著儿子粗糙的手。 “傻孩子......我的傻孩子......” 就在这时，一个粗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巴顿！巴顿在不在！” 巴顿警惕地站起身，透过窗子看到了白天的监工莱恩。 “你来干什么？”巴顿站在窗口，眼神带著警惕。 莱恩咧嘴一笑，將一个装著褐色药液的小瓶子在手中拋来拋去。 巴顿心下一动，四步並作两步地赶到楼下。 刚走到莱恩面前，巴顿就惊讶的喊出声来。 “【祛病合剂】！” 这个药剂他当然认识，昨天晚上他就在“兑换处”看了无数遍。 莱恩露出一口白牙，“小子，你挺识货，寻常流感使上这东西，第二天就能下地干活，要不要？” 巴顿愣住了，“可我......我不够绩点。” “我知道，”莱恩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真诚，“我先用我的绩点给你垫上了，一百个绩点。等你小子以后发达了，再还给我就行。维林大人说过，新生镇不拋弃任何一个愿意奋斗的人。” 巴顿看著那瓶药，又看看莱恩，这个白天还对他吆五喝六的男人，此刻的笑容却比火炉还暖。 他笨拙的接过药剂，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重重地单膝跪地。 “莱恩大哥......我......我巴顿这条命......” “行了行了！大老爷们儿的！”莱恩扶起他，“赶紧给你娘餵药！明天，给老子更卖力气地干活！” 巴顿狠狠点了头，拿著药剂跑回了房间。 莱恩的笑容渐渐收敛，双手背著，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嘴里还嘀咕著。 “算你和你娘走运，赶上了好时候。” 第83章 无形的大手（三更求追读）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一个群体的精神面貌脱胎换骨。 新生镇就是如此。 西侧连绵的荒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被精心翻垦过的灰色土壤，一道道笔直的沟壑延伸至视野尽头。 新居民区的地基被夯实，一排排沟渠已经挖好，沟渠中一颗颗石肤软藤的幼苗蓄势待发。 整个领地，从老镇民到契约工，每个人的脸上都进入了疲惫却亢奋的状態。 他们走得很快，干得很快，就连吃饭也很快。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著每个人向前。 这一天，新生镇迎来了载入史册的一刻。 第一位兑换【新生镇公民身份证明】的契约工诞生了。 维林亲自在广场上为他举行仪式。 没有繁琐的流程，只有一张桌子和桌子上那份用魔法墨水书写的羊皮纸。 毫无意外，这在所有人预料之中，那个叫巴顿的男人站在台上。 他用近乎自残的方式劳动，在半个月里就攒够了三百绩点。 维林看著眼前这个既激动又紧张的壮汉，心中一动。 【查看】 【巴顿】 【等级：无】 【血脉：怒血蛮人（黑铁阶）32%，山林之子（青铜阶）17%，驳杂血脉68%】 【能力：无】 【综合评价：有较强的力量和耐力，隨时可以激活血脉】 果然，维林嘴角微微上扬。 这套绩点制度，果然是完美的过滤器。 隨著绩点扩展到更多行业，无论是体力，智力，只要你足够突出，就一定能在这套体系中脱颖而出，赚取远超常人的绩点。 而异於常人者，拥有血脉的可能性就更大，至少比自己一个个去【查看】效率高多了！ 挥去自己脑中的思绪，他將那张改变命运的羊皮纸送到巴顿手中。 壮汉的手甚至不敢用力握紧。 他低下头，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耸动著，维林能隱隱听到一声呜咽。 短暂的安静过后，广场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巴顿！好样的！” “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我也要攒够三百绩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轻飘飘的羊皮纸上，眼神里燃烧著羡慕、嫉妒、以及更加强烈的渴望。 那不只是一张纸。 那是自由，是土地，是尊严，是自己和孩子的全新未来。 维林的威望，在这一刻，无需任何言语便已深入人心。 他不仅是一个拥有强大武力的骑士，更是一个言出必行的领主。 这股狂热的浪潮，不仅激励了所有的契约工，也让那些老镇民们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地位並非高枕无忧。 如果不努力，那些新来的“疯子”很快就会超越他们。 就连俘虏营里，奥拉手下的骑士们也被这股席捲全镇的狂热所感染。 他们透过柵栏，亲眼见证了一个他们眼中的“奴隶”，如何依靠自己的双手获得了自由民的身份。 这彻底顛覆了他们脑中根深蒂固的观念。 在他们的世界里，农奴生来就是农奴，骑士生来就是骑士，这种秩序亘古不变。 可在这里，一切都被打破了。 他们开始更加认真地履行自己作为教官的职责，训练那些新兵时不再敷衍。 私下里，他们討论的话题也变了。 “嘿！你听说了吗？兑换清单上新出了一种麦酒，要三十个绩点！” “我更想要那双牛皮靴子，我的靴子底都快磨穿了。” 一个年轻的骑士愤愤不平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木桩。 “这不公平！凭什么他们能赚绩点，我们不能？我们也在为领主干活！” 此言一出，周围的骑士们都沉默了——谁让他们是俘虏了？ 奥拉將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靠在角落的阴影里，赤褐色的鬍鬚上还沾著淡淡的臭味。 他有些明白了。 他输了。 不是输给了那些诡异的藤蔓，也不是输给了那悍不畏死的甲虫。 他输给了一种他过去从未接触、甚至无法理解的制度。 就算没有甲虫，让骑士团打到城墙下，想必他和他的骑士团，也会败於狂热的民兵长矛之下。 维林用无形的线，牵动著每一个人的欲望，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卖命，甚至为此感到幸福。 奥拉想起了自己效忠的米奈希尔侯爵。 侯爵大人是一位传统的贵族，他依靠血脉、分封和古老的律法来统治领地。 他的领民畏惧他、尊敬他，但绝不会为了他“发疯”。 在侯爵的领地上，一切都是有序的，不变的。 而在维林的领地上，一切都在野蛮生长。 难道他不怕被自己蛊惑的这群人吞噬么？奥拉想不明白。 夜色深沉。 维林正在书房內，对著一张新绘製的沼泽地图，规划著名將要进行探索的路线。 侍者突然报告奥拉求见。 他对奥拉的拜见一点也不意外，看著地图，默认將这个混血矮人纳入探险队。 瓦勒里乌斯虽然等级高，但並没有战斗经验，正好需要一个超凡职业者，去陪他探索这片沼泽。 不久，奥拉被带进了书房。 没有镣銬，但门外站著两名全副武装的卫兵。 他的目光扫过书房，最后落在书桌后的维林身上。 “坐。”领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奥拉没有坐，他像一尊雕像般站著，沉默了许久，才问道：“你不怕吗？” 维林显然听出了话外之音。 “怕？”他的语气透著理所当然，“只有无能者才会恐惧改变，而我，只会成长的比所有人更快。” “当我领先半步时，他们会羡慕；领先一步时，他们会嫉妒；可当我领先他们十步、百步，剩下的就只有崇拜了。” 奥拉愣住了，被这股庞大到近乎狂妄的自信震得有些说不出话。 维林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奥拉男爵，你不必思考这些事情，你要清楚，你是个优秀的战士，但不是一个合格的领主。” “你......”奥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胸口一阵发堵，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维林引导著他的视线，將注意力放在了那张沼泽地图上。 “现在，有一件更適合你的工作：我需要一把锋利的战斧，替我劈开通往宝藏的道路。” 维林顿了一下。 “你有没有兴趣加入？” 第84章 人口虹吸（三更求追读） 不出意外，奥拉接下了维林拋来的橄欖枝。 而灰海沼泽周边的所有领地，似乎都收到了一份“橄欖枝”。 一份来自新生镇的，无声的邀请。 於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浪潮开始了。 不，那不是浪潮，是溪流。 是一条由人匯成的溪流。 他们从西边的土路走来，从南边的沼泽穿行，从北边的丘陵跋涉。 衣衫襤褸，面带污垢。 脚步虚浮，飢肠轆轆。 但他们的眼睛，无一例外，都闪烁著灼热的光。 这些来自不同村落，不同领地的农夫、猎户、流民。匯聚到新生镇外的土路上，形成了一条缓慢蠕动的溪流。 队伍的尽头已经蔓延到了西侧新开垦的田地边缘。 一个叫凯尔的男人，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队伍中。 他很瘦，一双手掌上布满了木工特有的厚茧与裂口，他来自石岩镇。 在石岩镇，他们这些没有土地的工匠，每天要工作超过十四个小时，换取的报酬只是一家人能勉强吃饱的黑麵包，和几枚铜叶。 领主的管家还会变著法儿的剋扣报酬。 一周前，一个路过的商队带来了新生镇的消息。 “那里的领主，居然让农奴靠干活换取自由！” “只要你肯卖力气，就能吃饱饭，甚至能换到白！” 这些话，在石岩镇的底层民眾中掀起了剧烈的震动。 起初大家都是半信半疑。 可当越来越多的人从新生镇返回，带回了雪白的食盐，结实的皮靴，还有那几乎从未断绝过的、去往新生镇的商队。 最终促成凯尔下定决心的是他的邻居，一个瘸腿的石匠。 他去了仅仅一周，就用绩点在新生镇，换了足够全家吃一个月的粮食。 这下再也没人犹豫了，人们开始用脚投票。 他们拋弃了世代生活的土地，背离了苛刻的领主，冒著被当做逃奴抓捕的风险，踏上了前往新城镇的道路。 凯尔此刻，正仰头望著新生镇那並不算高大，却异常怪异的城墙。 他能闻到风中传来的泥土、木屑和烤肉的气味。 那是充满活力的气味。 新建的公会大厅外的临时招募处，被围的水泄不通。 老沃克嘶哑著嗓子，指挥著手下的文书官，为这些外来者进行登记。 “姓名！来自哪里！有什么手艺！” “下一个！” 轮到凯尔时，他紧张地搓了搓手。 “凯尔，石岩镇，木匠。” 文书官头也不抬，在一张表格上迅速写下信息，然后递给他一块刻著数字的木牌。 “拿著它，去西边的临时居住区报导，有人会给你安排住处和工作。记住，你们是临时工，食宿都要费绩点，第一天预支十个点，以后从你们的工钱里扣。” 凯尔捏紧了那块粗糙的木牌。 负债。 他还没开始工作，就已经背上了债务。 这让他有些不习惯，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安心。 起码，在这里一切都是明码標价。 临时居住区是一栋栋有些奇怪的“回”字大楼，这对凯尔来讲已经是非常“伟岸”的建筑了，內设虽然很简陋，但打扫的非常乾净。 一个房间，五个双层床铺，被褥虽然陈旧，却没有跳蚤和霉臭味。 这虽然比不上他在石岩镇的家，但也算不错的开始。 傍晚，他去了集体食堂。 他的木牌，在一位穿著灰色法师袍的少年手中摆弄一下，就换来了一份热气腾腾的麦糊，並且他竟然看到里面居然漂浮著几点油星，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所有食物，连碗底都反覆舔了三遍。 真香。 哪怕这顿饭掉了他一个绩点。 第二天，凯尔被分配到了新居民区的建设工地，负责为居民区打造家具。 他嫻熟的木工手艺很快就让他脱颖而出。 当那些农夫还在笨拙地测量木料时，他已经能精確的锯出领队要求的部件。 第一天工作结束，他获得了十二个绩点。 “两顿饭......扣掉两个绩点，嘿！净赚十个绩点。” 接下来的三天，他就像一头不知道疲倦的牲口，疯狂地工作。 他用赚来的绩点，在兑换商店里换了一条风乾腊肉。 这在石盐镇，是老爷们才能享用的奢侈品。 他小心翼翼地將东西包好，准备托商队带给带给家里的妻子和孩子。 做完这一切，他清点了一下剩余的绩点，只剩下三点。 虽然辛苦几天的血汗，几乎又全部还给了这座小镇。 但他没有丝毫的沮丧。 凯尔摸了摸自己吃饱喝足后微微鼓起的肚子，又想起了宿舍里那张乾燥舒適的床铺。 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他甚至开始盘算，以后要更努力一点，攒够绩点，让儿子也过来，去上那个叫“识字夜校”的地方。 书房內，维林正翻阅著老沃克呈上来的帐目。 羊皮纸上密密麻麻地记录著绩点的流入与流出。 【临时劳工总计：2347人】 【本日產出总绩点：9783点】 【本日消耗（食宿）：4783点】 【本日消耗（商品兑换）：4952点】 【绩点结余：48点】 维林的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 一个完美的闭环。 除了用成本价在金帆商会买些货品，他不需要付出太多金阳。 仅仅是张开了“消费”女神的裙摆一角，就换来了两千多名廉价的劳动力。 这就是传说中的“城里赚钱城里，一分別想带回家”吗？ 大片的荒地被开垦，新的居民区拔地而起，许多开荒地都被补种上了海盐薯。 新城镇的扩张速度，堪称一个奇蹟。 维林忍不住笑起来。 他知道，周边的那些领主们，此刻一定在自己的房间里暴跳如雷。 石盐镇自不用说，领主和骑士团都被俘虏了，管家对领民的行为完全放任自流。 而其他骑士领，更是摄於之前那场战爭，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不敢怒也不敢言。 纵然他们偷偷封锁道路，偷偷派出追捕队，但依然无法阻止人们对更好生活的嚮往。 新生镇就像是这蒙昧的封建社会中，一栋耀眼的灯塔。 只要它还能提供希望，这股人潮就永远不会停止。 第85章 超凡职业启蒙课（三更求追读） 第二天上午，阳光穿过领主府的书房窗格，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斑斕。 维林的心情很好。 “合作公会”现在就是一颗不断为新生镇泵送新鲜血液的心臟，无数涌入的人口都被这套规则转化为建设领地的动力。 虽然处理这些事占据了他大量时间，並且他发自內心的厌恶这些琐事，但维林很清楚，良好的制度是未来领地不加干预也能快速发展的前提。 现在基石已经打好，他终於能把精力投入到更重要的事情上——晋升二级炼金术士。 维林离开领主府，径直走向无名山腹的启源会研究院。 说来可笑。 他已是一级炼金术士，但对这个世界的超凡体系认知，却依旧是碎片化的。 这不是他的错。 这个世界对知识的封锁，远超他的想像。 在你踏入那扇门之前，一切都是禁区。血脉，是唯一的入场券。 家族为了防止核心传承外泄，只会將资源倾注在值得投资的“优质股”上。 至於那些“无血者”，能被允许经营家族的外围產业，没有被剥夺姓氏就已是仁慈。 实验室里，瓦勒里乌斯正戴著一副厚重的水晶眼镜，专注地盯著一排冒著各色气泡的试管。 “大师。” 维林的声音让老炼金术士的肩膀猛地一抖。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滴管，摘下眼镜。 “哦，维林，有什么新的难题需要我这颗老脑袋来解决吗？” “一个关於我自己的难题。” 维林走到实验室台前，目光扫过那些贴著奇异標籤的瓶瓶罐罐。 “我准备晋升二级。” 瓦勒里乌斯正在擦拭眼镜的动作停住了。 他抬起头，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惊愕。 “晋升二级？现在？” 他把眼镜重新戴上，凑近了，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维林，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胸口。 “看你精神力的发散程度，確实合格了......哦，圣父在上！你就职才多久？这......王都炼金协会的那帮老头子看到你，一定能抢得打起来。” 维林觉得这和自己提前激活了血脉天赋有关，还没就职就一直在锻炼精神力。 大师拉过一张高脚凳，示意维林坐下，自己则像个即將开讲的教师，清了清嗓子。 “那么，维林，在你做出疯狂决定前，就让我为你补上这堂迟到的超凡启蒙课吧。” “首先，你必须明白，我们討论的一切超凡力量，其根源都来自血脉和以太，而血脉纯度，决定了你运用以太的上限。” 瓦勒里乌斯伸出一根手指，“这就是知识被封锁的根源，没有哪个家族会把宝贵的传承，浪费在一个血脉驳杂的庸才身上。” 维林安静地听著，这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这个世界的根基，建立在残酷的基因彩票之上，並且光运气好还不够，你还要有足够的资源持续纯化血脉。 “基於超凡职业的不同原理，大致可以分为三大途径。” “第一种，被称为『血肉熔炉』。战士就是这个途径的典型，他们专注於强化肉体本身，以获得强大的力量与体魄。而游侠，则侧重於强化反应和平衡，让自己快到肉眼难以捕捉。” “第二种，是『精神织网』。那是施法者的领域，法师们在精神世界里构建法术模型。一旦精神力不足以支撑模型，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他带著一丝敬畏，“模型崩溃，精神反噬，最轻的后果也是大脑受到衝击。” 维林点了点头，这解释了法师为何如此稀少且高贵。 “牧师则相对安全，他们更像是『木偶』，用自己的血脉去沟通永耀源主，从圣父那里『借』来力量。” 他停顿了一下，“最后一种，是混合途径，也是最复杂的。” “其实还有我们炼金术士。” “骑士用血脉和以太凝炼出『灵气』能量场，强大的骑士，他的勇气光环甚至能直接震慑敌人的心智。” 维林当即就想到了奥拉那无畏的衝锋。 “至於我们，炼金术士......”大师的眼中流露出骄傲之色。 “我们是以太的引导者，我们用精神力稳定炼金反应，还要用血脉对以太的感应来推演配方，任何环节出错，结果都是一场灾难。所以我们的道路，比其他人更加艰难，也更加伟大！” “那么，晋升呢？” 维林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瓦勒里乌斯领著维林回到了自己的私人实验室，从一个上了锁的铁箱里，取出了几卷泛黄的羊皮纸。 “炼金术士晋升的本质，使用高浓度的以太能量，对自己的血脉本源进行一次冲刷和重塑。” “每一个炼金术士，都需要用自己的精神力引导，调配出独属於自己的晋升药剂。” 瓦勒里乌斯將几份配方放在桌上一一铺开。 “这几份，是目前最主流的配方，【寧静之泉】、【月影之露】......成功率都在七成以上，副作用也小。” 他顿了顿，补充道。 “晋升后，你將获得药剂附带的能力。” 维林的目光飞快扫过那些配方，当他看到最下面的提升效果描述时，便彻底失去了兴趣。 平庸，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词。 他的目光，越过这些“安全”的选项，落在了被瓦勒里乌斯压在最下面的一张羊皮纸上。 那张纸边缘已经残破，字跡都有些模糊了。 【心智洪流】 仅仅是看到这个名字，维林就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强大气息。 “大师，这份呢？” 老人顺著他的手指看去，脸色瞬间变了。 “不，维林，別碰那个！”老者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紧张，“那是一条窄路，一个被歷史淘汰了的疯子的狂想。” “它的成功率不足三成，一旦失败，最好的结果是精神力大损，休整一个月。最坏的......” 瓦勒里乌斯回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最坏的结果，是精神崩溃，变成一个流口水的白痴。我曾亲眼见过，那绝对不是你想看到的。” 维林的手指，轻轻地点在桌子上。 “大师，我想看看它。”语气坚决。 瓦勒里乌斯盯著他看了很久，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的担忧之情溢於言表。 最终，他长嘆一声，將那份配方推了过去。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天才，骨子里都流淌著骄傲的血液。” “但答应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轻易尝试。” 维林拿起那张羊皮纸。 配方上的材料倒也不算罕见，只是描述步骤描述的极其含糊，充满了各种故弄玄虚的炼金术语。 维林的眉头拧成一个死结，这写得都是些什么玩意？ 【於月光龙蜥的第三声嘶鸣时，滴入哭泣妖精的泪滴。】 这龙蜥要是嗓子哑了或者今天心情不好，只想打嗝呢？ 【当魔力藤壶的触鬚蜷缩成螺旋状，投入三份研磨成粉的风暴结晶。】 它要是抽筋了，伸个懒腰呢？ 这哪是什么配方，这分明就是一首三流诗人写的歪诗！ 第86章 现代炼金学（三更求追读） 维林的手指在那份古老的羊皮纸上轻轻敲击。 他脸上的表情略微恼火，有种找到了宝藏，却发现宝藏箱用的是指纹锁的荒谬感。 瓦勒里乌斯凑了过来，看著维林紧锁的眉头，误解了他的意思。 “这很危险，维林，我不是在开玩笑。这份【心智洪流】配方，它的创造者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炼金术士大师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既有谴责又带遗憾。 “他追求极致的力量，认为温和的晋升是对炼金术士天赋的浪费。但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平衡。他的理论，就是一架失控的马车，要么把你带上云端。，要么把你甩进深渊。” 维林抬起头，目光越过瓦勒里乌斯，投向了房间角落里一排一模一样的玻璃器皿。 “大师，我想我大概理解这位疯子的思路了。”维林若有所思的说道。 “什么？” “这些故弄玄虚的描述，並非是某种神秘主义的仪式。” 维林的手指点在【月光龙蜥的第三声嘶鸣】那一行字上。 “这只是一个......一个不够精確的计时器。它的本质是，在调製药剂时旁边的龙蜥会因为某种原因而发出嘶鸣。而第三声，或许就是投放新材料的最佳时机。” 他顿了顿，又指向另一句。 【当魔力藤壶的触鬚蜷缩成螺旋状】 “同理，这只是一个视觉信號，標誌的也是下一次投放材料的最佳时机。” 瓦勒里乌斯脸上的表情，从担忧逐，渐转为困惑，最后化为惊愕。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这些被炼金术士们奉为圭臬的古老准则。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步骤，都可以被......被精確测量？” “正是如此。” 维林拿起一张新的羊皮纸。 “我们需要做的，不是去等待某一只龙蜥嘶鸣，而是用龙蜥做一百次『嘶鸣测试』，推导出正態分布，再结合大师您丰富的炼金经验，確定最佳的投放时机。” “我们需要一个更可靠的计时工具，水钟或者沙漏......我们需要把它校准到最精確的单位。” “然后，我们再用大量的对照组来验证我们的猜想，以此来检测最终成品的能量易散率和稳定性。” 维林说话的速度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瓦勒里乌斯的认知壁垒上。 “我们甚至可以找一种不参与反应，但能减缓整个进程的物质，我称之为『抑制剂』，它的作用，能够將原本1分钟就能达到的峰值，延长到3分钟，从而让投放窗口更长。” 炼金学...... 这才是真正的炼金学！ 將一切神秘的、不可控的变量，全部转化为可量化的数据！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瓦勒里乌斯不说话了，他只是死死地盯著维林，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风暴正在匯聚。 他感觉自己毕生所学的炼金知识体系，正在这个年轻人的三言两语之间，轰然崩塌，然后，又以他前所未见的方式重塑。 就在这时，城墙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嘹亮的號角声。 那不是敌袭的警报，而是某种最高规格的迎接礼。 呜呜號角声连绵不绝，在新生镇的上空迴荡。 维林与瓦勒里乌斯对视一眼，快步走出房间，登上领主府邸最高处的露台。 一支精悍的车队正从土路尽头驶来，大概十几辆重型货车，每一辆车都用厚重的油布盖的严严实实，车辙陷得很深，显然分量不轻。 护卫车队的是一群膀大腰圆的水手，他们穿著统一的深深蓝色短打，裸露的胳膊上是晒出来的古铜色皮肤和的刺青，眼神里透著一股子在风浪里混出来的凶悍。 海狼正骑著他那匹新討来的马，在队伍旁边儿晃悠，跟一个相熟的水手头子趾高气昂的吹著牛，唾沫星子横飞，另一只手却利落地指挥著车队拐向预留处的空地。 他脸上那股“老子给你们送宝贝来了”的得意劲儿，藏都藏不住。 车队最中间，被这群汉凶悍水手簇拥著的，是一辆极其华丽的四轮马车。 马车由4匹毛色纯白的骏马拉著，车厢上吊著繁复的浪与船锚，金帆商会的旗帜在车顶猎猎作响，跟周围这片简陋的土地格格不入。 维林的目光越过那些喧囂的人群，直直地落在了那扇紧闭的车门上。 车门被人从內推开，一只包裹在黑色丝绸长袜中的脚，踩著高跟鞋先探了出来，脚踝纤细，线条优美。 紧接著一袭墨绿色露肩连衣裙出现在视野中，一字肩领露出了大白大片雪白肌肤，傲人山峰在精巧的剪裁下呼之欲出。 卡洛琳·钱寧走下马车。 她银色的长髮在阳光下流淌著耀眼的光泽，一双眼眸扫过喧闹的人群，最后精確地锁定了露台上的维林。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久別重逢的喜悦，也没有看到新生镇变化的惊讶。 只是板著脸，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一位女王在巡视自己一块不太算满意的领地。 维林心中瞭然，看来她还没有消气。 当维林从露台下来走到车队前时，卡洛琳已经站在了那里，她的侍从正在为她撑开一把遮阳伞。 “看来，克莱因阁下在这里过得相当愜意。” 卡洛琳的声音像上好的丝绸。 “甚至有閒情逸致和南疆的贵族女士通信。” 维林没有接话，他的视线扫过那堆那些堆积如山的物资箱。 “你把这些都带来了？” “清单上要求的，一样不少。”卡洛琳扬了扬下巴，语气中带著不易察觉的炫耀与挑衅。 “五千磅三级魔兽的粪便，用最好的蜜蜡封死。还有那个魔法学徒，我也给你带来了。” 她朝身后示意了一下，一个瘦弱的少年被人从货车上叫了下来，脸上满是兴奋和期待。 “另外，”卡洛琳向前走了一步，高跟鞋踩在泥地上，却依旧优雅。她凑到维林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 “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研究需要这些东西？” 她的呼吸带著一丝兰的香气，喷在维林的耳廓上，有些微痒 “以及，又是什么样的研究，需要你的女僕，在你的房间里，摆出那种姿势？” 第87章 卡洛琳，你真蠢啊 维林感受著耳边的温热，心下一嘆。 又来了，又要浪费时间处理这种认知差带来的无聊问题。 念及双方目前良好的合作关係，维林整理了下情绪，然后转过头，看著卡洛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没有立刻解释，准备用事实说话。 但这抹微笑在卡洛琳眼中，却是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她的猜忌和怒火。 那不是解释，不是坦诚，而是默认，是挑衅！ 是一种“你猜对了，又如何？”的无声炫耀。 唰——！ 一声轻微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卡洛琳默然从隨身的鱷鱼鱷皮手包里抽出一柄锋锐异常的拆信刀，猛地插在旁边的物资木箱上。 刀尖没入木板寸许，刀柄嗡嗡作响，颤动的刀身反射著冰冷的日光。 “克莱因阁下，”她向后退开半步，拉开的距离让她的气场更加凌人，“看来，我的投资让你在这片穷乡僻壤过得相当滋润。怎么，实验室里那些瓶瓶罐罐已经满足不了你了？” 她的语气越说越冷，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双目炯炯地瞪著维林。 “我倒是真没想到，你的品味如此独特，放著那么多成熟嫵媚的女人不要，偏偏敢对这种还没断奶的小女僕下手！你就那么喜欢这种，什么都不懂，任你摆布的调调？” 维林脸上的笑容未变，他只是侧过身对著领主府邸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卡洛琳，你的想像力很丰富，但缺乏事实支撑。” 他平静地收回拆信刀，动作自然，仿佛卡洛琳的怒火和他没什么关係。 “请跟我来，眼见为实比我解释一万句都有用。” 卡洛琳冷哼一声，提起裙摆，高跟鞋踩在泥地上，却依旧走出了女王的气场。 她倒想看看，维林到底要玩儿什么样。 领主府邸，维林的办公室，门被维林推开。 卡洛琳预想中任何香艷的场景都没有出现。 房间里，小兰就在那儿。 她刚刚结束了一轮极限训练，正单手扶著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 汗水將她额前的碎发浸得变成一条一条，紧紧地贴在煞白的小脸上。 那身为了方便活动而换上的粗布短衣短裤，此刻也完全被汗水浸透。 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那是肌肉与精神都绷到极限后的脱力反应。 听到开门声，小兰费力地回过头。 当他看到维林时，那双疲惫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眼睛里，再次迸发出了光芒。 “大人！”她想站直行礼，双腿却猛的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卡洛琳僵在了门口，她看著眼前这个几乎虚脱的女孩，看著那疲惫却纯粹的眼神，大脑一片空白。 预设的那些齷齪画面与眼前的现实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维林才开口，声音平淡。 “小兰有能够激活血脉的潜力，你看到的所有训练，都是为了激活並稳定她的血脉而打的基础。”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孩儿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的腿上，继续补充道：“顺便一提，她出生的村子被宗教裁判所净化，全家只剩下一个七岁的妹妹，现在由克莱因家族代为照顾，她这么拼命，只是为了以后能靠自己的薪水，让妹妹吃上一口饱饭。” 维林继续解释著误会。 “我为她量身定製的训练，每一个动作都是在引导激活她体內的力量。这是一次机会，一次能让她未来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妹妹的机会。” 卡洛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来挽回顏面，却发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刚才那些恶毒的话，此刻就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小刀，悉数扎回了自己的心口。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原来是......一项很有价值的锻体锻体实验，克莱因阁下，你的研究范围还真是广泛。” 说完，她猛地转身，近乎狼狈的快步离开。 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又急又乱，暴露了主人纷乱的心绪。 ...... 午夜。 新生镇的临时住所里，卡洛琳猛地从床上坐起。 窗外，沼泽地的虫鸣声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网，让她心烦意乱。 “该死的！”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抓起身边丝绸质地的枕头，狠狠砸向墙壁。 枕头悄无声息的滑落在地，就像她此刻的怒火一样——无处发泄，只能憋在胸口，烧的她五臟六腑都疼。 卡洛琳赤著脚下床，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白天办公室里的那一幕。 维林平静的陈述，小兰那双纯粹的眼睛，以及自己那些......愚蠢、刻薄、莽撞的言辞。 “卡洛琳·钱寧，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她双手插入银色长髮，痛苦的抓挠著，脸上满是自我厌恶。 那个混蛋......他甚至都没有生气，也许他只是觉得麻烦，觉得她在无理取闹。那种眼神，比任何反击都让她难堪。 卡洛琳颓然的靠在墙上，身体缓缓滑落，最终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將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今晚，某人恐怕要失眠了。 ...... 第二天，领主府邸的会议室內。 长桌旁，首席炼金术士瓦勒里乌斯、刚报到的魔法学徒里奥、新生镇农事专员老沃克、守备队副队长科隆......所有核心成员都已正襟危坐。 只剩下主位旁，一个为启源会出资人留著的空位。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卡洛琳走了进来，她换上了一身剪裁保守的深色长裙，眼神游移，躲避著维林的视线，往日里飞扬的神采被冷漠取代。 儘管用化妆品精心修饰过，但是依旧能看出眼底的乌青。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离维林最远的位置。 维林並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看著长桌中央的那张巨大的区域地图，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既然人都到齐了。” 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上，那片標註著灰海沼泽的区域。 “那么，会议开始。今天的议题是新生镇和启源会的下一阶段计划，我的目標，是这里。” “根据情报，沼泽的某处，正在匯聚一个新的......中级以太富集区。” 话音刚落，在场的每个人都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而卡洛琳，也终於抬起头，將目光投向了地图。 第88章 改良晋级配方 中级以太富集区。 当维林的手指轻轻敲击在地图上，吐出这七个字时，会议室里的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老沃克和科隆的脸上是纯粹的茫然，他们只知道沼泽深处很危险，但对这个名词一无所知。 里奥的呼吸骤然急促，他神情亢奋，振奋地向二人分享自己对以太富集区的了解，嗓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仅仅几句话后，老沃克和科隆两人，就被这个过於庞大的概念噎住了喉咙，他们的目光在地图和维林之间来回扫视，眼神里有贪婪、敬畏以及对未知危险的警惕。 瓦勒里乌斯反倒是所有人中最镇静的一个，首席只是捋了捋他白的鬍子，眼睛並没有被未到手的財富蒙蔽，反而闪烁著理性的光。 “维林，你必须明白，中级以太富集区绝不可能是无主之物。它的身边，必然，我是说必然，会有一头乃至一群强大的魔兽守护著。它们依託丰沛的以太强化、成长，將那里视为自己的巢穴。任何胆敢靠近的生物，都会被它们撕成碎片。” 他的语气严肃，眼睛一直盯著维林，试图看出对方有没有听进去。 卡洛琳没有说话。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在维林吐出那个名词的瞬间，她的眼眸里就已经亮起了另一种光。 那是商人发现新航路时的反应——估值。 一片中级以太富集区，通常只有子爵才能得到的战略性资源。 稳定產出中高级魔法材料，好好运作，每年则是数上千金阳的收益。 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维林，声音果决。 “它在哪儿？什么时候出发？需要多少金阳？” 一连串的问句，將所有人的目光都拉了回来。 会议最终达成一致。 风险与收益总是並存，而眼前的收益，大到足以让任何人冒险尝试。 ...... 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新生镇这台机器就上紧了发条，运转起来。 科隆带著守备队员和猎户们日夜操练，检查武备。 老沃克则发动村民，准备乾粮、绳索和各种沼泽地里用得上的工具。 卡洛琳没有走，她以“监督投资品安全”为由留了下来，每日只是待在自己的临时住所里，偶尔会派侍从送来一些维林可能用得上的稀有材料。 而维林，则將自己关在了启源会的实验室里。 他必须在出发前完成晋升。 这天，维林和瓦勒里乌斯准备妥当，正式开始药剂实验。 卡洛琳突然出现在实验门口，她罕见地换下了繁复的裙装，穿上一身利落的骑装长裤，这让她那双长腿显得更挺拔。 她靠在门框上，双臂环胸。 心里想著，这个把她气得半死的男人，究竟在捣鼓什么名堂。 实验室內，每个人都压抑而专注。 六只被关在特製铁笼里的月光龙蜥焦躁地抓挠著铁栏，发出威胁性的嘶嘶声。 “你確定要这么干？疯子的配方，可不会因为你胆子大就变得安全。”瓦勒里乌斯还在做最后的劝说。 “大师，大胆推测，小心求证，不就是研究的魅力吗？”维林笑了笑，將一张羊皮纸递给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的里奥，“按我说的记录，一个字都不许错。” 实验开始了。 第一轮，枯燥无比。 维林只是让瓦勒里乌斯將药剂积液放在笼子旁一言不发，一个小时龙蜥只懒洋洋地叫了两声。 卡洛琳站在门口看得直皱眉，觉得这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第二轮，气氛陡变。 “开始混合。”维林下令。 瓦勒里乌斯深吸一口气，將石化蜥蜴的唾液倒入烧杯，一股刺激性的以太波动散开。 里奥紧盯著新校准的水钟，语速飞快地喊道。 “一息，两息......龙蜥开始焦躁！三息！” 笼中的龙蜥发出了第一声短促的嘶鸣！ “六息！”第二声嘶鸣！ “七息！”第三声！ “就是现在！”维林镇静地指挥著，但瓦勒里乌斯却因紧张而慢了一拍，错过了时机。 “停。”维林制止了他，走到一张树状图旁，图標下方记满了密密麻麻符號。“大师，声音只是表象，是结果。我们要的找的，是导致这个结果的『內因』。” 他指著图表，“重复五十九次试验，百分之九十的『第三声嘶鸣』都落在了药剂混合后的第十二到十五息之间。” “这三息，才是那首『三流十四行诗』里，真正的诗眼！是那份古老配方想要传达的真意！” 瓦勒里乌斯看著那张图，嘴巴半张，感觉自己的炼金学世界观一次又一次被衝击。 卡洛琳的心也漏跳了一拍，他脑子里敏感的那根商人神经被狠狠地拨动。 她看到的不再是一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而是一座......一座正在缓缓升起，无法估量的金矿。 这种將神秘化为规律的能力，其价值远超一个以太富集区。 维林的思考没有停止。 “......三息还是太短了，”维林皱眉，“我们需要延长这个窗口。” “延长？” “对，需要一种『抑制剂』。” 新一轮的测试开始了，他们將混合液分成数十份，分別加入不同的惰性物质。 “a组，研磨风咏晶石，窗口延长到7息！” “b组，炎魔余烬，失败，反应被污染！” 当轮到c组时，维林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尝试加入幽光盐。” 瓦勒里乌斯面露疑色：“幽光盐？它的性质很不稳定，在古炼金学里是禁忌......” 话音未落，烧杯中的混合液猛的沸腾，砰！一声剧烈的闷响，烧杯炸成无数碎片！ 里奥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刺鼻的烟雾瀰漫开来。 卡洛琳在门口，心臟被这声爆炸嚇得一跳，指节因用力握住门框而发白。 她几乎要衝进去，查看维林的状况。 烟雾中，维林平静的声音传来，甚至带著一丝兴奋。 “有意思，它没有抑制反应，反而成了催化剂。大师，我大概知道该用什么了......我们一直找错了方向！” 他转身，目光灼灼地看著瓦勒里乌斯，眼中闪烁著洞察真相的光芒。 “不用非要是『抑制剂』，也可以是『稳定剂』！去取研磨过的沉眠水晶粉末来！它不参与反应，但它的结构能像海绵一样吸收溢出的狂暴以太，让整个过程变得温和可控！” 第89章 晋升，二级炼金术士 第三天傍晚，当最后一撮沉眠水晶粉末被维林轻轻抖入沸腾的烧杯中时，奇蹟发生了。 前一秒还沸腾的药液，后一秒就被驯服，所有暴躁的以太能量都被那层粉末安抚下去，然后缓缓沉淀。 原本刺鼻的烟雾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而稳定的能量辉光。 “二十五秒......整整二十五秒的稳定窗口期......”瓦勒里乌斯死死盯著水钟，激动得浑身发抖，“稳定，而且纯粹！这......这是新时代的开端！” 虽然药剂试製成功，但这次维林还没有融入自己的精神力。 稍作修整后，最终调配的时刻到来了。 实验室里，只剩下维林，瓦勒里乌斯，和站在远处阴影里的卡洛琳。 维林站在炼金台前，神情专注。 他看著水钟的刻度，按照自己亲手验证过无数次的数据，一步一步，投入材料。 他的动作流畅、精准，若有精神力敏感者在此，便能感受到另一番景象——维林的精神力分裂成无数细小丝线，从他身上延伸而出，探入坩堝之內，缓缓地融入到药液之中。 “第一阶段，完成，符合预期。” “投入稳定剂。” “第二阶段，开始，窗口期25秒，准备投入『哭泣妖精的泪滴』。” 最终，当最后一滴材料滴入坩堝后。 没有剧烈的爆炸，没有刺眼的光芒。 所有的能量缓缓向內收敛，坩堝內一切顏色、光线，都被无形的巨口吞噬，最终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 【心智洪流】，完美品质。 “神啊......”瓦勒里乌斯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这才是炼金术......我之前做的药剂，和信仰偽神的土著巫医有什么区別......” 他看著维林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欣赏。 这个年轻人，已经彻底脱离了“术”的范畴，开始触及“理”的本源。 站在门口阴影里的卡洛琳，身体略微僵硬，她看著维林那平静的侧脸，看著他手中那杯仿佛藏著整个星河的药剂，心臟漏跳了一拍。 维林稍微凝视了药剂一会，饮下。 下一秒，庞大而纯净的以太洪流冲刷著他的意识。 原来疯子的配方，不光是材料配比的疯狂，更是对炼製者精神力的疯狂压榨！ 这药剂服下后，竟然在维林的脑內形成了一个“精神黑洞”，正试图吞噬他的意识！ 维林此刻像中了定身术一样——不能说话，无法行动，他只能全神贯注，用意志去抗衡黑洞。 在卡洛琳眼里，维林站在原地，额角青筋根根暴起，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煞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滚落，滴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漩涡开始颤抖，然后缓缓停止，最后崩解、释放。 黑洞內的精神力在维林脑內炸开，一瞬间耀升了维林的五感。 他能听到百米外一只蚊虫振翅的嗡鸣，能闻到瓦勒里乌斯袖口里残留的麵包屑正在发霉，能看到墙壁上每一块砖石的细微裂缝，能感觉到卡洛琳在门外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跳。 无数庞杂的信息如决堤的洪水衝进他的大脑，几乎要让他当场昏厥。 但他挺住了，用新生的精神力强行將这些感官噪音分流、整理、归档。 这个过程痛苦万分，却也让他对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光芒散去。 维林睁开眼，那双酒红色的眼，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明亮。 二级炼金术士，晋升成功。 他打开了系统查看。 【维林·克莱因】 【等级：二级炼金术士】 【血脉：森林之歌（白银阶）43%，驳杂血脉57%】 【能力：心智洪流】 【综合评价：精神力得到质变，对血脉能力的操控精度大幅提升，血脉纯度缓慢提升，不建议强行纯化】 关掉系统，转过头，他平静地看向门口那个依旧处于震撼中，身体紧绷的女人。 维林想到了什么，转身从培养架上取来一份石肤软藤幼苗。 这是他测试新能力的第一个试验品。 维林闭上眼，【春律信使】 庞大的精神力触手蔓延而出，探入藤蔓，维林的控制原本就只能到此为止——將整棵幼苗视为一个单位进行催化刺激。 但此刻精神力深入藤蔓內部，它绕过了木质部、韧皮部，將所有力量凝聚成一个个“斑点”灌注於表皮。 嗡—— 石肤软藤在他手中发出一声轻微的震颤。 它没有疯狂生长，也没有立刻硬化，而是在原本满是结晶的藤蔓表皮上，钻出了一根根细密、尖锐、微微向后弯曲的坚硬倒鉤。 原本只是单纯防御和阻碍的石肤软藤，此刻变成了更具杀伤力的模样。 一个全新的战术在他脑中成型。 维林放下手中的试验品，抬起头。 他平静地看向门口那个依旧处于震撼中，身体紧绷，连呼吸都忘了的女人。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现在，你还觉得，我品味独不独特......重要吗？” ...... 新生镇外，一处隱蔽的山丘背后。 两个穿著灰色亚麻布衣的男人正趴在灌木丛中，其中一人双手施法维持著【鹰眼术】。 “头儿，根据探子回报，『海妖之歌』號的那些货物，就是送到了这个小镇，看车辙印，这次带来的东西比上次还多。” 维持著法术的男人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著惊讶。 “货物就堆放在露天广场，天啊，又是那种密封的木箱，堆的跟个小山似的。” “嘿！我看到海狼那个蠢货了，他正指挥著镇子里的守备队操练......那些人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另一人，被称为“头儿”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用炭笔在上面飞快地记录著。 “那个『神秘草药师』，肯定就藏在这个镇子里。” 他眉头紧锁。 “能让金帆商会的『银髮魔女』亲自跑一趟，还调动这种规模的物资，这个镇子的领主......叫维林·克莱因是吧？他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鹰眼术里的景象再次变化。 他看到了那辆华丽的马车，看到了卡洛琳·钱寧匆匆走过的身影。 “她......换了裤子？这可不常见！怎么......跑那么快？让狗撵了？” 维持鹰眼术的男人嘀咕了一句，“看样子，她不打算很快离开。” “这些我都记下来了，”头儿的声音变得严肃，“你好好看看物资的种类，上次我们的人闻到了浓烈的粪便臭味，这次肯定也一样。这个维林·克莱因，他的职业可能与某种原始祭祀有关，不是一个正统的施法者，很有可能是一个掌握古老禁忌巫术的沼泽巫师。” 他停下笔，抬头望向新生镇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对赏金的贪婪。 “通知商会，我们的目標已经锁定。下一步是接触，然后是......控制。” 男人合上册子，两人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身后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丘之上，只有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 一场风暴，正在所有人毫无察觉的角落里悄然匯聚。 第90章 超凡世界的入场券 新生镇的清晨，薄雾尚未散尽。 一支成分复杂的队伍在营地前外集结完毕，准备深入那片危机四伏的沼泽。 维林·克莱因站在队伍最前方，他的身后是17名成员。 法师学徒里奥紧紧跟在他身侧，怀里抱著一根白蜡木法杖，神情紧张。 三名曾经属於灰狼佣兵团的精锐，如今已是新生镇守卫队的核心，他们沉默地检查著自己的镶钉皮甲和短剑，动作熟练。 两名肤色黝黑的壮年猎户背著短弓，腰间掛著剥皮小刀，他们是这次行动的嚮导，对沼泽的了解无人能及。 奥拉·石须身后跟著十名同样装备简陋却身形剽悍的部下，他们负责押运物资，同时也是队伍的后备战力。 探险队的护卫也並非全是人类，虫后莎拉由维林隨身携带，五十只巴德尔蜣螂，则悄无声息地分散在队伍周围的草丛与地道中。 七月的沼泽，像一个巨大的蒸笼。 闷热的空气粘稠得可以拧出水来，腐烂植物的气味无孔不入。 漫天的蚊虫疯狂地扑向任何暴露在外的皮肤。 但探险队没有受到太多骚扰，每个人都在衣领和袖口涂抹了一种气味刺鼻的绿色绿色药膏。 这是维林出行前专门准备的驱虫药剂，其效果远超猎户们世代相传的烟燻草。 队伍严格执行著维林的另一条命令——只饮用煮沸过的水。 这让几个前碎岩者骑士颇有微词，但在护卫们严厉的目光下，无人敢於违抗。 行军的第三天，儘管所有人都汗流浹背，面色疲惫，但没有人因为腹泻或疾病倒下，这在以往的沼泽拓荒队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蹟，所有人都承认了开水的功劳。 行进到中午，队伍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土丘上休息，维林打开水囊喝了一口凉凉的开水。 他的目光扫过营地，最后停在了一个角落。 里奥正躲在那里，他拿出一个小瓶，上面有印有“启源会”的印戳。 他倒扣出小瓶里的最后一滴墨水，涂抹在手指上，拿著一块木板，一笔一划的绘製著符文，那是光亮术，施法者学徒接触的第一个基础符文结构。 一点微弱的白光在他指尖凝聚，摇曳不定。 噗—— 光芒熄灭了，升起一缕青烟。 里奥被呛得咳嗽了两声，脸上满是懊恼。 维林对他的印象很不错，一个努力的小伙子，便看著他，打趣道。 “怎么，墨水用完了？” 一语双关，让里奥的脸刷的一下涨得通红，他猛地站起身，窘迫地低著头，双手在裤子上擦了又擦。 “大人......这个是要扔掉的......我觉得还有......就......“ “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想知道，如果在魔法学院里，你练习一次光亮术，要多少钱？” 维林撕下一块硬邦邦的肉乾拋了过去，里奥接住肉乾却没有吃，他似乎在维林平静的语气中找到了些许安全感，紧绷的肩膀稍稍放鬆。 “如果......如果是在魔法学院里，导师会要求我们每周至少消耗三张標准羊皮纸和一瓶『月光墨水』，来完成光亮术的符文绘製练习。”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计算那个数字。 “仅仅是这些材料每周大概就要费掉30个铜叶。” 维林在心里迅速换算，这相当於一个熟练工匠四天的工资，只为了练习一个基础法术。 “这还不是全部，大人。”里奥的声音低沉下去，“真正的费，是从接触『血脉』开始的……每个月一次的深度冥想，需要租用学院的『以太静室』，两时就要一个银月！” “想要提升血脉，还需要食用符合自己血脉特性的高级魔兽食材，一人份三级魔兽的血肉，黑市价格至少要一个金阳。” 里奥的头垂得更低了，“所以绝大多数没有背景的学徒，终其一生也只能给某个贵族老爷当一辈子的契约法师，他们用劳碌的一生去偿还年轻时欠下的债务……最终也只能达到三级或者勉强晋升四级，他们永远也无法真正的……自由。” 维林没有说话，他看著眼前的火焰，火光映照在他酒红色的瞳孔里，没有波澜。 这又有什么意外的呢？ 统治阶级天然带著建造阶级壁垒的欲望。 美国石油大亨洛克菲勒曾说过：“我不迎接竞爭，我摧毁竞爭者。” 异世界也不外如是，贵族们通过金阳、资源和信息壁垒，將超凡的入场券抬的高高的，让平民望尘莫及。 忽然，维林又想起了什么。 “那你为什么会加入金帆商会？” “因为……因为金帆商会给的契约是最好的。”里奥的语气轻快了许多。 “这里不在乎你的出身，只看重你的能力，商会的契约虽然也严苛，但它更像是一份投资。” “他们会为你提供资源，而你需要用自己的能力，为商会创造价值来偿还，虽然大部分收益也归商会，可契约明確规定了你个人可以保留战利品和研究成果的一部分。” “最重要的是，金帆商会债务有还清的那一天。”他紧紧攥著手里的木板，像是攥著唯一的希望。 “只要你足够有能力，你就有机会还清一切，成为一个自由的法师。这在贵族那里是绝无可能的！” 维林没有再问，他看向远处，目光穿过摇曳的火光和扭曲的树影。 卡洛琳，那个总是穿著华丽裙装，用高傲和刻薄来武装自己的女人，並没有只顾著扩大她那个商业机器。 竟然还有意的留了一扇门，一扇能让李奥这样的人看到名为『希望』的门，这让他有些意外。 远征的第五天，队伍已经深入沼泽腹地，周围的景象变得愈发诡异。 因为里奥的引导，队伍渐渐找到了正確的方向，空气中的以太浓度在稳定地上升。 “大人，”里奥突然停下脚步，闭上了眼睛，“在那个方向……很强烈，就像……就像一轮皎月。” 他指向左前方，队伍立刻停下，所有人都压低了身体，老兵们无声地拔出了腰间的短剑。 他们没有直接前进，而是在老猎户芬恩的带领下绕上了一道被灌木丛覆盖的缓坡。 越往前走，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浓。 “前面有东西！” 第91章 老朋友灰沼巨鱷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老猎户芬恩，抬起了右手。 眾人立刻戒备起来，守卫队员们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冰冷的金属贴著潮湿的手心。 隨著越来越接近，眾人闻到了一股味道，在浓郁的腐烂气味中掺入了带著甜腥气息的新鲜味道。 维林拨开一片巨大的蕨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瞳孔一缩。 体型像牛，但长著四只眼眶的怪物被某种巨力撕成了两半。 它的血肉被啃食的乾乾净净，只剩下森白的骨架和一张破烂的皮。 “是四眼沼牛，二级魔兽。” 猎户的声音有些发乾，“看这伤口，是被一口咬断的。” 队伍继续向前，类似的残骸越来越多，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的三趾脚印。 每一个脚印都有脸盆那么大，深深地印在乾涸的泥地里。 “灰沼巨鱷，”老猎户辨认认出了脚印的主人，他的声音里带著惧怕，“咱们的老朋友了。” 奥拉·石须看著那脚印粗声粗气的骂了一句。 “妈的，这帮长了腿的钱包。” 他身后那几名部下虽然也因为那巨大的脚印而紧张，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无法掩饰的贪婪。 灰沼巨鱷的皮，那可是上好的制甲材料。 然而当他们终於小心翼翼地绕上一处地势较高的缓坡，当下方那片洼地的全貌，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时。 那一点点可怜的贪婪，瞬间蒸发的无影无踪。 下面，根本不能称之为巢穴。 那是一个鱷鱼王国。 一个巨大的环形洼地里，密密麻麻到处都是灰沼巨鱷的身影。 体型稍小的，约莫两米长，它们是尽忠职守的哨兵，在浑浊的泥水与骸骨之间来回游弋，橙黄色的竖瞳扫视著领地的每一寸边界。 体型更庞大的成年个体，身长轻易超过四米，它们懒散地將半个身子埋在泥浆里，只露出一截截长满了苔蘚，烂木头般的脊背。 粗略一数，至少有五十多头。 “石须在上......” 奥拉的手死死抓住运货马车的木质围栏，坚硬的木料在他的掌心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这哪里是来探险的？ 这分明是来给鱷鱼群送饭的！ 队伍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然而在恐惧气氛中，有两个人的反应显得格格不入。 法师学徒里奥，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脸上泛起一阵潮红，喝醉了酒似的。 他非但没有被嚇到，反而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不顾空气中的异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以太......好浓郁的以太......” 他的声音如同梦囈，“它们在呼吸......是的，没错，整个洼地都在跟著它们一起呼吸......哦，造物造物主啊，这是一个活的......这是一个活的魔法阵！” 周围的士兵们，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悄悄地瞥著他。 而维林，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未曾在那巨鱷身上停留超过一秒钟。 他在检索更有用的信息，视线快速扫扫过整个洼地——水网密布，泥沼遍地，怪石点缀其中。 一头潜入水中的巨鱷引起了维林的注意，那庞大的身躯只在浑浊的水面留下一道微不可查的波纹，便消失无踪。 他心中一沉，这片泥沼是他们的领域，是天然的猎杀场。 而自己所倚仗的巴德尔蜣螂，优势在於掘地突袭和阵地战。 在这片没过脚踝的泥水里，它们的掘进和组织能力將被烂泥吞噬，坚硬的甲壳也无法让他们在泥沼中自由行动。 敌人的主场优势几乎是压倒性的...... 地形观察之余，维林还在查看细节。 由於距离有些远，维林没办法直接使用【查看】，他一边扫视著巢穴各处那些不起眼的植物，一边回忆瓦勒里乌斯为他传授的《魔法植物大全》。 几块岩石的缝隙中生长著一丛丛暗红色的草本植物。 叶片肥厚，边缘带著锯齿，顶端凝聚著一颗颗血珠般的液体。 【龙血草】 不错，狂暴药剂的核心材料。 他的目光又转向洼地靠近中心的一片水潭，那里水质清澈，与周围的泥沼格格不入。 水面上漂浮著十几朵半开半合的莲。 【月光睡莲】 能够稳定精神力，是製作终结冥想药剂的主材，十分畅销的商品。 但是......有点不对劲，维林的眉头皱了一下。 那些月光睡莲，它们的生长分布並非杂乱无章。 它们围绕著水滩的边缘，构成了近乎完美的圆形。 每一株睡莲的距离，都近乎相等，这明显不属於自然生长的范畴。 “里奥，”维林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法师学徒的梦囈，“你看那些月光睡莲，它们生长得......是不是太整齐了？” 里奥一愣，顺著维林所指看去，下一秒，猛地闭上眼，精神全力感知。 “不是整齐，大人！”他脸色煞白，声音抖的不成调，“是......是引导！所有的以太流都被引导了！中心......洼地最深处......那个正在沉睡的大傢伙！它......它就是漩涡的中心！” 维林顺著他颤抖的手望去。 那里，有一座如小山般隆起的巨大阴影，大部分身躯埋在泥浆下，只有一小段布满嶙峋骨刺的脊背暴露在外，隨著某种沉重的韵律轻微起伏。 “所有的以太，所有的能量，都先进入他的身体，而后再呼出来！” 里奥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他的手在空中虚画著，试图描绘出那无形的以太流。 维林脑中的迷雾被一道闪电击穿。 他想起了前世看到的某些共生现象，眼前这一幕，何其相似。 怪不得这么多年，一直棲息在灰海沼泽深处不出来。 怪不得小小沼泽能繁殖出这么多巨鱷。 这头沉睡的巨兽，它不是在睡觉。 它是在用自己的力量，为整个族群培育一片高產的魔药田圃。 它在“种田”。 维林缓缓收回了远眺的目光。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那些因恐惧和贪婪而神色各异的部下。 挑战，前所未有。 回报，亦难以估量。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在他眼前，这不是绝望的死地，而是一篇等待下笔开题的论文。 “看来，”维林饶有兴致地开口，“我们得为下一步计划做些准备了。” 第92章 外围调查 维林收回目光，他的平静与周围探险队员们脸上凝固的恐惧，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诸位，”他转过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这片沼泽所呈现的景象，確实足以令最勇敢的战士心生畏惧。”他的话没有起到任何安慰作用，反而让几名守备队员握著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 维林没有理会这些反应，他继续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调开口。 “但你们要明白，他们是魔兽，这意味著他们被本能牢牢束缚——领地、繁衍、进食……他们的行为模式在千百年间都不会有任何大的改变。他们是可预测的，可计算的。” “一个三级魔兽盘踞的巢穴，只要拥有足够的利益。放在公国的任何一个繁荣省份，早就会被闻讯而来的骑士团与冒险者们反覆爭夺，直到这片土地被彻底榨乾。”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眾人。 “它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地繁衍至今，原因只有一个——是因为它足够偏远，足够不为人知。” “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付出一些成本，然后收穫超额回报。” 这番剖析，让堵在眾人心头那块名为恐惧的巨石鬆动了。 他们从未站在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在他们眼中这是绝境，在维林眼中，这只是一个被等待开发的资源点。 然而总有不和谐的声音。 “说的轻巧！”奥拉·石须粗哑的嗓音打破了短暂的寧静，“成本，以我老爹的战斧发誓，我们这十几號人，给那头最大的傢伙塞牙缝都不够，我们就是成本！” 这位混血矮人即便手无寸铁，言语中的暴躁也未曾减少分毫。 他身后的几名骑士，虽然没有做声，但他们投向维林的眼神里同样充满了怀疑。 维林没有看他，只是轻轻地打了个响指，一个无声的命令。 沙、沙、沙。 细微的摩擦声响起，奥拉和他部下们周围的土地忽然开始鬆动。 五十只磨盘大小的黑色甲虫，悄无声息地从泥土中钻出，它们漆黑的甲壳，在阴沉的天光下泛著冷光。 这些巴德尔蜣螂组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形，將所有前碎岩者骑士团的成员围困在內。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嘶鸣，只是沉默的矗立著，犹如五十座冰冷的墓碑。 奥拉的咒骂音效卡在了喉咙里，他感受不到任何杀意，但那种被绝对力量锁定的感觉，比直接威胁更让人窒息。 这时维林才將目光转向他。 “奥拉·石须，你的战斧並不在此处，而我的这些部下，虽然只是带来了一部分，进攻或许勉强，但守护一处营地绰绰有余。 奥拉的手臂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但无可奈何的现实。 最终，他缓缓地放下了拳头，“你想怎么做？” 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把这几个字磨出来的。 “很简单，”维林直起身，“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轮班监视巨鱷巢穴。我要知道每一头鱷鱼每天打几个滚，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排泄，巡逻路线有几条，哪几条路线是重合的……” “我要把它们所有的行为，都变成可以量化的数据。”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膏瓶丟在地上。 “把你们身上那股香喷喷的驱虫草药洗掉，换上这个。从现在起，蚊子，水蛭都是你们的亲密战友。郊游结束了，欢迎来到真正的沼泽，先生们。” 奥拉·石须死死地盯著地上的药膏瓶，几秒后，他弯下腰，用两根手指极其费力的把它捏了起来，就像捏著自己的尊严。 接下来的两天，对奥拉·石须而言，是比之前“做实验”还难熬的酷刑。 他像一截烂木头般趴在泥泞的观察点，呼吸中满是药膏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蚊群是一层挥之不去的黑纱，在他耳边嗡鸣。 更可怕的是水蛭，他亲眼看到一名手下从大腿內侧拔下来一条婴儿手臂粗的水蛭后，当场就休克晕厥了，醒了之后还得继续观察远处那些庞然大物。 第一天，他记录下的一切都混乱不堪。 “目標a，打滚一次。” “目標c，进食，对象：四眼沼牛。” “目標f，交配（？）” 这些记录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纯粹是维林想出来折磨人的主意。 但到了第二天下午，当他按照维林的要求，將两天记录的巡逻路线用不同粗细的炭笔绘製在同一张兽皮上时，他的手僵住了。 七条看似杂乱的巡逻路线，竟然在三个特定的区域出现了高度重合的交匯点！ 而这三个点，无一例外，都是视野开阔、易於埋伏的攻击位置。 他昨天记录的“目標c进食”，就发生在其中一个交匯点附近。 它们不是在乱逛，它们在守卫自己的餐桌！ 一股寒意从奥拉的脊椎窜上后脑。 他忽然理解了维林口中的“可量化”是什么意思了。 当他再次抬头看向远处那些庞然大物时，眼神里除了畏惧，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理解”的东西。 除去奥拉等出“外勤”的人，剩余两人也並不清閒。 里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拿著一根炭笔，在乾燥的兽皮上飞快地描绘著什么，洼地中那庞大的以太流动让他痴迷，蚊虫的叮咬完全无法干扰他。 而维林，他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木质高台上，手持单筒望远镜，一动不动地观察著远处的鱷鱼王国。 又变回了前世参加原生动物野外调查的模样，他將所有观察到的信息用简练的符號记录在一个油布包裹的笔记本上。 两天的时间，这片在旁人眼中混乱而致命的巢穴，在维林眼中已经变成了一张由无数数据支撑的调研报告。 维林发现，它们的社会结构等级森严。 最外围的哨兵等级最低，也最容易被惊动，它们依靠一种低沉的吼声传递警报，但这种声波在水下的传递距离不超过一百米。 部分巨鱷竟会定期维护巢穴，並將刚孵化的幼崽小心地转移到更安全的隱蔽水域，其协作性远超野兽本能。 绝大多数成年巨鱷在没有闻到血腥味的情况下，每天有超过20个小时处於半休眠状態，以节约能量。 它们是完美的伏击者，却不是优秀的追猎者。 第三天清晨，当奥拉拖著满是泥浆和伤口的身体回来交班时，维林终於停下了笔，他没有看自己写的总结报告，而是抬起头，目光越过奥拉，看向他身后那些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部下们。 “数据够了。” 维林把笔记本合上，轻轻拍了拍手掌，引起眾人的注意。 他看著奥拉，露出了一个让后者毛骨悚然的微笑。 “下一步，我们去抓个活的回来。” 第93章 追逐战 维林收回目光，那份平静让奥拉·石须感到一阵无由来的烦躁。 “我们的数据还缺少一个关键实体做验证。”维林从高台上走下，他的靴子踩在泥泞的土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我需要知道，它们在面对直接的物理伤害时，身体各部位的抗性閾值，以及在应激状態下的行为模式。” 他停在空地前，其余的人也渐渐聚拢过来。 “计划，非常简单。”维林隨手拿起一根树枝，蹲在地上画起简易的路线图。 “我们利用血液的气味，將一头离群的个体吸引过来。” 他指向不远处一丛茂密的灌木。 “我的蜣螂们会埋伏在那里，当目標进入预定区域，它们会完成控制工作。” “里奥，你带著你的人，负责把目標绑好。如此，我们就会获得一个活的样本。” 维林这种略有儿戏的轻描淡写，反而驱散了眾人心中最后一点恐惧。 是的，恐惧已经被折磨与麻木取代了。 两天的潜伏生活，已经让他们体內最后一丝对巨鱷的恐惧，连同多余的精力一併榨乾。 在他们眼中，那些沼泽里的庞然大物不再是危险的魔兽，而是一群遵循固定模式进食、排泄、巡逻、交配的野兽。 没有人提出异议。 奥拉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將视线从那个草图上移开。 他內心的某个角落，甚至在期待著一场真正的廝杀，来洗刷这两天如同臭虫般潜伏的憋闷。 里奥握著白蜡木法杖，手指在杖身上轻轻敲击，口中念念有词。 里奥握著白蜡木法杖，手指在杖身上轻轻敲击，口中念念有词。 维林叫住里奥，神色严肃地吩咐道：“在准备法术前，你先去马车里把那些『货物』拿出来，带上莎拉，在周围做一些『安全措施』。” 计划的执行过程枯燥得像是一场排练好了的戏剧表演。 几只开膛破肚的兔子被放置在预定地点，浓郁的血腥味顺著潮湿的微风飘散。 一头体型明显小於同类的灰沼巨鱷，被血腥味吸引，小心翼翼地朝这边挪动。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它的动作迟疑，充满了年轻生物对未知区域的警惕。 它停在距离兔子十米远的地方，琥珀色的竖瞳扫视著四周——一切都很平静。 它最终没有抵抗住食物的诱惑，迈开了脚步。 就在它將头颅伸向那几只兔子的瞬间。 沙，沙，沙—— 它脚下的地面活了过来。 十只巴德尔蜣螂破土而出，动作整齐划一，瞬间以灰沼巨鱷为圆心，组成了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没有嘶鸣，没有咆哮，只有甲壳与利爪摩擦泥土的声音。 年轻的巨鱷发出一声惊恐的吼叫，但已经太迟了。 甲虫们一拥而上，有的用巨大的独角顶住它的下顎，阻止它撕咬；有的用沉重的身体压住他的四肢与尾巴，將其死死钉在原地。 年轻的巨鱷疯狂挣扎，掀起大片泥浆，但每一分力量都被牢牢锁死。 片刻之后，它便力竭了，只能发出不甘的呜咽。 一次微不足道，却又堪称完美的捕猎行动。 奥拉带著几人上前，他双手抓住巨鱷的上下鱷吻，双臂青筋暴起，面色忽地涨红。 “喝——！” 巨鱷的嘴，竟被奥拉生生掰开！ 其余几人一边帮忙，一边把浸透了麻药的布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奥拉这才抽手，短短几秒，他像刚跑完马拉松似的浑身大汗淋漓。 眾人也马不停蹄地把猎物五大绑。 就在这时—— “吼——！！！” 一声饱含怒火的咆哮，从沼泽深处的巢穴中心炸响。 那声音如有实质，化作衝击波扫过整片区域，水面剧烈震颤。 所有人的耳膜嗡嗡作响。 水面下，一个庞大如山丘的阴影猛然抬起了头。 那头沉睡的鱷鱼首领甦醒了。 它的体型比任何一头成年巨鱷都要大上整整一倍，墨绿色的鳞甲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一双好似流动著熔岩的巨眼，死死锁定了远方被俘的族人。 在它身后十余头最雄壮的成年巨鱷也纷纷从从半休眠中惊醒，它们组成一个锋矢阵，簇拥著它们的王。 “轰！” 鱷鱼首领没有丝毫犹豫，带领著它的精锐卫队衝出了巢穴。 “操！这首领能感应到子嗣！快！带上它撤退！”奥拉的反应最快，他衝著手下大吼，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变形。 维林却异常冷静，“虫群，执行一號方案，阻滯。” 他身后的莎拉触角连连摇摆，带著大半巴德尔蜣螂，扛著被束缚的巨鱷向高地后方撤退。 被留下的五十只，则原地组成了一面黑色的盾墙。 鱷鱼首领带著它的卫队在泥沼中衝锋，那根本不是爬行，而是在齐腰深的水中滑翔，速度快得令人绝望。 还没等奥拉等人跑出几步，两股洪流猛的撞在了一起。 然而就在接触的瞬间，那十余头精锐巨鱷的体表同时亮起了一层浑浊的土黄色光晕。 “鏘！鏘！鏘！” 一头精锐巨鱷撞上盾墙，它体表的土黄色光晕猛然亮起，巴德尔蜣螂无坚不摧的独角，狠狠顶在光晕上，爆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擦出一溜火星，却仅仅让光晕凹陷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下一刻，巨鱷那布满狰狞獠牙的巨口猛然张开，像一把液压锤般合拢，咬在一只蜣螂的背甲上。 “咔嚓！” 伴隨著甲壳碎裂的脆响，蜣螂黑色的体液喷溅而出。 仅仅一次衝锋，维林引以为傲的虫群阵型便被彻底凿穿，七零八落。 “撤！快撤上高地！”奥拉一边大吼，一边拖著一个几乎嚇软了腿的下属亡命飞奔。 泥浆在脚下飞溅，每一次抬腿都像是与沼泽进行决力。 奥拉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身后那如同战鼓雷动的沉重脚步声，每一次响起，都让他的心臟隨之停跳半拍。 他回头瞥了一眼，只看到一片墨绿色的洪流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碾过泥地。 所过之处，灌木丛像麦秆一样被轻易压倒。 里奥法杖前指，一道【迟缓术】射出，紫黑色的魔法刚套上一头巨鱷身上不到五秒，便被它体表的土黄色光晕衝散。 高地临在近在咫尺，坚实的干地就是生机！ 巨鱷首领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吟。 “小心！它体內的以太在沸腾！”里奥的警告声几乎被淹没在混乱中。 眾人回首观察，只见巨鱷首领浑身亮起青蓝色的魔法辉光，四肢奔跑的频率猛然加快，整个身躯竟如离弦之箭般，速度暴增一截！ “它要上来了！”一名守备队员，发出绝望的尖叫。 第94章 逃离 那庞大的身影已经衝到了坡底，再有一次呼吸的工夫就能追上落在队尾的几人！ 里奥忧心忡忡地看向依旧不紧不慢跟在最后的维林，几乎想冲回去拉他一把。 而维林终於等到了他与首领之间那个完美的距离。 一道意念传入后方莎拉的脑海。 同时维林也脱口而出：“四號方案！” 正护送著样本撤退的虫群中陡然分出二十几只巴德尔蜣螂。 它们巨大的身躯在泥地里画出一个弧线，调转方向，朝著那头巨鱷首领悍然折返，漆黑的甲壳组成了一道逆流的潮水。 里奥心领神会，他猛然回身，白蜡木法杖指向那头狂暴的巨兽。 【缠绕术】 数根坚韧的藤蔓破土而出，它们带著绿色的微光，像蟒蛇一样缠向巨鱷首领的四肢。 巨鱷首领的衝锋之势，被这突如其来的阻碍遏制了微不足道的一瞬，藤蔓在它肌肉的膨胀下寸寸断裂。 但就这一瞬，足够了。 维林的双眼隔著飞溅的泥浆与混乱的气流，牢牢锁定了那头巨兽。 【查看】 一行行冰冷的数据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灰沼巨鱷首领】 【等级：三级】 【血脉：食腐龙鱷（白银阶63%），泰坦地龙（黄金阶8%），驳杂血脉29%】 【能力：龙威怒號，大地壁垒，潮汐衝锋，死亡翻滚，水下呼吸，重甲】 【综合评价：生命能级接近4级界限，具有智慧的强大魔兽，非常重视族群繁衍。有短途衝刺的能力，撕扯能力极强，防护力强，善於水下作作战，拥有微弱的黄金阶血脉，具备极高的培养价值和危险性】 泰坦地龙，黄金阶。 维林迅速记录並封存了这段信息。 眼下的威胁，才是需要处理的第一优先序。 他猛然转身，双腿发力朝著高地狂奔，他的速度並不比那些常年锻炼的护卫更快，甚至因为体质原因还略有不如。 鱷鱼首领挣脱了最后一根藤蔓的束缚，熔岩般的巨眼重新锁定了维林。 它已经看出了，这个看似最弱小的人类，却是这群恼人虫子的指挥官。 杀了他，一切都会结束。 它再次加速，庞大的身躯在泥沼中犁开一道深深的沟壑。 折返回来的巴德尔蜣螂们已经一头撞在了他的侧面。 这些甲虫放弃了所有防御，用最野蛮的方式，以独角为矛，以甲壳为锤，狠狠地撞击著。 鏘，鏘，鏘。 金属撞击声与甲壳碎裂声同时响起，鱷鱼首领体表的土黄色光晕不断闪烁。 每一次撞击，都让它的衝锋轨跡发生一丝偏离。 它被彻底激怒了，巨鱷首领脚步未停的同时，后腿猛然发力，巨大的动能让它快速转身，那条工程锤般的巨尾，携万钧之力横扫而出。 砰！ 十几只巴德尔蜣螂瞬间被瞬间抽飞，黑色的体液在空中爆开，沉重的甲壳在半空中就已四分五裂。 “维林大人！”里奥发出惊呼。 “別管他，快跑！”奥拉一把拽住一个想要回头的护卫，用尽全身力气將他推上高地，“执行命令！” 他自己，却停在坡顶。 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紧绷如铁。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等这个“仇人”。 是为了看看他会不会被巨鱷追上一口吞掉？ 还是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 奥拉想不明白。但是，如果维林死了，他永远都无法知道，那个只会算计敌人的维林，哪来的勇气去用命去换一次回头。 他感觉自己喉咙发乾，一股无法言喻的燥热从胸膛里炸开。 他想骂娘，想咆哮，但他妈的什么都骂不出来。 眼看鱷鱼首领已经挣脱束缚，离维林的后背不到十米。 “操！” 奥拉怒吼一声，不再犹豫。 他从坡顶猛地抓起一块人头大小的岩石，用尽全身力气朝著鱷鱼首领那只巨大的眼睛狠狠掷去！ 石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鱷鱼首领甚至都懒得躲闪，任由那石头砸在他的眼眶骨上。 “砰！” 一声闷响发出，石头碎成几块，没能阻碍半分冲势。 但四级骑士的力量终究是让它吃了疼。 那熔岩般的巨眼从维林身上挪开了一瞬，怨毒地瞥了一眼坡顶的奥拉。 就是这一眼，维林抓住机会。 他將右手按在了身下土地上，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的手掌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春律信使】 嗡——！ 大地开始震颤。 並非地震那般剧烈，而是接连不断的低频震颤。 从维林身前到追击而来的鱷鱼群之间，这片刚刚被踩踏的一片狼藉的坡地上，无数绿色的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 它们是预先埋好的石肤软藤。 隨著精神力的刺激，藤蔓们扭曲，疯长，彼此缠绕。 它们长出了尖锐的倒刺，柔软的枝丫很快就变得如同钢丝。 仅仅一次呼吸，一米多高，十余米宽，由无数石肤软藤盘错而成的绿色壁垒拔地而起。 轰！ 一马当先的鱷鱼首领一头撞进了这片疯长的植物之墙。 没有摧枯拉朽，只有噼啪作响的撕扯声，无数带著倒刺的藤蔓被崩成直线，勒进它的鳞甲缝隙。 它的冲势被硬生生遏制，庞大的身躯在惯性下向前拱起，整面墙都发出了“嘎吱”的呻吟。 无数根系被从地下拽出，却有更多的藤蔓疯狂生长，层层叠叠地將它缠住。 它终於停下来了。 跟在它身后的精锐卫队，同样一头扎进了这片绿色的监牢。 它们的大地壁垒能抵挡物理衝击，却无法隔绝这些无孔不入的植物。 维林趁此机会，一把抓住旁边等待的巴德尔蜣螂的甲壳，翻身而上。 奥拉怔在原地。 他瞪大了眼，看著那道从容翻上虫背的身影和那似曾相识的绿墙。 嘴角不自觉的裂开，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怪笑。 果然，又是他妈的这个鬼东西。 这个混蛋，果然还有后手！ 笑罢，他也扭头狂奔。 维林的身影终於出现在坡顶，他一个踉蹌险些跪倒在地，幸好及时扶住了一旁的岩石。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生出细密的冷汗，胸膛剧烈的起伏著，但他抬起头时，那双酒红色的眼眸依旧清明。 他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確认无人掉队后，用略带沙哑的声音下达指令。 “撤退！” 莎拉指挥著倖存的巴德尔蜣螂，连同那些抬著样本的甲虫。 迅速跟上维林的脚步，向著高地后方的密林深处撤离。 第95章 统一意见 鱷鱼首领的咆哮撕裂了沼泽的寧静，那是那是它在宣泄暴怒。 它庞大的身躯撞碎了最后一截藤蔓，巨眼扫过狼藉的坡地。 然而偷走它子嗣的那些渺小生物，已经彻底消失在密林的深处。 空气中，只剩下那头被俘幼崽微弱的悲鸣，以及那个人类指挥官残留的气味。 这是它漫长生命中从未体验过的耻辱。 在它的认知里，这些两足直立的生物脆弱、胆小，是偶尔可以调节口味的点心。 他们会因为恐惧而献上祭品，或者在远远看见自己时就仓皇逃窜。 他们不过是这片沼泽生態链中无足轻重的一环。 可今天，这群虫子不但偷走了它的子嗣，还用那种可笑的绿色藤蔓阻碍它。 最不可饶恕的，是那个自始至终没有慌乱的指挥官。 他弱小的身躯不值一提，但似乎藏著奇异的能力。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巨鱷首领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命令卫队返回巢穴。 它会记住这个气味。 下一次，它会碾碎他的骨头。 ...... 新生镇，领主府邸的议事厅內。 气氛压抑。 那头被捆成粽子的小巨鱷在墙角发出悲鸣，不断挑动著眾人的神经。 奥拉·石须坐在桌子的最末端，离维林最远的位置。 这位暴躁的男爵先生坐得笔直，像一个码放整齐的火药桶——看似正常，实则隨时会爆炸。 他粗壮的双臂环抱胸前，下巴抬得老高，一副“老子已经不欠你什么了”的架势。 这一路上，他用自己的行动换来了维林的些许尊重，但这並不代表他会摇尾乞怜。 “这称不上是一场战斗，维林大人。我的意思是，这根本不是我们可以对抗的敌人。”里奥率先开口，他的脸上毫无血色，紧紧握住法杖。 “那头首领体表的土黄色光晕，几乎免疫了我的延迟术。” 瓦勒里乌斯，捋了捋他白的鬍子，接过了话头。 “是的，那是【大地壁垒】，一种中级防御魔法，对物理和魔法攻击都有极强的抗性。” 他的话让本就凝重的气氛更加冰冷。 “不仅如此，它最后那段骇人的加速，应该是【潮汐衝锋】。坦白的说，维林你们能在他的追击下逃生，已经是一个奇蹟了。” “狗屁的奇蹟！”奥拉·石须的拳头“砰”地砸在桌上，震得所有人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那就是走了狗屎运！” 他像一头被困住的熊，在房间里烦躁地来回踱步，靴子踩得地板咯咯作响。 “维林，我承认你有胆量，但勇气不能让刀剑变得更锋利。” “你想让我去猎杀那头怪物，可以！”奥拉猛地一拍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我奥拉从不畏惧强大的敌人！” “但是！”他向前一步，“你得拿出诚意！” “给我的人换上最好的装备！还有酬劳！我们是你的俘虏，不是你的奴隶！为一场九死一生的战斗付出生命，需要一个能让我们心甘情愿的价码！” 奥拉的这番话，让原本紧张的气氛出现了鬆动。 “奥拉男爵说的有道理，维林大人。”捋著白鬍子的瓦勒里乌斯，谨慎地开口，“那头首领的力量……我们確实需要更周全的计划和准备。” “是的，”里奥也点了点头，惨白的脸上恢復了一丝血色，“我需要时间准备更具针对性的法术，或许……还需要一些昂贵的施法材料。” 议事厅里的意见，从恐惧和反对，渐渐转向了如何解决问题的务实討论。 “很好。”维林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首先，我要感谢诸位的坦诚。你们的恐惧是合理的，那头首领的实力，也確实超出了预估。” 他没有直接反驳，反而先承认了眾人的观点。 “当然，”维林话锋一转，“我们不能只看到眼前的威胁。今年哭嚎之月时的洪水、灰沼巨鱷反常的出逃、以及那个正在我们脚下缓慢復甦的『以太富集区』，种种跡象都指向一个更可怕的可能——灰海沼泽的深处，藏著一头真正的五级魔兽。” “隨著以太富集区的波动越来越强，那头魔兽，必然会被吸引过来。它会驱赶灰沼巨鱷，然后，把这里变成它的巢穴。到那时，新生镇將首当其衝，化为齏粉。” “至於鱷鱼首领......它的强大是建立在公平对决上的。它对我们一无所知，而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们的数据，甚至还有一个活体样本。” “总之，我们在做足准备后剷除巨鱷巢穴，但准备时间越短越好。我们必须抢在五级魔兽反应过来之前，彻底控制那片区域。” “控制？” 瓦勒里乌斯白的眉毛拧成一团。 “一个正在復甦的以太富集区，意味著什么，我想两位施法者比我更清楚。” 他的目光转向里奥和瓦勒里乌斯。 “那是天然的魔药温床，是培养超凡植物和动物的绝佳土壤。” “更重要的是，持续而充沛的以太环境，能够加速我们战士的血脉进化，强化他们的躯体，提升我们的武备。” 奥拉停止了踱步，他不禁想到自己那群小伙子，如果都能激活血脉，三十名超凡骑士......那是足以影响一场小战役的决胜手！ 一个共同的目標，一个看得见的未来，將这些各怀心思的人暂时凝聚在了一起。 维林对此很满意。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將目光缓缓移向了长桌的另一端。 那里坐著卡洛琳。 她是这场会议中唯一没有发言的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隨著维林的目光，聚焦在了这位財主身上。 卡洛琳的脊背下意识地挺直了。 在维林有些灼热的注视下，她白皙的脖颈泛起一层细微的红晕。 她感受到了那股期待带来的压力，也听懂了维林描绘的蓝图，那不仅仅是为了对抗怪物，更是为了新生镇的未来。 一个拥有以太富集区的领地，其价值將不可估量。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新生镇和眾人的未来，而回报，则是难以想像的財富与权势。 她抬起头，迎上维林那双酒红色的眼眸。 “金帆商会，会为你提供战爭所需的一切。武器，药剂，人手......只要你开口。” 然后话锋一转。 “但是维林，我要的不是一场自以为是的自杀表演，我要看到回报，不要让我失望。” 维林笑了，那是找到同类的笑容。 “回报？卡洛琳，回报就在这里。” 他走到议事厅的角落，眾人的目光也都跟了过去。 那头被俘的鱷鱼见眾人望向它，再次挣扎起来。 第96章 弱点 一天后，一行人在维林的带领下进入了启源会。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明亮的空间。 地面是平整的灰色岩石，墙壁被打磨得非常光滑。 天板上数十颗发光的晶石被镶嵌在固定的凹槽里，投下均匀的白色光芒。 空气中没有药剂的怪味，只有一丝凉爽乾燥的气息。 金属长桌排列整齐，上面摆放著各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玻璃器皿与金属仪器。 一切都透露出充盈的秩序感。 奥拉·石须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他那双习惯了昏暗酒馆和战场的眼睛，在这片白光下甚至有些睁不开。 这地方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有点不安。 “欢迎来到我的实验室。”维林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几名穿著统一灰色制服的研究员推著一个金属台车过来，台车上躺著的正是那头被俘的小巨鱷。 它已经不再挣扎，腹部贴著几片闪烁著微弱蓝光的符文，显然是被施加了麻痹法术。 “初步物理分析完成了。”瓦勒里乌斯快步上前，递给维林一张羊皮纸。 维林低头看去。 【......鳞甲密度比同类高三成，弱点依旧在腹部......被肌肉层强化过......畏惧低温，生理活性会显著降低......】 “里奥，你有什么发现？” “大人，我用声波法术测试过了！”里奥的语气难掩兴奋，“我发现，只要用一个极其狭窄的特定频率去施法，就能对那头灰沼巨鱷產生奇效，引发它的恐惧情绪！” 维林眼前一亮，对里奥讚许地点头。 “很好。” 他转向瓦勒里乌斯。 “血液样本呢？有什么异常？” “异常？哦，不，维林，它很正常。”瓦勒里乌斯捋了捋鬍子，“就是一头很强壮的灰沼巨鱷幼崽的血液，生命力旺盛。” “是吗？”维林转过头，直视著老炼金术士，“大师，您不觉得奇怪吗？” 维林的思绪在飞速运转，【龙威怒號】这个能力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这个能力当时巨鱷首领没来得及使用，但很可能是一张威力强大的底牌。 龙威，通常伴隨著血脉压制和群体精神震慑，他必须要搞清楚，。 但......维林又无法解释情报的来源，所以只能引导这些顶尖的头脑自己撞向真相。 “一个能硬扛奥拉全力投掷的巨石，能无视里奥的迟缓术，还能爆发出『潮汐衝锋』的种群，它们的幼崽，只能得到一句『生命力旺盛』的评价吗？” 他向前倾身，目光如炬，“这些特性如果单独出现，可以说是天赋异稟。但当它们集合在一起，最大的可能就是源自於血脉的力量。” 这番话敲在老炼金术士心上，让他怔了一下......维林的质疑將巨鱷身上的特性像一颗颗散落的珍珠一样被串了起来。 “等等......”他喃喃自语，眼睛猛地亮起，“偏转衝击的鳞甲......【大地壁垒】......【潮汐衝锋】......古籍......亚龙种！” 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激动而变调。 “天哪！是血脉！是稀薄的常规手段无法检测的泰坦地龙血脉！我这个蠢货！我怎么会忽略！” “萃取媒介......龙舌兰草！对，必须用龙舌兰草的汁液做媒介才能显现！” 话音未落，老炼金术士像一阵风颳过，冲向了远处堆满瓶瓶罐罐的炼金台，嘴里疯狂地念叨著试剂名称，完全陷入了学者的癲狂。 实验室里，只剩下维林平静的背影和眾人震撼的目光。 “如你们所见，”维林转过身，声音將眾人的心神拉了回来，“我们的敌人並非不可战胜。它虽然很强大，但它不是神。只要是生物，就有弱点。”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开始下达指令。 “我们需要针对性的做一些准备，有心算无心，这是我们唯一的优势。” “奥拉。” 暴躁的男爵向前一步，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 “我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莎拉。” 奥拉的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他看了一眼站在阴影里，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的虫群女王。 让他和这个怪异的虫子“合作”？ “你的任务是找到巴德尔蜣螂破开成年巨鱷防御的方法。”维林继续布置，没理会他的表情，“莎拉会指虫群配合你进行测试，我会让瓦勒里乌斯给你配一些动物沟通药剂，你需要制定一套能够有效防御和杀伤敌人的行动策略。” 强迫一个猛將去做这种精细活儿，而且还是和一群虫子在一起。 奥拉的脸色黑的像锅底，但他最终还是闷闷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是正確的命令，而且......他也看到了那些虫子超常的纪律性。 “里奥。” “在，维林大人。” “瓦勒里乌斯很快就会確认，巨鱷首领体內拥有的稀薄血脉到底是什么。如果是泰坦地龙的话......它很可能拥有类似龙威的范围性震慑能力。你的任务有两个：第一，准备反制精神衝击的防护法阵和驱散法术。第二，把你发现的那个声波法术做成武器，我要它能覆盖一定区域，具备实战意义。” 里奥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正是他擅长的领域，他紧紧握住法杖，重重地点头。 “副会长阁下。”银髮魔女没有动作，只是抬眼看著维林。 “启源会的后勤和药剂生產委託你全权负责，我需要三种东西。” “第一，强化巴德尔蜣螂甲壳和力量的炼金药剂越多越好；第二，为奥拉准备一些附魔装备，让他能在那群畜生面前站得住；第三......” 维林看著她，语气变得郑重。 “我需要具备某种特性的植物，以及一些药剂和材料。” 卡洛琳的眼睛微微眯起，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乾脆利落地回答：“清单给我。” “好的。” 维林走向实验室最深处的一间独立隔离室，厚重的金属门在研究员的操控下缓缓开启，走了进去。 在门关上的前一刻，他回头。 “现在，轮到我了。” “我要为我们的敌人，准备一份他们绝对『喜欢』的大礼。” 第97章 无人知道的研究（三更求追读） 一周后的夜晚，领主府邸的餐厅里，长桌上铺著洁白的亚麻桌布。 烛火摇曳，將焦香脱骨的牛肋排映照得更加诱人，银质餐盘里，盛放著淋了蜜汁的鬆饼和奶酪，空气中瀰漫著酒香、肉香和燃烧的松香。 除了维林，所有人都到齐了。 “嗝！” 奥拉·石须將一大块烤肉塞进嘴里，灌下一大口麦酒，粗鲁地打了个饱嗝，赤褐色的鬍子上沾满了油渍。 “哈！总算是让老子弄明白了。” 他的大嗓门在餐厅里迴响，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些小东西的独角，从正面捅，屁用没有！那帮畜生的鳞甲又硬又滑！”他兴奋地挥舞著手里的牛骨，唾沫横飞。 “但是！只要让虫群从侧面，用一个刁钻的角度钻进去，就能像开罐头一样撬开鳞甲的间隙，直接扎进它们的嫩肉里！” 他得意地环视一圈，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像是在期待掌声。 “莎拉这小姑娘，倒也听话。我说一，她绝不说二。让她往东，虫子们绝不往西。” 奥拉的语气里带著驯服了猛兽的自豪，“我们两个现在可是最好的搭档。” 他相信自己完成了最关键的一环，没有他的战士直觉和莎拉的虫群，这场仗根本没法打。 他相信自己找到了制胜的关键，期待著眾人或惊嘆或佩服的目光。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里奥略显紧张的清嗓声。 “喂！小法师。”奥拉用牛骨指了指他，“你呢？这一个星期，除了冥想，还捣鼓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 里奥被点到名，身子缩了一下，他放下刀叉，有些紧张的开口。 “我......我根据维林大人的提示，將那个特定的声波频率，製成了武器。” “武器？”奥拉的眉毛拧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怀疑，“就凭你那点声音戏法？” 里奥没有爭辩，他从袍子下面摸出了两个半尺长的金属造物。 那东西看起来像音叉，表面却刻满了复杂的铭文，在烛光下流转著微光。 “这是【寂灭音叉】，我製作了两支。”里奥的声音渐渐平稳，谈及自己的专业领域，他找回了些许自信，“一旦激活，它能以空气为媒介，在十米范围內释放高频声波，足以让成年巨鱷陷入短暂的混乱。” 瓦勒里乌斯探过身子，捻著鬍子，颇为欣赏这件造物。 “哦，一个绝妙的构思！將无声的声波固化为可控的魔法道具。里奥，你对以太转化的理解，已经超越许多所谓的『正式法师』了。” 里奥的脸微微泛红。 “这......这不算什么。” 奥拉的动作停住了，他盯著那两根音叉嘟囔了一句。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十米范围......听起来倒还有点用。”他撇了撇嘴，又灌了一口酒，试图掩饰自己的惊讶。 但他心里清楚，能在战场上製造十米的控场范围，这价值无可估量。 “为这两根小玩意儿，金帆商会可是了不少金阳。”卡洛琳慢条斯理地切著盘中的烤肉，头也不抬地补充了一句。 奥拉发现，他的功劳好像也不是那么独一无二。 “哼，打仗终究要靠刀斧！”奥拉闷声闷气地强调，“里胡哨的东西，嚇唬人可以，杀不了鱷鱼！” 他转向瓦勒里乌斯，“老头儿，你呢？除了帮这小子做玩具，你总该干了点儿正事吧？维林大人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一提到维林，餐厅里的气氛微妙地变了。 瓦勒里乌斯放下了酒杯，白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 “维林他......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老炼金术士的声音里带著一丝困惑。 “我进去帮过他两次忙，那个隔离室里，没有炼金台，没有实验器皿，只有泥土和一排排培养钵。” “他要走了『缠蔓藤』的种子，这我可以理解。但他还要走了原血晶、死灵化药剂，和一些看不出什么作用的材料。” 瓦勒里乌斯声音压得很低。 “这不是炼金术，可能是他的血脉天赋？总之......我看不太懂......“ 他最终也没有找到確切的答案. 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烛火偶尔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那张空著的主位，此刻显得格外显眼。 这沉默让奥拉浑身难受，他將目光转向了一直姿態优雅的卡洛琳，粗声粗气的开口：“银头髮的富婆，你光出钱就行了？別到时候我把这鱷鱼脑袋都敲碎了，你的人还在后面不敢上来。” 卡洛琳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碧眼瞥了他一下，带著嘲弄。 “敲碎？就凭你那只那把只能给灰沼巨鱷剪指甲的斧子？” “你！”奥拉的脸瞬间涨红，鬍子都快翘了起来，“我的战斧可是......” “一把不错的凡品。”卡洛琳打断了他，“切割血肉足够了，但对付拥有泰坦地龙血脉的生物，劈砍的效果远不如钝击。你难道想用斧刃去跟它的骨头谁更硬吗？莽夫。” “你......”奥拉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確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的新装备，能让你在巨鱷面前至少多撑三十息。” “至於武器，我也给你准备好了。一柄附魔了『破甲』和『重压』符文的战锤，明天送到你手上。” 说到这，她杏眼微瞪，“借，注意是借！別用坏了，那东西比你的男爵府邸还贵！”奥拉的嘴巴张了张，最终又闭上了。 他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大口，闷闷的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份保命的礼物。 卡洛琳没再理他，她站起身，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走到窗边，月光勾勒出曼妙的曲线，银色的长髮如流动的月华。 “金帆商会的货物已经全部到位了，”卡洛琳晃动著杯中的红酒，目光投向窗外——起源会所在的那片山壁。 “但是我那位『睿智』的合作伙伴，似乎还没有把他那份『大礼』准备好。” 她的语气里带著嘲弄，但更多的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 就在这时，餐厅的门被推开了。 维林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脸色略显苍白，但那双酒红色的眼睛却亮的惊人。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眾人，嘴角勾起微笑。 “看来我错过了晚餐。” 他也走到窗边，背对著窗口，和卡洛琳並排而立，声音篤定。 “不过没关係，我们很快就能去灰海沼泽，吃一顿最新鲜的烤鱷鱼了。” 第98章 灰沼巨鱷的变化（三更求追读） 新生镇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七月下旬的太阳像一团悬在头顶的巨大熔炉，將灼热的光线倾泻而下，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即便如此，队伍与上次出发时的精神面貌相比，这一次队伍的士气更高。 奥拉·石须绝对是今天队伍里最亮眼的人。 身上装备著崭新的附魔板甲，在烈日下反射著逼人的寒光，胸甲中央，金帆商会的三桅帆船徽记清晰可见。 虽然板甲內铭刻了降温符文，他仍热的满脸通红，汗水顺著他精心编织的赤褐色鬍子往下滴。 跟在他身后的，是五名他碎岩者骑士团的三级巔峰骑士，这一次他们作为击杀巨鱷的主力一同出发。 他们与奥拉的重装风格截然不同，身穿锁甲与硬皮甲叠穿的复合式鎧甲，更追求灵活性与速度。 他们腰间悬掛著手斧与长剑，步伐轻盈稳定，像五头在丛林中潜行的猎豹，与奥拉这头横衝直撞的钢铁狗熊形成了鲜明对比。 “喂，小法师，”奥拉的嗓门儿跟打雷似的，奥拉扛著那把昂贵的附魔战锤，故意在里奥身边走来走去，沉重的脚步把地面的烂泥都踩得直冒泡。 “你那什么魔法指环，能不能给大爷我弄点凉风吹吹？这鬼天气，铁甲都能煎肉了！” 里奥压根儿没理他。 这个年轻人换了身合身的法师袍后，显得沉稳了许多，他只是默默地跟在维林身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那枚瓦勒里斯瓦勒里乌斯大师送的指环，內心专注地预演著准备好的法术模型。 这种无视让奥拉感觉一拳打在上，他只能悻悻地哼了一声，又把目光投向了维林。 维林今天的穿著很奇怪，一身灰扑扑的多口袋工装，像个准备进矿洞的工匠，与领主的身份格格不入。 奥拉看不懂，但他本能地觉得那鼓鼓囊囊的口袋里装著比他这一身装备更可怕的东西。 队伍的脚下和两侧，三百只强化过的巴德尔蜣螂悄无声息的前行。 它们墨绿色的甲壳完美的融入环境，是这只杀戮小队最隱秘的獠牙。 这一轮行进比上一次快了不止一倍，仅两日就到达了目標附近。 然而在距离目標山谷还有两公里的地方，芬恩突然抬起了手。 整个队伍瞬间定格，连奥拉粗重的呼吸都停顿了。 “不对劲，”芬恩的声音很轻，却让每个人都悚然一惊。 “太安静了，”他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前方死寂的丛林，“没有虫鸣，没有鸟叫，连风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在沼泽里，绝对的寂静只代表一件事——有某个强大的掠食者清空了它的狩猎场。 “芬恩，前方带路。”维林做了一个手势，“收敛气息，我们摸过去。” 队伍中，那个曾经的猎户点了点头，整支队伍收敛了所有声息，默默地滑向山谷附近的一处高地。 当维林拨开最后一道灌木丛时，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里奥的瞳孔骤然收缩，奥拉那双总是带著醉意的眼睛也完全睁开了，嘴巴半张，忘了咒骂。 山谷的入口处至少有十头成年的灰沼巨鱷来回踱步，他们不像不再像上次那样懒散的趴著晒太阳，而是组成了一个层次分明的巡逻队形，將为数不多的沼泽旱道封锁的密不透风。 一些巨鱷甚至用它们沉重的身体和尾巴，將巨大的岩石推到干地上，形成了一个简陋但有效的防御工事。 整个巢穴，儼然一座原始但戒备森严的关卡。 这绝不是普通野兽能有的警惕性。 “石须在上！”奥拉低声咒骂了一句，“这些畜生是打算在这里筑起一座城堡吗？我们怎么衝进去？” 他原本的计划是带领虫群发动一次迅猛的突袭，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已经彻底破產了。 强行衝击，只会被对方利用地形优势撕成碎片。 里奥也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这个距离，我的【寂灭音叉】无法覆盖所有目標。一旦开战，我们会被围攻。” 斥候们沉默不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维林的身上，等待著领袖的决断。 维林举著一个黄铜单筒望远镜平静地观察著下方的一切。 他看到了巨鱷们规律的巡逻路线。 他看到了它们之间简单的吼叫与配合。 他看到了那些被堆砌起来的岩石，堵住了最適合衝锋的几条路径。 这是一种超乎野兽智慧的防御部署 看来上次的抓捕行动让那个首领有了戒备。 这完全在维林的预料之外。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然而，在其他人凝重的表情中，维林却放下瞭望远镜。 那双酒红色的眼睛里，是意外之喜的神色。 奥拉注意到了他的表情，用手肘碰了碰维林。 “维林，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这当然值得高兴。” “这位灰沼巨鱷的首领，可给我们帮了大忙。” ...... 与此同时，永夜堡。 书房的空气冷的能冻结呼吸。 赫克托·埃斯特的手指，正轻轻敲击著一个由黑曜石製成的盒子，盒盖上，复杂的封印符文如活物般流淌著微光。 “它的力量正在逸散。”一个身穿帝国制式法师袍的男人站在阴影里，声音毫无起伏，“它在无意识地赋予那些野兽......秩序。这比我们预想的要快。” “是吗？”赫克托的眉毛微微挑起，终於对这场谈话產生了兴趣，他轻声问：“唤醒它？帝国是嫌南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帝国法师的兜帽下，看不清表情。 “园里的杂草越来越茂盛了，需要一位技艺精湛的园丁去修剪。陛下认为，您的艺术天赋，应该不止於画布之上。” 他將黑曜石盒子推向赫克托，像是在递交一份邀请函。 “而一位合格的艺术家，总需要一副令人印象深刻的『成名作』来证明自己。” 赫克托的手指停在盒子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感到一种病態的愉悦。 “园艺？”他笑了，优雅而冷酷，“我更喜欢用它们的血，为我的纹章镀上新的光彩。沼泽里的一切，都將是我的报酬。” 帝国法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只要最终的成果足够完美，修剪的枝丫属於谁，並不重要。” 帝国法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赫克托把盒子收好，隨手又拿起桌上一份关於金帆商会的密报。 目光在维林克·莱因这个名字上停留了一瞬。 “清剿一窝蜥蜴？”他轻声嗤笑，仿佛看到了一个乡下人天真的田园梦想。 他將密报扔进了壁炉，纸张在火焰中捲曲，那个名字迅速化为灰烬。 “我会等，”他对著跳动的火焰轻语，像是在对自己未来的藏品许下诺言，“等你被自己招惹的『麻烦』嚇得落荒而逃时，我会再来邀请你......参观我的画廊。” 第99章 声东击西（三更求追读） 午夜沼泽的空气渐渐冷却，降低到了全天的最低点，洼地里吹拂的风也凉快了许多。 维林將一小瓶淡绿色的液体递给奥拉。 “【微光药剂】，含在舌下，一个小时內，你的视力会和猫一样。” 奥拉·石须接过瓶子，粗大的手指显得瓶身格外纤细。 他拔开木塞，將药剂倒进嘴里，一股苦涩的金属味道立刻瀰漫开。 眼前的黑暗褪去，世界变成了一副由锐利线条构成的黑白画。 但他心里那股彆扭劲儿越来越重。 他凑到维林身边，声音压得像磨盘在滚：“维林，我得说，你这安排不对劲。这两百只巴德尔蜣螂是精锐，是重甲单位，你让它们去敲边鼓？这是把工程锤当哨子吹！正確的用法，是集中所有力量，跟著我，从一个点猛凿进去！撕开一个口子，我们才有机会！” 在他的战爭哲学里，精锐就该用在最关键的突击上，像一柄烧红的尖刀，捅进敌人最柔软的腹部。 维林没有回头，他的单筒望远镜始终对准山谷的入口。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奥拉，你只需要相信我的判断，然后，在你该挥动战锤的时候，用尽全力。” 这句平静的话语堵住了奥拉所有的抱怨。 他只能將目光投向黑暗，內心却在诅咒——如果计划失败，他发誓要用战锤把维林的脑袋砸开，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智慧还是烂泥。 忽然，远方的山谷侧翼，一道微弱的绿光闪烁了一下，隨即熄灭。 那是里奥发出的信號。 “开始了。”维林轻声说。 咚！咚！咚！ 仿佛有数十面巨骨在山谷外被同时擂响，声音密集而沉重。 奥拉能想像出那个画面——数百只巨大的甲虫，排著队，轮流用它们坚硬的头壳去撞击巨鱷们堆砌起来的岩石工事，撞完就退，下一只再上。 它们並不试图衝破防线，只是在製造一种令人烦躁的噪音。 周而復始，永不停歇。 “吼——！” 山谷內，被激怒的吼声此起彼伏。 奥拉透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那些庞然大物变得焦躁不安。 它们在自己的阵地里来回踱步，巨大的尾巴烦躁地拍打著地面，溅起大片的泥浆。 骚扰持续了將近十分钟。 终於，一头体型稍小的成年巨鱷忍无可忍，它发出一声暴虐的嘶吼，率先衝出了岩石工事，朝著噪音最密集的方向追去。 它的行动像一个信號。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雷鸣，大地开始轻微颤抖。 奥拉透过望远镜，看到一大群黑影从那个简陋的关卡里从猛衝出来，它们放弃了辛辛苦苦构建的防线，朝著远处远方追去。 “它们上鉤了！”奥拉的呼吸变得粗重，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战锤，“大部分都出来了，至少有二十头！” “干得漂亮！”奥拉身后的骑士们发出了压抑的欢呼。 但很快，奥拉的心一路沉到了谷底。 他的望远镜死死锁定在山谷深处，那个庞大的阴影一动不动，如同山峦。 在它周围，还有十头最精锐的巨鱷卫队，它们只是抬起了头，冷漠的目送著同伴的追击，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更要命的是，那头巨鱷首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它缓缓抬起巨大的头颅，將那双金色的竖瞳，开始向洼地边缘的几处入口扫视！ 那一瞬间，奥拉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不是错觉！那畜生发现这其中有诈了！ “遭了！”奥拉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心臟狂跳，“它在找我们！它根本没上当，这是在等我们自己跳出去！” 他身后的骑士们也察觉到了那道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呼吸都停了。 奥拉反手握住战锤，肌肉绷紧，转过头看向维林，准备提出自己的计划——由他带领骑士们从侧翼强行衝锋，不惜一切代价撕开一个缺口。 维林依旧举著望远镜，连头都没回，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別急，奥拉，再等等，看戏。” “看戏？！” 奥拉的火气“蹭”的就上来了，差点儿吼出来，“等死吗？” 就在奥拉的理智快要被怒火和焦急烧断的这一刻。 山谷的另一头，毫无徵兆的爆发出了一片耀眼的光芒——那是里奥在释放【光亮术】！ 那光亮的惊人，一瞬间把整个沼泽都照得如同白昼，让眾人刚刚適应了黑暗的眼睛，都是一阵刺痛。 奥拉下意识地闭上眼，但那强光已经穿透了眼皮。 紧接著，传来的不是打斗的声音，而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吼叫。 是那头灰沼巨鱷首领的咆哮，但这次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威严和愤怒，取而代之的是......奥拉从未听过的，惊慌？ 奥拉猛的睁开眼，强忍著不適望过去。 他看到了百十个巴德尔蜣螂，在光亮术的掩护下，根本没有和巨鱷战斗，而是像一股黑色的泥石流，直接冲向了山谷最深处的一片洼地。 那里，密密麻麻全是半埋在泥里的鱷鱼卵。 “攻击它们的后代......”奥拉喃喃自语，他脸上的怀疑被巨大的震惊所取代，“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第一波噪音，不是为了引出首领，而是为了清扫外围的杂兵，让这片真正的要害之地暴露出来。 攻击巢穴，这才是那把真正插向心臟的刀！ 巨鱷首领对著卫队发出短促的嘶吼，一半的卫队，五头精锐巨鱷，带领洼地中部的巨鱷们，朝著繁育巢的方向狂奔而去。 现在，首领的身边只剩下最后五头护卫了。 奥拉转过头，用复杂的目光看著维林。 这个傢伙，他从一开始算计的就不是巨鱷的智慧，而是它身为一个族群首领，身为一个母亲的本能！ 这时，维林才终於放下望远镜，他脸上没有计谋得逞的得意，只有棋子棋手落子后的如释重负。 他转过头，那双酒红色的眼睛在夜里，看得奥拉心里发毛。 “奥拉，它现在很生气，也很害怕。它的卫队也乱了。” “轮到你了。” “帮我把它的脑壳敲碎。” 第100章 首领战·突袭（三更求追读） 奥拉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像一头终於被鬆开锁链的熊。 他沉重的呼吸喷出白雾，那双因混血而自卑的眼睛里，此刻燃烧著纯粹的战士狂热。 “为了碎岩者！” 他咆哮著，声音在山谷里迴荡。 奥拉那柄附魔战锤在他手里轻得像一根稻草。 他身后的骑士想组成阵型，但根本跟不上他那发疯了的速度。 一头灰沼巨鱷刚从泥里抬起头，奥拉的战锤就已经到了。 那战锤像打桩机一样，“咚”的一声巨响，整颗头颅连著半截脖子都被砸进了地里，红的白的溅了旁边骑士一身。 另一头巨鱷被奥拉这股雄性嚇得一愣，骑士们抓住机会，几把手斧飞过去，砸在它侧腹的软肉处。 但巨鱷临死反扑，巨大的尾巴猛地一扫，一个骑士躲闪不及，被扫中了大腿，整个人像破麻袋一样飞出去，腿骨断裂的声音在混乱中依旧清晰可辨。 “妈的！”奥拉眼睛都红了，这一下让他更疯了。 莎拉和里奥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个混乱血腥的场面。 里奥的脸嚇得白了一分，这跟他想像中那种“运筹帷幄”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维林看了一眼那个受伤的骑士，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只是对匆匆赶来的莎拉吩咐了一声，扛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隨后，就从腰间的一个口袋里取出一撮闪著微光的银色粉末和几片枯叶。 他將它们捏碎在掌心，低声诵念简短音节。 一阵肉眼可见的白色波纹从他手中扩散开来，拂过队伍里的每一个人。 奥拉只觉得脚下一轻，那身沉重的附魔板甲仿佛失去了大半重量，每一步都变得更远、更快。 【大步流星】 队伍没有直衝向山谷深处那头庞然大物，而是在维林的指引下，趁著对方搞不清状况，绕著首领所在的中央洼地跑了一圈。 沿途的零星巨鱷被快速清理掉。 维林自己则落在队伍的最后，不断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些深蓝色的玻璃瓶，他看也不看，只是隨手向后方路径上投掷。 瓶子落在地面上，不管有没有碎裂，都渗出一股白色寒气，贴著地面迅速蔓延开来。 【寒霜之触】 它们接触到的泥土和的污水在几秒钟內就凝结成了一片滑腻的冰霜地带。 他们给鱷鱼首领的巢穴划下了一个无法轻易跨越的句號。 当完成合围，脚下停下脚步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股山峦般的压力。 灰沼巨鱷首领，以及他身边最后五头体型明显更雄壮的卫队，终於被彻底孤立。 那头首领没有理会那些巴德尔蜣螂，甚至没有去看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骑士。 它那双巨大的金色竖瞳，越过所有人，死死锁定在维林身上。 它记得这个味道。 它没有发出愤怒的咆哮，只是喉咙深处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嗡—— 一道浑浊的土黄色光晕从巨鱷首领的体表浮现，光晕之下，躯体上竟有岩石般的纹路在缓缓亮起。仿佛一层真正的地壳覆盖在他和卫队的身上。 【大地壁垒】 奥拉看到这层壁垒，非但不怕，反而被激起了凶性。 他全身的肌肉將附魔板甲撑得发出“吱嘎”的呻吟，战锤上的符文光芒暴涨，凝聚成一团光球。 “给老子碎！” 伴隨奥拉的咆哮，战锤撕裂空气，对著那头巨兽的头颅悍然砸落。 咚——！！！ 没有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只有如巨人锤击战鼓的沉闷巨响！ 那土黄色的光晕如水波般深深地凹陷下去，却在极限处骤然凝实，隨后，以更恐怖的力道猛然弹回！ 奥拉的战锤被一股无法想像的巨力弹了回来，他死死抓著锤柄生怕武器被击飞，震得双手虎口直接裂开，鲜血顺著板甲间隙流出。 他整个人被战锤拽得向后仰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巨鱷首领的鳞甲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奥拉有心理准备，虽说这次攻击没造成实质伤害，但今天可不是一对一。 就在奥拉准备爬起来再拼命的时候，巨鱷首领终於动了。 一点准备和蓄力都没有，它缓缓抬起头，张开了嘴。 “吼——！！！” 【龙威怒號】 这根本不是声音！ 而是直接作用於灵魂的衝击！ 空气仿佛凝固了。 莎拉与巴德尔蜣螂之间的连结，被这狂暴的力量搅碎，上百只巨大的甲虫陷入了混乱，他们有的茫然在原地打转，远离怒號范围的甚至开始攻击身边的同伴。 奥拉和他的骑士们更是首当其衝。 混血矮人只觉得大脑被一柄重锤狠狠击中，眼前发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思维陷入一片混沌的泥潭。 他想要举起战锤手臂却重若千钧。 身后的骑士们更是僵在原地，动作迟缓，仿佛慢放的影像。 突击阵型，在这一声咆哮下，瞬间瓦解。 五头精锐的巨鱷卫队动了。 它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狰狞的巨口已经张开，朝著动弹不得的骑士们猛扑而来。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里奥的指环闪了一下。 那道精神衝击对他同样有效，但瓦勒里乌斯给他的这枚戒指起了作用，他只呆愣了一瞬，一股清凉的魔力就顺著手臂涌入大脑。 清醒的一瞬间，他几乎是凭著本能，用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那只金属音叉。 【寂灭音叉】 叮——！ 里奥用指节轻轻敲响音叉，一道人耳无法听见的声波扩散开来。 无形的音波与正欲扑过来的巨鱷正面相撞。 那五头扑上来的精锐巨鱷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猛的一滯，然后痛苦的满地打滚。 巨鱷首领更是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头颅狠狠砸在地上，两道血线从他的耳孔中缓缓渗出，金色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慌乱。 奥拉一眾人猛地惊醒，后背已经湿透了。 莎拉也重新连接上了大部分虫群，混乱的场面正在被迅速控制。 里奥的脸色却比死人还难看，他嘴角渗著血，快步走到维林身边，苦笑道：“大人只能再用一次了，它们的耳朵已经受损，下一次效果会大幅减弱，甚至可能完全无效。” 维林点了点头，目光依旧锁定在那头挣扎著起身的巨鱷首领身上。 “足够了。” 第101章 首领战·疲敌（三更求追读） “足够了。” 维林的声音很轻，却让每个听到的人心中有了更多底气。 【大地壁垒】的光晕在正在消散，巨鱷首领被声波震盪的头脑尚未完全清醒。 “莎拉，”维林头都没回，“用你的孩子，把它和那些护卫们给我盯死在原地。” 虫群女王感受到维林意念里的意志，无声应诺，上百只巴德尔蜣螂的行动便是最好的回答。 它们不再是无序的骚扰，而是分成了十只一组的战斗单位，像一团团移动的黑色礁石，从四面八方涌向巨鱷首领。 它们不攻击要害，只是疯狂地攀上巨鱷们的四肢和尾巴，用口器和独角死死嵌进鳞甲的缝隙。 巨鱷首领是重点照顾的一位，它疯了一样翻滚，每一次甩动都像是在拍苍蝇，把好几只蜣螂砸成一摊烂泥，甲壳和体液飞溅得到处都是。 但转瞬空缺就会被补上，这些虫子用自己的身体和体重硬生生给这头巨兽套上了一层不断收紧的镣銬。 “骑士，解决掉护卫！”维林此刻的语气异常刺耳，“都是三级骑士，別打得这么难看，你们碎岩者都是废物吗？” 剩下的四名骑士早就憋了一口气，怒吼著扑向那五头被蜣螂缠住的精锐巨鱷。 维林的手指在口袋里摸出两瓶炼金药剂，呈品字形飞出。 啪！啪！ 药剂瓶在最靠前的三头精锐巨鱷附近碎裂，一黑一紫两团雾气如活物般自行附著在它们的身上。 【腐蚀之触】 【迟缓术】 一头精锐巨鱷刚想扑向一名骑士，却觉得四肢一软，速度慢了不止一拍。 那位骑士身经百战，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破绽，手中长剑自下而上，从巨鱷柔软的下顎捅了进去，直没至柄。 鲜血狂喷。 另一边，奥拉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鬍子上的血跡和泥水混在一起，目光死死锁定那头被虫群困扰的巨鱷首领，狞笑起来。 “杂种......老子今天......非把你这身皮扒了！” 他不再找什么弱点，就是把那柄附魔战锤抡圆了，像个疯子一样，对著巨鱷首领侧面最厚实的鳞甲，一锤，又一锤地猛砸。 咚！咚！咚！ 战锤每一次落下，都在那坚逾钢铁的鳞甲上砸出一片蛛网裂纹。 巨鱷首领吃痛发狂，巨大的尾巴带著撕裂空气的厉啸横扫而来。 奥拉避无可避，只能交叉双臂，用附魔鎧甲硬抗。 “鐺——！” 一声巨响，奥拉像个破烂的铁罐头一样被砸飞，胸甲凹陷，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每呼吸一下，嘴里就涌出一股带著铁锈味的血沫，但他没倒，反而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妈的......” 他撑著战锤，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这才有劲儿......这才像话......” 就在这时，最后一名巨鱷卫队被两名骑士联手斩下了头颅。 五头精锐灰沼巨鱷，全灭。 战场上，只剩下那头被虫群和奥拉死死纠缠的孤家寡人。 胜利的天平似乎已经开始倾斜。 然而，一股沉重而密集的震动从远方传来——被引开的鱷群回来了。 地平线的尽头，黑色的潮水正在越过维林布下的冰霜地带，无数狰狞的头颅在月色下若隱若现，匯成一股毁灭的洪流向著洼地中心奔涌而来。 那头巨兽的动作停滯了一瞬。 它猛地抬起头，朝向山谷路口的方向。 它的族群，正在归来。 下一刻，它身上那股狂暴的气息骤然向內收敛、压缩、凝聚。 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降临在战场中央。 那股被压缩到极致的威压，通过巨鱷首领的喉咙，化作无数根无形的尖锥，狠狠刺向在场所有人的灵魂！ 【龙威怒號】！ 第二次！ 刚刚恢復没多久的一眾人眼前再度一黑，思维仿佛被扔进了搅动的冰河里，莎拉与虫群的连结再次被粗暴地撕裂。 远处的里奥闷哼一声，费了比上次更多的时间才清醒过来。 巨鱷首领抓住了这个停滯的空档，启动了。 它转动巨大的头颅，无视了没有反抗能力的骑士，无视了那些掛在身上的虫子，更无视了里奥正要摇动的【寂灭音叉】，那巨大的金色竖瞳，死死锁定了场中伤得最重，也对它造成最多麻烦的身影——奥拉。 【潮汐衝锋】！ 它要用最快的速度，清除掉这个最硬的钉子！ 维林脚下的泥土发出轻微的嗡鸣。 他看到奥拉並没有闪避，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反而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沉重的板甲靴子深深陷入泥泞的地面，他侧身对著巨鱷，横抱著附魔战锤，锤头抵住左肩，右手握紧了锤柄末端。 他將自己变成了一座准备迎接撞击的堡垒。 “让老子看看你的能耐！” 奥拉的咆哮被衝锋带起的风尖锐风声撕裂。 下一瞬，撞击发生。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山体崩塌。 维林看到奥拉的身躯剧烈一震，附魔鎧甲上流转的符文光芒瞬间暗淡。 一口鲜血从他头盔的面甲缝隙中喷出，化作一团红雾。 但他没有倒下。 他竟凭藉肉身之躯与附魔鎧甲，硬生生顶住了这头怪物的全力衝锋。 巨鱷首领的冲势被强行中止，它那巨大的头颅距离奥拉的脸不足半米。 金色的竖瞳里，浮现出野兽般的错愕。 它无法理解，这个渺小的生物为何能挡住它的潮汐衝锋。 短暂的僵持过后，它猛地仰起头，张开那布满狰狞利齿的巨口。 腥臭的狂风扑面而来。 咬合！ 奥拉借著撞击的残余力道，猛地向侧面倒去，整个人狼狈的滚进冰冷的泥水里。 “咔嚓！” 巨鱷的上下顎狠狠撞在一起，迸射出几点火星. 一击落空，他的动作没有任何停滯。 那条比水桶还粗的巨大尾巴，带著撕裂空气的厉啸，横扫而来，所过之处，地面被抽出一条深痕。 奥拉刚从泥水中撑起上半身，危机再至！ 他怒吼一声，双腿猛然发力，身体一个扭曲的姿態向后跃起。 尾巴几乎是贴著他的胸甲扫过，附魔鎧甲被刮擦出一长串刺耳的噪音。 奥拉在半空中失去平衡，重重摔落在地，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空当。 巨鱷首领捕捉到了这个机会，它庞大的身躯以不相称的敏捷转动，再一次张开巨口，朝地上的矮人扑去。 这一次，奥拉只来得及將左臂横在身前。 “嘎吱——！” 第102章 首领战·绞杀（三更求追读） 那是金属被挤压到极限的哀嚎。 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巨鱷首领的利齿死死咬住了奥拉的左臂，从肩膀到手肘，整条手臂都被吞入了巨口之中！ 附魔鎧甲的符文光芒剧烈地明灭，奥拉能清晰的感觉到，构成鎧甲的合金正在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方式扭曲、变形，再多一会儿，他的骨头就会和金属渣滓混在一起了！ 由於全身板甲太重的缘故，巨鱷无法抬起奥拉，它烦躁的试图拖动对方，但也颇费力气。 巨鱷首领被这块啃不动的硬骨头激怒了。 它喉咙深处发出沉闷的咕嚕声。 下一刻，它开始了扭动。 它以庞大的躯干为轴心，开始了疯狂的旋转。 【死亡翻滚】！ 鱷类生物最原始的猎杀技巧。 它利用自身体重与旋转產生的巨大扭矩，將猎物撕成碎片！ 奥拉身上的鎧甲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他的手臂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拧成麻。 “不！” 里奥的惊呼被淹没在狂风里。 就在这时，维林也清醒过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从腰间扯出一个皮囊，一只装著暗紫色液体的细颈瓶被他猛地甩出，动作快的几乎出现残影。 啪！ 瓶子在巨鱷首领那庞大的身躯上炸开，粘稠的雾气像是有生命般瞬间渗透进去。 【迟缓术】！ 巨鱷的疯狂旋转肉眼可见地慢了一拍，就像高速运转的机器被塞进了一根撬棍——出现了致命的卡顿。 就是这一瞬间，被拖拽著旋转的奥拉，脑中一片轰鸣，他忽然想起了维林开战前对自己的叮嘱。 他放弃了用蛮力对抗，反而顺著那股旋转的力量，腰腹与双腿猛然发力，壮硕的身躯在半空中强行扭转，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完成了一次与巨鱷旋转完全同轴的翻滚！ “咔！咔！” 旋转中，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臂鎧內侧的金属，摩擦发出的悲鸣。 “扑通。” 翻滚结束，奥拉像个破口袋般重重砸回泥地里，整个人都泡在水里，只有头盔和被咬死死咬住的左臂露在外面。 他竟然安然无恙！虽然整条左臂都已麻木，失去了知觉，但这和预想中的人臂分离相比可以忽略不计！ 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巨鱷首领的翻滚也停了下来，它庞大的身躯静止在泥沼中，只剩下尾巴尖还在无意识地摆动。 他的金色竖瞳里，满是无法理解的困惑。 它双目凝视著自己嘴里那截依旧完好的手臂，又看看泥水里那个渺小的生物。 它不明白，自己称霸灰海沼泽一生，无往不利的杀招——【死亡翻滚】...... 怎么可能被这种杂耍般的姿势破解？ 隨即，错愕化为奇耻大辱带来滔天怒火，它喉咙深处开始酝酿下一次更具毁灭性的攻击。 维林等的，就是这一秒。 “里奥！” 魔法学徒心领神会，再次使用【寂灭音叉】。 连续的爆发叠加【迟缓术】，又遭受高频声波的摧残，迫使巨鱷首领的动作出现了致命的僵直。 维林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握著一个试管，墨绿色的液体中，无数细小的种子在其中上下起伏。 他甚至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只是手腕一抖，轻轻地向前一拋。 试管划出一道低平的拋物线，精准地砸在首领的后背上。 瓶子应声而碎，里面的液体混杂著那些名为“血吸藤”的种子，撒了巨鱷浑身都是是。 维林体內的血脉力量，那源自“森林之歌”的天赋，此刻毫无保留地奔涌而出。 【春律信使】！ 活化！催生！ 下一瞬，一截带著血色粘液的暗红色嫩芽，竟从巨鱷首领巨大的眼眶中缓缓探出，像一条拥有生命的毒虫，在空气中微微摇晃。 巨兽庞大的身躯猛然一僵。 紧接著，才是真正的噩梦降临。 噗！噗！噗！ 无数根同样的藤蔓撕裂了它的血肉，从它的鼻孔、耳道、鳞甲......所有试剂沾染到的缝隙中疯狂钻出！ 坚不可摧的身躯，此刻成了一个血四溅的恐怖盆！ 无数暗红色的藤蔓，每一根都是凶戾的毒蛇，在巨鱷首领的身体上疯狂的滋生、穿刺、蔓延。 这藤蔓出生时根系扎的並不太深，巨鱷首领腹下、四肢上的血吸藤很快就被它清除掉。 可短时间消耗了太多体力，它后背的藤蔓却没来得及清除。 这些藤蔓飞快生长，像爬山虎一样在巨鱷首领的身上蔓延，就好像在寻找適合它们的“土壤”。 首领愤怒的嘶吼，想要把这些该死的“杂草”甩下去。 可血吸藤却越长越多，甚至蔓延到了它的嘴角。 维林见状，瞬间加大了【春律信使】的力度。 血吸藤霎时就钻进了巨兽的口腔里。 “呃......嗬嗬......” 很快，它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只有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从喉咙的破洞里挤出，带著大股血沫和藤蔓碎屑。 它柔软的腹部，同样被一根根粗壮的藤蔓刺穿，鲜血浸染了暗红色的枝叶，让它们显得更加妖异。 它想翻滚，想挣扎，可那些从內部生长的“杂草”却將它牢牢钉死在原地，疯狂地吸食著它的生命力。 战场上，所有人都被这恐怖而诡异的一幕镇住了。 这已经不是战斗了，而是一场超越常理的血腥绞杀。 巨鱷首领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它的金色竖瞳，最后的光彩也在迅速暗淡，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轰！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溅起漫天泥浆。 一头在灰海沼泽几乎无敌的霸主，就此陨落。 它甚至到死都不明白，缠上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死寂。 战场上，只剩下风声和远处恶群奔涌的轰隆声。 “噗。” 奥拉从泥水里坐了起来，他扯开被咬的变形的臂甲，任由那条满是淤青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 他看著那具被藤蔓彻底包裹，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尸体，先是愣了半晌，隨即咧开嘴，发出一阵嘶哑难听的笑声。 “哈......咳咳......哈哈......妈的......你这个混蛋，还真是......总能搞出些让人掉下巴的鬼东西。” 他笑著，咳著，吐出一口带著血的唾沫，眼中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身旁这个男人深深的敬畏。 第103章 领主的手腕 新生镇，领主府。 会客室被临时改造成了卡洛琳的办公室，办公桌上文件堆积如山，羽毛笔的笔尖悬在半空，墨水凝聚成珠，眼看就要滴落。 卡洛琳的视线却不在文件上，她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地、不受控制地飘向桌角那枚小小的徽章。 那是一枚用黑铁铸造的徽章，上面用体字鐫刻著一个名字——维林。 它代表著这座新生镇的最高权力。 出发前的那个夜晚，维林找到了她，將这枚尚带著体温的徽章放在她的手心。 “钱寧小姐，灰海沼泽的鱷鱼群，它们动向难以预测，这只是一个预防措施……万一，我是说万一，鱷鱼群先於我的队伍抵达新生镇，请你务必使用它，带领守备队做好防御……” 万一。 多么简单，又多么沉重的词。 他甚至没有多做解释，仿佛这只是在安排一项再平常不过的事务。 可这枚徽章，此刻却在卡洛琳的心头灼烧，那重量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连同这座镇子的未来就这么轻飘飘地交到她手上？ 虽说她拥有的財富早就能买下不知多少个这样的小镇了，但这份信任……她很少体验过。 这种信任沉重的让她窒息，又带著一种让她无法抗拒的滚烫温度。 现在，卡洛琳所担忧的，早已不是什么该死的鱷鱼了…… “篤，篤。” 商会的高级执事弗里曼，站在门口，怀里抱著新一批需要批覆的文书申请，眼中带著困惑。 他观察副会长大人已经很久了，这位向来雷厉风行，效率至上著称的女王。 今天已经对著桌角发了半个多小时的呆了。 弗里曼不敢打扰她，悄然后退，轻轻带上门。 一转身，就看见了靠在走廊墙壁上，正用小刀慢悠悠削著指甲的海狼。 “喂！”弗里曼压低了声音，像做贼一样凑过去，“里面什么情况？副会长大人看上去像是水土不服的样子。” 海狼停下手中的动作，將小刀收起，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弗里曼，我向你保证，这可比水土不服要严重多了。” 弗里曼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他凑的更近了一些。 “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海狼左右看了看，確定四下无人，这才用既羡慕又感慨的语气开口，“维林阁下在出发前，將领主徽章交给了副会长。” 弗里曼瞪瞬间瞪大了眼睛，他那颗精於算计的商人脑袋飞速运转，隨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哦，圣灵在上，这……这可是將自己的领地全权託付给一个女人！在这种生死未卜的关头！这种绝对的信任，这种毫不掩饰的依赖……简直比任何华丽的词藻和昂贵的礼物都要致命。” 弗里曼看一下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这位维林领主，他的手腕实在是太高明了。” “更要命的是，”海狼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著一丝嘆息，“女王陛下的城堡，眼看著就要被攻陷了。” 就在这时，一个慌乱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一名卫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上毫无血色。 “不好了！沼泽方向……沼泽方向有动静！尘土漫天，像是……像是大群的灰沼巨鱷衝过来了！” 轰！ 这个消息像炸雷一样在走廊里引爆，弗里曼和海狼脸色巨变。 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拉开，卡洛琳冲了出来，她手里死死攥著那枚黑铁徽章，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她的脸上血色褪去，但那双碧色眼眸里却燃烧著一股决绝的火焰。 “召集所有人，准备……” 她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更快的身影——一名镇守备队的斥候，从外面冲了进来，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狂喜而变了调。 “是领主大人……是领主大人队伍，他们回来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合適的词语来形容他所见的景象，最后涨红著脸吼了出来，“他们……他们带著一头特別巨大的灰沼巨鱷回来了！” …… 整个新生镇都沸腾了，卡洛琳带著一队人站在小镇大门处。 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银白色长裙，繁复的蕾丝边在晨风中微微浮动，银色的长髮梳理得一丝不苟，双耳的蓝宝石耳钉闪烁著清冷的光。 她恢復了金帆商会女王该有的姿態——高傲，且遥不可及。 但当那支疲惫且残破的队伍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卡洛琳精心构筑的防线瞬间崩塌。 维林看起来很狼狈，他的炼金工装上满是划痕和污渍，脸上还有不知是伤痕还是药水造成的青乌，唯独那酒红色的眼眸，依旧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卡洛琳动了，在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她提起了裙摆，第一次在眾人面前，不顾仪態地奔跑起来。 泥水溅上了她华美的裙角，却早已无暇顾及。 她衝到维林面前停下，胸口剧烈地起伏著，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摊开掌心——那枚黑铁徽章正静静地躺在那里，被她的体温捂得温热。 卡洛琳抬起头，用那双泛红的，带著无尽后怕与委屈的眼神，死死地看著维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弗里曼和海狼交换了一个“看吧，果然如此”的眼神。 这一刻，无声胜有声，她將他的世界还给他，而她的眼神在质问，在控诉，在表达——那压抑了几天几夜的情感。 然而，维林看著他崭新的徽章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有些歉意的表情，接过了徽章。 “啊……谢谢你，钱寧小姐，幸好没用上，”他顿了顿，用一种解释的口吻，非常认真的补充道，“我后来想了想，这个预防措施还是有漏洞。” “只给你一个人，万一你正好在处理商会事务，或者没在领主府，命令传达就会有延迟。” “下次我会多做几枚，交给瓦勒里乌斯大师，或者守备队的人，確保在任何紧急情况下，总有一个授权人能在第一时间组织防御或撤离。嗯……多点备份，冗余设计，这样才够严谨。” 空气瞬间凝固了，卡洛琳脸上的所有表情，委屈，后怕，喜悦，期待全部僵在脸上。 她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她將那枚徽章视若生命，为之坐立不安，辗转反侧，以为那是独一无二的託付！ 结果在维林眼里，这玩意儿只是个需要多搞几个备份的授权工具！还准备人手发一个？！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羞恼和怒火，轰然衝上了卡洛琳的头顶。 “维林·克莱因！” 银髮魔女那气急败坏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新生镇的上空。 第104章 开销和收穫（上） 银髮魔女那气急败坏的尖叫，穿透云霄，在新生镇的上空久久迴荡。 卡洛琳涨红著脸，狠狠跺了一下脚，转身就走。因为走得太急，华美长裙的蕾丝边勾到了路边的灌木，她狼狈地扯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衝进了小镇。 维林站在原地有些没弄明白，他只是提出了一个更严谨的应急预案。 这有什么问题吗？ 逻辑上毫无瑕疵。 然而，他已没有精力深究女性的思维迴路了。 因为下一刻，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彻底將他淹没。 这欢呼不再仅仅是迎接胜利者的礼讚，更是压抑许久的释放。 新生镇的居民们，无论是铁匠、农夫还是手工匠人，他们的视线越过维林，死死地盯在那头被蜣螂拖拽著，庞大到不真实的巨鱷尸体上。 那比牛车还要粗壮的躯体，那爬满了藤蔓的诡异造型，那即便是死了也依旧散发著凶戾气息的巨口。 他们中的许多人，一辈子都只是在先辈的醉话里听说过这种等级的怪物。 现在，它死了。 就躺在他们面前。 而杀死它的，是他们的领主。 人群看向维林的眼神彻底变了，原先的尊敬与爱戴，此刻正迅速发酵，升华为近乎狂热的崇拜。 他们无法理解这头巨兽是如何被杀死的，也无法想像那需要何等的力量。 在他们朴素的世界观里，这已非人力所能及。 领主大人，就是无所不能。 ...... 领主府的会议室里，谁也不敢打破沉默。 卡洛琳换回了一身干练的黑色套裙，端坐在长桌主位，上午那股气到现在还没有消散。 她的两侧分別坐著维林、里奥、奥拉、瓦勒里乌斯。 一份战损报告，被他用两根手指捏著，仿佛那是什么骯脏的东西。 她將报告轻轻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全套矮人精工附魔板甲，经鑑定，胸甲结构性受损，臂甲多处破裂，整体附魔灵光暗淡了60%。初步估算，维修费用不会低於五百金阳。” 卡洛琳的目光扫过眾人，声音冷若冰霜。 “再加上那柄特製的战锤，锤头崩裂了一个豁口，想要恢復如初就只能送回矮人锻炉，至少需要一百金阳，我还得派个信得过的商队去，这又是一笔开销。”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奥拉身上，嘴角掛著一丝讥讽。 “我必须承认，男爵阁下，您硬扛巨鱷衝锋的姿態確实英勇。只是我很好奇，这种不必要的英勇，除了能满足您个人的表演欲望，还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哦，是的，带来了一张六百金阳的维修帐单。” 奥拉的脸瞬间涨成了暗红色，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桌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的杯盘都跳了起来。 “你这娘们懂个屁的战士荣耀！老子......” 他吼到一半，声音突然卡住了。 他的余光瞥见维林看向了自己。 维林倒没有发怒，恰恰相反，他的眼神平静，只是......在看他。 就这么看著。 一股凉气，毫无徵兆地从奥拉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那句“老子”后面的话，硬生生的被他咽了回去，梗著脖子，闷声坐下。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卡洛琳都愣住了。 她狐疑地看著维林，这个混蛋，到底对这头暴躁的混血矮人做了什么，能把他收拾的这么服帖？ 但看维林那个神游天外的样子，心头的火气烧的更旺了。 “看来奥拉男爵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英勇』所带来的价值。”卡洛琳收回目光，语气里的不满更重了，“当然，这点损失在和我们的领主大人比起来，確实不算什么。” 她拿起另一份清单，纤长的手指划过上面的条目。 “【迟缓术】药剂，三瓶；【微光药剂】，七瓶；【大步流星】炼金材料，七人份；” 念到这里，卡洛琳缓了口气，明显在平復情绪，“最过分的是【寒霜之触】药剂，五十二瓶！用这么多，广场上那头灰沼巨鱷是被你灌死的吗？还有里奥，他那两根寂灭音叉的材料成本我也帮你算进去了。” “总计，六百二十金阳。这还不包括为那三百只宝贝蜣螂提供的强化营养膏。” 卡洛琳终於抬起头，直视著维林。 “一场辉煌的胜利，克莱因阁下。代价是將我们商会一个月的流动资金或者奥拉大师未来两年的薪水，一同丟进了沼泽里。” 整个会议室再次陷入安静。 只有维林的手指，在桌面上富有节奏地轻轻敲击著。 噠——噠——噠—— 他完全没被卡洛琳的话影响，反而像是在计算著什么。 在卡洛琳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敲击声戛然而止。 维林抬起头，迎上她燃烧著怒火的视线，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听见了，卡洛琳一千二百二十金阳，一笔巨大的开销，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的男爵领直接破產。” 维林先是肯定了她的结论，让她的怒火为之一滯，仿佛蓄满力量的一拳打在了上。 “那么，既然销我们已经算清楚了。”维林难得地笑了起来，“现在是不是该谈谈利润了？” “利润？”卡洛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几乎要气笑了，“维林阁下，我们差点破產！你跟我谈利润？” 这让卡洛琳更加恼火。 “我希望你的『利润』至少能把这个窟窿填上。”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 “否则，金帆商会下一季度的所有投资计划，都將被迫中止——包括对起源会的。”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会议室里的空气变得沉重。 里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 瓦勒里乌斯则担忧地看著维林，嘴唇蠕动，却没发出声音。 只有奥拉，他似乎对这次的战果一点也不担心。 维林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那扇沉重的橡木窗。 午后的阳光与沼泽特有的潮湿气味一同涌了进来。 “瓦勒里乌斯大师，”维林没有回头。“请你把这张清单，以资深炼金术士的身份，向我们的钱寧小姐，介绍一下我们带回来的那堆『战利品』。” 说罢，维林递给了大师一张写满了字的羊皮纸。 瓦勒里乌斯郑重接过，他浑浊的老眼只在那张纸上扫了两行，白的鬍子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第105章 开销和收穫（下） 大师抬头看了眼维林等一眾三人，眼中满是欣赏。然后在卡洛琳催促的眼神中开始宣读。 “首先，是它的魔晶！”瓦勒里乌斯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拳头大小，土属性，品质极高！这不仅是强大的能量源，更是製作附魔装备的核心材料！” “其次，是这头巨鱷首领的鳞甲。”大师的手指点在清单的第二项，“完整的背部主甲有三十二块，每一块都拥有天然的穿刺抗性。更重要的是，它们蕴含著微弱的魔力抗性！这意味著，用它们製成的皮甲，无需附魔，就能削弱低阶法术的伤害！皮甲搭配抗魔……游侠们会抢破头的！” 卡洛琳的眉毛挑了一下，但没说话。 “还有它的血液，不到一百磅？哦......血吸藤吸收了一些。以我的推断，应该可以平替【次级治疗药水】的主材，甚至有机率炼製出更高级的【强效治疗药水】！” 瓦勒里乌斯越说越兴奋，他用手指点著羊皮纸。 “筋腱，可以製作高级的复合弓弦；骨骼，磨成粉末是生命学派炼金术常用的媒介；就连它的牙齿，维林！”他激动地喊了一声，“每一颗都能当成艺术品，卖给那些附庸风雅的贵族，轻轻鬆鬆换回几个金阳！” 他终於合上了那份令他心跳加速的清单。 “我......我做一个最保守的估计。仅仅是广场上躺著的那头巨鱷首领，如果能將其完美的分解利用，其材料的总价值，绝不会低於......八百金阳。” “那其他的呢？” 卡洛琳的声音里，冰冷稍褪。 “其他的，击杀三十余条成年巨鱷......跑了一大半。嗯，虽然品质差了不少，但胜在量大！全部加在一起，其价值也绝对超过两千金阳！这还没算那些鱷鱼肉，只要处理得当，就是最高档的血脉蕴养食材，卖给那些骑士家族，又是一大笔钱！” 瓦勒里乌斯说完，缓缓坐下，眼神里闪烁著光芒。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两千八百金阳，这个数字深深地印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里奥的呼吸都停了，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仿佛这样能让自己不飘起来。 奥拉那双铜铃大眼瞪得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他看看维林，又看看瓦勒里乌斯，嘴嘴巴半张著，想说“老子就知道能发財”，却发现这个数字已经超出了他的想像力的极限。 卡洛琳碧色的眼眸里，怒火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 她以为这最多是一笔著眼於未来的长期投资，短期內必然血本无归，却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场利润超过130%的暴利生意！ “加工和处理这些材料需要大量的人力、设备和时间，”她的声音恢復了商人的冷静，“这些都是成本。” “是的，是成本，”维林转过身，微笑著看著她，“但也是就业。新生镇的人手根本处理不了这么大批量的材料，我们需要从外面招募大量的专业工匠，这还不够。”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 “什么不够？”卡洛琳下意识的问。 “这些，都只是一次性的收益。”维林走回桌边，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卖掉，就没了。它们无法让我们变得更强，只能让我们暂时变得更富有。” “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他直起身，缓缓开口，“一个领地，最宝贵的財富是什么？” 没人回答。金矿？良田？这些词在眾人脑中一闪而过，却又觉得不对。 “是独特的，可再生的，被我们彻底垄断的资源。”维林自己给出了答案。 他顿了顿，平静地投下了一枚真正的炸弹。 “我们带回来了二十七枚完好无损的灰沼巨鱷的卵。” 这个消息比刚才那两千八百金阳的估值，更具衝击力。 “砰！”奥拉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被他带得向后翻倒，他又被维林一个平静的眼神给瞪得僵在原地，訕訕地把椅子扶正，重新坐下。 “你......你要养殖它们？”卡洛琳的声音有些乾涩，她想到了那些怪物在战场上撕碎盾牌和血肉的恐怖模样，一阵不寒而慄。 “精確地说，是驯化和选育。”维林纠正了她的用词，“不说它的战斗力如何，只是说它的经济价值，就足够用了。” “想像一下，卡洛琳，”维林的目光转向她，“一个由我们完全控制的巨鱷种群。它们是可再生的『矿脉』，源源不断地为我们提供鳞甲、血液、筋骨。我们將建立起一条完整的，独属於我们的產业链。从洼地的孵化与养殖，到镇上的加工与製作，再到通过金帆商会的渠道，销往全世界......我们，每一环都在赚钱！” 这幅疯狂又诱人的蓝图，让卡洛琳感觉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它们的血脉，”维林的声音透出强烈的期待，“那一丝『泰坦地龙』血脉，將成为『启源会』里最重要的研究课题。我们可以尝试去提纯它，强化它，甚至......复製它。” 卡洛琳看著他，这个男人每次都能彻底顛覆她的认知。 “我承认，维林阁下，你的......计划，非常宏大。” 卡洛琳艰难地组织著语言，骄傲让她无法轻易认输，但事实已经將她所有的质疑砸得粉碎，“如果......如果能实现，那一千多金阳的前期投入，確实......微不足道。” 维林却摇了摇头。 “你还是没明白，卡洛琳。” 他走到会议室的战术地图旁，那是整个灰海沼泽的微缩模型。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的身上附著了一层淡金的光晕。 他的手指，点在了沼泽中央，那个他们战斗过的，灰沼巨鱷巢穴所在的洼地。 “无论是巨鱷的尸体，还是那些卵，都只是附带的收穫。” “它们只是看守宝库的野兽，而我们付出一千二百二十金阳的代价，冒著生命危险，不是为了杀死几头野兽。”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著卡洛琳，看著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们是为了打开宝库的大门。现在，门开了。” “真正的利润，在那片洼地里，在那片被巨鱷守护了上百年的，以太富集区！” 第106章 巴雷特回归 灰海沼泽边缘的土路上，两道身影正不紧不慢地前行。 走在左侧的人，身形矫健，步伐轻盈，一头乌黑的长髮用皮绳简单地束在脑后，一张面巾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了一双异常漂亮的眼睛。 独眼龙巴雷特则显得隨意许多，他拍了拍凯尔的肩膀。 “別用那种眼神看我，凯尔。我知道，这个地方偏僻得像是被神遗忘的角落。” 凯尔没有回应，只是扫视著周围荒芜的景象。 “领地是新开拓的，领主大人自然拮据一些。”巴雷特为自己即將引荐的主君辩护著，“但他是个好人，一个真正的学者，和我们以前见过的那些蠢猪贵族完全不同。这里有潜力，我向你保证。” 凯尔终於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地平线上的景象——一抹黑色轮廓之下，是成片格子状的绿色田野。 “那是什么？” 巴雷特眯起眼。 “那是新生镇的城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石肤软藤，怎么样，带劲吧？下面的......好像是海盐薯，好傢伙，都种了这么一大片了！” 隨著他们不断靠近，那道黑色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高大。 它不像一个贫瘠开拓镇的防御工事，更像一座边境要塞的壁垒，沉默地耸立在荒野之上。 凯尔的眉毛微微挑起，一个拮据的领主，可造不出这样的城墙。 就在这时，一阵模糊的声浪从镇子镇子的方向传来。 那不是警钟，也不是战斗的吶喊，而是狂热的欢呼，仿佛镇子里开了一场盛大的庆典。 两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 当他们绕过城墙进入小镇后，一股浓烈的血腥和腐臭味，如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两人脸上。 纵然他们两个是在战场里拼杀出来的汉子，也不禁皱起眉头。 巴雷特预想中的那个安静、艰苦、尘土飞扬的小镇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广场上一座由怪物尸骸堆成的......山。 墨绿色的鳞甲反射著日光，无数苍蝇如乌云般在石山上空盘旋嗡鸣。 一队人正忙活著把那头最庞大的灰沼巨鱷运走。 那头灰沼巨鱷浑身爬满了爬山虎样式的藤蔓，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身形。 七月的烈日下，整个巨鱷身上绽开了无数暗红色的朵，隨著微风轻轻摆动，美丽又诡异。 巴雷特看得头皮发麻。 “四级魔兽，”凯尔的声音很平静，但目光凝重，“而且......还有很多厉害傢伙。” 他指向尸山中几具体型稍小的，同样散发著三级巔峰的气息。 巴雷特的嘴巴微张，仅存的独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震撼。 这和他一路上描述的，完全是两个世界。 “我们......先进去喝一杯。”巴雷特的声音有些乾涩，“打听一下情况。” 凯尔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镇里的“雾海”酒馆里，热闹得简直要把屋顶掀翻。 当巴雷特带著凯尔挤进门时，喧闹的酒馆竟安静了一瞬，数十道惊艷、好奇、贪婪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凯尔身上。 凯尔的眼神冷了下来，手缓缓摸向身后腰间的短剑。 这一幕太熟悉了，以往每次出现这种情况，接下来总得砍翻一两个不知死活的醉鬼。 然而，让凯尔惊讶的是，短暂的寂静后，酒馆里的喧囂声又轰然响起，那些目光也各自散去，仿佛刚刚只是確认了一下进来的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人们继续大声吹牛，用力灌酒，没人来招惹门口的二人。 这地方......有点意思，凯尔心中闪过一丝讶异。 虽然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男人，你懂的——单这双勾魂的眼睛就够一群老爷们用了。 巴雷特好不容易才带著凯尔挤进一个角落。 邻桌的一个年轻骑士，正手舞足蹈地对著满桌人吹嘘。 “你们是没看到！领主大人的药剂瓶，嗖的一下！地面就结冰了！那头畜生的崽子们全被隔在了外面！” 他对面一个水手模样的人灌了口酒，满脸不信。 “得了吧，小子！那可是灰沼巨鱷！还六十多头！广场上就三十头，少的让你给吃了？” “是真的！”骑士急了，脸涨得通红，“我们根本没管那些小的！是巴德尔蜣螂把它们引开了，我们的目標从一开始就是首领！至於说少的鱷鱼哪去了？被我们嚇跑了唄！” 巴雷特感到凯尔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探寻。 但他自己也听得云里雾里。 巴德尔蜣螂是什么？突袭灰沼巨鱷巢穴？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嘿！巴雷特！你这傢伙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巴雷特自己“灰狼”小队的队员，他挤过人群，重重地拍在巴雷特的肩膀上。 在看到队长身边的凯尔时，仍是忍不住多打量了几圈，才转回头来。 “你错过了，头儿！你错过了一场最他妈精彩的狩猎。” 巴雷特抓住他的胳膊。 “到底怎么回事？广场上那些尸体......” “就是我们干的！”队员的眼睛里闪著光，“领主大人带著我们干的！奥拉那个矮子，差点儿被首领给撕了，但领主大人......” 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带著一种敬畏。 “领主大人用藤蔓把它从里面撑爆了！从眼睛里，嘴巴里，全是绿色的藤！那场面......嘖嘖。” 巴雷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像不出那个画面。 他离开时，维林还是一个专注於研究，偶尔会因为实验材料不足而皱眉的年轻学者。 用藤蔓撑爆一头四级魔兽？ 这是什么？死灵法术吗？ 凯尔一直只沉默地听著，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目光扫过酒馆里每一个激动谈论著战况的人。 他看到了吧檯边那个年轻骑士崭新的皮带，几个工匠点的大份烤肉，甚至满脸沟壑的农民都要了一杯麦酒。 狂热、崇拜和敬畏的背后，是慷慨的分配。 这些，才是一个领地最真实的样子。 “我听他们说，”凯尔终於开口，他的声音很低，“这次行动的开销超过一千金阳。” 巴雷特的心臟猛地一抽。 一千金阳。 他带著灰狼佣兵队辛辛苦苦干上两年，也赚不到这个数字的零头。 “我走的时候......”巴雷特试图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无比苍白，“我走的时候，领主大人还在为凑齐一百金阳的炼金材料发愁。这里......不是这样的。” 凯尔放下了酒杯，注视著他。 “巴雷特。” 凯尔的声音不高，却让独眼龙的身体下意识的绷紧。 “我不是说你在骗我。”凯尔说。 “你说他是个学者，是个好人，和那些蠢猪贵族不一样。这些，我相信。” 凯尔的目光从酒馆里那些狂热的镇民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又回到了巴雷特身上。 “但你对我隱瞒了最重要的一点，或者说，连你自己都没看出来。” 凯尔的眼神里满是野兽遇到威胁的危险气息。 “你引荐的这位维林大人，他不是拮据。” “他只是......把领地上最后一枚铜板，都换成了能扎进敌人眼睛里的毒针。” “他是在用一片沼泽当磨刀石，磨一把能斩断枷锁的刀。而我们这些人......”他环视了一圈酒馆，“是他刻上刀柄的第一道血槽。” 第107章 漂亮的杀手 领主府的办公室內，维林和瓦勒里乌斯两人肩並肩地观察著一个玻璃容器。 一株暗绿色的藤蔓浸泡在澄清的营养液中，它的主体部分仍是植物的质感，但根须处呈现肌肉纤维的诡异形態。 在藤蔓的顶端，一朵拳头大小的血色苞正微微颤动，瓣的缝隙间透出將要成熟的猩红。 这是一株吸食了大量巨鱷首领血液的【血吸藤】。 “以我浅薄的六十八年生命起誓，维林，这简直是天才般的创意。” 瓦勒里乌斯白的鬍子因为激动而颤抖，他几乎是把脸贴在了玻璃容器上。 “它的根须已经完全擬化成了筋膜组织......这意味著它开始脱离『植物』的范畴了！它不再需要土壤，只要有血肉就能扎根！这......这是在创造新物种！” 他的声音里是发自肺腑的钦佩。 “过去，我们这些研究生命领域的炼金术士，总是將目光投向那些古老而高贵的【始祖血脉】。” 瓦勒里乌斯的手指著隔著玻璃，描摹著藤蔓的轮廓。 “我们试图通过繁琐的亲本杂交，去提纯强化那些共性血脉，那是一条確定，但极其漫长的过程。” 他转过头，眼睛里满是光彩，“但是你，维林，你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你没有去寻找什么珍稀的样本，竟然通过死灵化药剂和材料诱导，进化了一株不起眼的油麻藤！” 老术士的声音逐渐高昂，带著发现新大陆的狂热。 “这不是以往炼金学歷史上的任何方向！如果你能通过这种方法研发出更多新品种，那你可就是开宗立派的殿堂级大师了！”瓦勒里乌斯的声音都有些破音，激动的像个孩子。 维林没有接这个话茬，他的眼睛根本没有离开那个血色苞。 “大师，它本质上仍是定向培育，我只是提供了充足的养分和正確的诱导环境。” “相比你说的开宗立派......我倒想和你聊聊这株吸食了四级魔兽血液的【血吸藤】。” 维林的声音很平静，將老术士从狂热中拉回现实。 “它的生命立场正在收束，所有的能量都归匯集於顶端——它在为孕育果实做最后的准备。” 瓦勒里乌斯凑近了些，学者的研究精神压过了激动。 “果实？你是说种子？天吶......一株通过后天诱导变异的超凡植物，它的后代......它的血脉特性会稳定吗？” 维林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这正是实验的意义所在。” 他伸手，轻轻敲了敲容器壁，营养液中泛起一圈涟漪。 “我们需要记录一下它成熟的所有数据，尤其是果实內部的能量结构。这株母体已经抵达了极限，但它的后代，或许能在一个更高的起点上，再次进化。” “一个更高的起点......”瓦勒里乌斯喃喃自语，眼中重新燃起火光，“是的，是的！我们可以为二代植物提供更精准的养料，甚至......用其他魔兽的血液进行二次诱导！”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一名卫兵探进头来。 “大人，巴雷特队长回来了。” 维林闻言，目光终於从容器上移开，他对角落里正在整理羊皮卷的瘦小身影吩咐道：“小兰，去备茶。” “是，大人。”清脆的女声应道。 瓦勒里乌斯立刻会意，他恋恋不捨地看了【血吸藤】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 “那么，我先回实验室准备记录工具，数据的採集一刻也不能耽误。” 老术士带著使命感，脚步匆匆地与门口进来的两人擦肩而过。 巴雷特的脚步声沉重，铆钉皮甲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则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 维林擦了擦手，转向门口的两人，脸上露出发自內心的笑意。 “欢迎回来，巴雷特，你的伤势恢復得不错，血脉稳定了？” 一句话就让巴雷特心里热乎乎的，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是，大人！感觉好极了！” 说完，他郑重地侧过身，將维林的注意力引向那个一直沉默的同伴。 “大人，这也是凯尔，我跟您提过的朋友。四级游侠，专精追踪和......清理麻烦。北地那帮脑满肠肥的贵族，有不少都是栽在凯尔手里的，为此已经躲避通缉三年了。” 巴雷特的介绍让维林眼底的兴趣浓厚了些。 他的目光终於从巴雷特身上移开，正式投向了这位名叫“凯尔”的游侠。 维林的思维，卡顿了一下。 站在那里的根本不是寻常意义的杀手。 凯尔的皮肤是近乎透明的冷白色，眉骨高挺，眼窝深邃。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为那份冷冽平添了几分精致。 漂亮。 这个词。维林通常只用来形容卡洛琳那些华而不实的裙子，或是实验室里结构精密的能量水晶。 但此刻，他想不到更合適的词。 这副容貌，如果出现在王都的宴会上，足以让那些自詡风流的贵族少爷们，心甘情愿的献上自己的一切。 就在维林审视对方的同时，那道沉默的影子——凯尔，也缓缓抬起了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那双灰绿色的眼瞳平静的像无风的林中深潭，深不见底。 没有迴避，也没有迎合，只是一种绝对平等的姿態，安静地回望著这位决定他未来的领主。 对方在评估维林，评估这个房间，评估那盆散发著危险气息的植物。 游侠不光是在被维林审视，也在审视维林。 一种棋逢对手的奇妙感觉，让维林下意识的就启动了【查看】。 【凯尔】 【等级：四级游侠】 【血脉：暗影山猫（黄金阶）45%，驳杂血脉55%】 【能力：无声杀戮，鬼魅步伐，致命一击，洞察弱点】 【综合评价：蕴含精灵一族血脉的半精灵男性，潜力高，天生便是阴影中的潜行者与猎手。其血脉中潜藏的杀戮本能与个人意志存在著微妙的衝突。】 【提纯魔药：主材：成年影猫之心一颗。辅材：十年份静謐草5株，月光井水100毫升，原血晶20克。】 【製备方法：……】 ...... 等等，男的？！ 第108章 怪物和匕首 维林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男的...... 这个凯尔，是男的。 一种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这精致的容貌，这清冷的气质，再加上巴雷特口中“清理麻烦”的过往。 他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凯尔为什么要刺杀贵族...... 恐怕是某些虫豸，提出了类似“別回头”之类的要求。 维林立刻將这个危险的问题从脑海中驱逐，並且以后也绝对不能问出口。 他清了清嗓子，办公室里凝滯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维林转向巴雷特，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巴雷特，你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先去休息。关於你的事，我们明天再谈。” 巴雷特咧嘴一笑，他听出了领主大人这是要单独和凯尔谈话，很乾脆的点头。 “好的，大人。” 他重重拍了拍凯尔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后者震出大股灰尘。 “凯尔和大人好好聊聊。” 巴雷特转身离去，沉重的脚步消失在门外。 办公室內，只剩下维林和游侠，以及角落里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小兰。 气氛变得安静。 他没等维林开口，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闻到了血腥味，不是死人的腐烂味道，是......新鲜的，焕发生命力的血腥味。” 他盯著那罐植物，眉头微皱，“我討厌这种味道，它让我想起一些靠吸食別人生命来壮大自己的东西。您是在豢养一个怪物吗？” 维林心下觉得有趣，他明明是个杀手，怎么看起来还挺......热衷和平？ 但作为实用主义者，维林对这种“工具vs人性”的辩题毫无兴趣。 他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怪物？什么样的东西才算怪物？是它，还是创造他的环境？” 凯尔的眼神冷了下去，没有接话。 就在这时，小兰端著茶盘走了进来，她的脚步很轻，试图不发出任何声音，打破这凝重的对峙。 她不敢抬头，只是將一杯冒著热气的茶水轻轻放在凯尔身侧的茶几上。 瓷杯与木头接触，发出“咔噠”一声轻响。 凯尔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维林脑中一个念头划过。 他想看看这位四级游侠的眼力，更想看看，小兰已经成长到了什么程度。 维林看著凯尔，语气很平静，“你问我为什么豢养『怪物』。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些『天赋』在旁人眼中，本身就是一种原罪。它们具有威胁，只会被当成异端，需要用更强大的力量去庇护。” 他顿了顿，然后才转向小兰，目光柔和，声音放缓了些：“小兰，向这位客人展示一下你的『原罪』。” 小兰听到“原罪”两个字，顿时紧张起来，但她还是听话的走到办公室中央的空地上。 深吸一口气，颤抖著开始缓缓向后弯曲身体。 她的动作生涩而僵硬，显然內心充满恐惧。 就在腰部弯曲到一个极限角度时，意外发生了。 或许是地板上有一滩不易察觉的水渍，或许是她体质中的厄运再次光临。 她的脚下猛的一滑！ “呀！” 一声短促的惊呼，眼看就要狼狈的摔倒。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那看似柔弱的身体里某种本能被唤醒！ 本该摔倒的身体，却以打滑的脚为支点，双手在地上一撑，双腿顺势在空中划过一道不可思议的圆弧，强行完成了一个空中翻转，不仅化解了摔倒的危机，更以一个完美的下腰姿势稳稳落地。 亚麻色的长髮如瀑布般垂落，发梢轻轻触碰到了地板。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流畅得好像经过千百次排练。 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凯尔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身体下意识的前倾，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短剑柄上——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甚至是遇到天敌时的本能反应！ 他缓缓起身，走到小兰身前，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陈旧的铜幣，然后鬆开手指。 维持著极限姿势的小兰，对此毫无察觉。 可就在铜幣即將触及她脸颊的剎那，女孩的颈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微微一偏。 分毫不差。 铜幣擦著她的髮丝，“叮”的一声脆响，落在地上。 凯尔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这不是训练能达到的境界。 这是血脉深处的本能，是与生俱来的，对危险的预知。 他缓缓转过头，重新正视著那个安坐於书桌后的男人。 这一次，他的问题更加直接，也更加冰冷。 “想必这个女孩拥有高阶血脉吧？再加上完美的战斗本能......维林大人，您是在打造一件趁手的工具，还是在收集一个有趣的藏品？” 他的视线从瑟瑟发抖的小兰身上，缓缓移回维林，“我杀过一些贵族，他们也喜欢收集玩具，尤其是这种......精致又易碎的。” 维林面对这种指控，並没有生气，他明白，这位凯尔先生，可能有些不愿提及的记忆被触动了。 他平静的做出应答，“小兰的村庄，被圣光裁判所判定为异端滋生地，全村三百一十四口人，尽数被净化之火焚烧殆尽。” 凯尔脸上的表情凝固，冰冷出现了裂痕。 维林声音继续传来，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刀，刺入他的心中。 “我不是要把她变成玩具，我是在递给她一把刀，让她有能力在下一次审判官找上门时，能亲手剁下对方的脑袋。她每一次训练流的汗，都是在为她仅存的妹妹赚取活下去的麵包。” 维林身体前倾，直视著凯尔，一字一顿地反问。 “现在，你来回答我最初的问题——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才能......培养出她这样的『怪物』？” 房间死一样安静。 “圣光裁判所”这个词，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凯尔的记忆的牢笼。 那些被培养、被洗脑、被追杀的日子，全都涌了上来。 他看著那个还在地上发抖的女孩，眼神彻底变了。 从警惕，愤怒，变成了......怜悯和痛苦——他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冰冷已然消融。 “维林大人。”他第一次用了尊称。 “我请求您一件事情，答应我，我就是您最锋利的匕首。” 第109章 两个世界 维林眉头一挑。 “请求？” 他用食指关节轻轻叩击桌面。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请求了。” 凯尔向前一步，姿態近乎恳求。 “我想做小兰的导师。”声音无比坚定，“您只教了她怎么挥刀，却没有教她如何行走於黑暗。这条路上的孤独和扭曲，会把她吞噬的。她会变成……和我一样的人。” “不，我不能让她变成我这样。” “让我来教她，这是我留下来的唯一条件。” 维林靠在椅背上，食指交叉，置於腹前。 他注视著眼前这一幕，这是一个意外之喜。 他不仅得到了一把最锋利的刀，更重要的是，他为这把刀找到了一个刀鞘。 也为那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找到了一个引路人。 维林很清楚自己的局限。 他可以启蒙，可以解析，可以提供最优化的成长路径，但他无法接受那些浸泡在血与火中的经验。 凯尔的出现，恰好弥补了这关键的一环。 他將成为连接小兰与那个阴影世界之间的桥樑，既能引导她，也能保护她。 並且，这种由共情与师徒交织而成的羈绊，远比任何契约和金钱都更加牢固。 他缓缓点头，声音平静无波。 “可以。” 凯尔的肩膀明显放鬆下来，紧绷的下頜线条也柔和了一丝。 维林的手指在桌面上画出一个圈。 “那么，我们来谈谈你的待遇问题。作为新生镇守备队员兼特別顾问，你需要一份与之匹配的薪水。” 凯尔似乎对金钱並不在意。 “我只需要一个住处，以及足够的食物。”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还有，小兰训练所需要的一切资源，都必须是最好的。药剂、装备、营养，这些不能吝嗇。” 维林笑了。 这正是他想听到的。 他站起身，走到凯尔面前。 “你的薪水將是每月五枚金阳，这是四级职业者的標准。至於小兰的资源，你不用担心，我从不会亏待为我效力的人。” 他伸出手。 “欢迎加入，凯尔先生。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会非常愉快。” 凯尔看著维林伸出手，沉默了片刻，然后紧紧握住。 他的手很冷，但很有力。 “为您服务，维林大人。” 会谈结束，凯尔被卫兵带去安排住处。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维林坐回书桌后，目光落在了那个依旧维持著下腰姿势，身体轻微颤抖的女孩身上。 他走过去，將她扶了起来。 小兰的身体很软，也很轻，像一团没有骨头的。 她的脸涨得通红，眼神躲闪，不敢与维林对视。 维林的声音很温和。 “小兰，抬起头看著我。” 小女孩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还是听话地抬起了头，那双湿润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不安。 “从明天起，凯尔先生就是你的职业导师。” 维林注视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確保她能听清。 “我所教你的，是如何认识並控制你的天赋，那是基础，是原理。而他要將要教你的，是如何运用这份力量去战斗，去生存。” “你要学习追踪，学习潜行，学习如何一击致命。你要学会如何在阴影中隱藏自己，也要学会如何成为最致命的阴影。” 维林的手指轻轻点在小兰的额头。 “你明白吗？这不再是训练，这是你必须走上的道路，一条通往强者的，孤独的道路。” 小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只捕捉到了“战斗”、“致命”这些可怕的词汇。 “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你的课新课程就要开始了。” 维林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小兰浑浑噩噩地走出办公室，脚步虚浮，火把的光芒在墙壁上投下他摇晃的影子。 脑子里反覆回想著凯尔说的那句：“她会变成……和我一样的人。” 小兰忽然觉得一阵恶寒。 她想要的不是这样。 她想赚钱，靠自己的努力工作，做称职的女僕，將来还要成为一名护卫。 想把妹妹搬过来一起住； 想攒钱买漂亮的裙子； 想在新生镇的集市上买抹了黄油的热麵包。 这些鲜活、温暖、美好的愿望，和凯尔那种存在，是两个世界。 她回到房间，月光很亮。 小兰走到水盆边，看著水面倒映出的自己。 那张还带著一点婴儿肥的脸，那双总是有些怯生生的眼睛，会失去吗？ 当她学会了一击致命的时候，自己的眼睛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当她的手沾满鲜血，自己还能心安理得的去拥抱妹妹吗？ 她不知道。 一种巨大的恐慌攥住了她。 她猛地站起来，本能地走到房间中央，开始练习。 也许身体的疲惫和酸痛，可以驱赶脑子里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凯尔”。 深呼吸。 开始重复那些已经融入骨髓的动作。 伸展， （杀人……是要用刀子刺进別人的身体里吗？） 弯曲， （会流很多血吧？） 扭转， （那个人，会像村子里被烧死的大家一样，痛苦地死去吗？） 就在她做一个难度极高的后仰下腰时，脑中闪过了凯尔那双冰冷的眼睛。 心神猛的一颤。 甚至没来得及惊呼，身体就失去了所有控制。 她的重心瞬间失控，整个人向后倒去。 但身体的本能还在。 即將摔倒的瞬间，身体还试图找回平衡。 就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在半空中做出一个怪异又徒劳的翻转。 这次，没有奇蹟发生。 “砰！” 一声闷响，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脸颊贴著冰冷的地板。 女孩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慌乱中，右脚的脚趾在地板的毛刺上狠狠一划。 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殷红的血珠从精致的小脚趾上渗了出来，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忍著疼痛，她挪到水盆边，用冷水沾湿布条，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脚趾上的伤口和血跡。 冰凉的水碰触到伤口，带来一阵刺痛。 小兰疼的吸了口冷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女孩笨拙的將布条一圈圈缠在小巧的脚趾上，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微微拱起的脊背上，汗湿的衣物紧贴著肌肤，显出少女青涩而丰润的轮廓。 包扎好了，小兰躺在自己那张冰冷的硬板床上，睁著眼睛直愣愣的看著天板上摇曳的树影。 夜那么长，那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里越来越响的恐惧。 脚趾上的伤口，正隨著心跳，一下、一下的疼著。 第110章 强基计划 深夜，没有睡著的並不止小兰一个人。 维林的办公室里，烛火摇曳。 他独自站在巨大的战术沙盘前，目光冰冷。 一枚代表奥拉的木块，孤零零地躺倒在代表“巨鱷巢穴”的区域。 维林伸出手指，將它扶正。 他又轻轻一推，木块再次倒下。 看似一场辉煌的胜利，实则是在钢丝上行走。 奥拉的鲁莽是唯一的变数，也是唯一的破局点。 如果巨鱷首领的目標是里奥，或是任何一名骑士，那条脆弱的防线会在三秒內被彻底撕碎。 他用海量金阳和信息优势堆砌起来的胜利，仍是靠一个矮人莽夫的衝动，才得以成功。 维林的视线转向桌上的另一张羊皮纸，上面罗列著此次战斗的物资消耗。 这种靠烧钱换来的胜利，脆弱、昂贵、且不可复製。 魔兽可以被算计，但人呢？ 未来那些虎视眈眈的贵族们，他们不会如此愚蠢，金帆商会的仓库也不可能永远为他的实验买单。 巴德尔蜣螂铸造的盾称得上及格，在战爭中是最好用的炮灰。 但光有炮灰还不够，他还需要能实现突破防线、分割包围、甚至是执行斩首战术的精锐。 “一次侥倖，远远不够。”维林自语言，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內迴响，“必须建立一支听从命令，实力强横的超凡部队。” 他走到窗边，夜风冰凉。 领主府“凹”字形的另一端，也有一扇窗户还透出灯光。 维林知道那是谁的房间。 既然新生镇和金帆商会几乎绑定在一起了，那索性就再紧密一点也无所谓。 他的眼神变得坚定。 这个计划今晚就得和卡洛琳商量一下。 “侍女！” …… 卡洛琳的房间里，气氛有些烦闷。 她穿著一件吊带丝质睡裙，赤著脚在冰凉的地板上来回踱步，银色的长髮隨著她的动作画出焦躁的弧线。 白天的场景在脑中反覆回放。 维林那个书呆子，那个混蛋！ 他怎么敢！怎么敢把那份独一无二的信任，说成是“需要备份的授权工具”？ 卡洛琳既感到被愚弄的羞恼，又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在意。 突然，敲门声响起。 “钱寧小姐，”门外传来侍女恭敬的声音，“克莱因大人请您去他的办公室一趟，说有紧急要事商议”。 卡洛琳一个激灵。 这个混蛋，这个时间派人来找我做什么？ 是良心发现，来为白天的无理道歉吗？还是……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她迅速换下睡裙，挑选了一件剪裁合体的月白色吊带长裙，完美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形。 然后她又坐到梳妆檯前，细致地梳理长发，想了想，又拿起一瓶香水，在耳后与手腕处，轻轻喷洒了一点。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掛上惯常的高傲与冷漠，拉开了门。 “带路吧。” 穿过寂静的走廊，侍女將她引至维林办公室门口便躬身退下。 办公室里，维林那张略有英俊的脸神情严肃、眉头微皱地看著她。 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位深夜被打扰的女士。 面对精心打扮过的卡洛琳，维林有些诧异，但还是开门见山。 “卡洛琳，我需要你的帮助，这关乎灰沼领的未来，也关乎你的未来。” 卡洛琳沉默了片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哼，克莱因阁下，我希望你的內容，值得我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 维林没有理会她话里的尖刺，手指向地图，“这里，是我们新征服的以太富集区。浓度达到中级，你也知道，这个浓度已经足够贵族们培养子嗣们的血脉了。” “然后呢？”卡洛琳挑眉。 维林平静地投下重磅炸弹，“按照我从古籍中破译的上古知识，搭配以太富集区和特製的魔药，我有超过七成的把握，为特定人员进行『血脉纯化』。” “血脉纯化？！” 卡洛琳的瞳孔猛然收缩，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声音因震惊而变得尖锐。 “维林，你疯了！你要做血脉禁忌实验？这严重违反了帝国《血脉纯净法典》，你想被送上火刑架吗？教会那些疯狗会把我们连骨带肉都吞下去！” “它並没有突破法典的界限——差不多是游走在法典的边缘。”维林的表情平静无波。 “卡洛琳，这和那些稍有势力的贵族们干的事没什么两样，他们用血魔兽血肉和原血晶来培育血脉。这和我们將要做的事情，本质並没有任何区別。” “区別只在於，他们的方法效率更低，而我的方法效率更高。” 卡洛琳被他的话镇住了。 如果维林说的都是真的...... 那收益是无法估量的！一支完全由他们掌控的，可以批量製造的超凡者！ 金帆商会为什么迟迟无法垄断公国的航运？ 不就是因为缺少足够强大的超凡者船员，去开拓那些最危险同时也是最暴利的航线吗？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 卡洛琳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这听起来像是疯子的囈语，是炼金术士在酒馆里的吹嘘！每个家族都耗费了百年时光和无尽財富，才勉强摸索出的不传之秘，你凭什么说你能做到？” 维林平静的注视著她：“卡洛琳，没想过为什么巴雷特一个干了十几年的佣兵队长，来了新生镇两个月就晋级了？” 卡洛琳的呼吸一滯——她当然想过，但这並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只是归结於战斗中的突破。 维林继续压迫：“一个在战场上耗尽了所有潜力的老兵，左眼失明，身体满是暗伤，是什么让他重新焕发生机，甚至比他年轻时更强？是神明的恩赐吗？” 他向前一步，身体前倾，阴影笼罩了卡洛琳，“不，是我给他的。” 维林盯著她因震惊而放大的瞳孔。 “巴雷特，就是我的第一个『作品』。” 卡洛琳彻底失语，她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 “你......拿出一个方案，”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目標人选，资源配比，预估成功率，以及......失败的后果。” 维林的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下。 他伸出手，越过办公桌。 “那么，合作愉快，卡洛琳。” 卡洛琳看著那只手，沉默了片刻，然后紧紧握住。 “恭喜你，加入『强基计划』。” 第111章 盟友就是用来顶包的 深夜的商谈异常顺利，这促使维林在第二天便召集了高层会议。 他有段时间没来过会议室，这里有了新的变化。 原本那张用沼泽硬木拼接的粗糙条桌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表面光滑的黑木长桌，能倒映出窗外浮动的朵朵白云。 墙壁上掛著两幅描绘丰收场景的崭新掛毯，图案艷丽，针脚细密。 连烛台都换成了带有繁复捲曲纹的纯银製品。 维林的眉头轻挑了一下。 又是毫无意义的开销。 这些钱，至少可以换来两套精密的蒸馏器皿，或者支付实验室一个季度的耗材。 他的视线扫过长桌。 卡洛琳正安然地小啜著茶水。 她今天穿著一条湖绿色的长裙，柔软的裙摆在椅子旁铺展开来，勾勒出姣好的臀形。 察觉到维林的注视，副会长大人的表情管理得很好。 但长桌之下，那雪白的小腿晃动的频率明显更快了——显然她误解了维林审视的含义。 维林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掠过与会者。 左手边，卡洛琳，瓦勒里乌斯，里奥，以及身上还缠著绷带，却依旧坐的笔直的奥拉。 右手边，是守卫队长巴雷特，农事专员老沃克，以及就算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也仿佛与房间的阴影融为一体的游侠凯尔。 这，就是目前新生镇存在的两个群体。 “会议开始。”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 “狩猎灰沼巨鱷的行动，其后续影响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维林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灰沼领，现在太显眼了。” 他需要一面盾牌，一面足够厚重，足够有分量的盾牌。 克莱因家族远在绿麦脉城，鞭长莫及，更何况请动一位伯爵背书的代价，他付不起，也不想付。 与其將希望寄託於那虚无縹緲的血缘，不如选择一个更可靠的盟友。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卡洛琳的脸上。 不仅是因为目前健康的利益分配和合作经歷，他还能够借势她那位实力强横的伯爵父亲——而这部分，是不需要算进帐单里的。 “所以，我决定將这次胜利，包装成一次由金帆商会主导的开拓奇蹟。” 卡洛琳握著茶杯的手指猛收紧，杯中的茶水都晃动了一下。 她眼睛里充满了惊愕，死死盯著维林，试图从他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炫耀和试探。 很快，她就都想明白了，这个男人不是在“让”功劳，他是在用一份烫手的荣耀，为自己打造一堵墙。 他將金帆商会推到台前，吸引所有的目光，自己则要躲在墙后，安静地打磨长剑。 这个狡猾的坏蛋！ 要不是昨天...... 卡洛琳的胸口剧烈起伏，最终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化为一声复杂的嘆息。 她缓缓点头，吐出一个字，“好。” 维林与她对视，从少女眼中读懂了那份从震惊到警惕，再到最终认可的全部过程。 他嘴角微翘。 不愧是我选中的盟友。 隨后，卡洛琳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復往常，將会议带入真正的核心。 “诸位，”她的声音恢復了往常的冷清与高傲，“基於金帆与克莱因大人合作的启源会，最近取得了一项突破性进展。” “我们从一些没落的贵族手中，收购到了几份残缺的血脉培养传承，经过启源会的改良，已经具备了相当的可行性。下一步，我们將有序、批量的，培养培养一批三级职业者，让他们能够激活血脉，从而进阶超凡。” “我们將其命名为『强基计划』。”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为之一静。 瓦勒里乌斯惊异地看向维林，他並不知道启源会什么时候接下了这个研究。 里奥则张著大嘴，不知道在无声念叨什么。 就连阴影中的凯尔也微微抬起头，面巾下的目光锐利如刀，似乎在剖析这四个字背后隱藏的风险。 只有巴雷特，他看向维林的眼神里只有缄默的忠诚。 血脉培养！ 奥拉很清楚，这是篆刻在所有贵族骨子里的终极追求，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护的核心秘密！ 他的矮人亲族中，那些最优秀的战士就有机会进入传说中的“地心熔炉”接受试炼，从而激发更强大的血脉。 可现在，维林和卡洛琳，竟然声称他们掌握了可以批量培养的方法？ 眾人看著二人那完全一致的立场，心中都泛起了不同的念头，但最终都归於相同的领会。 这两个人有默契...... “那个......尊敬的克莱因大人，钱寧小姐......” 奥拉搓著手，鬍子都在颤抖，他第一个站了起来，“我的碎岩者骑士团，有没有机会......参与这个计划？” 维林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当然，奥拉男爵。不过，是在你们偿还完所有的赎身金之后。” 奥拉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又悻悻地坐了回去。 会议结束，维林叫住了正欲回房间的卡洛琳。 “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一只飞得很快的信天翁？借我用一次。” ...... 在金帆商会刻意的宣传下，一则经过包装的消息如风暴般席捲了剑齿省。 贫瘠的开拓领，在金帆商会雄厚財力的支持下，剿灭了盘踞灰沼上百年的四级魔兽族群。 这则消息最初被当成酒馆里的笑话。 但当金帆商会以官方名义確认並，宣布这是商会支持下的开拓行动时，所有质疑都烟消云散。 莫尔和凯恩两个骑士是第一批前来拜访的访客。 当他们牵著领地里最肥硕的一头山羊，扛著两袋新麦，站在那威严肃杀的星形城墙外时，差点嚇尿裤子。 他们看到领民们脸上洋溢著富足与狂热，看到巡逻卫兵身著统一披甲，步伐沉稳。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诉说著那场他们不敢想像的胜利。 但拜访的请求，和其他五六个来自附近骑士领代表的示好，都被压在巴雷特手里。 “凯恩......你说，那位大人......会收下我们的礼物吗？”莫尔的声音里满是忐忑。 凯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那个在战场上平静挥手的身影，已经成了一座压在他们心头的巨山。 第十天，这股浪潮到达顶峰。 一队身披银色锁子甲，胸前绣著蓝底双剑徽记的骑士，护送著一辆华丽的马车，在镇门口停下。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位神情倨傲的中年官员。 他高声宣布，自己来自剑齿省的统治者，米奈希尔侯爵家族。 前来是为了覲见灰沼领的领主维林·克莱因大人。 第112章 不速之客 新生镇的广场从未如此拥挤过。 一辆黑色的华丽马车停在中央，四匹毛色纯净的白马不安地刨著蹄子，鼻孔里喷出白色的热气。 车厢周围，是八名身披银色锁子甲的骑士，他们沉默地按著剑柄，锐利的目光审视著周围。 镇民们下意识地后退，窃窃私语声都消失了，空气里只剩下压抑紧张的气氛。 车门打开。 一只擦得油光鋥亮，能映出人影的黑色皮靴，小心翼翼地探出来，仿佛在试探什么脏东西。 最后，无可奈何地踩在了新生镇泥泞的土地上。 巴纳比·米奈希尔，一个胖得像白麵包的中年男人，从车上挪了下来。 刚一站稳，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方洁白的丝帕，夸张地捂住口鼻，紧锁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守备队长巴雷特按著腰间的剑柄，上前一步。 “来者何人，请通报身份。” 巴纳比的目光落在了巴雷特那只瞎了的眼睛上，嘴角撇了一下，那表情仿佛在说：“竟然还是个残次品”。 而后，才用一种抑扬顿挫的咏嘆调开口。 “一个边境小镇的独眼龙卫兵，也配盘问侯爵大人的使者？”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充满了优越感，“滚开，让你们那个走了狗屎运的领主滚出来见我！” 巴雷特握著剑柄的手，手背上青筋瞬间暴起，仅剩的右眼里，燃起一簇危险的火苗。 他身后的几个卫兵，手也下意识地摸向了武器。 空气中的火药味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维林和卡洛琳到了。 巴纳比的视线像滑过一块石头一样扫过维林。 直到他看到卡洛琳，那倨傲的神情才稍稍收敛，肥胖的身体竟挤出一个还算標准的欠身礼。 “钱寧小姐，金帆商会的明珠，没想到会在这穷乡僻壤见到您。” 他显然认识卡洛琳，但这份礼貌转瞬即逝。 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很快，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一样，眼睛一亮。 “那不是……石须男爵吗？”巴纳比刻意拔高了音量，对著人群里的奥拉喊道，“米奈希尔侯爵大人最『忠诚』的封臣，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你的领地可不在这片烂泥塘里。” 他把“忠诚”两个字咬得极重，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向维林，充满了挑衅。 奥拉那张古铜色的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 他看看一脸假笑的巴纳比，又下意识地用余光飞快地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维林。 君主的使者和“债主”的目光，像两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我……战败了。”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含糊得像嘴里塞了块烙铁。 “哼。”巴纳比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终於，他將那尊贵的视线，像施捨一样投向了维林。 “你，就是维林·克莱因？”他用下巴对著维林，口吻像是法官在审问一个窃贼。 “根据帝国执政官大人最新颁布的法案，任何新晋开拓骑士，都应在一个月內，前往所属行省首府，向你的直属主君，也就是米奈希尔侯爵大人，宣誓效忠。” “你，为何逾期不至？” 他根本不给维林回答的机会，话锋猛然一转，贪婪的目光在新生镇那初具规模的城墙和镇民身上来回刮过，像是在估价一头待宰的肥猪。 “而且，我听说，你们剿灭了一个四级魔兽的巢穴？” “如此重大的功绩，为何不上报？按照律法，所有战利品的归属权，都必须由侯爵大人亲自裁定！” 卡洛琳握著裙摆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碧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凝重。 这个死胖子，是衝著鱷鱼来的！ 他说的法案確实存在，那是今年帝国派驻海地的新任执政官，为了削弱海地议会权力，加强地方掌控力的手段。 她紧张地看向维林，这个书呆子，不可能不知道这条要命的新法律啊。 巴纳比將卡洛琳细微的紧张，和维林长久的沉默，当成了一种心虚和无知。 他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仿佛已经掌控了一切。 “在你滚去首府，补办效忠仪式之前，”他用丝帕对著新生镇的方向挥了挥，像在驱赶一群苍蝇，“这里的一切產出，特別是那些灰沼巨鱷的战利品，全部就地封存！” “等候侯爵大人的处置！” “另外，你本人，还要为你的傲慢与懈怠，缴纳一笔数额……让我满意的罚金！” 维林心中一片平静，甚至有点想笑。 他悄然启动了【生命原典系统】。 一行淡蓝色数据，浮现眼前。 【巴纳比·米奈希尔】 【等级：无】 【血脉：赤血豺狼（黑铁阶）31%，圣焰裁决（黄金阶）11%（催生融合，活性极低），驳杂血脉58%】 【能力：无】 【综合评价：一个被药物和外力强行催生融合了劣等血脉的废物，连你家门口的蜣螂都打不过。】 原来如此。 维林瞬间瞭然。 眼前这个色厉內荏的傢伙，不过是一个仗著主子名头，来讹诈的草包。 毕竟自己就算借用了金帆商会的名头，但总还会有不开眼的傢伙伸出爪子。 他心中盘算了一下，想来那封信也快到了。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索性就这个胖子来杀鸡儆猴。 维林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惶恐与无措，原本平静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躲闪，仿佛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被嚇坏了。 他对著巴纳比微微躬身，姿態放得极低，甚至带著一丝討好。 “使者大人，您……您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他的声音带著些许颤抖，“我们……我们已经在领主府备下了粗陋的酒宴，为您接风洗尘。” “至於您刚才提到的这些……这些天大的事情，能不能……能不能等您用完餐，我们再……再慢慢详谈？” 巴纳比看到维林这副“服软”的怂样，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一个走了狗屎运的乡巴佬，果然一嚇唬就蔫了。 他心中冷笑连连。 这趟浑水，可是他特意抢来的肥差。 那条三月份由执政官大人签发的法令，侯爵府里许多人都没太当回事，但他却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商机”。 这个叫维林·克莱因的傢伙，是五月份才从百省来到剑齿省的。 从百省出发，正常人半个月就到了，就算是在地上爬，一个月也该爬来了。所以，三月签发的法令，绝对能死死地管住他！ 这个秘密被他发现后，立刻就向侯爵请命，趁著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第一个跑出来敲诈。 只要操作得当，这批巨鱷的战利品，足够让他下半辈子都活在金幣和美酒里。 想到这，他都快压不住自己的嘴角了。 上架感言（日万计划兼总结） 一、感言 报个歉啊，在书里预告二十多號上架，结果明天就上架了。 这本书的成绩在各位老爷的支持下，其实早就可以上架了，本来自觉开篇写的不太好，想多更点免费章作补偿，但是每天两更確实太掉追读了，朋友也劝，遂提前上架啦。 然后，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各位一直在追更的老爷们，很多老爷持续的推荐票、月票、包括书评的支持都让我特別感动。 很多id我一直记得。 二、更新计划 为表感谢，也是兑现之前新书榜的承诺，上架后的更新计划是：先日万13天（墨镜脸），是不是有很多老爷以为我说的“加更13”是13章？反转来了！ 为了装这个逼，已经半个月睡6小时了。 至於之后能坚持日万几天，先看首订成绩，100以上，每多50日万一天。（估计应该不能干爆我吧） 月票和打赏就不指望了，老爷们的订阅就是对我的最大支持！ 三、故事走向 本作虽然写得歪歪扭扭，但大纲確实准备得挺长远，按照目前第一卷的展开来看，写到一百五十万字一点问题也没有。 关於地图，写的时候是真没想到，老爷们没找到原型，其实是尼德兰（荷兰前身）。 所以故事的脉络也很好推测了——三十年战爭，这也是標籤里为啥要加“宗教改革”了，关於大纲里的设定，目前展开的不足30%。（当然，主要是作者笔力问题，这个后面讲） 至於啥时候开打，要先把国际形势展示出来，帝国和公国周边都有什么国家，局势如何，囉嗦囉嗦可能要百万字以后了。 而且，攘外必先...... 总之，请老爷们放心，剧情会围绕著各种新颖的生物改造、进化展开，作者一有时间就恶补“芳丝塔芙”和“龙女之声”，剧情可能不够精巧，但绝对不会套娃。 （下面是作者的復盘，不感兴趣的可以关掉了） ----------------- 四、24w字復盘总结 可能各位都看出来了，本人是第一次写书，所以在前期犯了很多错误。 1、首当其衝的就是遭遇危机的时候，压主角，盟友、下属、领民都对主角有过明里暗里的反抗和看低，不可取。这也让我学到了一个词“压势不压人”，確实，当大难临头时，正常人的负面情绪应该针对困难，而不是领袖。 2、剧情典中典。这个只能说非常感谢能坚持看下来的老爷们了，作者也不是故意这么写的，只是当时隨意读了一本新书榜上的领主文，开篇是觉醒能力，看著还不错，我就融了个反向弃婚流，但实际上玩砸了，看上去很典，写了大半个月，回头一看参考的那本书，扑了......（话说，各位可以在这里留个言，觉得哪里最应该改掉） 3、设定不清晰或者敘述不足，第一个就是关於“男爵年入五十金阳”这个事，其实这个是年盈余五十，正常男爵的年收入在一千金阳左右，但是销比较大，每年有50%的支出要用於僕从、日常、社交，还要有30%要购买血脉提升相关的超凡材料用於自身和子嗣。 力量体系、职业设定、贵族体系都没有藉助人物好好的展示出来。之后会总结好相关设定，发布在设定集里。 4、故事主线不清晰。主角对当下大目標和小目標的思考较少，行动逻辑不够明確，导致看起来东跑西逛的，没个领主样子。这个之后会改，每个小故事都围绕大故事展开。 5、主角的心理活动前期比较少。这个是听了“水友”的建议，但现在来看，主角的心理活动是补全行为逻辑最重要的方式，不仅要写，还要写的精彩。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6、伏笔、出场人物太多。这个就是纯菜了，和剧情设计也有关係，主角没有一段时间做一件事，导致一个道具或者人，十几二十章才出现一次，例如【血吸藤】，作为一个重要杀手鐧，没腾出手好好升级一下，这个以后也会避免掉。 总结完毕，写出来也是为了加深印象，在以后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最后，再次拜谢一直支持本作的读者老爷们！ 第一次写书就能取得上新书总榜，奇幻第二的好成绩，非常满足了。 无论这本书成绩如何，我都会给它一个完整的结局。 让我笔下第一个主角经歷一段精彩的故事。 明天见！ 第114章 拖延的艺术（第一更） 第114章 拖延的艺术（第一更） 领主府的晚宴上，食物简单粗獷。 大块的烤肉滋著油脂，白麵包切得厚实，木杯里盛满了泡沫四溢的麦酒。 巴纳比·米奈希尔用银质的叉子嫌恶地拨弄著盘中的鹿肉，仿佛那是什么不洁之物。 他没有动口，只是用那洁方洁白的丝帕又一次擦了擦嘴唇。 “哦，真是...富有野性的风味。” 他的声音在不算宽敞的餐厅里迴荡。 “这让我想起了侯爵府的宴会。你知道吗？克莱因阁下，我们用的餐盘，每一件都来自东方的瓷都。而厨师，光是负责处理禽类的，就有三位。他们能用二十种方法烹飪一只云雀，每一种的味道都截然不同。” 维林安静地切著自己面前的肉，没有回应。 他特意安排奥拉坐在巴纳比的身边。 混血矮人魁梧的身躯活像一个酒桶，將使者衬托的更加臃肿。 巴纳比的视线终於从食物上移开，落在了身旁的奥拉身上。 “石须男爵，我听说，你们这次的收穫极为丰厚？” 他的声音压低了，带著一丝油滑的亲近。 “侯爵大人对有能力的封臣，向来不吝赏赐。你若是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想，大人会很乐意为你偿还一些不必要的债务。” 奥拉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那双不属於矮人的眼睛，对上了巴纳比探寻的目光。 脑海中，却闪过了维林投掷出的血吸藤，以及那份名为“强基计划”的许诺。 他裂开嘴，露出被肉食染黄的牙齿。 “嗝一个响亮的酒嗝，带著浓郁的麦酒气味，喷在了巴纳比脸上。 奥拉抓起桌上剩下的大半只烤鸡，埋头大嚼起来，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咚声，再也不看使者一眼。 巴纳比脸上的假笑僵住了，他转向长桌的另一侧，目標是那位自始至终都保持著优雅的银髮女士。 “钱寧小姐，您的美丽，真是这片沼泽里唯一的亮色。” 他试图挤出一个討好的笑容。 “我实在不解，以金帆商会的实力与您的智慧，为何要將宝贵的资金，投注在这样一位.前途未卜的开拓骑士身上？” 卡洛琳正用指尖轻轻摩挲著水晶高脚杯的杯壁。 杯中殷红的酒液，隨著她的动作，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她抬起眼眸，视线清冷。 “金帆商会的投资，只看回报，不看出身。”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这是金帆商会的信条。” 第二天。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巴纳比便已失去了耐心。 “克莱因阁下，我想，我已经充分领略了贵领地的风土人情。” 他站在领主府的门口，语气里满是不耐。 “现在，我要求视察战利品的仓库。” 维林的脸上掛著恰到好处的谦卑笑容。 “当然，使者大人，我们十分乐意向您展示我们的成果。” 他对著一旁的巴雷特递了个眼色。 “巴雷特，请务必带领使者大人好好参观一下我们新生镇的根基。” 巴雷特那只独眼中闪过一丝瞭然。 他向前一步，对著巴纳比行了一个僵硬的军礼。 “请隨我来，使者大人。”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对巴纳比而言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他被带著参观了正在加固的黑色城墙、泥泞的训练场，最后被引到了镇外的农田边。 巴雷特指著那些刚翻开的黑土，用一种平板的语调介绍著开荒的成果。 巴纳比的脸色，从一开始的苍白，涨成了猪肝色。 他肥胖的身体在顛簸的土地上艰难前行，呼吸变得粗重。 “够了！”他终於停下脚步，对著巴雷特的背影咆哮，“我要看的是那些巨鱷的尸体！是魔晶！是鳞甲！不是这些木头和烂泥！” 他感觉自己被当成猴子在戏耍。 维林適时地出现在不远处，脸上带著“关切”。 “使者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巴纳比气得浑身发抖，“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维林的面容浮现出“为难”的神色。“使者大人，您误会了。只是...关於高价值魔兽材料的分割与估价，我们已经全权委託给了专业的金帆商会。” 他嘆了口气，“他们说，流程非常复杂，为了保证价值的最大化，还需要....两天时间。” 等巴纳比去询问卡洛琳时，得到的回答让他彻底死心。 “是的。”卡洛琳手中拿著一本镶著银边的记事本。 “根据商会內部章程，四级以上魔兽材料的入库必须经过至少三道独立评估程序。包括魔力活性检测、材料完整性鑑定以及市场稀有度对比。这是为了確保最终估值的公正性与权威性，任何人都不能在流程结束前进行干预。” 一连串专业到令人头晕的词汇，堵在巴纳比面前。 他再愚蠢也知道，自己绝不能公开质疑金帆商会的专业性。 那是连米奈希尔侯爵本人，都不愿轻易得罪的庞然大物。 巴纳比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著，他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猛地转过身，用颤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维林。 “別跟我耍样！克莱因！” 他的声音尖利的变了调。 “我提醒你！你这片开拓领的合法性，都需要侯爵大人的最终確认！他一句话，就能收回这一切！” 这句威胁，是最后的杀手鐧。 空气瞬间凝固了。 巴雷特握著剑柄的手，青筋暴起。 奥拉铜铃般的眼睛里燃起了怒火。 就连卡洛琳的眼眸深处也闪过了一丝忧虑。 维林的脸上血色褪去，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一名年轻领主面对权势时的惊惶。 但他躬下身的瞬间，那双低垂的酒红色眼眸里却没有丝毫波澜，只有计划如期推进的胸有成竹。 “是，是！使者大人息怒！我...我会立刻去催促商会，让他们务必加快进度！” 看到维林这副被彻底拿捏住命脉的模样，巴纳比心中的怒火被掌控一切的得意所取代。 他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乱的衣领。 “哼，谅你也不敢。” 他决定再给这个乡巴佬两天时间。 他要让这份恐惧，在维林的心中慢慢发酵，直到能榨取出最多的油水。 入夜。 领主府的办公室里，维林独自站在窗前。 窗外，是灰海沼泽万年不变的寧静，只有虫鸣与风声。 整个新生镇都陷入一种压抑的沉默。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的领主大人，在侯爵使者面前是如何“步步退让”。 这巨大的压力，如乌云一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维林眺望著东方，那是王都的方向。 他低声自语。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他在等的，是卡洛琳那只日行千里的信天翁。 而那只鸟，將带来足以掀翻牌桌的钥匙。 )> 第115章 法不溯及既往（第二更） 第115章 法不溯及既往（第二更） 第三日，清晨。 领主府办公室內，一场关於“强基计划”的秘密会议正在进行。 “分离...不，是剥离血脉中的狂乱因子..再用月光草的中和特性去安抚...天吶，维林！这个构想..简直是疯子才能想出来的！”瓦勒里乌斯眉头微皱，时而点头，时而沉思，“但它....它在理论上竟然看不出问题！虽然没有先例，但值得一试！” 一直沉默立於阴影中的凯尔，打断了大师的乐观情绪，“小兰已经就职游侠了，她確实天生就是这块料，但她好像他的好像有心事，昨晚在进行平衡训练时再次失控摔倒了。” “第一期实验的材料清单，已经超过了三百金阳。”卡洛琳一身干练的黑色套裙，直接在帐本上轻轻敲击，“这还不算我们为了拖延巴纳比，额外付出的『公关』成本。维林，我需要一个保证，一个成功率的保证。” 她的眼眸紧盯著维林，里面写满了审慎。 维林正要开口，办公室厚重的橡木门被“砰”的一声巨响撞开。 巴纳比肥胖的身躯出现在门口，他身后八名侯爵卫兵鱼贯而入，手按剑柄，冰冷的目光像是在丈量房间里每个人的脖子。 “克莱因！我的耐心，用完了！”尖锐的声音撕破了会议室里的和谐。 卡洛琳正端著一杯冒著热气的红茶，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手腕一晃，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烫出一片红痕。 “使者阁下，米奈希尔侯爵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吗？” “礼貌？”巴纳比嗤笑一声，粗暴的挥手，“钱寧小姐，这是领主与封臣之间的事务，我劝你这个商人，最好別插手！就算金帆富可敌国，也不想去贵族法庭走一圈吧？”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卡洛琳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巴纳比很满意她的反应，转过头，肥硕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维林的鼻子上。 “现在，我命令你交出所有战利品！否则，我就要以侯爵之名，將你.，.” 他的话音话刚说到一半，瞳孔猛地一缩。 窗台上，不知何时竟站著一只翼展近两米的巨大信天翁。 它羽毛纯白如雪，姿態优雅，一双灵动的金色眼童正漠然地打量著室內剑拔弩张的眾人，带著一股非凡的灵性。 “风语信天翁”！贵族间又以传递高等级机密信件的信使！ 他的心头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了上来。 巴纳比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移向信天翁的腿部一那里绑著一个已经打开了的信筒。 上面烙印的徽记，他死也不会认错。 那不是米兰希尔家的双剑。 而是一枚由鬱金香和荆棘组成的图案，最上方有一个华贵的天秤一海地公国最高权力机构，贵族议会的徽记。 贵族议会？！ 那些王都的老爷们怎么会给这个穷鬼寄信？ 巴纳比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他心底隱隱感觉事情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看来使者大人真的很急。”维林缓缓站起身，之前几天的谦卑仿佛一层面具，被他隨手撕下，取而代之的是让巴纳比从骨子里感到寒冷的审视。 他顺著巴纳比的目光看向信天翁，微微一笑。 “你在找这个吗？”维林从容地从怀里取出一份文件。 巴纳比的呼吸一滯。 年轻领主轻轻展开那捲用料考究的羊皮纸，封口处一层淡淡的魔法灵光隨之消散，那是最高等级的防偽印记。 他没看信，反而將目光转向了满脸惊骇的巴纳比。 “使者阁下，”维林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討论天气，“我问你一个问题。帝国执政官颁布的《海地公国管辖权移交法案》，是哪天生效的？” 这个问题让巴纳比愣了一下，隨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当然知道！帝国历776年，3月1日！”他挺起胸膛，自以为看穿了维林的虚张声势，“而你，克莱因，五月份才灰溜溜地跑到这片沼泽地！別告诉我你连日子都算不明白！那条法案，正好管你！” “看来你功课做的不错，记得法案的生效日期。”维林笑了笑，转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自己那份旧的《开拓骑士敕令》，“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那我来提醒你。我的开拓令，签发於帝国历776年，2月12日，由贵族议会直授！”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日期上点了点。 “生效於3月1日的法案，要去管2月发生的事？”他向前一步，逼视著已经面无人色的巴纳比，声音陡然压低，充满了玩味，“使者大人，你也算是贵族，总该听过一句话吧？ 他一字一顿，像是在宣判：“法、不、溯、及、既、往。” “我的效忠对象，从始至终，都只有代行大公权力的贵族议会！维林的声音陡然转冷，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而不是什么剑齿省的米奈希尔侯爵！” 巴纳比的嘴唇哆嗦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哦，对了。”维林仿佛才想起什么，他扬了扬手中那份刚刚收到的新文件，用一种宣告的口吻，对著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那八名已经不知所措的卫兵说道。 “就在刚才，我收到了贵族议会的正式文件一批准了我的开拓成果，承认了灰海沼泽方圆五万亩土地归属於我。” 维林顿了顿，將那份文件“刷”的一声完全展开。 羊皮纸上，贵族议会的魔法印记散发出威严的光芒， 照亮了巴纳比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他最后看向那八名卫兵，眼神平静无波。 “现在，我想问问各位。在一个直属议会的男爵领里，拔剑对著议会任命的领主。” 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这算不算...宣战？” “咣当一声脆响，一名卫兵手里的剑再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紧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兵器落地声音。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只有巴纳比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办公室內迴荡。 > 第116章 册封男爵（第三更） 第116章 册封男爵（第三更）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巴纳比粗重的喘息，那八名侯爵卫兵面面相，脸上的凶狠早已被惊恐与茫然所取代。 维林將那份贵族议会的文件隨手放在桌上，发出轻微“啪”的一声。 五万亩！ 卡洛琳眼眸中的震惊迅速被欣赏所取代一一原来他一直在等这个！ 他敢於和侯爵使者周旋，敢於將整个领地置於威胁之下，所依仗的竟然是来自王都权力顶点的直接授权，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凯尔心中巨震，五万亩实封领地！ 哪怕是贫瘠的盐碱沼泽，也已是標准男爵领的规模了。 他看维林的眼神，多了一份真正的敬畏。 巴纳比的脸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灰。 他语无伦次地尖叫起来：“偽造的！这绝对是偽造的！议会怎么可能为一个穷乡僻壤的开拓骑士下发直属的封地令！” 话音未落，一声嘹亮的龙吼撕裂天际。 吼声威严，穿透墙壁，震得每个人耳膜喻喻作响。 室內所有玻璃器血都在颤抖，卡洛琳那杯红茶的表面绽开剧烈的涟漪。 窗外的光线猛地一暗，一个遮天蔽日的庞大阴影投射进来，笼罩了整个房间。 眾人脸色巨变，就连窗台上的风语信天翁都因受惊炸起了羽毛。 “是是亚龙！” 一名卫兵透过窗户看到了外面的景象，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维林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紧接著，厚重的闷响从楼下传来，每一步都踏在所有人的心臟上。 一名骑士走了进来，他身著魔化钢锻造的全身重甲，甲胃幽光流转，胸前烙印著鬱金香与荆棘组成的徽记。 他视线都未曾投向那些侯爵卫兵，一股山岳般的压力却已让后者无法呼吸。 骑士径直走到维林面前，在一片金属鎧甲摩擦的“嘎哎”作响中站定。 “议会直属第三亚龙骑士团，中队长埃德蒙·雷德，奉议长之命，向阁下传达最新敕令。” 骑士双手呈上一个用金色丝线捆绑的华丽捲轴，上面盖著的是一枚私印，图案是交织的蔷薇与天秤纹章一一它属於议长本人。 这名亚龙骑士的分量，远超刚才那份文件！ 维林伸手接过了捲轴后，並没有著急打开，而是抬起眼，目光越过捲轴，落在了已经失魂落魄的巴纳比身上。 亚龙骑士心领神会，站起身来，面向眾人，庄严宣告。 “奉贵族议会决议，为表彰维林剿灭四级魔兽，开拓疆土，立下不世之功。特此晋升维林·克莱因为灰沼领地的实封男爵，世袭罔替。” 男爵！ 世袭！ 罔替！ 每一个字都像一个巴掌，扇在巴纳比的脸上。 他只是米奈希尔侯爵的小小文官，一个虚封的男爵，没有任何领地，俸禄都依赖於侯爵的赏赐。 而眼前这个他一直视作泥腿子的年轻人，现在，是手握五万亩土地，受王国最高权力机构直接册封的实权贵族！ 权力地位的瞬间逆转，让巴纳比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起了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 在小镇广场上的羞辱； 在晚宴上的威逼利诱； 在办公室里的勒索与咆哮。 他竟然在敲诈勒索一位新普的，受贵族议会直辖的实封男爵！ 按照《贵族法》，对方现在完全有权利以“名誉受损”为名，向他发起致死的荣誉决斗。 或者，更简单，一纸诉状告到贵族议会。 米奈希尔侯爵为了平息事端，会毫不犹豫地將他这个远亲当做弃子，连同他的家人一起，从贵族名录上抹去！ “噗通”一声。 巴纳比肥胖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紧接著，一股骚臭味在空气中瀰漫开来，他那华贵的丝绸裤子，襠部迅速被一片深色浸透。 他失禁了。 巴纳比像是条被打断了脊樑的狗，手脚並用地爬向维林，他身上的肥肉因恐惧剧烈地颤抖。 “男爵大人......不，维林大人......我......是我有眼无珠！是我愚蠢透顶！” “我......我被恶魔迷惑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饶我一命！像饶恕一条狗一样饶恕我！” 维林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但这种无视，却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让巴纳比感到恐惧。 维林將那份普升敕令小心地卷好，转向龙骑土，“埃德蒙阁下，这里污浊，我们换一个地方详谈。” 半小时后，领主府的会客厅被迅速清空，布置成一个临时的授勋场所。 维林魔下的核心成员一一新生镇和金帆商会的眾人肃立两侧，神情庄重而激动，共同见证这歷史性的一刻。 龙骑士埃德蒙站在中央，他已经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异常坚毅的脸。 他从腰间拔出一柄华贵的礼仪长剑，剑鞘上同样镶嵌著议会的徽记。 “维林·克莱因阁下，请上前。” 维林早已换上了一套礼仪常服，沉稳地走到骑士面前，单膝跪地。 埃德蒙高举长剑，声音在会客厅內迴响，“以海地公国贵族议会之名，我问你，你是否愿意向海地公国效忠，守护疆土，庇护子民，履行贵族之责，永不背弃？” “我愿意。”维林的声音坚定。 “很好。” 埃德蒙將长剑轻轻点在他的左肩，然后是右肩，最后停在他的头顶。 “那么，从此刻起，我以议会之名，册封你为灰沼领地的世袭男爵。愿荣耀与你同在，维林· 克莱因男爵！” “愿荣耀与您同在。”维林低头回应。 当他站起身时，整个人的气质仿佛都发生了某种蜕变。 那不仅仅是一个称谓的改变，更是一种权柄与责任的加身。 仪式结束，埃德蒙收起长剑，脸上的严肃化为温和的笑意。 “维林男爵，祝贺你。说起来，我与你的叔叔莱曼·克莱因伯爵，是多年的好友。”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私人信件，递了过去。 “这是莱曼托我转交给你的，他为你感到骄傲。” 维林接过信，心下讶异。 他“亲爱”的叔叔这次怎么如此好心？ 这封信，与其说是关怀，不如说是新的交易邀请，甚至......这次男爵的晋升就是暗藏价格的赠礼。 第117章 夜宴和夜逃（第四更） 第117章 夜宴和夜逃（第四更） 册封仪式结束，会客厅內的气氛由庄严转向鬆弛。 埃德蒙將那柄华贵的礼仪长剑收回鞘中，金属归位的清脆声响宣告灰海沼泽一个新时期的开始。 他转向维林脸上那饱经风霜的线条柔和下来。 “维林男爵，作为贵族议会直辖的实封贵族，你有权利，亦有义务。” 埃德蒙的声音沉稳，带著久经沙场的老將特有的直接。 “从明年开始，你需要为议会提供至少五名三级巔峰骑士，以及他们配套的士兵，每年服役40 天。” “当然，议会也允许变通。若你暂时无法徵召足够的骑士，可以支付代役金，也叫盾牌税。每位骑士每年两个金阳。” 维林静静地听著，大脑飞速运转。 五名三级巔峰骑土，这对他目前的新生镇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此外，是税赋。你的领地，每七百亩，每年需要向议会缴纳五银月的土地税，这同样从明年开始。” “最后，是庆典税。”埃德蒙的嘴角咧开一个无奈的笑容，“若公国或帝国有重大庆典，例如新王登基......你可能需要『自愿”贡献一笔五个金阳左右的礼金。说句题外话，咱们那位远在天边的皇帝殿下，特別喜欢办庆典。 维林心下晞嘘，怎么在哪都逃不过“包红包”。 最后，趁此机会，他的目光落在埃德蒙身上，一个念头闪过。 【查看】 面板在维林的视野中悄然展开。 【艾尔德·雷蒙】 【等级：六级骑士一一龙骑士】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血脉：山脉之心（黄金阶）75%，驳杂血脉25%】 【能力：龙裔坚韧，大地之力，破阵怒吼，勇气光环，宗师骑术，宗师骑枪......】 【综合评价：身经百战的骑士，意志与力量高度统一。如果是盟友，那值得倚仗；如果是敌人，也值得畏惧。血脉几无提升空间】 维林的瞳孔猛地一震。 六级，还是特殊职业。 黄金阶血脉的纯度高达75%。 还有一长串能力词条。 这才是真正的强者，一个可以凭一己之力镇压一方的可怕存在。 维林毫不犹豫地下定决心要与这位骑士建立良好关係，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另一边，巴纳比瑟缩地瘫软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他没去参加晚宴，也不敢去， 楼下大厅里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麦酒的香气、烤肉的滋滋声、每一样都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奥拉那標誌性的大嗓门，每一声“男爵大人”都像一记耳光抽在他的脸上。 他確信，那个看似平静的年轻人，此刻一定正和別人谈论著，该如何用最残忍的方式炮製他。 脑中不自觉想起了镇子里的传闻。 那个年轻的开拓骑士，用某种诡异的藤蔓，从內部撑爆了那个四级魔兽。 巴纳比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死死盯著墙壁上的木质纹路，那些盘旋的纹理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一条条绿色的藤蔓，正悄无声息地从墙角跟他的床蔓延过来。 他不想变成一具被绿色植物寄生的干户！ 恐惧最终战胜了他那本就不多的理智。 逃！必须逃！ 他悄悄起身，佝僂著身子，像一只受惊的老鼠一样溜出了房间。 他在领主府翻箱倒柜，粗暴地扯下那身华贵的丝绸官服，慌不择路地换上了一套不知从哪个僕从房间里偷来的粗麻布衣服，衣服上还带著一股汗酸味。 趁著黑夜，巴纳比偷偷潜入马既。 月光下，那些属於侯爵卫队的战马，每一匹都神骏非凡，打著响鼻，眼神高傲。 他不敢去触碰自己那批配有华丽鞍具的高头大马，生怕那畜生发出的动静就把卫兵引来。 无奈之下，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匹最不起眼的驮马身上。 那匹马又瘦又老，正聋拉著脑袋，在马槽里咀嚼著乾草。 巴纳比解开韁绳，手忙脚乱地想把马牵出来，结果那老马懒洋洋地一动不动， 他急得满头大汗，最后几乎是手脚並用，才笨拙地爬上了马背。 老马在他连连踢打下，才不情不愿地迈开步子，带著他这个狼狐的“骑士”，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晚宴进行到一半。 巴纳比的两名贴身侍从终於发现他们的主人不见了。 他们找遍了整个领主府，最后只在走廊的某个角落发现了那套被揉成一团的官服。 情急之下，其中一名侍从打断了热闹的晚宴，向维林匯报。 “男爵大人，巴纳比......巴纳比大人他不见了！” 话音刚落，一名卫兵也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报告：“大人！马里......少了一匹驮马！” 消息一出，大厅里的喧囂声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维林身上。 维林听完报告，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走到一张桌前。 笔尖蘸饱墨水，在纸上飞舞。 很快，一封措辞谦逊，却字字诛心的信件一挥而就。 他將信用火漆封好，交给了那几名早已不知所措的侯爵护卫。 “你们的主人大概是急症发作，赶著回去医治了，这封信请你们转交给米奈希尔侯爵。” 他顿了顿，看著那几个卫兵用客气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至於那匹马，就不必归还了，算是我个人赠予使者大人的一点心意。希望这能让使者大人儘快返回石桥城。” 卡洛琳听完维林的话，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 这封信，这番话，比任何酷刑都残忍。 一个侯爵的特使被嚇得急症发作，连夜偷了一匹最烂的驮马逃命？ 侯爵为了自己的脸面，也绝不会让他活下去。 那个可笑又可恨的蠢货，这下彻底完蛋了。 消息，比风传播得更快。 第二天清晨，整个新生镇乃至周边所有前来窥探的领主探子们，都听到了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米奈希尔侯爵派来的特使，在新生镇被新普的维林男爵嚇破了胆。 他甚至不敢等到天亮，就在夜里偷了一匹最劣等的驮马，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这件事成了天大的笑柄，维林·克莱因男爵的威名，以一种极具戏剧性的方式，传遍了整个剑齿省的南部地区。 第118章 棋局棋子（第五更） 第118章 棋局棋子（第五更） 夜色深沉，喧囂的晚宴早已落幕。 维林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房间里只剩下烛火摇曳。 龙骑士埃德蒙已经离去，但那山岳般的压迫感还未完全消散。 桌上，静静躺著一封信件。 维林展开信纸，字跡刚劲有力，一如他那位叔叔莱曼·克莱因的为人。 【维林，听到你开拓领土的消息，我很高兴，为你备了一些薄酒，可惜你远在沼泽不便畅饮。 不过，那份晋升救令，就当是我送你的贺礼了，不必谢我，克莱因家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 维林笑一声。 贺礼，说得真好听。 这分明是一张帐单，一张写著“人情”的价格標籤，就等著自己什么时候去付帐了。 非要包装成叔叔对侄子的关爱，虚偽的恰到好处。 【下次有事直接写信给我，不要再通过莉莉婭了。她是个好姑娘，不该为这些事烦心，我们男人之间的话题，直接谈，效率更高。】 维林的手指在“效率”这个词上停留片刻， 这是在告诉他一一你现在有资格上桌了，但別忘了是谁给你递的椅子。 信的末尾，莱曼话锋一转。 【你或许会好奇，为何议会如此慷慨？原因在於你“最后一批公国直属开拓骑士”的身份。与你同批的还有几人，分布在公国其他边境，他们都会得到议会不同程度的照拂。】 【记住你的身份，从你踏入灰海沼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眼晴在盯著你了，好自为之。】 看完信件，维林走到窗边，俯瞰著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灰沼领， 在月色下，小小的城镇笼罩著一层静謐安寧的光辉开拓骑士的身份，是他自己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 可现在看来，这个选择恰好踏入了別人早已布好的棋局中。 叔叔莱曼或许並未预料到他会选择开拓骑士这条路，但他无疑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身份的价值，並顺水推舟，將计就计。 米奈希尔侯爵的咄础逼人； 亚龙骑士恰到好处的降临： 贵族议会越过侯爵直接册封： 所有线索串联起来，都在指向一个答案。 这是海地公国本土贵族与帝国执政官之间的一场无声角力。 而他，维林·克莱因，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开拓骑土，阴差阳错地成了议会投向帝国势力范围的一枚棋子。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以棋手的姿態，將侯爵使者巴纳比玩弄於股掌，欣赏著对方因恐惧而崩溃的丑態。 转眼之间，他发现自己也不过是坐在另一张更宏大牌桌上的筹码。 何其讽刺。 这几日来的种种，现在看来，他也不过是被推著向前走了一步的兵。 无力感稍纵即逝，隨即被更加理智的思绪所取代。 维林回身，拿起那封信。 他並没有急於烧掉，而是把信仔细折好，放在了烛火之上。 看著那火焰舔著信纸的边缘，眼神中的光芒越发膨胀。 “把我当棋子？”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著笑意，“有意思，但诸位要小心了......士兵，也是能『升变”的！” 既然身在局中，那就让棋子的价值最大化。 他的脑海里闪过当时莱曼书房中那份关於“十一铜叶税”的文件，文件內容维林並不清楚，但现在看来，有必要了解一下。 维林回到书桌前，重新铺开一张羊皮纸。 笔尖在纸上飞舞，留下一行行工整的字跡。 这是一封寄给妹妹莉莉婭的信。 信中，他先是感谢了妹妹当初在申请领地文书上的帮助，隨后，他提出了一个新的请求。 他希望莉莉婭能想办法，为他收集所有关於帝国与公国高层的新闻、法令，乃至坊间流传的政治传闻。 信息，是维林了解局势，乃至掌控局势的最重要的武器。 他將信件用火漆封好后，维林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开始盘算下一步计划。 首先，必须儘快整合周边那些弱小的领主。 以新生镇廉价的粮食作为诱饵，將他们捆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形成一个稳固的区域联盟，彻底断绝剑齿省其他大贵族渗透的可能。 其次，集中所有资源，全力开发那片以太富集区。 它不仅是“强基计划”的核心，更必须具备自我造血的能力。 想到这里，维林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他需要去研究院看一看。 无名山內，经过改造的研究院灯火通明。 维林推开了一间研究室的门，打破了屋內的沉静。 老炼金术士瓦勒里乌斯正对著一块黑板写写画画，嘴里念念有词。 在他旁边，一个瘦削的年轻身影正埋头在一堆书籍中专注地翻找著什么，对维林的到来毫无察觉。 “里奥。” 维林叫了一声。 瘦削的身影猛地一颤，差点嚇掉了手中的捲轴。 “大人！” 两人这才发现了维林，还不等他发问，瓦勒里乌斯已经擦了擦手上的粉笔灰，面色沉重地走了过来。 “维林，”老术士有些苦恼，“关於『强基计划”....出了一点问题。小兰的精神状態很不稳定，並且，她还太小了，才十六岁，身体机能正在发育，做这种有风险的血脉纯化实验，我担心她会出意外。” 维林沉默了片刻，“那就启用莎拉那个备选方案吧。 瓦勒里乌斯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开始翻找一新的羊皮纸。 “里奥，你过来一下。” 里奥放下试管，低著头，跟在维林身后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我之前让你寻找的那种植物，有结果了吗？” 里奥闻言，头下意识地警向实验室的角落，回復的话都吞吞吐吐。 “好像......好像是找到了，大人。它的效果......正在测试。” “目前看来確实有您描述的效果。” 他顺著里奥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笼子里，几只兔子瘫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维林看著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找到了就好。 如果那个东西能量產，短时间內就不必再为金阳发愁了。 “很好，”维林的手轻轻拍了拍里奥的肩膀，“多收集一些这些植物的活体，我有用。” 第119章 地区贸易伙伴关係（第一更） 第119章 地区贸易伙伴关係（第一更） 巴纳比夜逃的第三天，新生镇的平静被一列长长的车队打破。 灰海沼泽周边的十几位骑士领主，带著与各自財力相匹配的“厚礼”，匯集於此。 领主府门前，凯恩与莫尔站在队伍最前头。 他俩是这群小领主中地位最高的，自然成了代表。 凯恩额头渗出细汗，他扯了扯那件浆洗得发硬的礼服领口，动作僵硬。 莫尔则用眼角余光，不住地瞟著门口的卫兵，那些卫兵身著统一皮甲，手持长枪，默然佇立， 透著一股无形的压力。 车队带来的礼物被一一卸下。 几只瘦骨鳞的活鸡，一袋发了芽的土豆，半车筐顏色暗淡的芜菁。 这些礼物堆在一起，不像祝贺，更像一场主题为“贫穷”的展览会。 一名文书官打扮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手里拿著个木板夹。 “诸位大人的心意，男爵大人已知晓。请隨我来，大人在会客厅等候。” 走进领主府会客厅，气氛愈发凝重。 维林就坐在主位，没穿任何彰显身份的华服，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便服，手指交叉，平静地看著他们。 他左手边，坐著那个传闻中被他生擒的奥拉。 奥拉没有了以往一看到他们就吡牙瞪眼的神情，反而“安分“地擦拭著巨斧。 这副景象让领主们差点儿惊掉下巴。 眾人皆被这位凶蛮的混血矮人勒索过，什么时候见他如此乖巧的模样？ 那能让这能让老虎变成大猫的灰沼男爵，究竟何等可怕！ 凯恩双腿发软，他向前一步，深深鞠躬。 “尊敬的维林男爵，我们...：..我们为您的晋升由衷喜悦，特来表达祝贺。” 准备了一路的措辞全卡在喉咙里，声音乾涩。 维林露出和煦的微笑。 “坐吧，诸位。” 领主们如蒙大赦，拘谨地坐在长桌两侧坐下，却也只敢坐半边椅子，身体绷得笔直。 维林环视一圈，眾人脸上满是恐惧、討好与不安。 “首先，非常感谢各位能够前来庆贺我的晋升。正好，我也有事想找各位商谈。” 他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 “灰海沼泽的贫瘠与混乱，我们都有目共睹。各自为政，互相提防，只会加剧內耗，让外部势力予取予求。” 他双臂展开，“现在，灰沼领愿意承担起区域核心的责任，建立一个稳定、高效、互利互惠的沟通机制。” 领主们面面相，没人听得懂这些词。 “我提议，以灰沼领为中心，建立『地区贸易伙伴关係”。 维林顿了顿，给他们一点消化时间。 “所有加入的领地，將享有优先贸易权，灰沼领会以公道的价格，收购你们多余的矿產、木材等资源，並向你们出售粮食、盐等你们急紧缺的物资。” 维林將目光转向奥拉。 “奥拉。” “在，大人。”奥拉立刻站起，將战斧在地上。 “你觉得，我们还需要向“贸易伙伴”徵收额外的“协助费”吗？” 奥拉粗獷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標誌性的大嗓门在会客厅里迴响。 “当然不！维林男爵！谁敢动我们伙伴一根汗毛，我奥拉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 维林的承诺，无异於天籟。 “我愿意！”凯恩第一个站起，激动地表態，“溪谷村愿意加入！” “黑水村也愿意！”莫尔紧隨其后。 “我们都愿意！” “唯维林男爵马首是瞻！” 一时间，会客厅里效忠声此起彼伏。 他们或许不懂贸易伙伴关係是什么，但他们清楚，从今天起奥拉的战斧不会再落在自己头上了维林对这热烈的气氛无动於衷，只是平静地抬了抬手。 “很好，具体章程，我的文书官会和你们详谈。” 他站起身，接见结束了。 领主们恭敬退下，脸上带著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期盼。 虽未宣誓效忠，但从此刻起，维林就是这片区域的实质领袖。 夜色降临。 领主府书房里，只剩维林和卡洛琳。 仲夏之夜，燥热烦闷。 维林正襟危坐地看著“强基计划”的规划书。 卡洛琳则斜倚窗边，银色长髮如瀑布般垂落肩头。 她穿著清凉的象牙色丝绸睡裙，裙摆很短，堪堪半遮膝盖，一双雪白的长腿毫无顾忌地暴露在空气中。 卡洛琳见那块石头丝毫没有偷看自己的想法，咬了咬嘴唇，从窗边走开。 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停在了书桌对面， 她俯下身，一股混杂著酒水与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试图引起维林的注意。 “维林，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巴纳比，你的开拓骑土身份是贵族议会直授的？那样直接摊牌，不是更简单吗？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万一米奈希尔侯爵被激怒，不是更麻烦？” 卡洛琳的睡袍领口开得很大，好像没注意到，如果再低下去些许，就会乍泄大把春光， “因为侯爵是一个变量，一个我无法控制的强大变量。” 在这个无人打搅的深夜，维林终於吐出实情。 “在我得到议会最终承认之前，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如果米奈希尔侯爵是一个对土地有强烈扩张欲望的领主，他完全有能力，也有动机，在议会里给我使绊子，让我的领地申请失败。” “所以，你寧愿冒著得罪他的风险，也要等一切尘埃落定？” “那不是风险，是推论。”维林纠正了她的用词，“巴纳比的愚蠢给了我机会，把这件事从『领地爭端”变成『私人丑闻”。现在，他为了掩盖丑闻，反而会主动帮我压下这件事的影响。” 卡洛琳住了，她没想到背后还有如此深层的算计。 他又抿了口酒，换了个问题。 “那么『地区贸易伙伴”呢？他们这些老开拓骑土，也都不是侯爵的附庸，你乾脆组成一个真正的联盟，那样你对这片区域的控制力会更强。” 维林轻笑一声。 “联盟意味著责任，他们任何一个受到攻击，作为盟主，我都有出兵援助的义务。” “我需要的是他们的人口，他们的资源，以及一个安全的外部环境。我需要他们为我工作，而不是我为他们打仗。” “贸易伙伴，意味著我们之间是平等的交易关係。我有需要时，可以僱佣他们。他们有麻烦时，我可以选择是否提供帮助。 卡洛琳看著维林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样一个凡事都以利益为標准权衡的男人，光凭感情是无法左右他的。 她直起身，让长发遮挡住了胸前惹眼的锁骨。 忽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 “维林，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第120章 加冕女王（第二更） 第120章 加冕女王（第二更） 灰海沼泽，雾泉谷一一这是维林为以太富集区起的名字。 启源会二號研究院，地下最深处。 维林独自站在空旷的地下室中央，在他的脚边，莎拉安静地趴伏著。 小半个月的迎来送往，把维林的耐心消耗的一乾二净。 现在，他终於能回归自己真正的领域一一探索超凡生命的奥秘。 莎拉也感应到了他的情绪，用头部的触角轻轻蹭了蹭裤腿。 这个小动作让维林烦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蹲下身，轻轻抚摸著自己一手养大的杰作。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倾注心血最多、潜力最大的造物。 【查看】 综合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实战和大量魔法材料的餵养，沙拉已经成长为完全体，它的进化方向也显现了出来。 维林的目光快速扫过【棘壳卫士】、【亚克提恩先锋】、【地穴编织者】、【穴居农夫】这些常规方向。 有用，但上限太低，就像给一把绝世好剑配了个锄头柄，暴天物。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光芒暗淡却带著致命诱惑的选项上。 【进化方向：腐殖虫后】 【主材：四级魔兽魔晶。辅材：......】 【警告：此路径需用精神力持续引导。进化失败，主体將彻底崩解，引导者有80%概率精神力遭受永久性损伤。】 维林看到这行字，心臟猛地跳了一拍。 80%的失败率，精神永久损伤......那是什么概念维林不敢肯定，但那一定不好过。 他可能会变成一个连精集中精神都做不到的废人，甚至退化成一个连一加一都算不明白的白痴。 但再往下看，犹豫又顷刻消融。 【能力：王虫威压、高等智慧、孤雌生殖、蛰刺外壳、多型虫群】 多型虫群！ 维林的眼睛差点瞪出来， 这可是蚂蚁、蜜蜂能够成为真社会性昆虫的基石！ 有了它，莎拉就能繁育出功能特化的子嗣。 甚至是有智慧的后代！ 维林呼吸微微急促，他几乎能看到。 未来的战场上数名虫族指挥官统帅著无尽的虫潮，而后方温顺的巨虫拉动著犁鏵，为他的领地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 富贵险中求，没有一个科研人能拒绝这种级別的学科突破！ 维林蹲下身，轻轻抚摸著莎拉的甲壳，声音坚定。 “这一次，將由我亲自为你加冕。” 仪式开始了。 直径两米的巨大玻璃缸內，盛满了散发著微光的生命之水。 维林打开一瓶魔药，將沥青般粘稠的漆黑液体缓缓倾倒其中。 “咕嘟，咕嘟。” 药液入水並未立刻稀释，反而像拥有生命般扭曲蠕动，將整个生命之水染成一片深邃的墨绿， 一股剧烈腐臭的气息弥散开来。 莎拉毫不犹豫地跃入其中。 “滋啦—” 药液接触到甲壳，冒起阵阵白烟，但那並非破坏，而是重塑一一一道道神秘的金色纹路在甲壳上缓缓浮现。 最后一步，维林从一个恆温铅盒中捧出一枚拳头大小的灰沼巨鱷首领魔晶。 魔晶呈浑浊的土黄色，內部却有闪电般的丝线流动。 他將魔晶送入莎拉张口中。 魔晶入体，莎拉全身猛地一颤， 维林双眼紧闭，磅礴的精神力散发成一根根丝线刺入莎拉体內，编织成一张引导之网，牵引著魔药与魔晶的力量涌生命核心。 一切顺利，能量融合稳定。 然而，就在维林以为胜券在握时，进展逐渐脱离掌控。 魔晶中的能量隨著扩散，越发沉重，直到维林的精神引导之网猛地一沉，他才发现情况不对。 这股能量中，竟然还残存著那头四级魔兽的意志残片！ 它如同潜伏的猎手，在接近了生命核心后，试图吞噬莎拉！ 甲壳开始剧烈颤抖，它发出悽厉的嘶鸣， “撑住！吸收它，驾驭它！” 维林通过精神连接向她传递指令。 但沙拉的生命气息正飞速衰弱，意志在巨鱷残魂的衝击下，如风中残烛，隨时都会熄灭。 失败的阴影，已然笼罩。 “不！” 维林眼神一凝，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这是他的造物，他的心血，是他通往真理的阶梯。 他猛地踏前一步，將手掌按在莎拉龟裂的头顶，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春律信使】！ 他不再安分地当中立的引导者，而是將精神力与血脉之力毫无保留的注入与莎拉，一同直面那狂暴的残魂！ “我的造物，轮不到你来染指！” 维林的脸色惨白如纸，每一次精神力输出，都像有人用烧红的铁签搅动他的大脑。 视野开始模糊，耳鸣声尖锐如警报， 心智洪流的能力在疯狂运转，勉强维持著他意识不散，但精神力依旧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维林濒临极限，感觉自己即將坠入无边黑暗时。 忽然感觉到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意志，从生命核心中反扑而来。 莎拉微弱的意识之火，竟开始反过来吞噬那股金色能量。 风暴终於平息。 实验室內重归寂静，只剩下维林粗重的喘息声，他因精神力透支而跟跪后退，扶著墙壁才勉强站稳。 玻璃缸內，啪声不绝於耳，莎拉正快速的变换形態，原本趴伏在地的她，此刻缓缓地站了起来。 体型变得更加修长优雅，墨绿甲壳上生长著符文状的金色纹路，流光溢彩。 最惊人的是她的头部不再是纯粹的虫类特徵，多了擬人化的柔和轮廓，那对巨大的复眼深邃如夜空，竟能让人读从中读出清晰的情绪。 成功了！ 不，这已经超越了成功。 就在这时，新生的女王缓缓抬起了她的前肢，动作优雅。 一段清晰完整的意念流涌入维林的脑海，抚平了他的头痛。 这一次，不再需要任何媒介，而是直达灵魂的共鸣。 “父亲，您的意志即是虫群的意志，感谢您的加冕！” 维林强忍著激动，立刻打开系统。 【查看】 【莎拉（首领）】 【等级：四级魔兽】 【血脉：虫群之心（黄金阶）45%，巴德尔虫（黑铁阶）23%，驳杂血脉32%】 【能力：王虫威压、高等智慧、孤雌生殖、蛰刺外壳、多型虫群、心灵连接】 【综合评价：进化的奇蹟，她已无法用狭隘的“魔兽”定义，列入了智慧种族，虽然还不够强大，但可塑性极强。】 第121章 维林的饼不那么好吃了（第三更） 第121章 维林的饼不那么好吃了（第三更） 两天后，维林终於带著莎拉回到了新生镇， 他迫不及待地把卡洛琳和瓦勒里乌斯叫到了启源会的实验室。 莎拉静静地站在实验室中央。 瓦勒里乌斯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绕著莎拉一圈又一圈的打量，嘴里嘟著谁也听不懂的惊嘆。 卡洛琳则抱臂立在远处，冷眼看著这脱胎换骨的造物。 那修长而优雅的身形，那墨绿甲壳上生长的神秘纹。 她的面部甚至能让人读出明確的情绪一一有些紧张又有些骄傲， 这二人看得出来，莎拉已超脱了普通魔兽的范畴，迈入了“龙”这种异种智慧生命的界限。 进化时的冒险，在维林与莎拉之间构建了灵魂层面的桥樑，沟通再也不需要药剂了。 隨著他一道意念发出，莎拉腹部末端微缩，几枚拳头大小的白色虫卵排出，表面裹著粘液。 “这是.....：”瓦勒里乌斯一个箭步凑上去，脸几乎要贴到地上。 维林抬手，掌心浮现微弱绿光。 【春绿信使】 精神力注入，虫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而后“啪”裂开。 钻出来的幼虫，形状看不出莎拉的模样。 第一种，体型圆润，镰刀状前肢粗壮。 一出壳便安稳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工虫，”维林吐出这个词，”力大无穷，性情温和，耐力极强。” 第二种截然不同。 甲壳更硬，头顶狞独角，六足长著骨刺，活像个小堡垒。 “兵虫，”维林言简意咳，“成熟后，它们的甲壳能够抵御寻常刀锤箭矢。” 瓦勒里乌斯震惊失语，呆呆地看著这些造物。 一个种群，维林竟然改造了一个全新的种群！ 维林接收到了莎拉传来的新讯息，他看向卡洛琳。 “还有，”维林拋出了最后的炸弹，“莎拉，说等她血脉稳定后，能繁育一种特殊个体一一王虫。” “有高等智慧，能够小规模地指挥虫群。”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话音落下，实验室隨即爆出惊呼。 瓦勒里乌斯和卡洛琳脑海中分別產生了无数种联想。 农田里、矿场中、城市间、战场上..... 虽然他们不懂“资本论”，但他们隱隱能感觉到这可能是一次生產领域的巨大变革！ 虽然比这些甲虫强的魔兽还有很多，但它的综合性能太优秀了。 比它聪明的，没它听话； 比它听话的，没它能干； 比它能干的，没他聪明。 就算以上三者，都比虫群强，那还有一个永远无法超越的能力一一没有莎拉能生！ 卡洛琳眼中爆出精光，她快步走到维林身边，语气急切又兴奋。 “这种新虫群的培育，材料和以前一样？按照我们仓库里的储备，先来个两三百只？” 她脑中已浮现出，一支由几只王虫统领的虫族挖山开渠的画面了。 维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勉强解释道：“卡洛琳，莎拉的后代，起点就是三级魔兽。” 三级魔兽！ 这四个字像重锤，砸的卡洛琳心跳都漏了一拍维林继续道：“养殖標准也全面升级，日常食物最低要三级魔兽粪便。想加速，还得配特定炼金药剂，环境以太浓度也不能低..：：：， 3 他一项一项列出，瓦勒里乌斯在一旁心算，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忍不住低声开口。 ..我算了算，养一只这样的螂，是以前的五倍还不止。” 方才那股热火朝天的狂喜，顷刻间被现实浇得一乾二净。 卡洛琳脸上的笑掛不住了。 她刚想习惯性的抱怨几句维林，又一次带给自己的难题。 但还是强行忍住了，这个时机，这个场合，没必要说些丧气话。 她乾咳两声，拍了拍瓦勒里乌斯的肩膀，强行活跃气氛。 “没事，没事......好事，天大的好事嘛！三级魔兽才够强。” 她挤出笑容，却又自嘲地嘀咕。 “家底越来越厚，帐面资產越来越多，就是不见钱来。这笔生意.....可真有盼头。” 维林听到了卡洛琳的低语，有些心虚，总感觉有些似曾相识一一好像蓝星上，很多上市公司也.....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一名卫兵探头进来，“大人，沃克专员求见。” “让他进来。” 头髮白的老沃克几乎是小跑著进来的，他的脸上，褶子都笑开了，手里还捧著几个沾了泥土的块茎。 “男爵大人！”他把东西举到维林面前，声音都在抖，“您快看！东边那片盐碱地，咱们最早种下的那批，成了！” “天爷啊，那片连草都不长的烂地，这玩意儿居然长疯了！就这一小片，挖出来的就比得上我们以前一亩最好的黑麦！” 维林接过一个，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转向卡洛琳。 “我有个想法，咱们边走边说。” 他领著卡洛琳走出研究院，来到镇东新开垦的土地， 阳光下，曾经杂草稀疏的盐碱地，此刻已被望不到头的绿意覆盖。 一道道新开的田垄阡陌纵横，將这片死地披上了生命的外衣。 维林看著眼前的一切，看著那些忙碌的身影和堆成小堆的收穫，纵然是他，心头也涌起万千感慨。 不过短短三个月，这里从一片绝望的沼泽，变成了如今生机勃勃的模样。 卡洛琳看著这番景象，脸上的愁容也融化了些许。 “產量惊人，”她承认，“靠这些，领地粮食能自给自足，或许还能卖给周边的领主。” “卖粮食？”维林摇了摇头，拋了拋手里的海盐薯。 “不，卡洛琳，我们不卖粮食。” 副会长眉头又皱了起来，“那你什么意思？” “我要卖粮种。”维林转身，迎著风，望向大海。 卡洛琳疑惑，“可我已经尝试过了。” “你上次的法子，是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他们签下不平等条约。” “他们会屈服，但心里会记恨。这种生意，做不长久。” “我准备邀请他们来参观。” 卡洛琳愣住了，“参观？让他们来看我们种地？” “对。”维林点头，“咱们举办一场丰收节，让他们亲眼看看，吃饱饭的农夫，一天能开垦多少土地。吃饱饭的卫兵，士气有多高昂。” “让他们自己算一笔帐，使用更贵的黑麦，养活一群饿的半死的劳工划算，还是用我们的海盐薯，让劳工温顺，高效，为他们创造更多財富划算。” 第122章 总会有人中途下车（第四更） 第122章 总会有人中途下车（第四更） 新生镇四周的盐碱地，如今已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绿色海洋。 空气中，泥土的腥味与植物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於丰收的甘甜气息。 “吼！！”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著，震天的欢呼声在田垄间炸开。 图莫扔掉手里的工具，双膝一软，跪在仍有些碱化的土里。 他抓起一把泥土，紧紧在手里，又一把把鬆开。 他捧起一个刚挖出来的、沾著泥的盐薯，凑到嘴边亲了一口，浑浊的泪水顺著脸上的沟壑流下这地真能种出粮食！ 之前维林用血脉天赋催熟作物，他们感激，但心里总觉得那是领主大人的恩赐，是神跡，不踏实。 可这一次不同，这是他，图莫，和所有人一起，一锄头一锄头刨出来的！ 这是属於他们的丰收，是看得见，摸得著的未来。 维林站在田垄的尽头，卡洛琳在他身旁。 少年领主看著那些田里欢呼、哭泣、拥抱的领民，心中除了喜悦也有压力。 丰收只是第一步。 如何分配丰收的成果，如何管理因此而膨胀的欲望，才是对一个统治者真正的考验。 他走上前，提高声量，让自己的话清晰地传遍整片田野。 “安静！” 喧闹声夏然而止，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目光匯集到他们的领主身上。 维林从脚边拿起一个特製的圆头铲，又拿起一个海盐薯。 “收穫时，铲子要从侧面下去，倾斜著挖，绝不能伤到表皮。”他动作缓慢，儘量让自己讲的通俗易懂，“表皮的完整，决定了它能存放多久。”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价值也由此决定。” 不远处的公会木板上巴雷特用墨汁更新了任务。 【收穫海盐薯，按筐结算绩点。】 下面还有一行用红色顏料写下的小字，异常醒目。 【注意：每筐海盐薯，破损数量超过三枚，该筐绩点减半。】 这两行字隨著文书官的吶喊传遍了田垄。 图莫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立刻换上了刚刚那个奇怪的圆头叉子，小心翼翼地刨开作物根部的土壤，再用手將一个个块茎轻轻掏出，如同对待易碎的鸡蛋。 他是第一个尝到绩点甜头的人，在他的认知里，领主大人的规则就是换取绩点的唯一途径。 大部分人都和图莫一样，开始学著维林的动作，笨拙而认真的挖掘起来。 但人群中，却有几道不和谐的身影。 一个名叫皮克的男人，也是一个“老镇民”，有些小聪明，利用制度草创之际，占过不少便宜。 他根本没去领用具，依旧挥舞著自己那把老旧锄头，不管不顾地刨著地。 锄头落下，几个饱满的盐薯当即被划开深深的口子，白色的浆液都流了出来。 他毫不在意，飞快地將薯块扔进筐里。 这样干，速度比別人快了不止一倍不止。 “皮克！你这样会把粮食都弄坏的！”图莫看不下去了，凑过去低声提醒。 皮克把锄头往地上一插，笑一声。 他摆著一副高深莫测的嘴脸，压低声音，用那种看穿了一切的语气说道：“图莫，你这老实人，就是被人卖了还帮著数钱。你想想，领主大人让我们小心別弄坏了盐薯，为什么？因为弄坏了卖不出去是他的损失！” 他环顾四周，看到有人耳朵竖起来了，更得意了，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带著一种“眾人皆醉我独醒”的腔调。 “可绩点是咱们自己的啊！是他定下的规矩一筐多少点，咱们干得快拿得多，天经地义！你在这儿慢慢慢吞吞的，像伺候老爹一样伺候这盐薯，一个小时挖一筐，我一个小时挖三筐！就算坏几个，我的绩点也比你高得多！男爵大人家大业大，会在乎这点损失？可咱们呢？这绩点能换什么还用我多讲吗？” 皮克的话像老鼠屎落进了稀粥里一一下子就散散开了。 是啊，快点儿干完就能多拿积分，土豆坏了，那是领主的损失，与我何干？ 有几个年轻人眼晴一亮，手里的锄头果然快了不少。 刨地的时候也不管那么多了，把盐薯弄出几道口子也毫不在乎。 但更多的人是犹豫，他们看著皮克飞快的动作，又看看远处田垄尽头那个安静站立的领主身影，心里打著鼓。 他们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的慢了下来，不是为了保护粮食，而是在观望，在等一个结果。 而图莫想反驳，几次张口，又止住。 最后，沉默地摇著头，回去了。 远处，卡洛琳抱著手臂，银色的长髮在风中微微摆动，她看著维林，嘴角带著瞭然的嘲讽。 “看到了吗？维林。这就是人性，你给他们麵包，他们不会感激你，只会想著怎么从你手里抢到整个麵包店。” 维林面无表情，但眼神深处，有著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来自不同文明的灵魂。 就在几个月前，他还是个象牙塔里的学者，享受著一个强大国家带来的福利。 之前些许矛盾，还可以用“求生欲”解释，但此刻这种行为，只能是“贪婪”。 有些人终究能共患难，没办法同富贵。 维林嘆了口气。 “让绳子再长一点吧，我也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会把自己的脖子套进去。” 第一批收穫的成果被运到了公会兑换处。 巴雷特站在一张长桌后，面孔冷硬得像块石头。 他亲自检验每一筐海盐薯，將破损的挑出来，扔到旁边的另一个空筐里，然后对不符合规定的，用蘸水笔在登记册记上一半数字。 轮到皮克时结算时，巴雷特冷著脸，把他七筐不合格的直接划掉大半绩点。 “凭什么？！” 皮克脸涨得通红，唾沫星子横飞。 “大家看啊！这就是个骗局！他用高绩点骗我们干活，等我们干完了就隨便找个理由剋扣！” 皮克猛地跳上了桌子。 “什么叫破损？这盐薯在地里长著，挖出来哪能一点儿伤的都没有？这是他们早就设计好的陷阱！想让我们永远都拿不够绩点，永远给他们当牛做马！” 他还张开双臂，极具煽动性。 “我们流血流汗，换来的就是这个？兄弟们，我们不能就这么认了！今天我们不把道理说清楚，以后天天都得被他们这么欺负！” 他身后那几个被扣了绩点的人立刻跟著鼓譟起来。 “对！不公平！” “还我绩点！” “这是抢劫！” 整个兑换处的气氛逐渐焦灼。 那些之前在观望的人，此刻也动摇了，他们看著自己筐里不小心碰坏的一两个薯块，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一一这是不是真的太严了？ 这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维林走了过来。 他没有看暴跳如雷的皮克，目光落在巴雷特身上，声音冰冷。 “叫守卫队的人来，把所有闹事的人带到广场去。” 第123章 押注和跟注（第五更） 第123章 押注和跟注（第五更） 新生镇的中央广场，尘土飞扬， 正午的太阳有些毒辣，將石板地面烤得发烫。 十几个人被守卫队的士兵押上临时搭建的高台，皮克站在最前面。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反而有殉道者般的光彩。 他很清楚，自己正在赌博。 赌贏了，他就是敢为眾人出头的英雄，以后在新生镇说话都有分量。 赌输了......不，他不会输！ 在他看来，这位年轻的领主大人像个学者，每天就往那个什么山里一钻。 心软，好说话更需要他们这些领民干活。 法不责眾，只要闹得够大，对方必然退步！ 想到这里，他胆气更壮，振臂高呼，唾沫横飞。 “各位！睁开你们的眼晴看看！领主大人是好人，他想让我们过上好日子，这没错！” 他先用一句肯定来麻痹眾人，“但好心办不了好事！我们是人，不是机器，谁能保证挖个盐薯一点磕碰都没有？” “今天只是一个盐薯，明天呢？我们辛辛苦苦干一天，就因为一点小小的『意外”，血汗就白流了！我不是为自己，我是为大伙儿鸣不平啊！我们必须请求领主大人，改掉这个不合理的规矩！” 他身后的十几个人也跟著嘶喊起来，一声高过一声。 台下的民眾们，脸上开始出现动摇。 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人群的边缘，卡洛琳抱著手臂，饶有兴致地看著这一切，眼眸里闪著好奇的光。 她想看看，这个总是对平民抱以善意的书呆子，要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在她的印象里，维林对这些人太好了，好到有些软弱。 而软弱是统治者最致命的毒药。 维林就站在高台之上，一言不发。 他很清楚这些人的想法一一挑战规则，试探底线，博取超额利益。 他本能地想用数据和逻辑告诉眾人，规则的建立是为了保证整个群体的长远利益，破坏规则最终会反噬到每一个人身上。 可他抬眼，看到的是皮克那张因煽动而涨红的脸，是周围人眼中闪烁的贪婪与侥倖。 他忽然意识到，在这里，在此刻，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他面对的不是可以沟通的合作者，而是一群试图感染整个机体的病毒。 要拯救机体，就必须切除腐肉。 也罢。 维林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褪去，回归了实验室里的冷理智冷静。 就在皮克喊的最为高潮时，维林抬了抬下巴。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断了皮克所有的言语。 巴雷特亲自出手，力道大的让皮克的脑袋猛的甩向一边。 他懵了，台下的喧譁声也戛然而止。 啪！啪！啪！ 巴雷特没有停手，左右开弓，清脆的巴掌声在广场上迴荡，每一次都让台下的人群心头一颤， 很快，皮克的双腮就高高鼓胀起来，嘴角溢出鲜血。 他想再喊，可牙齿都被打鬆了，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鸣咽。 其他几个叫的最欢的人，也遭到了同样的对待。 广场上，只剩下沉重的巴掌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当最后一个闹事者被打的瘫软在地时，维林才缓步走到最前方。 他从旁边一个筐里，拿起一个海盐薯。 薯身上，有一道被锄头砍出来的伤口，白色的浆液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发出散发出泥土腥味。 他將盐薯举到眾人面前。 “我强调过，收穫时要小心，因为这种海盐薯一旦表皮破损，十几天內就会从伤口处腐烂成泥，成千上万磅的粮食就浪费了。” “如果，那些小心翼翼，费时间保护好每一颗盐薯的人，和这些只图速度，肆意破坏粮食的人，拿到一样的绩点。” 维林环视台下。 “对於那些辛勤劳动的人，公平吗？ 台下一片沉默，之前那些动摇的人此刻都低下了头。 “不公平，领主大人说的对！”不知谁先喊了一声。 紧接著，赞同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扩散开来。 “没错，皮克他们干活太糙了！” “天吶，原来弄坏了会烂掉！” 维林將那个坏掉的盐薯扔在皮克脚下。 “那么，对於这种蓄意破坏规则，浪费粮食，还煽动人心的人，你们认为该怎么处理？” 就在眾人哑然之际，台下的图莫涨红著脸，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吼道。 “让他们滚！我们新生镇不养这种百眼狼！” 他指著自己的胸口，声音都在发抖，“是领主大人！让我们这些烂命一条的泥腿子，重新活的像个人！能吃饱饭，能挺直腰杆！我婆娘现在敢笑了，我娃晚上睡觉不喊饿了！这才几天？他们就想把这一切都毁了？！” 他通红的眼睛死死瞪著皮克，也瞪著那些动摇的人，“你想回去过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我们不想！谁敢砸我们全家人的饭碗，我图莫...：..跟他拼命！” 他吼完，转向维林，深深地鞠了一躬，无人看到的角度，图莫的眼神里也闪烁著压上一切的光是的，他也在赌，不过，他不下注，只跟注。 “领主大人......我们不想再回去了。” 远处的卡洛琳，眼中露出了惊讶之色。 她见过的领民，要么麻木，要么畏惧，要么在背后咒骂自己的领主。 可她从未见过，有哪个平民会发自內心地、用如此朴素的语言去维护一个统治者的“规矩”。 她隱隱觉得，维林和其他领主的统治方式不一样.... 维林看著他，神色缓和了一丝，隨即又恢復了那种冰冷之色。 “我的领地，不养只想啃食根基的蛀虫。” “遵守规矩的人，你们可以从我这里得到食物、安全、以及你们能想像到的一切。” “但破坏规则的人，只有一个下场一一” 他看向巴雷特下达了最终的命令。 “这十四个人，扒掉他们身上所有属於新生镇的衣物，没收所有个人资產，扔出领地。” 整个广场陷入了短暂沉默，又忽而欢呼起来。 “领主大人英明！” 皮克等人脸上那残存的侥倖，瞬间崩塌，化为绝望， “不！领主大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皮克崩溃了，他跪在地上拼命向前爬，想要抱住维林的腿。 “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死啊！” 他身后的人也反应过来，哭喊声，求饶声，磕头声响成一片，悽惨无比。 维林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开广场。 台下的领民们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变了。 那里不再只有单纯的感激和依赖，而是增添了一种更深沉的东西一一敬畏。 在悽厉的哭豪声中，皮克等十四人被守卫拖拽著，像拖著十四袋垃圾，穿过人群，向城外走去。 第124章 帮手（第一更） 第124章 帮手（第一更） 皮克等人的哀嚎声，很快就被风吹散，再也无人提起， 但敬畏在人们心中扎了根，秩序得到了巩固，农夫们小心翼翼地对待每一颗海盐薯，如待珍宝。 破损率直线下降，仓库里金黄色的作物堆积如山，散发出淀粉的独特香气。 这香气是丰收的味道，是希望的味道。 但对沼泽里飢饿的野兽而言，这是食物的味道。 风將这股诱人的气味送向了四面八方。 “噗吡！” 巴雷特手中的制式长剑，像切开一块黄油一样，轻而易举地贯穿了一头沼泽疗猪的厚皮。 晋级升四级战士后，他的力量和速度都发生了质的飞跃。 过去需要整个灰狼小队全力配合才能击杀的二级魔兽，现在於他而言不过是一剑之事。 他抽出长剑，温热的血溅在他满是泥污的锁甲上，看都没看。 反手一剑，又將另一头衝上来的獠猪梟首，乾净利落。 若是放在过去，这足以让他自得半天，但此刻巴雷特心中只有愈发沉重的焦躁。 “队长！西边3號田又来了一群！” 一名年轻的卫兵，气喘吁吁的跑来，脸上满是惊惶。 巴雷特回头望去，广阔的田野上，代表著求援的尖锐哨声此起彼伏。 他能一剑杀死一头野猪，甚至能同时对付三五头，但他无法同时出现在十几个地方。 这些天，从最初的沼泽野兔、沼泽獴。到现在，成群结队的獠猪、棕熊，魔兽的规模和等级与日俱增，守备队被拆分成了十几支巡逻队，但在这片广阔的田野上根本无济於事。 中级职业者，严重不足。 领主府办公室，巴雷特带著一身的血腥和泥土大步走了进来。 他甚至来不及换下盔甲，直接单膝跪地，声音里充满了自责与无奈。 “领主大人，属下无能，”他的拳头狠狠砸在地上，“农夫哈罗德被疗猪顶穿了大腿，虽然用过药剂，但恐怕以后也无法乾重活了。我们今天击杀了十三头魔兽，但被破坏毁坏的田地也超过了五亩。我—— 卡洛琳將一份报告拍在维林面前的桌上，打断了巴雷特的话。 “看看这个，我的学者大人，”她的指尖点在报告上的受损报告上，眼睛里全是急躁，“再有半个月就是丰收节了，你请的那些代表可就快到了！他们是来看丰收的，不是来看这被畜生拱烂的摊子！到时候谁还信你的粮种？谁会为你的故事买单？” 她嘆了口气，“这样下去不行，我会从最近的港口调两船水手过来，五十个二到三级职业者， 装备精良，我们必须在那些代表来之前，把场面稳住。” 维林放下报告，看向卡洛琳，“你的水手是好手，但金帆商会的精英，每一天都意味著金阳。 为了几头野猪，动用一支舰队的护航力量，你不心疼，我都替你心疼。” 他顿了顿，“何况，我这里有更便宜，更熟悉沼泽，也更——渴望见血的劳动力。” 巴雷特和卡洛琳瞬间会意，脸色同时一变，“奥拉！” 巴雷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大人，这可得想清楚。那是奥拉的人，一群打败仗的骑土，心里恨著我们呢！给他们武器隨时能反咬我们一口。” 卡洛琳却不说话了，她眼中的怒火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沉思。 就在巴雷特准备继续劝说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夹杂著怒吼和守卫的呵斥。 “让他进来。”维林淡淡开口。 门被推开，奥拉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般冲了进来，他身后还跟著两名神情尷尬的守卫。 “男爵大人，”一名守卫硬著头皮报告，“石须男爵煽动其他俘虏要求出战，我们快弹压不住了。” 奥拉赤红著眼，死死盯著灰沼领的主人，“维林，別把我当傻子，你故意让人把消息传到我们耳朵里，不就是想让我来求你吗？” “我的骑士们快被你养成废物了！”他喘著粗气指著自己的胸膛，“每天吃那种通便的鬼东西，除了拉屎，什么都不会！骑士的荣耀不能去在茅房里，让我们出去，我们帮你杀光那些畜生！” 维林饶有兴致地看著他，不急不缓的问，“哦，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或者说，相信你那群刚刚还在试图暴动的骑士？” 奥拉被问的了一下，但他反而往前凑了一步，身子都快贴到桌子上了，压低了声音，又像威胁又像像恳求地说。 “给我个机会，咱们可以签个契约，用魔兽的户体来抵我们欠你的赎身金。这很公平，我的骑士需要打仗来保持血性，你也需要人手来守著你的农田。” 维林笑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但他没马上答应，而是慢悠悠地站起来，绕过桌子走走到奥拉跟前。 “这一次，我不是作为战胜者跟你谈，我是以灰沼领男爵的身份，跟另一位石盐镇的男爵谈个合作。” 奥拉愣住了，他想过维林会刁难他、打压他、甚至羞辱他，可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么平等的开场白。 维林看著他那双和形象略有不符的柔和的眼睛，接著说：“时代变了，这灰海沼泽周围早晚会变成一个整体。奥拉，靠敲诈勒索养活骑士团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你回不去了。” 维林的话像一把软刀子戳破了奥拉最不想承认的事实，他的呼吸一下就粗重起来是褐色的，鬍子也微微发抖。但在这儿维林话锋一转，语气里透著诚恳，他们可以重新拿起武器，用敌人的血去换绩点，用战功贏回自己的装备和尊严。他们不再是战俘，而是我的僱佣战士，他们可以跟著你， 而你会带著他们在这片沼泽里，为你自己，也为你的家族，拾起真正的荣耀。” 维林伸出手。 “奥拉男爵，这是对咱俩都有好处的合作，咱们可以像上次狩猎灰海沼泽巨鱷那样继续，你愿不愿意抓住这次机会？” 粗重的呼吸声在会客厅里迴响，奥拉死死地盯著维林伸出的那只手，仿佛在看自己唯一的未来> 第125章 以前我没得选（第二更） 第125章 以前我没得选（第二更） 奥拉粗糙的手掌包裹住维林的手，一声清脆的骨节爆响，让维林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抽搐。 “成交！”奥拉咧开满嘴的黄牙，笑容里是卸下重担的释然。 敲诈勒索，混吃等死，那不是骑士。 之前是他没得选，今天以后，该换个活法了！ 次日清晨，新生镇的田埂上，气氛怪异。 三十名碎岩者者骑士穿著简陋皮甲，扛著战斧，眼神冒火，战意盎然。 反而他们身后，三十名守备队员，虽装备更为精良，但大多紧张得手心冒汗。 巴雷特站在高处，仅剩的右眼微微眯起，眼神中带著一丝审视和不解。在他看来，奥拉的命令简直是胡闹。 “五人一组，两个骑士，三个守备队员，以田地边缘的哨塔为核心，组成十个防御圈。” 奥拉洪亮的声音在晨雾中迴荡。 “守备队员负责警戒和驱赶，骑士负责斩杀！一旦出现你们无法处理的敌人，吹响號角，我会带领剩余十名骑士立刻支援！” 將最精锐的骑士力量拆分成小组？巴雷特在心里冷哼一声。 这无异於把一把长剑拆成了十几块，这是战场上的大忌。 这种做法会把骑士衝锋的优势葬送，让体力在无休止的零散奔波中耗尽。 更让他意外的是，奥拉本人没有冲在最前面，反而站在整片田野的中心位置，像一个调度官。 与此同时，新生镇的城墙望楼上，维林正举著一架黄铜单筒望远镜，平静地观察著战局。 “他在胡闹！骑士和守备队从来没配合过，这么做双方互相肘反而会乱套。”卡洛琳抱著双臂，“我劝你赶快纠正他的问题。” “不。”维林放下望远镜，“恰恰相反，他找到了最优解。” 他指向远方，“你看，他们不需要配合。守备队员是盾牌，作用是“触发警报”和“瞬间阻滯”。而碎岩者骑土是长矛，他们会自己找到击杀野兽的时机，这个方法能最大效率清除麻烦的零星骚扰。” 维林笑了起来，“我本以为奥拉只是一柄锋利的战斧，没想到他还是个懂得战略战术的全才！ 卡洛琳，我们可能捡到宝了。 卡洛琳看著维林那副表情，撇了撇嘴，没再说话，但眼中的忧虑確实消散了。 果不其然，当一小群沼泽獠猪从西面出现时，最近的那个小组立刻做出了反应。 三名守备队员举起长矛，组成一个简陋的矛阵，紧张地向前顶去，獠猪们被阻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那两名碎岩者骑士从侧面切入，巨大的战斧在空中划出两道寒光。 噗吡！ 两颗猪头高高飞起。 剩下的獠猪受惊，立刻被矛阵驱散，整个过程高效、简洁、无伤。 另一边，几只迅捷的沼泽獴试图偷袭，也被同样的方式轻鬆解决。 巴雷特的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明白了，这套战术將他手头这两种战斗力天差地別的单位，恰当地捏合在了一起。 “这傢伙......”巴雷特嘀喃自语，“有点东西啊......指挥天赋和他该死的近战能力一样高战斗的胜利来得又快又直接。 收穫的魔兽血肉，更是鼓舞了士气。 接下来的几天，夜晚，在边界处插满燃烧的火把。 白天，他们四处出击，猎杀了一波又一波被海盐薯吸引来的魔兽。 奥拉还向维林提出了一个建议一一让农夫们集中收割，从一边开始，收完一块就彻底放弃那一块的防守，把力量集中到还未收割的区域。 这个建议被维林採纳，防守压力骤然减小，效率大幅提升。 仓库里，金黄色的海盐薯堆积如山。 更让人惊喜的是旁边的肉库里，风乾的兽肉也出乎意料的越来越多。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可以鬆一口气时，考验不期而至。 尖锐的號角声划破了寧静的午后。 一片最大的，也是最后一批尚未收穫的海盐薯田地，正面临衝击。 三级魔兽，狂暴沼熊。 奥拉第一时间衝到了现场。 他看到那头巨熊正用庞大的身躯碾过田地，无视周围儒弱的农夫，不管不顾地刨著土里的海盐薯，往嘴里送。 “投斧！”奥拉发出怒吼。 他手下的骑士们立刻从背后抽出手斧，狠狠掷出。 十几柄手斧在空中旋转，带著破风声，精准地砸在狂暴沼熊周身。 斧刃砍入厚实的皮毛，带出点点血，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害，但这剧痛成功激怒了巨兽。 它发出震耳咆哮，转身朝骑士们衝来。 “我来！”奥拉將手中的巨斧重重地往地上一顿，独自迎了上去。 他没有使用任何哨的战技，只是將身体压低，双腿稳稳地扎在泥土里。 【石肤庇护】！ 全身的肌肉都在这一刻贡张起来，古铜色的皮肤下，青筋结，血脉力量从他体內爆发。 在远处土坡上，农夫们早就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惊恐地看著这一幕。 狂暴沼熊巨大的身躯与奥拉矮小的身影，猛烈地撞在一起。 沉闷的撞击声让所有人心头一跳。 奥拉脚下的土地寸寸塌陷，他整个人向后滑出数米，双脚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但他顶住了，他用那柄巨大的战斧，硬生生顶住了巨熊毁灭性的衝锋。 “吼！”奥拉奥拉发出的咆哮，甚至盖过了巨熊的怒吼。 他的鬍子在颤抖，双眼赤红，但看样子，他不仅不痛苦，反而很享受。 “干掉他！奥拉大人！”不知谁是谁先喊了一声。 土坡上的农夫们爆发出了阵阵惊呼和助威他们不再恐惧，不再躲藏，看著那个被巨熊笼罩的矮人，第一次將这些粗鲁的骑士视为守护者巨熊抬起利爪，狠狠拍下。 奥拉侧侧身闪过，斧刃顺势上撩，在熊腹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在一次次惊险的碰撞后，奥拉抓住一个机会，以左肩被熊爪擦伤的微小代价，將全部力量灌注於战斧。 巨斧带著他的怒火，狠狠地劈进了狂暴沼熊的脖颈。 咔！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巨大的熊头无力地垂下。 危机解除。 奥拉拄著战斧，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气，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顺著他的鬍鬚滴落。 一个瘦弱的身影从土坡上跑了下来， 是之前被獠猪顶伤大腿的哈罗德的儿子，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 他手里紧紧著一个水囊，跑到奥拉面前几步的远的地方，因恐惧而不敢再靠近，只是把水囊举过头顶，有些怯懦地说道：“大......大人......喝水！” 奥拉愣住了，他看著那个满脸是泪和土的孩子，又看了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手下的一名骑士走上前，从孩子手中接过水囊，递给了奥拉。 他接过水囊，仰头灌下。 那一刻，土坡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第126章 终获自由（第三更） 第126章 终获自由（第三更）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最终在暮色中沉寂。 疲惫的农夫们扛著最后的收成，返回了温暖的城镇。 田野上，只剩下碎岩者骑士团的营地，篝火驱散了沼泽的寒意，也映亮了他们沾满血污和泥土的脸。 他们贏了。 不仅贏了与魔兽的战斗，也贏得了那些曾经视他们为匪徒领民的尊重。 奥拉坐在篝火旁，用一块粗布，仔细擦拭著巨斧上最后一点熊血， 那个男孩递过来的水囊就放在他脚边，他没有再喝，只是偶尔会低头看上一眼。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乾涸的灵魂，被某种清澈的东西重新注满。 这感觉比灌下一整桶矮人麦酒还要痛快。 营地的喧囂忽然一静。 维林走了进来，身后跟著巴雷特和几名卫兵。 他们抬著两个沉重的木桶，空气中立刻瀰漫开浓郁的麦酒香气。 维林径直走到营地中央。 “这是给勇士的。” 奥拉站起身，短粗的身形在篝火的映照下，投出一片阴影。 维林在他面前显得有些单薄，但散发出的气势反而更强。 灰沼男爵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在火光前展开。 “这是你们这几天的战功记录。” 维林的指尖划过一行行文字。 “击杀沼泽獠猪七十二头，沼泽獴一百一十五只，三级狂暴沼熊一头......折合绩点三千四百点。”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位骑土。 “你们的赎金，是三千点。多出来的，是你们应得的奖赏。” 维林在所有人惊的注视下，將这张內容是他们屈辱与战功的记录，缓缓伸向了篝火。火焰舔著纸张边缘，將其捲曲、点燃，最后化为一缕飞灰。 “奥拉·石须男爵，以及诸位碎岩者骑士。我宣布，从此刻起，你们自由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名年轻的骑土发出了嘶吼，他用拳头狠狠捶打著自己的胸膛。 这声喊叫点燃了引线。 “吼！” 震天的欢呼与咆哮，衝破了沼泽的夜幕。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们扔掉武器，互相拥抱、捶打，用最粗野的方式宣泄著重获自由的喜悦。 这不是领主的赦免，而是他们用自己的血与斧，一刀一刀挣回来的尊严！ 稍晚些时候，维林和奥拉站在营地外的一处高地。 晚风吹拂著，带著泥土与植物的气息。 “我需要一支常备的武装力量，用来清剿野外沼泽，保护商路。” 维林没有拐弯抹角。 “你的骑士很勇猛，也很专业，我希望僱佣你们，作为新生镇的常驻协防部队。” 奥拉沉默了很久，他看著远处欢庆的部下，眼中含著深沉的疲惫。 “骑士团的开销很大，我.... “所有装备的维护、更换，由领主府承担。每位骑士的薪酬，按照三级护卫的標准发放，战功另算。可以用绩点兑换物资，也可以兑换金阳。” 维林开出的条件，优厚得不像话。 奥拉猛地转头，在夜色中紧紧盯著维林。 “为什么？” “因为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而且，我觉得你应该能成为一个不错的朋友。” 奥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隨后他搓了搓脸，缓和了下情绪。 “我得先带他们回一趟石岩镇，我离开太久了，那帮管事不知道把我的领地折腾成什么样了。” “可以。”维林点头。 “我给你半个月时间处理好这一切。之后，我需要你和你的骑士团出现在这里。作为我的战友，我的先锋大將。” “成交！” 领主府的露台上，卡洛琳將一杯温热的红茶递给维林。 她靠著栏杆，眺望著夜色下的小镇，月光沿颈肩滑落，淌过丝绸紧裹的胸线，最终没入腰臀间那惊心动魄的阴影里。 “我必须承认，你总能用一手烂牌打贏牌局。” 她转过身，眼神里带著一丝埋怨，“但是，无论是惩戒子爵使者，还是收服奥拉，你总是等到最后一刻才揭晓谜底，这让我很......被动。” 维林抿了一口红茶，看著对方紧绷的侧脸，下意识地解释道：“我习惯了自己承担风险，没想让你为这些事操心。” “操心？”卡洛琳猛地转过身，眼睛里是燃著怒火，“维林·克莱因，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只会躲在后面数金幣的瓶吗？我投给你的每一分钱，都压著金帆商会的未来！你却把我当外人防著！” 维林看著月光下，卡洛琳那张混合著愤怒与委屈的脸庞，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过於客气了。 他放下茶杯，声音里带著一丝歉意。 “你说得对，我习惯了一个人处理所有问题，却忘了......现在我不是单打独斗了，现在，是“我们”了。” 这句话瞬间驱散了卡洛琳心头的不悦。 少女看著那双清澈的酒红色眼睛，品味著那个单词一一我们。 好像吃了一颗蜜，不由得弯起了眼角，“这还差不多。” “跟我来，给你看几样东西维林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份厚厚的帐册，放到了卡洛琳面前。 “这是刚刚统计出来的，第一批拓荒田的秋收成果。”维林的声音带著一种抑制不住的振奋，“三千亩海盐薯，收穫一千二百万磅。另外，还有二百亩黑麦，收穫了近二十五万磅。奥拉他们清剿的野兽，也为我们储备了超过两万磅的燻肉。” 卡洛琳的手指抚过帐册上那一个个惊人的数字，她清楚这些数字意味著什么一一灰沼领的粮食储备能养活五千人一整年！ “有了这些，別说一个骑士团，就算是再养两个，也绰绰有余。”维林看著她震撼的表情，继续说道，“这还只是开始，我们的底牌，远不止於此，观眾即將入场，该让你看看我们的第一张门票了。” 书房內，维林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咨製作精美的请束。 请柬用的是上好的金箔笺纸，边缘还烫著两枚纹章。 一枚是金帆商会乘风破浪的帆船，另一枚，则是一株破土而出的嫩芽，被一圈荆棘环绕一一维林为自己设计的男爵徽章。 他將第一封请柬递给卡洛琳。 “诚邀七港联盟诸位代表，於九月三日，蒞临灰沼领新生镇，共庆丰收佳节。” 卡洛琳感受著墨跡未乾的信笺，眼中闪烁著兴奋与野心的光芒。 这是一场可能改变整个环灰海岸经济格局的尝试。 维林拿起羽毛笔，沾了沾墨水，开始在剩下的请柬上逐一写下那些或远或近的领主、商会负责人的名字。 笔尖在羊皮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个单词写就，都像是在一张巨大的棋盘上，落下一枚关键的棋子。 黎明时分，天光微亮。 无数只信鸽从领主府的塔楼中振翅飞出，它们带著一封封决定未来的请柬，飞向四面八方。 第127章 丰收节的筹备（第四更） 第127章 丰收节的筹备（第四更） 新生镇再一次热闹起来大红色的布条从领主府的塔楼一路牵到镇子入口，粗糙的麻布被染料浸透，在秋日的风中烈烈作响，非常喜庆。 每个镇民们脸上都是乐呵呵的，那是吃饱了肚子后，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富足感。 连空气里都飘著一股麦酒和烤肉的香气。 一些生面孔混在人群中，他们是附近村落赶来的“临时工” 一个青年呆呆地看著从他身边跑过的孩子，那孩子正用两根手指捏著几片金黄酥脆的薄片，“咔咔”地吃著，那浓郁的香味让他忍不住吞咽口水。 他知道，那是用海盐薯做的新零食，只有绩点富裕的家庭才换得起。 他们看著新生镇居民身上厚实的衣物，看著孩子们追逐打闹时红扑扑的脸蛋，满是艷羡。 这份在老家渴望而不可及的富足，在这里似乎隨处可见。 一个装著麦酒的橡木桶被人嘿咻嘿咻地抬著，穿过人群，送进了一间刚刚翻修过的屋子。 门媚上掛著一块崭新的木牌，用炭笔写著歪歪扭扭的大字一一兄弟与野猪与酒。 大门开，图莫正站在吧檯后面，用抹布擦拭著一个木头酒杯， 他站得笔直，曾经因劳作而佝僂的背脊，如今挺得像一桿枪。 海盐薯的大丰收里，他和他的兄弟们成了最大的贏家，用了“第一桶”僱佣了最多的劳工， 再用海量的绩点兑换了这间酒馆的经营权一一当然，这也离不开男爵大人私下给的折扣。 现在，他不再是那个刨食的农夫了，他成了“图莫老板”！ “老板！来一碗土豆泥，加双份的野猪肉！”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招手叫。 “好嘞！”图莫洪亮地应了一声，麻利地从后厨的大锅里留起一勺滚烫的土豆泥，又夹出两块燉的软烂的野猪肉。 他看著酒馆里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的客人，听著他们吹牛打屁，抱怨著开荒的辛苦，又炫耀著换来的崭新工具，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填满了他的胸膛。 他扭头望向窗外，视线越过喧闹的街道，落在了小镇中央的广场广场上。 那里，一个个巨大的彩球被无形的魔力托举著，在广场上空缓缓浮动。 彩球下，卡洛琳踩著精致的短靴，提著裙摆走在还有些污泥的路上。 “现在就用漂浮术把彩球掛起来，是不是太早了点？”卡洛琳扫视著整个广场的布置，最后停在维林身上。 “总得让大家提前感受一下气氛。”维林正在指挥几个村民搭建一个木製高台，“而且，等客人们到了，我们可就没这么多时间来布置细节了。” 卡洛琳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她环顾四周，看著那些有维林亲自设计的简易货架，长条餐桌，还有中央那个巨大的篝火堆， 一切都安排的並並有条，粗獷但別有风味。 “第一批菜品已经准备好了。”维林拍了拍手上的灰，领著卡洛琳走向广场一侧临时搭建的厨房。 “菜品？”卡洛琳有些疑惑，“不就是烤肉和土豆泥吗？还能有什么样？” 维林没有回答，只是掀开了厨房的门帘。 一股奇异且霸道的香气瞬间冲了出来，牢牢抓住了卡洛琳的嗅觉。 作为金帆商会的会长，她的餐桌上从不缺少公国大厨的杰作，但这种香气...：..確实没有闻到过，这勾起了她的好奇。 厨房里，几个被特意挑选出来的妇人，正严格按照维林给出的食谱，紧张地忙碌著。 大锅里，金黄色的汤汁咕嘟咕嘟的冒著泡，切成块的鸡肉与切成块的海盐薯在其中翻滚，这就是那奇异香气的来源。 “这叫黄鸡。”维林用长勺留起一块沾满汤汁的土豆，递到卡洛琳面前，“尝尝。” 卡洛琳迟疑了一下，还是矜持的尝了一口，下一秒她的眼晴猛地亮了。 土豆燉的极其软糯，入口即化，但最妙的是它吸饱了浓郁的汤汁，咸、香、甜、鲜，几种味道在舌尖上层层叠叠地炸开，让她那双翠绿的眼眸都亮了起来。 这味道，足以让王都最顶级的“柠檬酱串烤云雀”都显得寡淡无味！ “还有这些。” 卡洛琳机械地转过头，看到维林又指向旁边。 那里摆放著一盘盘炸的焦黄的薯条，上面撒著碾碎的盐粒和罗勒；还有土豆泥混合麵粉煎成的土豆饼；以及一盆还在冒著热气的覆上一层厚厚芝士，焦香诱人的土豆泥。 这些食物的做法闻所未闻，却又散发著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她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让维林將每一样都给她尝了一遍，每尝一样，她眼里的光就更盛一分。 卡洛琳看著那个正耐心向厨娘解释火候的维林，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总藏著挖不完的秘密。 “配方，”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死死盯著维林，语气不容置疑，“把这些东西的配方独家卖给我，我能用它们敲开至少三个候爵的餐桌！” “配方是灰沼领的，但生意，可以是“我们”的。” “而且，卡洛琳会长，你觉得我费这么大劲，真的只是为了卖几道菜吗？” 卡洛琳下意识就想到，那些即將到来的领主和商人们，在品尝到这些前所未见的美食时，会是怎样一副震惊的表情。 她舔了舔嘴唇，上面还残留著黄燜鸡的香气，眼神里的期待更盛。 与此同时，距离新生镇两天路程的石盐镇港口。 这里依旧是那混乱的景象，水手们的叫骂声和货物装卸的噪音混杂在一起。 巴雷特披著一件普通的亚麻斗篷，站在码头一间酒馆的二楼窗边，仅剩的右眼里映著下方的人来人往。 按照维林的命令，他提前来此，迎接可能到来的第一批“客人”。 海风吹来，带著咸湿的气息。 忽然，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点。 黑点越来越大，船只轮廓也逐渐清晰。 那是一艘武装商船，梔杆上一面黑色的底漆迎风招展。 上面用金线绣著一座天平，天平的两端分別托著一柄剑和一枚金幣。 那是七港联盟的旗帜。 第128章 来者不善（第五更） 第128章 来者不善（第五更） 昨夜一场秋雨，將新生镇入口刚被採石的土路又泡成一片黏软， 维林就站在路边，神色平静，一身朴素的亚麻长衣，让他看上去和身后那些探头探脑的平民没什么两样。 卡洛琳站在他身侧，墨绿色的长裙裙摆上溅几点泥星。 少女起了好看的眉毛，“让一位淑女等这么久，真是一群不懂礼数的傢伙。” 她用小巧的足尖碾开一块碍眼的小石子，发泄著心中的不耐。 地平线尽头，一列黑影蠕动著拱出地面， 影子由远及近，沉闷的蹄声踏破了沼泽清晨的寧静，由远及近，匯成阵阵轰鸣。 八辆装饰著各港口徽章的马车缓缓驶来，可领头的，却並非维林和卡洛琳预想中的任何一家。 那是一架通体漆黑的华丽马车，车门上用金线绣著徽章一一三桅商船航行于波浪之上，左右是两束对称的麦穗。 “邦吉商会？！”卡洛琳的瞳孔微微一缩，“他们怎么来了？” 车队停稳，最前方那辆马车的门被僕人从外面拉开。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下来，他身材瘦削，蓄著精心修剪的八字鬍，戴著一只单片眼镜，一身剪裁合体的丝绸衣物，纤尘不染。 僕人早已在他脚下铺好一块小地毯，他踩著地毯，目光挑剔地丈量著新生镇的一切一一朴素的建筑，泥泞的街道，还有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潮湿土腥味。 那眼神，维林在前世见过太多次了，是城市精英审视乡下亲戚的眼神一一怜悯、优越和不加掩饰的不耐烦。 加里斯的视线直接越过身旁一直引路的巴雷特，落在了维林身上。 当他看清维林年轻的面孔和朴素的衣著时，眼中的轻蔑更浓了。 “加里斯·邦吉，邦吉商会的顾问。”加里斯的声音很温和，却是居高临下的礼貌，“想必， 您就是灰沼领的主人，维林·克莱因男爵。” 他微微欠身，姿態敷衍却文让人挑不出毛病。 维林没接他的话，只是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宴会已经备好，顾问先生，以及来自七港联盟的各位。” 他的平静，让加里斯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中年顾问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隨即又恢復如常，他转过身，对著后面几辆马车里陆续走下的代表们。 “看来克莱因男爵已经等不及了，我们便去看看这片朴素原始的土地上，能有什么样的待客之道。” 广场上临时搭建的长桌宴，气氛出乎意料的热烈。 黄燜鸡浓郁的香气，炸薯条的酥脆，还有那闻所未闻的土豆饼，让这群见多识广的贵人们都暂时放下了矜持，一时间筹交错，笑语不断。 加里斯·邦吉只浅尝了几口，便放下了刀叉，带著温和的笑容看著眼前的热闹。 他似乎对食物没什么兴趣，反而更乐于欣赏这一出粗俗但有趣的戏剧。 一个年轻的侍女端著一盘新烤好的土豆饼，脚步匆匆。 或许是太过紧张，她的脚被一块凸起的石子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前倾，盘子脱手而出。 陶盘砸在地上，碎裂声划破了热烈的气氛，土豆饼稀里哗啦的滚落在加里斯脚边。 “啊！” 侍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喧闹的宴会出现了片刻的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侍女慌忙跪下，身体抖得像筛糠，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大人......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 加里斯脸上的笑意，彻底敛去。 他没看那个女孩，只是垂下眼帘，视线落在自己被油星溅脏的丝绸裤脚上，沉默不语。 维林站起身，走到侍女身边：“你先下去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抖成一团的女孩如蒙大救，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维林端起自己的酒杯，转向加里斯：“我的人失礼了，顾问先生，我自罚一杯，向您致歉。” 他將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將空杯朝对方亮了亮。 加里斯的目光这才从自己的裤脚上移开，重新掛上那副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他举起自己的酒杯，摇摇示意了一下。 “男爵大人治下宽仁，真是令人敬佩。要是在我邦吉商会，弄脏了客人的衣服可不是道个歉就能了事的。” 他慢条斯理的晃著杯中酒液，猩红的液体冲刷著杯壁，语气温和的像在討论天气，“至少要剥光衣物，当著所有下人的面，结结实实地抽上二十鞭，让她用身体记住，什么是规矩。” 维林面色不变，只是重新坐下，“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宴会的气氛勉强恢復了些，但一种无形的隔阁已经横亘在眾人之间。 卡洛琳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藉口整理妆容，悄然离席，无声地走到宴会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旁一一海鸥港的代表， 一个和钱寧家族有过多年生意的胖商人。 “马丁叔叔，”卡洛琳的声音带著惯有的甜美，“邦吉商会什么时候成了七港联名的领头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胖商人正满嘴流油的往嘴里塞一块土豆饼，听到卡洛琳的声音，动作明显一僵。 他艰难地咽下食物，脸上挤出一个油腻的笑容，眼神却躲躲闪闪。 “啊，钱寧侄女......这个......邦吉商会如今，是我们七港联盟的重要合作伙伴。” 卡洛琳逼近一步，“合作伙伴？据我所知，合作伙伴可没有权利替所有人做主，还走在了最前面。” 马丁的额头渗出了汗珠，他下意识的警了一眼加里斯的方向。 “我的好侄女，生意场上的事，总是在变的嘛。加里斯顾问的提议，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他胡乱擦了擦嘴，匆匆找了一个藉口，“失陪一下，我想去尝尝那边的烤肉。” 说完，便像躲瘟疫一样快步溜了。 卡洛琳站在原地，看著马丁仓皇的背影，又试探了其他两位代表，得到的都是相似敷衍的回答。 她此刻才明白，这不是一场对等的商业谈判。 邦吉商会，已经用她不知道的手段，將七港联盟这条曾经还能扑腾几下的鱼群，彻底驯服了。 她回到座位，看著那个正与维林谈笑风生的加里斯，一阵强烈的不安住了她的心臟， 第129章 双向调查（第一更） 第129章 双向调查（第一更） 宴会的热闹被夜色冲刷殆尽维林为客人们安排的住处，是领主府二楼新近清理出的客房。 加里斯走在哎呀作响的木质地板上，眉头紧皱，显然不太愉快。 空气里有股潮湿木头和新刷桐油的味道，並不难闻，却带著挥之不去的廉价感，不断刺激著他敏感的神经。 打开房间的门，他的副手正用一块乾净的亚麻布，一丝不苟地擦拭著房內陈设。 加里斯只看了一眼，没说话，自己从怀里掏出另一块雪白的丝帕，在副手刚刚擦拭过的地方， 又缓缓地、仔细地擦了一遍。 这个动作，让躬身立於一旁的副手后背瞬间僵直，冷汗无声地浸透了內衫。 擦拭过后，他才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將其平整地搭在椅背上。 他坐了下来，轻抚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戒指，一层魔法领域无形展开，房间外的声音再也传不进来半点。 “说吧。” 副手连忙递上一份羊皮纸，但加里斯没有接，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大人，关於维林·克莱因的情报已核实。他是克莱因家族的旁支，年初持开拓令至此。我们查不到家族给予他大额资助的记录，莱曼伯爵虽放话庇护，但姿態更像是划清界限，告知外界此人无足轻重。” 加里斯端起水杯，对著杯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嘴角勾起一抹瞭然的弧度，打断道：“一个有钱无势的商会，一个有地没钱的贵族呵，真是天作之合。” 加里斯的目光深邃，试图盘清整件事的全貌。 用商会的金钱，扶持一个潜力无限的落魄贵族，在这片蛮荒之地上建立完全属於自己的势力。 这手笔，可比那些只知道联姻和依附的老傢伙们高明太多了。 那位被誉为“银髮魔女”的钱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是迫不及待想在灰海沿岸的牌桌上，掀起点风浪了。 “七港联盟那几条老狗，还老实吗？”加里斯换了个话题。 副手脸上立刻堆满钦佩：“大人神机妙算。我们一收到消息，就派人送去了『新贸易协定”， 承诺邦吉商会可以协助”他们拿到更优惠的粮食价格。那群老狐狸，嘴上说看要考虑，今天不都乖乖跟在我们车队后面了？” “鬣狗罢了，给根骨头就会摇尾巴。”加里斯不屑地评价，“但现在看来，这根骨头必须给。 卡洛琳需要买家，我们得让她觉得，除了我们，她別无选择。” “那种叫海盐薯的东西，弄到了吗？” 副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块茎，双手呈上，“大人，他们管理得十分严格，我只拿到了煮熟的。” 加里斯示意他拿远点。 “大人，”副手试探著问，“此物產量惊人.... “產量？”加里斯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乡下人的蠢话，“那是农夫和傻子才盯著的东西。我们看的是价格。我问你，达蒙，一袋麦麩，和十袋那种新奇的土豆，哪一样对我们更重要？” 副手一愣，脱口而出：“自然是海盐薯，价值更高。” 加里斯不说话了，只是沉默地看著他， 副手额头见了汗，急忙改口：“是麦麩！只要控制住麦麩，让那些泥腿子只能买得起麦麩，我们就能隨意抬价！” 加里斯依旧沉默，单片眼镜后的目光，充满了失望与责备。 “达蒙，”加里斯的声音冷了下来，“你错了。最贵的东西，既不是麦麩，也不是海盐薯。”他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是那个装粮食的袋子。我们，就是那个袋子。只有袋子，才有资格决定里面装什么，卖给谁，又让谁饿肚子。你什么时候能明白这个道理，什么时候才能不让你那个表哥把你踩在脚下。我答应过你父亲，会好好提点你。”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那扇简陋的木窗，夜风带著沼泽的凉意，吹动他精心修剪的八字鬍。 “海盐薯，必须握在我们手里。但规矩，得由我们来定。卡洛琳想掀起风浪，我就要让她明白，这片海上的风，究竟是听谁的號令。” 就在此时，门板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噠”声。 加里斯的话音夏然而止，眼中闪过讶异。 他已经展开了【沉默领域】，怎么会有外面的声音？ 篤，篤，篤。 敲门声响起。 加里斯恢復了平静，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他朝达蒙使了个眼色。 副手上前开门，一个长著泪痣的侍女正端著托盘，站在门口，托盘因为主人的紧张而微微发颤。 “男......男爵大人，让我......送来赔罪的葡萄酒。”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几乎要被吹散。 加里斯厌恶地皱了皱眉，对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僕人毫无兴趣，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放下，滚出去。” 侍女如蒙大救，慌乱地將酒瓶放在桌上。 但由於过度紧张，她的手一抖，瓶身撞到了杯沿，发出一声轻响。 她急忙稳住，转身想走，却没发现软木塞已经被撞鬆了。 “等等！” 加里斯冰冷的声音响起，侍女的身体瞬间僵住。 加里斯的视线，落在桌面上。 一滴猩红的酒液正从瓶口缓缓渗出，正缓慢地向他那件叠放整齐的丝绸外套流去。 “把它处理掉。” 加里斯的声音没有怒火，只有化不开的厌恶。 他甚至懒得再看这个女孩一眼，转头对秘书副手继续说道，“七港联盟那几个老傢伙，对我们的“新协定”还有什么別的反应？” “是......是！”侍女几乎哭出来，她慌忙用袖口去擦拭酒液。 动作又慢又笨拙，却让她有了一个完美的理由，趴伏在桌旁，竖起耳朵，將那些正常无法被听清的低语，一字不落地听进心里。 走过拐角，彻底消失在客房门口的视线里，小兰猛地靠在墙上，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冷汗泮泮。 她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原来那层小兰想起了维林大人的嘱咐：“他傲慢、有洁癖，最看不起的就是底层人。利用你的胆小，那是最好的偽装，他不会在你身上浪费超过一秒的注意力。” 大人的预判，分毫不差。 她將那些话语一字不落地，烙印在脑海里。 不行，必须马上.：：：：.回去向大人復命！ 第130章 討价还价（第二更） 第130章 討价还价（第二更）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更多马车碾过泥泞，抵达了新生镇。 与昨日七港联盟的气派迥异，今天来的大多是周边的沿海中小领主。 他们的马车陈旧，徽章暗淡，拉车的马匹毛色不一。 从车上下来的贵族们，衣物虽也还算体面，但袖口和领角处的磨损，暴露了他们窘迫的財政状况。 维林依旧站在正门前，並未因来客的身份而区別对待。 庆典在正午时分正式开始， 没有繁琐礼节，维林直接领著所有人穿过喧闹的广场，走向镇东那片泛著白霜的盐碱地。 人群中，几位领主正低声交谈。 “凯恩老兄，瞧见没？这地跟我那片荒地一模一样！去年种黑麦，血本无归！” “也不知道这个什么薯到底怎么样，现在苛捐杂税越来越多，要不再想点儿法子，兵都快养不起了。” 他们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田地中央，好奇地观望著。 维林示意了一下，几名早已等候在此的健壮农夫赤著上身，举起了手中的农具。 铁叉轻鬆插入干硬的土地，大块的泥土被整片翻起。 哗啦啦一一仿佛地下涌泉，圆滚滚、黄澄澄的海盐薯自土块中滚落，很快便在田垄上堆起一座小山。 人群中惊呼连连，小领主们的眼晴死死瞪著那些土豆，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一个货盘与大號的磅秤被抬了上来。 农夫们將收穫的海盐薯称重，再由巴雷特报出结果。 “土地样本：一亩，播种一百二十磅，收穫四百九十磅！” 种一磅，得四磅！ 这个数字，狠狠砸在这些亲身经营农田的领主心上。 他们深知，在上好的良田，遇上风调雨顺的年景，大麦的种收比通常也就是一比五。 而现在，一种闻所未闻的作物，在草都长不高的盐碱地上，竟然有这样的收成！ 加里斯带头鼓起了掌，脸上的笑容温和而真诚。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真是伟大的奇蹟，克莱因男爵，您为公国农业技术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他的话虽说的漂亮，可维林却从那副单片眼镜后看不出半点真情。 下午，在领主府的会议室內，谈判正式开启。。 长桌的两侧，气氛涇渭分明， 维林和卡洛琳坐在一边，另一边则是加里斯为首的七港联盟代表团。 那些小领主们没有资格上桌，只能远远的在门口伸伸长脖子旁听。 维林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打破了沉默。 “诸位已经亲眼见证了海盐薯的潜力，我的提议很简单。” 他的目光平静而坦诚。 “我们將以出售粮种的模式与各位展开合作，我提供种子和种植技术，你们收穫粮食，壮大领地。並且，金帆商会將作为独家代理出售豆种，每一枚出售的海盐薯都会经过魔法药剂浸泡，確保第二年无法发芽。” 加里斯安静的听完了內容，脸上带著温和的笑容，甚至讚许地鼓了鼓掌。 “一个富有远见的计划，男爵阁下。”他双手食指交叉，搭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 “您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居然想让那些泥腿子都能吃饱饭。这种情怀，让我想起了吟游诗人口中的那些英雄史诗。邦吉商会，以及我身后的七港联盟，非常荣幸能参与到这项伟大的事业中来。” 他的话语如和煦春风，让门口的小领主们纷纷露出喜色。 然而，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为难。 “但是，男爵阁下，您是否想过，这技术突破背后，也潜藏著巨大的风险？” 卡洛琳眉梢一挑，饶有兴致地看著他表演。 维林则依旧面色平静，仿佛早已料到。 加里斯嘆了口气，目光转向门外：“凯恩男爵，我记得您的领地，每年都会向我们邦吉商会出售三百袋黑麦，对吗？这是您领地財政的重要支柱。” 凯恩领主一愣，下意识的点头：“是的，加里斯阁下。” 加里斯的表情变得更加忧虑：“那你想过没有，如果明年，所有人都种上了这种高產的海盐薯，粮食的价格会发生什么？它会像山崩一样暴跌！到时候，您辛辛苦苦一年，或许还没有今年赚得多！” 这话一出，凯恩的领主脸上的血色“”地一下就变白了。 门口所有小领主的表情都喜转为惊，继而变成了深深的忧虑。 加里斯满意地看著眾人的反应，这才把目光转回维林身上，语气充满了“善意”的劝诫。 “所以，为了市场稳定，为了保护像凯恩男爵这样诚实的生意伙伴，我们邦吉商会愿意承担起这份责任和风险。 “我们愿意以一个『保护价”，收购新生镇未来十年，全部的海盐薯產出，並由我们来控制市场投放速度。当然，邦吉商会需要独家经营权，这是对所有有人负责。” 他身后的七名港口代表纷纷附和，言语间都在强调邦吉商会为了“大局”所做出的“牺牲”和“担当”。 门口那些小领主们，脸上的兴奋早已褪去，神色复杂。 一方面，他们渴望海盐薯；另一方面，他们更害怕海盐薯伤害到自己。 並且，没有海盐薯，最多是灾年饿死几个泥腿子。可得罪了邦吉，难握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加里斯的提议，似乎成了唯一的出路。 他相信，在这种阳谋之下，没有人能拒绝。 然而，预想中的愤怒或者挣扎並未出现。 卡洛琳甚至轻笑了一声，她端起红茶，优雅地抿了一口。 “加里斯先生，您的远见，真是令人『钦佩”。” 她並没有生气，反而落落大方地站起身。 “今天的谈判卓有成效，让我们对彼此的立场有了更清晰的认识。我提议，暂时休会。接下来的三天，是新生镇的丰收庆典，我们已经为各位准备了薄酒。” 加里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身后的代表们也面面相。 这是什么操作？不应该是唇枪舌剑，或者愤怒离席吗？ 休会？ 接下来的三天，灰沼领真的说到做到。 维林每天都会在田边，为所有感兴趣的领主和代表，事无巨细地讲解海盐薯的一切。 维林讲得越是坦诚，加里斯的心里就越是奇怪，甚至升起一丝丝不安。 那份最初的胜券在握，正一点点地被未知所侵蚀。 第131章 白衣骑士（第三更） 第131章 白衣骑士（第三更） 夜色深沉，將白日的喧囂彻底吞没。 加里斯·邦吉在客房里著步，岐呀作响的地板让他异常烦躁。 三天了，那个乡下男爵和卡洛琳，居然真的就陪著一群穷鬼领主在田里玩泥巴。 不按常理出牌.... 一种脱离掌控的预感愈发强烈。 他眉头紧锁，停下脚步。 副手达蒙正恭敬地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最近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大人，已经確认过了。” “公国南部的各大粮食市场，没有任何关於海盐薯的传闻。那位钱寧小姐，这三天除了和那些穷鬼领主们偶尔待在一起，並未私下接触任何七港联盟的人。” 加里斯没有回应，只是走到窗边，目光投向领主府深处那片漆黑的庭院。 卡洛琳·钱寧那个银髮魔女，他到底在做什么？ 这种按兵不动的平静，比激烈的反抗更让他心烦。 “继续加码。”加里斯的声音很轻，却让达蒙惊地抬起头。 “让那些摇摆不定的鬣狗明白，跟著我们，能分到的骨头会更大。必要时，可以再让渡一些航运上的利润给他们。” “是......大人。” “还有，”加里斯的声音压的更低了，“封锁消息，我不希望在洽谈结束前，有任何关於『高產作物』的风声，传到商会总部。任何一张多余的嘴，都给我缝上。』 达蒙心头一紧，重重点头：“明白，大人。” 加里斯这才感觉胸口的鬱气稍微顺了一点。 他打开窗户，冰让冰凉的夜风吹了进来，夜空中，一轮圆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满大地。 月光穿过另一扇窗，照进维林的书房，一张黑白相间的棋盘上，棋子被照映出淡淡的投影。 这是维林最近发现的棋类游戏，竟然和蓝星上的西洋棋几乎一模一样。 维林与卡洛琳相对而坐。 少女穿著一条天鹅绒长裙，坐姿优雅到了极点，双腿併拢，微微斜向一侧，勾勒出从大腿到小腿的完美弧线，裙摆下，一小截穿著黑色皮鞋的雪白脚踝露在外面。 棋局有些焦灼，她单手托著下巴，一缕长发滑落肩头，整个人就像一副被月光精心勾勒的古典油画。 卡洛琳用修长的手指，將象牙雕的“皇后”向前推了一格，动作慵懒。 “最近表现不错，”她开口，声音里带著一丝笑意，“这次又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第一件，根据小兰的情报，加里斯已经开始向七港联盟加码了，他急了。” “第二件，咱们的『白衣骑士”明天就能到。” “哦？”卡洛琳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对你那个所谓的『白衣骑士”到底有几分把握？万一刚到就被加里斯嚇跑了，我们可真的只能任他宰割了。” 卡洛琳的指尖轻轻点著棋盘边缘，带著疑虑。 “我担心，效果不一定好。” 维林注视著棋盘，似乎分析局势並不占用他思考棋路。 “加里斯不敢赌。他越是表现的胜券在握，內心就越是恐惧。他清楚海盐薯的价值，所以无法承受我们真的越过邦基商会，找到新买家的后果一一那对他本人而言，將是一场灾难。” “所以，还没等双方第一轮试探，咱们就能逼加里斯就范。毕竟一边是商会的损失，一边是个人的损失，很好选，不是么？” 维林看向卡洛琳，忽然问：“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位『白衣骑士”开的条件更好，你会不会考虑跳过邦吉商会？” 卡洛琳摇了摇头。 “不行，金帆商会的根基在海上，內陆的粮食贸易网我们铺不开。想快速把海盐薯的价值变现，邦吉商会是绕不开的坎。” 就在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明天应对的几种可能时。 维林默默落了一子，她低头看向棋盘，这才发现自己的皇后已经被维林的城堡和骑士锁死，无路可逃。 “將军。”维林愉快地说道。 卡洛琳的脸颊瞬间鼓了起来，像一只被抢了坚果的松鼠。 “悔一步棋，刚刚那个不算！”她不服气地伸出纤长的手指，想趁势把棋子退回去。 维林的手掌更快一步，轻轻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温热的触感传来，卡洛琳整个手臂一僵，仿佛有一股微弱的电流从接触点窜遍全身。 “愿赌服输，副会长大人。”维林鬆开了手。 卡洛琳触电般收回手，脸颊上飞起一抹动人的红晕。 她飞快地警了维林一眼，又立刻移开视线，声音努力维持著女王的骄傲。 “哼......说吧，你想提什么要求？” 她心里甚至已经开始盘算，如果他提的要求不太过分，比如......让她陪著去月下散步，或者別的什么..：：..她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维林认真地看著他，“我想借用你的风语信天翁一段时间。” 卡洛琳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眼睛里的神情从期待变成了惊，最后化为不加掩饰的失望和恼火。 ：：.就这个？”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嗯，就这个。”维林肯定的回答，然后还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想借点別的。” “借！借！借！你就借吧！” 卡洛琳猛的站起身，椅子被带的向后一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看也不看维林，转身就走。 次日清晨。 新生镇的门口，迎来了一队画风迥异的人马。 他们骑著马，身上是粗糙的亚麻布，一个个风尘僕僕，为首的壮汉鬍子拉碴，腰间別著一柄寒光闪闪的战斧，脸上掛著豪爽的笑容。 看这群人的打扮，就像一群刚从山里钻出来的佣兵。 加里斯也收到了手下负责监视的人的报告，他皱著眉赶到小镇门口时，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又冒了出来。 直到他看清来人那张熟悉的脸时，脚步猛地停住了。 那个领头的壮汉也看见了他，先是一愣，隨即爆发出洪亮的笑声。 “哈哈哈哈！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邦吉家那个最爱乾净的小加里斯吗？你怎么也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加里斯脸上那温和的那副温和优雅的笑容，一寸寸地裂开。 他握著手杖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单片眼镜下，瞳孔剧烈的收缩。 表情，如丧考姚。 第132章 相互算计的亲戚（第四更） 第132章 相互算计的亲戚（第四更） 为首的壮汉咧开嘴，露出被菸草熏黄的牙齿，他大步流星地向加里斯走去。 身上那件羊毛坎肩发著一股浓烈的牲口气味，好像唤醒了加里斯的某种恐惧。 “小加里斯，见到舅舅怎么不说话？舌头被沼泽里的水蛭吃掉了吗？” 壮汉洪亮的声音充满了戏謔。 小加里斯。 这个词一出来，七港联盟的代表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个个交换著惊骇的眼神。 加里斯脸上的笑容彻底碎了，但他还想维持最后的体面。 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您......您怎么来了？来探望我，也不提前捎个信。” 他侧过身，想把壮汉引到一边，远离维林，强调这是家事。 可金哨压根不听不接他的茬，大手直接在他的肩膀上重重一拍，一层人形浮灰隨之鼓胀出来。 然后，壮汉张开双臂，给了加里斯一个能勒断骨头的拥抱。 砰！ 加里斯感觉自己被一头衝锋的公羊给撞了。 那浓郁的羊骚味，长途跋涉的汗气，蛮横地钻进他的鼻腔。 他感觉自己快要室息了，胃里翻江倒海，想立刻跳进最近的河里把自已洗刷乾净。 可他没有反抗，而是认命般地闭上了眼。 ..金哨......舅舅。”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名为金哨的壮汉满意地鬆开了双臂，“这就对了嘛！” 目光落在了维林身上，“你就是维林·克莱因男爵？” 维林平静地点了点头，向他伸出手。 金哨没有握手，而是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重重的在维林的手臂上拍了一下，以一种粗獷的方式表达著善意。 “金哨·高地，金线省的男爵。我养羊，也做点羊毛纺织的生意。”他言简意咳地介绍自己，“奥拉那个矮銼子跟我说，你这儿有好东西能让盐碱地长出粮食，我来看看。” 他的目光坦荡，出言直快。 加里斯站在一旁，则脸色惨白，他死死地瞪著卡洛琳。 那个银髮魔女正优雅的用手帕轻掩嘴角，但眼晴里，满是看好戏的笑意。 卡洛琳......她怎么可能知道.... 她到底还查到了什么？！ 领主府会议室，气氛诡异。 金哨男爵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加里斯的旁边，將那柄寒光闪闪的战斧“眶”地一声放在桌上，震的茶杯喻嗡作响。 加里斯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朝一边挪了挪。 谈判再次开始，加里斯还想挣扎。 当维林提出粮种方案时，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再用那套“维护市场稳定”的理论搅浑水。 “克莱因男爵，您的想法可以理解，但我们必须..... “必须个屁！”金哨一拍大腿，桌子又是一震， 他心里冷笑一声，加里斯这套说辞，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每年冬天，邦吉商会都用“维护市场稳定”的狗屁理由，把卖给金线省的饲料粮价抬高一成。 他高地家族的羊群要过冬，十几万领民要吃饭，就得捏著鼻子认。 现在，一个能让盐碱地出產的粮种出现了，这是什么？这是能让他金哨·高地摆脱邦吉商会粮食肘的刀！是能让他反过来拿捏邦吉商会的命根子！ 现在，帮卡洛琳就是在帮他自己！ “市场稳不稳定，是你邦吉商会一张嘴说了算的？克莱因男爵，你这种子怎么卖？我先来1000 亩的！” 他转头对著加里斯咧嘴一笑：“小加里斯，你舅舅我领地穷，就那几块破盐碱地，折腾不出几袋粮食来，影响不了你们邦吉商会的大生意，对吧？” 加里斯的嘴唇翁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能。 金哨·高地，是他小姑妈的丈夫，论辈分是他的亲舅舅。 更要命的是，金线省的养殖和纺织业，有一半都姓“高地”，他们掌握著巨量的粮食和饲料採购，是邦吉商会都必须小心伺候的大客户。 他可以威逼利诱那些无足轻重的小领主，却绝对得罪不起这尊真正的地头蛇。 卡洛琳此时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清脆悦耳。 “加里斯先生，看来我们之前的条款需要一点小小的调整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完全是卡洛琳的表演，她寸步不让，將加里斯之前提出的垄断条款一条条驳回。 每一次加里斯试图反击，金哨男爵就会在旁边適时地发出一声洪亮的咳嗽，或者用手指敲敲桌上的战斧。 最终，一份全新的协议被摆在了桌面上。 邦吉商会获得海盐薯在公国西北部三个行省的独家经销权。 金帆商会保留向其他地区及特定合作方出售粮种的权力一一而第一个特定合作方，就是金哨男爵。 契约达成，邦吉商会立即支付了一笔两千金阳的定金，並约定好，在未来五年，每年向金帆商会採购不低於五千金阳的粮种。 加里斯握著羽毛笔，手抖得厉害。 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华丽的体字此刻看来莫名可笑。 深夜领主府外隱约的欢庆声渐渐平息，维林的书房里却不见半点喜悦。 他没有看那份价值数万金阳的合约，而是在一张新的羊皮纸上飞快地计算著一连串的数字。 培育沙拉虫群，建设雾泉谷，奥拉骑士团的装备......每一项都是吞金巨兽。 三千金阳，投入到这些项目里，甚至建不起多少水。 太慢了。 在传统行业里赚钱，实在太慢了。 上面永远有像邦吉商会这样的庞然大物把持著，他们制定规则，掌控渠道，像一座大山，压得所有后来者喘不过气。 今天侥倖，请来的人是金哨，下次呢？ 他不能永远指望能找到大商会的亲戚。 维林需要一条全新的赛道，一个无人涉足，利润惊人，足以让他完成原始资本积累的领域。 门被轻轻推开，一股幽香飘了进来。 卡洛琳换上了一件柔软的丝质睡袍，长发隨意披散，月光下，肌肤胜雪，少了几分女王的凌厉，多了几分令人心动的慵懒和嫵媚。 她刚刚洗完澡，心情好极了。 “大功告成，你怎么反倒躲起来？在想什么呢？” 她走到维林身边，好奇地看著他桌上的东西。 维林头也没抬，手指在纸上顿了顿，“我在想一个新的项目，一个能让我们真正赚大钱的项目。” 卡洛琳的眼睛亮了起来，带著一丝战胜了强敌后的兴奋。 “哦？比海盐薯还赚钱？说来听听，靠谱吗？” 维林靠在椅背上，目光穿过窗户，望向遥远的王都方向。 “能赚多少钱，就要看王都有多少老头了。” 第133章 沼泽盲区（第五更） 第133章 沼泽盲区（第五更）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空气里带著泥土翻开后的湿冷。 老沃克拄著木杖，站在田垄的最高处， 他的身前，是新生镇所有认领了由地的农夫。 他浑浊的眼睛扫过眾人，声音沙哑却有力。 “下一季，种黑麦。但黑麦娇贵，它要吃肥。我们的地刚被海盐薯榨过一轮，肥力已经见底了。” 人群中泛起一阵低低的骚动领主大人颁布了新法令，这一季冬麦每家每组按地块承包，最终收穫直接与绩点掛鉤。 土地的肥力，直接决定了他们未来几个月的饭碗和身家！ 老沃克用木杖顿了顿地面，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他侧过身，指向身边一个皮肤黔黑，满手老茧的男人。 “这位是吉德，开拓团里公认最好的老庄稼把式。今天，由他来教我们怎么伺候土地，怎么让它给咱们吐出更多的粮食。” 吉德有些侷促地搓了搓手，他不敢抬头看人，径直蹲下，抓起一把土。 “老法子叫『二圃法”，一季种豆，一季种粮，靠豆子养地。』 他將手里的土慢慢碾碎，粉末从指尖落下。 “我们没种豆，但领主大人赏下的那些黑甲虫的粪，比豆子还肥！有了它，这片土地就能直接种越冬的黑麦。” 吉德站起身，开始用最质朴的语言讲解播种的间距、判断土壤的湿度，每一个字都是吸饱了岁月的可贵经验。 讲解结束，老沃克走到吉德面前，从怀里取出一块小小的木牌。 “遵照领主大人的律法，传授知识者，要有重赏。” “这是你的，一百绩点。” 老汉死死盯著那上面用魔法墨水书写的数字，布满皱纹的脸上裂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周围的农夫们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隨著农夫们散开劳作，两名身穿灰色制服、表情严肃的文书官走进了田地。 他们一前一后，交错巡视。 前者每检查完一小块达到播种標准的土地，便会用一枚黄铜徽记在田边的木桩上轻轻一按。 嗡。 一道微弱的魔法灵光闪过，留下一个印记，无法仿冒，无法涂改。 后者则跟在数步之外，再次核对前者的工作，確认无误后，才在手中的羊皮纸上记录下来。 “仔细点，这个徽记的波动是独一无二的，要是出了差错，巴雷特大人能直接追查到是谁盖的章。” 年轻一些的文书官提醒著同伴。 “我知道，我们两个的记录也要能对上。这鬼制度，想偷懒都不行。” 年长些的抱怨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马虎。 午后，田埂上，农夫们啃著冰凉的海盐薯饼，话题不知不觉飘到了他们既敬又畏的领主府。 “你们说，那位钱寧小姐，怎么就走了？ 一个老镇民压低了声音。 “还能怎么著？你没看那几天，天上老有那种大鸟飞来送信，跟催命似的。” “听说是金帆商会总部那边催得紧，硬把人给叫回去了。” “可惜了，多好多好看的女人，那裙子，那头髮..... “好看顶个屁用，咱们领主大人压根儿不开窍。” “就是！卡洛琳小姐在镇上那么久，大人要么在研究院，要么在会客厅，你看他正眼瞧过人家几回？” “现在人走了，他又一头扎进那个山洞，几天都不见人影了。” 老沃克默默听著，没有言语。 他想起那位总是想起那位眼神锐利的少女，也想起了维林。 维林大人的行径，確实一点也不“领主”。 他不懂享乐，不近女色，甚至对管理领地本身都缺乏兴趣。 可他魔下的巴雷特、里奥、凯尔，还有研究院那些神秘的先生们，每个人都在认真地执行著自已的职责。 资金变成物资，物资变成工具，工具又催生出更多的绩点。 整个新生镇，只需要大人隔一段时间，拧一圈发条，它就能轰隆轰隆地跑很久。 而维林大人又可以心无旁驁地在研究所里，捣鼓那些旁人难以理解的东西了。 位於雾泉谷的启源会二號研究院，每天都能看到风语信天翁的身影。 它从高空盘旋而下，带来信件，又带著维林的指令飞向远方。 这天，凯尔奉命，带著小兰来找维林。 他推开实验室厚重的大门，一股浓烈的石楠气味扑面而来，冲得两人直皱眉头。 实验室里，一排排笼子整齐地码放著。 里面关著兔子、田鼠、松鼠，都是沼泽里常见的小型哺乳动物。 凯尔的目光扫过这些笼子，眉头皱起。 笼中的动物无一例外，全都瘫软在地，呼吸急促，毛髮被汗水打湿，紧贴著呼吸急促，湿漉漉的。 它们像是刚刚跑完了几百里的路，被榨乾了最后一丝力气。 维林正背对著他们，站在一张巨大的实验台前。 他一手拿著玻璃滴管，另一手在羊皮纸上快速写著什么，专注得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来客。 “大、大人..... 》 小兰怯生生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维林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 “小兰。”他的目光落在女孩儿身上，“去收拾一下你的行李。” 小兰紧张地紧了衣角，不知所措。 “我们回一趟绿脉城。” 维林的声音平静，不带任何情绪。 绿脉城。 这三个字落入小兰的耳朵，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眼睛瞬间睁大，强烈的喜悦衝散了她脸上的胆怯。 “回、回绿脉城？”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带著哭腔。 “我......我能......见到妹妹了吗？” “嗯。” 维林点了点头。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小兰语无伦次地鞠躬，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著脸颊滚落。 她转身就跑，脚步跟跪，前所未有地急切。 她要回去，要见妹妹！ 看著小兰消失在门口，凯尔收回目光。 实验室里恢復了安静，他上前一步，声音低沉。 “大人。” “有一件怪事，需要向您匯报。” 维林拿起一块乾净的抹布，仔细擦拭著滴管，等待下文。 “数日前，我带小兰在灰海沼泽深处进行潜行特训。” 凯尔的语气十分严肃，斟酌著词句。 “我们深入了灰海沼泽深处三次，但没有发现任何高阶魔兽存在的跡象。並且，沼泽四处都有不少低级魔兽在活动一一这完全不符合高级魔兽的领地规律。” 维林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目光直视凯尔：“你的结论是？” “情报有误，或者...：..那头五级魔兽，已经离开了它的巢穴。” 凯尔沉声道，“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著我们对这片沼泽的认知存在巨大盲区。” 维林沉默了片刻，“我要离开领地一阵子，你和巴雷特多加留意，任何异常，立即上报。” 第134章 最好的礼物（第一更） 第134章 最好的礼物（第一更） 马车停稳在卡曼男爵府邸的沙石路上。 小兰著衣角，手心全是汗。 她透过车窗，能看到那栋漂亮的建筑以及站在门口迎接的贵族小姐。 小兰知道妹妹就在这里。 维林率先下车，他走到贵族少女面前，伸手极其自然地，將她被风吹乱的一缕髮丝拨至耳后。 『莉莉婭，辛苦你了。”语气温和。 莉莉婭摇了摇头，清澈的眼眸越过维林，落在了车厢里那个局促不安的身影上。 “哥，你该多回来看看的。”她轻声说，隨即朝小兰投去一个鼓励的微笑，“她就在里面等你，快去吧。” 这句简单的话，给了小兰无无穷的勇气。 她提起裙摆，几乎是跑下马车。 穿过大理石门厅，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楼梯拐角处的身影，真的是小凌！ 她比记忆里高了不止一个头，身姿挺拔，穿著一身剪裁合体的女僕制服，领口浆得笔直。 妹妹就那么安静地站著，像一株亭亭玉立的白水仙。 小兰的脚步慢了下来，心臟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她走到妹妹面前，激动得手足无措，献宝似的从一个粗布包裹里掏出她的礼物。 “小、小凌......你看，姐姐给你带了......吃的...... 她打开一个粗糙的小木盒，里面是几颗用绩点换来的蜜果子。 在新生镇，这已是顶级的奢侈品。 『还有这个，晚上冷..... 3 她又拿出一件熬夜织的围巾，针脚有些歪扭，羊毛的质地也很粗糙。 小凌没有去看那些礼物，目光一直停留在姐姐的脸上。 直到这时，小兰才终於看清了妹妹的穿著细节。 看清了领口別著的那枚小巧的银质荆棘胸针。 虽然她不知道这代表著小凌已是男爵府上的女僕长。 单就那枚胸针的模样，小兰就知道那比整个包裹里的东西加起来都贵重。 一股巨大的羞愧感笼罩了小兰。 这真的是自己的妹妹吗？ 这身衣服，这枚胸针......自己手里的这些东西比较下，简直就是从泥地里刨出来的。 在小凌的生活里，可能连城里工匠用的都不如吧.... 我......我这个姐姐，当得真失败。 她的脸涨得血红，下意识地就要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去。 就在这时，小凌一直紧绷的表情迅速软化。 她猛地衝上前，紧紧抱住了姐姐，將脸深深埋在姐姐那带著风尘味的肩膀上，压抑的哭声闷闷地响起。 “姐姐......你回来......就比什么都好..... “你还活著......就是最好的礼物..... 小兰愣住了。 她感觉到肩膀上的湿润，也感觉到妹妹身体的颤抖。 所有的自卑和羞愧都在这个拥抱中融化了，她丟下手中的东西，反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妹妹。 两人相拥而泣。 楼梯上方，维林刚刚用【查看】检查了小凌，很可惜，並没有小兰一样的珍稀血脉。 隨后转向莉莉亚，“看来他们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我去拜访莱曼伯父。” 莱曼伯爵的书房一如既往的整洁、实用。 巨大的绿脉城军事地图上，似乎多了许多新的標记。 维林將一个精致的小盒推到桌子中央。 莱曼伯爵抬起眼皮，饶有兴致地打开盒盖。 两枚流动著深蓝色微光的药丸，静静地躺在天鹅绒的衬垫上。 “我將它命名为『最后的骑士竞技大会”。” 莱曼伯爵的眉头微微一挑，含著捉摸不定的笑容。 真是个充满少年幻想的名字。 但他眼中的轻视只是一闪而过，反而更认真的审视起那两颗药丸。 这个侄子最近经常和自己书信往来，询问一些药剂理论和商业化的製备要点。 维林平静介绍道：“它能让那些年老体衰的先生们，重温他们人生中最巔峰的一刻。” 莱曼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家族经营药剂行业百余年，也不乏有人做过尝试，但始终没有找到能作用於超凡之躯的材料。 “维林，市场不相信故事，只相信效果。”莱曼伯爵缓缓转动著翡翠戒指，语气平淡，“我会评估你这份礼物真正的价值。” 他拿起一颗药丸，递给身后侍立的老管家。 “把它餵给『老铁牙”。” 老铁牙，一头年迈到牙齿都已掉光的三级魔兽“铁牙”，是伯爵年轻时赖以成名的战宠。 老管家微微躬身，双手接过药丸。 “遵命，主人。需要观察记录吗？” “当然。” 莱曼挥了挥手，示意维林可以离开了。 维林转身径直走出书房，再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知道，最快明天早上，伯爵府的马车就会来请他， 小凌的房间乾净整洁，充满了阳光和淡雅的香。 小兰坐在床边，任由妹妹用一把胡桃木梳子，为她梳理著那头乾枯凌乱的淡金长发。 “新生镇的生活，很辛苦吗？” 小凌的语气温柔，手上的动作轻缓。 “不、不辛苦的！维林大人给了我工作，还亲自训练我，说能激活血脉....： 小兰毫无防备，將维林如何“拯救”她、如何“指导”她、如何找到妹妹的事跡，带著感激和崇拜全盘托出。 在他口中，维林是一个严厉、神秘，却又仁慈、温柔的救世主。 小凌安静地听著，梳头的手没有一丝停顿，眼神却变得越来越古怪。 亲自“指导”那种动作？ 还专程带姐姐回绿脉城？ 再联想到姐姐说的那位金帆商会大小姐卡洛琳..... 好像莉莉婭小姐看的那些骑士小说啊.. 小凌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她看著自己这个单纯又胆小的姐姐，心里又爱又急。 这么好的机会，姐姐这个样子怎么能把握得住？ 总不能当一辈子杀手吧？ 不行，我必须帮她！ “姐姐，”小凌放下梳子，转到小兰面前，直视著对方眼晴，认真地问，“你对维林大人，是什么感觉？” “我......我......”小兰被问得措手不及，脑海里闪过维林大人专注的眼神，纠正自己姿势时克制的触碰，还有那些让她羞耻又无措的训练动作...：..她的脸“轰”地一下，彻底熟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摇头。 看著姐姐这副模样，小凌彻底明白了。 她的小脸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慈母笑容，姐姐，你真是太好懂了。 但这份感情太脆弱了，那个维林大人身边“强敌环伺”，单靠姐姐你自己，肯定不行。 我必须为你加上一道谁也无法解开的锁，一道让他哪怕想丟弃你都得痛彻心扉的锁。 “嗯，姐姐你累了，好好休息。”小凌和小兰相拥而睡，“以后的事，有我。” 第135章 伯母的爭相討好（第二更） 第135章 伯母的爭相討好（第二更） 天刚蒙蒙亮，伯爵府的四轮马车便停在了卡曼男爵府邸的门口。 车轮压过砂石路面的轻微声响，惊醒了守夜僕人。 他匆忙披上外衣，从侧门探出头，看清了车门上伯爵府的荆棘纹章，脸上的睡意顿时消失。 卡曼男爵被叫醒时，人还有些迷糊。 他裹著睡袍，走进会客厅，看到了那位正襟危坐的老管家。 老管家脸上掛著从容的笑容，但卡曼知道，自己的兄长，莱曼伯爵，从不是一个心急的人。 在太阳升起前登门拜访，这是一种近乎失礼的行为。 卡曼男爵活了半辈子，从未见过兄长如此反常。 两人简短的攀谈了几句，老管家便说明了来意。 “伯爵夫人们一致希望，邀请维林少爷去伯爵府共进早餐。” 不多时，维林就穿戴整齐地出现在门口。 他拎著一个手提箱，从容地跟著老管家走出府门。 马车平稳地驶向伯爵府，维林闭目养神关於今天的会面，他已无需推演，因为从昨天那两枚药丸送出的那一刻起，交易的走向便已註定。 马车在伯爵府邸的后园停下。 维林下车时，视线扫过一片修剪整齐的草坪，一只体格雄壮的铁牙正在散步。 它肌肉贡起，黑色的短毛在晨光下泛著光泽，尾巴高高扬起。 维林记得，在原主的记忆里，这头名为“老铁牙”的魔兽战宠，已经颇为衰老了。 而此刻，它猛地扑向一个金属球，將铁球咬得咯哎作响，没有一丝老態。 他嘴角微扬，这並不意外，在实验室里，比这更离谱的状態他也见过。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厅里，早餐的香气瀰漫。 莱曼伯爵坐在主位，眼角的皱纹似乎都被抚平了，面色红润，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一夜之间征服了一片新的领地。 他的三位夫人分坐两侧，更是神采飞扬，眉目含春。 四人低声交谈，不时用手帕掩住根本藏不住的笑意，眼神交匯间，既有共享秘密的默契，也有一丝隱隱的攀比。 特別是大夫人，一双会说话的眸子几乎就没离开过莱曼伯爵，那眼神，像极了看见蜂蜜的小熊，水光荡漾。 维林走进去时，四双灼热、明亮与欣赏的眼晴，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那几位夫人在看到维林手里提著的箱子时，更是纷纷露出贪婪之色，就像地精发现了宝藏。 “维林，我的好孩子，快过来坐！” 大夫人最先开口，她亲热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声音温婉。 “孩子，你真是我们克莱因家族的瑰宝。”二夫人紧隨其后，不由分说地为他递上一块涂满蜂蜜的烤麵包。 三夫人更是直接，將一个沉甸甸的丝绒钱袋塞进他手里。 “拿著！伯母给你的零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妹妹你这太粗俗了，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维林？”二夫人对这种直接发起金钱攻势的行为表示不满。 她从手腕上褪下一支镶著蓝宝石的手鐲。 “维林，这个给你，送人还是收藏都很合適。” 大夫人见此情景，只是发出一声轻笑，举动尽显正妻的气度。 她从僕人手中接过一个散发著魔力的长条木盒，“这是我父亲当年从精灵遗蹟里得到的匕首『月光”，锋锐异常，现在赠与你。” 二夫人看著那匕首，再看看手鐲，脸色有些不忿。 她狠了狠心，“待会我就把莱纳德那个不爭气的蠢货吊起来再揍一顿！让他以后多跟你学一学。” 在这一波波攻势之下，饶是维林也有些莫名其妙。 早餐就在这样一种热烈而诡异的氛围中结束。 饭后，书房里。 莱曼伯爵指了指沙发，示意维林坐下。 “『最后的骑士竞技大会”，效果......超乎想像的好。” 他拿起桌上红酒，轻抿一口，“你確定它和你之前说的一样，没有致命的副作用？” 维林將手提箱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有一份完整的商业计划书。 “伯父，它並非透支生命，而是以超凡植物的精粹，去重新养护和点燃那些沉寂的生命之火， 让枯木逢春。” “但火焰燃烧过烈，总会对炉膛造成负担，比如心臟。” 他將计划书推到莱曼面前， “我的策略，是將它打造成奢侈品。专供那些有心无力，却又想重温旧梦，並且需要证明自己雄风依旧的大贵族。特別是，那些子嗣不多，甚至是没有合格继承人的大人物。” 莱曼伯爵翻看著计划书，眼晴越来越亮，每一行字都敲在了他的心坎上。 “这个生意利润惊人，你明明可以自己做，为什么要找家族合作？” 维林目光坦然。 “首先，是感谢伯父您在我最需要的时候，运作出那份晋升敕令。而且，家族经营药剂生意上百年，绿脉城周边大多数以太富集区魔药园，都是克莱因家族的產业。与家族合作，能最快实现量產，將货物铺满整个公国，实现利益最大化。” 莱曼的目光变得锐利，“你不怕家族掌握了配方，把你一脚踢开？” 这是最后的试探。 维林嘴角含著自信的笑容。 “配方中最核心的那个超凡植物一一『龙血淫羊藿』，它的培育方法只有我才掌握。” 莱曼伯爵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沉默片刻，忽然又打趣道， “你这么做是不是也有另一层考量？防止和金帆商会捆绑太深，避免將来尾大不掉，主客异位维林笑而不语。 莱曼伯爵也笑了笑，声中充满了欣赏。 他站起身，走到维林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好，我同意了，利润就按你说的比例分配。” 两人又在书房里谈了很久。 当维林离去时，莱曼伯爵凝视著少年挺拔的背影，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勃勃升腾。 有这个小子，克莱因家族或许將在这一代，晋升侯爵。 维林刚刚行至迴廊，大夫人的一位心腹侍女便恰好路过，不小心將一卷手帕掉在他脚边，趁著弯腰时，她用蚊子般的声音飞快说道。 “少爷，夫人说，昨夜的星光十分美丽，她希望能多欣赏几晚。” 还没走出园，二夫人的管事就急匆匆的迎面走来，差点撞上维林。 他满脸歉意的躬身行礼，袖子里滑出一个精致的礼盒。 “少爷，夫人送您的一点礼物。她说，莱纳德少爷此刻被打的已经下不了床了。” 到了府邸门口，正要上车，三夫人的贴身僕从又赶了过来。 捧著一个食盒，恭敬地递上，“维林少爷，这是夫人亲手做的甜点，让您路上吃。哦对了，夫人还说钱袋里的金阳若是用完了，隨时可以再来取。” 维林品味著这三波心神態各异，目的却出奇一致的僕人，暗自发笑。 他自然不会得罪这些如狼似虎的伯母们，都赠送了五颗药丸。 並且专门做了瞩咐。 “药丸虽好，可不要贪杯。” 第136章 小兰重拳出击！（第三更） 第136章 小兰重拳出击！（第三更） 卡曼男爵府邸，晚宴正酣。 这是维林返回灰沼领前的最后一晚。 餐桌上摆著烤得滋滋冒油的鹿腿，淋著浓稠肉汁的牧羊人派，还有堆成小山的甜浆果。 卡曼男爵坐在主位，提起一瓶红酒，亲自维林斟满。 然后他举起酒杯，“维林，你那两个哥哥来信了，把你夸上了天！” 男爵面上带著微的潮红。 “他们说下次休假，非要赶回来，亲眼看看咱们克莱因家到底出了个什么样的天才！哈哈！” 他的声音里是满是欣慰。 维林端起酒杯与父亲轻轻一碰，饮下一口红酒。 坐在桌子另一头的莉莉婭，放下餐刀，用餐巾擦拭嘴角，双手交叠在身前。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哥哥，父亲，母亲，我也做出了一个决定。”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几天后，我將启程前往王都。我给奥德利侯爵夫人写了信，她同意我成为她的侍女官。” 卡曼男爵愣住了。 隨即，脸上露出更加欣慰的表情，伸手抚摸著自己的鬍鬚。 “这是好事。”他的声音里带著感慨。 “对我们这样家庭的未婚贵族小姐，能进大贵族夫人的內庭当女官，是学习管理、礼仪和扩展人脉的最好机会，这比任何嫁妆都有价值。莉莉婭，你长大了。” 维林默不作声。 莉莉婭进入王都贵族圈，等於为他在王都安下了一枚重要的棋子，这能让他隨时了解到王都得最新消息，以后如果再发生某些政治或军事的衝突，他就不会像之前那么被动了。 她比自己想像中成长得更快，也更懂得抓机会，这是好事。 晚宴在融洽的气氛中结束。 夜深了。 小凌在房间內来回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轻点著眼角那颗泪痣。 她停在窗前，看著远处维林房间里透出的灯光剪影。 那眼神成熟得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姐姐，你听我说。” “维林大人是一棵正在成长的参天大树，但树荫的藤蔓不止我们一根。金帆商会的卡洛琳小姐，还有未来王都里无数的贵族小姐......恩情和忠诚会被时间冲淡，我们必须加上一道谁也解不开的锁。” 小凌的逻辑很清晰。 书上说，英雄总会对第一个与他共患难的女人，有特殊的责任感。 姐姐是维林大人第一个下属，这是最大的优势。 必须把这份优势，变成更深的羈绊。 小兰坐在床沿，双手紧紧抓著粗布裙子。 她听不懂那些复杂的话，但能感觉到妹妹的焦虑。 小凌打开衣柜，从一堆旧衣物里，翻出了一件丝质睡裙。 她將睡裙递给小兰。 “穿上它。” 小兰接过睡裙，轻薄的布料让她手心发烫。 “妹妹......这......这是要做什么？” “听我的。” 小凌开始教导她的姐姐。 “腰要挺直，但肩膀放鬆，要显得......无助。” “眼神要像受惊的小鹿，但不能全是害怕，要带上一点点..：...依赖和崇拜。” 她自己做了一个示范，那份楚楚可怜的姿態十分到位。 小兰笨拙地模仿著。 “对，就是这样！然后轻轻走进去，说『大人，夜深了，您需要喝牛奶吗？』” 小兰的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 看到姐姐这副模样，小凌嘆了口气，语气放软了些。 “姐姐，如果我们不能成为对大人来说『重要”的人。否则，我们两个作为僕人，隨时可能被当做礼物送出去，或者在某场我们不知道的交易里被牺牲掉。我不想过那种日子，你呢？” 小兰深吸一口气，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我明白了，小凌。” 就算......就算被大人討厌，就算嚇死，我也要完成任务。 这是姐姐的责任。 维林大人是好人，他救了我们。 我这么做...：..是为了能保护妹妹。 对，就是这样。 维林坐在书房的橡木桌后。 桌上摊著一份手稿，上面是细密的字跡和复杂的炼金图表。 这是关於“龙血淫羊藿”培育环境的最后一轮数据推演，只要验证完毕，他就能在雾泉谷实现小规模量產。 这將为他带来一笔稳定且巨大的现金流。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发出一声微响。 维林抬起头。 小兰就站在门口，她穿著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淡蓝色丝质睡裙，宽大的肩带松垮地掛在肩上，却反衬得胸前那与年龄不符的曲线愈发惊心动魄。 女孩手里端著一杯牛奶，白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微微晃动。 维林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又回到了手稿上。 门口，小兰鼓足了勇气，才终於迈出一步。 她记得妹妹的嘱咐，要在合適的时机“不小心”的摔倒。 但事实上，她根本不需要去演绎。 天生的灾厄体质，让她真的被一块肉眼看不见的地毯褶皱绊了一下。 “呀！” 一声短促的惊呼。 长期锻炼的反射神经没有抵过內心的巨大压力，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以一个极其夸张的姿势向前飞扑出去。 手中的那杯牛奶，在空中划出一道拋物线。 “啪”的一声。 白色液体精准地浇在了维林正在审阅的手稿上。 墨水迅速晕开，关键的数据变得模糊不清。 而她本人，则一头撞在坚硬的桌角。 “咚！” 沉闷的响声。 额头瞬间红了一大块，剧烈的疼痛让她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维林的瞳孔一阵收缩。 他没有去管撞得头晕眼的小兰。 手稿被牛奶浸透，此刻正迅速化为一滩无法辨认的污跡。 他站起身，绕过趴在地上，抱头鸣咽的小兰。 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块乾净的亚麻布，试图吸乾手稿上的水分。 几秒钟后，他放弃了，手稿已经彻底报废。 维林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嘆息，看来只能凭藉记忆重新推演了。 他转过身，视线落在小兰红肿的额头上，那块皮肤已经开始微微发青。 “別动。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小兰的哭声却止住了。 维林径直走向墙角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常备的急救药膏。 蹲身，贴近，擦药。 动作谈不上温柔，却很平稳地涂抹在小兰撞伤的地方。 两个人离得极近，女孩能感受到维林呼出的温热贴上自己的额头，髮丝隨之飘动。 这让她大脑彻底岩机。 “明天还要返回灰沼领，”维林轻声说著，“好好休息，不要再碰额头上的伤。” 小兰抬起头，丝毫感觉不到额头的疼痛，只觉得维林的眼睛就像一个旋涡。 她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羞红的脸颊，痴痴的神情。 一股莫名的暖意涌进心房，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她忽然向前， 亲了维林一下。 但这个决定下得太快，时机也不太对，瞄准嘴唇的偷袭，却落在了下頜。 但此刻的小兰哪还顾得上这些，好像一辈子的勇气都在刚刚耗尽。 她捂著脸，逃也似的跑出房间。 维林站起身，摸著自己下巴，眼神迷惑。 这是起身太急，撞到我不好意思了？ 摇摇头，这种小事没必要纠结。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新的羊皮纸和羽毛笔。 开始重新誉写记忆中那些还未被污染的数据，规划起新的实验流程。 第137章 环形魔药园（第四更） 第137章 环形魔药园（第四更） 深夜，小女僕长的房间仍未熄灯。 小凌绕著小兰，一圈一圈地走著。 她像个石匠欣赏刚刚雕成的艺术品，眼神中带著几分探究，几分惊嘆，最终化为全身心的欣慰。 小兰侷促地站在房间中央，双手无措地绞著睡裙的衣角。 被妹妹这样审视，她的脸颊潮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姐姐。”小凌停下脚步，一脸认真。 “我必须承认，你的表现，远比我预想的要优秀。”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抚在小兰额头上，那块已经涂抹了膏药，但依然清晰可见的红肿。 “这在任何一本骑士小说里，都堪称最梦幻的开局。” 小兰被这番评价说得更加无地自容，头垂的更低了。 妹妹却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很清楚姐姐的性格，胆小、儒弱，不懂得如何利用自身的优势。 但今夜发生的一切，却歪打正著地达成了最好的效果。 一个不经意间的失误； 一次恰到好处的身体接触： 一个青涩却饱含真诚的亲吻。 小凌相信这样一块主动送上门的，带著些许迷糊和纯真气息的可口蛋糕，维林大人是不可能忍得住不下嘴的。 他亲自为姐姐涂抹膏药，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到这里，小凌心中最后一点顾虑也烟消云散， 她可以放心地跟著莉莉婭小姐前往公国的王都了。 姐姐的未来，已经有了一把十足坚固的锁， 返回领地的当天，舟车劳顿没有影响维林， 小兰被凯尔接走了。 维林则是直接骑马前往雾泉谷。 山谷入口，老术士瓦勒里乌斯和魔法学徒里奥早已恭候多时。 他们身后是，一支由五十名壮劳力组成的工程队。 队伍前列，图莫的身影让维林略感意外。 这个当初在广场上多次响应领主府號召的汉子，此刻正挺直腰板，儼然是这支队伍的头领。 维林没有先理会工程队，而是將瓦勒里乌斯和里奥召集到一旁的临时帐篷。 他將一张巨大的手绘的规划图徐徐展开。 “我们要在这里，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魔药园！” “里奥，把你勘探的以太浓度分布图拿出来。” 里奥连忙呈上另一张標註著不同顏色区块的地图。 维林將同样尺寸的两张图纸叠在一起。 当魔法灯的光芒穿透图纸的那一刻，瓦勒里乌斯和里奥的呼吸，同时停滯。 光线之下，两张图纸不再是简单的线条与色块。 它们融为一体，构成了一幅富有工程学和神秘学美感的蓝图。 原本那些忽宽忽窄的线条，精准地分割了不同色彩的以太区块，犹如一条条彩带被暗含某种规则的摆放，又像搅拌出漩涡状波纹的水面。 最终匯聚成一个看上去美轮美奐的圆环形结构。 “我们要重塑整个山谷的地形，”他的手指在图纸上比划著名，“將整个雾泉谷的土地，削平、 压实，改造为一个略微向中央倾斜的巨大漏斗。” “漏斗的中心，就是那片湖泊，用来养殖水生超凡植物。” “以湖泊为圆心，向外辐射开垦出环形魔药田，药田间修建灌溉水渠，利用地势高低形成自流灌溉体系。” （大概是这个样子，但实际上更像梵谷行星空那种一条一条的环带） 接著是瓦勒里乌斯，走上前匯报著自己的工作进度， “大人，按照你的要求，我认为地脉蠕虫和辉光粉蝶符合条件，现在已经完成了第一批繁育。 他们能有效分解土壤中的毒素，並辅助那些植物授粉。完全符合你所要求的『互利共生』。” 维林点点头，继续道：“不同的魔药间隔种植，『汲雾古树”旁种“回音兰”，利用其树冠提供洁净空气和庇护所。而“回音兰』吸引|『地脉蠕虫』，利用蠕虫改善土壤並清除有害真菌。” “你们多像这样设计栽种组合，我们要在这里创造一个自给自足，相互依存的立体生態系统。” “最后，是防御。”维林指向图纸的最外围，“沿著山谷边缘种下石肤软藤，它们將是第一道城墙。” 老术士看著这份天马行空的图纸，只觉得毕生所学都被顛覆了。 他敢断言，光凭这份图纸的设计理念，就足够王都的学究们学一辈子了。 结束了技术会议，维林走出帐篷，走向那群等待已久的工人们。 图莫和工人们看著那片广阔的山谷，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只靠他们五十人，想完成领主口中的宏伟蓝图，恐怕要干上好几年。 维林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一言不发，只是带领著眾人走向山谷深处的幽暗洞穴。 卫兵们合力將障碍物移开，一股腥气扑面而来。 咯岐......咯哎...... 一阵来自地底深处的响动传来。 “魔兽！” 工人们的脸上露出不安之色。 图莫也嚇得浑身一颤，却还是强迫自己挡在眾人身前，他没有逃跑的唯一原因，是维林大人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下一刻，洞穴的阴影中，十头比牛还壮上一圈的黑色巨物缓缓爬出。 它们通体覆盖著黑曜石般的甲壳，闪烁著类似金属的光泽，六条粗壮的节肢支撑著身躯，每一步都让地面发出沉闷声响。 黑色洪流从巢穴中蜂拥而出，它们是莎拉的孩子，是完美的生物工程单位一一【工螂】。 这是这段时间卡洛琳调配物资生產出的一批。 维林做了简单介绍。 领主的亲自解说，让工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眼神从恐惧转为了震撼。 图莫更是死死盯著那些工螂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维林从怀里取出【动物沟通药剂】。 让图莫將药剂服下，然后尝试对工螂下达指令。 前进。 工螂果然顺从地向前走了几步。 维林见图莫掌握的很好，又分发下去九瓶， “现在，它们归你们指挥。” 很快，眾人就掌握了诀窍，开始高效施工。 挖掘、搬运、平整！ 它们的力量奇大、不知疲倦。 一头工螂掀起的巨石需要二十个人类才能撬动。 在工螂的帮助下，雾泉谷的建设进度一日千里。 那宏伟蓝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现实。 八月的最后一天，傍晚。 维林正蹲在一个小土坑前，里面是那株血吸藤所结下的种子一一在饱饮了灰沼巨鱷首领鲜血后的半个月，终於结出了果实，维林刚刚把它种进魔药园较为中心的位置。 这时，一只【银灰信隼】穿过暮色，无声地降落在维林的肩头。 它脚上绑著一个印有克莱因家族荆棘纹章的精致的信筒。 维林取下信件，是莉莉婭的亲笔信。 第138章 教会查封（第五更） 第138章 教会查封（第五更） 维林展开信纸。 莉莉婭灵动秀气的字跡跃然纸上。 信中，她先是描绘了王都的繁华，贵妇们下午茶会的无聊攀比，以及年轻骑士们浮夸的炫耀。 隨后，笔锋一转，切入了正题一一莱曼伯爵关於“最后的骑士竞技大会”的商业策略。 这正是维林的委託， 伯爵的手段堪称老辣，他选择了一位年迈体衰，却为子嗣继承问题发愁的老伯爵作为破局点。 那位老伯爵的独子，出了名的体弱多病，在服用了药剂后，於床第之间，展现出了让其妻子都不太適应的“雄风”。 仅仅数周，喜讯传来，他的妻子怀孕了。 这件事，在王都最顶层的那个小圈子里，掀起了一阵风浪，成为了诸多人口中的谈资。 “最后的骑士竞技大会”，这个带著浪漫的名字，开始在各大贵族的私宴与密谈中不脛而走。 伯爵甚至为这药剂设立了极高的门槛。 购买者必须拥有足够高贵的身份，金钱在这里並非唯一的通行证。 此举，反而导致在黑市上，那些无法通过正规渠道购买的中小贵族，不惜溢价数倍收购。 信的末尾，莉莉婭转述了莱曼伯爵的欣喜，並猜测，要不了多久，伯爵就会派人前来，要求维林进行增產。 维林读罢，雄心万丈。 果然，在这个以血脉传承为根基的世界，子嗣的多寡，不仅意味著一个家族的延续，更直接关係到其家族未来的繁荣。 他提笔写了一封简短的回信，塞回信筒，那只神骏的信集便振翅高飞，消失在王都方向的天际。 与此同时，王都。 莱曼伯爵名下的“金色橡实”药剂店內，几位来自大贵族府邸的管家，正矜持地排著队。 他们身姿笔挺，下頜微抬，即便內心焦急，也依旧保持著贵族式的克制与体面。 忽然！ “砰——！” 店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 木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一对男人走了进来。 他们身著银白长袍，表情冷峻，胸口用璀璨的金线绣著永辉教会的徽记个放射光芒的太阳。 为首的，是一名眼神锐利的中年审判官。 他脸颊瘦削，嘴唇很薄，目光扫过眾人，好像在审视每个人的原罪。 审判官没有理会任何人，不顾侍者的阻拦，走到房间中央，当眾展开一卷散发著神圣气息的捲轴。 他不带感情地宣读了永辉教会的公告。 “奉海地大教区总主教之名，昭告公国所有信徒。” “近日，市面流传一种名为『最后的骑士竞技大会”之药剂，此物以虚妄之能，诱使贵族沉溺欲望，妄图染指干涉生命繁衍之神圣进程。” “此举，已涉嫌违反《血脉纯净法案》第三、第七、第十二条！” 他的声音在店內迴响，让排队的管家们脸色煞白，脊背发寒。 审判官漠然合上捲轴，目光扫过货架上那些包装精致的木盒。 “查封。” 身后的执行队员立刻上前，动作迅速，將所有药剂扫入特製的封存箱中。 最后，无论店员还是顾客，都被赶了出来一张印有金色太阳徽记的封条，被“啪”的一声，贴在了“金色橡实”的店门上。 街角，一辆华丽的马车內。 莱曼伯爵透过车窗，看著店门上那张刺眼的封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走下马车，穿过人群，来到审判官面前。 “审判官大人，这恐怕是个误会。我的药剂，只是为了帮助那些为子嗣忧心的家庭。” 审判官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语气。 “莱曼伯爵，教会的裁决不容置喙，您的行为是否构成褻瀆，將由裁判所判定。” 莱曼伯爵的拳头在袖中握紧，但表情仍维持著风度。 他明白了。 这不是针对克莱因家族。 这是教会对海地贵族新一轮打压。 这些年，隨著海地公国商业日益繁荣，世俗王权与贵族的力量愈发强大，思想也愈发自由，这让一直试图掌控一切的教会感到了威胁。 自己的药剂，不过是刚好撞在了枪尖上。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明白了，我会等待裁判所的传唤。”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王都的每一个角落。 “金色橡实”被查封。 永辉教会將“最后的骑士竞技大会”定义为禁药，原本炙手可热的药剂，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再也无人敢於公开求购。 灰沼领雾泉谷，魔药园建设工程一期。 空气中瀰漫著泥土的芬芳和一股奇异的香甜。 第一批在特殊环境下催生完成的“龙血淫羊藿”，正被学徒们小心翼翼地收割。 这种植物的叶片边缘呈现锯齿状，叶脉中流淌著仿佛血液般的深红色液体。 维林正用镊子夹起一株，观察著根须的细节，脸上带著满意的神色。 就在这时，一只信隼降落在他的肩头。 维林取下信纸，迅速瀏览。 凯尔和里奥等人都围了过来，他们看到了维林脸上消失的笑容，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大人，是王都出事了吗？”里奥低声询问。 维林没有回答，只是將信纸递给了他， 里奥接过，一目十行地读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教会......裁判所......这......这怎么可能？“ 一旁的瓦勒里乌斯也凑过去看了一眼，隨即2了一口，白的鬍子都在颤抖。 “又是这群该死的教会神棍！”老术士气得跳脚，“一百多年了！他们永远都是这样！这群脑子里塞满圣光的蠢货，他们是文明的绊脚石！是知识的死敌！” 维林有些古怪地看著这位老人，看他平时“圣灵在上”的，没想到对教会的意见这么大。 他最近恶补过海地公国的政治局势，深知公国贵族与教廷的对抗由来已久，只不过今年帝国加紧了对海地的管控，使得教廷的力量变得空前强大。 他拿回信纸，又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 教会动用了裁判所，这说明他们想用雷霆一击，彻底扼杀这个產品，以此来杀鸡做猴他的指尖在信纸上轻轻敲击。 但是，他们也犯了一个错误。 有些东西，越是禁止，就越令人疯狂。 维林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他抬起头，看著愤愤不平的下属们。 “危机？” “不，这是最好的宣传。” 维林缓缓摇头。 “永辉教会用他们的权威，亲手为我们的药剂镀上了一层『禁忌』的光环。” 眾人面面相，无法理解领主大人的逻辑。 维林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里奥，准备行装、护卫和快马。” “大师，將所有成熟的『龙血淫羊藿』全部萃取封装。” 他环视眾人，目光锐利。 “我要去王都。” 第139章 最后假面拍卖会（第六更，又特么定错了！） 第139章 最后假面拍卖会（第六更，又特么定错了！） 王都，泽尔海姆。 这是一个建立在运河与海港之上的城市，无数桥樑与人造小岛构成了它庞大而复杂的骨架。 利用潮汐和魔法，人们驱动著巨大的水闸系统，日夜不息，维持著城市的呼吸。 维林骑在马上，带领著一队护卫，行进在最繁华的“金辉大道”上。 大道边缘，刚进城的农夫们畏畏缩缩，身上粗糙的身上粗糙的亚麻衬衫，散发著泥土和牲口的气味。 市民与商人则体面的多，他们穿著染色的羊毛衫，步履匆匆。 敢於行走在大路中央的，则是那些乘坐著华美马车的贵族与教士，他们的衣袍由丝绸或天鹅绒织就，色彩艷丽。 维林默默观察著这一切，完善的城市规划，高效的运力系统，庞大的市民阶层。 这里的繁荣，已经触碰到了蓝星工业革命前夕的时代剪影。 不久，维林找到了莱曼伯爵位於王都的宅邸。 与绿脉城的庄园相比，这里显得小巧许多，但在寸土寸金的王都核心区，能拥有这样一处院落，已是权势的象徵。 维林一行人下马，进入府邸。 与这片繁华光景仅一墙之隔，莱曼伯爵的府邸却笼罩在一层阴沉的氛围里。 僕人们的脚步放的很轻，脸上掛著紧张，交谈时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书房內，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绝大部分光线，只留下一道狭长的光带，斜斜地投在地毯上， 能看见尘埃在光柱中浮动。 莱曼伯爵坐在书桌后，面色阴鬱。 维林坐在他对面，神色平静， 维林看得出来，他的伯父不太开心。 教会的查封，对他而言不仅是经济上的损失，更是政治上的打击。 这意味著。教会已经將克莱因家族视作了需要敲打的典型。 莱曼伯爵终於抬头，目光落在维林身上，带著审视。 “你似乎一点也不紧张。” 维林將一个黑色箱子推到桌子中央。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伯父，紧张无法解决问题。” 他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著密密麻麻百余支封装好的萃取原液，深红色的液体，在昏暗中流动著奇异的光泽。 莱曼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去和教会硬碰硬吗？维林，我必须提醒你，裁判所的力量远超你的想像！他们有权在未经公国贵族法庭许可的情况下，逮捕任何被他们认定为『异端”的贵族！” “虽然在没有確凿证据的情况下，他们不敢对大贵族动用极刑，但想从那种地方完完整整地走出来，也绝无可能！” 维林摇了摇头。 他当然清楚裁判所的恐怖。 在记忆碎片里，这个机构是无数悲剧的源头，是悬在所有追寻真理者头顶的利剑。 正面对抗，无异於以卵击石。 但欲望是比信仰更顽固的东西，尤其当它与血脉传承这种最原始的本能掛鉤时。 教会的禁令，在扼杀一条公开销售渠道的同时，也为这魔药赋予了新的价值一一突破禁忌和挑战权威的快感。 “我们不需要对抗。” “我们要將它变成一场只有少数人有资格参与的秘密拍卖。”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用黑色硬纸製成的卡片，递给莱曼伯爵。 卡片上没有任何文字或署名，银色的墨水在卡片边缘画著一圈小点作为装饰，中间是优雅的体字，写著时间和地点。 【最后假面拍卖会】 莱曼伯爵接过卡片，念出上面的文字，眉毛微微挑起。 “你的意思是.... “教会查封了『金色橡实”，用他们的权威向整个王都宣告，这魔药是『违禁品”。这反而为我们完成了一次客户筛选。” “那些胆小的、犹豫的、对教会愚忠的，都会被排除在外。” “而剩下的，恰恰是那些最渴望它，並且有能力保守秘密，甚至敢於藐视教会权威的大人物。” 莱曼伯爵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盯著维林，眼神中露出意外的表情。 他这个他一直以为只是在炼金术上有些小聪明的侄子，处理危机的思路竟然如此刁钻。 “我需要一份名单，伯父。” “一份在子嗣问题上最为焦虑，同时又对教会的贪婪和霸道有著潜在不满的贵族名单。” “莉莉婭会在贵妇们的下午茶会上，把一些风声不经意地透露出去，勾起她们的好奇。” “而这张正式的邀请函，则需要您动用家族的秘密情报渠道，精准地送到他们每一个人的手中。” 莱曼伯爵沉默了很久。 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步。 最终，他停在窗前，伸手猛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让他下意识的眯起眼睛。 “我同意。” 他转过身，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燃起的野心。 “克莱因家族的情报网，从现在开始为你运转。” 很快，一则流言开始在王都交际圈里暗流般蔓延。 据说，最后一批“最后”，將会通过神秘的蒙面拍卖会，流向真正有资格拥有它的人。 那张没有任何署名的黑色卡片，在极短的时间內，成了某些圈子里足以炫耀身份和胆魄的象徵某日午夜。 王都，紫罗兰街区的一栋废弃歌剧院內。 巨大的水晶吊灯上积满了灰尘，无法点亮。 取而代之的是上百根手臂粗的牛油蜡烛，它们被安置在每一个角落，烛火摇曳，將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既长又扭曲。 空气中陈腐气味与昂贵的香水混杂在一起。 所有到场者，都带著黑色面纱或华丽假面，无人能看清彼此的真实面目。 他们坐在观眾席上，静候等待。 每一个座位之间都隔著相当遥远的距离，这是主办方刻意的安排，为此確保这些大人物们拥有足够的私密空间和安全感。 维林站在空旷的舞台中央。 他也戴著一张没有任何装饰的银色面具，声音经过了简单的魔力处理，显得沙哑，充满了神秘感。 “女士们，先生们。”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模糊不清的身影。 “欢迎来到今夜的集会。我想，各位冒著巨大的风险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听我废话的。”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开场白，直接示意身后的僕人，將今夜的唯一拍品呈上。 那是一个铺著黑色天鹅绒的托盘。 托盘中央，静静地躺著一颗“最后的骑士竞技大会”。 深红色的药丸，在摇曳的烛火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宛如一颗正在有力跳动的心臟。 第140章 裁判所的行动（第一更） 第140章 裁判所的行动（第一更） 维林两指轻轻捏起那枚魔药，让它在烛火下更具诱惑。 “我想，它的效果，已经无需赘述。” “一份盖著裁判所印记的禁令，就是它最好的说明书。” 维林的声音里带著毫不掩饰的嘲弄。 “毕竟，没用的东西可不值得神圣的教会大动干戈。” 台下传来一阵压抑的轻笑。 “现在，让我们开始。底价，三十金阳。” 话音刚落，一个嘶哑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从角落响起，直接举起了號牌。 “八十金阳！” 价格瞬间翻倍。 人群中立即掀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百二！” “一百三！” “两百！” 价格攀升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在禁令的刺激下，在匿名环境的催化下，贵族们彻底放弃了往日的矜持。 每一声报价，都不仅仅是欲望的推动，更是对权威的一次小小反抗。 最终，第一颗魔药以两百金阳的价格成交，是其公开售价的六倍！ 维林的心中毫无波澜，这都在他的算计之內。 拍卖会有条不的进行著。 隨著拍品越来越少，维林刻意放缓了节奏，製造出一种倒计时的紧迫感。 台下的气氛愈发狂热，价格也越拍越高。 二十颗魔药，最终为他带来了超过三千金阳的巨款。 即便扣除莱曼伯爵的分润，也有將近两千的纯收入。 顶级的药效和禁忌的快感，让这个“最后假面拍卖会”在王都最顶级的圈子里，成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传说。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维林又如法炮製，举办了两次拍卖会。 每一次的邀请函，都会送到新贵族手中，从不重复，这是为了维持魔药的稀缺性，这对於收到邀请的贵族，是如假包换的“最后一次”拍卖。 正因如此，每一次竞拍的氛围都十分火热，每一次都赚得盆满钵满。 这天深夜，第三次拍卖会刚刚结束。 维林站在某个停產了的船坞內，清点著今天的收穫。 莉莉婭从阴影中走出，她同样戴著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但眼神中带著凝重。 “哥哥，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我核对过三场拍卖会所有参加者，根据他们的声音、体態做了记录。”莉莉婭递上一本小册子，“有一个人，好像来了两次。” 维林眉头微，接过册子。“不可能，我们的邀请函从不发给重复的客人。” “我也觉得奇怪，”莉莉婭指著册子上的两处记录，“第一次拍卖会时的十七號，和今晚的三十七號。他们的身形、站姿，甚至报价时的口音都很相似。並且，两次都拍走了不止一份魔药，財力雄厚。”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关键信息。 “他离场的时候，外面並没有响起马车的声音。” 维林面色一沉，为了確保匿名性，这里的参与者都是隔一段时间离开一个，所以很容易確定这个人走后，有没有上马车。 维林的手指在册子上轻轻敲击。 一个徒步前来的神秘人，却拥有如此雄厚的財力，这不像贵族的作风。 他喊来僕人，將那些收回的黑色邀请函一张张铺开。 这些卡片，是他亲手设计的。 上面边缘看似装饰的银色小点，其实暗含摩斯电码。 他很快找到了三十七號的邀请函。 然后他將三十七號之后离开的几位客人的邀请函也挑了出来。 维林看著那几个编码，似乎在確认什么。 然后匆匆写下几张纸条。 写罢，他抬起头，对身后莱曼伯爵的情报官下令。 “给这几个贵族府上送一封信。” 情报官领命而去。 莉莉婭有些不解，但没有多问。 维林则抬起头，看向海岸，面具后的眼神变得深邃。 王都，黎明。 费里埃子爵的府邸还沉浸在睡梦中。 但子爵本人醒得很早。 他坐在床边，看著身旁熟睡的妻子，她的呼吸平稳，面带微笑，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他们没有孩子。 原本育有一子一女，但都在童年天折，这些年他也一直在“努力”，但身体却越来越不中用了。 这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 但昨夜，那颗“最后”，让他重新感受到了年轻时的力量，他真的找到了在王都竞技场里，策马对决时的力量！ 希望的火苗在他心中重新燃起。 但转而，他想起了昨夜收到的那封匿名信，费里埃的心蒙上一层阴影。 他下意识地望向某处暗格，那里还藏著他高价拍下的第二颗魔药。 那是他延续家族血脉的最后希望。 销毁它？ 他做不到。 再说，教会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快？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清晨的冷空气灌了进来，带著园里露水的芬芳。 一切都显得寧静而美好。 突然，府邸的大门传来一声巨响！ “磅！” 木屑飞溅。 费里埃子爵嚇了一跳，他匆忙披上睡袍衝出臥室。 走廊里，僕人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两名身著银白长袍的男人已经站在大厅中央。 他们胸口的金线太阳徽记，在昏暗的光线中刺眼夺目。 永辉教会，裁判所！ 为首的审判官脸颊瘦削，眼神锐利。 他无视了费里埃子爵的纠缠，径直走向他的臥室。 “根据信徒举报，这里藏有褻瀆的禁药。” 审判官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他的手下无视了被惊醒的子爵夫人，开始翻箱倒柜。 他们手中拿著奇怪的魔法仪器，沿著墙面仔细地搜索。 很快，那个被子爵小心藏在暗格里的木盒被找到了。 审判官打开木盒，捏起那枚深红色的魔药，对著窗口的光线审视。 “以虚妄之能，干涉生命繁衍之神圣进程。”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费里埃子爵惨白的脸上。 “费里埃子爵，你因褻瀆神恩，即刻予以逮捕。” 恐惧扼住了子爵的喉咙，嘴唇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知道，被裁判所带走意味著什么。 “不！你们不能这样！” 子爵夫人尖叫著扑上来，却被一名修士毫不留情地推倒在地。 她的丝绸睡裙在地上蹭满了灰尘。 费里埃子爵被带上了抑制超凡的，冰冷的金属紧紧箍住手腕。 他被两个男人架著，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出了自己的家。 府邸外，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囚车。 周围的邻居们从窗户里探出头，畏惧的看著这一幕。 清晨的阳光，第一次让费里埃子爵感到了寒冷。 第141章 绿脉城的老狐狸（第二更） 第141章 绿脉城的老狐狸（第二更） 费里埃子爵被抓的消息，在早餐后传到了莱曼伯爵府邸。 书房內，莱曼伯爵端坐在书桌之后，脸上显露出疲惫。 他手中那杯茶，已然彻底凉了。 伯爵凝视著茶水，却没有饮用的。 “费里埃被捕了，就在今天黎明。裁判所那群疯狗把他从床上直接拖走，人证物证俱在！教会的动作比我想像的快，也比我想像的狠。” 莱曼的声音有些慌张，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王都！我已经安排好了后路，马上就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说完就直勾勾地盯著维林。 然而维林坐在他斜对侧的沙发上，正用小银勺搅动著自己杯中加了牛奶的热茶。 他反观莱曼，心下闪过一丝疑虑，怎么平时看上去老谋深算的人，今天这么慌张？ 难道这个世界的教会特別厉害？ 他只好耐著性子，向莱曼逐条分析现在的局势。 “伯父不用太担心，还远没有到出逃那一步。昨夜我和莉莉婭就发觉有危险，所以关於拍卖的所有证据已经全部销毁。” “费里埃子爵，能在王都的泥潭里打滚这么多年，他不是蠢货。除非到了绝路，不然不会轻易吐出实情，况且，他所知道的，也刮不到克莱因身上。” “所以，教会手里所谓的人证，根本不足为惧。” 莱曼伯爵眼中的“焦虑”凝固了一瞬，直起身子，审视的目光变得锐利。 维林没有察觉，继续一字一句地分析著。 “教会这一手，看似雷霆万钧，实则外强中乾。” “他们故意放出风声，就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惊慌失措地出逃。” “一旦我们逃了，就等於向所有人承认了罪名，坐实了所有的指控。” 莱曼缓缓坐回自己的椅子上，靠著椅背，原本紧绷的身体彻底放鬆下来。 他看著眼前这个危机前仍然镇静的侄子，越来越欣赏。 刚刚那场戏，是他每次与其他势力进行深度合作前都会上演的压力测试。 他想看看，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在灭顶之灾面前，究竟是会崩溃，还是会展露出真正的气量。 维林的表现让他非常满意，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莱曼一扫刚才的失態语气，恢復了往日的沉稳。 维林也反应过来刚刚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他冷笑一声，“等。” “等他们来。” “然后，当著整个王都所有贵族的面，告诉他们.. “克莱因家族，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话音刚落。 府邸外的街道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莱曼伯爵与维林对视一眼。 两人脸上，都没有丝毫意外。 僕人惊慌地敲响了书房的门，声音都在发颤。 “伯爵大人......教会的人......他们来了！“ “让他们进来。”说完便走出书房。 维林將手中的奶茶一饮而尽，也跟在莱曼伯爵身后离开。 大厅里，站著两拨人。 为首的，是那位之前查封了“金色橡实”的中年审判官，他脸上的得意毫不掩饰。 身后，是四名手按法杖的修士，气势汹汹。 而在他身侧，两名帝国骑士的全身甲泛著森然的冷光， 他们胸前的帝国纹章代表著帝国在海地的最高权力。 审判官见到莱曼，向前一步，高高举起手中的捲轴，声音洪亮，故意让每一个字都迴荡在大厅里。 “莱曼·克莱因伯爵，你涉嫌组织、销售瀆神禁药，严重违背《血脉纯净法案》，我奉裁判所之命，押解你前往贵族法庭受审。”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尤为用力。 莱曼伯爵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审判官见他不说话，以为是怕了，脸上的讥讽更甚。 “莱曼伯爵，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人证物证俱在，你休想抵赖！ 他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莱曼的脸上，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几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今天，我就是要抓你！谁也拦不住！你最好乖乖跟我走，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去法庭的路上..... 话音未落。 啪一一！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大厅。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所有人都愣住了，那两名帝国骑士瞳孔猛地一缩审判官捂著自己迅速红肿起来的左脸，难以置信的看著眼前这个褻神的罪人。 他竟然.：：：：.敢动手打一名教会的审判官？！ 莱曼伯爵缓缓收回自己的右手，然后极为轻蔑地帮审判官掸了掸衣领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 “审判官阁下，”莱曼表现得很客气，“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克莱因家族的府邸，不是你们那骯脏的裁判所。” 他目光一凛，直刺审判官的双眼。 “你刚才说，要“抓”我？” “根据《海地王国习惯法》第二卷，『贵族荣誉条例”第三条：任何对世袭贵族使用『抓捕”、『捆绑”等威胁性词汇，或进行肢体触碰的行为，均可被视为对其个人及家族荣誉的直接攻击。受辱贵族，有权进行即刻、对等的反击，以捍卫荣誉。” 审判官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刚才为了施压，確实说了“抓你”。 这个老狐狸，竟然在这里等著他！ 莱曼伯爵不再看他，目光转向那两名帝国骑士，微微頜首。 “两位想必也听见了，我是在捍卫克莱因家族的荣誉。” 两名帝国骑士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他们只负责见证，绝不会参与一场由审判官自己言语失当引发的荣誉衝突。 伯爵这才重新看向审判官，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我再告诉你。根据『贵族荣誉条例”第七条：任何拥有实封领地的世袭贵族，在面临非叛国罪的指控时，有权获得三个太阳日的准备时间，以召集证人，整理辩词。” “这三天，我哪里也不去，就在我的府邸里。” 他的声音充满了一位实权贵族的威严。 “克莱因家族的荣誉，还轮不到你这种货色来玷污。” 审判官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是气的，也是羞辱的。 他死死地盯著莱曼，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很好！” 他收起捲轴，眼神怨毒地扫过莱曼和维林。 “从现在开始，这座府邸將被全面监视！一只苍蝇也別想飞出去！” 说完，他猛地一甩袖袍，带著他的人，愤然离去。 大厅恢復了安静。 莱曼伯爵看著那群人离去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转过身，看著身旁自始至终都冷眼旁观的维林，轻声说道。 “现在，真正的战爭，才刚刚开始。” 第142章 三天后，法庭见（第三更） 第142章 三天后，法庭见（第三更） 审判官狼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莱曼伯爵府邸的大门，“当”一声被重新合拢，落下了门门。 书房內。 窗帘再次被拉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视线。 莱曼伯爵背对门口，站在窗前，手里端著一杯酒，但一口也不想喝。 他看著窗外府邸的卫兵和教会监视者形成的对峙线。 更远处，教会的牧师们正在布置某种隔绝魔法通讯的法阵，银色的微光在空气中勾勒出魔法牢笼。 这时，情报官的脚步匆匆赶来，在门口停住。 “说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情报官躬身。 “大人，教会这次选择的时机非常刁钻。” “我们的几位关键盟友，北境的康纳利侯爵正在巡视领地，西海舰队的提督则出海未归，此刻都不在王都。” “陪审团的预备名单......对我们极为不利。” 维林眉梢微动。 这些事在原主的记忆中只是模糊的印象，並不十分了解。 为了儘快弄清事件全貌，他打断了情报官的匯报。 “公国对世袭贵族的司法流程是怎样的？” 情报官立刻解释：“回稟维林少爷，审判將由十二名与伯爵大人同等或更高爵位的贵族组成陪审团。法官则由贵族议会的常任议员担任。” 莱曼伯爵沉吟一声，“预备陪审团都有谁？” “情况很糟，预备名单五十人里，二十个和帝国、教会往来密切，还有五个家族的生意去年被我们的商会挤垮过。” “百省的菲利普伯爵倒是我们的盟友，可他儿子上个月刚被教会安了个“行为不检”的罪名，现在自顾不暇，绝不敢出头。” 莱曼伯爵这时冷笑一声，转过身，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酒液都溅了出来。 “哼，教会这是算准了时机，要把我往死里整。”他盯著情报官，“说最坏的结果。” 情报官的头更低了，“如果罪名成立，您会被剥夺教籍，强制您的儿子继承爵位。” 莱曼伯爵的呼吸没有丝毫变化但维林注意到，他叩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半秒。 强制他的儿子继承爵位。 这对莱曼伯爵或许不算不可接受，只不过是少了一个赚钱的渠道，提前享受退休生活。 可这对维林来说就不一样了。 就算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维林也不想让那个表弟莱纳德继承爵位！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他手中的牌不多。 裁判所的突袭，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仅仅三十余个大中贵族还掀不起太大风浪， 破局的关键，还在那十二名尚未確定的陪审团成员， 如何才能影响到他们的判断？ 用利益收买？时间太短，风险太大，而且容易留下把柄。 用武力威胁？那等同於公开向整个贵族阶层宣战。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无意识地画著圈。 除非...：..能找到一个超越政治立场和家族恩怨的共同点！ 莱曼伯爵被软禁於府邸，三日后將接受贵族法庭审判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迅速在泽尔海姆的上层圈子蔓延开来。 恐慌的情绪，在那些曾经参加过假面拍卖会的贵族之间传播。 他们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费里埃子爵。 下午，莉莉婭正陪同侯爵夫人前往王都有名的“王璽缎坊”。 这家裁缝铺，是专为大贵族服务的高级成衣定製商店。 她听著外面传回的各种流言，心中焦急万分。 哥哥和伯父都被困在了府邸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侯爵夫人正站在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前，一名年轻英俊的男裁缝，正单膝跪地，为她测量裙摆的尺寸。 他的手拿著软尺，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划过夫人细腻光滑的脚踝。 侯爵夫人的脸上带著慵懒的笑意，微微挺起胸膛，让紧身的胸衣勾勒出更加挺拔的曲线。 “亲爱的安迪，你的手艺总是这么让人放心。”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听得莉莉婭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用手丈量的尺寸，似乎比尺子更准一些。” 年轻裁缝的脸颊泛起红晕，眼含春水，迎上了夫人的目光。 “夫人，您真会开玩笑。” 莉莉婭站在一旁，看著眼前这幅淫靡景象，只觉得脸颊发烫。 她下意识地移开目光，想找个藉口先行告退。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扫过裁缝铺虚掩的门口。 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並对她做了一个隱蔽的手势。 是哥哥！ 莉莉婭的心猛地一跳。 她向侯爵夫人欠身行礼。 “夫人，请容我失陪片刻，去一下盥洗室。” 得到许可后，她快步走出裁缝铺，拐进了旁边的巷道。 维林正站在阴影里等她。 “哥哥，你是怎么出来的？” 莉莉婭儘量压低声音，生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维林的神色平静。 “一个在海地生存了上百年的贵族，总会在自己的府邸里准备几条密道。” 他没有浪费时间，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张摺叠好的纸条，塞给莉莉婭。 “这是你需要做的事情。” 莉莉婭展开纸条，迅速看了一遍，脸上的表情似懂非懂。 维林压低了声音。 “教会已经抓住了我们的要害。” “但他们错了，这从来不是克莱因一家的要害，而是所有贵族的要害。” “你要做的，就是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明白，他们今天不站出来帮助莱曼伯父，明天， 教会的屠刀就会落在他们自己头上！” “记住，不要添油加醋，不要带有任何评价，你只需要像一个天真无知的少女，无意中说出几个『事实”。” 莉莉婭眼中闪过明悟，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哥哥。” 她返回裁缝铺时，量衣室的门紧闭著。 她能听到里面传来侯爵夫人压抑的呻吟，和规律的布料摩擦声。 莉莉婭的脸颊又红了。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里面的声音彻底平息，才鬆了一口气。 又等了一会儿，她才整理好表情，推门进去。 侯爵夫人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小口喝著红茶，脸上带著满足的潮红，眼角眉梢都流淌著风情。 莉莉婭找了个机会，坐在她身边，用一种带著几分惋惜的语气，轻声开口。 “夫人，您听说了吗？关於费里埃子爵夫人的事。” 侯爵夫人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 “哦？那个可怜的女人，她怎么了？” 第143章 人人自危（第四更） 第143章 人人自危（第四更） 泽尔海姆，永辉教会裁判所，懺悔室。 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中年审判官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垂下。 他的面前，是一片由阴影构成的巨大空间。 唯一的微光，来自穹顶悬掛的金色太阳徽记，它散发著冷光，如同神漠然的凝视。 阴影中，一个更大的人影端坐於黑曜石雕刻的审判长席位上。 他没有开口。 寂静本身就是一种审判。 中年审判官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沿著鼻樑落下，滴在地砖上。 “审判长阁下，莱曼克·莱因......属下无能，没能带过来。” 人影动了。 “我预料到了。” 审判长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堂內迴响。 “一只活了四十多年的老狐狸，不会轻易钻进这种陷阱。” 他停顿了一下。 “贵族法庭的陪审团，准备得如何了？” 另一侧的阴影里，一个修士躬身走出。 “一切都在计划中，审判长阁下。” “五十人的预备名单里，有三十七人与教会有著密切联繫，或是克莱因家族的商业死敌。” “无论最终抽出哪十二人，我们都將占据绝对的优势。” 审判长点了点头，还算满意。 他的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中年审判官。 “费里埃子爵，他交代了么？” 审判官的身体微微一颤。 “还没有，阁下。他的骨头比预想的要硬。” “哦？”审判长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兴趣，“刑罚的力度不够？” “我们严格控制在『可接受范围”，但他什么都没说。” 审判长沉默了片刻。 “继续用刑，维持现在的水平，不要让他死了。” “就算三天后他什么都没招，也不影响大局。” 他在心中盘算著。 只要罪名成立，莱曼在王都的所有產业，那些利润丰厚的商铺和药剂工坊，都將被教会全面查封。 更重要的，是那个让贵族延续血脉的魔药配方。 莱曼这种人，绝不会把配方交给任何人。 但只要剥夺他的爵位，找一个不成器的儿子继位，再撬开一个蠢货的嘴，易如反掌。 审判长心中已经推演完了一切。 这个魔药配方，將是他献给教皇陛下最好的礼物。 也是他离开这个满是偽信者国度的敲门砖。 埃利西亚侯爵府的玫瑰厅，水晶吊灯洒下温暖的光芒。 今夜是侯爵夫人举办的秋季沙龙，王都最显赫的贵族们齐聚一堂。 男士们穿著剪裁精良的燕尾服，在壁炉旁谈论著政治与商业； 女士们则身著华美的长裙，在茶桌边交换著最新的宫廷传闻。 莉莉婭身著一袭淡紫色丝绸长裙，端著一杯香檳。 奥德利夫人正在和朋友们聊著她最新得到的八卦，並不需要莉莉婭的服务，便允许她在沙龙內打发时间。 她穿梭在人群之中，她的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寻找著合適的时机。 “莉莉婭小姐，您今晚格外动人。”一位青年向她举杯敬意。 “您过奖了，德雷克爵士。”莉莉婭浅笑著回应，目光却扫向了不远处正在窃窃私语的几位夫人。 她听到了关键词一一费里埃。 莉莉婭缓步走近，恰好听到布莱顿夫人正压低声音说道。 “可怜的费里埃夫人，听说她已经有身孕了。” “什么？”旁边的罗森夫人惊讶地捂住嘴巴，“在这种时候？” 莉莉婭装作无意中听到，加入了话题， “夫人们在谈论费里埃夫人吗？我刚从王都东区回来，听到了一些消息。” 几位夫人立刻將注意力转向她，布莱顿夫人急切地追问。 “孩子，你听到了什么？” 莉莉婭做出一副天真困惑的表情，“我不太明白，但听人说，费里埃夫人確实怀孕了，是王都法师学院的生命学派大师鑑定的，可是教会宣布...... 她故意停顿，咬了咬嘴唇，“宣布用那种药剂诞下的孩子，没有继承权。” “什么？！”罗森夫人的香檳杯差点滑落，“这怎么可能？” “而且，”莉莉婭继续使用不太確定的语气说道，“听说......费里埃家的所有財產，都会被他弟弟继承。费里埃夫人则要被送到圣洁修道院......” 她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知道圣洁修道院意味著什么一一那是专门关押“有罪”妇女的地方， 进去的人很少能活著出来。 布莱顿夫人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摸著自己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这......这不可能！”另一位夫人颤声说道，“孩子是无辜的！” “可教会说那是'瀆神之子”。” 莉莉婭轻声补充，“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消息快速蔓延，不到半个小时，整个沙龙都在討论这个话题。 男士们停下了政治辩论，女士们也顾不上宫廷八卦。 “荒谬！”一位络腮鬍的伯爵愤怒地拍桌，“教会凭什么决定贵族的继承权？” “可他们有《血脉纯净法案》做依据。”旁边的侯爵默默摇头，“从法理上讲，他们站得住脚壁炉旁，几位年长的贵族聚在一起，脸色阴沉。 “如果这个先例一开，”白髮苍苍的温斯顿亲王缓缓开口，“我们这些老傢伙，谁敢保证自己的继承人不会被质疑？” “教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另一位侯爵压低声音，“先拿莱曼开刀，然后逐个收拾我们。” 女士们的担忧更加直接。 “我的天哪！”一位夫人紧紧抓住闺蜜的手，“如果我的孩子被剥夺继承权，那我们家族几百年的基业...... 月“別说了，”另一位夫人面带忧虑，“再说下去，我怕我今晚睡不好觉。” 莉莉婭静静地站在角落，看著恐慌在人群中蔓延。 她想起哥哥交代的话一一说出“事实”。 恐惧，比任何煽动都更有力量。 “各位，各位！”侯爵夫人试图缓解气氛，拍了拍手，“我们不如换个话题...： “换什么话题？”布莱顿夫人情绪激动地站起身，“埃利西亚，你不明白！如果教会真的这么做，我们所有人都有危险！” “今天他们可以用这个理由剥夺费里埃家的財產，明天就能用其他理由对付我们！” 她的话得到了在场大多数人的赞同。 男士们纷纷点头，女士们则面露忧色。 角落里，一位平时很少发言的老伯爵突然开口，“莱曼·克莱因的审判，两天后就开始了。” 整个厅堂瞬间安静下来。 “如果他被审判了，”老伯爵继续说道，“教会就有了完整的法律先例。到那时，我们谁都逃不掉。” 一时间，沙龙安静下来。 每个人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一一如果莱曼输了，他们还能安全多久？ 莉莉婭悄悄退出人群，走到露台上。 夜风轻抚过她的脸颊，带来玫瑰园的幽香。 她望向远处魔法辉光交错的王都。 心中畅快，原来这就是政治，这就是社交。 第144章 翻供（第五更） 第144章 翻供（第五更） 海地公国贵族法庭。 建筑由冰冷的白色大理石砌成，穹顶高耸，气氛庄严而压抑。 审判官布里安站在原告席上，脊背挺得笔直。 他环视四周。 一切，尽在掌握。 布里安在心中无声冷笑。 那十二名陪审员，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棋子。 最左侧的巴顿子爵，去年几乎被克莱因的商会狠狠坑了一笔，对莱曼恨之入骨。 他旁边的德拉蒙德伯爵，一个狂热的信徒，饭前祷告的时间比吃饭还长。 八个死敌，四个墙头草。 这阵容，堪称完美。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被告席。 莱曼·克莱因，那个老狐狸，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而在他身旁，那个叫维林的年轻人———也同样平静？ 布里安的心头，没来由地窜起一抹烦躁。 装模作样！ 他清了清嗓子，洪亮的声音在法庭內激起迴响。 “肃静！” 隨即猛地摊开手中的卷宗，开始宣读早已谱写好的罪状。 “我，永辉教会海地教区裁判所审判官布里安，在此指控绿脉城伯爵莱曼·克莱因，涉嫌组织、销售褻瀆神恩之禁药，公然违背《血脉纯净法案》！” 声音落地，他將一份份“证据”呈递上去。 “这是我们查封的举办地下拍卖会窝点的魔法影像！” “这是来自一位勇敢信徒的匿名举报信！” “以及，这是从费里埃子爵府邸中，搜出的禁药实物！” 证据被一一展示，法庭內响起喻喻议论声。 莱曼伯爵缓缓站起身，淡定地注视著法官。 “法官大人，这些指控，毫无根据。” “这些证据只能说明確实有拍卖会，但与我克莱因家族有何关係？自从教会查封了我的商铺和工坊后，我就再没有生產过。” 他的声音沉稳如山。 布里安发出一声冷笑。 早就料到了。 这老狐狸的狡辩，毫无新意。 “伯爵阁下，你的巧舌如簧，在真正的证人面前，將一文不值！” 他猛地转身，对著法官席深深一躬。 “法官大人，我请求传唤本案的关键证人一一费里埃子爵！” 法庭的侧门开启。 两名教会修士，押著一个身形憔悴的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费里埃。 他穿著骯脏的囚服，戴著手，脸色惨白，眼神空洞。 布里安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他很清楚，裁判所的手段，早就敲碎了费里埃的每一根骨头。 只要他许诺不牵连其妻子，这条狗会毫不犹豫地咬死莱曼·克莱因。 费里埃颤颤巍巍地走上证人席， “费里埃子爵。” 布里安的声音带著诱哄般的温和。 “请你告诉法庭，你府邸中的那枚禁药，是从何而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费里埃身上。 他抬起头，乾裂的嘴唇蠕动著。 他的目光扫过布里安那张胜券在握的脸，扫过莱曼那平静无波的眼，最终，死死定格在了旁听席上。 那里，坐著他泪流满面的妻子。 想到了那封神秘的信，他已经错了一次，这一次，他不会再犯错了！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我—我不知道。” 布里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什么？ 他在说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 费里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豁出一切的决绝！ “那枚药剂，是我从一个地下拍卖会，从蒙面的神秘人手中高价买来的！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我无法保证这和莱曼伯爵有任何关係！” 轰一一！ 法庭內，一片譁然。 布里安如遭雷击，双眼暴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背叛！ 这个懦夫，这个他视作蚁的废物，竟然当庭翻供！ 他明明已经答应了！ “你在撒谎！”布里安失態地咆哮，唾沫横飞，“费里埃，你想清楚！作偽证，是在挑蚌教会的威严！” “我没有撒谎！” 费里埃梗著脖子，此刻，恐惧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彻底碾碎。 那是一个父亲，保护未出世孩子的本能！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用我的荣誉，和我的血脉发誓！” 血脉！ 当这两个字响起，陪审团席位上，几位贵族的眼神变了。 他们懂。 为了一个健康的继承人，一个贵族，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布里安感到一阵噁心。 他死死盯著费里埃那张决绝的脸，又猛地看向被告席上，莱曼和维林那始终平静得可怕的表情。 一群出尔反尔、褻瀆神灵的豺狼！ 他恨不得立刻吟唱神言，用【吐真术】撬开这些骯脏贵族的嘴！ 可他不能！《王国根本法》像一道伽锁，死死地限制著神权，保护著这群蛀虫的所谓“荣誉”与“隱私”！ 明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可这该死的世俗法庭，偏偏就要那可笑的“直接证据”！ 这是一个死局。 完了。 布里安的心，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费里埃子爵的当庭翻供，像一颗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整个法庭。 “肃静！肃静！” 法官用力敲击著法槌，声嘶力竭地维持著秩序。 布里安的脑子喻喻作响，他死死地盯著证人席上的费里埃，恨不得用眼神將他即刻处死。 他试图挽回局面，声音尖利地指责道：“他在撒谎！他一定是被克莱因家族收买了！或者受到了威胁！” 然而，他的指控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费里埃子爵一口咬定自己不认识主办者，无论布里安如何威逼利诱，都再也撬不开他的嘴。 他那副悲壮模样，反而贏得了不少同情。 布里安知道，关於“最后假面拍卖会”这条指控，已经彻底崩塌了。 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额头上渗出冷汗。 但他不能输，绝不能在这里输掉。 审判长示意过他，只有办成这件事，他才有机会晋升。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寻找著新的突破口。 有了！ 一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到的浮木，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策略。 “好，既然费里埃子爵不愿吐露实情，我们可以暂且不论这药剂的来源。” 布里安的声音重新变得沉稳，但多了一丝狠厉。 “我们现在，只討论这药剂本身！” 他转向陪审团，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诸位阁下，无论这枚『最后的骑士竞技大会”来自何处，其本质都是一样的！” “它是一种用虚妄之能，强行干涉生命繁衍这一神圣进程的產物！” “这本身，就严重违背了《血脉纯净法案》！” 第145章 如何定义褻瀆（第一更） 第145章 如何定义褻瀆（第一更） 他將矛头从莱曼个人，转向了药剂本身。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他自认为最坚不可摧的防线。 因为这是基於教会的根本教义，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 “根据法案，任何试图用非自然手段影响血脉传承的行为，都属於褻瀆！” 布里安的声音变得狼厉，他死死盯著莱曼。 “莱曼伯爵作为第一个试图在王都公开製作售卖此物的人，即便他没有组织拍卖会，也犯下了『製作褻瀆物品”的重罪！”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法庭每一个人的心上。 就连旁听席上那些暗中支持莱曼的贵族，心也沉了下去。 神权，终究是绕不过去的大山。 然而，布里安没有注意到，当他试图將所有人都绑上教会的战车时，陪审团席位上，那些贵族的脸色，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他们的眉头紧锁，眼神中流露出不安和牴触。 莉莉婭在沙龙上散播的那些“事实”，正在不断发酵。 是了，如果今天认可了教会对这种药剂的定性那明天，自己家族的继承人是不是也会被质疑？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自己的財產是不是也会被教会以“净化”的名义夺走？ 费里埃夫人和她未出世孩子的悲惨下场，就是他们自己未来最有可能的命运！ 他们可以不在乎莱曼的死活，但他们不能不在乎自己家族的根基！ 布里安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他心中一沉。 为什么？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明明占据了法理和教义的制高点，却反而引来了这些贵族的敌意？ 就在法庭陷入僵局，法官准备询问陪审团意见的时刻。 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法官大人，我请求发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说话的，是自开庭以来，一直沉默不语的维林， 他站起身，对著法官席微微躬身，姿態谦逊。 “我並非以被告家属的身份。” “而是以一名普通贵族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以一名永辉之主虔诚信徒的身份，希望能就《血脉纯净法案》的教义本源，进行一点小小的阐述。” 布里安立刻高声反对：“我反对！他凭什么？他没有资格！” 然而，法官却对维林的提议產生了兴趣。 他看了一眼同样面露好奇的陪审团，又看了看胸有成竹的维林，缓缓开口。 “反对无效。” “维林·克莱因男爵，法庭允许你发言。” 莱曼伯爵的眼中，闪过讚许之色。 他不卑不亢地走到法庭中央，目光落在了布里安身上，后者正用怨毒的眼神瞪著他。 维林无视了对方的恶意，谦逊地问道。 “审判官阁下，您刚才说，我们的药剂，是『干涉”了神圣的繁衍进程。” “那么，我想请问，何为『干涉”？” 布里安一愣，下意识道：“用非自然的手段，改变了神明註定的结果，就是干涉！” “说得好。那么我再请问，这魔药，是用什么製成的？” 这个问题，让布里安感到了些许不安。 但他还是硬著头皮回答：“是用各种魔药植物萃取而成，但这改变不了它褻瀆的本质！” “魔药植物，是否是神明创造並赐予这片大地的？”维林追问。 “当然是！” “萃取它的炼金工艺，是否是人类在神明启迪下，发展出的智慧结晶？” “是—但这“那么请问审判官阁下。”维林的声音陡然清晰起来，“我们饿了，用神赐的麦子，以人类的智慧磨成麵粉，烤成麵包来果腹，这算不算『非自然』？” “我们病了，用神赐的草药，以人类的智慧熬成药汤来祛除病痛，这算不算『非自然”？” “如果连吃饭、吃药都算『非自然”，都在『干涉』神明註定的飢饿与死亡，那我们所有人， 此刻岂不都坐在罪人的席位上？” 布里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笑。 “荒谬！繁衍乃神授天职，岂是凡人能够改变的？你这是在偷换概念，是彻头彻尾的异端邪说！” 维林没有被他的怒火影响分毫，依旧保持著平静的语调。 “审判官阁下，请允许我引用《圣典·创生卷》第三章第十一节的原文。” 他没有翻书，却將那段经文一字不差地背诵出来。 “『神说，我將沃土与山川赐予我的子民，尔等当勤勉耕耘，善待其力，使贫瘠之地重获生机，使枯竭之泉再涌甘霖。此为，汝等身为管理者之荣耀与职责。』” 维林的声音在庄严的法庭內迴响，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他背诵完毕，目光转向陪审团席位上那些若有所思的贵族。 “诸位大人，请问，人的身体，算不算神赐予我们的『土地”？”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等他们回答，维林继续说道，“我们的身体，就是神赐予我们的第一片，也是最宝贵的土地。” “而血脉的延续，就是在这片领地上最重要的“耕耘”。” “当这片土地因为疾病、衰老而变得『贫瘠”，无法孕育出新的生命时，我们作为这片土地的管理者，难道不应该遵循圣典的教诲，用尽一切神赐的智慧一一无论是草药、魔法还是炼金术， 去“修復』它，让它“重获生机”吗？” 维林用他强大的逻辑，一步步推导著眾人期盼，而布里安抗拒的结论。 “我们的药剂，並非凭空创造生命，它不能让石头开。” “它所做的，仅仅是修復那些衰老的身体机能，让『贫瘠的土地”恢復其原有的肥力。” “这难道不是在践行神让我们『善待其力』的旨意吗？” “反过来说—..“ 维林的语气陡然变得锐利。 “如果一个贵族，明明有能力修復自己的身体，延续神圣的血脉，却因为恪守某些僵化的教条而放任自己的家族血脉断绝。” “这，才是对神恩最大的辜负！” “是对『管理者”职责最彻底的背叛！” “这，才是真正的褻瀆！” 第146章 无罪释放（第二更） 第146章 无罪释放（第二更） 一番话说完，整个法庭鸦雀无声。 陪审团的贵族们，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们面面相，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惊、狂喜，以及一种被彻底解放的释然。 原来如此！ 这药剂哪里是禁药？ 这分明是神赐的“甘霖”啊！是帮助他们履行贵族职责的圣物！ 维林·克莱因，用教会自己的《圣典》，给了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甚至让他们感到无比光荣的理由！ 布里安面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 不———怎么会这样—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所有的论点，都被维林用更高层次的教义解读给彻底堵死了。 “你———.你这是诡辩！是曲解经文！”” 他只能无力地重复著。 “我是否曲解，相信在座的虔诚信徒，心中自有公断。” 维林说完，向法官和陪审团再次深深鞠躬，而后退回了莱曼伯爵的身边。 法官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布里安，又看了看陪审团，敲响法槌。 “陪审团退庭商议。” 商议？ 根本不需要商议。 不到五分钟，十二名陪审员就回到了席位上。 为首的德拉蒙德伯爵一一那位曾经被布里安视为最铁桿的狂信徒，站了起来。 他用洪亮的声音宣布：“经陪审团一致裁定，莱曼·克莱因伯爵，无罪！” 无罪！ 布里安身体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输了。 一败涂地。 他不仅没能扳倒莱曼，反而亲手为那该死的魔药，披上了一层“符合教义”的外衣。 审判长那张阴沉的脸，已经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颤抖著手，想去收拾桌上的卷宗，可那些纸张却怎么也抓不住。 法庭外，贵族们的欢呼声和恭维声已经隱隱传来。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不！ 我不能就这么输了！ 布里安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闪烁著疯狂。 他想到了裁判所的刑具，想到了费里埃那被敲碎的骨头。 世俗的法庭制裁不了你，那就用神的方式！ “等等！”他发出一声尖叫，“审判还没有结束！” 正准备离席的法官皱了皱眉头，“审判官布里安，案件已经审结。” “不！还没有结束！”布里安的声音越来越尖锐，“维林·克莱因刚才的那番话，分明是在曲解圣典！他这是异端言论！按照教会法，我有权当庭对他进行宗教审判！” 法庭內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个已经输红了眼的审判官。 莱曼伯爵眉头微。 维林却依旧平静，他站出来，直视著布里安。 “审判官阁下，请问我引用的《圣典·创生卷》，哪一个字错了？” 布里安语塞。 经文是原文，一个字都没错。 “你—你用词藻包装邪恶！神圣的繁衍岂容凡人插手！”他咆哮道。 “那么，神创造牧师，是为了看著病人死去吗？” “神赐予草药治病的功效，是为了什么？神赐予神术，又是为了什么？如果治病救人都是“插手神意”，那所有的牧师，是不是都该被送上火刑架？” “你—你布里安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环视四周，陪审团的贵族们用看小丑一样的眼神看著他。 就连一些低级神职人员，眼中也充满了怀疑。 他们都被这个异端蛊惑了！ “异端！” 布里安彻底疯了！ 他猛地掀翻了原告席的桌子，卷宗和墨水瓶摔了一地。 他张开双臂，开始吟唱神言！ “以永辉之名，我將净化你这个玷污圣言的异端！” 金色的光芒在他身上涌动，神圣而暴虐的气息瞬间瀰漫开来。 那是【神圣裁决】的前兆！ 他想在法庭內动武！ 法庭內一片惊呼，贵族们嚇得连连后退。 然而，就在法术即將成型的瞬间。 “住手！” 个威严的声音从法官席后方传来，震全场。 所有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紫袍、头戴主教冠的老者，面沉如水地从侧门走了进来。 海地教区的大主教，埃德蒙！ 布里安的法术被强行打断，神圣光芒瞬间消散，他跟跑后退，不敢置信地看著教会的最高领袖。 “大主教阁下.——您.” 埃德蒙大主教没有理他，先是向法官和陪审团微微頜首致歉，这才转向布里安。 他的声音冰冷。 “布里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在王国法庭动用神术，你想挑起教会与王国的战爭吗？你想让整个教会为你愚蠢的狂热陪葬吗？” 布里安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 “可是他他褻瀆教义—“ “褻瀆？” 大主教发出一声冷笑。 “我刚才在门外，听完了维林男爵的全部论述。他对圣典的理解，远比你这个只懂得挥舞律法大棒的蠢货要深刻！” “你，才是那个曲解教义，玷污神辉的人！” 这句话，彻底砸碎了布里安的精神。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抱著头，发出了野兽般的哀豪。 “不—.不可能我是神.的·人·我· 大主教看著这个彻底崩溃的下属，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转向法官，郑重说道：“法官大人，对於布里安的失控行为，教会深表歉意。他將被立即革职，接受裁判所的內部审查。” 隨后，他又转向莱曼伯爵和维林，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 “两位的学识与虔诚，令老朽敬佩。教会，愿意与克莱因家族成为朋友。” 莱曼伯爵起身回礼，滴水不漏。 “大主教的明智，让人钦佩。克莱因家族永远是神最忠诚的信徒。” 布里安被两名教会护卫架了起来，他的眼神空洞，嘴里还在不断地呢喃著“我没错·我没错·.” 半小时后，法庭外的广场。 莱曼伯爵的马车被一群贵族围得水泄不通“莱曼伯爵，您这个侄子真是个天才！” “维林男爵，不知何时有空到我府上做客，我们好好探討一下神学！” “克莱因家族的『甘霖”，什么时候能恢復供应？我愿意出三倍的价格！” 莱曼伯爵满面春风地应酬著，目光不时落在身旁的维林身上，充满了自豪和讚许。 而在法庭的角落。 几个教会人员正抬著一副担架匆匆离去。 担架上躺著的，是精神崩溃、口角流涎的布里安。 没有人关注他。 所有的荣耀，都属於胜利者。 马车缓缓驶离，广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秋风捲起落叶，在石阶上打著旋。 究竟什么是正义的，什么是邪恶的早已无人在意。 第147章 莱纳德的未来（第三更） 第147章 莱纳德的未来（第三更） 莱曼在王都的府邸，灯火通明。 宴会厅內，悠扬的乐曲与贵族们的欢声笑语交织，奢华的水晶吊灯下，人影穿梭，觥筹交错。 所有热闹几乎都聚焦在莱曼伯爵身上。 但也有一小撮聪明人，盯上了维林·克莱因这个正在崛起的新星。 他独自站在角落，端著一杯红酒，双目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维林男爵，您对教义的理解，真是让我汗顏，您真是神最虔诚的信徒！” 一位新晋男爵举著酒杯，满脸潮红，试图挤进维林的圈子。 维林微微頷首，与他轻碰了一下杯子，发出一声脆响。 “阁下过誉了，我只是阐述了圣典中本就存在的事实。” 话音刚落，一阵香风袭来。 一位以风韵犹存闻名的伯爵夫人莲步轻移，停在维林面前。 她眼波流转，声音娇媚。 “男爵阁下，我庄园里的牧师最近正好告老还乡，不知您是否有兴趣，在空閒时—·来指导我阅读圣典？” 这句露骨的暗示，让周围几位男性贵族投来了混杂著嫉妒与羡慕的眼神。 他对著伯爵夫人，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夫人说笑了，我这点微末学识，可不敢误人子弟。“ 乾脆利落的拒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伯爵夫人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復如常，优雅地转身离去，开始物色下一个值得投资的目標。 宴会厅的另一侧，莉莉婭正陪在奥德丽侯爵夫人的身边。 她的心跳得飞快，小脸因为激动而泛著红晕，一双明亮的眼睛始终追隨著哥哥的身影。 法庭上的每一句话，哥哥的每一个动作，都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你的兄长，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身旁的奥德丽侯爵夫人突然开口，她的声音里带著感慨。 这位在王都见惯了风浪的贵妇人，此刻看著远处的维林，眼神复杂，既有得知被利用了的恼怒，又有见到青年才俊的欣赏。 她回想起裁缝铺里莉莉婭那些看似天真的话语，回想起沙龙上那些恰到好处的引导，再对比今日法庭上的惊天逆转，一种恍然大悟从心底升起。 真是的，一不小心，竞然被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子当成了棋子。 转而她眼神变得深邃，因为这並不是纯粹的欺骗，他其实是將一个有可能发生的恐怖未来，提前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他——他一直都很聪明。”莉莉婭的声音里充满了骄傲。 奥德丽侯爵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不，莉莉婭。那不是聪明，那是智慧，是一个家族即將要趁势而起的信號。” 她看著始终游离在外的年轻人，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要和丈夫说一说，加深与克莱因家族的关係，特別是要关注维林男爵的情况。 宴会的气氛在莱曼伯爵宣布“最后”恢復供应，且优先满足今晚到场宾客时，被推向了顶峰。 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午夜，喧囂散尽。 克莱因庄园的书房內，壁炉里的火焰静静跳动，映照著莱曼伯爵那张卸下所有笑容，略有疲惫的脸。 他亲自为维林倒上一杯醒酒热茶。 “你在法庭上的表现，远超我的预期。” 他一边揉搓著长时间微笑导致僵硬的面颊，一边看著维林。 “我只是阐述了一些事实。”维林谦逊地回答。 这几天，他系统研读了永辉教会的《圣典》，內容充斥了大量的循环论证和倒果为因—不能说毫无破绽，只能说漏洞百出。 而且，有了这一次的先例案件，维林有信心在一段时间內让教会躲著自己走。 至於“一段时间”是多久，就要看教会什么时候下决心掀桌子了。 “事实？能让事实有利於自己，还能说服所有人，这就是能力。”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 “但你要当心，別被那个大主教骗了。” “埃德蒙今天出面，不是为了帮我们。” “他是在止损。” 维林点头，平静地补充：“他需要一个台阶，我递给了他。而我们，也需要教会暂时闭嘴。“ 莱曼欣慰地靠了回去。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现在，所有人都想要你的魔药。”莱曼给自己也倒了杯醒酒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是自然，绝嗣，是每一个家族永远无法逃脱的梦魘” “我今天虽然用教义堵住了教会的嘴，但这只是暂时的，他们很快会找到新的藉口捲土重来。” “所以，”维林看向莱曼，“我们要儘快铺开销售网络，让魔药深入海地公国每一个家族，让它变成任何势力都不敢轻易触碰的逆鳞。” 莱曼的眉毛扬了扬，眼神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 “按你的说法，只要一年，整个海地公国，將有数不清的家族继承人，都与我们的药剂脱不开关係！” 他隨即又有些迟疑，“可它的价格昂贵，那些低级贵族根本负担不起。你准备降价？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不需要降价，伯父。” “最后』是咱们的名片，是不能倒的，以后它將主要面对中高级实权贵族。“ “在此基础上，推出两个新品类。” 维林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种，青春版。” “药效温和，作为一种日常高端奢侈饮品，它能够温和调养身体，让贵族们重返青春』。”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种，冠军版。” “加入更多精粹，专门提供给中高阶的超凡者，甚至是他们的魔兽。” 一个，培养广阔的用户群体。 另一个，收割金字塔顶端的財富。 莱曼看著眼前的侄子，心中翻起阵阵惊骇，他掌权家族近十年，將克莱因的魔药生意，从百省眾多原材料供应商一步步做到全国前三大药剂工坊，也没有想过，生意还可以这样做！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所有的贵族都抵抗不了你这套诱惑。” 莱曼站起身，在书房里踱了两步，最终停在维林面前。 他的手掌，重重地拍在维林的肩膀上。 “维林，你確实是家族下一代里最重要的核心成员。现在，我有一件事，必须听取你的意见。”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严肃。 “莱纳德。” 书房里的空气凝固。 这是他们叔侄之间，最后一根看得见的刺。 “你想怎么处理他？”莱曼盯著维林的眼睛。 维林陷入沉思。 按照他的形式准则，这种人就该直接消灭，他可不想“三十年河东”。 但莱纳德毕竟是莱曼的亲儿子，直接处死，会动摇他们刚刚建立的信任。 可若是轻轻放下，自己也不甘心，况且，对这种人手下留情，对方可能不仅不感恩戴德，反而会觉得自己软弱。 维林沉吟片刻，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第148章 飞行魔兽（第四更） 第148章 飞行魔兽（第四更） 如何处置莱纳德？ 维林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直接处死？ 最简单，也最愚蠢。 那会让他和伯父之间，出现一道永远无法癒合的裂痕。 轻轻放过？更是自取灭亡。 对莱纳德这种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不仅不会感恩，反而会认为你软弱可欺，然后像毒蛇一样，等待下一次噬咬的机会。 所以，必须给他一个看得见，却永远摸不著的希望。 “给他一个骑士头衔。” “让他去一片偏远的封地，用自己的能力去经营。” 如果莱纳德能认清现实，就在穷乡僻壤当一辈子乡下骑土。 如果他还不老实。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那每年死於“意外”的落魄贵族，也有很多。 莱曼几乎是秒懂了维林的意思，他的脸上挤出了个发自內心的，甚至带著释然的笑容。 很好。 这个孩子，拥有远超他年龄的政治头脑，和一颗足够克制的心。 懂得平衡利益与私情，用最小的代价，解决麻烦。 至於莱纳德？每一个家族成员在享受家族带来的荣耀时，也要有为家族奉献的准备。 “你这次为家族挖出了一座真正的金矿，我这个做族长的，必须给你一份相称的奖励。” 莱曼走到维林身侧，左手放在了侄子的肩上。 “说吧，你想要什么？” 维林抬起头。 他还真有一样想要的东西，是光有钱买不到的。 “伯父，我想要一头飞行魔兽。” 莱曼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和审慎。 “飞行魔兽？” 他缓缓踱步。 “维林，你清楚拥有一头飞行魔兽，意味著什么吗？” “这不是买马。一头飞行魔兽，哪怕是最低阶的，也是一个无底洞。” 莱曼开始细数其中的门道。 “第一，食物。它们只吃等同四阶魔兽以上的食材。一头成年狮鷲，一天的食量是三十磅四阶魔兽肉，如果频繁飞行，还要翻倍！” “第二，棲息地。你需要为它建造专门的兽栏，足够宽敞、坚固，甚至要铭刻防护法阵。” “最后，是驯养。你需要僱佣薪水高昂的专业驯兽师。飞行魔兽大多桀驁不驯，驯养过程中的伤亡是常態。” 莱曼停下脚步，目光直视维林。 “它是一件活著的奢侈品，一个会行走的金库。买得起，不一定养得起。养得起，不一定用得好。” “对於个开拓男爵，它不定是助，是可能会拖垮你的负担。” 维林安静地听完，神色没有变化。 这些情况，他早已在脑中推演过无数遍。 “伯父，我明白您的顾虑。” 他平静地开口。 “但对我而，一头魔兽，並非奢侈品，是必需品。” “我的领地在灰海沼泽，交通过於偏僻，无论是绿脉城还是泽尔海姆，陆路往返都需要近一个月，如果突发紧急状况，没有快速通讯工具太被动了。” “拥有一头飞行魔兽，我可以在几天內抵达王国任何一个核心城市。它带来的机动性，是任何財富都无法比擬的战略价值。” “更重要的是——” “对於一个开拓领主，制空权，意味著主动权。“ “侦查，威慑，快速支援——它能带来的收益，远超养护它的费。” 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非出於年轻人的虚荣与衝动，而是基於成本和收益的分析。 莱曼伯爵沉默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维林要飞行坐骑和其他贵族青年都一样，是为了所谓“骑士的荣耀”，但现在看，维林所图甚大。 缩短和王都的通讯时间？ 这根本不是一个边疆贵族该想的事，他从一开始就不满足於偏安一隅！ 况且，莱曼忽然意识到，以“最后”系列那恐怖的利润，普通男爵养不起的飞行坐骑，对他来讲，或许真的只是个小小麻烦。 维林对莱纳德的手下留情，为他贏得了政治上的成熟分。 而此刻的这番话，则彻底展现了他作为未来家族核心的巨大价值。 莱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同意了。 “好吧，你说服我了。” “既然你考虑得如此清楚，那这个坐骑我还是给得起的！” “不过，龙裔或者纯血狮鷲那种战略级的魔兽，你暂时別想了。那是公国的军事管制品，我没法给你。” “我名下有一处位於王都近郊的驯兽场，正好有一批新近成年的四级魔兽【飞马】。” “它们是天马的近亲，有不错的耐力和速度，性情也相对温和一些，很適合作为初学者的第一头飞行坐骑。” 莱曼做出了决定。 “能驯服哪一头，能得到一头什么样的飞马，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多谢伯父。” 维林微微躬身，目的达成。 次日清晨。 一辆轻便的马车带著维林，驶离了王都，向著城外的风鸣山脉而去。 山路崎嶇，空气也愈发清新。 两个小时后，一座建立在半山腰的巨大驯兽场出现在眼前。 高大的石墙围出广阔的场地，一座座巨大的金属鸟巢如堡垒般坐落在山壁之上，不时有巨大的黑影掠过天际，发出嘹亮鸣叫。 一名乾瘦但精神矍鑠的老者早已在门口等候，他是这里的总管，巴赫。 “维林男爵。” 巴赫恭敬地行礼。 “伯爵大人已经交代过了，请隨我来。” 他带著维林穿过外场，走向兽场的深处。 一路上，维林看到了各种被关押在坚固牢笼中的魔兽，但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 不久，他们在一片用巨大铁柵栏隔开的区域前停下。 这里是飞马的棲息地。 十几头神骏非凡的生物正懒洋洋地在其中踱步或梳理羽翼。 它们的毛髮都是纯粹没有一丝杂色，身形矫健优美，宛如最神骏的战马插上了硕大的翅膀，体型比最雄壮的战马还要庞大一圈，每一次呼吸都带著淡淡的雾气。 “男爵大人，这里的飞马都是上上之选。” 巴赫指著其中一头毛色尤其油光水滑的介绍道。 “那一头，性情最为温顺，已经初步完成了骑乘训练，是很多年轻贵族的首选。” 他又指向另一头体格格外魁梧的。 “那一头，力量最强，短途的爆发力无人能及。“ 维林没有急著做决定。 他的双眼扫过整个围栏，一项项旁人无法看见的数据流，正无声地在他眼前展开。 他的目光，最终被角落里一头离群索居的飞马所吸引。 第149章 驯服「奈法利安」（第五更） 第149章 驯服“奈法利安”（第五更） 那头飞马的毛色是罕见的灰黑色，如同暴风雨前的云层，身形虽不魁梧，却给人以爆炸的力量感。 它只是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用一种充满敌意的姿態，警惕地盯著每一个靠近的生物。 巴赫顺著他的视线看去，脸色一变，连忙劝阻。 “男爵大人，那头不行！” “那是个疯子，性情最是暴烈，已经弄伤了我们三个驯兽师。” “我们正准备將它处理掉，免得它发疯伤到其他飞马。” 维林却像是没有听到。 他迈开脚步，径直向那头被所有人判了死刑的飞马走去。 而那头飞马也立刻感受到了维林的视线。 呼一一！ 它翅膀上暗灰色的羽毛根根倒竖，如同一片炸开的刀林。 头颅压低，肌肉纤维在皮肤下扭曲、贡张，喉咙深处发出嘶鸣，警告意味十足。 “男爵大人！请停下！它极度危险！” 巴赫总管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著急切。 维林置若罔闻。 他的注意力，已全部集中在视网膜上。 【飞马】 【等级：四级魔兽】 【血脉：黑炎风暴（黄金阶）5%，高地飞马（黑铁阶）55%，驳杂血脉40%】 【能力：暗影烈焰（待激活）】 【综合评价：凝结的一丝先祖血脉，反而成了它血脉衝突的源头。精神长期处於狂躁状態，潜力巨大。短期可使用精神力引导调和血脉衝突，长期则需要进行血脉优化。】 【安抚方案：使用高强度精神力，强行梳理並压制其体內衝突的血脉】 【优化方案：（精神力不足，无法查看）】 信息——.比以前更详细了。 维林心中微动。 隨著他自身精神力的增长，这个能力的解析深度也在提升。 精神力权限不足？那提升精神力不就好了。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那头飞马的忍耐到达了极限。 它发出一声狂暴的尖啸，猛地朝铁柵栏衝撞而来！ 轰！ 沉重的铁栏被撞得凹陷，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快！用鉤锁拉住它！” 几名驯兽师嚇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拉起一直未曾解开的鉤锁，试图控制这头髮狂的魔兽。 飞马赤红的瞳孔死死盯著维林，充满了敌意。 维林没有后退。 他抬起手，五指张开。 精神力丝线般飘向飞马，探入它混乱的意识之中。 飞马狂暴的动作一僵。 但下一秒，是更剧烈的反抗。 外来的精神力量显然刺激到了它体內的两种血脉，本能地开始排斥，而这种排斥，又加剧了血脉衝突对飞马精神的折磨。 “嘶昂——！” 它发出了悽厉的嘶鸣，两种力量在它体內衝撞，撕扯著它的灵魂。 四肢再也支撑不住它的身体，跪倒在地，全身剧烈颤抖，巨大的头颅一次又一次地撞击著地面，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巴赫的脸已经毫无血色。 他常年和这种“劣化种”打交道，他知道这意味著什么。 这是魔兽即將彻底失控、灵智泯灭，沦为杀戮野兽的徵兆！ “快！执行最终方案！杀了它！不能让它伤到男爵大人！”他声嘶力竭地下令。 “再等一等。” 维林的声音传来。 刚要动手的驯兽师们动作一滯，看向管家巴赫。 就在眾人犹豫之间，维林加大了精神力输出，按照系统给出的指引將精神力凝成一股，向飞马的魔晶位置探去。 混乱的以太如同沸水，顺著精神连结衝击著维林的意识，一阵尖锐刺痛狠狠扎进脑海。 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脸色也苍白了一分。 但这並不能动摇他的意志。 最终，他的精神力触碰到了那颗紊乱的魔晶，並按照系统方案的说明，学著用自己的精神力將其暂时包裹封锁，切断了血脉对飞马精神的影响。 几秒钟后，挣扎停止了。 长久以来折磨著它的剧痛，第一次消失了。 灰色飞马的身体渐渐放鬆下来，喘息变得平缓绵长。 它甚至舒服地半眯起眼睛，侧躺在地上，温顺得判若两兽。 巴赫和驯兽师们目瞪口呆。 “这——这怎么可能？”一名年轻的驯兽师喃喃自语，手里的鉤锁滑落在地，“没有使用安抚药剂，没有吟唱法术，甚至连束缚法阵都没启动——他就只是伸了伸手？” 巴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可能，只用纯粹的精神力不可能压服一头即將狂暴的魔兽，除非他能精准地封印飞马魔晶上的二十四个以太节点，可这怎么能是一个第一次来驯兽场的贵族青年能做到的？ 难道刚刚场面一时慌乱，没看到维林男爵使用了什么魔法道具？ 就在巴赫还在自我怀疑的时候，维林又下了新的命令。 “打开柵栏。” 巴赫看了一眼那头温顺得不可思议的飞马，对下属挥了挥手。 沉重的铁门被拉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维林缓步靠近。 没等他进入兽栏，灰色飞马便挣扎著站起身，主动迎了上来，把头颅凑近铁门，让维林能轻鬆触碰。 姿態谦卑到了极点。 “男爵大人。”巴赫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如果您看中了它，那您还需要与它签订主僕契约，这样才能彻底控制它。请您为它取一个名字，我好为您准备契约。” 维林的手掌抚摸著飞马的鬃毛，沉吟片刻，“奈法利安。” 巴赫立刻取来一份空白的魔法契约和一把小刀。 小刀在飞马眉心处轻轻一划，一滴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滴落在契约上。 维林接过契约，在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 喻一整张契约亮起微光，魔法符文逐一浮现，隨后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飞马的眉心。 它发出一声喜悦的长嘶。 下一刻，一股混杂著感激、亲近与忠诚的意识流，顺著契约连结，涌入了维林的脑海。 维林將飞马牵出兽栏，而后翻身上马，坐在了它的脊背上。 飞马，不，奈法利安发出一声嘹亮的长鸣，那对灰黑色的巨大翅膀轰然展开！ 呼一一！ 强劲的气流捲起漫天尘土，吹得地面上的人睁不开眼。 奈法利安双翼奋力一振，庞大的身躯拔地而起，如同一支灰色的利箭，射向天空。 风在耳边呼啸。 大地在视野中迅速缩小。 维林稳坐在它宽阔的脊背上，俯瞰著地面上变成黑点的驯兽场。 这头被所有驯兽师判定为废物的疯兽，此刻正承载著他，化作一道翔天际的烈风。 第150章 夺心魔的残破主脑（第一更） 第150章 夺心魔的残破主脑（第一更） 王都，奥法之径。 这条被誉为王国心臟的街道，空气中都漂浮著金阳和魔力的味道。 永不熄灭的魔法路灯下，法师的长袍与贵族的丝绸摩挚出细微声响，佣兵腰间的剑鞘和商人的钱袋碰撞出清脆节拍。 今天是莉莉婭难得的休假日，维林专门等到这天，陪她一起逛逛这条著名的魔法商业街。 “哥，快看！”莉莉婭拉了拉维林的袖子，指向一个橱窗。 橱窗里，一只被禁在水晶球中的微型元素生物正愤怒地衝撞著內壁，每一次撞击都带起一圈涟漪。 “喜欢就买。”维林语气平淡。 莉莉婭先是惊喜，但隨即又有些迟疑：“可是——这里的东西都好贵。” “钱就是用来的。”维林语气轻鬆，“况且，金阳並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在我们身边。” 他现在根本不缺钱。 “最后”魔药的销售额，已经超过了一万金阳。 按照事先约定，克莱因家族作为承担最大政治风险並提供销售渠道的一方，拿走了四成，剩下的六成归“启源会”。 这笔钱，维林也没有独吞，毕竟从前期的原材料筛选，到中期培育、种植，人力物力都是金帆商会提供的。 刨除这些，最终落入维林个人口袋的，仍有近四千金阳的巨款。 维林却很清楚，这笔钱得非常值。 如果没有莱曼伯爵在王都顶层贵族圈的声望与手腕，没有卡洛琳那台高效运转的商业机器，单凭他自己，別说赚钱，恐怕连教会的第一波衝击都扛不下来。 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 他所要做的，就是牢牢掌握核心技术，並以利益为纽带，將越来越多的盟友绑在自己身前。 “哥？”莉莉婭的声音將他从沉思中唤醒，“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维林收回思绪。 他隨手买下了那个元素水晶球送给莉莉婭，又在她的建议下，为莱曼伯爵、卡洛琳以及灰沼领的下属们，挑选了数件价值不菲的魔法物品作为礼物。 钱的速度，让跟隨在后的护卫们惊掉了下巴，最后一站，维林带著莉莉婭，去了奥法之径最核心的建筑一一万法之塔。 这是王都魔法学院直营，也是整个王国最负盛名的魔法商店。 塔楼高耸，表面铭刻著流动的银色符文，散发著强大的魔力波动。 一楼大厅人声鼎沸，售卖的都是市面上流通的魔法材料和附魔装备。 维林直接走向內部的升降梯。 一位穿著得体的精灵侍者上前，优雅躬身：“先生，楼上是会员区，需要出示您的资格徽章。 3 维林没有说话，只是將一张【秘银金库】的匯票递了过去。 侍者看到匯票上的数字和印章后，瞳孔微缩，立刻改变了態度。 “贵宾您好，您有权限进入顶层禁区，请隨我来。” 升降梯平稳上升，將外界的喧囂彻底隔绝。 顶层没有多余装饰，空间开阔而肃静，只有数个由力场护盾保护的展台。 一名身穿银边法袍、神情严肃的中年法师站在大厅中央，他看到维林，微微点头致意。 “克莱因男爵，”他微微頜首，“我是本年度的执行法师，奎林。我代表王都法师学院，欢迎您的光临。” “需要提醒您，这层的商品，每一件都经过了学院大师们的认证，它们强大，且极度危险。” 维林的视线扫过一个个展台，阅读著標籤，很快锁定了一个特殊区域。 奎林法师適时出声介绍，语气中带著告诫。 “这里的展品，都是学院在研究过程中產生的『副產品”，或者是无法被常规手段利用的危险材料。” “每一件，都尚未找到去除其诅咒与副作用的炼金配方。也曾有许多人尝试將它们餵养给生命力强大的魔兽，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白白让金阳打了水漂。” 维林掠过那些標籤。 【食尸鬼之爪：生食后可获得三十分钟的『麻痹之触”，副作用为永久性肌肉萎缩。售价：一百金阳。】 【狮鷲之心石：直接吞服，可获得一年『鹰眼视觉”，副作用为不可逆的慢性脑损伤。售价： 二百八十金阳。】 忽略掉负面效果，它们的价格低到令人髮指。 维林的心思活络起来，这些针对高等生物的副作用，对於他的造物一一虫后莎拉而言，很有可能会免疫！ 昆虫简单的生理系统，反而成了规避高等诅咒的天然屏障。 “脑损伤”的前提，是有一个足够复杂的大脑！ 再加上他的系统加持，很有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想到这，他开始寻找有什么展品和莎拉更搭配，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独立的展台上。 力场护盾中，一块淡紫色的残破大脑组织浸泡在溶液里，表面沟壑密布，散发著强烈的精神波动。 “这个？”维林指向它。 奎林的眉毛微微挑起，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古怪。 “【夺心魔的残破主脑】，狩猎一头七级夺心魔后得到的唯一战利品。根据文献记录，直接吞食，有极小概率获得精神力暴涨，甚至觉醒强大的心灵异能。”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当然，也有更高的概率，大脑会因为无法承受其中残留的庞杂信息而液化，变成痴呆。” “那，价格？” 奎林嘴角扯出一抹弧度，报出了一个在他看来绝对会嚇退对方的数字。 “一千金阳，这是学院为回收研究成本定下的底价。” 莉莉婭感觉一阵眩晕。 一千金阳，买一个大概率会让自己脑子炸掉的东西？ “我买了。” 维林的声音不大，却让眾人皆是一愣。 莉莉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奎林也是没料到，这东西学院早就放弃对外销售了，只等未来某个天才施法者能解决这个难题维林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又指向另外几个展台。 “还有石化蜥蜴的结晶泪，狮鷲之心石，以及那个深海娜迦的发声器官，全部封装起来。” 奎林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买一件是疯狂，那买下这一堆高危废品，就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看著维林，想了想，放弃了劝说，能处理掉这些麻烦的库存，何乐而不为呢？ “总计，一千八百零七十三金阳。” 奎林亲自监督手下，用铭刻著隔绝符文的特製铁盒將这些“诅咒之物”一一封装。 走出方法之塔，维林已经开始期待，回到领地要如何准备一场与这颗夺心魔主脑相配的实验。 第151章 白色巨鸟（第二更） 第151章 白色巨鸟（第二更） 翌日，晨光熹微。 王都城门外的大道旁，维林勒住马韁，回身看向他的护卫们。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沉甸甸的钱袋，扔给了为首的护卫队长。 “这里是二十金阳，你们从陆路返回。” 维林的声音带著不容置喙的威严。 “路上不要吝嗇费，確保人和货物都能安全抵达灰沼领。” “可是大人，您的安全—.”队长捏著钱袋，脸上写满了为难。 维林摆了摆手。 “我从空中走。” 他身下的奈法利安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仿佛在回应他的话语。 下一秒，那对遮天蔽日的巨大翅膀轰然展开！ 呼一一！ 翅膀带动气流，捲起地上的草屑与尘土，形成一道龙捲，吹得护卫们连连后退，几乎睁不开眼当他们勉强稳住身形，再度抬头时，只看到一个庞大的黑影拔地而起。 如同一支射向天空的黑色箭矢，瞬间窜入了云霄。 风在耳边呼啸。 大地在视野中迅速缩小。 王都泽尔海姆那庞大的轮廓，很快就变成了一片模糊的色块，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下。 飞翔的感觉令人心醉，那种摆脱大地束缚的自由，是任何陆地坐骑都无法比擬的。 维林稳坐在特製的鞍具上，享受著这难得的寧静。 从王都直飞灰沼领，最多只需要一天半的时间，这便是飞行魔兽无与伦比的战略价值。 一路飞行都很顺利，魔法契约之下，维林和奈法利安的配合很默契，他甚至还练习了几次高难度动作。 第二天，就在维林即將抵达灰海湾附近空域时，身下的奈法利安身体突然微微一僵。 心灵连结中传来了隱隱的不安。 维林立刻警觉起来，精神力高度集中，顺著奈法利安的视线望去。 在前方高空的云层边缘，出现了一群巨大的白色影子。 它们数量极多，粗略一数，恐怕不下五十只。 每一只的翼展都超过十米，身形堪比一辆重型马车，通体覆盖著雪白的羽毛，铁鉤般的利爪在阳光下闪烁著森冷的寒光。 它们结成阵型，正在高空巡弋。 那是什么魔兽？ 几乎在维林发现它们的同时，那群白色巨鸟也发现了他。 “喉一—！” 它们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鸣叫，原本鬆散的队形瞬间变得紧密，像一片移动的乌云，朝著维林和奈法利安包抄而来。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下降！快！” 维林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指令，他不是热血上头的愣头青。 对方数量如此之多，而且只看体型就知道，每一只的实力恐怕都不低於三级魔兽。 在空中与这样一群占据绝对优势的飞行魔兽较量，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得到指令，奈法利安双翼猛地一收。 庞大的身躯加速向著下方的海面垂直坠落！ 那群白色巨鸟紧追不捨，尖锐的鸣叫声在身后不断迴响。 几只速度最快的巨鸟俯衝而下，张开利喙，一道道由气流压缩而成的透明风刃，呼啸著斩向维林的后背！ “左侧翻滚，规避！” 奈法利安心领神会，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猛地一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翻。 好在这段时间一人一骑练习了不少次飞行动作，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密集的风刃。 维林甚至能感受到那股锋锐的气流割过自己的脸颊。 他没有慌乱，而是再次下达指令。 “扎进云里！” 奈法利安振翅加速，在被新一轮攻击命中前，一头扎进了低空的云层之中。 四周瞬间被白茫茫的雾气笼罩，能见度急剧下降。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鸣叫声变得模糊起来，而后越来越远。 维林这才微微鬆了口气。 快速穿透云雾，蔚蓝色的海面在视野中不断扩大，一条蜿蜓的海岸线清晰可见。 维林开始对照自己偏离了航线多远，他注意到，脚下那段海岸线的凹陷处，有一个繁忙的港口。 错锚港。 维林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一头银色长髮的女人。 既然顺路，不如亲自去一趟，把包裹里的匯票给她送过去。 他拍了拍奈法利安的脖子，示意它朝著港口的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错锚港，金帆商会总部。 顶层的豪华办公室內，卡洛琳正烦躁地敲击著桌面。 美艷夺目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悦，“你是说，『珍珠岛链”的停泊权，被海蛇商会抢走了？”她的声音冰冷，让站在办公桌前的分部管事额头冒汗。 “是的，会长大人。”管事满脸愧色。 “他们给出的费用，比我们高了整整三成。” 卡洛琳一拳砸在桌上，震得墨水瓶都跳了起来。 “海蛇商会那群只敢在阴沟里打劫的鬣狗，哪来这么多钱跟我们打价格战！” 管事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会长，外面都在传，海蛇商会傍上了海盗王『黑鬍子”——.” “够了！” 卡洛琳挥手打断了他，示意他退下。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下方本该是商会最繁忙的专属码头。 然而此刻，好几艘悬掛著金帆旗帜的远洋货船，正空荡荡地停泊在泊位上，无所事事。 缺少中继港口的补充，很多远洋航线都需要重新规划。 船停一天，烧掉的就是金阳。 水手閒一天，人心就要涣散。 为了配合维林在王都的计划，她几乎抽空了商会所有的流动资金，赌上了一切。 赌贏了，可代价是金帆商会的根基一一远洋船队，正在被竞爭对手侵蚀。 那个混蛋！ 也不知道把钱送来了没有！ 自己在这里焦头烂额，替他守著大后方，他倒好，在王都风光无限，说不定正和哪个贵族小姐前月下！ 想到这里，卡洛琳心里就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惊呼声、尖叫声、喧譁声混杂在一起，隔著厚厚的玻璃都清晰可闻。 “又怎么了？！”卡洛琳皱起眉头，一名女助理冲了进来，脸颊涨红，“会长大人！您快看窗外！” 她话还没说完。 即。即。 敲击声，竟然从阳台的玻璃门上传来。 “请问，金帆商会的卡洛琳·钱寧女士在吗？” 卡洛琳循声看去。 玻璃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微笑著向她打著招呼。 阳光洒在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轮廓。 在他身后，一头神骏的灰黑色巨兽，正缓缓收拢那对巨大的肉翼，呼出的白气吹起了阳台上的落叶。 他和他的坐骑，就像是从英雄史诗中走出来的骑士，瞬间吸引了整个港口的目光。 卡洛琳的心跳，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第152章 给卡洛琳的礼物（第三更） 第152章 给卡洛琳的礼物（第三更） 卡洛琳站在桌前，看著阳台上那个万眾瞩目的身影，感觉脸颊有些发烫，这个混蛋·就不能用正常方式进门吗？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內心的悸动，重新板起漂亮的脸蛋，恢復了金帆商会女王应有的姿態。 对身旁的女助理吩附道，“去，把阳台的门打开，让他进来。” 维林一踏入室內，就感受到了房间里冰冷的气压。 卡洛琳正端坐在她那张宽大的座椅上，雪白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著他。 “维林男爵，你闹出的动静不小。”她开口，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整个港口区的居民，现在都知道你驾驭著一头巨兽降临到了我的办公室阳台。” “路上遇到了点麻烦，偏离了航线，正好顺路过来。”维林似乎没有听出她话语中的不满，径直坐在卡洛琳对面的椅子上，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卡洛琳问。 “你的分红。”维林回答，“两千八百七十五金阳，这是秘银金库的匯票，在大陆任何一个大城市都能兑付。” 听到这个数字，卡洛琳的眼神明显柔和了许多。 她拿起匯票，確认了上面的魔法印记后，才將其收好。 “算你还有点良心。”她哼了一声，但嘴角已经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这笔钱眼下来说，无异於雪中送炭，能立刻解决掉迫在眉睫的財务问题。 她的脑海中，马上构思出了十几种方案，每一种都能让海蛇商会那群鬣狗哭著把吃下去的东西加倍吐出来。 她端起桌上的红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用以掩饰自己的心情。 “你刚才说，遇到了麻烦？” “嗯，在灰海湾空域遇到了一群白色的大海鸟，数量超过五十只，攻击性很强。”维林简要说明了情况。 卡洛琳听完，脸色微微一变。 立刻叫来了正好在港口休整的海狼。 听完维林的描述，海狼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男爵大人，您遇到的，恐怕是內海上最令人头疼的空贼一一【大贼鸥】。” “大贼鸥？” “是的，一种四级魔兽。”海狼解释道，“它们狡诈、贪婪，並且群体出动。体型庞大，爪牙能撕开商船的橡木甲板。它们是所有內海航线的噩梦。每年都有船只被它们摧毁，人员和货物都在食谱上。並且因为它们的巢穴建在高耸的海岸悬崖上，王国海军也对它们束手无策。” 卡洛琳补充道：“曾经有不止一位贵族试图捕捉並驯服它们，用以组建空骑兵部队。但全部失败了。这种魔兽野性极重，寧死不从，无法驯养。” 维林听著他们的描述，若有所思。 他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蓝星上的一种生物一一海鸥。 以及那个著名的段子。 【去码头整点薯条】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他心中萌发。 薯条......他有的是啊。 看到维林脸上露出那种若有所思的表情，卡洛琳心里莫名一紧。 “你在想什么不切实际的事情？”她警惕地问。 “没什么。”维林回过神，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它们很有研究价值。” 他站起身，“我得走了，还有急事要赶回领地。” “这么急？”卡洛琳有些意外，她本以为维林至少会留下来吃顿午饭。 “嗯。”维林已经走到了门口，却又突然停下脚步，想起了什么。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木盒，丟给了卡洛琳。 少女下意识地接住。 “对了，这个是给你的礼物。” 礼物？ 卡洛琳愣住了。 办公室里的海狼和女助理也齐刷刷地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海狼更是挤眉弄眼，心里直呼：开窍了！这个木头疙瘩终於开窍了！ 卡洛琳打开盒子。 黑色的天鹅绒衬垫上，静静地躺著一条银色项炼，吊坠是一颗切割精巧的蓝色宝石，在光线下流转著迷人的光芒。 很美。 非常美。 她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动人的红晕，那双总是锐利逼人的眼眸，此刻也变得水润迷濛。 这个呆子总算她几乎以为会是什么不著调的东西，又或是一张帐单。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送女孩子喜欢的首饰。 海狼和女助理交换了一个既震惊又欣慰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冰山融化！ 维林看到她沉默不语，似乎是很满意这个效果，接著说道：“这是一条魔法项炼。我观察到你的情绪总是很极端，这並不利於商会的发展和你我的合作。” 他指了指那颗蓝宝石：“这条项炼上附魔了『心神寧静”法术，它可以有效抑制佩戴者突发的愤怒和焦躁情绪，帮助你的大脑时刻维持理性。” 说完，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帮助朋友解决问题的感觉很不错。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不用谢我。” 他挥了挥手，“再见。” 话音未落，他转身便走。 很快，阳台外传来了奈法利安亮的长鸣，一道灰黑色的影子冲天而起，迅速消失在天际。 办公室內，落针可闻。 海狼和女助理，看著自家会长那张由惊转喜，再由喜转为煞白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同情，以及对那位男爵发自內心的—.敬佩。 这种事，也只有他干得出来。 卡洛琳低著头，看著手里这条闪烁著魔法微光的项炼，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她感觉自己收到的不是礼物，而是一份告诫。 这傢伙—分明是在“规劝”她！ 他竟然把自己当成一个只会被情绪控制头脑，以至於需要魔法道具矫正的女人？！ 她將那条冰冷的项炼紧紧在手心，银质的链条得掌心生疼。 所有的感动、期待、惊喜，最终都化为了一股直衝头顶的怒火。 她缓缓抬头，看向一旁若寒蝉的两人。 “我是很爱生气的人吗？” 她的眼神灼灼，声音冰冷得像是要结出霜来。 二人连忙疯狂摇头，生怕自家会长把怒火迁到自己头上。 “维林·克莱因— 她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个名字。 “你给我等著！” 第153章 灰沼领发展报告（第四更） 第153章 灰沼领发展报告（第四更） 奈法利安捲起的烈风尚未平息，维林的身影已然踏上了雾泉谷坚实的土地，他的面前，老沃克、巴雷特等一眾领地核心管事早已肃立等候，人手一个硬木板夹，神情恭敬。 维林扫过眾人，没有多余的寒暄。 “边走边说。” 他迈开脚步，径直朝著山谷中央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走去，身后眾人紧紧跟上。 身后，维林早在半月前就已下单的物资车队正缓缓驶入谷口，满载著从王都採购的设备与原料，如同他意志的延伸，为这片土地注入新的血液。 雾泉谷的变化，堪称天翻地覆。 它就像一个精心布置的模型放置在一片沼泽中。 曾经崎嶇不平的山谷，此刻已经被改造成一个巨大的漏斗状盆地。 一圈圈环形梯田如同大地上的年轮铺展开来，田垄间修建的水渠利用天然地势，实现了完美的自流灌溉。 而在这壮丽的工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默默劳作的黑色巨兽一一工螂。 挖掘、搬运、平整土地，这些需要数十名壮劳力才能完成的工作，一头工螂就能轻鬆搞定。 它们代替了牛马，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最核心的畜力。 “你看。”维林指著一头正用巨大前肢推动巨石的工螂，对身旁的老沃克说道。 “它的力量，不应该只用在搬运上。” “我们可以在更多领域利用它们，比如借鑑水力转轮的原理，设计一种由工螂驱动的巨型齿轮组。” “用它的力量，去驱动锻锤、磨盘，甚至是织布机。” 老人脑中瞬间浮现出无数种可能。 铁匠铺的锻打声不再停歇，磨坊昼夜不停地生產麵粉，领地工坊的效率將迎来一次恐怖的飞跃a 穿过喧闹的工地，眾人回到谷地边缘新建的领主府邸。 会议室內，气氛陡然严肃。 老沃克递上一份报告，神情不再是之前的兴奋，而是多了一丝忧虑。 “大人，绩点制度让所有人都充满了干劲，这是好事。” “但—也出了一些问题。” “一些脑子活泛的年轻人，自己凑成了小队。他们总能抢先一步，把那些绩点最高的活儿，比如开荒较为平整的地块、採摘稀有的草药，全部包揽。” “剩下的大部分人，只能做些收益固定的苦力活。时间长了，我担心大家心里会不平衡。” 维林翻看著报告。 报告清晰记录了几个小团体的绩点收入，他们的绩点增长曲线远超其他人。 这是人性趋利的必然结果，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內。 他还没开口，一直沉默的巴雷特上前一步，將自己的木板夹“啪”的一声放在桌上。 “大人，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 “之前被我们驱逐的皮克那伙人，他们並没有滚远。” 巴雷特的独眼中闪烁著凶光。 “他们在沼泽西边的黑水泊，聚集了一批流民和逃奴，建了一个营地，自称『黑水营地”。” “不种地，不生產，他们专靠抢劫过往的行商和周边村落过活。” 巴雷特停顿了一下。 “最关键的是，他们也在模仿我们。他们用抢来的东西当奖励，激励手下去抢劫更多东西。” 这个消息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一个以劫掠为核心的新生镇翻版，这简直是在打灰沼领的脸！ 会议室內的气氛变得凝重。 內部出现了资源垄断的苗头，外部出现了模仿自己的匪患。 两个足以动摇根基的问题，同时摆在了维林面前。 在场所有管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著领主的雷霆之怒，然而，维林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是放下手中报告，站起身，走到墙上的领地地图前。 “针对內部的投机行为，我宣布，即刻颁布《大型项目竞標法案》。” “任何需要十人以上协作、预计总绩点超过五百点的大型任务，將不再直接发布。” “所有想承接任务的团队，必须提交一份执行方案。” 隨著维林的阐述，负责合作公会的文员们纷纷低头用炭笔做著记录。 “公会將组织评审，选择最优的方案。” “绩点与资源，永远只流向最高效的团队，而不是跑得最快的投机者。” 此言一出，眾人先是茫然，隨即眼中放出光彩。 高！ 实在是高！ 这一招，直接釜底抽薪！ 它逼著那些抱团的小团体，不再把心思在“如何抢任务”上，而是去思考“如何把事情做得更好”。 他们必须在方案里，证明自己比所有人更优秀，才能获得资格！ 甚至，那些小团体为了拿出更完美的方案，將不得不主动吸纳更有能力的外部成员。 垄断的根基，被这一条规定，轻描淡写地瓦解。 “至於黑水营地——— 维林的手指，在地图上代表“黑水泊”的那个黑色標记上，轻轻一点。 仿佛在摁死一只蚂蚁。 “奥拉。” “在。”骑士队长立刻挺直胸膛，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兴奋。 “带著碎岩者骑士团和守备队，去把它从地图上抹掉。” “是，大人！” 回答斩钉截铁。 维林转过身，环视著在场的所有核心成员。 “最后，宣布一件事。” “新生镇下一阶段的核心目標一一『强基计划”，正式启动。” 许多人眼中都露出了“终於来了”的表情。 激活血脉！ 在这个血脉决定一切的世界里，这是比黄金和权势更致命的诱惑！ “第一批参与者，只有在本次制度优化，以及清剿黑水营地的行动中，表现最突出、绩点排名最靠前、忠诚度得到最高证明的人，才有资格获得。” 巴雷特、奥拉等人双眼放光，开始活动手腕。 会议结束。 维林独自站在领主府的阳台上，俯瞰著下方因他几句话而沸腾的领地。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只是在心底默默推演著这个自己亲手搭建的社会学模型未来走势。 没有一个制度是完美无缺的，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儘量控制好运行框架，把欲望儘量转化为燃料，让它能在最简单的监管下，为他所用。 第154章 黑水营的末日（第五更） 第154章 黑水营的末日（第五更） 沼泽的清晨。 湿冷黏腻的雾气贴著水面，久久不散。 奥拉和他的碎岩者骑士团没有骑马，在这泥泞之地，最好的坐骑就是他们那双覆盖著铁甲的长腿。 三十名骑士排成三列横队，沉默地站在一片芦苇盪后。 他们是重锤。 一把即將把敌人砸成肉泥的重锤。 “大人启动『强基计划”的时机，真是恰到好处。”奥拉身旁的副官低声感慨，语气满是兴奋，“你看兄弟们的眼神，都快冒出火来了。” 奥拉咧嘴一笑，他扭头看向另一侧。 巴雷特正带著他那十几个精挑细选的守备队老兵，往身上涂抹著黑色的淤泥。 “喂，独眼龙。”奥拉扬了扬下巴，“你確定你那套小偷小摸的把戏管用？跟著我，从正门衝进去，不出十个呼吸，我保证里面不会再有站著的人。” 巴雷特头也没抬，只是从泥地里警了他一眼，“我的任务是找到皮克，拧下他的脑袋。你的任务是製造噪音，別让耗子有机会从別的洞口溜走。”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噪音？”奥拉的眉毛拧了起来。 “对，越大越好的噪音。”巴雷特说完，便不再理他。 他挥了挥手，带著手下的人，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另一侧的阴影里，很快便与沼泽融为一体。 奥拉撇了撇嘴，回头看向自己的骑士们，举起了手中的战斧。 “兄弟们！” 他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在骑士们的耳边轰鸣。 “领主大人在看著我们！” “绩点、荣誉，还有你们梦寐以求的血脉之力，就在那片营地里！” “为了领主大人！” “吼！” 沉闷的咆哮声中，三十一名钢铁巨人迈开步伐。 他们没有吶喊，只是加速，再加速。 沉重的脚步声匯成一道，让沼泽的水面都泛起了涟漪。 黑水营地的哨塔上，一个昏昏欲睡的匪徒忽然感觉脚下的木板在抖动。 他打了个哈欠，疑惑地探出头。 浓重的晨雾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翻涌。 他揉了揉眼睛。 不是翻涌。 那是.一排墙壁？ 一排排闪烁著金属光泽的墙壁，正从雾气中浮现，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敌—敌袭！” 悽厉的警报声只响了半截，就被一支箭矢射穿了喉咙。 第一排的十名骑士，动作整齐划一，用左肩顶住鷲盾內侧，身体压低，金属靴在泥地里犁出深深的沟壑，闷头撞向营地寨门。 由劣质木头和烂泥构成的营门，连同两侧的柵栏，像是被攻城锤正面击中。 木屑、泥块、碎石，在一瞬间炸裂开来，化为漫天飞舞的碎片。 碎岩者骑士团的衝锋，甚至没有丝毫停滯。 一名匪徒刚从帐篷里衝出来，脸上还带著睡意，视野就被一面盾牌填满。 ！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狂奔的犀牛撞中，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哀鸣，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塌了一座帐篷。 战斧挥舞。 呼一一！ 沉重的斧刃带著尖啸，將一名匪徒连人带盾劈成两半。 温热的血和內臟，泼洒在盔甲上，有种残酷的美感。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匪徒们自以为是的凶残和狡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 营地瞬间化为人间地狱。 而在另一头，混乱的边缘地带，巴雷特领著他的人，出现在一间最大的帐篷外。 沿途几个试图阻拦的匪徒，甚至没能发出声音，喉咙便被短剑划开，软软地倒在泥水里。 巴雷特一剑割开帐篷门帘。 里面，那个曾经在流民中鼓动人心的皮克，正手忙脚乱地將一袋袋东西往自己身上塞。 他的脚边，还趴著一个女人，身下已经涌出一滩血泊。 “臭婊子，以为跟了我几天，就有资格要挟我！” 皮克嘴里还在低声咒骂著。 看到巴雷特，皮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手里的东西“哗啦”掉了一地。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向前爬了两步。 “巴雷特大人！饶命！饶命啊！我都是被逼的！我愿意为维林大人效力，我知道沼泽里的秘密！” 巴雷特没有废话，独眼中满是冰冷，一步步向他走去。 就在距离他只有两步之遥时，跪在地上的皮克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他猛地从袖间甩出一把短匕，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巴雷特的下腹！ 然而。 巴雷特只是侧了一下身子。 然后铁靴抬起，重重落下，踩在了皮克持匕的手腕上。 咔！ 铁靴下传来了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啊！” 皮克的惨叫刚出口，巴雷特另一只脚已经跟上，碾碎了他的膝盖骨。 一块破布被塞进他嘴里，將后续的哀豪全都堵了回去。 当奥拉提著沾满了红白之物的战斧，大摇大摆地走进帐篷时，巴雷特在擦拭武器。 “哈！解决了？” 奥拉看著在地上抽搐，像蛆一样扭动的皮克，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就说，一群臭鱼烂虾，根本用不著这么麻烦。”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散落在地的东西上，大多是布料、食物，还有一些零散的铜叶和银月。 “真他娘的穷。”奥拉用脚尖踢了踢一个袋子。 袋子倒下，一抹金光，晃了他的眼。 “嘴！这傢伙还藏著私房钱啊！” 奥拉惊喜地叫道，將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 哗啦啦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十枚金灿灿的金阳滚了出来，格外醒目。 “不错不错，这下能给领地的財政添一笔了。” 奥拉嘿嘿笑著，就想伸手去捡。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是巴雷特。 奥拉疑惑地回头，却看到巴雷特的独眼中，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满脸凝重和惊疑。 “怎么了？”奥拉问，“嫌少？” 巴雷特没有回答。 他蹲下身，捻起一枚金阳。 金幣上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上面属於王室铸幣厂的太阳徽记，清晰可见。 “黑水营地。” 巴雷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奥拉。 “他们抢劫的对象，是路过的零散行商，和沼泽边缘那些穷得叮噹响的村落。” “是啊，所以呢？”奥拉还是没反应过来。 巴雷特缓缓抬起头，盯著奥拉，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些人身上，连一个完整的银月都掏不出来。” 他指向地上那堆刺眼的金色。 “这里，至少有四十枚。” “奥拉，你告诉我—” “皮克这种在泥地里打滚的货色，是从哪里弄来这笔钱的？” 第155章 实验知情同意书（第一更） 第155章 实验知情同意书（第一更） 领主府邸，会议室。 战斗结束后的血腥味，顺著奥拉和巴雷特的鎧甲缝隙，一路蔓延到了这里。 巴雷特將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拿了出来，倾倒而出。 哗啦啦。 几十枚钱幣滚落出来，其中，十枚金阳熠熠生辉。 巴雷特將自己的疑虑和盘托出。 维林拿起金阳，用指尖摩著。 “奥拉。” 维林忽然开口。 “在，大人！” “你认为，什么人会用金阳来僱佣皮克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匪徒？” 奥拉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当然是——呢，比他更厉害的匪徒？” “不。” 维林摇了摇头，將金阳丟回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匪徒之间的交易，更倾向於使用无法追踪的珠宝、魔兽材料，或者直接以货易货。” “只有一种人，会习惯性地使用制式金幣支付，並且不在乎暴露自己。” 他看向巴雷特。 后者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他显然也想到了。 “贵族。” 巴雷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 在灰沼领的边界，资助一群匪徒，骚扰领地的贸易和生產。 其目的不言而喻。 “是哪个混蛋？我去拧下他的脑袋！” 奥拉的怒火瞬间点燃，手摸向斧柄。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维林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他的手指划过灰沼领西边的几个邻近领地。 “可能是嫉妒我们发展的邻居，也可能是某些不想看到灰沼领崛起的人。”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件事交我，奥拉，你负责继续搜寻黑水营地的残党。” “是，大人！”奥拉立刻领命。 雾泉谷启源会二號研究所，地下三层。 这里的空气没有地下室惯常的湿冷沉闷，这多归功於维林提议，里奥设计的一款由魔晶驱动的“新风”系统。 墙壁和地面由【化泥为石】抹平。 非常易於冲洗。 实验室內，皮克被绑在一张铁椅上，膝盖和手腕的碎骨处已经被简单包扎过，但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剧痛，让他满头冷汗。 维林坐在他对面，身后站著巴雷特。 “我不想听废话。”他的声音平淡如水，“金幣，谁给的。”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皮克涕泪横流，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每次都是他突然出现在我的帐篷里，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全身裹在黑袍里！” “他？” “对，他——-或者是她，声音很怪，像是含著石头说话。他给我钱，让我儘可能地招人，骚扰所有进出灰沼领的商队，製造混乱。”皮克竹筒倒豆子般说出所有细节，“他说，只要我能让灰沼领不得安寧，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钱。” “他和你见过几次？” “两次，就两次！” 维林看著皮克惊恐的眼睛，知道问不出更多东西了。 这个皮克，不过是別人隨手丟出来的一枚棋子，用完即弃，棋手根本不会让他知道自已是谁。 他扬了扬手。 助手会意，上前一步，用一块破布堵住了皮克还想继续求饶的嘴，將他连同椅子一起拖了出去。 “大人，线索断了。”巴雷特有些懊恼。 “不，线索没有断。”维林站起身，“一个藏头露尾，用金幣收买地痞流氓的贵族，他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我们好好发展。既然他不想让我们好过，那我们就发展得更快、更好，把他逼出来。” 他顺著皮克拖拽的一线血跡走进入了另一个房间。 这是一个更宽的圆形大厅。 三十多个垂头丧气的匪徒被卫兵们按著跪在地上，看到维林走进来，人群中一阵骚动金帆商会的首席炼金术土，瓦勒里乌斯，正站在大厅一侧的实验台前。 他穿著一身崭新的白色长袍，白的鬍子修剪得一丝不苟，但眼神里的不安却怎么也藏不住。 “维林—”他快步迎了上来，压低声音。 “一切都准备好了。但是——你確定要这么做？这毕竟是” “大师，可以了。”维林打断。 “他们劫掠商旅、残害领民的时候，可曾想过那些无辜的人？” 维林的反问让瓦勒里乌斯瞬间语塞。 老术士看了一眼那些匪徒，嘆了口气，退回实验台边。 维林走到匪徒们面前，目光扫过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你们的命，现在在我手里。” “你们本该被吊死在新生镇的大门口，让乌鸦啄食你们的尸体。” “但我现在有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给了他们消化恐惧的时间。 “一个为更伟大的事业贡献自己，並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巴雷特將一份份羊皮纸和印泥分发下去。 “『实验知情同意书”。” “自愿参与一项关於精神力开发的实验。无论结果如何，活下来的人我会赦免他所有的罪。” 匪徒们面面相靚，没人敢动。 一个脸上带著刀疤的壮汉，似乎是个小头目，他朝地上2了一口唾沫。 “我呸！把我们当成试验品？老子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很好。” 维林点了点头，眼神里是一丝讚许。 下一秒，巴雷特腰间的短剑出鞘，又归鞘。 一道血线在刀疤脸的脖子上浮现，他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捂著自己的脖子，软软地倒了下去，温热的血液汨泊流到石板之上。 剩下的人看著那具还在抽搐的尸体，再也绷不住了，用颤抖的手指沾上印泥，按了上去。 很快，第一个“志愿者”被带到了中央的实验台前，四肢被牢牢固定。 瓦勒里乌斯深吸一口气，用一根长长的玻璃滴管，从一个水晶容器中吸取了些许淡紫色的溶液。 容器里，那块夺心魔的残破主脑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表面的沟壑蠕动了一下。 “这是稀释了一倍的主脑组织培养液，下面开始零零一次实验。” 身后，一名启源会的助手一边观察，一边记录。 大师將滴管凑近匪徒的嘴边，后者惊恐地紧闭著嘴，喉咙里发出“鸣鸣”的声音。 两名助手上前，粗暴地捏开他的下巴，將那几滴紫色的液体灌了进去。 匪徒剧烈地挣扎起来，但很快，他的动作停滯了。 他的眼晴失去了焦距，瞳孔扩散，嘴巴无意识地张合，开始胡言乱语。 “.—在转—好多眼晴星星在唱歌—好吵.別过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尖利，最后变成了一声尖啸，脑袋死命地向后仰，全身抽搐，口鼻中涌出白色的泡沫。 片刻之后，便彻底不动了。 第156章 屏障隔离实验（第二更） 第156章 屏障隔离实验（第二更） 助手拖著尸体离开，地面留下一道湿痕。 另一名助手提著木桶和拖把，將石板上的秽物清理乾净。 空气中瀰漫开一股铁锈味。 圆形大厅里谁也不敢弄出半点声音。 剩下的二十多个匪徒眼睁睁看著这一切，纷纷屏住呼吸，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继续。” 助手们立刻架起一个离实验台最近的匪徒，那人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拖过去的。 “不.不要—我什·都会做的.—求求您—” 他的哀求没能换来任何怜悯。 瓦勒里乌斯端起另一个水晶烧杯，里面的紫色液体比刚才的更深邃，浓度更高。 “实验编號零零二，培养液浓度增加一倍。” 助手在一旁默默记录，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划出声响。 同样的流程，粗暴的灌餵。 这个匪徒的反应比上一个更加剧烈。 他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全身肌肉高高坟起，皮肤下的血管像一条条扭动的蚯蚓，清晰可见。 “感觉怎么样？”维林走近了些，平静地问。 匪徒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锁定维林，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是有话要说，但已经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你在看什么？”维林继续追问。 “.—塔..” 匪徒的嘴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维林调出系统界面，数据流在眼前划过。 【综合评价：精神污染（12%）精神污染（27%）】 污染度在飞速攀升。 “什么塔？” “黑色的.—螺旋它在—看我们—” 他的身体猛地向后弓起，呈现反向对摺的可怕角度，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隨后，他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实验台上，七窍流出暗红色的血液。 “记录。”维林头也不回。 “死亡时间三十四秒，比零零一號快了十三秒。死前出现幻视，能进行有限度的语言交流。”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瓦勒里乌斯看著那具扭曲的尸体，倒没有什么不適，经他手上“为炼金事业“奉献的人也有不少。 “维林—这东西—.”他皱起眉，努力寻找准確的词汇，“像是有意识地在侵蚀吞食者的心智！” “不，我认为你的判断有偏差。”维林否定了他的看法，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块浸泡在容器里的主脑组织。 “它残留的不是『意识』，而是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想像一下，把一座图书馆的所有藏书在一瞬间塞进一个人的大脑，结果就是这样一一被纯粹的信息撑爆。” 他看了一眼那些瑟瑟发抖的匪徒，继续说。 “下一个实验，不再使用培养液。” 他示意助手，取来一把精细的银质小刀。 “直接使用主脑组织，切割样本重量为零点一克。” 听到这句话，不仅是匪徒，连瓦勒里乌斯和几名助手都倒吸一口凉气。 稀释过的液体都如此致命，直接吞食本体，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个“志愿者”被押了上来他已经彻底被嚇破了胆，屎尿齐流，散发著难闻的骚臭。 维林用镊子夹起一小块几乎看不见的紫色碎屑，在助手的帮助下，送进了那人的嘴里。 这一次，没有挣扎，没有嘶吼。 匪徒的身体只是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就静止了。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倒映著天板上魔法灯的光芒，但那光芒很快就涣散了。 “他死了？”巴雷特上前一步，低声问。 维林没有回答，只是紧盯著系统面板上的数据。 【精神污染：99%】 数据停在这个数字上，不再跳动。 “感觉——” 实验台上的匪徒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带著诡异的平静。 “—.很安静。” 维林和巴雷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 “你看到了什么？”维林问。 “一片海。”匪徒微笑著说，“紫色的海，很温暖。我看到了———家。” 他的话音刚落。 “膨”。 一声闷响。 脑袋炸开了。 红的、白的，喷溅得到处都是。 维林和瓦勒里乌斯，因为站的最近，都掛上了一缕血丝和脑浆。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沉寂，只剩下部分助手的呕吐声和倖存匪徒们的啜泣声。 巴雷特挥了挥手，立刻有人上前，用一块厚布盖住了那具无头尸体。 “大人，还要继续吗？”他亲自给两人递上毛幣。 “继续。” 维林接过毛巾，淡定地擦拭著长袍上的污渍，“但要改变方式。” 他走到一旁的书桌前，迅速在写下几个名词。 “巴雷特，去储备室，把这几种捲轴拿来。每样三份。” 巴雷特接过羊皮纸，看了一眼，上面写著几个他看不懂的法术名称：【防护邪恶】、 【心智壁垒】、【意志守护】.... 维林转向瓦勒里乌斯，后者正用手帕擦拭著自己的鬍子，眼神里只有凝重与不解。 “大师，接下来的实验，需要你的配合。” “你想做什么？” “屏障隔离实验。”维林解释道，“既然直接的精神衝击无法承受，那我们就给它加一个『过滤器』。” 很快，捲轴被取来。 新的实验开始。 匪徒们被分成了若干组，每组三人。 “第一组，施加【防护邪恶】法术，使用零点一克主脑组织。” 一名助手撕开捲轴，一道柔和的白色光环笼罩了实验台上的匪徒。 匪徒们脸上的恐惧似乎减轻了些许。 当那块紫色碎屑被餵下后，他们开始剧烈地尖叫。 “滚开！滚出我的脑子！怪物！ “妈......妈妈！” 光环明灭不定。 【精神污染：12%.25%.40%】 污染速度明显变慢了。 “有效果！”一名助手激动地喊道。 但他的话音未落，台上的吼叫化为了尖啸，脑袋隨之炸裂。 “失败了。”维林平静地宣布，“【防护邪恶】能延缓污染，但无法阻止。记录，存活时间一分二十秒到一百二十七秒。” “第二组，施加【心智壁垒】法术。” “失败，下一组。” “失败，下一组。” 第157章 虫后进化（第三更） 第157章 虫后进化（第三更） 剩下的匪徒越来越少，看著同伴们以各种方式死去，精神早已崩溃，此刻他们的脸上只剩下麻木。 “第七组，施加【意志守护】。” 一道金色辉光在匪徒的眉心一闪而逝。 助手將一份主脑组织餵了下去。 一秒，两秒—————.一分钟过去了。 匪徒没有尖叫，没有变成白痴，更没有爆头。 他只是坐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双眼紧闭，额头上青筋暴起，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精神污染：5%.10%.·15%.】 污染数值缓慢而稳定地上升，最终停滯在19%的閾值，被那层金色辉光牢牢压制。 又过了五分钟，匪徒的颤抖停止了。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他睁开眼，左眼是人类的褐色，盛满劫后余生的虚脱与恐惧。 右眼，则彻底化作一片深邃的紫色，內里有点点光芒旋动。 但任凭维林如何刺激，再无半点反应。 这也算是成功了吧。 维林在笔记上记录下结论，隨即转身离开。 身后，瓦勒里乌斯和助手们会处理好后续，他已经得到了自己需要的数据。 两天后，起源会二號研究院，隔离实验室內。 维林最后一次检查了实验台上的所有器皿，確认每一种超凡材料的位置。 夺心魔的主脑浸泡在恆温营养液中，那块淡紫色的残破组织，依旧散发著令人心悸的精神波动。 他並未打算让莎拉直接吞食这块极度危险的样本。 “去吧。”维林对身边的虫后下达了指令。 莎拉温顺地抬起前肢，一只工螂从阴影中爬出，停在维林面前。 维林撕开一张【意志守护】捲轴，金色辉光將工螂笼罩。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而后再从主脑上刮下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碎屑。 工螂爬过去，毫不犹豫地將其吞入腹中。 它的身体只是轻微震动一下，隨即恢復平稳。 【侦测到微量高活性精神源—正在吸收】 【意志守护屏障生效，精神污染已豁免。】 【吸收完成，主体稳定。精神力获得短时提升9%，该状態將在180秒后衰减。】 万无一失。 维林在笔记上写下。 他抬起头，看向虫后。 “莎拉。” “父亲。”莎拉的意念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这块主脑，只有你能完全吸收。我已经找到了隔绝精神衝击的办法，过程不会有意识崩溃的风险，但它蕴含的庞大信息流可能会诱发未知变化，害怕吗？” “您的意志，即是虫群的意志。”莎拉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维林不再多言。 再次使用【意志守护】捲轴后，他將整个装有主脑的玻璃容器，推到莎拉面前。 虫后將那块淡紫色的主脑连同营养液一同吞下。 “嗡一一！” 一股无形的精神衝击波，以莎拉为中心轰然扩散！ 实验室的魔法灯光疯狂闪烁，玻璃器血咯咯震颤。 但处在风暴中心的莎拉，在【意志守护】的辉光中並无大碍。 而维林的面板此刻正快速刷新！ 【主体精神正在被污染】 【主体接触到高活性未知精神源！正在进行融合！】 【融合度5%—10%—】 为求万全，维林想了想，还是將一整瓶【强效清澈药剂】灌进自己嘴里。 像上次一样，他將自己全部的精神力化作屏障，介入莎拉的身体，共同对抗融合可能带来的痛苦。 隨著维林的精神力接触到那源自夺心魔的精神污染，他察觉到，莎拉的身体在吸收夺心魔主脑后，似乎正在转化成一种全新的血脉！ 很快，一行金色的文字，在疯狂刷新的数据流中弹出！ 【检测到『虫群之心』血脉与高活性精神源发生未知共鸣—诞生全新进化路径—·】 【进化方案计算中......】 【需求材料列表已生成，请在异常精神波动泯灭前，完成仪式！】 【倒计时：300秒】 维林瞳孔骤然收缩。 他甚至来不及细看那长长的材料列表，转身冲向实验台。 为了这次实验，他耗费巨资打造了顶级实验室，这里囊括了他能採购到的绝大多数超凡材料！ 维林的大脑在【心智洪流】的加持下高速运转，双臂飞舞，在成堆的瓶罐中抓取、称量、混合。 一瓶瓶价值高昂的材料被他毫不吝惜地倒入一个巨大的容器中。 没有时间精確配比，一切全凭他身为炼金术士的本能与直觉。 短短三分钟，一整缸散发著诡异光芒，粘稠如原油的药剂便调配完成。 维林冲回去，几乎是拖拽著莎拉，把她推进了容器里。 “滋啦一” 腐蚀性的白烟冲天而起。 烟雾中，维林看到莎拉的甲壳在药剂中被快速溶解，又好像在被另一种力量重塑。 一个由几丁质、肌肉和超凡材料构成的巨大石茧，在烟雾中迅速成型。 面板上的所有数据，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只剩下一行不断闪烁的金色倒计时。 【血脉融合中———120秒】 维林脱力地后退几步，靠上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 实验室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那颗巨大的石茧，在有节奏地缓缓搏动。 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不知过了多久，石茧的搏动越来越有力，表面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咔唻· 一声脆响。 石茧顶端裂开一道缝隙。 从中伸出的，不是维林想像中的虫肢。 那是一条手臂。 一条线条优美、肌肤白皙、吹弹可破的—？属於人类少女的手臂。 维林愜住了。 咔唻—.哗啦.· 裂缝迅速扩大，碎片剥落。 一头瀑布般的墨绿长发从中滑出，然后是光洁的额头，挺翘的鼻樑，和紧闭著的纤长睫毛。 石茧的上半部分彻底碎裂，露出了里面的“存在”。 那是一个拥有著绝美少女容顏的半人半虫生物。 她的五官精致，长发垂落在光洁的背脊上。 皮肤如同最高档的瓷器，在魔法灯的照耀下泛著一层淡淡的光晕。 而她的下半身，则依旧是略显狞的虫躯。 无数墨绿色的甲壳层层叠叠，內里隱隱有符文闪动。 六只多节虫肢粗壮、锋锐，支撑著宽大的虫腹。 神圣与诡异，美丽与恐怖。 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在她身上融为一体。 她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有著和夺心魔一样紫色瞳孔的双眼，隨著莎拉的甦醒，正释放出镊人的光芒。 她看著维林，眼神里仍是和之前一般无二的依恋，但—多了一种高等生物的威严。 维林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隨即，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涌上心头一一她上半身，没穿衣服。 > 第158章 全新血脉：格式塔（第四更） 第158章 全新血脉：格式塔（第四更） 维林脱下身上的研究员长袍，迈步上前，將长袍披在莎拉赤裸的肩头。 宽大男士长袍罩住少女娇小身躯，却更反衬出一种別样的诱惑力。 也就在这一刻，维林脑海中的【生命原典】时隔半年，再次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面板上所有文字褪去，浮现出一排排熔金字体。 【您创造了全新血脉，待命名】 创造？全新血脉？！ 他不太確定这意味著什么，暂时放下了第一条消息，向下看去。 【系统权限提升！】 【解锁能力：超凡嫁接！】 超凡.：：：：.嫁接？他点开了详细说明。 【超凡嫁接：可以选定两种“植物系”生物作为“母本”与“父本”。通过制定魔药，隨机將“父本”的某项特定“能力”，“嫁接”到“母本”的血脉中，创造出全新物种。成功率受血脉兼容性、阶位差距、自身炼金术等级等多重因素影响。】 这个新能力的强大不需多言，以至於维林有种被搔到痒处的爽快。 血脉优化一直有个弊端，就是他没办法无中生有一一他能把狗变成狼，却无法变成鸟而【超凡嫁接】简而言之就是定向创造。 他现在可以將原本需要漫长诱导，甚至根本不可能获得的特性，直接转嫁到目標体上。 比如將大豆的根茎嫁接到海盐薯的藤蔓上，创造出既能固氮又能吸收盐碱的全新作物灰沼领的粮食產量又会翻一番！ 维林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莎拉身上。 【查看】 【姓名：莎拉（首领）】 【等级：四级魔兽】 【血脉：待命名（秘银阶）35%，驳杂血脉65%】 【能力：王虫威压、高等智慧、孤雌生殖、蛰刺外壳、多型虫群、心灵网络、擬態外型、精神衝击】 【综合评价：一个全新的物种！兼具高社会性种群和强大心灵魔法的特性，潜力深不可测。】 “莎拉，你感觉怎么样？”维林开口问道。 “父亲。” 这一次，不再是脑海中的意念。 而是一个清脆、悦耳、略带生涩的嗓音，从她口中发出。 “我感觉————·很好。” 莎拉歪了歪头，適应著新的身体与发声方式。 “我的思维能力变得更强了，而且——” 她伸出白皙手臂，掌心向上。 一团墨绿色生物组织在她掌心快速蠕动，塑形。 “我又有了一种新的子嗣。” 维林立刻凑了过去。 他以为会看到某种更强大的战斗单位。 但出现在莎拉掌心的，却是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那是一只扁平的灰黑色软体虫，不过人类小臂一半大小，表面没有任何攻击器官，丑陋且无害。 （不知道有没有年龄较大的书友，看过这部科幻神剧《泰星来客》） “这是什么？”维林皱起眉头。 “我还没来得及给它命名。”莎拉解释，“它没有战斗能力，生存方式依靠寄生。” “寄生？” “是的，它可以附著在智慧生物的身体上，比如后颈或者背部，通过汲取微量血液来维持生命。” “最关键的是，它能和宿主建立双向心灵通道，接收和发送宿主的意念，其中还包括视觉、听觉。” 维林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心灵特化方向的子嗣？ 莎拉继续说：“我作为虫后，能在一定范围內连接所有『终端”的心灵通道。並且，我还可以將任意数量的终端，连结成一个网络。” 这维林有些难以置信，异界版无线电？ 他也曾想过將一些能改变生產和战爭模式的前世產品製造出来，让自己未来的发展更轻鬆一些。 但他从来没想过......能靠一只虫子实现。 维林有种看到原始人手持ak腰射的震撼感，但不得不说，吃夺心魔，获得夺心魔的能力，这虽然不科学，但很魔法。 隨即，维林就联想到了它的诸多用法。 在这个依靠吼叫、旗语和信使传递信息的时代，“无线电”意味著什么。 这意味著他可以模仿前世现代战爭的战术战法！ 无论是正面军团作战，还是特种部队。 实时的战场通讯，这在任何情况下，都是足以顛覆结果的降维打击！ 维林看著系统上那个待命名的血脉，默默输入了“格式塔”。 而后看向莎拉。 “我將这个子嗣，命名为【蜂巢终端】。” “由它们连结而成的网络，就叫【蜂巢矩阵】！” “遵命，父亲。” 清晨，灰沼领一处寻常的沼泽地。 晨雾尚未散尽，冰冷的空气刮过皮肤，带来阵阵刺痛感。 一小片开阔地上，对峙著两支队伍。 左侧，奥拉將巨斧拄在泥地，沉重斧刃下陷半寸。 身后，四名骑士调整著塔盾位置，他们人人身著厚重的铆钉板甲，阳光偶尔穿透云层，照射出他们盘然的士气。 “领主大人还真要让我们跟这几根瘦竹竿打？”奥拉洪亮的嗓门在沼泽地迴荡，“兄弟们待会下手轻一点，別把他们的装备打散架了！” 他对面的五人，正是巴雷特和他的前“灰狼”佣兵。 他们的装备就差劲了很多，半旧皮甲搭配短剑手弩。 巴雷特没有理会奥拉的挑畔。 他只是认真地一一走过队员，检查著他们的装备和后背的钝头箭矢，最后负责记录的文员点了点头。 文员隨即下令：“演习开始！” “以战斧的名义，速战速决！衝锋！”奥拉咆哮著，第一个发动了衝锋。 他身后的四名骑士紧隨其后，塔盾连接成一道移动的铁墙。 木台开始震动，细碎的木屑从缝隙中抖落。 他们选择了最直接的战术，试图用绝对的力量优势碾碎对手。 面对这股钢铁洪流，巴雷特没有选择硬抗。 他们甚至没有组成任何防御阵型。 就在奥拉等人衝到一半距离时，五人向五个不同方向散开。 动作轻巧，迅捷。 各自没入沼泽四周的灌木、芦苇之间，消失在重甲骑士们的视野里。 奥拉一愣，他的“战锤”砸空了。 “懦夫！就知道躲！”他怒吼著，却没办法让衝锋的势头马上停下。 他只能带著骑士们衝进对方刚才站立的区域，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奥拉和他手下骑士们沉重的呼吸声。 第159章 诡异的默契（第五更） 第159章 诡异的默契（第五更） 奥拉示意一名骑士向刚刚一名守备队员消失的地方察看。 那骑土左手举盾，右手握剑，谨慎地挪向一丛半人高的茂密芦苇。 奥拉的视线紧锁著他，手臂紧斧柄，隨时准备出手。 就在这时，骑士眼角的余光警见左侧有黑影闪动！ “陷阱！”骑士高呼，本能地向左挥起塔盾。 “磅一！” 一支弩箭在他盾牌上撞得了一下，被成功格挡。 骑士心中刚闪过一丝轻鬆，右侧脚踝处传来“噗”的闷响！ 一支钝头弩箭打在了他的脚踝处，巨大的衝击力让他支撑重心的右脚一扭，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右歪斜。 糟了！ 身体失衡的瞬间，巴雷特从他右后方的芦苇丛中扑出，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手中短剑向下挥砍。 “鏘！” 一股巨力从甲胃接缝处传来，他的视野猛地一黑，大脑嗡嗡作响，砸进泥水里。 “托比！”奥拉怒吼，目耻欲裂。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从左侧箭矢吸引注意力，到右侧弩箭攻击弱点，再到巴雷特的致命一击，三者之间的时间间隔几乎为零！ 奥拉的脑子有些发懵。 他完全看不懂巴雷特他们是如何配合的。 没有喊叫，没有手势，那三下攻击却配合得天衣无缝，根本不给人反应的余地。 “转换阵型！背靠背！” 奥拉压下心头的惊疑，大声下令。 四人立刻靠拢，组成一个防御性的圆阵，警惕著每一个方向。 这种阵型放弃了机动性，却能最大限度地防备偷袭。 然而，巴雷特小队接下来的行动，让奥拉感觉自己像个被戏耍的乌龟。 “嗖！” 一支钝头箭从东边飞来，不痛不痒地敲在一名骑士的盾牌上。 那名骑士刚想调整重心。 “嗖！” 西边立刻又飞来一支，打得他头盔一歪。 连续的骚扰让骑土烦躁不堪。 他们就像沼泽里的苍蝇，打不著，赶不走，总在最噁心人的地方出现。 攻击毫无规律，来自四面八方。 力度不大，侮辱性极强。 奥拉的怒火在胸中越烧越旺。 他手下的骑士们也开始出现焦躁情绪，呼吸越来越沉重，精神高度紧绷，体力在无意义的戒备中被快速消耗。 “混蛋！有种出来堂堂正正地打一架！”奥拉的咆哮在沼泽中迴荡，无人回应。 突然，一个人在奥拉右前方五十步外露出身形，做了一个挑畔的手势后，迅速缩回灌木丛。 “在那边！给我衝过去！碾碎他！” 奥拉的愤怒被彻底点燃，他下令移动，圆阵开始向那个方向推进，然而，走在最右侧的骑士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低头查看。 “呼一！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他脚下传来！ 一条隱藏在泥水中的绳索猛然收紧，將他整个人凌空倒吊起来！ 骑士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將他所有的弱点都暴露在空气中。 奥拉甚至来不及反应。 “噗！噗！噗！” 三支弩箭从三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同时射出。 在倒吊的骑士惊恐的目光中，三支箭矢命中了他的腋下、大腿和脖颈。 又一名骑士倒下了。 奥拉的怒火被寒意浇灭。 对方的每一次行动，都带著诡异的默契，就像是为此刻练习了千百次。 而自己和手下的骑土，只是他们练习的道具。 圆阵出现了缺口。 其他两名骑士內心已经开始动摇。 巴雷特的小队没有给他们任何重整旗鼓的机会。 三人防守五人，局势不可避免地朝著不利的方向滑落。 骚扰，拉扯，引诱。 当最后一名骑士踩中陷阱，被数支弩箭击中淘汰时，奥拉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混蛋！” 混血矮人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他是一名四级骑土，他无法接受被这种不荣誉的战斗方式击败。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挥舞著巨斧，冲向了露出身影的巴雷特。 但巴雷特没有硬接。 他向后急退，同时身边的两名队员向两侧散开，手中的手弩举起。 奥拉追著巴雷特，巨斧不断劈砍，带起的风压让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 但巴雷特总能提前避开，他的步伐不大，却总是能將將躲开斧刃。 奥拉越追越是心惊。 他发现巴雷特根本没回头看过，却对自己每一次变招都了如指掌。 他向左伴攻，准备挥斧横扫，巴雷特却已经提前向右侧垫步。 他改劈为刺，巴雷特却早已矮身，让斧尖贴著头皮掠过。 更让他恋屈的是另外四个人。 他们总出现在他最难受的位置。 每当追击巴雷特，背后就会飞来一支钝箭，逼他回身格挡。 若是想转向攻击侧面的人，脚下就会出现障碍物。 这五个人，行动起来就像一个整体。 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走位，都带著无间默契。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五个人战斗，而是在和一个拥有五副手足的怪物周旋。 沉重的板甲成了累赘。 每一次挥空巨斧，都在大量消耗他的体力。 汗水浸湿了头髮，呼吸变得粗重。 终於，在他一次势大力沉的下劈落空，身体出现短暂僵直时，机会出现了。 巴雷特猛然停步，一个旋身欺近。 奥拉的右侧，一名守备队员掷出短剑，目標正是他握斧的右手手腕。 奥拉的左侧，另一名守备队员滑步上前，用剑柄狠狠撞向他的膝弯。 背后，弩箭再次袭来。 奥拉只觉得手腕一麻，膝盖剧痛，后背被一股力量猛地一推。 他失去了平衡，重重跪倒在地，沉重的战斧脱手，眶当一声摔在几步之外。 还没等他挣扎起身，五把冰冷的训练短剑已经从不同方向抵住了他的喉咙、面甲、心臟和四肢关节。 沼泽地再次安静下来。 巴雷特站在奥拉面前，眼中没有波澜，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开口。 “石须男爵，你输了。” 奥拉的脸涨得通红。 他想不明白，自己这边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小队战斗力，都应该碾压对方才对。 怎么会被打得这么狼犯？ 演习结束，在返回营地的路上，奥拉终於忍不住，一把揪住巴雷特的领子。 “独眼龙！你他妈的是怎么做到的？” 第160章 湖水之下（第一更） 第160章 湖水之下（第一更） “你怎就像后背长了眼睛似的，我刚挥斧你就能躲避，你学了【盲斗】？还有，你们的配合怎么那么快？为了阴我，提前训练了？” 巴雷特笑了一下，也不生气，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后颈。 奥拉凑过去，看见对方后颈的皮肤上，附著著一只扁平的......虫子？ “这是——” “领主大人赐下的“宝贝”。”巴雷特压低了声音。 “在演习的时候，我们五个人，能『听”到彼此的想法。我能『看』到手下斥候看到的画面。不需要说话，不需要打手势，连一个眼神都不用，就都知道该做什么。” 奥拉愣在原地，揪著对方领子的手不自觉地鬆开了。 想了好半天，才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 这场战斗看似他们的装备更好，但实际上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 他们五个人，面对的根本不是五个敌人，而是一个拥有五双手、五双脚、十只眼晴的怪物！ 当维林在会议室里，听完巴雷特和奥拉的匯报后，点了点头。 蜂巢矩阵的实战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强大。 “奥拉，巴雷特。”维林开口。 “在，大人！”两人都立刻站得笔直。 “你们分別挑选十个部下，他们將成为第一批配备蜂巢终端的士兵。” “是！” 奥拉和巴雷特同时吼道，眼中是战士將要拿到绝世宝剑的兴奋。 环形魔药园。 里奥的心情非常好。 这段时间，在启源会的资助下，本就天赋不错的他，顺利晋级二级魔法师。 此刻，他正一丝不苟地执行著维林交代的另一项任务。 对整个雾泉谷的以太浓度进行网格化勘探与记录。 这份工作枯燥、繁琐，需要极大的耐心，里奥却乐在其中。 他喜欢这种將神秘的“以太”，转化为一排排数字的过程。 这让他感觉自己正在触摸世界的规则。 里奥走到了魔药园中心的湖水旁，进行记录。 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他手中拿著一个简易魔法道具一一由他自己设计並製作的，能够简略指示以太浓度的装置。 此刻，指针稳定地指向一个代表著“中级·中”的刻度。 一切正常。 他正准备记录下数据，然后前往下一个勘测点。 就在这时，仪器上那根纤细的黄铜指针，极其轻微地向右偏转了一下。 偏转的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持续的时间甚至不足一秒，隨即就恢復了原位。 就像是里奥的手抖了一下造成的。 若换成其他人，很可能就会错过这个异常。 但里奥不会，他每一次记录都十分认真，並且他十分確信，自己刚刚没有发抖。 他有些疑惑，眉头紧锁，盯著仪器。 幻觉？ 他摇了摇头，排除了这个可能。 维林大人教导过他，一个合格的研究者，必须绝对相信自己的观察和数据，除非有更可靠的证据推翻它。 所以，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注视著指针。 十分钟过去了，湖面依旧平静，指针纹丝不动。 三十分钟过去了，几个在远处工作的工人好奇地朝他看了几眼，指针还是没有变化。 一个小时过去了，太阳开始西斜，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就在里奥的耐心快要耗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的时候，那根指针，再一次，以同样微小的幅度，向右偏转，然后迅速归位。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 不是幻觉！ 里奥的心臟猛地一跳。 他立刻意识到，这片看似平静的湖水之下，有问题，一个能够扰动局部以太浓度的大问题。 他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收起了仪器，快步走回研究院。 他从自己的房间里翻出一个防水袋，將几样必要的工具放了进去。 一瓶【水下呼吸药剂】、一把精巧的附魔匕首、还有一个可以增强【光亮术】效果的炼金石，还有那个以太浓度指示器。 回到湖边，他將散发著鱼腥味的蓝色药剂一饮而尽。 一股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肺部传来一阵腥咸的感觉，隨即又被一种奇特的清凉感所取代。 里奥潜入水中，深吸了一口水，冰冷的湖水灌入肺部，没有丝毫室息感，反而像呼吸空气一样自然。 湖水比想像中要浑浊，悬浮的泥沙和水草让能见度变得很低。 声音在这里也变得沉闷而扭曲，只能听到自己心臟的鼓动和水流过耳边的咕嚕声。 他对炼金石施放光亮术，一团柔和的白光碟机散了黑暗，水下的景象变得清晰。 犹豫了一下，他选择向湖心游去，越是靠近中心，那种以太浓度瞬间升的感觉就越是明显。 源自血脉的天赋让他甚至不需要仪器就能感受到那种一闪而逝的触感。 终於，他在湖底的正中央，发现了异常之处。 那是一个直径约两米的洞口，黑的，洞口的边缘平滑，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跡。 一股微弱的水流正被吸入洞中。 就是这里。 里奥的心跳开始加速。 恐惧与好奇心在他的脑海中激烈交战，但最后，维林大人的教诲最终占据了上风一“未知並不可怕，无法被观测和记录的未知才可怕。” 他掏出一把匕首，怀中抱著一块有些重量的石头，慢慢钻进了那个洞口。 洞內是一条垂直向下的隧道。 他下沉了大约三十米，终於看到了尽头。 他落在一片倾斜的岩石上，眼前出现了一条深邃的、向前延伸的水平隧道。 让他震惊的是，这里的水质竟然比上面的湖泊清澈百倍，几乎看不到任何杂质。 空气中，不，是水体中瀰漫的以太浓度，比地表浓郁了至少一倍。 一些从散发著微光的藻类附著在岩壁上，將整条隧道映照得如梦似幻。 他沿著隧道向前探索。 越是深入，以太的浓度就越高。 他甚至能看到一缕缕淡蓝色的以太能量流，像水中的烟雾一样，缓缓地从隧道深处飘来，然后向上逸散。 湖心那转瞬即逝的以太波动，正是这些从深处逸散出的高浓度以太，在衝出湖底洞口时造成的扰动！ 里奥走了大约十分钟，隧道倾斜著向上，里奥渐渐走出了水面，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 第161章 屁股下面的炸药桶（第二更） 第161章 屁股下面的炸药桶（第二更） 里奥站在巨大空洞边缘，忘了呼吸。 这是一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地下世界。 无数发光晶簇自洞顶与洞底刺出，整个空间都笼罩在微光之下。 这里的亮度让里奥感觉处在日落时分。 他走出的水道在此匯聚成一条地下暗河，在空洞中央奔涌，没入远方的黑暗。 河岸边，各类形態扭曲的超凡植物丛生。 空气中以太浓郁。 每一次呼吸，都能让他全身的血肉兴奋颤慄。 这里就是源头。 原来，灰海沼泽之下，隱藏著更高浓度的以太富集区！ 里奥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知道，自己发现了一个足以改变整个灰沼领、剑齿省、甚至整个王国格局的秘密公国歷史上，每一处新发现的高等以太富集区，都诞生了尊贵的侯爵家族！ 但隨之而来，一股寒气顺著他的脊椎爬升。 能占据此地的，会是何种存在？ 之前的灰沼巨鱷，与这里有可能的“存在”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不敢再深入，理智告诉他，仅凭自己一人，再向前一步就是自寻死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当他满身湿透地衝出湖面时，夕阳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抹余暉。 他顾不上换掉湿漉漉的衣服，冲向位於谷地边缘的领主府。 里奥在经得维林同意后，走进了书房。 “大人—..” 正在看文件的维林抬起头，看到里奥的狼狐模样，有些疑惑。 小法师努力平復自己翻腾的情绪，略微颤抖地说：“湖，湖下面—有东西！” 维林没有立刻追问，而是指了指桌上的水壶。 “喝口水，慢慢说。” 里奥连做几次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开始匯报，从以太指针的微小偏转，到下水探查，再到发现地下空洞与高浓度以太区。 他竭力回忆每个细节，描述洞穴规模，晶体亮度，还有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以太能量流。 维林安静地听著。 书房內只有里奥微颤的敘述声。 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维林的脑海中，数条线索在飞速地串联。 哭豪之月时，灰沼巨鱷为何会放弃经营多年的老巢，集体出逃— 好端端的以太富集区，为什么没有更高级別的魔兽盘踞. 居：：： 凯尔几乎踏遍了灰海沼泽深处，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五级魔兽的踪跡..： 现在，里奥的发现，將所有这些碎片拼成了一副完整而且逻辑自洽的结论！ “凯尔找不到它，因为它根本不在地表。” 维林站起身，在帐篷內来回步。 “灰沼巨鱷出逃，是被它的一丝气息惊嚇到。” “五级魔兽——盘踞著以太源头，统治这片地下王国。地表那些魔兽，只是它领地边缘无足轻重的佃户罢了。” 原来，维林一直在寻找的、准备迎击的五级魔兽，竟然就在他的屁股底下？！ 里奥听得脊背发凉。 “那—大人，我们怎么办？要封住那个洞口吗？” “封住？” 维林停下脚步，转过身，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奇异的微笑。 那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炼金术师看见稀有材料的兴奋。 “不，里奥。为什么要封住？半年前我都没有跑，现在我选择逃避，那我这半年的准备算什么？” “卫兵！”维林高喊，“召集奥拉、巴雷特、凯尔，到我这里开会。另外，让莎拉准备好，我需要五十只最强壮的『兵螂”。” 半小时后，新生镇的核心成员全部聚集在维林的书房內。 烛火將每个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扭曲晃动。 维林將情况简要地说明了一遍，然后將里奥绘製的简易地图铺在桌上。 奥拉的呼吸变得粗重，作为四级骑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头五级魔兽意味著什么。 那需要一支全员五级的標准猎杀队，在装备、药剂、职业配置都完美的情况下，才有资格去挑战。 而现在，灰沼领能数得出的战力，是他、巴雷特、凯尔、莎拉四个四级，外加十个即將普升的三级职业者。 正面衝突，他们这群人都不够给对方塞牙缝的。 “战斧在上——”他喃喃自语，“我们这是要去捅巨龙的屁股吗？” 巴雷特则沉默不语，他那只独眼反覆扫视著地图。 作为一名老兵，他的直觉在警告他，这已经不是他能理解的战斗了。 凯尔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很危险。”他言简意炫地说道。 “但也很值得。”维林接话，“风险和收益永远成正比。自从新生镇建成，我就一直在为这一天做准备，我是不会被一个地洞嚇倒的。” 他环视眾人，目光平静。 “我不会强迫任何人。愿意跟我下去一探究竟的，站到我的右边。想退出的，我绝不追究，新生镇依旧有你们的位置。” 书房里安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啪声。 奥拉第一个有了动作。 他沉重地喘出一口气，拳头猛然砸在桌面上，厚实的桌子发出一声闷响。 “干他娘的！”混血矮人咆哮道，“老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当孬种！別说五级魔兽就是五色龙，大人您说干，我奥拉·石须的斧子就第一个劈下去！”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维林的右侧，站得笔直。 巴雷特看了看奥拉，又看了看维林，笑了笑。 “我早就说过，这条命是大人给的，还给大人又有什么！”旋即步態轻鬆地走到奥拉身边。 “况且，我那帮弟兄的命都拴在新生镇了，总不能看著它把家给拆了，算我一个。” 凯尔没有出声。 他只是站起来，椅子向后滑动的摩擦声在房间中格外清晰。 走到巴雷特的另一侧，站定。 他的行动就是回答。 里奥看著眼前三人，血液衝上头顶，他也向前一步。 “大人！我也去！我的【光亮术】可以提供照明，我还能..... “你留下。” 维林制止了他。 “你有你的任务，如果我们在下面惊动了它，我们唯一的逃生路线就是那个洞口。我需要你在湖边布设【迟缓法阵】和【纠缠之触】，不管有没有用，你都是我们最后的保险。” 里奥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但还是用力点头：“是，大人！” 维林看向自己面前站定的三位核心战將，脸上浮现出笑意。 “很好。那么，准备一下。” 他的目光投向书房外那片深邃的湖泊，仿佛能穿透湖水，看到那个沉睡的地下王国。 “让我们去跟我们的邻居，打个招呼。” 第162章 灰海沼泽下的地下城（第三更） 第162章 灰海沼泽下的地下城（第三更） 天色未明，灰濛的晨雾笼罩著湖岸。 探险队在黎明前集结完毕。 维林、奥拉、巴雷特，还有几乎融於阴影的凯尔。 一支非人队伍安静地佇立在眾人身后。 二十头体型比牛还壮一圈的巨型螂一一这是莎拉最新培育出的三级魔兽，【兵螂】。 它们的甲壳上倒刺丛生，寒光闪闪，六足节肢稳固有力。 奥拉看著这些沉默而狞的生物，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这些大虫子们头顶那根稍小一號的“破城锥”，看上去能贯穿较厚的蒙铁木盾。 眾人依次服下【水下呼吸药剂】，潜入了湖心洞口。 冰冷的湖水包裹住全身，压迫感从皮甲的缝隙渗入。 微光药剂的加持下，眾人能够窥破湖底的黑暗。 莎拉的身影在最前方，她上身穿著一件皮甲，还不太適应游泳，时常回头，胳膊学著维林的样子做蛙泳动作，而下肢则有些笨拙地划著名水。 兵螂们则要好很多，本能驱使下，它们快速下沉，默契散开，节肢在岩壁上划出轻微的刮擦声，围绕著维林等人，构筑成一个移动的防御阵列。 而真正的指挥中枢一一维林，他正在適应並调试著“蜂巢矩阵”上传和下达的信息。 他將庞杂的感官信息流进行分类与屏蔽。 兵螂们的复眼视觉信號被自动过滤掉99%的余画面，只保留动態威胁和地形变化，再叠加位於最上方兵螂实时俯拍作为主视角，经过莎拉整合，形成一幅动態更新的三维战术地图，投射在他的意识里。 声音、触觉、震动等次级信息被设定为被动触发模式，只有超出安全閾值，才会以“高亮”形式发出警报。 他还为这个临时搭建的战术网络设置了两个通讯频道。 一个是面向所有人的“公共频道”，用於下达集体指令和反馈突发情况。 另一个则是连接他与每个个体的“加密私聊”，便於维林微操。 巴雷特后颈的【蜂巢终端】传来一阵微弱脉衝，无形的精神网络將他与周围的一切连接起来。 一个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巴雷特，准备拦截。凯尔，左侧三十米，岩石缝隙。三號、四號兵螂，协同绞杀。】 巴雷特甚至还没来得及將手弩抬起，一道黑影已如鬼魅般从他身边射出。 是凯尔。 与此同时，两头兵螂无声地脱离阵列，从另一个角度向指令中的方位包抄过去。 几秒钟后，微弱的骚动从那边传来，隨即又恢復如常。 等巴雷特游过去时，看到了几条长著锋利牙齿的怪鱼尸体。 这种效率，这种默契，让他开始期待应用到真正战场上，会是什么场景。 他看了一眼队伍中央的维林。 这位年轻的领主双眼微闭，仿佛在水中漫步。 但巴雷特知道，他正同时处理著来自几十个不同单位的感官信息，像最顶级的棋手，调度著每一个棋子。 奥拉第一次戴这玩意儿，只觉得浑身彆扭。 战斗不再是他熟悉的咆哮与衝锋。 他感觉自己从一个主角，变成了一枚棋子。 这种个人武勇被削弱的感觉让他心生不安，却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当很长时间以后，维林才告诉了他这种不安的感觉是什么一一本领恐慌。 穿过漫长的水下隧道，他们终於抵达了那个巨大的地下空洞。 当眾人从水中探出头，呼吸到第一口空气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摄住了心神。 这是一个比里奥描述中还要宏伟壮丽百倍的世界。 巨大的蓝绿色萤光水晶簇拔地而起，构成一片发光的森林，將洞顶映照出流转的瑰丽色彩。 “乖乖———”奥拉粗重的喘息在空洞中迴响，“这下面——真他娘的是个地下城！” 维林没有作声，他的意识正操控著蜂巢矩阵，二十头兵螂的节肢在地面上轻轻刮擦，感官信號如潮水般涌入，又被莎拉筛选、重构。 一幅以他为中心，半径五十米范围的实时地形图在脑中成型。 他们位於地下洞穴的边缘，想要探索，只能向前走。 “出发。”维林下达指令。 队伍沿著地下暗河的边缘前进。 脚下的土地鬆软，富有弹性，是无数腐殖质与矿物粉末混合的產物。 兵螂们拱卫在四周，六足迈动，悄无声息，只有甲壳偶尔与岩石碰撞，发出轻微的咔噠声。 走了约莫半天，凯尔的身影从前方的阴影中浮现。 【前方三十米，左侧洞窟，三头晶背蜥，二级魔兽。】凯尔的精神讯息通过“公共频道”直接传递给每个人。 【奥拉，巴雷特，准备。】维林发出指令。 奥拉舔了舔嘴唇，双手握紧战斧手柄，骨节发出轻响。 巴雷特则已经举起了手弩，弩矢上弦，【凯尔，驱赶。】 凯尔的身形再次没入黑暗。 片刻后，一阵骚动从洞窟內传出，三头体长超过两米，背部长满水晶的蜥蜴冲了出来。 它们被凯尔的气息惊扰，显得有些慌不择路。 奥拉发出一声低吼，迎面衝上，战斧划出一道弧线，劈在最前方一头晶背蜥的脖颈。 鳞甲碎裂，腥臭的血液喷涌而出，那头蜥蜴翻滚著倒地，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另外两头蜥蜴被同伴的死亡激怒，嘶叫著扑向奥拉。 就在此时，连续两声沉闷的机括弹射声响起。 巴雷特射出的弩矢命中了两头蜥蜴的眼窝。 它们发出哀鸣，身体僵直，重重摔在地上。 战斗结束。 奥拉走到蜥蜴尸体旁，用斧尖撬下几块背部的晶体，掂了掂。 “品质还行，能做几个炼金道具的壳子。”他咧嘴一笑，把晶石塞进腰间的皮袋，“ 这地方真是遍地是钱。” 巴雷特没有说话，他走到一头蜥蜴尸体边，蹲下身，用匕首划开它的腹部，仔细翻检。 “怎么了？”维林走过来。 “不对劲。”巴雷特抬头，独眼中满是凝重，“这些傢伙的胃里只有些发光苔蘚和菌类。二级魔兽，就算不吃肉，也该吃点更有营养的东西。它们太弱了，弱得不正常。” 维林看著蜥蜴腹中那些未消化的植物残渣，若有所思。 第163章 原血晶矿脉（第四更） 第163章 原血晶矿脉（第四更） 確实不正常。 这片区域的以太浓度远超地表。 按照常理，这里的资源如此丰富，魔兽等级自然应该更高，竞爭也更激烈。 可他们走了半天，遇到的最强生物就是这几头营养不良的二级魔兽。 只有一个解释。 这片区域存在一个绝对的统治者。 它的存在，压制了所有其他魔兽的成长，甚至可能將稍有威胁的物种全部清理乾净。 地表那些魔兽，不过是些不被允许进入核心领地的“野食汉”。 队伍继续前进。 越是深入，周围的景象越是奇诡。 他们看到过会模擬声音诱捕猎物的“迴响菇”，也见到过在岩壁上缓慢爬行，以矿石为食的“石蛆”。 凯尔数次出手，清理掉一些试图偷袭的弱小魔兽。 这些生物等级都不高，最高不超过三级，但它们的诡异能力，让奥拉和巴雷特都不敢有丝毫大意。 第二天下午，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岩缝，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空气里浓郁的以太能量几乎凝成薄雾，每一次呼吸，脑中都有一阵清凉。 维林打开系统面板，赫然显示自己的血脉后面有一个【增长中】，虽然增幅微弱，但確实存在。 他们站在一处断崖边，下方是一个更为广阔的洞穴。 无数血红色的晶体点缀在岩壁之上，它们时明时暗，將整个空间映照得如梦似幻。 而这些晶体，维林非常熟悉一一【原血晶】。 这是一条原血晶矿脉！ “发財了——”奥拉喃喃自语。 原血晶矿脉，只会诞生在高浓度以上的以太富集区。 这已经不能用“跨越阶级的財富”来形容，它们就是阶级本身！ 老牌大贵族中，掌握著有通过二者强行提升血脉的秘法，无论公国、帝国、永青议会、五峰山、万兽庭，概莫能外。 但狂喜过后，则是更强烈的危机感。 维林確信，那头五级魔兽，就在这片矿区的核心。 “別高兴太早。”巴雷特给他泼了盆冷水，“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没有守护者。” 维林没有理会他们的对话，命令两头兵螂顺著崖壁爬下去，採集了几块原血晶样本。 晶石入手温润，內部的能量流动稳定而充沛。 完全达到了標准品质。 队伍又费了半个小时，从侧面绕下断崖，沿著矿脉的边缘继续向前推进。 脚下的土地变得坚硬，是纯粹的岩石地面。 一股硫磺混合著腥臭的气味，顺著洞穴深处的微风飘来。 【闻到了吗？】巴雷特抽动看鼻子。 维林的精神高度集中，他命令所有兵螂收缩阵型，进入最高警戒状態。 【跟上。】 他带头向著气味传来的方向走去。 地下空间开始变得狭窄，硫磺的味道越来越浓，空气也隨之变得燥热。 他们最终停在一个巨大洞窟的入口前。 洞口宽近十米，內部更加暗淡，硫磺味从里面不断涌出。 维林一个念头，所有人立刻贴著岩壁隱蔽起来。 他命令一头兵螂，悄无声息地爬进洞口。 兵螂复眼中的景象，通过蜂巢矩阵，投射在维林的意识里。 节肢触碰地面传来阵阵颤动，空气中，硫磺的气味浓得呛鼻。 视线穿过黑暗，前方是大片大片的原血晶矿堆，反射著幽暗的红光。 它们堆积在洞窟中央，一座崎嶇的小山丘横亘在那里。 兵螂继续前进，爬上了山丘。 山丘背面，坡底处一个孔洞喷出灼热气流，火星四溅，將周围地面灼烧出一片焦黑。 兵螂的节肢在山丘的表面移动，维林通过它的触觉，察觉到一丝不对。 这岩石的质感，太过平滑，还带著某种......规律性的纹理？ 他命令兵螂停下，用前肢的利爪在地面上轻轻一划。 哗啦。 原血晶因兵螂的动作滚落，带动一小片晶石滑坡，露出了地面的本来面目。 下面不是岩石的灰白，而是更深泛著金属光泽的黑色。 心念微动，维林指挥兵螂绕过喷气口的方向，斜著向下探索。 待兵螂回望山丘，终於窥见了全貌。 这根本不是山丘。 而是一头盘踞沉睡的巨蟒。 用“一头”来形容它，似乎过於轻描淡写。 大片原血晶覆盖之下，隱约窥见这巨蟒的身形，它身躯如同一座黑色山脉，黑色的岩石状鳞甲覆盖全身，每一片都从根部翘起，尖锐狞。 脊背中线两侧，各有一列骨质的倒刺，自颈部一直豌向后，没入黑暗。 鳞甲的缝隙间，流淌著暗红色的光芒，那是被它吸入体內，高度浓缩的以太能量。 长满了倒刺鳞甲的头颅枕著在一块巨大的原血晶上，微闭著眼，每一次呼吸，鼻孔中都会喷出两股带著火星的气流，烧灼地面。 它似乎正在沉睡。 维林强行压制自己的情绪，將画面传给了其他人。 所有人都被这副景象震住了，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在这头沉睡的巨兽面前，他们渺小得如同蚁。 奥拉紧握战斧，手心渗出细密冷汗。 作为一名四级骑土，他能感知到那股力量的恐怖。 那是源自生命层级的差距。 巴雷特的情况更糟，他靠著岩壁，脸色苍白，独眼中满是惊骇。 凯尔则完全融入了阴影，气息收敛到极致，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探险队就这么僵持在原地，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做。 就在这时，那头巨兽枕在原血晶上的头颅，似乎是因为被打扰了美梦，轻轻地动了一下。 紧接著，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它的下頜，微微颤动。 然后，一根水缸粗细的蛇信冒出，飞快地扫动空气。 维林立刻让兵螂趴下不动，相比於这巨蟒庞大的身躯，兵螂的体型不一定会被它发现。 所有人都等待著巨蟒的反应，就像等待被宣判的犯人。 那蛇信又扫动了几下，最后捲起一滩原血晶送入口中，便再无声响。 就在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气的时候，维林发出了一条消息。 【我要过去看看。】 第164章 灰沼之主（第五更） 第164章 灰沼之主（第五更） 维林发出的消息先是让眾人一惊，而后纷纷表示反对。 【领主大人，您在说什么？】巴雷特的声音第一个响起，带著恳求，【请三思，您是领主，何必以身犯险？】 【父亲。】 清冷女声在维林脑中响起。 【您为何要亲自下去？莎拉的子嗣，可以成为您的眼睛与手足，为您探明一切未知。】 这是虫后莎拉的回应。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奥拉的怒吼紧隨其后。 他是见识过维林在灰沼巨鱷首领身前搏命，只为抵近看上一眼，所以他的发言更多是出於无奈的暴躁。 【下去？给它当餐后点心吗？】 维林对他们的反应早有预料。 危险吗？当然。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下去，可只有自己才能看清这条巨兽的所有信息。 並且，著这个冒险的决定，他连真正的理由都不能和眾人说明。 只能硬著头皮往下说。 【风险和收益是並存的。】 【我们对它一无所知，这才是最大的危险。只有我对生物的构造最清楚，我要下去近距离確认它的状態，寻找击败它的可能性。】 【击败？】奥拉觉得这简直是疯话，【大人，它一口气就能把我们吹成肉乾！】 【所以，才需要情报。】 维林一句话，就让巴雷特下一句的劝阻卡在喉咙里。 公共频道一时静了下来。 【我陪您去。】 另一个声音適时响起，是凯尔。 他自始至终没有参与爭论，此刻从阴影中显露身形，目光落在维林身上。 【如果您非要亲自下去的话，我陪您一起下去，我的脚步轻。】 维林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很好。】 【你们疯子，都是疯子！】奥拉感觉自己的鬍子都要气炸了。 【巴雷特，奥拉，你们留在原地。】 【监控全局，一旦发生意外，立刻撤退，这是命令。】 巴雷特张了张嘴，最终將所有劝阻的话咽了回去，化作嘆息。 【是，大人。】 维林不再多言，对凯尔示意，两人一前一后，顺著洞窟入口的斜坡，悄无声息地滑了下去。 凯尔的身形与黑暗融为一体，为维林探索前方道路，每一步都落在稳固的岩石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维林虽然没有这种技巧，但凯尔已探明了路径，再加上兵螂提供的实时地形反馈，让他也能做到落地无声。 相比接受兵螂的信息，亲自感受下，洞窟底部的空气更加燥热，硫磺与腥甜的气味更是浓郁得令人作呕。 两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碎晶，向那头巨兽潜行。 越是靠近，那庞然大物的压迫感越是具体。 他们能清晰地看到那黑岩鳞甲上复杂的纹路，能感受到它鼻孔中喷出气流所带来的灼热，甚至能听到它体內血液流淌时，发出如同地下暗河般的低沉轰鸣。 两人在一块巨大的钟乳石后停下，这里距离巨兽的头颅不过五十米。 凯尔握紧了腰间的短剑，手心冰凉。 他全身的肌肉都已绷紧，精神高度戒备，隨时准备应对最坏情况。 而维林，则紧盯著巨蟒。 他的意识穿过现实的阻碍，集中在那头巨兽身上。 【查看】 一行行数据，瀑布般在他的视网膜上浮现。 【名称：灰沼之主】 【等级：五级魔兽】 【血脉：熔火龙蟒（黄金阶）69%，炼金构造31%】 炼金构造？！这头巨蟒，不是自然诞生的產物！ 这是一头——人造怪物？！ 而且，这种手法.：：：：“灾星”？黑石之手？？ 他的视线继续下移，当所有信息阅览完毕，心中一片冰凉。 【能力：不灭之躯、硫磺吐息、熔岩鳞甲、高等火抗、高等魔抗...：：.】 【综合评价：炼金魔法构造影响的造物，拥有了近乎不死的可怕恢復力。其生命形態被外部力量强行扭曲，血脉之力与炼金构造体正在融合併缓慢改造躯体，距离彻底崩溃或普升六级为时不远】 信息量巨大。 但维林反而更感沉重。 近乎不死的恢復力、硫磺吐息、物魔双抗，简直就是攻守兼备的血牛.：：：： 一个即將晋升六级的、被怀有恶意地放置於此的生物兵器。 这种怪物怎么打？ 除非能一击毙命，否则任何消耗战都是自取灭亡。 更麻烦的是，想必对方也会在附近留下监视人员，自已別说能不能伤到这个魔兽，就是调集资源，对方也会第一时间发现。 时间紧迫，对方隨时会变成更要命的六级魔兽。 想到这里，维林强行压下翻腾思绪，两人採集了一些巨蟒身上的鳞片碎屑后。 一个念头，他和凯尔两人开始以比来时更谨慎数倍的姿態，向后潜行。 就在他们即將回到洞口，与巴雷特匯合之时。 【右侧有人！】 巴雷特短促的警报传来。 他死死盯著洞窟入口另一侧的阴影。 维林猛地转头。 只见那片深邃的阴影中，一道瘦削的身影无声如猫。 那身影显然也发现了维林等人，身体紧贴著岩壁，试图在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从另一侧绕开。 但巴雷特已经锁定了对方，那道身影无处遁形。 情急之下，那人似乎做出了决断，对方从怀中取出一个魔法道具，似乎想启动。 然而，对方低估了这片矿脉的特殊性。 就在道具被激活的瞬间一嗡一声极低沉的振动，以那人为中心，在洞窟的以太能量场中盪开一圈涟漪。 凡人或许无法察觉，但对於这片以太场的主人而言，这声共鸣，无异於在它耳边敲响了战鼓！ 糟了。 念头还未闪过。 洞穴中央，那房屋大小般的头颅，动了。 晶石滑落的脆响声中，两扇巨大的眼脸，缓缓掀开。 其下，是一对漠然、冰冷的赤红竖瞳巨吻开闔，两颗长枪般的尖牙显露出来。 粗壮的蛇信如血色闪电，高频扫动，一瞬间就锁定了维林一行人所在的方向。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维林的心沉入谷底。 他顾不上思考对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一在蜂巢矩阵向眾人发出紧急指令。 【撤退！】 第165章 崩塌（第一更） 第165章 崩塌（第一更） 命令下达的瞬间，他自己已经率先转身，向著来时的洞口衝去。 凯尔紧隨其后，身形化为一道虚影。 巴雷特拖著奥拉，短腿矮人还想回头看一眼，却被老兵一把拽走。 “走！” 他们身后，那座由巨蟒身躯和原血晶构成的“山丘”正在活过来。 无数原血晶从它躯体上滚落，发出密集的脆响，地面开始震动，头顶落下尘土和碎石。 莎拉无声地移动到维林侧后方，她半人半虫的身躯在这种崎嶇地形上展现出极强的適应力，六足交替，十分稳定。 她的眼睛倒映著后方逐渐亮起的赤红光芒，將信息过滤后投射进维林的意识。 一声低沉的喻鸣从后方传来，震得人胸口发闷。 【该死！那是什么人？！】 巴雷特在矩阵中低吼，眼里满是惊怒。 【別管了！走！】 队伍衝进之前穿过的狭窄岩缝，这里是逃生的必经之路。 然而，前方並非坦途，一堆巨大的落石堵住了去路，只留下一人宽的缝隙。 显然是刚才巨蟒甦醒的震动引发了新的塌方。 【我来劈开它！】 奥拉举起了战斧。 【不行！会塌！】维林立刻制止了他，脑中的战术地图瞬间给出了最优解，【左边二十米，有条更大的缝隙！快！】 眾人立刻转向，衝进那条更加幽暗曲折的通道。 这里空间狭窄，仅容两三人並行，头顶的岩壁压得很低。 身后，那头巨蟒的动静却越来越大，它似乎无法挤进这条小道，转而用蛮力开始衝撞岩壁。 轰！ 轰隆！ 整个隧道都在摇晃，碎石和灰尘落下。 【它在破墙！】巴雷特的声音有些绝望，【我们跑不掉了】 话音刚落，侧后方的岩壁猛地炸开一个大洞，烟尘瀰漫中，那房屋大小的头颅硬生生挤了进来，一双漠然的赤红竖瞳，锁定了队伍的末尾。 绝望的气息蒙上所有人的心头。 维林却没有被情绪主导心神。 【二十號兵螂，拖住它。】 队伍末尾的一头兵螂，接收到指令后，动作没有半分迟疑。 接到命令的那头兵螂，没有任何迟疑，转身面向那庞然大物，张开了自己的前肢利爪灰沼之主似乎对这只衝来的小虫子有些意外，但它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滯，巨吻张开，直接將那头三级兵螂吞了下去。 连咀嚼都没有。 眾人头皮发麻，这短暂的停顿，连一秒钟都未能爭取到。 维林看到对方的反应，心念再动。 又有两头兵螂脱离队伍，一左一右，冲向巨蟒。 这一次，灰沼之主似乎被激怒了。 它庞大的身躯向前一碾，直接將左边那头兵螂压成一滩肉泥。 同时，蛇信一卷，將右边那头也送入口中。 就在兵螂被吞下的瞬间，维林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翻滚！】 那头刚被吞下的兵螂，在巨蟒的食道中，用尽最后的力量，將自己锋利的节肢与口器疯狂地搅动、翻滚。 “吼—！” 一声痛苦与愤怒交织的咆哮，从灰沼之主口中爆发出来。 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扭动起来，头颅疯狂地撞击著洞壁，无数岩石崩落。 有用！ 巴雷特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奥拉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种自杀式的攻击竟然真的能奏效。 然而，他们的希望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也就在这时，维林看到巨蟒的喉咙深处，亮起了一种不祥的橙红色光芒，那里的温度在急剧升高。 【散开！快！】 维林发出警告。 眾人本能地向两侧岩壁扑倒。 下一秒，一道粘稠的的烈焰洪流，从巨蟒口中喷涌而出。 它擦著眾人刚才奔跑的路线，將整个通道的地面与顶棚都烧得一片通红。 空气被瞬间抽空，灼热的气浪几乎要將人的皮肤烤焦。 凯尔和巴雷特死死贴著岩壁，连大气都不敢出。 维林的战术地图上，被硫磺吐息灼烧过的隧道顶部，岩体结构变得极不稳定，无数代表著龟裂的线条在上面蔓延开来。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奥拉！】 【你的斧子！正上方，那个最大的钟乳石根部！就是被烧得最红的那块！】 奥拉没有丝毫犹豫。在这种生死关头，他选择相信领主的判断。 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抽出后腰的手斧，双脚在岩壁上一蹬，腰腹发力，身体在半空中拧成一张拉满的弓。 “给老子下去！” 伴隨著一声怒吼，那柄手斧飞出，旋转著，呼啸著，劈砍在那块被烧得通红的悬岩上。 咔喀一一声脆响。 隨即，是连绵不绝的断裂声。 被高温和重击破坏了结构的隧道顶部，再也无法支撑自身的重量。 大块大块的岩石开始剥落，最终引发了雪崩式的连锁反应。 灰沼之主也察觉到了危险，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试图后退。 但已经晚了。 数以万吨的岩石倾泻而下，瞬间將它庞大的身躯和后方的通路彻底掩埋。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持续了將近一分钟。 整个地下世界都在颤抖。 维林等人早已趁机逃出百米开外，他们趴在地上，莎拉更是趴在了维林身上，死死护住父亲的头部，任由碎石和尘土將他们覆盖。 当一切终于归於平静。 巴雷特第一个抬起头，他看著身后被彻底封死的通路，吐出一口带著血的唾沫。 【活下来了—】 眾人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劫后余生。 他们不敢停留，又相互扶著跑了不知多久，或许是一个小时，或许更久。 当肾上腺素退去，疲惫感涌来。 队伍的速慢了下来，眾人选择在一处相对宽的地下溶洞里停下。 巴雷特第一个靠著墙壁滑坐下去，胸膛剧烈起伏，像个破旧的风箱。 奥拉拄著不知何时捡回来的战斧，大口喘著粗气，他那精心编织的鬍子上沾满了灰尘，显得狼狐不堪。 凯尔的身影融入一旁的阴影里，调整著呼吸，警惕地观察著四周。 莎拉则安静地立在维林身旁，她身上坚硬的甲壳上布满了划痕，几丁质的外骨骼上还残留看被高温炙烤过的痕跡。 维林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主持蜂巢矩阵对他的脑力消耗颇大。 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指挥仅存的八头兵螂，从內而外地对周围环境进行检查。 一个个移动的光点，在维林脑海中的三维地图上散开，反馈著周围的地形与环境信息。 突然。 维林的精神一震。 在眾人的东北方向，大约三百米外的一处隱蔽石笋后面。 一个代人形光点，正静静地待在那里。 一动不动。 第166章 捕获（第二更） 第166章 捕获（第二更） 岩石的狭缝里，米婭蜷缩著，她还在为刚刚惊心动魄的一幕后怕。 赫克托那个混蛋，果然只会派给她这种九死一生的任务。 那头甦醒的怪物，比他描述的要可怕一百倍。 自己能逃出来，纯粹是运气好。 那群陌生人目標更大，吸引了怪物的全部注意，她才捡回一条小命。 腿上的伤口还在渗血，火辣辣地疼。 米婭心中算著时间，出任务前服下的炼金药剂，药效还能坚持三天。 三天后，那种深入灵魂的痛苦就又要来了。 一想到赫克托那张冷酷的脸，米婭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颤抖得更厉害。 但她没得选，只有赫克托能让她活下去。 她耗尽最后的力气，用一堆苔蘚和菌类植物小心地封住洞口。 最后，將自己的气息与这片阴暗角落融为一体。 这是她作为“残次品”，唯一值得称道的种族天赋。 疼痛和疲惫如同潮水，不断冲刷著她的神经。 米婭的意识在痛苦和睏倦中下沉，陷入半梦半醒的混沌。 先小睡一会..：：：.恢復体力....： 然后......儘快......復命......下一支药剂.... 就在她即將沉入黑暗的瞬间，一道和意识相连的警兆魔法突然炸响！ 危险！ 米婭心中骇然，惊嚇瞬间將睏倦清得一乾二净，全身寒毛炸起！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 念头还未转完，右侧的阴影里，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从中剥离。 没有声音，没有气息，甚至没有搅动一粒尘埃。 是之前那群人里，拿著匕首的那个！ 跑！ 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米婭爆发出全部的求生本能，身体如同一只野猫，猛地向左侧的空地扑去。 然而，她跃起的瞬间“咻！” 尖锐的破空声擦著她的耳廓掠过。 一支弩箭“础”地钉在她前方三步的树干上，箭尾嗡嗡震颤，穿透了她的裙角。 巨大的力道將她凌空拽下，狠狠摔在地上。 米婭惊恐回头，只见远处一块岩石上，一个独眼男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弩弓，那只眼中满是猎人看待猎物的凶光。 退路没了。 “吼！” 震耳的咆哮自身后炸响。 一个比熊更壮硕、满脸髯的矮个子男人撞开她身前的蕨丛，肩上扛著一柄巨大的战斧。 “小崽子，还想往哪跑？” 米婭彻底僵住。 前有弩箭，后有战士，侧面还有刺客。 不，不止如此。 咔噠，咔噠——.—· 让人不禁泛起鸡皮疙瘩的声音从四周传来。 一头，两头，三头”一群黑色大甲虫钻出阴影，狞的节肢稳稳站立，甲壳倒刺泛著寒光，將她围在中心。 一个陷阱。 一个为她量身定做的陷阱。 他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攻击、封堵、合围所有人的动作行云流水，配合无间，仿佛是同一个意志在操控。 她瘫软在地，连尖叫的力气都没了。 那个存在感淡薄如影的男人走近，蹲下。 利落地卸掉她袖中藏著的毒针，然后再牢牢捆绑。 动作很轻，绳结却异常专业。 米婭能感觉到，只要自己稍一挣扎，绳索就会勒进肉里。 他像提起一只小猫般，毫不费力地將她提溜起来，带到营地中央。 然后，米婭看到了这支队伍里最后一个男人。 那个自始至终站在原地，一步未动的男人。 他看起来很年轻，穿著烧焦破烂的皮甲，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 周围所有人一一凶悍的战土、冷酷的刺客、还有那些怪物般的甲虫，都以他为中心。 她被丟在领头人面前的地上。 摔得很痛，但米婭不敢哭，只能死死抱著膝盖缩成一团，用那双紫色眼睛，惊恐地望向他。 那人俯下身，目光落在她身上。 剎那间，米婭感觉自已像一件被剥光了所有包装的货物，从身体到灵魂，所有的秘密与偽装，都在他的注视下被撕开，无所遁形。 维林看著面前瑟瑟发抖的“战利品”，脑海中的信息飞速刷新。 【米婭】 【等级：三级法师】 【血脉：始源欲焰44%，緋红触摸21%，驳杂血脉35%】 【能力：阴影潜行，诱惑人心（残缺），情感汲取（残缺），形体变化（残缺）】 【综合评价：因血脉混杂，导致天生残疾的魅魔，无法有效转化分泌激素、吸收情感能量。体內存在特殊炼金药剂，能够暂时性补充魅魔所需能量，但长期服用已经对身体造成了损伤，可尝试血脉优化。】 【优化方案：......】 魅魔？ 还是一个有先天缺陷的魅魔？ 而且，怎么又是特殊炼金药剂！ 毋庸置疑，这个人就是黑石之手商会派来的，但魅魔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黑石之手商会背后到底是什么背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能够影响血脉的炼金造物？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很多事情看来都要从这个“舌头”里挖出来了。 维林低头，正对上少女惊恐的眼晴。 很美的眼晴，里面却只有野兽般的敌意和恐惧，一丝半点魅惑也无。 比起魅魔，维林觉得她更像一个瘦巴巴的小女孩。 “大人，这——”奥拉上前，看著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傢伙，粗獷的脸上难得地流露出一丝不忍，“她就是——-惊动那大傢伙的？不像啊，就是个普通丫头。” “普通的丫头，能在那种地方活下来？”巴雷特靠过来，独眼审视著米婭，“还躲过我们所有人的感知？要不是大人提醒，她早就溜了。” 凯尔冷冷开口：“她的潜行是天赋能力，我的血脉感知也只能察觉到一丝异常。但若非大人指明了精確方位，我不可能锁定她。” 维林的视线从米婭身上移开，投向来时的方向。 他现在没时间审问这个小东西。 他只知道，赫克托的探子失联了。 以黑石之手以往的秉性来看，必定会採取后续行动，清除一切障碍。 首当其衝的就是他，维林·克莱因。 “捆结实，带上。”维林下令。 “休整两个小时，隨后返回新生镇。” 等回去，还有很多“实验”等著他去做。 第167章 审讯（第三更） 第167章 审讯（第三更） 湖边的风带著水腥气，吹动里奥的学徒袍。 他第五次从帐篷里走出来，望向那片水面。 五天了。 领主大人已经下去了整整五天。 他知道地下世界很大，可五天时间，是不是也有点太久了？ 维林大人是他见识过的最开明、最睿智的贵族。 比起一位领主，他更像一位善待学生的魔法导师。 他不敢去想那些坏的可能。 只能默默蹲守在湖边，等待隨时可能接收到的讯息。 突然，一个念头毫无徵兆地在他脑中响起。 【里奥，能听见吗？】 是领主大人！ 里奥猛地站起，激动让血液衝上大脑，但他立刻压下情绪，集中精神回应。 【能，大人！您——·】 【准备接应。叫上炼金术士和担架，我们需要休整。】 【是！】 里奥转身，向著最近的巡逻卫队狂奔而去。 十分钟后，平静的湖面中心冒出一圈圈涟漪。 维林第一个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水珠。 紧接看，凯尔、巴雷特、奥拉、莎拉相继冒头，他们相互扶看游向岸边，动作间透著疲惫。 奥拉单手提著一个湿透了的“包裹”，那个魅魔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里奥早已带著人等在岸边。 卫兵们看到领主一行人狼狐的模样，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 维林对眾人頜首示意，进而向领主府的方向走去，一边將后颈的【蜂巢终端】卸下交给莎拉，一边安排任务。 “凯尔，辛苦你，休息一下后，带几个好手回到地下洞窟，儘量探索和检测那只魔兽的行动，有异常立刻回报。” “是，大人。” 奥拉吐出一口湖水，抹了一把脸上的灰，瓮声瓮气地问：“大人，我们这是—-在防谁？” “防那条大傢伙背后的人。” 维林脚步不停。 “米婭失联，对方很快就会知道，他们会来。” 会议室里，新生镇的核心成员悉数到场。 除了探险队成员，还有里奥和闻讯赶来的首席炼金术土，瓦勒里乌斯。 维林先是向没有亲身经歷的二人简要介绍了一番。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们带回来一个『舌头”，但撬开她的嘴，需要一点手段。 ，“审讯吗？交给我。”巴雷特目露凶光，“我保证，不出半天，她会把她知道的都吐出来。” 维林摇了摇头。“不行。她身体很虚弱，刑讯很可能让她直接死掉。” 他转向瓦勒里乌斯，“大师，有没有能够作用於魅魔的“吐真』类药剂？” 后者一愣，隨即皱起了眉头，“魅魔？这个种族对任何作用於精神和幻觉的药剂，都有极强的天生抗性。常规的吐真剂对她们只是饮料。想要撬开她的嘴，需要用到几种非常规的材料” 维林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用你最好的材料，调配一瓶你认为最有效的。” 维林又看向里奥。 “带回来的蛇鳞，你去测试它的物理抗性和能量抗性，我需要详细数据。” “至於你们，”维林的目光扫过巴雷特和奥拉，“我们不能只等著敌人上门，灰沼领是我们的地盘，从现在起进入警戒状態，所有休假的守备队员全部召回。” “全面封锁雾泉谷，除非有领主府的手书，否则不得进入。” “至於新生镇，警戒范围向外辐射五公里，布置陷阱和明暗哨。注意，外松內紧，通知所有领主府的大小官员，警惕这几天身边的陌生人和反常事情，有不对劲的情况要马上上报。” “明白！” 研究院的地下三层，一间由实验室改造的临时囚室里，空气微凉。 米婭被绑在一张坚固的木椅上，她身上那些苔蘚和泥土已经被清理乾净，露出破烂的衣物和苍白的皮肤。 她蜷缩著身体，一阵痉挛袭来，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痛苦在骨髓深处发作，像无数只小虫在啃噬，这是炼金药剂的戒断反应。 维林独自走了进来，手上拿著一瓶冒著微光的淡蓝药剂。 他將药剂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拉过另一张椅子，在米婭面前坐下。 米婭咬看嘴唇，不发一言，只是用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瞪看他。 维林没有开口，只是好奇地看著她，看著她额头渗出冷汗，看著她身体的不受控制地抽搐。 这种症状，怎么看都像是......戒断反应？ 维林再联想到系统信息，明白留给自己调查的时间不会很多。 他想了想，决定直接进入正题。 “赫克托的药剂，生效时间是不是越来越短了？” 米婭的身体猛地一僵，眼晴里惊骇一闪而过。 他怎么会知道？！ “我这里有另一种方案，”维林继续说，“一个根除你血脉缺陷的方案。告诉我赫克托的一切，你可以换取活下去的机会。一个真正意义上，属於你自己的机会。” 米婭剧烈地喘息，心中萌生一丝希望，听起来不错？ 但隨即，又苦笑一声，她已经尝试过许多次“真正修復”的药剂了，但只有赫克托能让她好受一些。 “又一个—又一个说能“修復”我的人。”她默认了“缺陷”和“药剂”两件事的真实性，但態度並没有软化。 反而盯著维林，声音颤抖却带著一股狠劲，“你们的许诺一文不值！赫克托的药是毒，但它能让我活到明天。你的呢？你的话能让我现在不痛吗？” “我什么都不会说。”她把头埋下去，拒绝再与他对视。 正常沟通失败。 维林看著她，心中的耐心消磨殆尽。 他站起身，拿起桌上那瓶药剂。 “你你要干什么？”米婭眼中露出恐惧。 维林捏住米婭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 女孩拼命挣扎，但她的力气一直很差，根本挣脱不开。 她不敢置信，自己身上还有很多秘密，对方怎么可能就这么干脆地杀死自己？！ 原本她还想试图通过拖延，等到赫克托的人来营救自己，可对方怎么这么干脆？ 她还试图挽回对方的决定，刚想说些什么，冰凉的液体就顺著她的喉咙滑下。 那液体带看金属的腥气和刺骨的凉意，所过之处，留下灼烧的感觉。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如此想著，眼角滑过一道泪痕，等待著痛苦或者死亡降临。 第168章 药起作用了（第四更） 第168章 药起作用了（第四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维林盯著被绑在木椅上的米婭，没有出声。 预想中对抗药物的精神衝击没有发生，被审问者也没有陷入胡言乱语的幻觉。 什么都没有。 按瓦勒里乌斯大师说的，这个药剂他足足用了价值一百金阳的材料。 足以让一头巨魔陷入梦境，再强大的精神抗性也该有所反应，起码抵抗的意志会下降很多，怎么对方毫无影响呢？ 维林皱起眉头，他凑近观察米婭的脸。 那是一张小巧的脸，下巴瘦削，衬得那双紫色眼晴格外巨大。 额头上，两个小小的凸起，刺破了皮肤，那是还未完全发育的魅魔之角。 几缕散乱的髮丝贴在上面，显出几分脆弱，让人有些想要保护的欲望，倒有几分种族天赋的底子。 但渐渐，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缓缓舒展开来。 痉挛的身体逐渐放鬆，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 甚至她苍白的脸颊上竟然浮现一抹红晕！ 这个表情—与其说是被药物控制，更像是满足？ 米婭自己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那股火辣的灼烧感很快变为暖流，从喉咙一路向下，浸润乾涸的血管，流遍全身每个臟器。 那股纠缠了她不知多少年的飢饿感，竟然有所缓解！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饱足”的寧静。 比起赫克托的药剂，前者像烈酒，能暂时麻痹寒冷，但酒醒之后是更深的空虚与刺痛而眼前这个—它不是酒，是食物，虽然补充的速度更慢，但更柔和。 她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紫色的眸子里，原先的敌意已经被震惊和感激的情绪取代。 维林看著她的反应，再回想瓦勒里乌斯对魅魔生理构造的推测，以及那张昂贵的材料清单。 一个荒谬的结论在他脑中成型。 这药剂阴差阳错的从吐真剂变成了先天疾病的解药？！ 他了整整一百金阳，给她缓了口气？ 维林心头闪过一丝恼火，但隨即被一种更强烈的念头覆盖。 他评估著眼前状况。失败的审讯，意外的药效，以及”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实验品。 她不知道这是一场意外。 她只会认为，自己拥有解决她痛苦的能力。 原本维林也想过直接告诉对方可以改良她的先天残缺，但空口无凭，谁也不会相信。 並且如果直接改造，维林也有白白付出的可能。 眼前这个情况，虽然是误打误撞，但达成的效果却比原本吐真剂要来的更好！ “您-真的能製作出效果更好的药剂？”米婭的声音颤抖，带著一丝不敢確信的期待。 “现在，你觉得我的话有几分可信？”维林收敛表情，顺著女孩的误解向下布局，“我確实可以根除你血脉中的缺陷。” 这句话，比刚刚的任何威胁都更具威力。 米婭开始本能地不信，过往无数次被欺骗的经歷让她对任何许诺都抱有戒心。 但身体里那股前所未有的暖意是真实的，痛苦的消退也是真实的。 此刻，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眼前这个男人，或许真的握著她唯一的活路。 她与赫克托之间本就不存在忠诚，只是纯粹的利用。 更何况，她落到这步田地，也是拜赫克托那个该死的任务所赐。 她下定决心，开口道：“您—想知道什么？”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一关於你，关於那条巨蟒。” “好——我说。” “我——-我是黑石之手商会『阴影”部队的密探，代號『紫猫”。那头怪物，我们內部称呼为『灰沼之主”，它何时诞生、如何变成现在的形態，我不清楚。我今年才接手这个任务。” “你的任务是什么？” “定期潜入地底，投放特製的炼金药剂，观察它的状態，记录数据。赫克托从不让我们接触核心情报。他只提过，时机成熟，灰沼之主会是他最强的武器。” “黑石之手在附近还有多少人？据点在哪？” “这我不清楚，我执行完任务就会返回石桥城，路上会在一个隱秘地点领取维持我生命的药剂。至於这附近的事情，我无权过问。” “那灰沼之主的能力与弱点，你了解多少？” 米婭的话音停顿，她下意识地避开了维林的注视。“我只了解一部分。” 她鼓起勇气，“只有您真正解决我的问题，我才会把那部分情报说出来。” 维林看著她，知道她没有说谎。 “可以。”他乾脆地点头，“给我三天时间。我会为你准备一场血脉层面的手术。” 接著他就转身走出囚室，马上找到了正在研究灰沼之主鳞片的瓦勒里乌斯。 “我需要这份材料清单上的东西，越快越好。” 后者接过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龙血晶？活化珊瑚？还有银月雪貂的腺体？维林，这些东西咱们没有储备有些极其昂贵，有些根本没有常规用途，你要它们做什么？” “和魅魔的一笔交易罢了。” 维林不再解释，走向自己的书房。 他需要给卡洛琳写信，让她动用商会的力量，不计代价把这些材料送到新生镇。 並且，邀请她前来开会，灰沼之主关係到领地的存亡，他必须集结所有可用力量。 与此同时。 在距离雾泉谷数十里外，一处被密林掩盖的营地里。 一名身穿黑色皮甲，面容沧桑的中年男人，正盯著面前桌子上一排水晶球。 其中一个水晶球上，光芒越发暗淡，隨时可能熄灭。 “尤利老大，”一名下属匆匆走进来，单膝跪地，“黑水营地—-也失联了。我们派去的人，没能传回任何消息。” 男人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米婭也出事了。” “灰沼领那边，出了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变数。米婭知道『灰沼之主』的部分计划，决不能让她落到別人手里。” “您的意思是？” “准备『清理”小队。”尤利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新生镇那个小小的標记上。 “传我的命令。找到她。如果不能带回来—.”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森然。 “就扰乱灰沼领，趁乱灭口。” “就让她和那个灰沼领，一起烧成灰。” ？ 第169章 莱恩的日记（第五更） 第169章 莱恩的日记（第五更） 莱恩坐在“十户楼”的门廊下，翻开一本硬皮笔记本。 他用积攒下来的半个月津贴，从镇上的绩点兑换处换来这件“奢侈品”。 纸张粗糙，墨水瓶的瓶口还有些残缺。 他拧开墨水瓶，小心地蘸著墨水，在日记上写下今天的日期。 字跡歪斜，墨水时深时浅，但他很用力。 【永辉歷，一三七四年，十月三日。晴天。】 【歇班，不用去领猪府搬木板。我看见巴顿早上去了新垦地，他是副队长，是个跟熊一样壮的混蛋。】 他重新看了一遍，把“猪”字涂黑，在旁边重重画了个圈。 【镇上气氛不对头，巴雷特大人把歇班的人都叫了回去，他们扛木头和食物进了沼泽。镇子外的塔楼，站岗的人变多了，黑天白天都有人。】 莱恩写到这里，停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他抬头望向不远处的空地。 一群半大的孩子正在识字班老师，扯著嗓子朗读字母表。 洪亮稚嫩的声音衝散了镇里那点紧绷的气氛。 他咧开嘴，笔尖又落回纸上。 【我是第一批识字班毕业的，算好的学生。图莫，那个能干的混蛋，结业那天被推上去讲话。】 【他脸涨得可红了，一直在抓脑袋，憋了半天吼出来一句：『跟领主大人有饭吃有房住，还能认字，谁不干谁是傻子！』】 【下面人笑，学生笑，老师笑，我也笑了。】 【我想起刚来这里，我和沃克村长都觉得大人是个骗子。】 【现在，我看到有新房子，看到水渠，看到粮食，看到娃儿们读书。】 【我们才是那个大傻...：：.】 写著写著，最后一个词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该如何写，他咬著笔头犯了难。 正发愁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 莱恩抬起头，看到三个人从路口走了过来。 他们穿著和镇上普通“打工的”差不多的粗布衣服，但莱恩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是长相陌生一一镇上天天有新人，他不认得几张脸很正常。 是他们走路的姿势。 新生镇的居民，无论是原来的老镇民，还是后来投奔的流民，走路脚下都带著分量，身上都带著一股劲。 他们的步伐或许疲惫，但总是很稳健，眼神里有光。 但这三个人不一样，脚步很轻，几乎没声音。 他们的眼晴不看路，也不看两边的店铺，总往屋顶和巷子深处瞟。 三个人走在一起，又都隔开一步的距离，手总在腰间晃。 这不像是来討生活的村民，更像是——在寻找猎物的狼。 莱恩心口猛地一跳。 他记起沃克专员几天前开会讲的话：“任何不对劲的事，不管多小，都要上报。” 他垂下眼脸，用余光锁定那三人。 等他们走远，拐过街角，莱恩才慢吞吞收好本子和墨水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装作要去公共水並打水的样子，朝他们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那三人没有走向领主府，也没有去工匠区，反而在新建的居民区里兜起了圈子。 莱恩的心跳加快。 他利用熟悉的街道，拐进一条条狭窄后巷，藉助晾晒的衣物和堆叠的木料作掩护。 有一次，为首那人毫无徵兆地停步转身，自光锐利地扫向后方。 莱恩的身体嚇得僵住，整个人贴在墙角阴影里，连呼吸都停了。 直到那人转回头继续前进，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这伙人非常警觉。 最终，那三人走进了镇上唯一的小酒馆。 莱恩確认他们进去后，没有片刻停留，猫著腰转身，沿著熟悉的近路朝领主府狂奔。 领主府，书房。 维林正捏著眉心，面前摊著一份“沼泽积水排海方案”。 这份报告是里奥写的，上面全是他看不太懂的复杂魔法符文和炼金公式。 一旁，老沃克正抱著胳膊，站得笔直，眼神紧盯维林，活像个监工。 “领主大人，这几份文件您已经放了半个月了。春耕的种子分配方案，还有北边採石场的劳工酬薪標准，再不批下来，下面的人就要没法干活了。』 “知道了，知道了。” 维林头疼地挥挥手，把那份天书般的报告推开，拿起种子分配文件。 他对这些琐碎的政务，確实缺少研究课题时的热情。 即、即。 书房门被敲响。 巴雷特推门进来。 他先是对维林敬礼，然后才做匯报。 “大人，有情况。” “讲。” “镇里七个镇民，三个守备队员，还有一个农业技术员，通过不同路子上报，发现两伙可疑的人，一共六个。” 巴雷特那只独眼里闪著光，嘴角咧开，像是抓到了孤狼的猎手。 “他们三人一组，一半个钟头前进的镇子，不是佣兵，手法很乾净。暂时没靠近领主府和研究院，专在居民区和酒馆打转，像在摸情况。” 维林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么快就被揪出来了，而且举报者不光是他的官员，更多来自普通镇民。 敌人完全按照他预设的剧本在行动，这並不让他意外。 出乎意料的是新生镇的镇民们，这次交出了一份让他惊喜的答卷。 抓住几个探子是小事，但背后的意义却不同。 这证明了新生镇的凝聚力，证明了他一手建立起来的这套社会体系，正在良性运转。 每一个镇民，都基於自身的利益，开始主动维护这套体系。 “干得不错。”维林点头，“让人把这些举报的人都记下来，记功，还要发绩点，但要注意，標准要统一。” “是。”巴雷特应声，“那这六条鱼，要现在就收网吗？” 维林向后靠进椅背，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不快不慢。 他眼中那点烦躁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兴致。 “不。” 他摇了摇头。 “我们的客人远道而来，总要让他们看个清楚，玩个尽兴。” 维林注视著巴雷特，下达一道让后者意外的命令。 “传令，让盯著的人都撤远些，別惊动他们。” “他们想看什么，就让他们看。” “他们想听什么，就让他们听。” 维林嘴角翘起。 “让他们—.尽情表演。”” 第170章 这怎么渗透？！（第一更） 第170章 这怎么渗透？！（第一更） “猫眼”推开酒馆那扇吱嘎作响的木门。 一股劣质麦酒、汗水和奇异的土豆焦香扑面而来。 他习以为常，就像回到了家一样。作为黑石之手“清理”小队的队长，他早已习惯了在各种藏污纳垢的地方执行任务。 身后两名队员，一高一矮，跟著他悄无声息跟了进来。 两人各自占据了靠近门口和窗边的位置，动作和站位看似隨意，但都是千锤百炼后的老辣身法，既能观察全局，还可以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酒馆里很热闹，但这种热闹却让猫眼感到怪异。 按照经验，这种开拓领地的酒馆，本该是龙蛇混杂、怨气衝天的地方。酒鬼们会咒骂该死的贵族、抱怨繁重的劳役、吹嘘自己不著边际的冒险，或者为了几枚铜叶大打出手。 这里是谣言和反抗最好的温床，一点火星就能点燃整座领地。 可这里不是。 十几张粗糙木桌旁坐满了刚下工的镇民，他们身穿沾满泥土的粗布衣，脸上掛著疲惫，眼神里却没有猫眼预想中的麻木和怨恨。 “..-所以说，甜菜的行距再缩短半个指节，根本不抢肥，但一亩却能多收入一成。 明天我就去试种半亩，我可提前说好了...：.：”一个满脸胡茬的壮汉，正对著同桌的人比比划划，唾沫横飞。 “五人队去沼泽清剿还缺个斥候，每天保底三个绩点，有草药和野菜另算，谁来？”角落里一个瘦高个在高声喊著。 “你们听说了吗？领主府的『强基计划”第一批名单就快公布了！我这两个月攒了三百多绩点，不知道够不够资格。” “绩点”、“收益”、“狩猎”、“计划”———· 这些词汇在酒馆里此起彼伏，人们討论得热火朝天。 猫眼听了半天，没听到一句抱怨领主的话。 他感觉自己走进的不是酒馆，而是一个兼具吃饭喝酒功能的交易所。 他压下疑虑，递了个眼色。 高个子队员会意，走到吧檯，用两枚擦得亮的银月敲了敲桌面。 “老板，来三杯最好的麦酒。另外，打听个事儿。” 安娜正著指头算著什么，警了一眼高个，见是银月，暗道晦气，眼皮都没抬，指了指墙角一块用木炭涂写的告示牌。 “酒自己倒，钱放罐子里。打听事出门右转去公会大厅，別在这儿耽误我算帐。” 高个子队员的笑容僵在脸上。 尤利没理会手下的窘迫，目光锁定了一个目標。 那是一个缩在角落里的男人，衣衫槛楼，头髮乱得像鸟窝，正小口地抿著一杯麦酒，看起来穷困潦倒，是收买情报的绝佳对象。 猫眼走过去，將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朋友，想赚点外快吗？” 那个男人抬起头，眼珠子在钱袋和猫眼脸上转了两圈。 他嘴角咧开，露出一口黄牙，笑得肩膀都在发抖。 哗啦一一！ 男人猛地一巴掌，將那个钱袋扫落在地。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彻全场，十几枚银月叮叮噹噹地滚了一地，整个酒馆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於此。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意外，猫眼的心臟差点跳出嗓子眼。 “外乡人，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落魄男人站起身，指著猫眼的鼻子，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一种奇怪的优越感。 “想用你那几个臭钱来收买我？我他妈绩点都快够换公民证明了！” 他根本不给猫眼反应的机会，猛地冲向酒馆门口，一边跑一边扯开嗓子喊叫。 “卫兵！卫兵！这里有人用钱幣收买情报！快来人啊！这五十绩点是我的了！” “轰”的一声，整个酒馆炸开了锅。 周围的镇民纷纷看向猫眼，眼神蠢蠢欲动。 猫眼脸色铁青。 “走！” 他来不及去捡地上的钱袋，抽出匕首嚇退眾人，带著手下狼狐地衝出了酒馆。 与此同时，另外三名特工的渗透行动也同样处处碰壁。 代號“毒蛇”的特工最擅长散播恐慌，他找到一群正在水井边浣洗衣物的妇女，装作忧心的样子。 “几位大姐，我跟你们说个秘密，你们可千万別外传。” 他压低声音，“我有个兄弟在领主府底下做事情，他说这雾泉谷下面，好像压著一头甦醒的恶龙，地面很快就要不稳当了！” 他等著看到妇人们惊慌失措的表情。 然而，妇人们停下手里的活，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著他。 其中一个身材最魁梧的大妈，甚至还走过来，用她那蒲扇般的大手摸了摸“毒蛇”的额头。 “小伙子，你这是前几天发的沼泽热还没退烧，开始说胡话了？” “是啊是啊，”另一个妇人接口道，“咱们这房子，都是维林大人用石肤软藤从地里直接长出来的，地基扎根下去几十米深，比一般大树还稳当，怎么可能震塌？” “你要是病了，就赶紧去镇里的公会医疗室看看。现在用绩点看病还能打九折呢！可別拖著，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毒蛇”张著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房子......还能种出来？ 另一边，代號“幽灵”的特工，试图潜入工匠区，破坏设施。 可他刚一靠近，就被两名守卫拦了下来。 “站住！干什么的？” “我—我是来找活乾的。”” “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身份证？那是什么？” 守卫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他，手中的长矛向前一递。“现在外村务工的只能去干镇外的农活，没有身份证，不能进入工坊区，这是规矩。” “幽灵”只好地退了回去，又偷偷在工坊区外围转了一圈，发现所有入口，都有专人看守。 他甚至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夜幕降临。 六名精疲力竭的特工，在镇子外一间废弃的伐木工小屋里碰头。 屋子里气氛沉闷。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毒蛇”第一个忍不住，低声咒骂，一拳砸在土墙上，一层浮灰落下。 “这里的人——他们都被洗脑了。” “幽灵”的声音乾涩，“他们不信任何东西，只信那个狗屁绩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领主府都忠实走狗！” 猫眼的脸在油灯下看不清表情。 他从业十几年，渗透过戒备森严的贵族城堡，也在自由城邦煽动过暴乱，但从未像今天这样无力。 引以为傲的渗透技巧、煽动话术、金钱攻势，在这个偏僻的开拓领，掀不起半点浪，就像一拳打在上，使不上力。 这还是开拓小镇么？全民皆兵的军事要塞恐怕也就这样了吧？ “常规手段已经失效了。” 猫眼做出决断，“目標『紫猫”知道一部分『灰沼之主』的事情，绝不能让她开口。 准备执行备用计划。” “队长的意思是强攻？” “对。”猫眼眼中闪过狠厉，“今晚就行动。找到她，带不走就杀了她。再放一把火，把这个鬼地方搅个天翻地覆！” 他们开始检查武器，规划路线，身上再次散发出职业杀手的气息。 只是无人注意到，头顶的屋樑上，一片阴影轻轻蠕动了一下，仿佛只是微风吹过。 小兰的身体与黑暗融为一体，將他们的计划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第171章 魅魔天性（第二更） 第171章 魅魔天性（第二更） 一支金帆商会的骑队劈开雾气，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进入了新生镇。 马蹄踏在领主府前的石板路上，卡洛琳利落地翻身下马。 黑色的骑装紧贴腰身，勾勒出一段惹眼的曲线，长裤下，双腿笔直，高筒皮靴踩上石板，踢踏作响。 夜风吹过，她隨意拂开汗湿的鬢髮，英武非凡。 维林早已等在门口。 “材料都带来了？”他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客套。 卡洛琳扬了扬下巴，眼神里带著不满。 “维林，你就不能问问我怎么样？” “我马不停蹄地跑过来，连马车都没带，你就只关心你的材料？” “你最好给我一个值得的理由。”卡洛琳向前一步，逼近维林，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拍在他的胸前，“为了凑齐名单上那些连王室炼金工坊都未必有库存的鬼东西，我几乎动用了整个商会的关係网。你知道那帐单有多长吗？” “一个巨龙宝藏级別的財富，这个理由够吗？” 卡洛琳胸口起伏，最终只是冷哼一声，侧身走入府邸。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她最討厌维林这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偏偏自己又总是拿他没办法。 研究院的地下三层，实验室內。 米婭老实地坐在椅子上。 她看到维林带著金髮女人和一个鬍子白的老头走了进来，眼中充满期待。 “这就是你了八百多金阳，要救的『舌头』？”卡洛琳抱著胳膊，上下打量米婭，“这也叫魅魔？看起来像个发育不良的野丫头。” “外表有时候会骗人。” 维林將材料放到实验台上，触手可及之处，整齐地摆放著一整套由高等惰性水晶打造的实验器材。 龙血晶被研磨成緋红的粉末。 活化珊瑚在溶液中发出微光，缓缓溶解。 瓦勒里乌斯大师在一旁打著下手，神情专注，能一次性处理这么多稀有材料，对他而言是宝贵的炼金经验。 “那是什么？”卡洛琳的视线落在一个拳头大小的肉色器官上。 “银月雪貂的腺体。”维林头也不抬地回答。 “我听说过，是一种四级魔兽。”卡洛琳的好奇心被勾起，“但这东西有什么用？” “它能分泌一种特殊的激素，让雌性雪貂在发情期，战斗力临时提升一个等级，用以压制雄性，然后—”维林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卡洛琳先是愣住，隨即反应过来，一抹红晕爬上脸颊，她朝旁边2了一口。 “下流。” 维林没有理会她的评价，他並不觉得陈述动物的生態习性有什么伦理道德问题，不一会，他將调配好的药剂，小心注入那个腺体之中。 整个腺体猛地一缩，隨即开始有节奏地搏动，表面浮现出魔力纹路。 “好了。”维林拿起那个仍在搏动的腺体，走到米婭面前。“张嘴，把它吞下去。” 米婭的瞳孔微缩，犹豫地看著那个还在蠕动的东西，头摇得像拨浪鼓。 “別浪费时间，一会药效就过了。” 维林见米婭还在犹豫，失去耐心，索性捏开米婭的下巴，不顾挣扎，將整个腺体塞了进去。 腺体滑入喉咙。 米婭发出一阵乾呕，身体弓起。 但很快，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迅速扩散到全身。 乾涸的河床被大雨浸润。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在欢呼。 那股纠缠了她几十年的、源自血脉深处的飢饿与痛苦，冰雪般消融。 “嚼..” 米婭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大量的白色气体从她体表蒸腾而出，整个实验室都瀰漫著一股奇特的馨香。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被各种感官衝击攻陷了，意识开始恍惚，身体无意识地痉挛，一股股细微的电流从脚底向上蔓延，掠过每一寸皮肤，最终匯入大脑。 “啊一” 一声高亢的呻吟从烟雾中传出，她蜷缩的身体舒展开来，骨骼啪作响，皮肤变得紧致光洁，银色的长髮无风自动。 原本瘦弱乾的身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丰、火热。 蒸汽渐薄。 一个身材高挑，蜂腰硕臀的人影清晰起来。 三人先是看到了一双绽放著魔力光华的紫色眼眸和两只小巧精致的恶魔之角。 银白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她胸前被两座硕大的礁石改变了流向。 身后，一条黑色的心形尾巴，正不安分地左右甩动。 米婭彻底解放了。 她感受著体內的充盈，感受著灵魂的饱足，激动得热泪盈眶。 看向维林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崇拜，以及一种她说不上来的情感。 “主人———.”她下意识地吐出这个词，“谢谢您——.” 声音娇媚，带著一丝颤抖，在莫名意志的驱使下，她迈开脚步走向维林。 原本儿童尺寸的衣服被火辣身材撑得紧绷，隨著她的动作，纤维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维林顾不上魅魔的异状，打开了系统。 【米婭】 【等级：三级法师】 【血脉：始源欲焰（黄金阶）57%，驳杂血脉43%】 【能力：阴影潜行，诱惑人心（暂时），形体变化（暂时），物质转化】 【综合评价：该个体因植入或吸收了某一特殊器官，现可通过大量进食，將食物转化为维持生命所必需的各类激素。然而，该转化途径效率低下，获得的能量仅能满足其最基础的生存需求。若想发挥全部能力，仍需依赖特製魔药进行额外补充。】 【製备方案：......】 然后，在卡洛琳和瓦勒里乌斯震惊的注视下，她紧紧抱住了维林。 惊人的柔软和弹性紧贴上来，维林的眉心瞬间皱起，对方这种冒失的行为让他不悦。 这还没完。 在新生魅魔本能的驱使下，米婭仰起那张媚意天成的脸，闭上眼睛，笨拙地朝维林的嘴唇凑了过去。 维林被嚇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推开她。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魅魔！给我鬆手！” 一声暴喝，卡洛琳炸毛了。 她一个箭步衝上来，揪住米婭的双角，拼命把她从维林身上扯了下来。 “哎哟！疼疼疼！”米婭被拽得泪眼汪汪。 “你还知道疼？”卡洛琳气得浑身发抖，指著她的鼻子骂道，“用我的钱给你治好了病，就想著爬男人的床？你的脑子里除了这些骯脏事，还有別的吗？” 米婭被骂得一愣一愣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撑破的衣服，春光乍泄，脸颊顿时红透。 虽然她骨子里流淌著魅魔的天性，但几十年的痛苦经歷让她根本没有实践的机会，此刻被卡洛琳当眾点破，羞耻感瞬间压倒了本能。 但她嘴上却不肯认输，挺了挺傲人的胸脯，强作镇定地说。 “我———我感谢我的主人，关你什么事？你又是谁，管得这么宽！” “我是谁？”卡洛琳被气笑了，她一把將米婭推开，自己站到维林身边，宣示主权。 “我是他的合伙人！你吃的药，的钱，都是我的！现在你还想动我的人？门都没有！” 维林看著眼前这荒诞的一幕，一个头两个大。 他揉了揉眉心，刚想开口制止这场闹剧。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大门被轻轻敲响。 一名卫兵隔著门，匯报导：“领主大人，老鼠要进入捕鼠笼了。” 第172章 行走的二百绩点（第三更） 第172章 行走的二百绩点（第三更） 夜色浓重。 六道黑影如鬼魅般穿行在新生镇的街巷中。 他们避开了主干道上的火把，利用建筑阴影，悄无声息地朝著镇子西侧的一片仓库逼近一一那里，就是他们根据卫兵巡逻、驻守最终確定的地牢位置。 猫眼的动作最快，他在將要到达目標仓库前，抬手示意，整个小队立刻静止，融入黑暗。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越是这种看起来防备鬆懈的地方，越可能隱藏著陷阱。 “前面有两个哨兵。”他打了个手势。 两名队员立刻从侧翼包抄上去，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划过两道寒芒。 噗。噗。 两声闷响，靠墙打吨的两个卫兵脖颈溅出细微血线，身体软绵绵滑落，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解决。” 阴影中传来队员的確认声音。 猫眼紧绷的神经鬆弛下来。 一群业余的货色。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这个新兴领地的防卫力量，仅此而已。 他再次比划手势。 【四人一组，突入。】 【两人一组，望风。】 猫眼一脚端开地牢那扇腐朽的木门。 轰！ 大门向內倒塌，激起一片尘土。 猫眼与三名手下紧隨其后冲入，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地牢深处。 然而，地牢里没有想像中被捆绑的米婭。 正中央，一张桌子，一盏油灯。 一个壮硕得不像人类的矮个子男人坐在桌边，正用油布慢吞吞擦拭一柄战斧。 灯火在斧刃上流动，寒光刺眼。 男人听到声响，缓缓抬起头，那张被赤褐色大鬍子遮盖的脸上，一双眼晴亮得惊人。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等你们半天了，一群磨磨蹭蹭的臭虫。” 奥拉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他身后，数名重甲骑士从阴影中站起，长剑与盾牌反射出幽光。 陷阱！ 猫眼瞳孔收缩，心臟猛地一沉。 他没有片刻犹豫，从怀中扯出一个捲轴，用力撕开。 “撤退！” 喻一一股强烈的精神衝击以他为中心扇形向前扩散，奥拉和身后的骑士们只觉得脑袋一蒙，视线出现了片刻的模糊。 就是现在！ 猫眼和他的手下没有丝毫恋战，转身就向外衝去。 他们是刺客，不是死士，任务失败，撤离是第一准则。 他们衝出地牢，背后传来奥拉气急败坏的咆哮。 “狗娘养的杂碎！別跑！” 猫眼心中稍定，只要衝出镇子，进入沼泽，他们就能活。 可当他们衝出仓库区，回到街道上时，六个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街道上站满了人。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全是人。 一根根火把被点燃，火光映出一张张脸。 他们是白天那些新生镇镇民。 铁匠提著铁锤，矿工扛著矿镐，伐木工著斧头，厨师拿著擀麵杖，几个妇人手里是洗衣服的棒槌。 他们没有盔甲，武器五八门。 他们的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 只有喜爱。 是的，喜爱。 火光在他们瞳孔里跳动，让一张张质朴的脸孔变得诡异。 人群中，不知是谁用嘶哑的嗓子喊了一声。 “二百绩点！” 这句话点燃了火药桶。 ！二百绩点！” 猫眼和他的手下头皮发麻。 他们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一次针对贵族的潜入行动，为何会惊动全城的平民？ 他们不要命了吗？ 自己这边，全是经验丰富的三级游侠，猫眼本人更是四级职业者！ 对付这些连皮甲都没有的农夫，和屠宰没有区別。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只要见血，这群乌合之眾就会尖叫著溃散。 “杀出去！” 猫眼发出命令。 五名下属毫不犹豫，短刀出鞘，化作五道黑影，扑向人群。 一名下属身体压低，短刀反握，冲向人群最薄弱处的一个老农。 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一柄沉重的矿镐从侧面呼啸而至，带著风声，后发先至。 咪！ 下属的短刀被巨大的力量砸开，震得他手臂发麻，整个人跟跑后退。 下一刻，他被汹涌的人潮吞没。 “啊！” 另一边，“毒蛇”成功突入人群，他的匕首划过，在三个镇民的手臂和大腿上留下深深的刀口。 鲜血喷涌而出。 但预想中的惨叫和溃逃没有发生。 受伤的镇民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隨即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用更加疯狂的攻击反扑。 更多的人挤了上来。 “滚开！別挡著我！” “我砍了一下！我得分一份绩点！” 毒蛇的匕首再次挥出，又划伤了两人。 但他再也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 人太多了。 人挤人，肉贴肉。 他的每一次挥砍，都会被好几只手，好几件农具挡住。 他的身体被无数只粗糙的手抓住，动弹不得。 混乱中，他的右胳膊被两个矿工抓住，柴刀猛地一砍，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脆响，齐根砍断！ 抢到断臂的矿工发出兴奋的嘶吼，高高举起战利品，向周围人炫耀。 剩下的镇民发出懊恼的咒骂，隨即更加卖力地抢夺著剩余的“毒蛇”。 这不是战斗。 这是分食。 猫眼眼睁睁看著自己的手下一个接一个被淹没，被撕碎，被狂热的人群瓜分。 他引以为傲的技巧、速度、毒药，在这片由血肉组成的泥潭里，毫无用处。 这疯狂的画面衝击著他的精神。 这个自称“猫眼”的四级游侠，忽地瘫软在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尖叫，裤襠一片湿热。 刚从仓库区追出来的奥拉和骑士们，也被眼前的景象震在原地。 奥拉握著战斧的手青筋暴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些身经百战的土兵，此刻只觉得手脚冰凉。 他们见过血腥的战场，但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狂欢。 领主府，书房。 维林听著窗外传来的喧囂声逐渐平息，端起红茶，轻轻吹去热气。 他面前，换了一身乾净衣物的米婭正低著头，恭敬地匯报她所知道的一切。 “..·赫克托背后的力量来自帝国军务部，他们的目標是在公国南部製造一场大型魔兽暴动，以此消耗公国拥王派的实力。” “他此次派我前来，正是为了回收『灰沼之主”的成长数据，並使用一件特殊道具，催化它最终蜕变。那件道具———已经被我混在原血晶里，让它吞下去了。” 维林的手指在桌面上缓慢敲击。 灰沼之主的进化进程比预想中要快。 真正的狩猎要儘快了。 在经过卫兵的通传，巴雷特和奥拉走了进来。 他们盔甲上沾著血跡，脸色苍白。 “大人。” 巴雷特那只独眼里，闪烁著惊骇，他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偽装卫兵的囚犯死了.....六个游侠———都处理了。镇民们——” 奥拉站在一旁，这个向来吵闹的混血矮人，此刻沉默得像块石头，只是用复杂的眼神打量著维林。 维林从座位上站起，走到窗边，他俯瞰著下方那片正在散去的“盛宴”。 抢到“份额”的镇民，正兴高采烈地跑向绩点登记处。 没抢到的，则垂头丧气，一边走一边嘆息。 火光將这一幕映照得如同鬼域。 第173章 屠蛇纲要（第四更） 第173章 屠蛇纲要（第四更） 领主府会议室，气氛有些微妙。 昨夜，六名黑石之手探子被分尸的事情，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 眾人都不发一言地齐齐看著维林。 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无论是商业繁茂的公国王都，还是世代生活的骑士庄园，从来没有过领民如此遵从自己的领主的命令。 那种为了“绩点”而不顾性命围剿职业者的行为，让他们感到陌生。 这个绩点有什么魔力？ 它不就是一种代幣么？ 维林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 他今天不想和眾人解释资本制度取代封建制度初期，土地依附转为货幣契约时產生的经典社会学现象一一等腾出手来，维林会推进领主府和合作公会制度完善，到那个时候再给他们补课，他们自然会明白绩点的魅力。 维林扫视一圈。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人都到齐了。” 维林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小身影上。 “在开始前，介绍一位新成员。” 眾人循著他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个银髮紫眸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正抱著膝盖坐在椅子上，小口啃著一块蜜饿，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囤食的仓鼠。 感受到眾人的注视，米婭嚇得一哆嗦，差点把蜜饯掉在地上，连忙藏到身后，用怯生生的眼神看著维林。 维林的声音很平静：“她叫米婭，这次关於『灰沼之主”的初步情报，就是由她提供的。” 巴雷特和奥拉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没说什么。 “好了，说正事。”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中央的巨大沙盘前。 沙盘是灰海沼泽的微缩地形，眾人目光隨之匯聚。 维林取出一个红色黏土捏制的怪物模型，放置在沼泽南端的利齿峡。 “灰沼之主。” “根据米婭的情报，里奥的测试，以及我的实地观察，我们可以大致勾勒出它的能力。” 里奥上前一步，开始介绍。 “灰沼之主，是一条巨大蟒蛇形五级魔兽，能够喷吐腐蚀性硫磺烈焰，物理防御极强，对魔法有一定抗性。” “我补充一点。”维林接过话头，指著模型，“它还有极强的恢復能力，除非致死伤，都能在很快的时间內恢復。同时，它已经吞噬了某种魔法道具，进化已经进入最后阶段，隨时可能蜕变六级，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在场的眾人感到一阵寒意。 一个打不死、高防御、还能用吐息大范围破坏领地的怪物。 这仗怎么打？ “硬碰硬，肯定不行。”巴雷特率先开口，多年狩猎魔兽的经验让他立刻抓住了问题“它的恢復力是关键。我们任何一次攻击的间隙，都是在给它喘息的机会。想要杀死它，必须想办法压制住它的自愈。” “塑能法术或许可行。”一直沉默的里奥法师开口。 “多个【冰封法球】叠加，理论上可以冻结它的身体机能，中断自愈。” “用七级法术猎杀五级魔兽，这太奢侈了。”卡洛琳的声音悠悠传来，“不说我们买不买得到那种级別的捲轴，就算买到了，一个大范围法术下来，很有可能把沼泽连同土兵都变成冰雕。” 里奥的脸色有些尷尬，他知道卡洛琳说的是事实。 “或者，我可以动用我军队的关係。”奥拉的拳头砸在桌上，“我去想办法，请一位七级强者过来。一斧头的事情，乾脆利落。” 维林摇头。 “钱不是最大的问题。” “一个我们无法控制的强者，本身就是最大的风险。他一旦发现以太富集区的秘密，你觉得这片矿脉还会是我们的吗？” “七级职业者，在公国已经是能俯瞰眾生的存在。他若要强取，我们拿什么来挡？” “外援，是最后的选择，而不是最优解。” 一时间，书房內再次陷入了沉默。 所有提出的方案，似乎都有缺陷。 维林皱紧眉头，在沙盘旁来回步。 恢復力恢復力.—这个特性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挡在所有人面前。 杀死它需要巨大的代价，可不杀死它，灰沼领就会迎来末日降临。 杀死为什么一定要杀死？ 维林的脚步停顿下来。 解决麻烦，不等於一定要將灰沼之主彻底抹除。 维林眼前一亮！ “既然『杀死”它如此困难，我们为什么不换个思路？” 维林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回到沙盘前，眼中闪著光芒。 “我们的目標，是解决『灰沼之主”破坏领地。杀死它，只是其中一种手段，而且现在看来，是效率最低的一种。” 他环视眾人，一字一句地开口。 “那么，把目標换成『瘫痪它呢？” 整个书房鸦雀无声。 这......真的可能吗？ 好像..：：：.真的可以，起码和弄死一只高恢復力的魔兽难度一样。 眾人的眼睛同样爆发出火焰。 齐齐看向继续往下说的维林。 “第一阶段：战场改造。” 维林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沙盘。 “我们需要一个预设战场。限制並减缓它的机动力。”他看向里奥和米婭。 里奥的眼晴亮了，他立刻接口：“可行！我和米婭可以合作，布置一个超大范围的【重力深井】和【化泥为石】复合魔法阵，削弱它的机动力！” 维林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阶段：深度控制。” “在它被重力场限制后，我会动用血吸藤进行束缚。但这不够，它体力充沛时，依旧能挣脱。我需要更强的手段，在血吸藤生长的窗口期，牵制它！” “但有个前提，血吸藤种下后需要生长，如果它体力充沛，就会轻易甩开血吸藤，你们有什么主意吗？” “我知道！”奥拉猛地站起，赤褐色的鬍子兴奋地抖动，“矮人风弩！掛上倒鉤钢索，那玩意儿能把狮鷲从天上拽下来！应该能耗很久！” 维林眼前一亮，“能弄到吗？” “我有个老相识，那个混蛋手里有存货！我去买！不，就算抢，我也要抢回来！这东西简直是为这个计划量身定做的！” “光有武器不够。”巴雷特冷静地补充，“我会把守备队分为三组，进行床弩射击训练，保证火力连续！绝不给它一丝喘息的机会！” 维林伸出第三根手指。 “第三阶段，药剂麻醉。” “当它被彻底困死后，我们將通过特製弩箭，为它注射超高浓度的炼金麻痹药剂，让它陷入深度昏迷。” “到那时，它就是我们砧板上的肉。” “麻痹药剂——”瓦勒里乌斯大师激动得身体前倾，他手中的笔记已经写满了速记符號，“领主大人，请务必把药剂的研发交给我！我有一些关於蛇类神经毒素和魔蝎毒液混合使用的构想！高浓度——是的，超高浓度一定可以！” 看看群情激昂的眾人，维林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场越级挑战魔兽的狩猎计划，从一个疯狂的构想，经眾人补充，越来越具备可行性。 巴雷特刚想开口问下一步的安排。 “下一步，就是后勤保障！”卡洛琳已经站了起来，眼神里闪动著兴奋，“我会动用金帆商会的渠道，钱和运输都不是问题。” 任务逐一分配下去，每个人都领到了自己的使命。 而维林，也该去兑现他对领民的承诺了。 强基计划，该启动了。 第174章 第一批「强基计划」（第五更） 第174章 第一批“强基计划”（第五更） 新生镇一號研究院，地下实验室。 图莫站在门口，手心里全是汗。 昨天，当强基计划的参与者名单贴出来时，他第一时间就衝过去看了。 自己的名字“图莫”，赫然在列。 他清楚自己入选的原因一一和巴顿一样，两人的绩点积累一直名列前茅。 他们俩的入选，正是领主大人承诺的“多劳多得”最直接的体现。 领地里没人有异议，只有羡慕。 可图莫心里依然有些不安。 他一个农民，最多现在还算个老板，真的能承受住那些骑士和老兵才能进行的血脉仪式？ “哎呀。”实验室大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巴顿走了出来，脸色红润，步伐稳健。 “图莫老哥！”巴顿咧嘴一笑，看出了图莫的紧张，主动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就像睡了一觉，醒来就完了。” 图莫狐疑地看著他，“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啥？”巴顿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看，我现在感觉浑身都是劲儿，比以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图莫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实验室的门。 里面灯火通明，各种瓶瓶罐罐摆得到处都是。 维林大人站在一张石台旁，正在调配著什么。 看到图莫进来，他抬起头。 “图莫。”维林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最后確认一遍，你確定要参与这个仪式吗？” “大人，是不是—”图莫的声音有些发抖，“是不是我不合適？” 维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他面前，仔细打量著他。 那种被审视的感觉让图莫浑身不自在，就像被剥光了衣服站在寒风里。 “你的身体素质，在十个人中是最差的。”维林的话像一盆冷水，“而且年纪也不小了，承受痛苦的能力会比年轻人弱很多。” 图莫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维林重新走回石台，“所以我再问你一次，確定要继续吗？” 图莫想到了儿子小石头，想到了安娜。 最后想到刚刚给自己打气的巴顿，別人能行，我一定也能行。 “我確定。”他做出了答覆。 维林点点头，將一杯暗红色的药剂递给他，“喝下去，然后躺到石台上。” 图莫接过药剂，闻了闻。 一股腥甜的味道直衝脑门，让他差点吐出来。 “巴顿说了，就跟睡觉一样——.”他在心里嘀咕著，一口气把药剂灌了下去。 药剂入喉的瞬间，图莫就知道巴顿骗了他。 如果非要说是睡觉的话，这他妈简直就是在地狱里睡觉！ 灼热感从喉咙烧到胃部，然后快速扩散至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血管里流的不是血，而是滚烫的岩浆。 “啊一！” 图莫惨叫一声，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 石台？他连站都站不稳，更別说躺上去了。 维林没有扶他，只是默默观察，偶尔在手中的笔记本上记录几笔。 痛苦来得更加猛烈。 图莫感觉自己的骨头在膨胀，肌肉在撕裂，皮肤像要炸开一样。 第175章 熔火血吸藤（第一更） 第175章 熔火血吸藤（第一更） 它是金帆商会动用南方航线，高价运来的珍稀魔法水果。 外形酷似一枚稍小些的菠萝，但相比菠萝，它的表皮更加整齐，看上去是一片片交错紧致的暗红色龙鳞。 这种果实具有独特的纤维结构和高含水量的蜡质表皮，再加上內部蕴含著微弱的火元素，让其拥有惊人的火焰抗性。 在原產地，土著部落將其外壳直接当作炊具使用。 在战爭中，更是將龙鳞果皮用铆钉固定在木盾上，用以抵御火焰法术。 有些战况，激烈到铆钉都熔化了，龙鳞果的表皮也未曾被点燃。 维林的目標很简单，他要通过【超凡嫁接】，將【棘冠龙鳞果】那身天生耐火的表皮，嫁接到【血吸藤】的血脉之中。 他要创造出一种既能像巨蟒般捆绑束缚，又无惧烈焰焚烧的终极战爭植物。 一种专为【灰沼之主】的硫磺吐息，量身定做的克星。 实验开始，首先，维林戴上由龙皮製的手套，拿起一把解剖刀。 动作精准而稳定地，从血吸藤母本上切下一段子蔓。 切口平滑如镜，墨绿色的汁液缓缓渗出，带著浓郁的生命气息。 他又在龙鳞果枝丫的冠部切开一个大小完全吻合的楔形口。 嫁接开始。 维林將血吸藤的子蔓插入龙鳞果的切口，二者严丝合缝。 然后，取出一瓶早已调配好的炼金药剂一一由活化树人的汁液、地龙的唾液和少量以原血晶粉末混合而成的粘稠液体，涂抹在接口处。 【春律信使】 他意念微动，掌心浮现出柔和的翠绿色光芒，按在嫁接体上。 庞大的生命能量如涓涓细流，涌入其中，催化著两种植物开始融合。 起初，一切顺利。 嫁接处的炼金药剂发出微光，血吸藤的切口与龙鳞果的组织开始缓慢地互相渗透、交融。 然而，异变陡生！ 喻一一！ 原本安静的血吸藤剧烈颤动起来，覆盖其表面的岩石角质层寸寸开裂。 从裂缝中，刺出数干根尖锐的百色骨刺！ 骨刺顶端呈现出诡异的紫色，显然带有剧毒。 “嘶嘶—” 藤蔓疯狂抽搐、生长，狠狠抽打在培养基座上，发出声声闷响。 更可怖的是，藤蔓表面无数细小的孔洞张开，喷射出淡绿色的孢子云雾，在密闭的实验室內瀰漫。 面对失控的造物，维林不慌不忙地走到实验室墙角处，拿出魔晶插入了一处缺口，隨即，实验室中央闪烁出冰蓝色的魔法辉光。 寒气四溢，一道光环扩散，將狂舞的藤蔓和瀰漫的孢子云雾尽数笼罩。 转眼之间，失控的失败品便被冻结，化作一尊狞的冰雕，连剧毒的孢子也凝固成了无害的冰晶，叮叮噹噹地坠落在地。 维林换上一副特製手套，拿起炼金锤，开始有条不素地敲击冰雕。 冰雕被敲碎成大小均匀的碎块，最后，他再將所有碎块扫入一旁的粉碎仪器中，喻喻作响下，这些残骸很快被研磨成无害的白色粉末，並被倒入水晶罐中，密封保存，完成了无害化处理。 第一次尝试失败。 但维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泪丧或懊恼。 这，就是科研。 隨机性，是生物遗传学永远无法绕开的一环，却也正是其魅力所在。 他记得之前还在实验室里给培养基磕头时，一位学长讲过的故事。 一次催化剂实验中，学长手抖，误將乙醇当作水倒入反应液，竟让镍铁基催化剂形成了奇特的朵状结构，电解水制氢的效率隨之升数十倍。 团队抓住这一线索深入研究，最终成就了一款稳定运行超19000小时的破纪录催化剂，並登顶《自然》期刊。 从那以后，维林就明白了，许多伟大的发现，有时就诞生於某个不经意的偶然之中。 他平静地收拾好残局，又切下了一段血吸藤子株。 第二次嫁接，开始。 失败。藤蔓与果实產生了剧烈的排异反应，直接化为一滩冒著黑烟的粘液。 第三次。 失败。產物变成了一根会缓慢蠕动、但一碰就碎的“藤脆脆”。 第四次· 第五次— 维林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著枯燥的流程，他的耐心与专注超乎常人。 但若没有【春律信使】，每一次嫁接的观察期都將以周为单位。 而现在，背靠金帆商会近乎无限的物资供应，他能在一个日夜之內，穷尽上百种可能。 终於，在第十三次尝试时，变化出现了。 当翠绿色的光芒再次笼罩嫁接体时，血吸藤的藤蔓没有再產生劣性变异。 它的表面，开始缓缓浮现出类似龙鳞果表皮的细密网格状纹路。 藤蔓的顏色，也从原本的猩红色，逐渐向著带著暗沉金属光泽的赤红色转变。 维林眼中精光一闪，加大了精神力输出。 藤蔓的表皮鳞片化进程开始加速，一片片小巧而坚硬的赤红色鳞片从藤蔓的血肉中“长”了出来，紧密地覆盖在表面，严丝合缝。 成了？ 系统也適时提醒。 【超凡嫁接成功！】 【获得全新物种：请为全新品种命名！】 【等级：四级】 【能力：高等火抗、吸食血液、室息缠绕、快速生长、岩鎧硬化】 【综合评价：灰烬中的舞者，渴望汲取高等魔兽的血肉，烈焰无法將其焚毁，充足的火元素和土元素只会令其生长更加迅速，这是在自然界中难以演化出的完美战爭兵器。】 维林將这全新的造物命名为一一【熔火血吸藤】。 隨后拿起这根全新的藤蔓。 触感温热而坚韧，藤身柔软，通体赤红，表面覆盖著龙鳞般的细密甲片，隱约有土黄色的微光流淌。 他从工具架上取出一张二级魔法捲轴【灼热射线】，对准了这根藤蔓。 l一火焰射线舔看藤蔓的表面。 那些赤红色的鳞片在高温下非但没有丝毫损伤，反而变得更加鲜红透亮，犹如烧红的烙铁。 维林嘴角微微上扬，满意地看著这个效果。 这是他为【灰沼之主】，准备的第一份大礼。 第176章 开诚布公（第二更） 第176章 开诚布公（第二更） 狩猎魔兽的准备並不都是一帆风顺的。 领主府的书房內。 一阵震动从地底深处传来。 书架上的羊皮卷滚落，扬起一片灰尘。 维林伸出手，稳住了桌面上那杯正在晃动的红茶。 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巴雷特衝进书房，他满身尘土，神色焦急。 “大人！南区的农田又塌了一处！” “这次情况更糟，裂开一道十几米长的大口子！” “刚刚抵达的金帆商会粮车队的马匹受惊，一匹马当场折断了腿，三辆大车的物资全翻进了沟里！” 维林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巨幅领地地图前。 他拿起炭笔，画下一个新的交叉的记號。 地图上，类似的黑色记號密密麻麻，从沼泽南部一直延伸至新生镇的边缘。 “通知所有人。”维林放下炭笔，“守备队、工匠、镇民，十五分钟后，到中央广场集合。” 巴雷特愣住，他上前一步，拦在维林身前。 “大人，您打算做什么？”他语气急切，“现在人心浮动，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如果公布那头怪物的事情—会引起骚乱的！我们应该先安抚民眾，用其他什么理由塘塞过去，等我们解决威胁之后再说！” 维林停步，侧头看向自已这位忠心耿耿的卫队长。 “巴雷特，你见过堵塞洪水吗？” “什么？”巴雷特没跟上他的思路。 “用沙袋和堤坝去堵截，堵得越久，水位就越高，积蓄的力量也越大。” “等到堤坝无法承受的那一刻，崩溃的洪水会摧毁沿途的一切。” 巴雷特听得似懂非懂，心口莫名有些沉闷。 “流言和恐慌就是洪水，你越是掩盖，它在暗中的传播就越扭曲，积蓄的恐惧就越庞大。” “用一个谎言去掩盖问题，就需要用一百个谎言去维持。” “与其等待它衝垮我们的堤坝，不如由我亲手，將它引爆。” “我要用一个可以控制的真相，去驱散所有无法预测的未知。” 中央广场，人头赞动，嘈杂不安。 数千名镇民聚集於此，互相传递著捕风捉影的消息，脸上写满了困惑与惊惧。 那些刚来不久务工的自由民，更是恐慌地四处张望，手里紧著自己那点家当包裹，似乎隨时准备逃离。 相比之下，那些经歷过哭豪之月和碎岩者骑士团攻击的老镇民们则相对沉稳，他们自发地聚拢在一起，低声交换著信息。 就在这时，又一阵清晰的震感从脚下传来，人群中爆发出骚动与惊呼。 维林走上高台。 嘈杂声渐渐减弱，但空气中那根紧张的弦，却被绷得更紧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 维林环视下方一张张或恐惧、或茫然、或信赖的面孔，没有半句废话，直截了当地开口。 “各位，我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这些天频繁的地震，不是什么所谓的地质活动。” 他顿了顿，“它的根源，就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深处一一那里，沉睡著一头甦醒的巨兽。” 人群瞬间沸腾。 “巨兽？！” “永辉之主在上！我就说这里不对劲！” “跑吧！还留在这里等死吗！” 恐慌的情绪快速传播，尖叫声、议论声、哭喊声混杂在一起，整个广场乱成一团。 维林只是沉默地站在高台上，静静地看著下方混乱的人群，任由他们宣泄著最原始的恐惧。 过了许久，当人们发现台上的领主大人依旧平静如初时，才稍稍平息。 这时，维林的声音再次响起，压过了所有的杂音。 “我承认威胁的存在，此刻，领主府正在积极准备狩猎巨兽。” “现在，我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所有想离开的人，可以立刻离开！” “我不会阻拦任何人。不仅如此，金帆商会会为你们提供马车，以及足够支撑你们返回家乡的物资。” “我，维林·克莱因，绝不强留。” 广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风声掠过，捲起地上的尘土。 数千名领民，无论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老镇民，还是正在积赞绩点的自由民，都被这个决定震住了。 他们想过领主会安抚，会欺骗，会强压，会徵召，唯独没想过，维林大人会实话实说，还能放他们走。 短暂的寂静后，后排的人群开始骚动，几个人犹豫著，迈出了脚步，想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猛地炸响。 “走？走去哪儿！” 巴顿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他赤红著双眼，激动地用拳头捶打著自己结实的胸膛。 “离开这里，我们还是那群吃不饱饭、任人欺负的穷光蛋！只有留在这里，我们才活得像个人！” “我不走！” “老子要加入守备队！乾死那头畜生！挣绩点！换大房子！” 紧接著，图莫也站了出来。 他没有巴顿那么激动，但眼神同样坚定。 他看著周围动摇的人群，叫著。 “大人和巴顿说得对。烂命一条，在哪里不是赌命？以前我们没有选择，现在有机会赌一次大的，为什么不赌？” “我赌，跟著大人，能贏！” “绩点！” “不走！” “乾死那头巨兽！” 渐渐，狂热吞噬了恐惧。 “绩点”这个词，仿佛拥有无穷的魔力，点燃了每个人心底的欲望。 特別是巴顿这个通过“强基计划”改变了命运、体魄向“熊”又迈出了一步的人站出来现身说法，让周围的人有了莫名的信心。 巨兽，未必是无法抵抗的灾难。 如果它被杀死了，那作为参与者的我，能瓜分多少绩点？ 维林抬起手，广场上狂热的呼喊声渐渐而止，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著他们的领主发布命令。 一面巨大的黑板在维林身后竖起，上面写著两项全新任务。 【锻造铁链。要求：协同铁匠铺，將领主府提供的特製铁条，扭製成统一规格的巨型铁链环。按完成数量结算绩点，不设上限！】 【培育兵螂。要求：以家庭为单位，向公会大厅申领兵螂幼崽及特製饲料进行饲养。 每成功养大一只合格的成年兵螂，奖励50绩点！】 光幕下，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们眼中只剩下了那些诱人的数字。 维林转身下台，台下，是响彻广场的报名声。 第177章 所谓侠义骑士（上）（第三更） 第177章 所谓侠义骑士（上）（第三更） 利爪撕裂空气，发出尖锐呼啸。 罗兰猛地一拉韁绳，身下神骏非凡的逐风战马心领神会，人立而起，堪堪避过了这致命一击。 一面铭刻著复杂魔纹的布赫盾上迎，格挡开了紧隨而至的沉重拍击。 火四溅。 巨大的衝击力顺著魔法盾牌灌入右臂，连带著跨下的战马都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 它四蹄重重踏回地面，將坚硬的土地踩出数道龟裂的蹄印。 一头四级岩脊蜥，力量却远超同级。 罗兰冷静地判断著对方的实力。好在，他的伙伴与装备同样不凡。 他顶看盾牌，俯身安抚地拍了拍战马的脖颈。 岩脊蜥被激怒，愤怒嘶吼，布满角质的粗壮巨尾横扫而来，捲起一片碎石，攻击范围覆盖了一人一马。 罗兰没有后退。 就在巨尾即將扫中战马的瞬间，他与坐骑心意相通，猛地向侧方急跃而出！ 呼一长尾几乎是贴著战马的后臀扫过，带起的劲风吹得罗兰身后披风猎猎作响。 机会。 就是现在。 无需言语，罗兰压低身形，將魔法灵光流转的骑枪平举向前，一人一马化作一道白色闪电，冲向巨蜥因攻击落空而暴露出的脆弱脖颈。 身体的重量、战马的冲势与骑士灵气合三为一，尽数灌注於枪尖之上。 枪刃亮起耀眼的乳白色光晕。 噗l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一骑枪毫无阻碍地刺入岩脊蜥脖颈下方的柔软区域，从另一侧透体而出。 滚烫的血液喷涌而出，溅了罗兰和他的战马一身。 岩脊蜥的动作僵住了，身躯摇晃两下，轰然倒地，激起漫天烟尘。 罗兰勒住韁绳，安抚著因战斗而兴奋的伙伴，目光依旧锐利。 “哦，我的天！罗兰骑士，您————您是吾等的救星！”” 罗兰翻身下马，一脚踏在岩脊蜥巨大的头颅上，用力將骑枪从魔兽的尸体中拔出。 他將沉重的骑枪拄在身侧，这才看向快步走来的年轻贵族。 “履行侠义骑士精神，是我的信条，巴泽尔阁下。” 年轻贵族巴泽尔快步上前，双手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脸上满是敬畏与討好。 “感谢您救下我，这是您应得的报酬，请务必收下！” 罗兰看也未看那个钱袋。 “我为荣耀而战，不为金钱。” 他的態度坚决，让巴泽尔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隨后他尷尬地收回钱袋，愈发敬畏地说道：“您真是一位高洁的骑士。说起来，接下来您要去往何处？” “这附近可不太平，我听说灰海沼泽石盐镇那边最近总是有奇怪的震动，还有传闻说，那里的开拓领主准备组织人手去討伐一头大傢伙。” 石盐镇，开拓领主，討伐巨兽。 罗兰的眉毛微微挑起。 他游歷公国將近一年，见过太多因傲慢而覆灭的开拓领。 一个开拓领主，既无深厚底蕴，又无强大兵力，就敢妄图狩猎巨兽？这无异於自寻死路。 一个侠义骑士的职责，也包括阻止迷途的贵族走向灭亡。 他决定去帮帮忙。 罗兰的魔兽战马快如疾风，本是直奔石盐镇而去，却在疾驰中恰好略过了石盐镇，抵达了那个真正的遭受魔兽肆虐的新生镇。 到达小镇大门，罗兰径直找到一名卫兵，沉声问道：“此地是否正遭受魔兽肆虐？我前来援助，带我去见你们的领主。” 卫兵被他强大的气息所震，不敢怠慢，立刻喊来了卫队长巴雷特。 巴雷特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了罗兰鎧甲上那鲜簇拥下的太阳纹章一一这无疑是一位大贵族。在確认对方並无列意后，他决定將这位身份尊贵的骑士直接引荐给领主。 “大人，这边请。” 然而，当罗兰跟隨巴雷特穿过镇子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大感意外。 没有惊慌失措的逃难人群，也没有萧条破败的景象，恰恰相反，整个镇子都处在一种亢奋的忙碌之中。 一队队镇民在守备队员的组织下，扛著工具和材料，喊著口號，奔向四方。 烟肉林立的工坊区传来啪作响的敲击声，连成一片。 这不像是一个面临巨兽威胁的领地，更像一个全力运转的军事堡垒。 在通报身份后，罗兰进入了领主府的书房。 书房內，维林正站在巨大的领地地图前，与几名工匠討论著什么。他没有穿贵族常穿的华服，而是一身便於行动的简装，袖口捲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大人，罗兰骑士到了。”巴雷特通报导。 维林转过身，对罗兰点头致意。 “罗兰阁下，欢迎您的到来。请坐。 2 他指了指旁边一张木椅，没有丝毫客套。 罗兰没有坐下，他开门见山：“你好，你可以称呼我为罗兰男爵，来自公国南境的日阳家族，是一名五级骑土，正在游歷公国，践行侠义骑士精神。我听闻您准备討伐一头巨兽？” “是的。”维林承认得非常乾脆。 罗兰的目光扫过维林略显简陋的书房，眉头微皱：“可否告知，是何种巨兽？实力如何？” “一头沼泽巨蟒，”维林平静地回答，“五级魔兽。” “五级？！” 罗兰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脸上的从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身为同级的骑士，再清楚不过这个等级的魔兽意味著什么一一那是足以轻鬆摧毁一支军队、威胁一座大城市的存在。 他快步上前，语气急切地劝阻：“阁下，恕我直言，您这是在自寻死路！我一路行来，您的领地尚在开拓，兵力薄弱，恐怕连一位四级职业者都难以找出。您打算用什么去对抗一头五级魔兽？” 罗兰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作为一名贵族，您的生命高於领地上的一切。保全家族血脉，才是您首要的职责。面对无法抵抗的威胁，战略性的撤退並不丟人！” 维林没有反驳，只是安静地听著。 罗兰以为他听进去了，继续说道：“只要您还活著，您的家族纹章还在，这片土地迟早能夺回来。您的血脉与荣耀，远比一座开拓镇更有价值。” “罗兰阁下，您的逻辑我能理解。”维林终於开口，“但我的镇民，数千人，他们选择留下来，与这片土地共存亡。如果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第178章 所谓侠义骑士（下）（第四更） 第178章 所谓侠义骑士（下）（第四更） “他们？”罗兰愜了一下，隨即露出悲悯之色，“您还年轻，或许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不够成熟。民眾的命运，是依附於贵族的。他们会理解您的决定，因为您的存续，就是他们未来的希望。” 他向前一步，声音诚恳。 “听我一句劝。立刻带著您的核心部下离开这里，去寻求封君的庇护。等到风波过去，您可以再回来重建家园。” “到那时，您可以给那些活下来的倖存者分发麵包，抚恤死者家属，收养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您的仁慈之名，將会因此传遍整个公国。这，才是贵族的行事之道，也是骑士所守护的秩序。” 维林看著他，沉默了片刻。 整个房间里再无其他声音。 “罗兰男爵。”维林缓缓开口，“您的骑士精神里，是否包含了如何量化生命？” 罗兰没能跟上这个转折。 “什么？” “我的意思是，”维林走近一步，用一种探討学问的口吻说道，“一个贵族的生命，可以换算成多少平民的死亡？一千个？还是一万个？这个换算有標准的公式吗？” 罗兰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在他的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 贵族的生命与平民的生命，从来就不是可以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衡量的事物。 维林的提问，本身就是对他所信奉准则的顛覆。 “看来是没有。”维林替他回答了，“您可以在这里停留几日，走一走看一看，我们再聊这个话题。” “巴雷特，带罗兰骑士去客房休息吧。他远道而来，应该累了。” 卫队长走上前来，对罗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罗兰机械地跟著巴雷特，穿过走廊，他满脑子都是维林那个尖锐的问题。 这就像问多少条宠物狗的生命能换来一个人的生命。 自然是人的生命最重要，但如果要为此屠杀上千条狗，那一般人也会有不忍之情。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僕人带他走到了客房，罗兰再次愣住。 房间里没有柔软的天鹅绒地毯。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没有精致的雕木床。 没有掛著家族徽章的壁毯。 更没有盛放著佳酿的水晶酒具。 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结实的方桌，一把椅子。 一切都乾净整洁，说不上寒酸，但雍容华贵的气质半点也无。 桌子上，整齐地摆放著几本小册子，取代了贵族客房里常见的诗集或传奇故事。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 《领地安全守则（第二版）》 翻开第二本。 《绩点获取与兑换通用指南》 罗兰拿起那本《绩点》，粗糙的纸张和油墨的气味让他感到陌生。 他翻开一页，上面的文字清晰明了。 罗兰一页页地翻看下去。 越看越是惊疑。 这里没有忠诚，没有奉献，没有荣耀。 只有冰冷的规则、明確的交易和赤裸的欲望那个领主，他简直不是在统治领地，而是在经营一个巨大的工坊。 他手下的也不是一群需要庇护的子民，而是一群疯狂工作的僱工。 罗兰將小册子放回桌上，走到窗边。 窗外，整个新生镇灯火通明，敲打声和號子声匯成一股洪流，充满了原始而野蛮的生命力。 这个贵族，和他见过的所有贵族，都不一样。 五级魔兽..：：..这个“石盐镇”究竟能不能守住？ 他有些好奇，望著天上的明月，决定暂时留在这里。 月光照耀在海地公国，无论是西侧，还是东端。 深夜，奥拉仍在策马狂奔。 他的心臟擂鼓般狂跳，座下挽马已跑出第四身汗，蒸汽在微凉夜幕中蒸腾。 他乘船走了三天，又连续奔行两天两夜，只在途经的城镇钱换马。 维林的计划在他脑中迴响，“矮人风弩”是控制巨蟒的关键，没有它，整个计划將在第二阶段崩溃。 他必须分秒必爭。 第三天清晨，灰黑色的城市轮廓在地平线上浮现。 契石城，东麓省的一个自由市，它不像人类城市一样向四周伸展，而是如地鼠般向下蔓延。 建筑低矮坚固，由巨石砌成或山岩开凿。没有尖顶高塔，只有厚重城墙与宽阔城门，门上刻著巨大朴素的符文一一六峰山，那是山地矮人的共同家乡。 靠近城门，空气变得浓烈刺鼻，煤炭、硫磺、金属、麦酒，都是矮人们最爱的味道。 但这味道让奥拉喉咙发紧，他已十几年未曾闻过。 守卫警见他风尘僕僕的样子和腰间男爵徽章，挥手放行。 这里，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口都是矮人，他们穿著皮围裙，扛铁锤，聚集在酒馆门口石凳上吵闹，爆发出雷鸣笑声。 奥拉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狭窄支路，煤烟味更重。 他在一间无招牌的铺子前停下，门媚上被烟火燻黑的锤子与铁砧浮雕依旧，门轴那点锈跡也如记忆般固执。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叮铃一”门上铜铃发出脆响。 铺內昏暗，只有锻炉的红光跃动。 一个赤裸上身的矮人站在铁砧前，古铜色肌肉结的臂膀挥动铁锤，每一次落下都敲击在烧红的剑胚上，溅起绚烂火星。 “叔叔。”奥拉声音乾涩。 矮人未停，锤击节奏纹丝不乱。 当、当、当—韵律在烟尘瀰漫的房间里迴响。 剑胚最后一次淬火，“”的一声。 博林將通红的长剑插入冷却油，腾起刺鼻白烟。 他看也不看那把新成的武器，隨手將其扔上武器架。 缓缓转身，矮人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粗大的鬍子辫用铜环束在胸前。 “瞧瞧这是谁来了，”博林的声音冰冷，“呵！真是稀客。” 奥拉显得有些侷促，“叔叔，我——” “『叔叔”？”博林打断了他，“我可当不起。我的学徒，在很多年前一个雪夜，偷走了我的战斧“碎颅者”，从此人间蒸发了。” 他审视著奥拉，“我以为，外面的世界早就把你给吞了。没想到，你倒还真靠著我的『碎颅者”，在人类世界闯出了一个男爵头衔。” 眼神里，交织著复杂情绪，既有对偷窃和不告而別的不满，又有源自矮人血脉里对顽强抗爭的肯定。 奥拉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当年被喊作“杂种”的欺凌、叔叔收留他的恩情、以及自己行为的愧疚交织在一起，让他喉咙乾涩。 第179章 打铁（第五更） 第179章 打铁（第五更） “碎颅者我带来了，叔叔，这些年，我没一天不想著把它还回来。” “当年我太年轻，总想向您证明，就算没有纯正的矮人血脉，我也能成为真正的战士。我带著斧头去了北境，搏杀了十几年，九死一生才换来这个头衔，不是为了荣耀，只是为了不再被人叫做『杂种”。” 听到“九死一生”和“杂种”这几个字，博林的怒气消散了。 他自己年轻时也曾背著战锤闯荡四方，懂得一个战士用血汗换来的荣誉是什么分量。 奥拉抓住这个间隙，语气变得急切。 “叔叔，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求您帮助！我需要三架矮人风弩！” 博林擦拭酒杯的手顿住了，眼神变得严肃。 “风弩是管制品，你要它做什么？” “为了我的朋友，维林·克莱因！”奥拉急切地解释道，“他的领地正受到一头五级魔兽的威胁，数千人的性命危在旦夕！我们想尽了办法，只有风弩能为我们创造斩杀的机会！” “朋友？”博林的声音里满是矮人式的怀疑。 “一个人类贵族，会把混血矮人当朋友？奥拉，你闯荡了这么多年，还没看明白吗？ 他看中的，是你手里的斧头！” “不是的！”奥拉的拳头得咯咯作响，“他不一样！他..... “不行！”博林打断，“风弩，没有。就算有，也不会给你。那是矮人工匠的杰作，不是给你拿去討好人类贵族的玩具奥拉心沉谷底。 叔叔的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但他不能放弃。 “仓库在哪？”他咬牙问。 博林冷冷道：“还想偷第二次？” “您不给，我就抢。”奥拉眼神无比坚定。 博林沉默。 良久，他拿起一块铁锭扔进锻炉，拉动风箱，火焰升腾。 “滚出去。” 奥拉没动，他知道走出这门就再无机会。 他看见墙角堆放废铁的木箱，一屁股坐下。 “你不给，我就不走。” 锻炉火焰映照博林的背影，奥拉则固执坚守。 时间在铁锤的敲击声中缓慢流逝。 两天过去了。 奥拉就像在铁砧上被反覆捶打的铁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几乎没有合眼，脑子里全是灰沼领的沙盘，是那条狞的巨蟒，是维林分配任务时的眼神。 焦虑像无数只蚂蚁，啃噬著他的五臟六腑。 博林仿佛当他不存在。 他照常开炉、打铁、淬火、休息。但会把一份简单的食物放在奥拉面前的地上。 期间，他尝试各种方法。 讲道理，描述新生镇的繁荣、维林的治理、绩点制度激发的热情一一回应是更响亮的锤击。 用金钱，报出足以在王都买下豪宅的数字一一博林只喷出一股带煤烟味的热气。 打感情牌，诉说离开原因、多年艰辛一一博林连眼皮都懒得拾。 奥拉彻底没辙，契石城地下仓库网错综复杂，没有钥匙和地图，翻遍全城也找不到。 他只能等，只能耗。 第三天清晨，寒意惊醒蜷缩在废铁箱上的奥拉。 博林站在铺子中央，扔来一件厚皮围裙。 “穿上，过来拉风箱。” 奥拉眼前一亮，“赠”地坐了起来，把围裙围在身上。 “哼。”博林轻蔑一哼，走向锻炉。 今天他要打一面帕维斯巨盾。 奥拉握住风箱粗糙拉杆，这是叔侄间的默契。 “呼一—呼一—”沉重喘息將空气灌入炉膛，来自黄金橡海的木炭由暗红变成炽白。 “风力太小！” “节奏！稳住！火焰变色看不见吗？！” 呵斥伴隨锤击。 奥拉咬紧牙关，汗水浸湿鬍子滴落，双臂酸痛欲裂。 过去的他半小时就会选挑子吵架。 但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拉下去。维林、巴雷特、碎岩者、数千领民都在等他，他不能停。 当通红盾胚取出，博林命令：“钳子！” 奥拉丟下拉杆，抓起长柄铁钳衝去。 他必须夹住几百斤的滚烫钢盾，稳放在铁砧上，並按指令调整角度。 灼热气浪令人室息。 “高一点！ “左移一指！” “稳住！” 博林万钧之锤的衝击力震得奥拉虎口欲裂，他死握钳柄，指节发白，全神贯注预判锤落与指令。 一次分神，盾牌角度微偏。 博林小锤闪电般敲击钳杆。 “当！” 奥拉被震得手臂发麻。 “钢材会告诉你它何时准备好，学会听。战场上，敌人一个呼吸就是你活命的机会。” 奥拉一证，想起维林数次的作战会议。 原来，道理是相通的。 他不再將这看作是叔叔的刁难，而是一场试炼。 深呼吸，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始观察炉火的顏色，倾听金属在捶打下的呻吟，感受每一次震动中蕴含的力量。 逐渐，他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稳。 博林依旧面无表情，但锤击的间隙，目光会不经意地扫过奥拉。 他看到了那个曾经衝动、暴躁的侄子，如今满身汗水和油污，眼神却坚韧专注。 他看到了对方手臂上那些伤疤，也看到了手上因握斧而磨出的厚茧。 这个孩子，在外面吃了多少苦，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又是遇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让他甘愿回来，对自己这个老顽固低头？ 黄昏，帕维斯巨盾主体完成，躺在冷却架上散发微光。 弧度完美，坚固结构，称得上是一块传家杰作。 接下来的工作是给盾牌安装內衬和把手。 铺子里响起了铜锤敲击铆钉的“篤篤”声。 “那个维林，”博林突然说话，“是什么人？ 奥拉没有停下手中的活，一边仔细地將皮带穿过铆钉孔，一边回答。 “他很年轻，不像个贵族，倒像个—-嗯，像个工头。他推出了一套神奇的制度，让所有人都围著一个目標努力。” “维林常说，不管你是谁，想过上好日子，就得干活。” 博林停下了磨刀的动作。 “所以，他不是靠血脉和纹章来统治，而是靠契约？” “可以这么说。”奥拉想了想，“一份所有人都认可的，关於劳动和报酬的契约。” 第180章 风暴之眼（第一更） 第180章 风暴之眼（第一更） “他自己呢？”博林追问，“他打仗的时候，是躲在后面，还是冲在前面？” “他会去第一线侦察，会亲自试验武器的效果。我和他並肩作战过，非常勇敢。”奥拉说起这个，敬佩之情溢於言表，“他说，领主不是一个头衔，而是一个岗位。” 良久，博林站起身。 “一个不伦不类的矮人，为了一个不像贵族的贵族，去守一块不属於自己的领地... ..有意思。” 这时，奥拉也敲下了最后一颗铆钉。 他將盾牌翻过来，用手掌感受著，这是他们叔侄二人时隔十四年，又一次共同完成的作品。 博林走到盾牌前，掂了掂分量，又用指节敲了敲盾面。 “好盾。” 这是奥拉从他口中听过的最高讚誉。 博林將盾牌掛在墙上最显眼的位置，然后转身走进储藏室。 片刻之后，他拿著一个油布包走了出来。 “三架『风暴之眼”三型风弩，军工级，附送一百二十支穿甲倒鉤弩箭和三套备用钢弦。东西在南门第三仓库，这是钥匙。”他將一把黄铜钥匙扔给奥拉。 奥拉的心臟猛地一跳，一把抓住钥匙，冰凉触感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但是。”博林拿出一个帐本，“有帐要算。” 他翻开帐本，一笔一笔地念道：“十四年前，“碎颅者”战斧一把，按当时市价，三百八十金幣。十四年，按六峰山高利贷的规矩，利滚利-我给你算便宜点，一千金阳。” 奥拉的脸一下就绿了。 “这次的风弩，军工品，我不赚你钱，按成本价给你，一共一千二百金阳。” “三天食宿，算你十个银月，凑个整，给你免了。但你过度使用我的风箱，造成了皮件和连杆的磨损，更换维修需要五十金阳。还有学徒指导费.” 博林抬起头，看了奥拉一眼，“这个无价，就算了。” 他用笔在帐本上划拉看，最后得出一个总数。 “一共，两千二百五十金阳。”博林把帐本推到奥拉面前，“下次来，一次付清。” 奥拉看著那个天文数字，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有。”博林指了指墙上的那面新盾，“这个，算你付的定金。拿著弩，去帮你那个『朋友”。然后活著回来，把帐结了，顺便告诉我，那条蛇的皮，剥下来能做多少件皮甲。” 奥拉的眼眶红了。 这不仅仅是一笔帐，更是一个约定，一个让他必须活著回来的理由。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定回来！” “滚吧。”博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过身去，重新开始整理他的工具台，“別耽误我干活。” 奥拉对著叔叔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转身衝出了铁匠铺。 他立刻冲向契石城最大的马车行，用双倍的价钱雇下了三辆最结实的重型货运马车和最好的车夫。 一番筹备下，当最后一箱货物被固定在车板上时，黄昏的余暉已將整座契石城染成了金色。 “出发！”奥拉衝著车夫大吼一声，自己则一跃跳上了车夫旁边的座位。 “驾！” 车夫扬起长鞭，在空中甩出一个响鞭。六匹健壮的挽马嘶鸣著，迈开四蹄，向著城门隆隆驶去。 他们要连夜赶往最近的港口，那里有金帆商会的快船在等著。 几天后，奥拉终於再次返回石盐镇，他从港口卸货，再换上新的马车，连自己的领地都没回去看一眼，就一路向东南，返回灰沼领。 越是靠近灰海沼泽，空气就越是沉闷。 道路两旁的树木虽然繁茂，林间却异常安静，听不到鸟鸣。 奥拉甚至看到好些野猪和鹿正成群结队地向外迁徙，显得焦躁不安。 路边，几具野兽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腹部肿胀，散发著恶臭。 这不对劲。 就在快要抵达新生镇时，镇外的景象让奥拉更是惊讶。 不远处新开垦的农田上，赫然裂开一道巨大的地缝。那道裂口宽达十余米，深不见底，边缘的泥土还在不时坍塌，滑入黑暗。 一群守备队员在地缝周围拉起了绳索，维持著秩序，其中一个指挥著眾人的高大身影正是巴雷特。 “巴雷特！”奥拉从车上一跃而下。 巴雷特回头看到他，独眼中立刻透出喜色。“奥拉！你可算回来了！” 他大步流星地迎上，重重拍了拍奥拉的肩膀，隨后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三辆重型马车上。 两人一边向镇子里走，巴雷特一边问：“你居然带回来了三架？我还以为你最多能弄到两把就顶天了。矮人风弩可是出了名的守城利器，很少会流落到人类世界。” “从一个亲族那里弄来的。”奥拉咧嘴一笑，自豪地拍了拍箱子，“三架，『风暴之眼』三型，军工级。” 巴雷特倒抽一口凉气，他是个老兵，当然明白这几个词的分量。“军工级—有了这东西，我们对付那条蛇的胜算至少能多三成。” “领主大人呢？那地缝是怎么回事，魔兽又来过了？” “没有直接攻击，但它在地下並不老实。”巴雷特的脸沉了下来，“凯尔一直在下面监控著，他的意思说，这傢伙越来越不安分了。”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而且，镇子里来了个客人，你得留点心。” “客人？” “一个叫罗兰的五级骑士，”巴雷特的神情有些复杂，“一个真正的『大贵族”。这几天他一直在观察新生镇，还帮我指导民兵训练，是个很有骑士精神的人，我对他的印象不坏。” 奥拉有些意外：“那需要小心什么？有高级战力加入狩猎，我们的胜算不是更高吗？” “当然，我们欢迎强者。”巴雷特看了一眼四周，警告道，“但是，待会儿开作战会议，关於地下的那些事情，你一个字都不要提。领主大人自有安排，別在他面前乱说话，懂吗？” “地下的事”奥拉的神色严肃起来，“我明白了。” 正说著，一个年轻的民兵匆匆跑了过来。 “石须男爵！领主大人听闻您回来了，马上召集各位开作战会议，请您二位在新生镇大门等待！” 巴雷特点点头，对奥拉说：“走吧。正好，有他在，我们的把握能更大一些。” 第181章 枯树滩（第二更） 第181章 枯树滩（第二更） 作战会议的地点，被直接设在了预选战场一—灰海沼泽深处的“枯树滩”。 维林带著他的核心团队站在这片由凯尔·影歌亲自选定的盆地中。 此地地质颇为奇特，是一片由黑灰色岩盘构成的小型盆地，地面坚硬干燥，与周围泥泞的沼泽格格不入，仿佛是沼泽地身上的一块伤疤。 凯尔拿著一根枯枝，在眾人脚下的地上划出了一个轮廓。 “我监视了它十七天，这畜生的活动存在固定周期。” “主巢穴在南方的利齿峡地下，但它每隔七十到八十小时，就会来到我们脚下这片区域。” 他用枯枝的尖端重重一点地面。 “这里有地热喷口，巨蟒会利用地热能辅助消化。 “在此期间，它会逐渐变得迟缓，这是我们唯一的窗口期，持续三到四小时。” 里奥法师目光扫过这片崎嶇的地面。 “地形確实对我们有利，但如何確保它能进入我们预设的陷阱？比如一个大型魔法阵的中央？” “诱饵。” “高能量的活物。可能是平时原血晶吃多了，它对魔兽的血肉有强烈的捕食慾望。” 巴雷特摸著下巴上坚硬的胡茬，咕儂道：“那就得是四级魔兽那可不是沼泽兔子，想抓就能抓。活的不好找，死的很快就会失去能量活性，吸引力大减。” “金帆商会可以提供。” 卡洛琳適时出声。 “我买下了头濒死的四级魔兽『角冠晶甲犀”，原本是一个子爵狩猎场的战利品，船期算准了，很快就到。” 她看向维林，补充道：“运费和魔兽的成本，都记在这次的帐单上。” 维林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一旁的罗兰·日阳全程没有说话。 他看著这群人，领主、法师、原佣兵头子、刺客、女商人、炼金术士，甚至还有一个混血矮人。 他们围绕著一个在他看来近乎疯狂的计划，有条不素地商討著每一个细节。 这不像他参加过的任何一场贵族军事会议，“那么，开始吧。”维林拍了拍手，结束了会议。 整个枯树滩立刻从一片沉寂的无人区，变成了高效运转的工地。 工具的敲击声、人员的呼喝声、职业者们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 罗兰的视线在场內移动。 里奥正带领著几名法师，在岩盘上绘製繁复的魔法阵。 在盆地边缘的高处，矮人奥拉正指挥著一群巨大甲虫，將十几个巨大的箱子向四周的岩壁平台上搬运。 凯尔则开始带领申虫们挖掘通向地下洞窟的隧道。 最让罗兰在意的，是那些甲虫的领袖，那个站在高处似乎在调度虫群的“生物”。 一个拥有女性上半身，下半身却是节肢形態的生物。 维林说，她叫莎拉，一个四级魔兽。 罗兰还注意到，一个民兵的后颈上，附著著什么东西，据说那个东西能让人类指挥那些甲虫。 他在心中评估著。 这些东西，无论是魔法阵的材料，军工级的风弩，还是被驯服的高阶魔兽，分开来看，一些资金雄厚的伯爵也能弄到。 但它们同时出现在一个偏远的、新开拓的男爵领地，由一群背景各异的人熟练地协同运作，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这个维林·克莱因，要么背后有某个庞大势力支持，要么他本人就是一个秘密。 很快，高处只剩下维林和罗兰两人，俯瞰著下方热火朝天的景象。 罗兰调整了一下呼吸，决定做最后一次劝说。 “克莱因男爵，你的准备工作很充分，甚至超出了我的预料。” “但你的整个计划，过度依赖这些炼金造物和默契配合。” “哦？”维林侧过身，看著这位表情严肃的骑士，“日阳骑士有何高见？” “你低估了五级魔兽的破坏力。”罗兰沉声说道，“据你所说，这条巨蟒它最可怕的武器是吐息。在那种硫磺烈焰面前，你所有的布置，包括那些风弩，都支撑不了太长时间。” 维林没有反驳，只是抬手指向盆地中心。 那里有一个金属管道。一群强壮的士兵正合力將一个用厚帆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从管子后方塞进去。 他们塞进又取出，扛回出发点，如此反覆地训练著。 罗兰完全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疏通下水道吗？” “那不是下水道，那是这次战斗的杀招。”维林解释道，“而他们正在装填的，是特製的『弹药” ，一一一种炼金胶体，主要成分是复合调製的神经麻痹毒素。” “经过测试，它能在几分钟內，让五级魔兽陷入昏迷。” 罗兰愣住了。 不是他不想相信，而是中级以上的魔兽，体质都能对大部分疾病和毒素有一定抵抗力，想在几分钟就麻痹一个五级魔兽，除非用上了非常昂贵的材料。 “这太冒险了。”罗兰摇头，“除非你使用了美杜莎之眼这类极其昂贵的材料作为药引，否则毒素根本无法快速突破它的魔抗和体质。如果麻醉失败，我们都会被烧成焦炭。 “每个生物都有弱点。”维林看著下方，“有一种麻醉方式，用涂毒的武器，起效快得多。” 罗兰沉默了，这种战斗方式让他感到陌生，但在公国游歷一年有余的他知道，自己不懂的事情不要轻易下判断，这套战术好不好用，还是要在战场上才能见分晓。 许久，罗兰理了理鎧甲。 “既然如此，这场战斗我会也会参加。” 这个计划，他依旧认为充满了巨大的风险，五级魔兽的生命力远超想像，任何图纸上的完美计划，在战场上都可能因为一个微小的变数而崩溃。 之所以他要参加，是觉得这个叫维林的年轻人，是一个人才。 他的知识、手段，以及凝聚人心的能力，都远超一个开拓男爵应有的水准。 这样的人，不应该死在这种荒芜的沼泽里。 罗兰已经做好了决定。 一旦计划失败，陷入危局，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强行打晕维林，也要把他从烈焰中带走。 带回日阳家族，好好栽培，就算是为大贵族做属官也比死在一块偏远的领地，要有价值得多。 第182章 饱和式打击·上（第三更） 第182章 饱和式打击·上（第三更） 三日后，枯树滩。 十六头工螂拖拽著一具沉重的铁笼板车，在凯尔的引导下，进入盆地中央预设的凹陷处。 铁笼由手臂粗的黑铁铸造，內部躺著一头体长超过五米的巨兽。 它就是卡洛琳重金购得的诱饵一一四级魔兽“角冠晶甲犀”。 这头巨犀的独角已经断裂，身上覆盖的晶体甲壳布满了裂纹，每一次呼吸都越来越虚弱。 它濒临死亡，但体內残存的庞大生命能量，仍旧是醒目的信標。 在它后腿动脉处，一道新割开的伤口正汨汨流著血，顺著囚笼下的地洞口，向地底深处蔓延，罗兰站在高处的岩壁上，看著这头濒死的巨兽，心中再次涌起波澜。 仅仅是这样一头四级魔兽的活体，其价值就足以让一个男爵伤筋动骨。 而维林竟毫不犹豫地將其当做一次性的消耗品。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女声直接在罗兰的脑海中响起。 【所有单位注意，“心灵矩阵”接入测试，节点稳定。】 罗兰身体一僵，灵气立刻贯注全身，目光扫向四周。 “不必惊慌，罗兰阁下。” 维林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按住了他准备拔剑的手臂。 “你后颈上的那个小东西，『心灵终端”，已经將你的意识接入了由莎拉构建的广域精神连结。你可以理解为一个临时的通讯网络，所有接入者都能接收指令並进行简单反馈。” 维林示意他可以尝试一下。 “这——·怎么用？”” “在心里想就行。” 罗兰半信半疑，在心中默念了一句【今天天气如何？】。 【天气晴朗，微风，气温二十七度，湿度百分之四十二，適合进行户外狩猎。】莎拉的声音立刻回应。 罗兰有些惊讶，类似的效果他也体验过，但都是通过昂贵的魔法仪式，並且连结的人数也没有这么多。 但这次，明显不是魔法传讯，没有任何元素波动。 他看向远方那个立於高台上的半人半虫的魔兽，心中对维林的评价再次拔高了一个层次。 【倒计时开始。】 维林的指令通过心灵矩阵，化作一道道信息流，涌入每个人的意识。 【里奥，米婭，魔法阵能源开始预热，功率维持在百分之三十。】 【巴雷特，奥拉，风弩小组进入一级戒备，確认绞盘润滑与钢索张力。】 【凯尔，释放一號『示踪粉尘”，监控地底能量反应。】 盆地边缘的岩壁上，三架“风暴之眼”被揭开油布，四根粗壮的弓臂从基座向外伸展，两组绞索般的钢弦交叉绷紧，在日光下寒气森森。 （霍比特人中的矮人风弩） 奥拉亲自站在中央那架风弩旁，他拍了拍身前那根长近两米、尾部带著螺旋稳定翼的巨型弩箭，眼中满是矮人式的自豪。 整个枯树滩仿佛变成了一个整体，所有人都成了它身体的一部分，在同一个意志的驱动下，蓄势待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最先有反应的，是笼中的角冠晶甲犀。 这头濒死的巨兽忽然开始挣扎，用断角疯狂撞击铁笼，喉咙里发出饱含恐惧的哀鸣。 它感知到了威胁的靠近。 紧接著，大地开始轻微地震颤。 【目標出现。】凯尔的声音顺著地下隧道，延伸到“蜂巢矩阵”，【深度八十五米，能量反应攀升，正在上窜。】 震感由微弱变得清晰，再到剧烈。 盆地中央的地面，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 轰隆一一！ 巨响传来，枯树滩中央的地面猛然向上拱起，隨后轰然炸裂！ 碎石与泥土被一股巨力推向天空，一个覆盖著灰黑色角质鳞片的头颅，从地底洞穴中缓缓升起。 两颗熔岩般的金色竖瞳在烟尘中也异常清晰。 它只是探出半个身子，投下的阴影就將铁笼与那头晶甲犀完全笼罩。 灰沼之主！ 它张开巨口，直接把铁笼叼起。 接著，巨顎猛然合拢！ 嘎吱一一！ 精钢囚笼如同一个罐头，被压扁、洞穿！ 笼中的晶甲犀连一声鸣都无法发出，便化作一团模糊的血肉。 混杂著內臟碎块的猩红血水，顺著它鳞片的缝隙泪泪流下，滴落在地面上。 【就是现在！】维林的声音在矩阵中炸响。 【启动！】 “【重力深井】！” 里奥將法杖重重顿在地面，早已绘製完成的巨大魔法阵骤然亮起，幽蓝色的光芒沿著刻痕流遍整个盆地。 无形的质量，骤然压在了盆地的每一寸土地上！ 灰沼之主吞咽的动作一滯，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向下一沉，轰然砸在地面，激起漫天烟尘。 它发出一声嘶吼，不明白这片熟悉的地热口，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沉重。 【风弩，依次射击！】巴雷特在自己的小队频道中咆哮。 嗡一一！ 嗡一一！ 嗡一一！ 三声撕裂空气的尖啸依次从不同方向响起。 三枚特製的矮人弩箭，拖著长长的倒鉤钢索，狠狠地钉进了灰沼之主的身躯。 噗哺！ 足以抵挡重型破城锤的熔岩鳞甲，在矮人风弩的恐怖动能面前被直接贯穿。 弩箭深嵌入蛇躯，箭簇內部的倒鉤机括受力弹开，死死咬住了它的血肉与筋骨。 【绞盘！拉紧！】 岩壁后方，早已待命的数十名精锐士兵，三人一组，奋力转动著巨型绞盘。 经过特殊淬火工艺的钢索一根根被绷紧，发出呻吟。 剧痛与束缚让灰沼之主暴怒。 它发出咆哮，庞大的身躯开始疯狂扭动，每一次发力，都让地面剧烈震颤，在【重力深井】的压制下，它的动作虽然迟缓，但力量却仍是恐怖绝伦。 【床弩小队，拋射铁网，限制它的行动！】 巴雷特指挥著守备队，上百支带著小型钢索的弩箭拋射而出，在巨身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罗兰呆呆地看著这一切。 没有骑士的荣耀衝锋，没有战士的奋力搏杀。 只有冰冷的器械，默契的配合，和一套將战爭视作工程学问题的一道道流程。 但就在眾人刚要放鬆之时，巨被弩箭射穿的伤口，血肉蠕动，几秒內就止住了流血。那些深嵌入体內的巨型弩箭，正被它强横的肌肉一寸寸地向外挤压，维林团队建立的优势，正在被这头怪物近乎不讲道理的恢復力迅速磨平。 连接著风暴之眼的三根主钢索被绷得笔直，绞盘的转轴处因角力而开始冒出青烟，盆地四周，里奥和米婭正指挥著法师们，替换那些已经变得黯淡的魔晶。 战局，陷入了僵持。 这头巨兽，正在用它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一点点地磨损著维林精心布置的战爭机器。 罗兰握紧了剑柄。 他知道，任何一个环节的崩溃一一一根钢索的断裂，或者魔法阵的失效一一都將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第183章 饱和式打击·中（第四更） 第183章 饱和式打击·中（第四更） 僵持，在战场上往往是对强大的一方更有利。 灰沼之主的每一次扭动，都能引发地面震颤，让岩壁上的士兵心惊肉跳。 连接著“风暴之眼”弩箭的三根主钢索，已经被拉伸到了极限，发出“咯吱咯吱”的哀鸣，仿佛隨时都会崩断。 【右侧三號绞盘出现过热，基座岩石出现裂纹，准备启用备用锚点！】 【给绞盘降温！快！用冷却液！】 【魔法阵能源晶石消耗速度超出预期百分之十，切换至二號能源序列！】 心灵矩阵中，各单位的匯报让战场的紧张具象化。 所有人在忙碌的同时，都下意识地盯著灰沼之主身上的锁链。 大家很清楚，这些钢索才是真正的生命线。 都在等待风弩的再次上弦，趁巨蟒挣脱前，加固封锁。 罗兰腰间的骑士长剑已经半出剑鞘。 眼前的一切，印证了他的判断。 凡人的智慧和造物，在五级魔兽纯粹的生命力面前，脆弱不堪。 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走在崩盘的钢丝上。 那头巨兽的恢復力太不讲道理了。 弩箭造成的伤口，在眾人眼前癒合。每一次肌肉的责张，都让绞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维林精心布置的战爭机器，正在被一点点地磨损、瓦解。 罗兰已经决定，当第一根钢索崩断时，就是他出手的时刻。他必须在巨蟒的吐息毁灭一切之前，强行带走维林。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他身边的维林动了。 “阁下，请您自行择机出战，我要失陪一下。” 罗兰疑惑地看向他。 在这种关头，维林要去哪里？ 只见他走到岩壁边缘，伴隨著一声穿透战场的嘶鸣，一道巨大的黑色阴影从天而降。 奈法利安舒展著双翼，稳稳地悬停在维林身前。 后者翻身上马，一人一骑拔地而起，顶著战场上混乱的气流，径直飞到了灰沼之主的正上方。 罗兰看到，维林从鞍侧的皮袋里，取出了一把又一把豆子样的东西，大多数都洒落在灰沼之主的身上。 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点翠绿的光芒。 【春律信使】！ 一道磅礴的生命能量，如同天降的甘霖，精准地落入下方的蛇躯之上。 嗡一一！ 那些刚刚洒下的“豆子”被激活。 一根根暗红色的藤蔓破开种皮，在巨蟒的身体上生根发芽，尖锐的根系钻进了熔岩鳞甲的缝隙，扎进它的血肉之中。 灰沼之主察觉到附看在身上的异样，它猛地昂头，对准自己的身体。 巨口张开，一道粗壮的暗红色火柱，夹杂著金色的硫磺火星，猛地喷吐而出。 空气被点燃，发出恐怖的爆鸣。岩石在接触到烈焰的瞬间就化为红色的铁水，发出“滋滋”的声响。 罗兰默默拔出腰间的骑士长剑，金色的灵气开始在他体表流转。 他要出手了。 在这种程度的高温面前，那个看似凶猛的藤蔓和铁链都会融化，这个魔兽不算笨，它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正当罗兰骑上自己的坐骑，正欲衝锋时，他看清了烈焰消散后的景象。 那些特製的钢索和铁网，在烈焰中迅速变红、软化，熔断成一滩滩铁水。 但那些赤红藤蔓在烈焰的灼烧下，却变得愈发粗壮、坚韧，它们贪婪地吸收著火焰中的能量，不断生长、蔓延，反而朝著火焰的源头，那巨蟒的头颅，反卷而去！ 罗兰此刻已忘了衝锋，大脑一片空白。 他游歷公国，踏足过许多所谓的“禁地”，见识了很多超凡植物，但能把火焰当做水一样吸收的植物，他还是头一次见。 战场不等人，灰沼之主的锁链尽融，束缚骤然减轻，它抓住机会，庞大的身躯开始翻滚，试图甩脱这些扎根在血肉里的植物。 【休想！】 奥拉的咆哮从岩壁上传来，【第二轮齐射！给老子钉死它！】 嗡一一！嗡一一！嗡一一！ 三架风弩再次发出怒吼。 又是三根带著倒鉤钢索的巨型弩箭，射中了巨蟒翻滚的身躯，將它再次牵制在原地。 维林驱使著奈法利安低空盘旋，几乎是贴著巨蟒的身体飞行，不断释放著【春律信使】。 更浓郁的生命能量注入藤蔓。 眾人看到，那些暗红色的藤蔓在巨蟒余温未散的体表上，非但没有枯萎，反而生长得更加迅猛。 它们相互缠绕、融合，很快就在巨蟒身上编织出了一张巨大的活体之网。 “吼——！ 灰沼之主彻底怒了。 它意识到盆地四周的那三个能发射钉子的东西才是最大的威胁。 如果不把那些东西毁掉，自己很难摆脱这些像是黏在身上的藤蔓。 於是它调转方向，张开巨口，一道灼热的硫磺烈焰笔直地射向奥拉所在的主射击台！ 【火焰防护药剂，投射！】瓦勒里乌斯的声音在心灵矩阵中响起。 几乎在吐息喷出的同时，一枚枚水晶瓶从下方的阵地中被投石索拋射出去，在射击台前方凌空炸裂。 一团无色的粘稠液体爆开，迅速形成了一面半透明的防护障壁。 硫磺烈焰撞在障壁上，发出“”的蒸发声，大量的白色蒸汽升腾而起，遮蔽了视线。 当烈焰散去，射击台和上面的矮人风弩安然无恙，只是岩石表面被薰得漆黑。 连续的受挫和生命力的流失，让灰沼之主的动作越来越迟缓。 它身上的熔火血吸藤越长越密，如同一个巨大的寄生肿瘤，不断抽取著它的体力。 它放弃了攻击，庞大的头颅转向来时的地洞，它想钻回地下。 【第三轮！別让它跑了！】 又是一轮齐射，彻底断绝了它逃跑的念头。 剧痛和绝望让灰沼之主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它猛地张开血盆大口，似乎要进行一次无差別的吐息攻击。 但就在它张嘴的瞬间，维林加大了【春律信使】的精神力输出。 遍布蛇躯的熔火血吸藤得到了命令，无数根藤蔓的顶端化作锐利的尖刺，如同一股活著的红色洪流，顺著它大张的巨口，纷纷涌入体內。 第184章 饱和式打击·下（第五更） 第184章 饱和式打击·下（第五更） 熔火血吸藤的洪流涌入巨蟒口中，却並未带来预想中的终结。 嘎嘣！嘎嘣！ 清脆的断裂声接连响起，即便在混乱的战场上也清晰可闻。 灰沼之主的顎骨与咽喉肌肉群拥有恐怖的咬合力，任何探入口腔的藤蔓，都在眨眼间被切断。 它只是被嘻得更加暴怒，疯狂甩动头颅。 战局再次僵持。 巨蟒被三套风弩钢索和遍布全身的活体藤网牢牢锁在盆地中央，动弹不得。 但它也並未被制服，那旺盛的恢復力，仍在与束缚它的力量进行著角力。 【绞盘负荷持续增加！左侧一號钢索出现金属疲劳跡象！】 【魔晶消耗稳定，剩余库存还能支撑一个小时！】 怎么办？ 这个问题浮现在每个人的心头。就这么耗著？ 耗到绞盘崩坏，或者魔法阵能源耗尽？ 到那时，这头被彻底激怒的魔兽，会將整个灰海沼泽化为熔岩地狱。 就在眾人焦灼之际，维林下达了指令。 【巴顿，带领小队，携带注射单元，进入战场。】 命令发出的同时。 盆地边缘，早已待命的巴顿猛地站起。他身后，是六名强壮的士兵。 他们一言不发，合力抬出了一根长约四米，半米粗细的特製钢管。 钢管通体黑，一端由数片拼接的三角形钢片拼接成一个尖头，另一端则连接著复杂的槓桿和按压结构，看不出有什么作用。 “跟我上！”巴顿高喊一声，扛起钢管的前端，率先冲向巨蟒。 七个人扛著这根沉重的钢管，深一脚浅一脚地衝进了重力场覆盖的盆地。 他们的动作在重力压制下显得有些迟缓，但步伐仍然坚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这支奇怪的小队上。 “他们要干什么？”米婭在矩阵中发问，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举动。 “拿一根铁管子去捅它？”奥拉也满是困惑，“那玩意儿连给它剔牙都不够格！” 罗兰更是无法理解。 在这种距离下，一旦巨蟒挣脱任何一根锁链，光是身体的甩动就能把这几个人碾成肉泥。 【奥拉，右侧二號绞盘，反向释放三圈，然后全力拉升五號备用钢索！】 奥拉拋下疑惑，执行看指令。 伴隨著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根主钢索略微放鬆，而另一根早已固定在巨蟒尾部的备用钢索则猛然绷紧。 巨蟒庞大的身躯后半段，被这股力量硬生生从地面上拽了起来，尾部离地近一米，悬在半空。 这个姿势让它极不舒服，扭动得更加剧烈，但暂时无法將身体重新贴回地面。 巴顿的小队已经衝到了被吊起的蛇躯下方。 灰沼之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头部传来的剧痛和束缚上，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另一端，多了几个小虫子。 巴顿鬆开钢管，交给身后的队员，自己戴上了一双厚重的精钢手套。 他扒开层层叠叠的熔火血吸藤，在巨蟒那满是熔岩鳞甲的腹部下方仔细寻找著什么。 高处的巴雷特独眼圆睁，盯著巴顿的动作。 作为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的老佣兵，他处理过太多大型野兽。 当他看到巴顿停下的位置时，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涌上心头。 那个位置是—.泄殖腔。 所有爬行类生物排泄和繁殖的出口。 巴雷特的脸皮抽动了一下。 不，这太.起码不该.... 【找到了！】巴顿在矩阵里兴奋地大喊，【这鬼地方还真滑！】 他双臂肌肉责张，用戴著钢手套的双手，硬生生扒住那个通常紧闭的腔口，用尽全力向两侧拉开。 “就是现在！给我捅进去！『 身后六名队员发出齐声吶喊，扛著那根尖锐的钢管，对准了巴顿撕开的那个通道，猛力前冲。 噗！ 一声代表著软组织撕裂的穿透声响起。 包括巴顿在內的七名队员，莫名下身一阵紧张。 场內看见这一幕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菊一紧。 钢管的前半截，完全没入了灰沼之主的体內。 灰沼之主庞大的身躯瞬间僵直，隨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 它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巨大的头颅高高扬起，嘴巴张到了极限，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显然是疼惨了。 【绞盘！稳住！都给老子稳住！】奥拉慌张地指挥者著队员，【妈的！这畜生要发疯了！】 砰！ 一根主钢索，在恐怖的拉力下应声崩断！ 断裂的钢索如同一条铁鞭，將一名士兵抽飞出去！ “快！快！锁定它！”巴顿被巨蟒的挣扎甩得东倒西歪，他死死抱著金属管，对身旁的一名队员狂吼。 那名队员举起手中的大铁锤，胡乱地朝著钢管尾部的那个巨大按钮砸去。 当！ 一声巨响，按钮被砸下。 钢管內部传来一连串机括弹开的声响。 已经深入蛇躯的钢管尖端，张开了六片倒鉤钢翼，死死地卡在了它的身体內部，再也无法被甩出。 剧痛翻倍。 灰沼之主的挣扎幅度反而变小了，它的身体出现高频率的抽搐，大量的腥臭液体从它失禁的腔口喷涌而出，浇了巴顿小队一身。 “呸！呸！”巴顿吐掉溅到嘴里的液体，抹了一把脸，“最后一步！把药剂推进去！” 队员们手忙脚乱地抬来一个细长的金属杆，几人合力，將其从钢管的尾部，奋力向里推进。 在眾人注视下，金属推桿被一点点地压入钢管。 巴顿的声音在矩阵中响起，带著劫后余生的颤抖。 【领主大人，超高浓度神经麻痹合剂，灌注完毕！】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报告，灰沼之主那疯狂抽搐的身体，骤然一松。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痉挛，都停止了。 它庞大的身躯彻底瘫软下来，沉重的头颅无力地垂下，砸在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 那双原本如同熔岩般燃烧的金色竖瞳，光芒迅速黯淡，白净无光。 战场上的喧囂渐渐平息，只剩下灰沼之主沉重无力的喘息声。 它彻底败了，败的甚至让在场的男性有些同情。 第185章 科学式胜利（第一更） 第185章 科学式胜利（第一更） 当灰沼之主庞大的身躯彻底静止，战场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风声、喘息声、绞盘的吱呀声，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抽离。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眼前这头如山峦般倒伏的巨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成功了。 我们贏了？ 几秒后，一个士兵丟掉了手中的武器，发出一声欢呼。 “我们做到了一一！” 隨后，士兵们脸上纷纷露出喜色，他们看著这种只在传说中才听说过的高级魔兽，情绪如同火山喷发，欢呼声席捲了整个枯树滩。 “贏了！我们贏了！” “天吶！我们竟然真的抓住了一头五级魔兽！” 最后，所有的声音匯聚成同一句话一—“领主万岁！” 奥拉和巴雷特遥遥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如释重负。 整个过程虽然惊心动魄，但回想起来，却顺利得有些过分。 每一步，都在领主大人的计算之內。 奥拉大步流星地衝进盆地，一把捞起还在吐口水的巴顿，想把他扛到自己肩上。 结果巴顿和他那六个队员身上那股奇怪的腥臭与恶臭味道，熏得矮人男爵一个跟跎，差点把“功臣”给扔出去。 “妈的！巴顿！你小子掉粪坑里了吗！”奥拉吼道。 巴顿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脸上还掛著不明的粘稠液体，但笑得非常灿烂。 “大人，这可是五级魔兽的精华！来一口，强身健体！” 周围的士兵们爆发出哄堂大笑，之前的紧张与恐惧一扫而空。 混乱与喜悦中，罗兰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情绪。 狩猎五级魔兽，他，罗兰·日阳，作为全场等级最高的战力，竟然连剑都没有拔出来。 战斗就结束了？ 还是用一种......他从未想到过的方式。 他看到维林从天空中降落，在和那个直面巨蟒的小队交谈，他不禁走了过去。 “你—”他的声音有些乾涩，目光落在维林那张脸上，“这一切，你是怎么想到的？” 维林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远处那头瘫软的巨蟒身上。“我只是选择了相信科学。” “除非是神明亲手捏造的造物，否则只要是血肉之躯，就必然存在生理结构，就一定有可以被利用的弱点。” 罗兰愣住了。 捅穿泄殖腔，从內部瓦解—.—. 这个战术，別说诗人传唱，就算在酒馆里吹嘘，都会引来一阵鬨笑。 它不光彩，但它成功了。 它用最小的代价，扼杀了一头即將晋升六级的灾祸。 灰沼领的居民们会因此活下来，剑齿省、乃至整个灰海湾的港口，都因他这“不光彩”的行为而免於一场浩劫。 这—难道不才是更高层次的“光彩”吗？ “你是一位—优秀的领主。” 罗兰直视著维林，一字一句，发自肺腑。 “我应该向你学习。” 此刻，卡洛琳、奥拉、巴雷特、里奥、米婭——-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他们看著维林的眼神，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是敬畏、是信服，那么现在，就是一种近乎狂热的追隨。 这位年轻的领主，用一场匪夷所思的胜利，向他们展示了全新的力量一一知识的力量。 它超越了武力，也不同於魔法，它是一种可以被理解、被复製、被执行的，无坚不摧的力量！ “领主大人。”瓦勒里乌斯带著几个助手，从后方疾步赶来。 老炼金术士的鬍鬚被风吹得凌乱，但他毫不在意，眼神里只有学者式的审慎。 他先是快速扫了一眼巨兽的状態，確认其生命体徵平稳，才转向维林。 “根据我的计算，麻醉药剂的代谢速度很快。我们必须在半小时內完成第二次注射，否则它就有甦醒的风险。” “同时，为了確保这个——-成果不外泄，现场必须进行最高等级的封锁。” 维林看著这位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的老者，讚许地点了点头。“所有人，听我命令。” 喧闹的战场立刻安静下来。 “巴雷特，立即接管战场防务，以盆地为中心，设立三层警戒线，任何人不得隨意靠近。” “消息严格封锁，我不希望这次战斗的任何细节流传出去。” “是，大人！”巴雷特立正应道。 “奥拉，你的人负责检修所有风暴之眼和绞盘，统计物资损耗，救治伤员。” “所有参与此战的人，都会论功行赏。” “保证完成！您就瞧好吧！”奥拉拍著胸脯。 “大师，”维林看向炼金术士，“你和你的团队，立刻对灰沼之主进行初步的样本採集和活性检测。我需要一份详细的报告，关於它的身体机能、恢復力极限以及其他各项数据。” “凯尔，你和你的斥候小队，对周围进行一次彻底清查，確保没有『黑石之手”的探子在附近窥探。” 阴影里传来凯尔简洁的回应：“明白。” 任务逐一分配下去，整个团队在短暂的庆祝后，再次高效地运转起来。 罗兰站在原地，看著这一切。 他看到维林的部下在执行命令时，那种发自內心的服从和高昂的士气。 这不是靠贵族头衔和金钱就能换来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直坚信的骑士道，或许並不是这世上唯一的准则。 一种新的“骑士精神”，正在这个偏僻的沼泽领地，勃勃发展。 维林则走到了那根依然插在巨蟒体內的巨大钢管旁，若有所思。 这次的胜利固然可喜，但其中暴露出的问题也不容忽视。 【莎拉，结合心灵矩阵，復盘並总结这次战斗的全部数据，明后天给我一份详细的总结报告，包括但不限於物资消耗、人员效率、以及计划的每一个疏漏点。】 【遵命，父亲。数据已开始归档整理，正在建立分析模型。】 维林微微点头。 这不仅仅是为了总结战斗的得失，更是为了锻炼莎拉的综合分析与规划能力。 他计划著，在未来，要让这个独一无二的虫群女皇更多地参与到领地的生產、建设乃至战斗决策中去。 她需要学会的，不只是执行命令，更是独立的思考。 第186章 战后统计（第二更） 第186章 战后统计（第二更） 战斗结束后的第三天，新生镇领主府的会议室里，气氛与之前的紧张截然不同。 壁炉里的火焰烧得正旺，木柴发出哗剥的轻响，將温暖传导到房间的每个角落。 “我的右胳膊到现在还感觉被钢索震得发麻。”奥拉灌下一大口麦酒，粗声粗气地抱怨，但他脸上的笑容却藏不住，“不过，值了！真他娘的值了！” “总比被那怪物喷一身要好。”巴雷特难得地开了句玩笑，“巴顿那小子，到现在身上还有股怪味。” “哈哈哈！”眾人发出一阵鬨笑。 罗兰则安静地坐在角落，擦拭著自己的长剑。 维林走进会议室时，喧闹声立刻平息下来。 他穿著一身简单的亚麻便服，手上拿著一叠羊皮纸文件。 “看来各位恢復得不错。”维林在主位坐下。 “那么，会议正式开始。” 他看向卡洛琳。 卡洛琳站起身，翻开手中的帐本。 “本次行动，物资消耗巨大。』 “三架『风暴之眼』及配套的弩箭、钢索，维修与材料损耗合计一千三百五十金阳。” “研发、製造的各类药剂，成本三百一十金阳。” “其余后勤、食物、伤员抚恤——总计支出两千一百三十七金阳，八银月，四铜叶。” 她合上帐本。 “值得一提的是，我方战斗人员无一阵亡。十三人受伤，其中三人重伤，均已脱离危险。” 两千金阳，换一个五级魔兽和零阵亡的战绩。 所有人都有些惊讶，这点代价確实很低了。 “钱得值。”维林做了总结，他看向瓦勒里乌斯，“大师，说说我们的『战利品”吧。” 老链金术士站了起来。 “领主大人！这是一个活著的宝库！根据我们连续三天的观察和样本测试，『灰沼之主”的再生能力，是其血脉与体內链金构造共同作用的结果。” “我们做了切割实验。从它身上切下一磅肉，新生的组织会隨著时间推移，缓慢地恢復能量等级。” “按照速度推测，生长一天，品质约等於三级魔兽肉；生长满一周，可以达到四级魔兽肉的品质。” “如果要完全恢復到五级水准，则需要两周。” “但是，”维林接过了话头，“这种再生並非永无止境。” 维林回想著系统的信息。 灰沼之主原本用於普升六级的能量，正被『不灭之躯”的再生能力消耗著。 “它在燃烧自己的血脉潜力维持癒合能力。” “根据我的计算，它大概能维持几周。所以，我们必须在这段时间內，最大化地获取资源。” 瓦勒里乌斯抽出一张清单，接著说道。 “我们的方案是，將它分割为三段。” “尾部，每天採集一次，提供稳定的三级魔兽肉。” “中段，每周採集一次，获取四级魔兽肉。” “头部则有计划的採集，確保得到最高品质的五级魔兽材料。” 里奥在一旁补充，“根据估算，我们大约能收穫十五万磅三级魔兽肉，一万磅四级魔兽肉，以及五千磅五级魔兽肉。它的骨骼、內臟、鳞甲等高价值材料，总重约有三千磅。” “十五万磅—”巴雷特喃喃自语，眼神有些发直。 作为前佣兵队长，他很清楚这意味著天文数字般的財富。 但要说这些东西能转化为多少成建制的战力，就没了概念。 他看向更懂军事的矮人男爵：“奥拉，这么多—能做什么？” “我的老天如果如果只是粗略估算，这些资源—足够我们武装一支数百人的骑土团！” 一直沉默的罗兰，此时开口了，“三百人规模的四级骑士团。这是一个富庶伯爵领才拥有的力量。当然，这只是建立的销，维持这支力量的日常消耗也非常巨大。” 巴雷特和奥拉闻言眼前一亮！ 奥拉猛地一拍桌子：“领主大人，碎岩者骑士团的弟兄们·—是不是能先分到一批？他们都是好样的，有了这些肉，他们的实力能飞速提升！” 巴雷特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开口道：“大人，守备队也希望能儘快提升实力，以便更好地为您效力。” “可以，但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资源不能这么轻易地消耗。” 维林站起身，走到房间中央的沙盘前。 “灰沼领现在是一片洼地，我们需要的是把外面的水引进来，而不是光想著眼前这几个水池。”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配套『强基计划”的人才吸引方案。” “这些魔兽肉，將成为绩点系统里最高级的兑换物，成为吸引整个公国、乃至更远地方的战士、工匠、学者的诱饵。” 他转向卡洛琳。 “卡洛琳，儘快组织一支专业团队到新生镇。我需要確保每一磅肉的价值都不会流失。” “交给我。”后者点头，她早就想到了，团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接著，维林在沙盘上划出几个区域。“下一步，是领地开发。我计划，以新生镇为中心，將整个灰海沼泽划分为八个自然村，每个村的规划面积是五千亩。” 他用一根小木棍，分別指向沼泽的最北端和最南端。 “最北端的新生镇和最南端的利齿峡，將作为我们未来的两个核心市镇进行建设。” “利齿峡？”里奥不解地问，“大人，那里地势险峻，深入沼泽腹地，为什么要在那里建设市镇？” 维林没有解释，那是为了配套围海造田的规划，他收回木棍，环视眾人。 “最后一件，论功行赏。” “所有参与行动的士兵，都將获得应有的奖赏。特別是巴顿小队，作战勇猛，功劳卓著。” “通知下去，在明天，新生镇广场，召开表彰大会，所有人都会得到与其相配的奖赏。” 维林最后把目光投向罗兰。 “罗兰阁下，您的品格我非常钦佩，请问我能否邀请你主持一次册封仪式？” 整个会议室的目光，瞬间全部聚焦在罗兰身上。 罗兰回望眾人，缓缓站起身，对著维林，行了一个標准的骑士抚胸礼。 “这是我的荣幸。” 第187章 册封骑士（第三更） 第187章 册封骑士（第三更） 第二天，新生镇的中心广场一大早就热闹起来。 那座用作公告的铁木高台，被工匠们连夜打磨修葺，台面铺上了一层厚实的红毡。 高台后方，一面崭新的旗帜在晨风中展开。 黑色的底面上，银线绣出的荆棘环绕著一株破土而出的嫩芽，那是维林·克莱因的纹章。 广场上挤满了人。 脱下皮甲的士兵，满身石屑的工匠，围著围裙的厨娘，最多的，还是那些来新生镇打工赚绩点的自由民。 他们的目光都匯聚在高台上，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匯成一片嗡鸣。 当维林走上平台时，嗡鸣声渐渐平息。 他身后跟著罗兰。 这位五级骑士换上了一身漂亮的礼仪鎧甲，他没有佩戴头盔，金髮梳理得整整齐齐。 “我，罗兰·阳，以男爵之名，见证今日的功勋与册封。” 罗兰的声音传遍广场。 说完，他后退一步，將中心位置让给了维林。 维林走到平台前沿，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或紧张，或期待的脸。 他没有长篇大论。 “我们战胜了灰沼之主。” “所有参与者，都將得到奖赏。” 他侧过身，侍者捧著一个托盘走上前来。 托盘上铺著天鹅绒，一枚枚勋章在阳光下反射著幽暗的光泽。 勋章的主体是用灰沼之主下顎最细密的鳞片打磨而成，上面用纯银镶嵌出盘踞的巨蟒图案。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此为斩蛇』勋章，为此次战斗中突出贡献者颁发。” “奥拉·石须男爵，请上台。” 矮人男爵大步流星地走上平台，他挺起胸膛，维林亲手將一枚勋章別在他的胸前。 “巴雷特队长。” “巴顿小队长。” 一个个名字被念到，他们依次上台，从维林中接过这枚证明。 当巴顿上台时，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善意的笑声。 儘管他今早已经清洗了三遍，身上还是有股淡淡的“石楠香”。 “干得不错。” 维林为他佩戴勋章时低声说了一句。 巴顿的脸瞬间涨红，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吼道：“为了大人！” 隨后，维林又念出了一系列名字。 “瓦勒里乌斯大师，里奥，以及链金工坊的全体成员。你们的药剂是胜利的关键。“ “以及所有后勤人员，工匠，医师——你们的付出，同样值得铭记。“ 一枚枚勋章被分发下去。 广场上，那些没能上台的人，脸上没有嫉妒，反而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 “荣誉之后，还有绩点奖励。”维林大手一挥。 “所有参战士兵，基础绩点奖励三百点。根据战场贡献，另有浮动。” “巴顿队，全员额外奖励五百点，队长巴顿，千点！” “所有后勤人员，基础奖励一百点。” “为感谢所有领民的支持，无论是否是新生镇登记在册的居民，每人发放五十点绩点。” 这个宣布引起了巨大的骚动。 “五十点？我昨天只是帮著搬了几个木箱，这就给了五十点？”一个外来务工的自由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十点！我再攒一攒就能换公民身份证明了！” 人群的议论声浪越来越高。 维林抬手，示意眾人安静。 “今天，我將在此册封两位骑士。他们並非出身贵族家族，但他们的忠诚与才能，配得上这份荣耀。” 整个广场安静下来。 册封骑士，这是领主最重要的权力，是一场极为庄重的仪式。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罗兰走上前，拔出长剑。 剑身映出日光，他將长剑横置，双手递给维林。 由一位五级骑士的佩剑来执行册封，这对受封者而言，是无上的荣耀。 “巴雷特。” 前佣兵队长从队列中走出。 维林接过罗兰的长剑，將剑身轻轻搭在巴雷特的右肩。 “你是否愿意宣誓，以你的武勇与生命，效忠於我，守护这片土地和它的人民？” 巴雷特的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 抬起头，用仅存的右眼看著维林。 “我，巴雷特，在此宣誓。我的剑，將成为灰沼领的盾牌。我的生命，將为您和这片土地燃烧。” 维林將剑身移到他的左肩。 “我，维林·克莱因，以灰沼领男爵之名，册封你为我的骑。” “起来吧，巴雷特骑。” 巴雷特站起身，守备队的弟兄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他们用力地捶打著自己的胸甲，为他们的头儿庆贺。 维林將长剑还给罗兰，然后转向了另一个向。 “里奥。” 这个名字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人群中，那个瘦弱的少年学徒浑身一僵。 瓦勒里乌斯在他身后推了一把。 “去吧，孩子，这是领主大人对你的认可。” 里奥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上平台，低著头，不敢看台下任何人的眼睛。 册封一名战功赫赫的守备队长，大家可以理解。 但册封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低阶法师为骑士？这可是个稀奇事。 里奥跪在维林面前，紧张极了。 后者再次接过长剑，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是否愿意宣誓，以你的智慧与知识，为这土地带来光明与繁荣？” 里奥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微弱但清晰的回答。 “我——我愿意。我的所有，都属於大人。””我，维林·克莱因，册封你为我的骑士。” “起来吧，里奥骑士。” 当里奥站起来时，广场上先是片刻的寂静，隨后，爆发出了比之前更加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如果说册封巴雷特，是承认勇武。 那么册封里奥，则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一个全新的规则在这片土地上，无论是战士、工匠还是学者，只要有才能，就能改变命运。 奥拉咧著大嘴，一巴掌拍在巴雷特的肩膀上，震得后者一个趔趄。 “好样的，独眼龙！不对，是巴雷特骑士！” 巴雷特没有理他。 他看著站在维林身边，依旧不知所措的里奥，又看了看广场上那些因为激动而满脸通红的人们。 最后，他把手按在了自己胸口那枚“斩蛇”勋章上。 维林的威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然而，他並不知道，在热烈的册封仪式同时，两股看不见的暗流，已经因为“灰沼之主”的倒下，悄然向著这片沼泽匯聚而来。 第188章 暗流（第四更） 第188章 暗流（第四更） 罗兰骑士走了，他继续踏上了游歷公国的旅途，隨他一起离开的，还有维林“斩蛇”的传奇故事。 虽然灰沼领成功狩猎五级魔兽的內容被维林严密封锁，所有参与者都签下了魔法契约，確保每一个细节都不会外泄。 然而，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半个月后。 七港联盟最繁华的港口城市，白鯨港。 “烂鱼尾”酒馆里，一个老水手正唾沫横飞地向周围人吹嘘著，他身上的味道比酒馆的刷碗水还衝。 “—你们是没瞧见！整个沼泽都在晃！我敢发誓，我看见无数藤蔓从泥里钻出来，把那条蛇捆得结结实实！” 他停下来灌了一大口酒，用袖子抹了抹嘴。 “然后，七八个岩石做的巨人站了起来，比灯塔还高！他们拿著钢铁长矛，从很远的地方投掷，一下，一下，就把那畜生给捅穿了！” 周围的酒客发出一阵鬨笑。 “得了吧，弗林，你又喝多了。”一个佣兵嘲笑道，“上次你还说在浅海看到了成群的海族呢。” “这次是真的！”弗林急了，把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我有个侄子，在剑齿省南边做买卖，是他偷偷告诉我的！那个克莱因男爵，他会能让藤蔓像蛇一样活过来的法术，还能从地里长出钢铁！“ “个开拓骑士，能干掉五级魔兽？弗林，你这故事要是讲给吟游诗人听，他们得倒找你钱。” 眾人再次大笑起来，没人把这当回事，只当是又一个醉鬼的胡言乱语。 角落里，一个衣著比水手们高一个档次的男人停下了用餐的动作。 他没有抬头，只是用餐刀在桌面上调整了一个角度，刀面清晰地映出了弗林涨红的脸。 男人对身后的侍从偏了偏头。 侍从会意，无声地起身，悄无声息地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向那个还在喋喋不休的老水手。 很快，在千里之外，黑石之手商会位於公国腹地的一处秘密据点。 空气中瀰漫著血腥味。 石室中央的刑架上，一个曾经的商会执事被铁链吊著，身体被烙铁烫得没有一块好皮，微弱地呻吟著。 他曾是商会的一名执事，现在全身的皮肤都被烙铁烫得捲曲焦黑，只能发出断续的呻吟。 这是最后一个仍然忠於赫克托兄长的部下。 赫克托·埃斯特就坐在一旁的阴影里，慢条斯理地用一把小刀修剪著自己的指甲，对耳边的惨叫充耳不闻。 “——帐本，藏在什么地方？”赫克託身边的行刑官低声问著，手里烧红的铁钳散发著热气。 “——杀了我——”执事的声音气若游丝。 赫克托对这场审问的进展不太满意，他需要那些帐本，那是他在谱写伟大画作之前要做的罩染预演。 这时，一名黑袍探子快步走入，单膝跪下。 “大人。” 赫克托的动作停下，他抬起眼，审视著这个打断他工作的不速之客。 “讲。” “灰海沼泽出现异动。我们最后的眼线確认，“灰沼之主』的气息在半个月前消失。同时，灰沼领正在大规模招募工匠和流民，採购的武器装备，已经超出一个男爵领应有的配额。” 赫克托將修好的指甲屑从小刀上吹掉。 “灰沼之主』被处理了？” “是——是的，大人。”探子回答时不敢抬头。 赫克托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著，发出规律的篤、篤声。 “维林·克莱因——”他反覆咀嚼著这个名字。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五级巔峰，即將蜕变的生物兵器，就算是自己亲自带队，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看来，那个帝国法师的实验並没有他吹嘘的那么厉害。 “既然他自己的事情搞砸了，就让他自己去处理。” 赫克托对那名探子下令。 “派人给奥森法师送个信，就说他的宠物蛇死了，让他看管的核心资產』现在暴露在荒野中。告诉他，商会最近在清理门户，人手紧张，帮不上任何忙。” 赫克托重新將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工作”上。 石室里，很快响起了更加悽厉的惨叫。 然而，赫克托並不知道，盯上灰沼领的，並非只有他和他的“合作伙伴” 在剑齿省的外端，大陆板块的边缘，北海深处。 一座由无数沉船龙骨与活体珊瑚扭曲构筑的海底城市，在幽暗中散发著磷光o 城市中央，是一座用巨兽头骨搭建的宫殿。 王座之上，一个庞大的身躯搅动著水流。 它的头部是类人的形態，皮肤是深海般的墨蓝色。 它的下半身，是八条粗壮无比的触手，每一条都覆盖著坚硬的吸盘，在王座基石上缓缓蠕动。 这便是此地统治者，碎骨部落的酋长，“碎舟者”乌纳斯。 “伟大的酋长——盘踞在污泥之地的陆地蠕虫』，它的生命烙印，熄灭了”' o 乌纳斯睁开眼。 金红色的眼白中央，是章鱼特有的“—”字形瞳孔。 “那条蠢虫？它守著那块血肉之地』快一百年了。陆地上那些软体生物，谁有能力杀死它？” “不知道，酋长。”祭司颤抖著说，“但隨著蠕虫的消亡，那片被它气息所遮蔽的大地之血』，它的味道——暴露了！” “大地之血——” 乌纳斯的皮肤色块变换，墨蓝色的皮肤变成了代表欲望的深红色。 他的族人，需要庞大的生命能量来繁衍和进化。 而那片被陆地种族称为“原血晶矿”的地方，在他们海族的古老传说中，被称为“大地之血”，是创世之初，生命母神遗留的恩泽。 “那些两条腿路的脆弱种族，他们没有资格享世界的馈赠。” 乌纳斯从王座上浮起，八条巨大的触手舒展开来，搅起暗流。 “但是，能杀死那条蠢虫的存在，不容小覷。我们不能像那些陆地人一样愚蠢地衝锋。” 他转向祭司。 “派出斥候。让他们去查清楚，陆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查明是谁杀死了蠕虫，以及他们是否配得上成为我们的敌人。” 乌纳斯的一条触手轻轻敲击著王座，仿佛在思考著战利品的分配。 “告诉他们，首要任务是探查。但如果机会合適—.””他的皮肤顏色变幻，“——就將大地之血”强占下来。” “遵命，伟大的酋长！” 祭司退下后，取出一个小巧號角。 没有声音发出。 但在城市最幽暗的角落，数十个潜伏在阴影中的身影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皮肤没有变成象徵战爭的赤红，反而变得更加深邃，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们是碎骨部落最锋利的匕首，酋长最隱秘的斥候。 很快，这支致命的队伍悄无声息地集结完毕，朝著那片散发著诱人气息的陌生陆地潜行而去。 第189章 所有人都能贏的世界（第五更） 第189章 所有人都能贏的世界（第五更） 灰海沼泽今年的十一月，比起以往可不太一样。 往年这时节，灰沼人会忙著抓捕些老鼠野兔熏制最后一批野味，以度过漫长的寒冬。 但今年，镇子里那些肥嘟嘟的麻雀，除了孩子玩闹，再也无人问津。 一只麻雀嘴里含著黑麦扑腾著落到树枝上，树枝被压得震落不少枯黄树叶。 树叶打著旋落到了白石砖路上，路上的垃圾工人正用扫帚把垃圾扫到商铺大门一旁。 大门被三个陌生面孔推开，带进来一阵秋日的凉风。 听见声音的图莫抬起头，咧嘴一笑：“欢迎光临兄弟、野猪与酒”！”。 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汉子看向图莫，“老板，听说这里的土豆泥是镇上最好的？” “那是当然！我这土豆泥，用的可是领主府农场新开垦的盐田里种出的海盐薯』，自带一股鲜味，再浇上新猎的野猪油渣，保你吃过忘不掉！” “呃——...先来一份尝尝。”那汉子摸了摸腰间的牌子，有些犹豫。 图莫看出了他的窘迫，直接从桶里舀出三大杯麦酒。 “初来乍到吧？这顿酒我请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邻桌的老石匠巴图听见了，举杯示意：“兄弟，你们算是来对地方了。在维林大人治下，只要你肯干，就饿不死。“ “维林大人——真有传闻里那么好？”一个同行的年轻人忍不住问道。 “好？”坐在角落的老猎人哈维哼了一声，“那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是你见没见过世面的问题。” 他站起身，走到那几个外地人面前，掏出一个硬质卡片。 “看见没？公民证！老子现在可是新生镇的正式公民！” 外地人们瞪大了眼睛。 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这片沼泽，就是为了这个传说中的“身份证”，“老哈维，你就別吹了。”图莫笑著打趣，“你不也是半年前才从隔壁村子搬来的。” “那能一样吗？”哈维梗著脖子，“我现在是镇上登记在册的猎人，每个月光是上交规定数量的猎物，就能拿到稳定的绩点。” “不像以前，打到的好东西大头得上交给领主老爷，剩下的还要被镇上的黑心商人扒层皮！” 酒馆里的气氛更加热烈了。 几个本地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外地人介绍著新生镇的生活。 “绩点可比铜叶好用多了！”铁匠学徒肖威举著酒杯喊道，“我现在在工坊一天能拿三个绩点，领主府还提供上好的焦炭，我打出来的犁头，能在沼泽地里用两个月都不用修！” “那不就是九十多铜叶？”外地人们倒吸一口凉气。 图莫端著一大盘热气腾腾的土豆泥过来，解释道：“肖威是初级技工，赚得多。像我们这些普通人，去农场干活，一天也能有一到两个绩点，管两顿饭。“ “关键是不用交税！”哈维补充道，“以前的日子，收了粮食要交税，卖了皮毛要交税，娶个媳妇搞不好还要被老爷惦记！现在呢？干多少活，绩点就都是自己的！” 一个农夫摸样的人也凑过来，“不光是这个！你们在外面种地，农具、耕牛，哪样不得自己掏钱？坏了还得求人修！在这里，那些好用的新式农具，还有那些壮得跟小山似的“工螂』，都是领主府的！我们只要按时去干活就行了！” “我跟你们说，我现在一年赚的，比以前丰收年景，刨掉所有开销，剩下的还多！” 酒馆里一片赞同的附和声。 那个面黄肌瘦的中年汉子犹豫了半天，终於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各位大哥——我——我就问一句，別生气。农具和牲口都是领主府的，还发给你们这么多绩点，那维林大人图什么？他——他岂不是在亏大钱？天底下，哪有领主肯干这种赔本买卖的？” 此话一出，酒馆里热烈的气氛为之一滯。 本地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自豪和得意都僵住了。 他们只知道自己过上了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却从没细想过这个问题。 老猎人哈维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除了说“大人就是好”之外，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时间，竞然无人能够回答。 图莫擦拭著酒杯，將这一切尽收眼底，中却另有感触。 自从血脉里的力量甦醒后，他的脑子確实比以前好用多了。 在镇上的夜校里，他跟著管事学了基础的数学和记帐，隱约能摸到一点门道。 领主大人当然不会亏。 他想起自己经营酒馆，一次性买一百磅土豆，价格就比买一磅便宜得多。 不止这些，如果客人足够多，一锅同时做三盘土豆泥，肯定比分开做两盘要省钱省力得多。 这不就是一样的道理吗？ 领主府统一提供的工具和牲畜，得到了最好的保养和轮换，其利用率远超农民自家的小打小闹。 更重要的是，领主府將所有人力统一调配，分工合作，让他们能耕种和照料比以往多几倍的土地。 所以，现在別看农民们赚得比以前多得多，但维林大人赚的，绝对比周围所有领主加起来都更多。 只是，这个道理，他没法跟眼前这些人说明白。 他自己也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这就像一个高明的链金术，凭空变出了更多的財富。 如果维林在这里，他一定忍不住要补充这就是“规模效应”的魅力。 他擦完最后一个杯子，抬起头，正好看到中年汉子尝了一口土豆泥，眼睛顿时亮了：“这味道—真的不一样。” 这时，酒馆门又被推开，进来一个穿著考究的胖商人，他一进门就大声嚷嚷。 “图莫老板，我问你个事！” 图莫赶紧迎上去：“哟，韦斯利老板，您说！” “你这酒馆，当初盘下来了多少绩点？” 图莫一愣，好奇地问：“您问这个干什么？莫非也想开个酒馆？” “是有这个想法。”韦斯利得意地压低声音，但又確保周围几桌都能听到，“我是听到了点小道消息，咱们灰沼领要大变样了！” 他这话瞬间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听说维林大人要启动什么“两镇八村』的大计划！”商人神神秘秘地说，“这消息要是真的，到时候新城镇里开个铺子，那可是天大的商机！我这不是先来打听打听，盘个店大概需要多少绩点嘛！” “轰”的一声，整个酒馆都炸开了锅。 “两镇八村？真的假的？“ “又有新地可以去了？” “我的天，领主大人真是——” 外地人们更是激动，年轻人连忙追问：“那——我们也能去报名吗？” “当然能！”一个本地壮汉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这里，只要肯干活，没人管你从哪来！” 看著满屋子跃跃欲试的客人，图莫也犯了嘀咕。 他望向在角落里玩耍的儿子小石头，心中盘算起来。 晚上，等客人都走光了，妻子安娜正在收拾桌子。 图莫开口道：“安娜，今天听斯利说，领地要建新城镇了。” 安娜停下里的活：“你也听说了？是真的吗？” “八九不离十。”图莫看著妻子，认真地说，“我在想，为了小石头的將来，我们是不是也该去新城镇看看机会？说不定——能把咱们的酒馆开到那儿去。” > 第190章 血帆阴影（第一更） 第190章 血帆阴影（第一更） 夜晚，领主府书房。 维林靠在椅背上，看著面前的两人。 在他面前，里奥和瓦勒里乌斯正为了一件关乎领地未来的事情爭论不休如何为新生镇通往外部的道路进行硬化处理。 “不行，绝对不行！”瓦勒里乌斯白的鬍子抖动著，他指著里奥画出的草图，“用地缚术』加固泥土，再铭刻基础的坚固符文』？里奥，这是乡下土財主才会用的办法！” “这种路面在雨季不出三天就会变成烂泥！而且无法承载重型马车，我们的矿石和木材怎么运出去？” 里奥的脸有些涨红，他小声辩解：“可是大师，这种方法成本最低，我们可以快速铺设更多的道路——” “快速铺设一堆废物吗？”瓦勒里乌斯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正確的做法，应该是採用熔火岩心』技术，將碎石与黑胶草』树脂混合，再通过链金法阵进行高温催化，形成类黑曜石路面。这才能保证至少五十年坚固耐用！” 里奥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熔火岩心”他只在书本上见过，那涉及到复杂的物质催化和能量转化，远超他目前掌握的知识范畴。 他甚至无法计算出瓦勒里乌斯所说的成本。 额头冷汗浮起，自己的知识已经不够用了。 维林看著这一幕，没有插话。他知道，这对里奥是好事情，他需要去更远的地方，看更广阔的世界。 这时，卡洛琳从旁边的房间走出来，她看了一眼窘迫的里奥，又看了一眼得意的瓦勒里乌斯，最后將目光投向维林。 “还在討论路面的事？” 维林点了点头，把话题接了过来：“好了，两位。这个问题先放一放。路面我有新的想法，等下画给你们。“ 他转向卡洛琳。 “商会那边有新消息？” 卡洛琳的表情不太好看。 “记得跟你提过的海蛇商会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和你抢贸易航线的那个商会，还在找麻烦？” “麻烦大了。” 卡洛琳从一叠文件中抽出一份递给维林。 “我一直在查，那群只配在阴沟里刨食的鬣狗，到底从哪弄来那么多金阳，敢跟我的金帆商会打价格战。“ 她的声音里压抑著怒火。 “现在，我查到了。” 维林拿起那份文件，目光落在信纸上。 “怎么了？” “海蛇商会傍上大金主了。”卡洛琳的眉毛皱成了一团，“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人。” 她一字一顿地吐出一个名字。 “血帆兄弟会。” 与此同时，维林也在信上看到了那个名字。 一个海盗组织的名字，意味著风暴和死亡。 “他们近几年在北海活动极其猖獗。”卡洛琳指著文件上的情报，“我的线人冒死传回消息，血帆兄弟会这次行动的目標，是占领整个南方群岛，彻底封锁那片海域的出海□！” “他们的规模有多大？”维林问道。 卡洛琳翻开信件的附页：“根据我们的情报，血帆兄弟会至少拥有二十艘武装商船，甚至还有五艘战舰。 总兵力超过两千人，还有几个五级职业者坐镇。” “两千人....”维林暗自计算。 这个规模已经超过了一般的贵族私军。 “更糟糕的是，”卡洛琳继续说道，“帝国的新任执政官最近大幅削减了海军预算，公国的海防力量没办法覆盖太远的外海了，血帆兄弟会完全有机会得逞。” 维林看著地图陷入沉思。 南方群岛位於灰海湾出口，如果他们真的控制了南方群岛，那对海地南境的海运將是致命打击。 而自己的灰沼领三面环海...境遇可想而知。 如果让一群海盗占领了那些外海群岛，自己的围海造田基本就不用搞了。 维林在地图前踱了几步，下定决心。 “我们申请南方群岛的开拓权。” “什么？”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既然血帆兄弟会想要南方群岛，那我们就先下手为强。”维林指著地图上灰海湾外的一串岛链。 里奥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大人，开拓海岛需要大量的船只和人力，我们—...我们有这个实力吗？” “实力可以慢慢积累，但机会错过就没了。”维林转身坐回书桌前，拿出公国的法典开始翻阅，“让我看看申请开拓权需要什么条件。“ 半个小时后，维林合上法典。 “看起来没什么特別严格的限制。只要有够的財和功绩证明，就能申请。” 卡洛琳却摇摇头。 “维林，事情没那么简单。金帆商会曾经协助过一位贵族申请过，虽然法典上没有明確规定，但实际操作中有很多潜规则。” “什么潜规则？” “歷史上確实有人成功申请过海岛开拓权，但成功的案例都有一个共同点申请人的直属领地必须拥有至少两万常住人口，以及一个成熟的港口。” 听到这个数字，里奥和瓦勒里乌斯都倒吸一口凉气。 两万人？现在整个灰沼领的人口还不到五千！ 维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著地图。 “大人，要不我们还是换个思路？”瓦勒里乌斯提议道，“比如联合其他贵族，共同申请？这样至少能分摊压力。” “不行。”维林乾脆地摇头，“联合意味著利益分享和无休止的扯皮。我要的是完全的控制权。”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移动，最终落在了那处名为“利齿峡”的险峻地貌上。 原本他的计划是在利齿峡建立小镇，先发展人口，港口的事可以徐徐图之。 但现在，为了那座海岛的开拓权，港口的建设必须提前了，高耸陡峭的岩壁如巨兽的獠牙般直插入海。 也好，维林心想，这本就在计划之內，只是时间提前了而已。 而且，既要在悬崖峭壁上修建港口，还要有能够防御海贼的自保能力。 维林的脑海中，一个宏伟的景象渐渐清晰。 那也是一座依山而建、层层叠叠、固若金汤的城市，那座被誉为“人类之光”的希望之城。 一环扣一环，层层递进的要塞——这不就是天然的港口卫城吗？ 维林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拿起笔在地图上画出了一个塔状建筑。 “既然现在需要港口，”维林的声音充满了力量，“我们就在这里，建造一座港口城市！一座沿著山壁、一环一环向下延伸的立体城市。它既是我们的港口，也是我们最坚固的要塞！“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开始顺著维林的思路飞速运转。 里奥顺著思路想下去，提出了问题。 “可是大人，利齿峡距离海面太高了，船只无法停泊——” “我们可以在下方海岸建立附属码头，停泊船只，卸载货物。”维林显然早已想好了答案，“然后，通过特製的升降系统，將物资运送到山城主体中。这样一来，港口我们有了，堡垒我们也有了！” 卡洛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明白了维林的构想。 “你是想建造个——垂直的、分层的城市要塞？” “没错。”维林点头，眼中闪烁著光芒，“一座前所未有的城市。它会让我们一次性满足开拓权的所有条件。两万人口的城市，以及一个——独一无二的港口。“ “並且，它將成为整个公国，甚至整个大陆最独特的港口。血帆兄弟会想来？让他们先仰望一下我们高耸的城墙再说！“ 瓦勒里乌斯激动得鬍子都在颤抖。 “大人，这个想法——真是太大胆了！它確实解决了问题！如果真能实现——” 房间里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热烈的討论声。 大家不再是单纯的震惊，而是被这个宏伟又巧妙的计划点燃了激情和信心。 “，这座城市叫什么名字？”里奥兴奋地问道。 “米那斯提力斯。” 他轻声说道。 “希望之塔。” 第191章 传销式移民（第二更） 第191章 传销式移民（第二更） 利齿峡的风，带著海水的咸腥，从豁口灌入，吹得人衣袍作响。 剑齿山脉自林海省一路向南，到此终结。 山体直插入海，留下一面近乎垂直的断崖。 灰黑色的崖壁上满是孔洞与裂隙，只有几丛灌木顽强生长。 下方，灰海的浪涛拍打著崖脚，捲起泡沫，却没有多少滩涂。 维林一行人站在悬崖边缘。 “大人，您確定是这里？”巴雷特扯了扯衣领，他扫过这片荒芜，“除了海鸟的粪便，这里什么都没有。船只根本无法靠近，更別提卸货了。” “战斧在上！”奥拉用靴底碾了碾崖边的碎石，几块石头滚落，坠入下方翻涌的浪涛中，连个水都没看见。 “矮人的血脉告诉我，这地方要是动工，没个十年二十年根本拿不下来！” 维林的目光没有理会脚下，而是投向那面巨大的崖壁。 那崖壁几乎与海面垂直。 “我们就在这山体上开凿。” “凿出平台，层，再层，像阶梯样，直修到海边。” “每一层平台，都是一座城区。” 眾人陷入了沉默。 维林没等他们发问，继续说著。 “挖掘的问题，不用担心。我们有工螂，它们是最称职的矿工，挖掘山岩就像我们挖土豆一样。” “而后就种植肤软藤，像新镇样。” 他最后望向下方的大海。 “工螂挖出的废石料，直接倾倒入海。我们需要更多的陆地来建造码头。” 挖山填海！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工程规模震住了。 “大人——.”奥拉的嗓子有些乾涩，他第一次觉得矮人的想像力如此贫乏。 “就算有工螂和藤蔓，这也需要—需要数不清的工匠和劳力。现在快入冬了，谁会离开家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干活？“ 这是最现实的问题。 没有足够的人，再宏伟的蓝图也是空谈。 维林笑了。 “我们这次不招，而是从整个灰海湾移民！” “计划很简单，我们面向整个灰海湾地区，招募有经验的港口工人。包括但不限於搬运工、木工、石匠、绳匠——” “任何符合条件，並愿意移民的工人，只要签订契约，我们將提供工作，並且一次性预付他全年薪水。“ “什么？！”奥拉几乎跳了起来，“预付一年的薪水？大人，我们的钱可不是大风颳来的！他们要是拿了钱跑了怎么办？“ “跑？”这次开口的是卡洛琳，“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薪水的四分之一，以铜叶支付。其余部分则以绩点』支付，顶著与贵族违约的风险，拿三个月的铜叶，傻子才做得出来。 ，，巴雷特听完，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听上去像个赔本买卖，建设港口本就要不少钱，现在移民还要支付出去一大笔。 维林看出大家还有疑惑，便继续解释。 “工人拿到了薪水，总要吃饭穿衣，这些钱，会一分不少地流进我们开设的商店、酒馆和旅店里。” “只要他们在这里生活，绩点就会催生出更多的需求，比如餐馆、旅店、杂货铺. 这会创造更多的工作岗位，吸引更多的人来。“ 绩点的循环？ 全场除了卡洛琳，其余人都似懂非懂。 老沃克听得半懂不懂，他只关心最根本的问题。“大人，就算条件这么好，又有多少人愿意背井离乡，来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呢？大家都有自己的家。“ 维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和卡洛琳对视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七港联盟，小鸥港。 天色渐晚，港口的风越来越冷。 搬运工凯恩拖著身体走在回家的路上，街上冷清，像他一样无所事事的苦力隨处可见。 从十一月开始，海上的风暴增多，能见度降低，远航的商船都进了港。 对他们这些靠力气吃饭的人来说，寒冬就是饥荒。 推开破旧的木门，一股冷风灌进屋里。 三个孩子围著小桌子，望著桌上一锅清得能照出人影的黑麦粥。 “今天—还是没找到活吗？“妻子玛拉迎上来，声音里满是忧虑。 凯恩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別担，”他强打起精神，“明天再去码头看看，总会有活的。” 玛拉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孩子们分粥，她自己的碗里只有一点点汤水。 “城里的粮价又涨了。”她低声说，“那些粮商，今年抬价抬得特別狠。就好像以后都不打算卖粮食了一样。“ 凯恩嘆了口气。 每年冬天都难熬，但今年格外难。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是邻居，也是码头工友的汉斯。 他一脸神秘地挤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本印刷精美的小册子。 册子的封面上，是一座宏伟到不可思议的城市。 城市沿著山崖建造，层层叠叠，直入云霄，下方是繁忙的港口和无垠的大海。 “米那斯提力斯。”汉斯指著册子上的城市，“灰沼领正在建一座新港城，招人呢！”' “他们在招募熟练港口工人移民，包工作，还预付年薪！” “这是骗人的吧？”凯恩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怎么会！”汉斯拍著胸脯，“金帆商会担保的！我今天已经去报名了，下周就走！ 凯恩，你跟我一起去吧，总比在这里饿死强！“ 凯恩心动了。 他看著饿得面黄肌瘦的孩子，又看了看那本画册。 第二天，他跟著汉斯来到了报名点。 一间临时的木屋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负责登记的文书效率很高，凯恩很快就办完了手续，按下了手印。 “好了，这是你的凭证。”文书递给他一张羊皮纸，“另外，如果你能介绍其他符合条件的工友来报名，每成功个，你可以获得一个铜叶的奖励。” 凯恩愣住了。 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汉斯昨天那么卖力地劝说自己。 一个铜叶，够他全家吃个半饱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也有不少朋友正在挨饿.. 与此同时，在灰海湾七港联盟中，同样的场景都在上演。 无数像凯恩一样在寒冬中挣扎的家庭，被这份从天而降的希望点燃。 每一个人，都成了米那斯提力斯最热情的宣传员。 小鸥港的港区管理署，一个下属正在匯报。 “大人，这才三天，登记准备迁走的家庭，就已经超过两百户了！而且人数还在增加！” 马丁微胖的脸上表情有些难看。 “灰沼领——金帆商会——他们这是在报復！报復我当初没有支持他们！” “大人，我们——我们拦不住啊。”下属劝道，“忍一忍吧，等冬天过去就好了。” 一周后。 凯恩背著全部家当，牵著妻子，带著三个孩子，作为第一批移民，抵达了灰沼领的边界。 他望著眼前这片辽阔但略显荒凉的土地，心中充满了忐忑和疑虑。 册子上承诺的一切，真的能在这里实现吗？ 第192章 於新生镇新生（第三更） 第192章 於新生镇新生（第三更） 第一批移民抵达灰沼领边界时，看到的是一片望不到头的荒芜。 凯恩牵著妻子的手，两个大点的孩子跟在身后，最小的那个被妻子玛拉背在背上。 冷风吹过，捲起地上的枯草，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裹紧了单薄的衣服。 “这里——就是灰沼领？”一个同乡沙哑地开口，话里带著藏不住的失望。 “册子上画的城呢？在哪里？” 没人回答。 负责引导他们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军士，他只是清点完人数，便挥手示意他们跟上。 队伍在一片寂静中向前移动，孩子倒是看什么都新鲜，玩闹欢笑著，但反而让人更觉得烦闷。 凯恩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想起那本精美的画册。 难道，这真的是一场骗局？ 用一年的薪水，把他们骗到这片鸟不拉屎的荒地当奴隶？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把妻子的手握得更紧了。 就在队伍里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自己上当受骗时，前方的景象开始出现变化。 成片整齐的农田出现在视野中。 田垄笔直，沟渠分明，田里绿油油一片，显然是精心耕种的冬小麦。 这抹充满生机的绿色驱散了人们心中的阴霾。 有了盼头，脚下的路似乎也不那么难走了。 又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地平线上终於出现了一个镇子的轮廓。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脚步也慢了下来。 没有泥泞的土路，映入眼帘的是平整的白石砖街道，乾净得能看清砖缝里的白色填料。 街道两旁是整齐的房屋，神奇的是，这房屋竟看不见缝隙，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造。 空气中没有城镇里如影隨形的酸臭，反而飘著一股烤肉的焦香和麦子发酵的甜气。 一个肥嘟嘟的小孩追著麻雀跑过街道，他身上穿著厚实又乾净的布衣服，脚上的小皮靴踩在石砖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这——这里是—”凯恩结结巴巴地问。 “新生镇。”带队的军士回答，语气里满是自豪。 当他们被带到镇子中央的广场时，许多人彻底走不动路了。 广场边上一栋最大的建筑门口，掛著一块刻著“绩点公会”的木牌。 透过敞开的大门，凯恩看到里面人来人往。墙边的货架上，堆满了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 成袋的白面、码放整齐的燻肉、顏色鲜亮的布匹、闪著油光的农具，甚至还有装著五顏六色果的玻璃罐。 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男人，肩膀上扛著一小袋黑麦，腋下还夹著一块用油纸包好的腊肉。 他走路时挺著胸膛，脸上没有凯恩熟悉的、属於底层人的那种麻木和愁苦。 凯恩看见了对方手上厚厚的茧子这通常出现在农夫身上。 —个农夫，居然能换到肉？就凭他自己？ 凯恩內心的世界观受到了衝击。 他看著同行的人们，每个人脸上都是和他一样的表情，怀疑、震惊，还有刚刚燃起的希望。 “各位，欢迎来到灰沼领。”一个穿著文书服饰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接下来的两天，大家可以在新生镇自由活动，熟悉这里的环境。” “食宿由领主府统一安排，这是你们的临时餐券。” 他將一叠硬质的卡片分发下去。 “两天后，领主大人会亲自接见各位。” 维林没有急著让他们去利齿峡开工。 他清楚，对於这些在绝望中挣扎了太久的人来说，再动听的许诺，也不如一碗能吃到饱的肉汤来得实在。 凯恩一整晚都没睡好。 他和家人分到了一个乾净的房间，有乾燥柔软的草垫床铺。 晚饭是黑麦麵包和肉汤，汤里竟然还有一块肥肉。 第二天，他將三个孩子委託给同路来的邻居，让孩子们在筒子状的楼里玩闹，自己带著玛拉在镇子里閒逛。 他看到镇民们在公告栏前，討论著去农场工作或者去林场伐木能拿多少“绩点”。 他看到一栋栋筒子楼门口，总有三五成群的人热烈討论著一年劳作后都攒下了多少家当。 他看到孩子们在学堂里，跟著老师大声念著他不认识的字母。 这里的一切，都和他们过去的生活截然不同。 这里的人，脸上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凯恩，你说—这都是真的吗？”玛拉的声音带著颤抖。 凯恩没有回答。 他带著妻子走进一家酒馆，学著別人的样子，將昨天的餐券递给老板，换来两人份的麦酒和淋著肉汁的土豆泥。 当那股混著猪油渣的鲜美味道在嘴里化开时，他积攒了一路的怀疑，崩塌了。 第三天清晨，一千多名移民被召集到了场上。 他们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两天前那种麻木和戒备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渴望与期待。 维林站在高台上，看著下方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 他不喜欢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说，他相信事实胜於雄辩。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灰沼领的预备公民。我们將一同建设一座新的港口城市，一座属於我们所有人的城市。现在，出发！” 队伍再次开拔，但这一次，所有人的脚步都充满了力量。 然而，当他们抵达目的地一利齿峡时，刚刚燃起的热情被迎面而来的海风吹得冰冷。 这里比他们初到时的边界还要荒凉。 陡峭的悬崖如巨兽的獠牙直插入海，脚下是光禿禿的岩石地，狂风吹得人站不稳。 “在这里——建城？” “船都靠不了岸，怎么建港口？” 移民们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 维林没有理会眾人的议论，他径直走到了悬崖边上。 那里早已被清理一空，地面上用白色的粉末画著复杂的线条和標记。而在那些线条勾勒出的地基之內，一株株幼苗已经被小心翼翼地栽种好了，整齐地排列在岩石地上。 “这些是——什么？”凯恩指著那些幼苗，问身边的老镇民。 “肤软藤。”老镇民脸自豪，“领主人的奇物。” 移民们不懂什么是石肤软藤，他们只觉得，在这片岩石地上种东西，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在上千人困惑、敬畏又带著一丝恐惧的注视下，维林独自一人走到了场地的中央。 他伸出双手，按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 下一刻，地面开始轻微震动。 一股庞大的力量从维林的身体里涌出，顺著他的手掌，灌入脚下的大地。 “轰，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中，那些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 它们破开岩石，沿著地面上规划好的白色线条急速蔓延，彼此交织、缠绕、盘结。 在短短几分钟內就勾勒出了一座城门的宏伟轮廓。 紧接著，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翠绿色的藤蔓表面，开始迅速褪去顏色，质地从柔软的植物，变得坚硬，墙体布满黑曜石般的晶体颗粒，无数刀锋般的叶片从缝隙伸出。 半刻钟。 只用了短短的半刻钟。 一座高达十米，雄伟威严的城门主体，就这么在他们眼前拔地而起。 城门的正上方，还清晰地显现出克莱因家族那荆棘与嫩芽交织的纹章。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那座仿佛並非人力所能造就的城门，大脑一片空白。 “扑通。” 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 紧接著，移民潮水般跪倒在地，对著场地中央那个年轻领主的身影匍匐跪拜。 “天父在上！这是何等超凡的伟力！” “我们的领主大人——他是一位能创造城墙的施法者！”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在峡谷中迴荡，驱散了所有的疑虑和不安。 他们的领主，能凭空创造城墙。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可靠的保证呢？ 维林站起身，看著眼前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 很快，在老镇民的带领下，新来的移民们开始学习如何矫正石肤软藤的生长，如何佩戴那种名为“蜂巢终端”的奇特虫子，去指挥那些力大无穷的黑色甲虫挖掘山体、搬运土石。 这“凭空造城”的景象，通过少数几个隨行商队的嘴，正以惊人的速度向整个灰海湾传开。 但维林清楚，还有更多新的麻烦要处理。 很快，成千上万的人就会聚集在这片工地上。 吃喝拉撒，任务分配，资源调度.一个比新生镇复杂百倍的管理难题，即將浮出水面。 他现有的那套绩点公会体系，还能应付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吗？ 第193章 野蛮生长（第四更，万字） 第193章 野蛮生长（第四更，万字） 那座於岩壁上拔地而起的城门，经由商队之口，变成了一则在码头酒馆流传的奇闻。 维林·克莱因这个名字，在灰海湾的泥腿子和苦力中，逐渐与食物和活路划上等號。 响应而来的人，不再是几百人的队伍。 在奇闻和裂变式推广的双重叠加下，一周时间，涌向灰沼领的人口匯成了洪流。 临时搭建的登记处前，队伍排出了数里地，从七港联盟失业的码头工人，到內陆活不下去的佃农，拖家带口，匯聚於此。 登记处的九个文书三班倒二十四小时轮班，写字的手腕都肿了起来。 半个月后，利齿峡临时营地的人口突破了一万五千人。 曾经只有海风呼啸的荒芜峡湾，变成了一个巨大、喧囂但充满活力的超级工地。 白天，是工螂挖掘山体的轰鸣和数万人劳作的號子声。 夜晚，无数火把亮起，將整个山崖映照出一片晃动的光海。 但问题也隨之而来。 原有的绩点公会模式，在新生镇面对几千人时游刀有余，可面对超过一万五的庞大基数时，已然失效。 每天都有人为爭抢任务、兑换物资而打斗。 隱患，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萌芽。 隨著移民数量激增，一些自发形成的团体开始出现。 其中最扎眼的一伙，来自百省的碎石郡。 那里的矿山常年被几家大贵族把持，矿工们生活艰苦，养成了抱团、凶悍的习性。 这批矿工约有三百多人，个个身强体壮，沉默寡言，很快就在营地里占据了最好的一片区域。 这天下午，一座新的任务发布板前，张贴出了一项高绩点任务。 “紧急任务：转运第一批岩钢”至三號码头地基。完成者，每人奖励十绩点！“ 岩钢，是通过金帆商会购买的特殊工艺建材，一种混合了铁砂与黑曜石粉末，经链金术烧结而成的合金。 它沉重且脆，是用於未来港口水下地基的核心材料，价值不菲。 搬运这种材料，需要用特製的双人抬槓，步伐协同，稍有顛簸就可能造成裂纹，所以绩点奖励很高。 人群骚动起来。 一个带著儿子的农夫，因为来得早，排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他叫拉尔斯，十几岁的儿子眼中满是兴奋。 “父亲，十点！我们拿到这个，就能吃一顿好的了！“ 拉尔斯紧张地点头，手心全是汗。 就在他即將摸到那枚刻著任务信息的木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袭来。 他整个人被推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挤到了他原来的位置，一把扯下了那枚刻著任务信息的木牌。 壮汉身后，十几个同样体格的矿工围了上来，冷漠地看著周围。 正是那群碎石郡的人。 “你们—”拉尔斯的儿子愤怒地想衝上去理论。 “別去！”拉尔斯死死按住儿子，他看著那群矿工腰间掛著的木棍，感受著周围人群的沉默，最终低下了头。 被抢走任务的拉尔斯敢怒不敢言。 周围排队的人也都移开了目光，假装在看別处。 没有人出头，负责维持秩序的治安队员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很快，这种“强者通吃”的现象开始在工地的各个角落出现。 一些小的团体也开始效仿，在任务发布时，不再依靠排队，而是依靠拳头和人数。 夜晚，初具规模的市政厅內。 巴雷特將一份治安队手写的报告交给维林。 “大人，今天发生了十七起衝突，都和抢任务有关。其中最严重的一起，是碎石郡的那帮人干的。” “工地开始乱套了，所有人都在抢任务，不管自己能不能干，先抢到手里再说！拉尔斯那个任务，被抢走后，那帮矿工搬运时弄裂了一根岩钢，白白损失了十二个金阳！” “以前任务少的时候，咱们的文员有精力维持治安，但现在. ，维林没有抬头，只是用鹅毛笔在纸上写著什么。 “別急，巴雷特。” 他终於放下笔，將一叠全新的皮纸推了过去。 “这是【绩点系统2.0版】，从明天开始，全面推。” 巴雷特拿起那份文件，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 从生產端的【石匠】、【铁匠】、【绳匠】，到提供后勤支持的【厨师】、【猎人】，再到灰沼领特有的【藤蔓建筑工】、【工螂指挥者】—— 每一工种都有呈梯度的绩点標价。 而下面的內容，就是关於梯度的解释【工种评级】。 一个工人，在积累完成同一工种固定次数后，可申请提升对应的【工种评级】。 任务失败或造成损失，则会扣除评级经验。 难度越大、绩点奖励越高的任务，要求的工种等级也越高。 比如搬运岩钢的任务，现在明確要求必须由两名【二级搬运工】组成的小队才能领取c 並且，一个二级石匠，完成同样的任务，获得的绩点也会比一级石匠多。 “大人——这——”巴雷特的手指抚过那些条款，这真是绝妙的点子。 它让原本需要文书官主动检验工人资格的过程变成了，工人想要领取任务，需要主动递交资格。 这能极大地减少抢任务的现象。 “还有这个。”维林指向另一张图纸，“將综合兑换处分流。在工地的东、南、西、 北四个区域，各设立四座分类兑换处。 食物、工具、布料、药品，分开兑换，分流人群。” “同时，开放跳蚤市场。在指定区域內，任何人都可以用自己的绩点，交易彼此的私有物品。你用自己烤的麵包，去换邻居缝补的袜子，绩点就是唯一的交易单位。” 巴雷特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相信，在经过这一轮改进，这个名为“绩点”的引擎又会吞噬无数欲望催动城市发展了。 就像是齿轮磨合时迸发出的火，引擎在吞噬欲望时，也会有人想捞取超出规则的利益。 对於已经尝到甜头的碎石郡矿工而言，新秩序的建立，远不如他们自己的拳头来得可靠。 之后的几天，巴雷特陆续又上报了几次不同群体的恶性爭夺事件。 维林默默看著中央的巨型沙盘。 沙盘上，多了许多用不同顏色的木块和石子代表的各个移民团体。 巴雷特看著他的动作，有些不解。 “大人，我们不处理吗？再这样下去，您制定的规则就成了一纸空文。那些老实干活的人会心寒的。” 维林没有回答，只是虚扶了一下鼻樑。 他看著窗外那片依旧喧闹、灯火通明的庞大营地。 无数的火光匯聚成河，充满了生命力，也充满了不可预知的混乱。 “不，还不够。”维林转过头看向巴雷特。 “等所有的种都发芽了，才是拔除杂草的时候。” 第194章 结出恶果（第一更） 第194章 结出恶果（第一更） 新规推行的第三天。 採石场多了一群不干活的人。 为首的壮汉叫格罗姆，原是碎石郡的矿工头目。 他们不说话，也不做事，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扫过每一个走进採石场的工人。 那眼神像是在清点自己的財產。 他们自称“铁拳帮”。 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通过不同的途径传到了所有工人耳中。 想在採石场干活，可以。 每天收工时，主动去格罗姆的营地，交上一磅黑麦麵包。 这並非命令，更像是一种“建议”。 没人敢把这件事拿到檯面上说。 农夫拉尔斯亲眼见过不听“建议”的下场。 昨天，他邻铺一个从內陆来的硬气小伙，只是在吃饭时跟同乡抱怨了几句，说凭什么要白白上交自己的口粮。 当天半夜，拉尔斯被一阵压抑的响动惊醒。 他从窝棚的缝隙里，看到几条黑影將那个小伙子拖了出去，堵著嘴，拖进了远处黑暗的角落。 没有惨叫，只有几声沉闷的击打和压抑的呜咽。 今天清晨，人们在路边发现了那个年轻人。 他的一条腿以一个不自然的姿態弯折著，脸上青紫交加，肿得看不出原样。 他用来兑换食物的绩点卡，不见了。 治安队的人来看过，问了一圈，没人敢说自己看到了什么。 最后，只能將他抬去简陋的医疗点，事情不了了之。 拉尔斯领著儿子走进採石场时，格罗姆的一个手下拦住了他。 那人没说话，只是用拇指搓了搓食指和中指，然后指了指格罗姆的方向。 意思很明確。 拉尔斯攥紧了拳头，又缓缓鬆开。 他看了看身边因为害怕而脸色发白的儿子，又看了看周围那些低著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工友。 他最终点了点头，领著儿子默默走向了採石区。 他知道，今天辛苦劳作换来的麵包，將有一部分不属於自己了。 这伙自称“铁拳帮”的矿工，用这种方式，悄无声息地“承包”了整个採石场。 他们的人不再需要去任务板抢任务，而是直接向所有在採石场工作的人抽“税”。 工地的其他区域，效仿者陆续出现。 一些来自內陆的猎户抱成团，自称“野火帮”，用同样的手段控制了最近的几片伐木林。 米那斯提力斯的工地上，生出了数个看不见的脓疮。 人们不再热火朝天地討论绩点和未来的家当。 取而代之的，是拉帮结派，是为了爭抢一个出產效率更高的矿坑、一棵更易砍伐的大树而发生的暗斗。 械斗被严厉禁止，但阴影下的暴力无处不在。 凯恩所在的，由小鸥港移民组成的团体，也被迫加入了这场混乱。 他们不惹事，但为了自保，也占据了一小片靠近悬崖的区域，专门负责將废石料倾倒进大海。 拉尔斯父子后来也加入了他们。 有个依靠，总比孤零零地被欺负要好。 ... 市政厅。 巴雷特疲惫地走了进来。 他將一报告交给维林，眼中带著困惑和愤怒。 “大人，这是今天的报告。” “守备队记录了三十一起私下斗殴，但我们赶到时，双方都说只是摔了一跤。重伤十二人，全都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伤的。” “我们调查到，铁拳会的人把一个工人的腿打断了，起因是他们发现，那个人上交的麵包，是他用黑麦粉掺了木屑自己做的，分量不足。” “文书官们统计，工地整体的建设效率下降了三成！所有人都在忙著站队，划分地盘。再这样下去，这里就不是工地，是战场了！” 维林接过报告细细阅读。 他身前那个巨大的沙盘上，代表碎石郡矿工的黑色石子，已经匯成了一大块o 牢牢占据了沙盘上採石场的位置，甚至开始向代表木材场的棕色石子区域渗透。 “大人，我们必须出动守备队了。”巴雷特看著维林，“把那个叫格罗姆的头目抓起来，吊死在城门口！用他的脑袋告诉所有人，这里谁说了算！” 维林直起身，放下报告。 “守备队，只处理上报並查实的命案。” “什么？” “任何帮派间的利益爭夺，只要没有明確的证据链指向凶手，治安队一概不准插手干预。” 巴雷特无法理解这个命令，他觉得胸口堵得慌。 “大人，您这是在纵容！那些恶棍只会越来越猖狂！您是想等他们闹到最，再全部处理掉吗？可这已经烧起来了！再烧下去，就全散了！” “那些老实干活的人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遵守规矩的都是傻子，只有拳头大才是道理！” 维林走到窗边，看著下方那片由无数火把匯成的喧囂光海。 “巴雷特，如果你想要开窗透气，但周围的人都嫌冷，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说服他们。” “不，那只会让他们觉得你这人很麻烦。你应该提议把房盖掀了，他们为了劝阻你，然就会建议把窗打开。” 巴雷特沉默了，他没太听懂领主大人的意思。 维林转过身，虚扶了一下鼻樑。 “我正在看。” “我需要知道，当痛苦累积到一定程度时，人们对秩序的渴望，会催生出什么。” “我还需要知道，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混乱的极限在哪里。” “图莫他们已经混进了各个最大的帮派里。”维林指了指沙盘，“每天的衝突次数、绩点流向、每个团体的成员增减、底层工人的情绪变化所有的数据，都会匯总到我这里。” “——”巴雷特的声有些涩，“您在玩弄。” “我不是在玩弄人心，我是在为未来建立一个更稳固的制度打地基。” “这些，是为米那斯提力斯，乃至灰沼领未来制度打下的地基。一点代价，是必须的。” “我不想做一个事事亲为的大家长。那需要庞大的管理机构，而机构越大，腐败滋生的土壤就越肥沃。市政厅管得越多，被中间环节吃掉的资源也就越多。” “我想要的，是一个能够自我调节的系统。一个居民与管理者可以双向互动的“多元协同治理』结构。要实现这个目標，首先，要让所有人都切身体会到，无序会带来多大的“痛苦』。” “只有疼了，他们才会发自內心地渴望秩序，並愿意为维护秩序付出代价。” “这个过程，也能帮我筛掉那些最不安分的杂草，同时，测试出这群未经教化的民眾，自治』的上限在哪里。这些数据，是我调整后续管理模式的重要依据。” 巴雷特不再说话了。 他无法完全认同这种近乎冷酷的做法，但这確实是维林的风格。 一周后，衝突升级了。 铁拳会对採石场的垄断，导致石料產出严重不足。 许多需要石料作为地基的工程被迫停工，连带著让负责搭建脚手架的木工们也无活可干，绩点锐减。 矛盾的焦点，自然而然地指向了唯一还在正常运转的资源点由一群猎人组成的“野帮”所控制的木材场。 格罗姆需要用一场胜利和更多的资源，来安抚日益不满的手下，並巩固他“ 铁拳”的威名。 一天黄昏，两个“铁拳帮”的成员在伐木林边缘，为了一根上好的硬木，与“野火帮”的两个伐木工起了爭执。 爭吵很快变成了推搡，最后演变成一场血腥的斗殴。 一把伐木斧失手，砍在了一个矿工的胸口。 命案发生了。 整个米那斯提力斯的建设，在那一刻仿佛陷入了停滯。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远远地看著那片被治安队迅速封锁的区域，人们的脸上，混杂著恐惧、惊愕和一丝莫名的躁动。 市政厅內，一名文书冲了进来，將一份紧急报告放在维林桌上。 “！出命了！铁拳帮和野帮的在伐林械，死了个！” 维林拿起报告，扫了一眼上面的记录，又看了看墙上掛著的另一幅图表，上面记录著近半个月来绩点系统的各项数据波动。 图表上，代表生產总值的曲线已经连续一周下滑，而代表暴力事件的红线，则在今天抵达了一个峰值。 他点了点头。 “压力测试——到临界点了。” 他看向巴雷特。 “通知守备队，封锁所有营区，抓捕格罗姆和所有帮派头目。” “是时候，拔掉这些杂草了。” ： 第195章 骚乱（第二更） 第195章 骚乱（第二更） 今夜的米那斯提力斯，分外喧闹。 火把匯成一条条扭曲的光带，在峡湾的工地和营地间蜿蜒，將岩壁映出晃动的人影。 铁拳帮的营地里，气氛压抑。 格罗姆坐在一只倒扣的沥青桶上，用一块油布反覆擦拭著他那柄巨大的铁锤他身边，十几个心腹手下围成一圈，人人脸色难看。 “头儿，守备队把那片林子都封了，尸体也被抬走了。”一个瘦高的矿工搓著手，他的一只耳朵在矿洞事故里被削掉半边，“我打听了，野火帮的人被带走问话了，但我们这边——守备队的人根本没来。” “没来，才说明事情大了！”另一个断了根手指的壮汉低吼，“他们早就知道是我们！他们在等一个由头，一个能把我们全部收拾掉的由头！现在，死人就是最好的由头！” “怕个鸟！谁有证据说是我们先动的手？” “放屁！现在说这个有屁？出了命！你以为领主会当没看见？” 爭吵声越来越大。 格罗姆猛地將铁锤往地上一顿，沉重的闷响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营地里瞬间安静下来。 “都给我闭嘴。” 格罗姆抬起头，扫过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 “跑？你们告诉我，往哪跑？出了这灰沼领，我们照样是吃不上饭的佃农和矿奴。你们谁想回去过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 没人出声。 新生镇那两天的经歷，让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既然跑不了，那就只能把事情闹得更大。”格罗姆的嘴角咧开，眼神变得凶狠。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现在只有我们是领主眼里最碍事的那伙人，他隨时能处理掉我们。可如果——整个工地的刺头都乱起来呢？“ 他站起身，压低了音量，带著一股蛊惑人心的味道。 “去，分头去野火帮，去码头工人的兄弟会' .去所有跟我们一样占了地盘的营地。” “告诉他们，伐场死了，领主人要这个藉口，把我们这些帮派” 全部清算掉！” “他要收回所有的油，谁也別想再说了算！” “就说领主府的仓库里，粮食和腊肉堆成山，他寧肯放著发霉，也不想让我们吃饱饭好有力气闹事！” “把所有跟我们一样的人都煽动起来！只要闹事的人够多，法不责眾，他还能把几千人都杀了？到那个时候，我们趁乱衝进仓库，抢了东西混进人堆里，谁也找不到是谁干的！“ 格罗姆的计划恶毒，却抓住了那些帮派头目的恐惧。 他要用那些人的恐惧，为自己点燃一片混乱的火海，然后借著烟幕逃生。 他的手下们互相对视，眼中的恐惧被一种疯狂的贪念所替代。 半夜，当营地里大部分劳工都已睡熟时，悽厉的喊声在各个帮派的营地边缘响起。 “领主府要清算我们了！” “伐木场死了人，所有占了地盘的都要受罚！要断我们的粮！“ “仓库里有的是粮食，抢完粮咱们就跑！” 铁拳帮的成员在各个帮派营地间奔走，將恐慌和谣言散播开去。 那些本就心中有鬼的帮派头目被惊动了。 他们走出窝棚，脸上带著惊疑。 当听说领主要“清算”所有帮派时，这些人立刻骚动起来。 “凭什么？我们又没杀人！” “去仓库！去要个说法！他要是真敢动，我们就抢了他的粮仓！” 在铁拳帮成员的裹挟和煽动下，大大小小十几个团体，近千人匯成了一股洪流。 他们举著火把，拿著干活用的工具，从四面八方涌向工地中央的仓库区。 拉尔斯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他透过窝棚的缝隙，看到那些举著斧头和铁镐的人群，嚇得死死捂住了儿子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几名负责夜间巡逻的守备队员试图阻拦，但他们很快就被几百个红了眼的暴徒推倒在地，拳脚相加。 “滚开！別挡路！” 一个守备队员捂著流血的额头，看著眼前彻底失控的人群，心中一片冰冷。 “轰！” 在格罗姆的带领下，暴徒们用一根圆木撞开了第一座粮仓的大门。 看到里面堆积如山的麻袋，人群发出贪婪的欢呼，秩序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无数人疯了一样衝进去，將麻袋扛在肩上，更多的人则涌向了下一座仓库。 就在混乱蔓延到顶点时，一阵急促的哨声划破了夜空。 紧接著，大地开始有节奏地震动。 “咚！咚！咚！” 整齐的脚步声从仓库区的阴影中传来，一队全副武装的守备队员排著紧密的阵型，举著盾牌和短矛，堵住了通往更多仓库的道路。 为首一人，正是巴顿。 他没穿制式的盔甲，只穿著一件紧身皮甲，露出的双臂肌肉虬结，左手中提著一块巨大塔盾，右手一柄制式长剑。 在他身后，仓库的阴影里，一阵阵“咔噠”声响了起来。 上百只兵螂迈著同样的步伐，从黑暗中现身，它们迅速散开，在守备队的两翼和后方形成了半月形的包围圈，彻底断绝了所有人的退路。 这些怪物的甲壳比工地上常见的工螂更加厚重，头顶长著狰狞的独角，六足关节处布满骨刺。 骚乱的人群停了下来，他们看著巴顿和他身后的守备队，又惊恐地看著那些沉默佇立的黑色甲虫。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几个魔兽，平日里作威作福，欺负的也只是普通平民，哪里见过这种如同噩梦般的景象？ 脸上的贪婪迅速褪去，有的人双腿一软跌坐地上，当场就嚇傻了。 巴顿的命令通过蜂巢矩阵下达。 兵螂群如黑色的潮水，冲入骚乱的人群。 之前那个踹倒守备队员的暴徒，前一秒还在叫囂，下一秒，他的双腿就被两只兵螂的镰足锁住。 第三只兵螂的肢体卡住他的脖子和手臂，將他牢牢按在地上。 整个过程不到两息，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就彻底丧失了抵抗能力。 这不是一场战斗。 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抓捕程序。 格罗姆眼睁睁看著自己的心腹手下一个个被那些怪物制服，他的心臟狂跳不。他知道自己留下来死路一条。 他咆哮一声，將身边的两个手下推向衝来的兵螂，自己则转身，朝著包围圈的薄弱处巴顿的方向衝去。 他以为这个大个子只是个普通的守备队长。 “怪物！都给我滚开！” “格罗姆！” 巴顿的吼声如炸雷。 他看到格罗姆衝来，竟直接將手中的长剑插回了剑鞘。他用塔盾护住身前，迎著格罗姆撞了上去。 “砰！” 巨锤砸在塔盾上，发出震耳的巨响，火星四溅。 巴顿双脚在地面上犁出两道深痕，却一步未退。 格罗姆骇，他这锤能砸死头壮！ 巴顿手臂肌肉虬结，猛地一顶盾牌，將格罗姆顶得一个趔趄。 接著，巴顿弃盾，欺身而上。 一记直拳。 格罗姆举锤格挡，却被巴顿另一只手抓住手腕，巨大的力量让他无法动弹。 巴顿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格罗姆的脸上。 骨裂声清晰可闻。 格罗姆倒下了。 短短的时间里，所有带头衝击仓库、殴打守卫的暴徒，全都被兵螂活捉，押解到了广场中央。 剩下的大部分民眾呆若木鸡。 他们扔掉了手里的工具和抢来的粮食，看著那些在阴影中若隱若现、散发著幽暗光泽的虫群，彻底明白了。 在这片土地上，领主的意志，无处不在，无从反抗。 绝对的安静中，一道身影从市政厅缓缓走下。 虫群自动在两侧分开一条道路，迎接它们的主人。 维林手中，拿著一本厚厚的台帐。 ： 第196章 杀一批，招一批（第三更） 第196章 杀一批，招一批（第三更） 数百名被俘的暴徒跪在广场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格罗姆看著周围或被捆绑，或被没收武器的人，心下讥笑。 因为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灰沼领的领主果然要清算他们这些人，现在广场上的“罪犯”，不只有和他一样参与了今夜抢劫的人，还有一些今夜並没有参与行动的组织、帮派。 一想到那些今晚没胆子闹事的人会为他陪葬，心里的恐惧被驱散了不少。 他们周围，上百只巴德尔兵螂安静地佇立著，独角在火把下反射著心颤的光。 海风吹过峡湾，带来了咸腥的水汽和凉意，却吹不散人群中瀰漫的汗臭与恐惧。 维林走到广场中央，身后跟著巴雷特。 他將一本台帐放在一张临时搬来的木桌上，用手指翻开了它。 他对巴雷特偏了一下头。 巴雷特上前一步，他那在战场上吼惯了的嗓门，在寂静的广场上炸响。 “格罗姆，原碎石郡矿工，铁拳会首领。” 跪在最前方的壮汉格罗姆身体一震。 “罪状：组织帮派，垄断采场，以暴力段向百十七名人徵收保护费』。” 巴雷特顿了顿，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 “据市政厅核算，从本月七號到昨夜，总计非法获利折算绩点超过三千点。”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许多被欺压过的工人攥住了手，身体因为激动而轻微发抖。 “罪状二：在过去十二天內，组织、参与械斗两次，致十四人重伤，其中三人腿部骨折，已是永久性伤残。” “罪状三：於昨夜，指使手下散播领主府將削减所有工人口粮』的谣言，煽动骚乱。” “罪状四：率先带人衝击一號粮仓，並殴打三名守备队成员致其昏迷。“ 巴雷特每念一条，格罗姆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事情，他以为都做在暗处，没想到被一笔一笔记载得清清楚楚。 巴雷特翻过一页，看向另一个人。 “雷恩，原河口镇船，河口帮』头目。” 另一个跪在前排的男人抬起了头，面如死灰。 “罪状：於五天前，为爭夺三號码头卸货区，与野火帮”发生械斗，致对方两人手臂脱臼。 事后，你赔付对方疗伤药剂，价值绩点三十点。” 人群有些骚动，这罪名听起来轻多了。 “另记：七天前，你邻居窝棚的儿子突发高烧，你动用自己积攒的十五点绩点，从兑换处换取了包退烧的印草』，救了那孩命。经查，该邻居並河帮』成员。” 雷恩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隨手做的一件小事，竞然也被记了下来。 宣读持续了很久。 每一个被俘的帮派头目和骨干，他们的罪行，甚至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善举，都被公之於眾。 台帐上的记录细致到某天某人因为插队和谁发生了口角，数据確切到每一个绩点的流向。 再无人敢质疑。 当最后一个名字念完，巴雷特退回自己的领主身后。 维林缓步走上前，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数百人。 他首先指向格罗姆和另外三十七个罪行最重的人。 “你们，主动製造混乱，散播谣言，攻击守卫，衝击仓库。你们是首恶。“ 接著，他指向人群中最大的一片，足有五百多人。 “你们，被煽动后参与抢劫，虽未主动伤人，但造成了粮仓的损失。你们是胁从。” 最后，他指向以巴顿为首的二百多人。 “你们，在混乱中固守自己的营地，参与过帮派械斗，但並未参与今夜的骚乱和抢劫。你们是自保。” 清晰的划分，让所有人都明白了自己在领主心中的定位。 那些被划为“胁从”的人开始大声求饶。 “大人饶命啊！我们都是被格罗姆骗了！” “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您给我们一次机会！” 维林没有理会他们的哭喊。他看著格罗姆那伙人。 “你们，罪无可赦。” 他转向巴雷特。 “行刑。” 没有丝毫迟疑，巴雷特拔出腰间的长剑，对著身后的守备队精锐打了个手势。 “动手！” 几十名守备队员同时上前，手起刀落。 格罗姆到死都不敢相信，这位年轻的领主连他辩解或咒骂的机会都不给。 滚烫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广场中央的石砖地。 三十八颗头颅滚落在地，浓烈的血腥味迅速瀰漫开来，击碎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倖。 农夫拉尔斯看著格罗姆死不瞑目的头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积攒了多日的怨气和恐惧烟消云散。 而那些被划为“胁从”的暴徒，亲眼目睹了这场毫不留情的处决，许多人裤襠一热，直接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他们以为，下一批就轮到自己了。 维林转向那些嚇得魂飞魄散的胁从者。 “你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从现在起，你们的身份变成囚犯。市政厅会核算你们昨夜造成的全部损失，你们每个人都將背负双倍的绩点罚款。“ “在还清所有罚款之前，你们每日的劳动將没有任何报酬，食宿所耗费的绩点，也会累积进罚款总额。” 巴雷特一怔，五百多个囚犯，仅靠他手下这点人根本看管不过来。 他正想向维林提出这个难题。 维林却已经转向了巴顿那二百多个“自保者”。 这群人刚刚还在庆幸自己没有参与骚乱，此刻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虽是为了自保，但也造成了工地的损失和械斗。” 雷恩等人的脸上露出悲凉。 他们觉得自己虽然有错，但也是被逼无奈。 “所以，从今天起，你们將被强制编入新成立的【米那斯提力斯巡警队】，负责这座城市的日常治安巡逻、纠纷调解和协助守备队办案。” 这二百多人全都愣住了。 他们呆呆地看著维林，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仅没有被处罚，反而—得到了一份官方的工作？ 从等待审判的地狱，到成为秩序维护者的天堂，这巨大的转变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当然，你们也可以拒绝。”维林补充了一句。 “拒绝的人，自动划归为胁从犯，和他们一起去矿场里还债。” 无人拒绝。 就算是最蠢的人也知道，这哪是什么惩罚，分明是领主的恩赐！ 一支由前帮派成员组成的，熟悉城市各个角落和人际关係的巡警队，就以这样一种粗暴高效的方式诞生了。 维林看向巴顿。 “巴顿。” “在！大人！” 巴顿一个激灵，连忙应答，声音洪亮。 “你，就是第一任巡警队队长。” 巴顿彻底懵了，他张著嘴，看看维林，又看看身边那些前帮派成员。 他？当队长？管这群人？ “大人，我——我怕干不好。”巴顿第一次在维林面前露出不自信。 “你只需要记住三条。”维林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的规矩，就是巡警队的规矩。”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对付不守规矩的人，用你的拳头让他明白规矩。，最后，他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如果你的拳头不够大，就来找我。” 巴顿听懂了。 他挺起胸膛，用拳头重重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是，大人！巴顿明白！” 维林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广场上，新成立的二百多名巡警队员，面面相覷。 他们看看地上格罗姆等人的尸体，又看看他们的队长。 雷恩低下头，悄悄挪动脚步，想离巴顿远一点。 他们刚刚逃离了被处决的命运，却好像又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所有人的头皮都有些发麻。 维林看著眼前的眾人，很满意这次行动的效果。 第197章 百户官与十户长（第四更，共万字） 第197章 百户官与十户长（第四更，共万字） 莱恩抵达米那斯提力斯时，正值清晨。 海风带著咸味和工地上特有的尘土气息，吹过他刚领到的崭新粗布衣。 他从新生镇带来的那点优越感，在踏入这片峡湾的瞬间就被碾得粉碎。 不同於新生镇的精致和富足。 以市政厅为中心的工地更像是一套巨大的血管，无数人流沿著道路规律地涌出、再返回，敲击声、號子声、车轮滚动的声音匯成一片嗡鸣。 工地的地基已经向下挖开两层，无数人像蚂蚁一样，在巨大的坑洞里同步进行著挖掘和城区扩建的工作。 广场的地面上，还能看到大片暗红色的污渍，那是被水冲刷过但没能完全洗净的血。 前方正围著一群人，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莱恩正想找人问问市政厅的方向，前方的人群忽然向两边分开，一阵骚动。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巡警队来了！” “快让开！是巴顿队长！” 莱恩顺著人群的空隙望去，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巴顿，还是那副熊一样的壮硕体格，但身上已经换了一件紧身的皮甲，腰间掛著一柄制式长剑。 他身后跟著十几个同样穿著皮甲的汉子。 他们正押著两个鼻青脸肿的工人。 “队长，这两个傢伙为了一把铁锹打起来，还把人新砌的墙给推倒了。”一个巡警队员向巴顿报告。 巴顿走到那两人面前，巨大的阴影將他们完全笼罩。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皮特。“ “我是科恩。” 巴顿没动，也没骂，只是对身边的队员偏了下头。 那队员掏出一个小本子和炭笔，开始记录。 “皮特、科恩，殴，损坏公共財物。”巴顿搓著下巴略作思考，“. .罚绩点各五点。去採石场搬运废石三天，没有报酬。然后那堵墙，重新砌好。“ 处理完，巴顿挥了挥手，巡警队押著人继续前进。 周围的人群立刻恢復了流动。 莱恩看著巴顿远去的背影，胸中一股热流涌动，他大声喊了出来。 “巴顿！” 巴顿的脚步顿住，他回过头，在人群中看到了莱恩，脸上的严肃立刻被笑容取代。 周围的巡警队员们都露出了意外的神情，他们很少看到队长笑。 “莱恩？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调过来的。”莱恩上下打量著他，心中感慨万千，“你——当上队长了？” 这才多久？那个为了母亲的药费，在泥地里用命换绩点的汉子，现在成了人人畏惧的执法者。 “领主大人的命令。”巴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大人说我这拳头，正好管这帮不听话的傢伙。“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递过去。 “路上渴了吧？先喝口水。你要去哪？我带你去！” “正好，我要去市政厅报导，不认识路。” 巴顿带著莱恩穿过喧闹的工地，一路上，所有见到他们的人都主动避让。 到了那栋已经初具规模的市政厅楼下，巴顿指了指门口：“进去通报你的名字就行。 晚上我下值了，来三区找你，咱们好好喝一顿！” 说完，他便带著巡警队继续巡逻去了。 莱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迈步走向那栋两层小楼。 通报姓名和来意后，一名文书核对了名单，领著他上了二楼。 维林正在看一份文件。 “莱恩，永辉歷一三七四年，十月三日，你在新生镇上报了三名可疑人员。” 维林没有抬头。 “是，大人。“莱恩立刻站得笔直，心臟不爭气地狂跳起来。 “你的报告很及时，描述也准確。”维林终於放下文件，抬起头，“你还参加了第一批识字班，图莫说你成绩很好。“ “现在新镇的农业技术员已经够了，但那斯提斯缺。” “缺能看懂告示，能记帐，还能管事的人。” 维林走到他面前，那双酒红色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莱恩的心跳开始加速。 “我看了你所有的工作记录，从开垦荒地到管理农具，没有出过差错。你知道学习进步，还知道这片土地上绝大多数人是怎么想的。” “所以，我打算给你一个新职位。” “从今天起，你就是米那斯提力斯第三居民区的百户官了。，百户官？ 莱恩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年前他还只是个农民，最多算个识字的农技员，怎么就成了管一百户人家的官了？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大人，我——我怕干不好。” “没关係，作慢慢適应，你可以先听听居民的想法。” “你的辖区里，有十个十户长。他们是你的手下，也是你的眼睛和耳朵。”维林没有理会他的惶恐，自顾自地解释著。 “你的任务有三件。” “第一，把市政厅的命令落实下去。比如，明天要组织人手修建新的排污渠，你就得负责从你的一百户里，调配出足够的人手和工具，监督他们完成。“ “第二，解决十户长处理不了的纠纷。你的辖区內，哪个工队和哪个工队为了资源起了衝突，这些事，你来裁决。“ “第三，统计你辖区內的需求和问题，匯总成报告，直接交到我这里。我需要知道的不是谁家没米下锅，而是整个三区这个月缺了多少口粮，需要多少顶帐篷，有多少人因为水土不服病倒了。“ 维林虚扶了一下鼻樑。 “好好干，我相信你能做好。” 半个小时后，莱恩拿著那块代表身份的卡片，站在第三居民区的一片空地上。 这里已经建起了两栋巨大的“回字楼”，但大部分人还是住在简陋的窝棚里。 一名文书帮他召集了十位“十户长”。 这些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有头髮白的老工匠，也有看著比莱恩还年轻的壮小伙。 他们看著莱恩，表情各异，有好奇，有审视，也有不以为然。 莱恩清了清嗓子，学著以前维林大人讲话的样子。 “各位，我叫莱恩，是你们的新百户官。今天叫大家来，是领主大人的意思，要宣布几条新规矩。” 他將维林教给他的话，用自己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从今天起，你们十个，就是十户长。每人负责十户人家。但这官不是让你们占便宜的，是让你们去当耳朵和嘴巴的。“ 一个满脸风霜的老木匠哼了一声：“说得好听。我们说了，你能听？你听了，上面的人能听？我老家的庄园管事，哪个都是光吃饭不干活。“ “这位老哥说得对，光靠嘴说没用。”莱恩没有生气，反而坦然承认，“所以咱们不来虚的。“ 他环视眾人。 “从下周开始，每周一的早上，所有十户长都来这里开例会。你们把收集到的问题，当著所有人的面提出来。“ “会上，我们会把所有问题一一记录、归类。能当场解决的，当场拍板；需要上报市政厅的，我立刻整理成文书送上去。“ “每周开会，我都会先说上周的问题办得怎么样了。哪些解决了，哪些正在办，哪些被驳回了，理由是什么，全部明明白白，谁也別想糊弄。” 十个人听完，交头接耳的声音更大了，但这次，怀疑变成了切实的討论。 “每周开会公布结果？这——好像是来真的。” 十户长们也有些相信了，因为是不是真给办事，一周两周就能看出来。 老木匠紧追不捨地问。 “那要是有懒得干这活呢？这户长又没好处。” “有津贴，虽然不多，但每个月能多换两磅咸肉。”莱恩说，“而且任期只有一年，轮流来。谁要是敢怠慢，被十户人家联名上报，不仅要被撤换，还要被罚去清理公共厕所一个月。“ 他又加了一句：“反过来，如果谁上报了重大的隱患，比如有人想学铁拳帮那样闹事，一经核实，上报的十户长，也有奖励。”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呼吸都重了些。 莱恩看著他们的反应，心里有了底。 “好了，规矩就说到这里。”莱恩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现在，各位十户长，可以把你们辖区里最急需解决的问题告诉我了。我们从第一件小事开始。“ 老木匠第一个站了出来，指著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一脸嫌恶。 “百户官大人，我们那一片的公共厕所，粪坑已经快满了，再过两天，屎尿都要溢出来了！“ 莱恩：“—” > 第198章 代管申请（第一更） 第198章 代管申请（第一更） 新生镇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即便大量青壮劳力被抽调去了米那斯提力斯，这里依旧是灰沼周边最繁华的城镇。 米港的政策也同步落实到了新生镇，为此，维林还特意去了一趟跳蚤市场。 在镇中心的跳蚤市场里，结束了一年农忙的农夫们，正拿著积攒的绩点，挑选过冬的物资。 新出窑的陶罐，用野猪皮鞣製的手套，还有自己採集的野味，每一样东西的木牌上，都用炭笔画著代表绩点数量的圆圈和横槓。 维林走在用碎石路上，身后跟著老沃克与里奥。 镇民们见到他，都会主动停下脚步，將手放在胸口，躬身行礼。 维林也微笑著逐一頜首回应。 他们刚从启源会的山中研究院出来。 又一批“强基计划”完成，十名被选中的士兵，將在半个月的適应期后，在奥拉和巴雷特的辅导下，正式衝击四级职业者的门槛。 “领主。”老沃克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凑了过来，他的腰杆过去直了不少，“米那斯提力斯那边的进度很顺利。您规划的第一层平台，挖掘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下个月落雪前，石肤软藤能完成各类主体建筑，第二层也完成了三分之一。“ 他掰著粗糙的手指计算著。 “往下挖第二层的时候，碰到了青麻岩，硬得很，十字镐砸上去直冒火星。工螂的爪子都磨禿了好几只。不过按这个速度，明年雨季来之前，五层台子的地基肯定能挖通。“ 维林听著，这个进度在他的预料之中。 旁边的里奥见老沃克匯报完毕，也紧跟著开口。 “大人，雾泉谷那边，经过这几个月的適应和调节，从这个月开始，能稳定產出价值约三百金阳的各类魔法植物和小型魔兽材料。这批材料是直接入库，还是—..” “全部封存，列为战略物资。” 维林打断了他，“优先供给“强基计划”和启源会的研究项目。” 现在维林不缺钱了，但转化为自身的力量，才是眼下最核心的任务。 里奥匯报完毕，並未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 维林看出了他的侷促，停下脚步，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大人——我想——我想请一个长假。 “为什么？”维林有些意外。 “我想去王都。”里奥的头垂得更低了，“我想去王都的法师学院进修。我攒了一些钱，应该够路费和头几个月的学费了。“ “我最近在完成您给的工作时，发现很多知识都到头了，我无法再通过自学精进了。”' 维林看著眼前这个瘦弱但对待工作专注的年轻人，笑了起来。 他伸手拍了拍里奥的肩膀。 “这是好事，我支持你。“ 单凭他自己，不可能完成所有领域的研究。 他需要更多的“里奥”，需要一个能理解他思路並执行项目的团队。 “我会赞助你一笔钱，到了王都，你的任务不只是学习。” “你要成为优等生，要学习最新。” 奥猛地点头，“是！大人！” 领地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发展，这让维林的心情很不错。 他骑上奈法利安，去看了一下远在枯木滩的那个大傢伙。 灰沼之主，曾经的沼泽霸主，如今正被数十根粗大的钢索固定在滩涂上。 它的身体恢復能力明显下降，巨大的蛇瞳里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它的泄殖腔，每天都要被瓦勒里乌斯带领的团队灌进去大量的药剂，那个原本应该紧致的通道，现在开始明显地鬆弛、发黑. 负责灌注药剂的几个研究院成员，都开始觉得於心不忍，主动申请换岗。 真是无聊的同情心。 就在这时，一名守备队员骑著快马，从镇子入口的方向疾驰而来，前来向维林报告紧急状况。 “领主大人！卡洛琳·钱寧大人有急事要找您！” 卡洛琳？ 她不是说要回商会本部了么？ 维林略感意外，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事找自己。 当维林回到新生镇时，卡洛琳已经等在了那里。 她的脸绷得很紧，看到维林进来，径直走了过来。 “维林，出大事了。” “大海盗黑帆』巴博萨，在帝国的秘密支持下，已经完成了对南部群岛所有海盗势力的整合。” 维林没有作声，静静地等著她的下文。 卡洛琳的胸口起伏著，显然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更糟的是，他们抢先一步，已经通过帝国在公国议会中的代理人，正式向贵族议会提交了对南部群岛的代管』申请！” “理由是什么？”维林问。 “理由？”卡洛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从怀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信函，拍在桌上。 “理由是帮助公国清剿海盗，维护航道安全』！” “这简直是强盗逻辑！他们自己扶植起来的强盗，现在却要以此为藉口，名正言顺地抢走公国的领土！” 维林的心沉了下去。 他原本的计划，是等米那斯提力斯港初具规模，再通过自己的盟友们笼络一些贵族，让贵族议会通过他的开拓法案。 可现在，帝国直接掀了牌桌。 对方根本不按牌理出牌，而是利用公国孱弱的现状，试图通过上层政治运作，直接从法理上夺走那片群岛。 一旦对方的“代管”申请被议会通过，南部群岛將合法地落入帝国代理人的掌控中。 那他现在灰沼领所做的一切努力，那些宏伟的建设计划，虽然还能继续，但无异於腰间被顶上一把匕首。 “议会的態度呢？” 这个问题让卡洛琳的脸色更加难看。 “很糟糕。海蛇商会那些混蛋在里面上躥下跳，鼓吹帝国的强大。很多內陆贵族的生意都依靠帝国，他们根本不在乎沿海的利益。” “南部群岛，大多数都是土著居住的小岛，只有几处港口有些小贵族，单凭这些小贵族很难在贵族议会中闹出声势。” 这才是最致命的。 敌人不只是那个黑帆巴博萨，还有公国內部那些懦弱的贵族。 维林沉默了片刻。 王都，海地公国的权力中心。 申请的进程已经被迫提前了。 他得在王都的政治棋局中，正面击败帝国扶植的势力，將南部群岛的法理所有权抢到自己手里。 他必须亲自去一趟王都。 第199章 路上见闻（第二更） 第199章 路上见闻（第二更） 高空的气流有些冷。 奈法利安舒展著双翼，平稳地滑翔在云层之上，將下方连绵的山脉与森林甩在身后。 维林坐在鞍上，外套在风中呼呼作响。 他身后不远处，一根坚韧粗绳，从奈法利安的鞍座末端延伸出去，牢牢绑在奥拉和里奥的腰间。 里奥闭著眼睛，专注地维持著一个环绕在他和奥拉周身的淡青色气流罩。 他们就像风箏，被维林“拖”著在天上飞。 “以我老爹的战斧发誓！我受够了！” 奥拉的吼声在风中扭曲变形。 “脚不沾地的感觉让我的胆汁都在翻滚！里奥，你就不能让这玩意儿再稳当点吗？” “奥拉大人，我已经尽力了。”里奥的额头布满细汗，“浮空术需要持续的法力输出，您和您的全身板甲加起来，重量快赶上一头小食人魔了。，“放屁！一个真正的矮人战士，体重就是力量的证明！” 奥拉在半空中挣扎了一下，导致气流罩一阵晃动。 里奥闷哼一声，脸色白了几分。 “维林，我们就这么走了，领地真的没问题吗？”奥拉换了个话题抱怨，“巴雷特那头牛和老沃克，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別没过几天就该打起来了。” “他们打不起来。”维林没有回头。 他让奈法利安稍稍降低了速度。 “出发前我宣布成立了临时执政会，並且让领主府的文书做了记录。“ “老沃克负责民政，管人管粮。巴雷特负责军事，管枪管墙。瓦勒里乌斯负责研究院的所有项目。” “如果老沃克和巴雷特起了无法调和的衝突，瓦勒里乌斯有最终裁定权。他们三人会彼此监督，维持平衡。“ 奥拉的脑子转了半天，才大概理解了这其中的门道。 这种互相牵制的手段，比他理解的“谁拳头大谁说了算”要复杂太多。 两天后，一座宏伟的城市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 从高空向下看，那是一座仿佛从山脉中“长”出来的城市。 它的大半嵌入山体之中，裸露在外的部分由厚重无比的巨石垒成，低矮、敦实。 无数巨大的烟囱，像一根根指向天空的手指，喷吐著黑色烟柱。 那些烟柱在城市上空匯聚成一片久久不散的铅灰色云层，將阳光都隔绝在外。 这里是石誓城自由市。 三人降落在城中的一处平台上，男爵的身份让守卫识趣地让开了他们的道路，並殷勤地將奈法利安签到了马棚。 之后三人由奥拉带路前往博林铁匠铺。 维林乾脆地將两千二百五十枚金阳付清，博林很惊讶奥拉这么快就来还帐。 反覆打量维林，惊嘆这个男爵的財大气粗。 叔侄二人简短的敘旧之后，维林提出希望博林成为灰沼领稳定的军火供应商。 博林爽快应允，並承诺会给予优惠。 事情办妥后，一行人离开了石誓城，继续向王都前进。 夜色渐黑，在路过一个小镇时，他们决定在此休整一晚。 然而，镇中心广场上的景象，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一个新竖起来的绞刑架下，跪著七个男人。 他们被绳索捆著，身上是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脸上带著认命般的麻木。 一个官员，正站在高台上，高声宣布著他们的罪状。 “.以上诸人，结伙为匪，抢掠商旅，罪无可赦！经由领主葛兰大人裁决，处以绞刑，以做效尤！” 高台下，响起了一片压抑地哭声。 “呸！一群扰乱秩序的渣滓！”奥拉不屑地吐了口唾沫，“死了活该，省得浪费粮食。” 里奥却面露不忍。 “奥拉大人，你看他们的手——那上面全是握农具磨出来的茧子。他们更像是走投无路的农夫，而不是真正的匪徒。“ “农夫又怎么样？农夫就能去抢劫吗？”奥拉反驳，“活不下去就去抢，那还要规矩做什么！” “可如果税收重到他们根本活不下去呢？”里奥爭辩道。 如果遵守规矩的下场就是饿死，那这规矩又有什么意义？” “交税是天经地义的事！” 就在两人爭论不休时，一直沉默观察的维林开口了。 “这不是匪徒与平民的问题。” “这是制度的问题。“ “制......制度？”奥拉有些疑惑。 维林指著那个宣读罪状的卫兵，又指了指远处一座还算体面的领主府邸。 “个领主需要领地为他创造財富，不是为了杀，对么？” 其余两人默默点头。 “奥拉，你告诉我，吊死他，对葛兰领主有什么好处？” 奥拉一愣，想当然地回答：“维护了领地的秩序，震慑了其他想闹事的人。” “很好。”维林点点头，又问，“那有什么坏处？” “坏处？”奥拉卡住了，在他看来，处死罪犯没有任何坏处。 “他原本是个农民。”维林替他回答，“他死了，领主就少了一个给他种地交税的人。为了抓他、审判他、吊死他，领主还要付给士兵和管事工钱。所以，领主损失了一个劳动力，还额外了一笔钱。“ “这是一个亏本生意。” 维林看向里奥。 “里奥，你告诉我，这个年轻人，他得到了什么？” “他——他什么也没得到，他要死了。”里奥声音低沉。 “是的，他失去了土地、家人，最后连命都丟了。“ 维林收回目光，语气平静。 “你们看，领主亏了，农民也亏了。这是一个双输结局。” 奥拉和里奥都愣住了。 他们顺著维林的思路去想，发现事实的確如此。 “那——谁贏了？”里奥喃喃地问。 维林的目光越过人群，投向高台上那个宣读罪状、满面红光的管事。 “在海地公国，一般领主会向自由民收取每亩百分之二十至三十的產出，还有盾牌税、动產税等等，还会代教会收取百分之十的十一税』，也就是总共约百分之五十的税赋这已经快把农民吸乾了，但至少还能过活。” “可税收也是有损耗的。” “管事告诉下面的税吏，要多收些，因为路上有损耗。” “税吏告诉村管事，要多收些，因为有些农户交不起，得从別那补。” “到管事这里，他可能会收到六成到七成，不交就打断他们的腿。” “最后，农民交出了所有產出，依然活不下去。为了活命，他们只能去抢，於是他们就成了匪徒”。” “领主坐在城堡里，奇怪为什么今年的税收少了，领地上的匪徒却越来越多了。“ 维林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一阵风吹过，绞刑架上的绳索发出“嘎吱”的声响，那七个男人被推下了高台，身体在半空中剧烈地抽搐晃动。 “真正贏了的，是那些寄生在这具尸体上，既不需要对土地负责，又能从中大口撕下血肉的寄生者。“ “是那些的管事和税吏们。” 奥拉和里奥看著这一幕，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200章 拜访费里埃子爵（第三更） 第200章 拜访费里埃子爵（第三更） 维林三人没有在那个小镇久留。 行刑后的广场瀰漫著一股压抑的气氛，让奥拉和里奥都失去了交谈的兴致。 所以他们並没有打扰当地的领主，当晚在镇上唯一的酒馆落脚，第二天清晨便启程离开。 又过了两天，王都泽尔海姆，终於出现在地平线上。 奈法利安穿透了一块云层，视野豁然开朗。 一座建立在运河上的宏伟城市在下方延展开来。 上次维林从陆路进出，行色匆匆，未能一窥全貌。 现在从天空中向下看，美得让维林这个现代人都有些惊讶。 数十条宽阔的运河是城市的主动脉，阳光下水面波光粼粼。 大大小小的人造岛屿星罗棋布，由上百座造型各异的石桥连接，构成了城市庞大而复杂的骨架。 在城市的入海口，几座巨型水闸如沉默的巨人般矗立，其表面铭刻著复杂的符文，在潮汐涨落之间，这些符文会依次亮起，驱动著水闸开合，维持著运河水位的稳定，让整座城市仿佛在有节律地呼吸。 （此处有图，貌似网页端看不见） “乖乖，这地方大的——得住下多少人啊。”奥拉在半空中看得目瞪口呆。 里奥则一言不发，他的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华美屋顶，投向了城市西侧一座被淡蓝色魔法护罩笼罩的区域。 那里是王都法师学院，他曾经因为凑不齐学费，只能在门口徘徊过的地方。 “前面是王都空域，通报身份！” 两名狮鷲骑士从云后现身，拦住了去路。 狮鷲感受到了奈法利安的气息，发出带有敌意的嘶鸣。 奈法利安感受到了威胁，但维林的精神力安抚著它，让它只是低吼一声，並未太过畏惧。 领头的狮鷲骑士注意到这匹飞马面对天敌时的镇定，心知这不是一匹普通的飞马，对马背上的主人也多了几分审视。 “请出示您的身份证明。” 维林从怀中取出男爵徽章，展示给对方。 徽章由法师协会统一製作，內部嵌有一丝秘银，能对特定的探查法术產生独一无二的魔力迴响，偽造成本极高。 也不是说不可能偽造一而是有能力偽造徽章的人，往往也都是贵族。 “灰沼领开拓男爵，维林·克莱因。” 骑士用一块水晶板对著徽章照了一下，確认了魔力迴响无误，语气缓和下来。 “克莱因男爵，请跟隨我们，降落在三號高台。” 奈法利安跟著狮鷲，缓缓下降。 奈法利安跟著狮鷲下降，平稳地落在坚硬的石质高台上。 维林翻身下马，將几枚银月塞给负责照看坐骑的僕役。 对方立刻眉开眼笑，殷勤地將奈法利安牵去有专人看护的兽栏。 维林三人先去了莱曼伯爵在王都的府邸。 莱曼平时都待在绿脉城处理家族事务，很少在王都。 维林便让管家为奥拉和里奥安顿休息。 做完这一切，维林没有休息，也没有直接前往贵族议会。 他换了身不起眼的便服，独自骑马离开了伯爵府。 他需要一个盟友，一个在贵族议会中有一定份量，並且立场明確的盟友。在出发前，他和卡洛琳已经筛选过名单，而费里埃子爵的名字，排在第一位。 克莱因家族对费里埃有延续血脉的恩情。 费里埃在法庭上的翻供，使他彻底站到了教会的对立面，只能向公国本土贵族派系靠拢。 最重要的一点，费里埃在议会中，以言辞恳切闻名，围绕在他身边有一批处境相似的中小贵族。 维林来到费里埃子爵的府邸前，没有递上名帖。他取出一枚刻有克莱因家族纹章的木製圆牌，交给了门口的守卫。 守卫认得这个纹章，不敢怠慢，立刻进去通报。 很快，费里埃子爵亲自从宅邸里迎了出来。 他比在法庭上时看起来好了很多，眼下的浮肿消退了，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克莱因男爵，您的到来，实在让我意外。”费里埃的表情很克制。 贵族间的拜访通常会提前送信约定，像这样直接上门，算得上失礼。 “冒昧来访，还请子爵见谅。”维林跟著他进客厅。 客厅里，一位腹部明显隆起的女士站起身，对维林行了一个屈膝礼。 是费里埃夫人，她的脸上有一种藏不住的安寧和幸福。 “我只是路过，顺便来看看子爵阁下。” 维林坐下后，將一个木盒推到费里埃面前。 “点灰沼领的特產，烟的鰭沼鰻，还有些铁盖菇，味道还不错。” 费里埃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並不算贵重，但处理得极为乾净，用油纸和细绳分门別类地包装著。 维林想了想，率先开口。 “上次在法庭，子爵阁下的处境，我感同身受。“ 费里埃端著茶杯的手停了一下。 “那种被逼到绝路，为了家人必须做出选择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的。”维林继续说，“您是一位勇敢的父亲。” 费里埃抬起头，注视著维林。 他放下茶杯，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 “让男爵见笑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您拯救了您的家族。”维林纠正道。 简单的几句话，又勾起了费里埃夫妻二人的回忆，两人的眼神更加柔和。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但客厅里刚刚略显尷尬的气氛不再。 “听说男爵阁下在灰沼领的开拓进行得很顺利？”费里埃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切都在计划中。”维林点了下头，“我建设了一座港口，第一期码头和船坞预计明年雨季前就能投入使用。金帆商会的卡洛琳小姐，已经签下了未来三年所有深水泊位的独家使用权。” 费里埃的身体微微前倾。 金帆商会，这个名字他听过。 能让那个眼高於顶的女人预定三年的泊位，说明这个港口的潜力大得惊人。 他重新审视著眼前的年轻人。 先是参与家族的魔药生意，现在经营领地也是有声有色，一个不简单的年轻人。 费里埃的態度从客套，转变郑重。 维林观察著他的变化，知道时机到了。 “子爵阁下，我这次来王都，是想向贵族议会提交一份开拓权的申请。” “哦？男爵阁下对公国哪片土地感兴趣？” “南部群岛。” 费里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反覆拨弄著杯中漂浮的红茶茶叶。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凝重。 “克莱因男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费里埃放下茶杯，郑重地看著维林。 “我知道。” “那是被海盗盘踞的混乱之地，议会几十年来都拿那里没办法。” “所以我才来申请开拓权。”维林说，“我会自己解决海盗的问题。” 费里埃沉默了。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许久，他才停下脚步。 “我可以帮你把申请递交上去。作为你——对我妻帮助的回报。” “多谢。” “但是，”费里埃的话锋一转，“我必须提醒你，克莱因男爵，王都的政治，远比你开拓一片领地要复杂得多。“ “尤其，是当件事牵扯到神圣第帝国的时候。” 费里埃的表情无比严肃。 “这盘棋的水面之下，是帝国。你每走一步，都要想清楚。” > 第201章 採购材料（第四更） 第201章 採购材料（第四更） 等待议会消息的日子，维林並未閒著。 他带著奥拉和里奥，再次前往奥法之径。 与上次的閒逛不同，他这次的目標非常明確。 “大人，您看这个！”里奥指著一个摊位上的玻璃罐，罐子里装著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臟。 摊主是个蒙著脸的侏儒，他介绍道：“活化心臟，移植到构装体里能让它拥有初步的情感，只要三百金阳。” 维林瞥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 他对这种粗糙的链金造物没有太多关注。 他走进一家名为“地底根须”的店铺，这里专门出售来自幽暗地域的植物和生物。 店铺內光线昏暗，空气里瀰漫著湿润的泥土和菌类的气息。 “我需要一批能在无光、高湿环境下生长的植物种子。”维林对柜檯后那个瘦高的半精灵店主说道，“对以太浓度有要求也无妨，但经济价值必须高。” 半精灵店主打量了他一番，从柜檯下拖出一个沉重的木箱。 箱子打开，里面是用不同顏色和材质的小布袋分装好的各类种子、孢子。 店主介绍了几种常用魔药配方里的主材，维林都买了一些。 这些都是为米那斯提力斯地下，那个围绕原血晶矿脉建立的魔药园准备的。 接著，维林一行人又去了奥法之径最核心的建筑万法之塔。 高耸的白塔內，他直接找到了负责生物改造的部门。 “我有一些蕴含龙血的鱷鱼蛋，需要提升它们的龙化程度。”维林对接待的法师说。 他自己尝试过，系统面板上並没有直接进行“龙化”方向的选项。 这种涉及高等血脉的定向进化，显然超出了他目前能解锁的权限，强行研究，不知要耗费多少资源和时间。 而直接找法师协会就简单多了，毕竟他们已经研究上百年了。 《血脉纯净法典》只是禁止类人生物的实验，並没有禁止魔兽方面的改造。 “这需要用到龙血精粹和高阶的生命催化法阵，费用很高。”法师公式化地回答。 “钱不是问题。” 维林支付了一笔不菲的费用，约定好之后会將鱷鱼蛋送到这里。 解决了两个问题，维林又问起最后一样东西。 “我还需要一种树，它的树干能產出大量的胶状树脂。” “胶状树脂？”店主愣了下，“您要那东西做什么？修补漏的船底吗？如果是链金，那松脂的效果更好。” “差不多。” 维林没有解释。 灰沼领的港口和道路建设需要一种廉价的黏合剂与防水材料。 这个世界有沥青，但开採权被几个北地铁矿家族垄断，价格比得上链金材料。 用沥青铺路，足以让任何领主破產。 至於说“水泥”，只能说对於一个拥有魔法的世界，它的强度不是很够，况且现在米港就是个巨大的採石场，铺路不仅能改善交通，还能有效消化掉这些资源。 所以，他需要一种可再生的生物替代品。 “王都南边的码头区，有些从永青议会运来的厚皮树”，它们的树汁又多又粘，或许符合您的要求。” 离开“地底根须”，维林买到了所有需要的东西，只等费里埃子爵那边的消息。 几天后，申请依旧石沉大海。 维林再次拜访费里埃子爵府，得到的却是一个坏消息。 客厅里，费里埃子爵亲自为维林倒上一杯红茶，他的动作透著疲惫。 “克莱因男爵，我很抱歉。” “你的申请，被贵族议会的下属委员会压下来了。” “理由是需要对开拓南部群岛的可性与险进长期研究”。 ，这套官僚说辞维林在前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翻译过来就是一句话：这事没戏。 “是亲帝国派系做的？”维林直接问。 费里埃点了点头，脸上带著无奈。“是的。海蛇商会的人在议会里到处游说，他们抓住了大部分贵族的软肋—恐惧。“ “他们告诉那些內陆贵族，如果不接受帝国的善意』，他们运往外界的粮食、矿石，和运进来的奢侈品，都將断绝。” “恐惧是最好的说客。”费里埃看著维林，“大部分贵族不愿意为了他们根本看不见的沿海利益，去掏空自己的金库，还得罪强大的帝国。” “所以，最终的投票还没有开始，但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超过半数的摇摆派贵族，都倾向於接受帝国的代管』方案，以换取航道的安全。”' 维林沉默地喝著茶，没有再说什么。 老实说，这种处处掣肘的无力感他感受过几次了。 他的財富，他在灰沼领建立的军队，甚至他击杀五级魔兽的战绩，在这些固化的政治规则面前，都毫无作用。 这是一场在別人的规则下进行的游戏，而他现在还没上桌。 离开费里埃府邸，返回莱曼伯爵住处的路上，气氛沉闷。 回到莱曼伯爵的书房，维林挥手让所有僕人都退下，一个人枯坐著。 书房的窗户紧闭，隔绝了外面的喧器。 墙壁上掛著一幅巨大的海地公国地图，维林的目光落在地图右下角，那片用蓝色墨水標註的南部群岛上。 高层的人脉不够，规则对自己完全不利。 这是一个死局。 他有什么？ 財富？实力？资源？ 王都的这些老牌贵族，哪一个不比他拥有的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房间里没有点灯，维林的身影被笼罩在越来越深的阴影里。 他必须找到一个破局点。 一种能够撬动这块铁板的资源。 一种这些贵族极度渴望，却又无法通过正常途径得到的东西。 深夜，在长久的静默后，维林的身体动了。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响了桌边的摇铃。 很快，管家推门而入，点亮了桌上的魔晶石灯。 光芒驱散了黑暗，照亮了维林恢復平静的脸。 “去给莉莉婭小姐送一封信。” “告诉她，我邀请她明天中午，在银鸥餐厅见面。” 第202章 和莉莉婭会面（第五更） 第202章 和莉莉婭会面（第五更） 维林来到王都旧城区，在一家名为“银匙茶馆”的二楼订了间包厢。 楼下是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招牌上的字跡大多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代表行业的图形標记。 维林推开包厢的窗户，一股复杂的味道涌了进来。 烤麵包的麦香，运河水渠里淤泥的腐臭，还有拉货马匹身上散发的腥臊气，三者混合在一起，构成了王都旧城区独有的气息。 他靠在窗边，向下望去。 一座气派府邸的侧门前，蹲坐著一群衣衫襤褸的人，他们安静得如同石像。 这是在做什么？维林正好奇地打量著。 这时，府邸的侧门打开，两个僕人抬著一个大木桶走出来。 他们合力將桶里的东西倾倒进门前的排水沟。 混杂著肉块、菜叶和汤汁的残羹剩饭涌进了骯脏的水渠里。 那些蜷缩的人影瞬间活了过来。 他们疯了一样扑向排水沟，用藏在怀里的破碗、陶片，甚至是直接用手，爭抢著那些漂浮在污浊沟水上的食物。 抢到大块肉的人，脸上立刻浮现出狂喜，死死护住自己的碗，缩回墙角狼吞虎咽。 手慢的只能捞起一些混著泥沙的汤水，脸上满是懊恼与沮丧。 倾倒剩饭的两个僕人，居高临下地看著这一幕，嘴角掛著毫不掩饰的鄙夷。 其中一个还朝著一个动作最慢的饥民脚边吐了口唾沫。 就在这时，门內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像是在催促。 两个僕人脸上的鄙夷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恭敬又畏缩的神情，躬著身子，快步抬著空桶返回府內，侧隨之重重关上。 维林收回目光。 这就是王都。 繁华之下，是腐烂的根须。高贵背后，是层层叠叠的卑贱。 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莉莉婭走了进来。 她穿著一身合体的深蓝色女官服饰，裙摆和袖口用银线绣著朴素的卷草纹。 头髮在脑后梳成一个利落的髮髻，褪去了在家时的少女稚气。 她的站姿、步伐，都带著一种属於宫廷的沉静与规矩，已经完全看不到在家时的影子o 直到她看见维林，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戒备才融化，露出安心的笑意。 “哥哥。” 莉莉婭关上门，走到桌边，提起桌上的红铜茶壶，为维林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茶叶的香气很快在的包厢里瀰漫开。 维林放下刚刚心中的感慨，接过茶杯。 “在奥德利侯爵夫那还习惯吗？” “夫人很严厉，但能学到东西。”莉莉婭在维林对面坐下，“你呢？来王都的事情，有进展吗？” “见到你，就是最好的进展。”维林喝了口茶，“你比我想像中成长得要快。” 兄妹间的交谈让这间陌生的包厢有了几分家的暖意。 短暂的敘旧后，维林將茶杯放回桌面。 “莉莉婭，我遇到了麻烦。” 他向莉莉婭说明了自己面临的政治困境。 开拓南部群岛的申请被贵族议会的下属委员会搁置，背后有帝国与海蛇商会的影子。 他在王都的根基太浅，无法撼动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 “常规的办法已经不通了，我需要个能打破僵局的具。” 莉莉婭安静地听著，没有插话。 维林凝视著她，语气变得郑重：“常规的政治途径已经走不通。我需要一个槓桿，一个能从內部撬动这个僵局的支点。” “我需要你利官的身份，在那些贵妇的茶会和沙龙，帮我寻找个目標。” 他停顿了一下，確保莉莉婭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这个目標，需要有足够高的地位，但自身又存在某种难以解决的困境』或渴望。” “而这个难题，必须是我有能力解决的。” “我需要一个平等的合作者，不是一个居高临下的施捨者。” 莉莉婭认真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眸清澈，倒映著维林的影子。 “我明白，哥哥。你需要一个可以进行价值交换』的盟友，而不是一次性的善意。”' 她对政治的理解，已经完全跟上了他的思路。 这时，侍者敲门送上茶点。 白瓷盘上，摆著几片涂抹了红果酱的麵包，几块撒著霜的蛋糕，还有一小碟產自南方的紫色乾果。 这些食物在新生镇是节日的奢侈品，在这里，却只是寻常的点心。 王都与偏远领地之间巨大的生活差距，就摆在这个小小的瓷盘上。 侍者退下后，莉莉婭主动开口。 “我或许，已经有了一个方向。” 她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动著水面。 “最近夫人们的茶会上，流传著一些隱晦的说法。她们从不直说，而是用语和牌局来暗示。” “什么说法？”维林身体微微前倾。 “关於鳩占鹊巢』的故事。”莉莉婭的声音压得很低，“她们在谈论某个大家族的继承权问题。具体的家族名称，她们从不敢提。” “但我可以去打听。”莉莉婭的回答很谨慎，“这种事情，对於大家族而言，是绝对不能摆在檯面上的丑闻。如果处理不好，会影响到爵位和財產的继承。“ 维林在脑中快速分析著。 血脉、继承权、家族丑闻。 这些东西对於那些视荣誉和传承高於一切的老牌贵族而言，確实是致命的软肋。 下一步就要看具体是什么事情了，他手里有没有能够充当筹码的东西。 “很好，就从这个方向查。”维林做出了决定，“注意安全，不要暴露自己。” “你放心，哥哥。”莉莉婭拿起一块小蛋糕，递到维林面前，“在侯爵府，我学到的第一课，就是如何带著假笑，去探听別人不想让你知道的秘密。” 一想到侯爵夫人们那些私人生活上的小故事，她不禁有些脸红。 维林离开了茶馆。 他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处理，里奥进入法师学院的事宜。 棋盘已经布下，他需要让每一颗棋子都动起来。 而莉莉婭，则在包厢里静坐了片刻，整理好自己的服饰和表情，准备返回侯爵府。 一场重要的晚宴，正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