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妖酿造工坊经营日志》 第1章 [穿越重生] 《巫妖酿造工坊经营日志》作者：应歌夜月华【完结】 简介： （异世穿越+中世纪西幻魔法+美食+经营+微探案元素，cp为王国骑士团副团长安德雷·路·亨廷顿） 美食侦探文，双线并行有cp请注意！ 来自古法酱油酿造世家的匠悠心脏病去世，死后发现自己来到了异世界，还变成了一具活的骷髅架子……更正，是巫妖。 没有系统、没有任务引导、帮手也要自己找，只有一屋子魔法书和一个自带时间魔法的酿造坩埚，还有她脑子里各种美味的酿造配方…… 问题不大，看她用美食来改造这些中世纪魔法土著寡淡的味蕾，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咦？等下，巫妖不吃普通食物，只吃人类的灵魂情感能量？……问题也不大，客人吃美食，她吃客人……更正，是客人自愿支付的多余情感不就行了？ 嘶，那边那个王国骑士团副团长怎么天天到她店里晃悠，不会是要逮捕她吧？ ……什么？帮忙查案？可她只是个酿酱油的啊！ 预先排雷：架空异世界，有一定英伦现实历史背景参考但有大量自设内容，请勿在此追求历史一致性。西幻魔法小甜文，有脑子有逻辑，有各种魔法自设，请勿代入非作者设定看文。 女主是白骨骷髅巫妖，后期会随着成长逐渐获得完整人类形态。 女主热衷于吐槽和讲地狱笑话。 第1章 穿越异世界，我变成巫妖了？ 吱呀—— 一阵令人牙根发酸的刺耳声音响起，一只白骨爪子从微微敞开的门缝中探入，死命摇了摇变形的木门。 卡在门框中的陈旧木门总算松动，几声刺耳的‘吱呀——’和‘砰砰砰砰’的撞击声之后，这扇碍事的木门终于摇摇晃晃地向内敞开。 一具骷髅白骨架子直愣愣地站在大门口，仿若上门讨债的恶鬼。 ——只是，这具骷髅白骨架子，才是这座房子真正的主人。 它缓缓叹了一口气，弯下腰抱起了刚刚因为碍事而丢在地上的两袋子大豆，吭哧吭哧地进了屋。 这幅古怪的光景大概能随机吓死几个小孩子，但对匠悠来说，不过是来到这个世界后平平常常的一天。 ——是的，匠悠便是这具白骨骷髅架子。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本土居民，而是一个穿越者、一个倒霉又幸运地被一个未知的魔法事故拉入这个世界的灵魂。 这是匠悠穿越到这个异世界的第三十一天，也是她变成一具活的·会魔法的·骷髅架子的第三十一天。 穿越之前，匠悠从出生之时就被诊断出了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她从小到大做了七八次手术，仍是没有好转，哪怕稍微动一下都会嘴唇发紫又晕又喘好半天。 好消息，她现在既不会嘴唇发紫，也不会动一下就又晕又喘，更不会胸口一抽一抽发紧或者是心脏疼了；坏消息，她现在不但没有嘴唇、没有脑子、也没有心脏了呢！ ——嗯，成为骷髅之后，她莫名其妙地生成了一个新的爱好：讲关于不死骷髅的地狱笑话。 上辈子匠悠家里世世代代都从事酱油酿造以及调味料相关行业，可以说是一个古老的酱油酿造家族。家里的古方子据说是从明清时代传下来的，已经被列为了非物质文化遗产。 不过匠悠既不是继承人，也不大插手家族里的生意。 医生说她活不过二十五，无论是家里人还是她自己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的表姐——家族真正的继承人——甚至天天就把家里祖宗的宝贝方子和各种研发新品塞给她让她熟读并背诵，美其名曰：“你以后要是穿越了，没准还能靠着这些祖宗传下来的方子过上好日子。” 匠悠：“……”倒也不用这么早就开始未雨绸缪我挂了以后的事情！而且穿越是这么随便的东西吗？！ 果然，就在二十四岁生日前夕，她起床时头一晕栽倒在地，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石棺里，别说心脏了，浑身上下连一块肉都没有。 ……她就这么突然地变成一具骷髅架子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被卷入了什么奇怪的科学试验，还思考了半天自己要怎么跟家里人说……嗯，就好比：“hi~各位！不好意思！是不是你们忘了把我烧掉，我好像变成骷髅架子活过来了？ o(*￣▽￣*)ブ” 她趴在石棺边上足足缓了好一阵才接受了这个超乎常理的事实，还在脑中把与家人的对话颠三倒四来来回回地演练了好几遍。可在她爬出石棺走出房间后，才发现这里并不是殡仪馆也不是墓地，而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异世界！ ——呵？你问她为什么能如此武断地下结论？ 当然是因为天上有巨龙在飞，门口有毛茸茸的、穿着皮甲佩戴着武器、还会直立行走的兽人经过！ 匠悠没敢出现在邻居面前，毕竟她是一具白骨骷髅，而在她所读过的所有西幻文学之中，白骨骷髅都与恶魔、巫妖、女巫、黑魔法有关，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我这是穿越到了一个西幻风的魔法异世界，还变成了大反派的节奏？！” 她心理素质良好地思考着——这大约也是心脏病带来的少数好处之一：为了让自己死的不那么快，遇见各种事情就得淡然处之、处变不惊……嗯，这又是一个地狱笑话。 为了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了这个未知的异世界，以及这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异世界，匠悠率先查看了一遍她所醒来的小屋，并且发现了许多很有意思的线索。 首先，这座屋子是一间半石半木的欧式风格建筑，有点古旧，面积却不小，整整三层楼的地面建筑外加一层地下室，要放在她过去的世界，售价起码几千万都打不住。 地下室分为内外两间，她就是在外间里的石棺里醒来的，而里面的那间则藏在一扇紧闭的石门后，她摸遍了整个房间，才发现固定在墙上的烛台正是石门的开关。 “嘿！还挺有意思的，有点像我上辈子玩的解谜游戏！” 白骨骷髅架子叉着腰，为自己第一个小小的胜利而感到欣喜。在石门完全打开后，她走进房间，忍不住“哇！”地感叹了一声。 这间石室简直就是最标准的黑魔法实验室！ 正前方墙上镶嵌的烛台里自动燃起了幽蓝的魔法火焰，幽幽地照亮了这个地下室。屋子正中的地炉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只有在哈利·波特的电影里才能看到的魔法坩埚；左边是遮挡住了一整面墙的书柜，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写满魔法文字的大部头，而匠悠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能读懂这些歪七扭八形似蚯蚓的奇妙文字！ 右面同样是一个大柜子，里面一格一格、一层一层，全都摆满了各种奇怪的瓶瓶罐罐。罐子里面盛放着各式各样的固体、液体……估计是魔法材料与成品药剂，匠悠还在某几个玻璃罐子中看见了类似眼球和蜥蜴掌蹼一类的东西。 “唷，有点恶心。”匠悠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或者说，她自以为摆出了这个表情——便离开这个架子，走向了房间的另一边。 左边的书架和地炉的中间，摆放着一张厚重的红樱桃木雕花书桌，书桌上摊着一本大部头书籍，翻开的那一页上写着【巫妖炼成术：让你活得长长久久】。 页面的右下角末尾处画着两幅示意图，左边的一幅画着的是有着深邃眼窝的干尸，右面的一幅画上则画的是一具骷髅白骨，两幅图片上分别标注着【完成品】与【失败作】。 很显然，不管这屋子的原本主人是谁，他或她之前大约在炼制巫妖，而自己，毋庸置疑，就是那个失败作。 第2章 巫妖的失败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够看懂这个世界的蚯蚓文字，但匠悠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将那【巫妖炼成术】的章节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 即便此前对魔法一无所知，但合上书本的时候，匠悠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位【巫妖炼成术】的速成天才，她也弄懂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许多奇异现象的形成原因。 所谓巫妖，实际上是一种基于魔法事故而意外产生的不死生物，尽管导致它们出现的原因多种多样，但‘成品’的效果却总是相当喜人——巫妖们不会老、也不会自然死亡。 事实上，只要巫妖们存放灵魂的【命匣】完好，那么，无论它们的身体怎么崩坏，都无法导致巫妖的死亡。身体不过是皮囊，可以进行更换与修补……尽管这也需要通过特定的繁琐程序、投入大量的成本与材料才能完成，但好歹，这是一个切实可行的永生方案。 短命鬼匠悠非常能够体会这种追求长生的行为，她自己也曾不止一次地希望过自己能够获得永恒的生命……至少是长寿一点的生命。 现在好了，她果真成为了不死的生物，只是外表有些诡异……好消息，身体可以更换；坏消息，她暂时不知道该怎么换。 第2章 不管是成功的巫妖，还是失败的巫妖，都会获得永恒的生命，只是前者是完整的生命形态，后者则各有各的失败之处……好消息，错误可以被补救、弱点可以被修复；坏消息，匠悠同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个失败作，而失败之处又在哪里。 巫妖是魔法的产物，它们的身体——或者对匠悠来说，骸骨——都是魔法生成，并非来自于某个实际存活过的生物，而这种属性让巫妖拥有了奇妙的种族天赋——【魔法亲和】。 拥有【魔法亲和】的巫妖，能够非常轻易地理解一切魔法方面的知识，所有未知的魔法语言在它们的眼里都能被轻松地解读，所有魔法元素都能被它们敏锐的感知与捕捉……巫妖天生就是未来的魔法宗师，不论它们的灵魂究竟来自于哪个世界，又是否曾经接触过魔法。 “哇哦，真不错。”匠悠真心实意地道，“看来这就是我能读懂这些蚯蚓文字和看起来就很艰涩的魔法大部头的原因了……那么接下来的重点是，弄清楚我为什么会穿越成一只巫妖，而且是一个失败的作品。” 她又搜索了一遍书桌，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本日志，显然是屋主写下的记录。老实说，这本日志写得颠三倒四，没有日期、没有顺序，可以看出完全是屋主发泄情绪随手写就的文字，哪怕稍微看上几行都让匠悠非常担心原主的心理健康…… 但话又说回来，只要是一个剧情类的探索解谜游戏，就多多少少会出现日记、日志这些线索…… 匠悠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年头，谁家好人还写日记啊！” 【我又失败了！ 导师说的没有错，我在黑魔法这方面一点天赋都没有！ 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失败！失败！反复的失败！材料和金钱都快用尽了！而我的寿命也已经快到尽头，如果不能及时地成为巫妖，我便会迎来死亡…… 我尽量不去想这个惨痛的事实，但它仍在对我施加压力……我努力地按照书本的指示描绘着符文，可我的手却在止不住的颤抖…… 我想，这已经是最后一次尝试的机会了…… 如果我不能成功，那么这就会是我最后的遗言，我将我所有的一切财产，包括这座酿造工坊、我母亲留下的时间坩埚、我所剩不多的钱币和我多年收集的魔法书以及所有魔法材料，都留给我亲爱的导师梅布查·亨廷顿。 感谢他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竭尽全力向国王陛下争取到了《黑魔法特许证书》，然而我这个笨蛋，很有可能要辜负导师的努力和恩情了！ 我知道，导师并不会需要我这些微薄的财产，但如果我真的失败了，就让这些财产替我回报导师的恩情吧！ ……哎，不知道谁会为我收尸，又有谁会发现这份遗言呢……】 而在这一页还夹杂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不管你是谁，请务必答应我，替我毁掉我所珍藏的《亨廷顿公国最美男子合集》那一箱子画册！！求求了！答应我！保住一个可怜人最后的名誉吧！它就藏在我的床下！】 匠悠：“……” 她忽然就想起自己死前还没有来得及清空的浏览器记录，床底下堆着的同人画集，突然感觉到一丝心梗——好在她现在已经没有心脏这玩意了，根本就不会再因为心梗而死了呢！ “太痛了，姐妹，太痛了。”她喃喃道，用白骨爪子拾起那张纸条：“你的遗愿，我一定会好好完成的！” 撇去莫名接到的遗愿委托不说，匠悠从这个日志之中弄明白了几点：这位倒霉的屋主显然不擅长黑魔法，且已经濒临死亡，成为巫妖是她——匠悠下意识地猜测对方应该是个女孩子——最后的机会，但很显然，她因为某种原因失败了。 接下来，回到外间继续查看棺材的匠悠，很快就发现了失败的原因。 “……灵魂的名字写错了啊。”白骨骷髅蹲在地上，用骨爪拂过法阵中心写着的、歪歪扭扭的蹩脚魔法文字，就在她的爪子抚上文字的一瞬间，她的白骨上也亮起了幽幽的灵魂之光。 她的本能告诉她，那是灵魂的代号，世间的每一抹灵魂，都有这样一个与自己一一对应的魔法符号。 这个符号，也可以说是灵魂的名字。将它填入魔法阵之中，就能在对应的灵魂身上施展魔法、诅咒……匠悠用爪子挠了挠自己的骷髅脑袋，她觉得这玩意就跟生辰八字差不多。 法阵的中央，写的是她、来自异世界的匠悠的灵魂符号。从笔迹来看，那弯弯曲曲的蚯蚓文字似乎多打了两个颤，可能只是屋主的手抖导致的笔误。 不幸的是，在魔法的世界，一点点的笔误便会导致天差地别的结果。 第3章 黑魔法特许证书 “真是的，这位屋主真是很不擅长黑魔法啊……”匠悠翻着屋主的日志，很快就找到了属于屋主的‘正确’的灵魂名字。 根据之前魔法书上【巫妖炼成术】的程序，想要用自己的灵魂炼成巫妖，就必须先用一个魔法仪式在羊皮纸上显印自己的灵魂名字。 屋主显印的灵魂名字，同样夹在日志之中，羊皮纸上的符号只比匠悠的少了两个弯。 这个颤抖的笔误，是屋主的不幸，又是匠悠的幸运，也是这场巫妖炼成之中唯一的错误。 原本准备好的巫妖身体里进入了异世界的灵魂，不匹配的设置导致了‘失败作’的产生。 匠悠咂吧咂吧嘴，她觉得有些微妙的五味杂陈，如果不是这个笔误，她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也不会获得新生……虽然是以白骨的形态活着，但怎样不是活着呢？ 也正是因为这个笔误，这个仍想努力活下去的屋主已经永远地失去了生存的机会——巫妖炼成只要炼出了‘成品’，不管是不是失败作，都需要对等的献祭——如果是一场成功的炼成，那么屋主会献出她的身体，将灵魂转移到新的巫妖的躯壳中，继续活下去。 但进入巫妖躯壳里的灵魂变成了她，屋主的灵魂和身体便一起作为代价，彻底地消逝了。 在这个异世界里，魔法是一项精密的、‘等价’交换的科学。 就算匠悠想，她也无法修复这个笔误了，屋主已经在这个炼成仪式之中逝去，这是不可逆转的结果。如今匠悠是这场黑魔法中唯一存活下来的巫妖…… “看来只能代替倒霉的屋主，好好地活下去了。” 屋主是救不回来了，但匠悠还是有机会‘修复’这个笔误对自己的巫妖身体所造成的不知名影响。 既然是由于巫妖身体和异世界的灵魂不完全兼容导致的问题，那么只需要升级自己的巫妖身体，让它和自己的灵魂相匹配，就能够彻底地解决问题。 ……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大概相当难。 匠悠按照日志上的【遗嘱】，整理了一下屋主留下的遗产，其中屋主所说的‘所剩不多的钱币’只有三枚银币和九个铜子，用这里的物价换算一下，大约可以等同于上辈子的309块钱。 当然，这里最小的钱币不是铜，而是一种被称为镍可的白色小硬币。 钱币在铸造时便遵循了特定的比率，因此价值基本恒定，换算进制也比较简单：1金币＝100银，1银币＝100铜，而1铜币＝100镍可，倒没有古早英国那般丧心病狂。 关于物价的信息则来自于一楼大门门缝处发现的购物传单，大概是路过的推销员们塞进来的，上面写着不少隔壁蔬菜店所售卖的各类蔬菜、水果的价格，对匠悠了解这个异世界倒是一个不错的参考。 “开局就破产……”匠悠死死地攥着那个小小的钱袋子，连骷髅眼眶中的魂火都黯淡了许多：“什么年代了，谁家穿越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啊……” ……等等，金手指的话，【魔法亲和】大概勉强能算吧…… 倒霉屋主的钱大概都花在了魔法书籍、道具和材料的购置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不少，最值钱的物品大概是那个【母亲留下的时间坩埚】。 之所以会叫这个奇怪的名字，是由于这个坩埚上铭刻着高端时间魔法的铭文。用这个坩埚煮制魔药，酿造液体时，能够轻松地发动时间铭文，自由加速锅内烹煮物的时间流逝。 比如说，要想酿造一锅九年的美酒，使用这个坩埚的话，最快9分钟就能得到完美的成品。 唯二的问题在于：时间魔法只能加速，不能使时间倒流；使用时间魔法需要注入大量的魔法能量，加速的时间跨度越大，所需要的魔法能量也越大…… 而匠悠现在……没有魔法能量。 巫妖作为一种近乎拥有永恒生命的不死生物，它们获得能量的途径也比较特殊……完成品的巫妖可以靠进食普通食物与灵魂能量来摄取魔法能量，而失败品的巫妖只能通过进食灵魂能量来摄取赖以为生的魔法能量。 灵魂能量包括生物的表层情绪、深层情感以及灵魂本身。不过灵魂这玩意如果吃的过多就会对灵魂的持有者产生不可逆的伤害，在这个世界算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违法行为。 第3章 ——顺带一提，这个违法行为就写在《黑魔法特许证书》的禁止事项中。 是的，匠悠找到了这本《黑魔法特许证书》。 从它足足有两个手指骨节的厚度来看，它的的确确能被称为“书”，里面不但清晰地给出了使用黑魔法的授权，还清晰地写出了各种即便持有证书也不能做的违禁事项， 至于表层情绪和深层情感，只要不一口气吃完，它们就能不断恢复——当然，恢复的过程需要时间，而吃之前也必须获得主人的同意。 为了不引起任何纠纷，《证书》上强烈建议吃之前获得书面的《食用授权》，授权书的参考模板同样记载在《证书》中。 匠悠：“……”这个亨廷顿公国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格外的较真呢，也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 出乎匠悠意料的是，《黑魔法特许证书》的被授权人处是空白的，上面附着一张手写的纸条： 【米·悠，请在成为巫妖之后，在这份《黑魔法特许证书》上绑定你的灵魂与魔法波动。 成为巫妖之后，你的灵魂与魔法波动会随之发生变化，不可提前绑定！切记！切记！！ p.s：考虑到你在黑魔法上确实是一窍不通，我再强调一遍，无论你究竟是炼成了【完成版】还是【失败作】——我猜测大概率会是后者——成为巫妖之后，你的灵魂与魔法波动便不会再发生改变，因此，无论你处于何种状态，都可以放心地绑定《黑魔法特许证书》。 p.p.s：亨廷顿公国虽然对黑魔法十分宽容，但不绑定《特许证书》就大喇喇地上街行走对王国骑士团绝对是一个挑衅行为，请务必不要惹到他们！ 倒霉的摊上你这个弟子的导师：梅布查·亨廷顿】 匠悠：“……”这位导师，还怪有趣的嘞。 第4章 店面、厨房与魂火 “这里叫做亨廷顿公国，导师的名字叫做梅布查·亨廷顿……嗯，和国名一样的姓氏，而且能从国王那边弄到《黑魔法特许证书》……所以屋主的这位导师，莫非是什么皇亲国戚？” 匠悠一边猜测，一边将那张小纸条从《黑魔法特许证书》上摘了下来，意外地发现纸条的背后竟然还写着一句话：【如今你既然已经成为了一位合法的巫妖，我也算是回报了你母亲的恩情。日后你要是闯了什么祸，可千万别报为师名字啊——】 匠悠忍不住嘴角抽搐，所以在这位导师的心目中，这位屋主米·悠到底是一位多不靠谱的学生啊？ “嗯……从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屋主米·悠确实是在魔法一途毫无天赋……不，纠正一下，至少是对黑魔法毫无天赋的学徒；她的导师倒像是个与皇室有关的厉害家伙。 这位导师会收米·悠为弟子，大概率是为了回报米·悠母亲的某种恩情，而从屋主母亲所留下来的那个可以控制时间流逝的厉害坩埚判断，这位母亲或许才是真正的魔法大佬。” 匠悠先放下了《黑魔法特许证书》和那一屋子魔法书，她打算先调查完楼上，顺便帮倒霉屋主处理掉那一箱子会让逝者再度‘社死’一次的画册后，再回来慢慢研究这些魔法大作。 ——毕竟就算有着【魔法亲和】，想要在一瞬间就从魔法白痴变成魔法宗师，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反正现在我变成了巫妖，就有超——级——长——的时间可以慢慢研究那些魔法了，虽然学习魔法比学习其他知识要来得有趣许多，但再怎么说也是学习啊……学习的事还是往后挪一挪，让我先探索探索异世界……至少探索完这个屋子再说！” 地下室是画风诡异的巫妖炼成与魔法研究室，而楼上的画风则要正常的多。地面一层的墙体皆是由石头与泥灰垒就，结实、厚重，又带着点古朴的冰冷韵味。 一层可以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厅怎么看都像个店面。 前厅中部有一道石砌的古朴长条柜台，台面上还摆着一台极其经典古朴的黄铜机械手摇收银机。而柜台靠墙的位置，留有一截开口，并装有一个木制的、搭在石砌柜台上的、可以向上翻动的机关活板门，以供店主进出。 匠悠对那台手摇收银机异常感兴趣，她原本就很喜欢这种中世纪蒸汽朋克风的复古玩意儿，如今摸到一个正儿八经的蒸汽朋克制品，更是爱不释手地拨弄许久，不管是手摇手柄还是各个机械圆钮按键，都被她翻来覆去地按了好几遍。 收银机在她的‘蹂躏’之下叮叮当当的把每个小抽屉都弹出了一遍，遗憾的是匠悠只在里面摸出了三个铜子儿……看来这家不知售卖些什么的【酿造工坊】的财务状况极其不容乐观啊！ 沿墙摆放着的几列空空荡荡的低矮货架看起来已经积灰已久，匠悠弯下自己咔咔作响的骨头，走到唯一摆放着粉红色小瓶子的积灰货架前，捞起货架上折成三角形的货牌，艰难地辨别了一下上面模糊的蚯蚓字迹：【爱情魔药】。 匠悠：“……”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唯一能卖得出去结果补货太多的商品，还是销售惨淡到了一瓶也卖不出去的商品啊？！ 她把瓶子放回了货架上，又转身查看其他地方。 一楼的大门连着门槛门框都是用木头打造，在风吹雨打日月星霜中已然变得歪歪斜斜。匠悠试着开了开门，她发誓自己已经铆足了力，但木门却只摇晃了几下、纹丝不动，看着像是牢牢地卡死在了变形的门框里。 匠悠：“……”穿越异世界，但还得自学木工……算了，后面再来修吧。 石制柜台后面有一扇门，门后的区域看来是屋主自己的生活区域。与前厅柜台通过大门相连的房间是厨房，而厨房的另一边还有一扇门，连通着一间餐厅。 厨房的面积不大，却可以算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屋主大概也是个喜欢自己下厨的吃货，厨房被打理的十分干净，各类锅子刀具砧板一应俱全，还有一个使用魔法能量点燃的灶台，以及一个只要输入水系魔法能量就能源源不断生成纯净活水的、自带龙头与下水的水槽。 刀子被磨得很锋利，所有的厨具都整整齐齐地摆在顺手的位置，看起来经常被使用，却又被保养的很到位，一点污渍也没有。 匠悠：“爱了！魔法的世界居然也很便利嘛！” 唯一让匠悠不满的是，厨房里的调料少得可怜，除了盐、糖之外就只有胡椒，连一滴酱油、醋或酒都找不到。 匠悠：“……明明是酿造工坊，结果却完全不酿造酱料吗？难怪会经营不善面临倒闭啊！” ……等等，看看那积灰的货架和连门都打不开的惨状，说不定是已经倒闭很久了！ “……问题不大，我有方子，又有坩埚，只要弄到魔法能量，就应该可以弄出酱油……”匠悠一边盘算，一边在餐厅里转了一圈。 餐厅并不大，但有一扇朝南的彩色玻璃花窗，此时太阳正好，光线透过花窗洒下，照在靠窗的方形餐桌上，光影形成了一朵七彩的玫瑰。 “哇哦，好浪漫！”匠悠骷髅眼眶里的魂火亮了亮，奇妙的是，她仿佛闻到自己身上飘出了一种甜丝丝的、类似玫瑰糖的气味。 她好奇地低头一看，见自己的肋骨位置隐隐泛起了淡粉的魂光，便下意识地掏了一下，随即一朵粉色的魂火便出现在了她的骨掌之中，还散发着诱人的甜丝丝玫瑰糖香气。 匠悠忽地就觉得‘饿’了，她揉了揉并不存在的、空空如也的腹腔，捧着那粉色的魂火，小心地舔了一口——或者说，她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个‘舔’的动作，而她附着在骨骸上的灵魂忽地就变成了一条本不存在的舌头，汲取着魂火中的能量与味道。 第5章 巫妖的食物 “哇，冰凉凉、甜丝丝、还有股玫瑰的香气，好像在吃真的玫瑰糖！”匠悠吸溜吸溜地吃完那朵魂火，有滋有味地‘舔’了‘舔’自己的骷髅嘴角。 她的灵魂舌头——或者说‘魂舌’——贪婪地吸走骨头上附着的每一丝魂火渣滓，但遗憾的是，除了很不错的口感以外，匠悠没有获得一星半点儿的饱足感，魔法能量也同样没有增加一丝一毫。 “自己的魂火只能当个小零嘴，一点也不顶饿啊。”她叹了口气，“饿着不好受，没有能量也用不了魔法……看来得把赚取灵魂能量提上日程……咦？这里还有一间小房间？” 她拉开了餐厅右边的小门，发现这是一间储物室，地上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布袋子，她好奇地拎起一袋打开一看，惊喜地发现袋子里装的竟然是黄豆！ 她连忙把那些布袋都翻了一遍，结果十分喜人，储物室里十个大布袋里有五袋黄豆、五袋糯米——或者说是近似于黄豆和糯米的异世界物种，反正看着挺像的！ “嘿，有原料了！”匠悠喜道，“看来这个世界的物产和我们那边还挺相似……具体能不能用还得先做做测试，但好歹是有希望了嘛！” 储物室里没有更多的收获了，匠悠关上门，顺着餐厅左边的楼梯前往二楼。 第4章 之前她粗略地将这屋子逛过一遍，发现二楼、三楼除了壁炉部分以外都是木制结构，完美的嵌合在一楼石制底墙上。 这种建筑方法可以有效减轻楼上建筑的负重，降低全石制高层建筑的建造难度，压低成本，使得建筑更加持久耐用，更适应平民阶层。 这在建筑手段并不十分高明的中世纪，也算是一种很有效的“偷工减料”提高建筑物质量的方法，后来因为成品美观又别具一格，倒是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审美时尚。 二楼有两间房，匠悠很快就找到了属于屋主米·悠的那一间卧室，并从床底拖出了一箱子书与画册，她掏出一本看了看书名：“《霸道骑士长爱上我》……嗯，看来这个时代也流行这种玩意啊……” 箱子里除了一堆恋爱脑小说外就是各种堪称露骨的美男画册，匠悠翻了翻，发现这个世界的小说俗不可耐，但画集的质量却不是一般的高，各种油画素描水彩应有尽有，每一张画作的完成度都相当高，其中《亨廷顿公国最美男子合集》的确是经典中的经典。 “还能这样……”她喃喃道，骷髅眼眶中的魂火烧的熠熠生辉，白骨爪子将那a3大开书册翻过来又颠过去，“竟然还有这种姿势……哗，这个肌肉、这个长相！这本画册真的写实保真吗？！” 匠悠一开始只是好奇这种画册到底有多社死，能让屋主临死之前都对它念念不忘又舍不得亲手处理掉。可等她翻完一遍，白骨骷髅便忍不住升起了一颗想要违背诺言的心，她用白骨爪子抹了抹嘴边不存在的口水：“对不起啊米·悠，毁掉这本书也实在暴殄天物了……” 她转念想想，又对着逝去的屋主默默道：“既然你已经死了，那么这本书就由我来继承吧！所有可能的社死就都由我来承担！反正，我已经没有脸皮了耶～！” 一不小心又说了一个地狱笑话的匠悠似乎忘了她现在仍在以屋主的身份进行活动，不过这已经不是重点了，匠悠全神贯注、认认真真地将那本画册细细品了一遍，觉得身心都受到了美男子的洗涤。 “这个世界的美男子质量也太高了吧！根本就不像现实，反而像是某种二次元乙游世界啊！嘻嘻嘻～” 画册里她最中意的便要数王国骑士团的那几幅油画，挥洒着汗水的帅气骑士大概是这个时代力量与美的完美结合，其中一位黑发骑士翠绿色的眼眸让她想起猫眼、绿松石与绿幽灵…… “真好看呐！”白骨骷髅挠了挠肋骨，又抠出了一朵粉红色的魂火，吧唧吧唧地吃掉了——这次的魂火是甜甜的草莓味，她很喜欢。 匠悠对恋爱的兴趣不大，但对欣赏帅气的小哥哥却抱有十足的兴趣。毕竟，谁不喜欢漂亮美丽的事物呢？光是看着都能觉得赏心悦目、心情愉悦。 ——当然，有些男人，只能远观，一开口或许就能刮下三桶油来。 匠悠美滋滋地把《亨廷顿公国最美男子合集》放到了地下室的书架上，其他那些看一眼都仿佛能感觉到智商下降的社死书籍和画册则统统被塞进了壁炉，她擦亮了一根火柴，啪地丢进了壁炉，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胸前画了一个不规不矩的十字架：“安息吧，米·悠，你的愿望我已经替你完成啦～！” ——嗯，大约90％的完成度，谁说不算完成了呢？ 等着书本烧完的这段时间，她把剩下的几个房间都逛了一圈：二楼的另一间房像是空置的卧室，匠悠觉得收拾一下作为自己的房间正好合适。 她并不是很想占用米·悠的房间，更想重新布置一间，这间只有床架子的空房倒是给她提供了不少自由发挥的空间。 三楼也有两间房，都是斜顶的阁楼，堆放着不少杂物，匠悠还看见了一个制衣人台和一台中古款式的缝纫机——当然，所谓的中古款式是相对匠悠的异世界认知而言的，在这里说不定是当前时代的畅销热门款式——虽然不知道这架机器还能不能正常工作，但没准整理研究一下就能发挥大用。 乐观的匠悠哼着歌吃着魂火下了楼，这次的魂火是快乐的可口可乐味，她已经开始好奇自己能弄出多少种口味的魂火了。 只是，光吃自己的魂火着实不顶饿，口味再多也只会越吃越馋，她得开始想想怎么才能合法地弄到别人的灵魂能量借以果腹。 “嗯，如果能动用坩埚酿造出一些食物、酱料的话，就能售卖换取能量了。” 第6章 八卦的狼大婶 探索完这间酿造工坊后，匠悠又回到了一楼。 她在楼梯背后又发现了一扇通往后院的小门，出去一看才发现，原来这座酿造工坊还自带一个面积宽广的、“日”字形的院子。 ‘日’字形的上面那个‘口’是靠近围墙的一片田，大概有一亩大小，稀稀拉拉地种着一些匠悠认识或不认识的植物。 下面那个‘口’也是差不多的尺寸，是个平坦的青石铺就的晾晒场，场地上还铺着许多晒干的草药。 “两亩地的院子，一栋四层（含地下室）小楼，这是什么豪横人家啊！”匠悠看得两眼发直，忍不住开始计算房价地价，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她这波穿越，值了！ “虽然浑身上下摸不着几个钱，但是这房、这地！放在北上广深，可不得几个亿啊！” 有天、有地还能种！天啊！她从未派上过用场的血脉天赋要在这个西幻风魔法世界觉醒了！ 匠悠正蹲在地上捧着土自个儿乐呵，忽地从围墙上冒出一个毛茸茸的、戴着粉紫色蝴蝶结的狼脑袋，那狼脑袋还口吐人言——至少是这个世界的语言，还是个中年女声，听着像个大婶：“阿悠～！你成功啦！好几天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失败了噜！” “啊？”匠悠缓缓地抬起她的骷髅头，眼眶里的魂火摇曳闪烁：“其实也没太成功……” “噢！”那狼大婶努力地蹦跶了几下，把脑袋往墙这边怼了怼，总算看清了地上蹲着的白骨骷髅，她又“嗷！”了一声：“没事的！阿悠！作为一个洗坩埚都能洗出事故的魔法师，能变成巫妖已经很好啦！是个失败作也不要紧，反正都是巫妖了嘛！” ——这位狼大婶懂得还挺多的。 匠悠放下手里的土，挠了挠光溜溜的骷髅后脑勺：“这个道理原本倒也没错啦……可是这次的篓子捅的确实有些离谱了。” 狼大婶又踮着脚蹦跶了几下，想听八卦的心熊熊燃烧，然而奈何个子实在是不够高，她对匠悠招了招……爪子，道：“来，来，小悠，没什么事的话，就来婶子家喝个茶啊～” 几分钟后，终于成功找到后院门的匠悠出现在了隔壁邻居狼大婶的后院里的庭院椅子上。 她看了一眼庭院桌子上的那盘狗骨头形状的小饼干，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柠檬花草茶，美滋滋地呷了一口，然而，她丝毫没有尝出一丝味道，花草茶还淅淅沥沥地穿过骨架淋了一椅子。 匠悠：“……”漏、漏了！ 狼大婶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哎呀，没关系、没关系，不用在意这种事情，阿悠你刚变成巫妖，一定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话说这次又是出了什么差错？” ——这个“又”字就很能说明问题。 匠悠轻咳一声，在说谎搪塞和老实交代中迟疑了一秒，最后决定实话实说——反正她都是有证的巫妖了，错误又是原屋主犯的，什么责任也轮不到她来承担啊！ “咳……灵魂名字写错了。”她小声道，然后把半张骷髅脸都埋到了柠檬茶杯子后面。 “哦～名字写错了啦～那不…不……”狼大婶的兽瞳逐渐扩大、瞪圆，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等等！这可不是什么不要紧的问题啊！这难道不是捅了个超级大篓子吗？！！所以你是……” “事情是这样的啦……”匠悠叹了口气，将自己的经历讲了个七七八八，只是隐去了自己来自异世界的劲爆消息。 “嘶！”狼大婶抽了一口气，搜肠刮肚地想要寻找一个形容词，只是她憋了半晌，憋得连自己脸上的毛发都竖了起来，硬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此刻那古怪又无奈，忍不住想要发笑又觉得太过地狱对不起邻居的心情。 “算了。”狼大婶干脆利落地放弃，她伸出爪子理了理头上的蝴蝶结，“这或许就是她的命吧……说实在的，我跟她做邻居的这几个月，看到的魔法事故比我这一辈子教学在课堂上见到的都多……更别说，我教的那些可都是3-10岁的狼崽子！” 她叹了口气：“阿悠是真的一点魔法天赋也没有……啊，我说的是米·悠，她太毛毛躁躁的啦！要知道，她之所以需要变成巫妖，是因为她出了那个坩埚事故……” “就是您刚刚说的那个，洗坩埚也能洗出事故……？”匠悠问。 “是的啦！她不是有一口她母亲传下来的时间魔法坩埚吗？那孩子只是在炼完失败的增龄魔药之后，想把里面的废药清洗干净，可她一不小心把坩埚打翻，大半桶废药就这么浇在了自己的身上…… 第5章 “那可不是什么外敷的药剂！身体某些器官被增龄，另一些部分仍然年轻，这可是无解的魔法事故！ “如果单纯喝错了增龄药剂，再喝减龄药剂就能将效果对冲……可她这种情况，这身体只能说是废掉了。” 狼大婶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她也确实有几分厉害，至少从人际关系上来说……她的导师是王国御用大魔法师，也是国王梅布里·亨廷顿的弟弟，梅布查·亨廷顿！不知道她怎么和这位大魔法师攀上的关系，总之，那位王国御用大魔法师给她弄到了《黑魔法特许证书》，还教给了她炼成巫妖的方法……” 她瞥了一眼匠悠：“真没想到，这也能失败啊……” 匠悠：“……”感觉这位屋主做事，真的很不靠谱啊！ 狼大婶还在继续：“e=(′o｀*)))唉，你别看她是个不着调的菜鸡魔法师，她母亲米·芙娜当年可厉害了，那位可是真正的魔药大宗师，酿的一手好魔药！ “那段日子，也是这座城市最为繁荣的时候！那座酿造工坊的美名传遍了整个公国，十里八乡的人都不远千里上门买药！ “她门口的顾客，从天不亮就能排出几条街，老是挡得我出不了门！”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啊，再好的魔药师，也没办法从意外与不幸中拯救自己。” 第7章 常识与秘闻 匠悠和八卦的狼大婶聊了一个下午，探听到了不少关于这个世界、关于这座城市、关于米·芙娜和原屋主米·悠，以及狼大婶自己的情报。 匠悠所穿到的这个世界，或者说这颗行星名叫塔什卡尼，它处于一个匠悠没听过的星系之中，有着与地球相似、却又有所不同的生态环境。 这颗行星围绕着一颗名为塔尼的恒星打转，并有着两颗天然的卫星，一颗稍大、能够在夜晚同月亮一般被观测到、大约可以被翻译为‘月’；另一颗稍小，或许由于卫星表面的土层、或许又由于某些光线折射的影响，呈现一种诡异的褚红色，被人们称为‘红魔之月’。 这个时代的科学尚未发展到能够准确认知行星、恒星与卫星的运行轨道的程度，人们只知‘红魔之月’并非每晚都能被观测到，而它一旦出现，必然会对人们使用魔法造成一定的增幅影响。 虽然没有实质的证据，但人们是如此笃定‘红魔之月’与魔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魔法在这个世界又和人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也就顺理成章地产生了不少祭拜‘红魔之月’的宗教教派。 这些教派有的好、有的坏，有的不好不坏……她们所在的亨廷顿公国的国教便是“拜月教”，算是其中比较好的一种，鼓励人们正常看待所有魔法，将其视为工具而非洪水猛兽。 受教义的影响，亨廷顿公国崇尚魔法，接纳各种各样与黑魔法有所联系的种族，对黑魔法的使用也十分宽容。对黑魔法的合理研究、使用皆被允许，只是需要提前取得相关的许可与证照。 大部分情况下，取得这些许可证照的前提是有一位已经持有相关黑魔法资质的大魔法师作为申请人的导师，对申请人的行为进行担保。 申请人若是做出了违法的行为，那么为其担保的导师同样会受到牵连。 从这个角度来说，那位梅布查导师肯为不靠谱的弟子米·悠弄到《黑魔法特许证书》，真的是一件很不得了的壮举。 匠悠若有所思：“所以小纸条上所写的‘别报为师名字’，或许不是一个玩笑，而是真的在告诫米·悠出了事别扯上自己……？” 如今由于这个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的“写错名字的笔误事故”，总是闯祸的笨蛋弟子米·悠变成了原本对魔法一窍不通却自带了巫妖种族天赋的匠·悠…… 也不知道那位导师要是得知了这个结果，是会感到高兴还是悲伤呢……？ ——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似乎有点地狱，匠悠及时地止住了自己的思绪。 匠悠和狼大婶所居住的这座城市叫作埃斯顿西城，它位于王国都城的西边，是一个大小适中、物价不高不低、适合生活、步调平缓的二线城市。 狼大婶叫做梅隆·霍·塔莉娅，她热爱八卦但是性格热情和善，是一位狼兽人族的退休教师，除了嘴碎一些以外，匠悠暂时还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亨廷顿公国里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歧视我们这些兽人、巫妖等特殊族群的人。”狼大婶塔莉娅耸耸肩，“但总得来说，在这里住着还是挺舒服的…… “俗话说得好，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比起其他国家、其他地域来说，这座城已经算是座宜居城市了。” 匠悠理解地点点头，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一具白骨骷髅架子大咧咧地在路上走的。 要不是她已经没得选择地成为了巫妖中的一员，直接看见骷髅架子在路上走的话，她恐怕都要退避三分的！ 塔莉娅大婶儿还教了她不少常识——像是除了皇室直系，亨廷顿公国的本土居民大多都有表示地位阶级的中间名，而从国外搬来的人们则没有。 比如说梅布查·亨廷顿就是国王梅布里·亨廷顿的弟弟，两人直接冠以国姓，不必再加任何中间名；若是旁系，则会使用冯、德、凡、路之类的中间名。 这个国家里种族繁多，习俗也各不相同，光是姓氏便有很多门道。 比如说兽人们尊重先祖，又喜欢离家远行、族群混居，便将姓氏放在前头，像塔莉娅大婶的姓氏就是梅隆。 而王公贵族们同出一脉，一大家子全都是一个姓氏，日常生活中无须做出区分，就更喜欢把个人名字放在前面，以体现对个体的尊重。 外国移民的习俗就更多了，连塔莉娅大婶一时都没法说清楚。 “所以，米·悠和她母亲，都是外国的移民？”匠悠举一反三地问。 “正是！”狼大婶对匠悠认真听讲的捧场劲儿很是赞许，讲解的热情又上涨了几分：“米·芙娜是从邻国逃难过来的魔药大宗师，她的手艺的确了得，只可惜没遗传给她女儿。 “自从米·芙娜被卷入了神秘事件而意外身亡，这座城……不，这亨廷顿公国里就没有那么厉害的酿造大师了！” “神秘事件？”匠悠挠了挠骷髅脑袋，从狼大婶身上闻到了一丝兴奋的胡椒香气。 “没错没错，凶手到现在都还没被抓到呢！”狼婶儿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米·芙娜是在王国都城里突然去世的，据坊间的小道消息，她是被人杀害的！ “至于到底是普普通通见财起意的劫盗事件，还是针对魔药大宗师的恶性事件，或是瞄准异乡人的仇恨袭击……目前王国骑士团还没能拿出个说法。” 王国骑士团是亨廷顿公国之中的执法机关，王国骑士们代表着国王的权威、执行国王的手令与王国的法律。不仅仅是王国都城里有他们的身影，公国各地都有王国骑士团的驻点。 “嗯……”匠悠再一次挠了挠骷髅脑袋，不解地晃了晃：“这个国家有国王、有王国骑士团，为什么不是亨廷顿王国，而是亨廷顿公国呢？” “嘘！”大婶急忙捂住她的嘴，探头往院子四周看了一眼，又把声音压低了三度，几乎用气音道：“这事不能大声说！ “咱们的国王大人，从前只是位公爵！他的国土，自然被称为公国，只是后来发生了不少事情…… “简而言之，老国王鲁道夫·德尔曼死了，王子死了，王后也死了……只剩下大公这一脉，于是宗室与议会只得让咱们的国王大人上位，可国名既不能使用德尔曼王国，也不能使用亨廷顿王国，便只得继续延用公国…… “这可是不得随意讨论的秘闻！” 第8章 八卦、饮食文化与创业伙伴 匠悠眼眶中的八卦之火“噌”一下便燃烧了起来：“竟是这样？！” 德尔曼王国的皇亲国戚接连死绝，互相敌视的王国宗室与议会僵持不下，只得折中选择了外姓公爵梅布里·亨廷顿作为新任国王，从此德尔曼王国与亨廷顿公爵原本的公国合并为一…… 然而使用哪一个国名，则又成为了众人争论不休的议题。 继续使用德尔曼王国吧，德尔曼宗室与议会满意了，亨廷顿国王则坚决反对；使用亨廷顿王国吧，德尔曼宗室与议会也不答应……最终两边再一折中，这个国家就变成了明明有着王国的体制与规模、却不得不以公国为名的奇葩。 德尔曼宗室、王国议会与亨廷顿国王三方当事人皆对此结果很不满意，但有时候对手的不满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慰藉，所以这个看起来最离谱的、令所有人都不满意的提案反而得到了全票通过。 “有一点点离谱。”匠悠如此评价道。 “谁说不是呢！”狼大婶小声附和道，“政治的事情，总是这么扑朔迷离……自从亨廷顿大公摇身一变成为了亨廷顿国王，坊间各种流言就没有停过！ 第6章 “甚至还有人怀疑，是亨廷顿国王和他的魔法宗师弟弟联手毒害了德尔曼王国的所有继承人，这才获得了王位！” 匠悠的魂火燃烧的更加炽烈了，她可是推理探案小说、剧集、动漫的忠实爱好者：“也不是毫无道理，毕竟梅布查大魔法师认识魔药大宗师米·芙娜，而且还欠了她的情……米·芙娜又在王都被人杀害，这就很有杀人灭口的味道！” “对吧！对吧！”狼大婶猛猛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米·悠是在三、四个月前从魔法学校搬来的，此前据说她一直在王立魔法学院学习，没有和她母亲一起居住。 “单从外貌来看，谁都能认出米·悠是米·芙娜的女儿！她们俩长得真的非常相似！可是呢，魔法天赋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说说，就这样一个毫无天赋，处处捅篓子，什么正经魔药都不会酿的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入了梅布查的眼，成为了王国御用大魔法师的关门弟子！就离谱！” ——的确有些蹊跷。 “话说，”狼大婶打量了匠悠一眼，“你接下来可怎么办呢？莫名其妙被召唤到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变成了骷髅架子，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噢！我倒有个计划！”匠悠说，“我虽然不会酿造魔药，可我会酿造酱料和饮料啊！不知道这里的美食行业竞争激不激烈？” 塔莉娅狼大婶纠结了一会儿，狼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便秘表情。 匠悠：“？” 事实上，别说美食行业了，这个国度的饮食文化都十分贫瘠，简直跟传说中的大英帝国差不多，存在的唯二酱料是番茄酱和橘子酱，最受欢迎的菜品是土豆泥和炖腰子…… “……橘子酱听起来还不错？”匠悠试探道。 狼大婶叹了口气，回屋拿了一个玻璃大肚瓶出来，瓶子里盛放着大半瓶黑褐色、类似橘皮的炖煮物，看上去就不是很好吃的模样。 “就是这玩意。”狼大婶面带苦涩地将那个大肚儿瓶子和一把勺子放在了匠悠面前，随后突然意识到：“哦，你尝不出味道吧？那试试这样。”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然后扑棱一下打了个激灵，毛发根根倒竖，脸都皱成了一团。 “来，你尝尝我的情绪。”狼大婶招呼匠悠道，匠悠迟疑了一下，在狼大婶鼓励的眼神中，从她身上掏出了一团黑褐色的魂火。 她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瞬间也被盈满灵魂的酸涩感袭击，忍不住激灵了一下。 “好、好苦、好酸！”她龇牙咧嘴表情狰狞，“这是……求而不得的苦涩初恋？” “是啊，每次吃这个都让我想起我那无疾而终的苦涩初恋。”塔莉娅狼大婶显然是位故事很多的人，光是她能用情绪的滋味重现食物的味道，就是一个很了不得的技能，“我敢说我的情绪和这玩意儿的实际味道差不离。 “怎么样？这玩意儿很难吃吧？” “跟我想象中的橘子酱一点也不一样。”匠悠又砸吧砸吧嘴，闻了闻魂火的味道，“闻着有股橘子香，吃起来却像是用奇怪手法腌制的糟糕陈皮，苦、涩、酸的味道一瞬间冲上脑门，还隐隐有股古怪的、像是脏抹布一样的腥味…… “而且，最关键的是，它一点儿甜味也没有啊！” “糖是个昂贵玩意儿。”塔莉娅大婶说，“这橘子酱都是每年城外果园收成的时候，人们用整颗整颗卖不出去的、快要烂掉的橘子紧急熬制而成，怎么可能会好吃？” 作为一个吃货，匠悠想象了一下那个滋味，陷入了沉默之中。 快要坏掉的原料、因为赶时间而不加任何处置加工的粗糙手法，再加上长时间炖煮后破坏了所有的维生素和滋味，长时间密封在罐中微微发酵消耗掉了最后的糖分，就造出了这种奇葩果酱来…… “真的有人觉得这玩意儿好吃吗？”匠悠艰难地问。 狼大婶摇了摇头：“当然没有，可这玩意便宜啊！只要抹一点在黑面包上，多少面包你都吃得下！” 匠悠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是太难吃了不得不用黑面包去除嘴里的味道吗？” 狼大婶猛猛点头。 “这也太惨了吧。”匠悠咂吧咂吧嘴，“但是，换个角度想的话，这里岂不是满满的都是机遇？” 只要随便弄出点什么酱料、饮料和食物来，就可以彻底吊打这个世界贫瘠的饮食文化，除了酱油、豆瓣酱、豆腐乳以外，她还可以尝试美乃滋、芝士、酸奶、奶啤、啤酒、米醋和红酒醋……！ 不过，她现在作为白骨骷髅，可以说是彻底失去了正常的味觉，想要弄出口味正常的产品，还得需要个试味的帮手…… 她的视线落在了狼大婶身上：“塔莉娅大婶，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创业？” 第9章 创业的第一步 匠悠活了二十四个年头，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被困在病床上，没完没了地做检查、做手术，但她一直以来都活得很通透。穿越的小说看了不少，各种养殖种植徒手建房拌水泥的教程也看了不少，穿越后能干些什么也在她心里演练了千八百回…… 谁承想她不但真的穿了，还穿到了一个西幻魔法世界变成了一具活蹦乱跳的骨头架子呢？ 好消息，穿越的技能她真学了不少；坏消息，这里是个西幻魔法世界，从环境到植物到动物到人文都跟她原来的世界不一样，那些知识技能不知道还有多少能够派上用场。 ——大概率还得重新学起。 当然，从头学起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匠悠本身就是一个好学的人，她现在身为巫妖又有【魔法亲和】这个特殊天赋和近乎无限的时间，让她学习魔法、魔药简直是一种赐福而不是惩罚。 想当年匠悠也曾是一个念叨着“我的猫头鹰怎么没给我送入学通知书”的魔法迷呢！ 她有天赋，又有另一个世界的学识和经验，只要努力打好手上这副牌，肯定能闯出名堂来。 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味觉之上。 【完成品】的巫妖能够拥有味觉，【失败作】的巫妖只能品尝到灵魂能量的味道，即便情绪也带有酸甜苦辣咸的滋味，但要把两者等同，还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儿。 能把自己吃到的味道，用情绪还原出来的狼大婶，简直就是一位天才啊！ “这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事啦～”狼大婶塔莉娅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活得时间长了，人生的各种滋味都尝了个遍，每当嘴里吃到什么特别难忘的味道，总会联想起一些类似的情绪。” “不，这真的很厉害！”匠悠道，“您正是我所需要的帮手！我负责研发，您负责试味！要是再有一位懂得辨识草药以及各种魔药材料的学者就更好了！” 匠悠擅长‘酿造’，无论是酸奶、酱油、酒、醋……甚至是酒酿、面包、奶酪或酸菜，她都会做。 只是，酿造就是发酵的艺术，想要发酵，就得弄到各种引子。 酿酒要有酒曲、做酸奶得有乳酸菌……有些引子她能自己弄出来，有些引子却需要特定的植物，如果这个世界里没有这些植物，那没准还需要找找这个世界版本的替代品。 更别说，不同的米可以酿出不同品质的酒，不同品质的豆也能酿出各种味道的酱油……若是能找到一个熟知这个世界各类植物的学者联手，那在准备食材上便能方便许多！ “你别说……我还真认识一位这样的人。”狼大婶迟疑了一下，有些纠结地道：“他叫霍利，是个好孩子，只是最近牵扯上了一些麻烦……唉……”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先不说这些，你想做什么，需要什么材料，我先帮你弄一点来吧……咱们先试试能不能做出东西，再说那些有的没的。” “咳……”匠悠挠了挠脑袋，她能嗅到狼大婶身上怀疑的气味，那味道有点腥，闻起来就像是鱼露。 仔细想想，平白无故地让隔壁邻居相信自己，跟自己一起创业，好像确实有点无厘头。更别说前屋主还是一个超级不擅长魔法、魔药，经常惹祸的家伙，估计也给邻居大婶添过不少的麻烦…… 想要让狼大婶入伙，还是得先拿出点过硬的产品啊。 匠悠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拿手的东西和现有的材料。她现在手头有糯米、有黄豆，如果说要以现有条件做点什么最不容易翻车的、味道又最容易被这个世界的人所接受的吃食…… “玫瑰酒酿。”她说，“我要做玫瑰酒酿。” 从刚刚狼婶子的话里，匠悠知道了糖算是一种精贵佐料，既然它贵，就一定供不应求，这里喜欢吃甜的人应该不少。 酒酿是一种自然带甜味的发酵食品，加上玫瑰之后，味道更加香甜可口，无论是直接做饮料，或是加上汤圆、小丸子做甜汤，又或者作为佐料用来拌酸奶，都能俘虏嗜甜之人的心！ 玫瑰酒酿所需材料不多，只要糯米、酒曲、玫瑰和水就能制作，而制作植物酒曲的材料，她刚刚在自己的院子里就看见过辣蓼草和马鞭草！ 第7章 至于玫瑰，狼婶子这边就种了不少……咳咳，她可没有直接从狼婶子这边拿材料的意思，只是确认了这个世界的确有玫瑰这种植物。 “这些玫瑰，是我种来做香水的。”狼婶子说，“它们确实可以吃，我经常拿花瓣来泡茶，正好，我刚收了一篮子，你直接拿去用吧。等你做好了那什么玫瑰酒酿，给我一份尝尝，也就算是等价交换了。 “如果失败了，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是些不值钱的花瓣。有花开就总有花谢，也不是所有花瓣都能派上用场。” 塔莉娅大婶看向花丛的眼神里透着几分怅然，匠悠嗅到了那股淡淡的、略带酸涩的微甜花香，却不知道这气味背后代表着的具体含义……作为一个新生的巫妖，她还有太多不明白的东西要学。 “如果你真的成功了，做出来的玫瑰花酿……” “是酒酿。”匠悠小声纠正。 “……玫瑰酒酿，”狼大婶从善如流，快速纠正了自己的口误，“……若它合我的口味，那我们到时再来谈谈合作的事。” 她对匠悠轻轻眨了眨眼：“可别浪费我的玫瑰哦～” 匠悠就这么懵逼着带着一篮子新鲜玫瑰花回了屋……前门还没修，她依旧是从后院小门回去的。 “总觉得……狼大婶也是一位很有故事的人。这些花瓣好像对她很重要的样子。”她嘀咕着，将玫瑰花和糯米放入厨房，“总之，不能浪费她的好意！这玫瑰酒酿，我一定得做成功！” 也不知道那位叫做霍利的人，又有什么故事、牵扯上了什么样的麻烦事呢…… “听八卦真有意思，吃各种各样的情绪也很有意思……不知道用玫瑰酒酿能不能换来好吃的灵魂能量呢？” 第10章 安德雷·路·亨廷顿 埃斯顿西城的北门外，王国骑士团埃斯顿西城分团第一大队的骑士们正在列队。 “头儿，上面不是说让您升任副团吗？怎么突然调了一个空降兵过来啊？”骑士小队的副队长灰帕·法·迪拉一脸不忿地对他们队长嘀咕，“大清早的，还要我们带队出来迎接，什么作派？” 长得五大三粗，如同一座隆起的小山的硬汉队长彼鲁·法·珀特许“啪”地扇了一下他的后脑：“瞎说什么，这是礼节！礼节！对方可是皇室！” “切，不过是个‘路’阶的旁系。”灰帕不屑地道，“也就比我们好上那么一点点嘛！” 队长恨铁不成钢地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好上一点点？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人家的姓氏是亨廷顿！是国姓！就凭这一点，他就能在这座城里横着走！ “你呢？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老实点，别添乱！” “噢……”灰帕忿忿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仍在嘀嘀咕咕，“我又没说错！” 彼鲁摇摇头，将他拉到一边，避开其他人，用极小的声音附耳道：“你以为是他让我们来迎接的？大错特错！ “安德雷·路·亨廷顿此前已调任过三座城市，次次都把当地搅得天翻地覆！他见不得冤假错案，但凡有一丝徇私舞弊、欺上瞒下，都会被他不依不饶地深挖出来！ “第一座城市的王国骑士团没经验，单以为他就是个上头派下来的花瓶，根本就没搭理他！结果呢？！他自己乔装打扮混进了城，窝了整整三天！ “城里的猫鼠虫蚁鸡鸣狗盗都被他摸了个一清二楚，第四天早上就穿着御赐的铠甲闪亮登场，把所有黑白两道通吃的人全给一锅端了！ “咱们老大发话了，这尊大神我们惹不起！我们提前守在这，就是怕他自己溜进城！” 灰帕咽了咽唾沫，这才意识到了厉害：“难道、他是奉了王命……” “他有没有国王命令，这我们不知道。”队长说，“只是，但凡有人有胆量凭着王室旁支底层的身份，掀起这么大的血雨腥风还能次次全身而退，他背后一定有王室势力撑腰。 “上头打架，我们缩着脖子好好做人，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事情！老大说了，他待不了多久！” 灰帕眼珠一转，同样用气音道：“那……牢里关着的那个小孩呢？就是我们收了他婶婶的好处，把他当做‘邪瞳之月’的教徒抓了的那个天才植物学家霍利·霍·阿克斯……” “……”队长满脸横肉瞬间扭曲了一下：“怎么没收拾干净？！” “不是，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天才植物学家啊，再说一直有人为他疏通关系，我也不好动手……”灰帕心虚地辩解道。 “……算了，先这么关着！”队长咬牙道，“……反正牢里关着的人那么多，安德雷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就往牢里跑！这时候弄出什么动静，反而会引起他的注意。 “过些日子往王都运犯人的时候，把那小子不声不响地塞进去，托人处理了，也就成了！” 他又想了想，问：“你说谁一直在为他疏通关系？” “是、是城里一位很八卦的狼族大婶，梅隆·霍·塔莉娅，这人十分多事，人脉极广，很是麻烦……” “给我派人盯紧她，别让她告状！” “行嘞。” “所有人！都把招子给我擦亮点！别错过了人！”队长大声喝道，“要是没迎到人，看我怎么罚你们！” ------- 王国骑士团埃斯顿西城分团第一大队的骑士们绝没有想到，他们要迎接的人早就在前一天晚上趁着天黑进了城。 此时，他正穿着街边混混们喜爱的粗皮革甲，外面胡乱地裹着一件粗布披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背倚着小巷围墙，一条长腿曲起支在墙上，嘴里悠闲地叼着一根茅草，一下一下咀嚼着草茎。 那块粗布在他头上脸上缠了好几圈，遮住了他俊帅的面容，却遮不住那一双亮如晨星的绿色眸眼。 他静静地靠在墙边，看着四周人来人往，听着人们的争执、讨论、欢笑与八卦……仅仅一两个小时，便已大致了解这座城内近来发生的大小事件。 “少爷。”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巷道里冒了出来，正是他的扈从杰瑞科·霍·丘林。半大少年穿的破破烂烂，脸上涂着煤灰，看着就像个四处流浪、无依无靠的孤儿。 杰瑞科低声汇报道：“查到了。” “走，去看看。”安德雷吐出嘴里叼着的茅草，“带路。” 从地图上看，埃斯顿西城是一个近乎完美的菱形，东南西北四个门均位于菱形的顶点。城内横向、纵向各有一条贯穿东西、南北的主干道，将整座城市分为了四个发展程度参差不齐的部分。 其中北半边被称为上城区，南半边被称为下城区。总的说来，这座城内北边富裕、南边贫瘠，两边的人除非必要，很少来往。 靠近东北的区域治安最好、也最为富裕，越靠近主干道交叉而过的中央广场的地方就越繁华，王国骑士团埃斯顿西城分团的总部就驻扎于此，旁边就是国教“拜月教”的弦月大教堂。 西北的条件则稍次一些，这里商户云集，还有几所学校，也算是秩序井然。 东南则更次一些，这里曾经也一度是火爆的商业中心。只可惜随着三年前魔药大宗师米·芙娜在王都意外身亡，她的酿造工坊也因无人管理而倒闭、荒废，这里一夜之间就从门庭若市变成了无人问津，迅速衰弱、凋零。 西南则是彻头彻尾的贫民窟，鱼龙混杂，是杀手、小偷、雇佣兵和亡命徒的聚集地，也是众多情报流淌汇聚的暗之区，安德雷昨晚在这里住了一夜，已经弄到了不少情报。 瘦小的扈从在一条条相似的街道中灵巧地穿梭，高大的男人则不疾不徐紧随其后，他们很快停留在一间三层半木小楼之前，这幢建筑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一个半掉不掉的牌子，已经在风吹雨打中模糊了字迹：【……酿造工坊】。 第11章 骑士与巫妖的初相见（上） “就是这里了。”杰瑞科抬头看了一眼那半掉不掉、模糊不清的招牌，道，“米·芙娜的女儿米·悠，之前一直生活在王都……” “这对母女没有生活在一起？”安德雷拨弄了一下挡住了眼睛的粗布披风，顺口问道。 “没有，米·悠是梅布查的学生，她在米·芙娜去世前数年，就已经在跟着梅布查修习魔法了…… “传言说，她能成为梅布查的弟子，也全是仰仗她母亲的关系。她本人的魔法水平并不怎么高。 “她原本作为梅布查的弟子，住在梅布查位于王都郊外的法师塔。 “后来在米·芙娜去世后，米·悠便拿着梅布查的推荐信从法师塔离开，去王都的王立魔法学院念书。 “直到四个月前，她由于魔法测试不合格，被迫中止学业。据她同学说，她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连一句抗议都没有，直接就收拾行李离开了。 “大约也是终于认清了自己不是学魔法的那块料吧……” “可她仍是决定回到这座母亲留下的荒废工坊，继承了这一家族行当。”安德雷道。 第8章 “是这样，”杰瑞科从胸口的内袋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本本，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据周边的人们说，她只开业了几天，就消匿无声、不见踪影了。人们对她酿造的魔药评价皆是：‘超级糟糕’、‘无用的垃圾’……都是这种说辞，无一例外。” 杰瑞科耸耸肩：“看来这位米·悠女士未曾继承她母亲的魔药天赋。少爷，您说，她会是我们要找的‘邪瞳之月’的信徒吗？” 安德雷的眼睛中亮起荧荧的魔法绿光，似能透过那座半石半木小屋的外墙看到内里：“不知道。但这屋里有死灵魔法、召唤魔法、时间魔法的痕迹…… “我觉得，这位米·悠小姐，似乎也不是传闻中所说的魔法白痴。 “这些全是难度极高的高阶黑魔法，如果她没有《黑魔法特许证书》，那我们今天就可以把她逮回去。” 他对着杰瑞科做了个手势：“你绕后，我从正门走，一起堵她！” 杰瑞科点点头。 两人一起走入前院，杰瑞科往后院小门那边挪了几步，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不放心地对着他家少爷多瞄了几眼。 只见高大男子一手握住门把手，一旋一推…… 门锁随着门把的转动咔哒一声开了，但那扇木门却纹丝不动。 安德雷：“……”搞什么鬼？ 他铆足了劲，用肩膀狠狠撞了一下门，厚重木门晃了晃，灰尘洋洋洒洒飘落，依旧纹丝不动。 杰瑞科又回来了，半大少年一脸担忧：“少爷，没问题吧？” “你给我盯着后门！”安德雷扯掉包住头脸的碍事粗布，随手丢在一边，那双半透明的宝石绿眼睛中燃起熊熊战意，“我就不信这一扇破门能够挡得住我。” 杰瑞科看了一眼连通前院的“后门”，这个院子被一道一人高的围墙包围，前后院仅用一道低矮篱笆分隔开来，他站在这里就能一目了然地将整个后院尽收眼底。 他觉得那个女人一定跑不出去，还是看紧自家的不靠谱少爷比较重要。 ——犯人跑了可以再抓，可如果少爷出了什么事，老爷夫人不会放过他的！ 安德雷气沉丹田，绿眼睛中金光一闪，全身燃起银白色的斗气——这是王国骑士们特有的体术魔法。 通过利用特殊的呼吸之法，吸收自然、大气之中的魔法元素，令其流转全身，便可以激活身体之内平时处于沉睡或未被充分利用的细胞，从而获得比平时更大的力量。 这些力量可以凝聚出一种特殊的气，便是王国骑士们所称之“斗气”。 斗气有极多用法。它可以作为盾甲，覆盖全身，在战斗中保护身体要害；也可以作为武器外放而出，成为拳头、成为刀剑、成为巨斧，甚至连劈山裂谷都不在话下…… 区区一扇木门，安德雷还不会放在眼里！ 银白斗气迅速覆盖在他的肩膀上，构成厚厚的斗气铠甲。安德雷一手扳动门把手，对着门狠狠一撞—— 轰！！ 斗气铠甲如同攻城槌，狠狠撞在了门上，变形的门终于从卡住的门槽中松脱，吱呀一声往里开去。 安德雷用力过猛，一个趔趄冲进屋内。可战斗经验丰富的王国骑士并没有让自己出丑，而是迅速凭着强大的核心力量稳住了自己的脚步。 他谨慎地打量四周，发现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倒闭店面的模样：陈旧落灰的货架，不知放了多久无人碰触、布满蛛网的瓶子，满是尘埃的地面上有着奇怪的痕迹…… 这是……脚印？ 他盯着地上的印记看了数秒，那脚印十分奇怪，由细细的、一截一截的印子组成……看起来，就像是一双没有皮肉的脚骨从这落满灰尘的地上走过而留下的痕迹。 “什么鬼……”安德雷的右手下意识放在了左侧腰部悬挂的佩剑上，他又往屋里走了两步，忽地嗅到了一种奇妙的气味。 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他从未闻过的气味，有着玫瑰的甜香，却又混杂着更为甘甜、厚重的气息，令他想起母亲所做的米布丁，却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可以肯定的是，那大概是某种吃食的气味。 ……所以，那个女孩是在后面的厨房里做饭吗？不，也有可能是某种迷惑人的举动…… 他的警惕心又提高了几分，而屋里终于有了动静，一个白骨脑袋从里间的门里探了出来：“咦？有客人？不好意思，我们店还没有开门唷！” 安德雷：“？？”这又是个什么玩意？！ 他‘嗖’地抽出了剑：“王国骑士团办案！出来！别躲在那！” “哎哎？！”白色骷髅架子右手举着个汤勺就冲了出来，它……或者说是她的眼眶中冒着金红色的魂火：“怎么是你！” 安德雷：“……？？你认得我？……不，这不是重点，先放下你手中的武器！” 第12章 骑士与巫妖的初相见（下） “诶诶？武器？”匠悠挠挠头，看了看右手里握着的汤勺：“哦！不好意思！我在蒸玫瑰糯米来着！一不小心就拿出来了。” 她乐呵呵地钻回了厨房：“稍等一下，我去看一下火，骑士先生你也把剑放下来吧，要不要来杯热茶？” 安德雷：“……不，不需要。” 屋里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尴尬了起来，安德雷下意识看了一眼背后，发现杰瑞科正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 他木着脸收回长剑，亮出了自己的王国骑士团徽章和一份国王签署的调查令，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这位巫妖……能否出来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来了来了！”匠悠调小了炉灶上燃着的魔法火焰，放下汤勺解下围裙，从厨房里钻了出来，“不好意思久等了~” 这白骨骷髅看起来非常有礼貌，态度也很友好，让安德雷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向来秉持着“遇强则强、遇弱则弱、遇善则善、遇恶则恶”的原则，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对方是具会动的骨头架子……但好歹是微笑着的骨头架子啊！ “这位……巫妖……”他扫了一眼匠悠的骨盆，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小姐，我确认一下，你持有《黑魔法特许证书》吗？” “有的有的！”匠悠扫了一眼他的徽章和调查令，非常配合地掀开自己的头盖骨，从里面抽出了一卷……书，摊在了安德雷面前的柜台上，“在这里！” 安德雷深吸一口气，收起斗气，拿起了那本《黑魔法特许证书》翻了翻，看着国王的签名陷入了沉默。他伸手拂过下方被授权人的灵魂签名，切切实实地看到面前的骨头架子上亮起了银白色的灵魂之光。 “确实是国王签发的《黑魔法特许证书》。” 他最终下了结论，将《黑魔法特许证书》推回了匠悠面前，“你的灵魂波动与米·悠并不一样，请问你是……” “我叫匠悠。”匠悠笑眯眯地说，“如您所见，是只巫妖。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缘故，我现在继承了这座酿造工坊。” “那米·悠去哪了？”杰瑞科好奇道，“她不在这里吗？” “不在……或者说，再也不会在了。”想起倒霉的屋主，白骨骷髅眼眶中的魂火都黯淡了几分，“因为一个不幸的魔法事故，她已经去世了，尸骨无存。” “尸骨无存？”安德雷怀疑地重复道，盯着白骨骷髅的眼神瞬间犀利了几分。 匠悠挠了挠头骨：“呃，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种状态了……实际上，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要不要自己来查看一下？” 安德雷与杰瑞科对视一眼，翻过了柜台，跟着她走下了地下室。 这几天匠悠一直忙着做酒曲、从零开始研发制作异世界版玫瑰酒酿，地下室这边她完全没有时间处理……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魔法阵这种玩意，稍微动一个字符、线条都容易引发各种魔法连锁反应，倒霉的米·悠就是最好的反面例子。匠悠虽然有【魔法亲和】的天赋，却是个实实在在未受任何训练的门外汉，根本不敢乱来。 往地下室走的这点工夫，匠悠已经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当然，对于自己的来历，她只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只依稀感觉自己大概是个很会做吃食的厨子。 出门在外，身份人设都是自己给的，谁说酱油、酒酿就不是吃食了呢？这可是彻头彻尾的大实话啊！ 她倒也未曾想过要隐瞒米·悠炼成巫妖的事实。一来她并不喜欢说谎，一个小小的谎言总需要越来越多的谎言去圆，她不想给自己增添那么多的负担；二来，她行得正、站得直，又有国王签发的《黑魔法特许证书》在手，根本就没在怕的。 第三嘛……这个魔法世界里大约也有许多能人异士特殊手段，保不准这王国骑士就有能辨别真伪方法呢？ 她只是一个无辜的、被错误的术法卷到此处的倒霉灵魂罢了，而始作俑者的魔法白痴·米·悠已经死无对证，就算王国骑士们再怎么无理取闹，也不能把这锅摊在她头上。 第9章 她有种直觉，面前的这个黑发绿眼的骑士，并非什么不讲道理的野蛮恶人。 “喏，我就是在这里醒来的。”匠悠将那个魔法阵和棺材指给黑发的骑士，安德雷倒吸一口冷气，蹲下身来。 “巫妖炼成魔法阵、灵魂召唤术、献祭术……”一个一个法阵名称从骑士嘴里蹦出。 匠悠或许是个空有天赋却没有学识的魔法门外汉，但眼前的黑发绿眼骑士明显是一个魔法专精人士。 只见安德雷单膝跪地，伸手探查那个重重叠叠圈圈套套的魔法阵，那魔法阵也回应着他的动作，亮起了一种阴阴沉沉的不祥红光。 那场面有些瘆人，匠悠忍不住‘噔噔噔’往后连退几步躲到门外，又因为好奇而露出了半个脑袋，幽幽的魂火亮着好奇的绿光。 安德雷有些无语，回头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对杰瑞科道：“她说的确实是真的，这里有米·悠的灵魂波动，这是自愿的献祭和单向的召唤…… 可恶，这下线索又断了。” 匠悠：“？” ——这位骑士先生好像在追查着什么，难道屋主卷入了什么糟糕的事件？ 联想到隔壁狼大婶所说的，屋主母亲那疑似被人刺杀灭口的离奇死亡事件，匠悠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对了，”安德雷站起身，抬眼看向匠悠，“你好像认识我？” “……”白骨骷髅明显地僵了一下，她半躲在门后，心虚地对了对手指骨头，“也、也不算认识，就是在一本画册上看见过您的样子。” 她才不会告诉他，这几天来她每晚都摸着那画册上的全彩巨幅油画入睡呢！嘻嘻，那腹肌画得真好……也不知道这位骑士本人有没有那么漂亮的肌肉线条…… 想着想着，白骨骷髅眼眶中的魂火突然就闪亮了起来，粉粉的火焰看起来颇有几分诡异。 安德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背上有点凉凉的。 第13章 玫瑰糯米饭团 由于上辈子那颗脆弱心脏所导致的体弱多病，匠悠一直对健康强壮的体魄有着超乎寻常的欣赏与喜爱。 在她眼中，那块块界线分明、线条优美、饱含耐力与爆发力、硬实却又不失弹性的肌肉，便是健康与美的身体与强大坚毅的内心相结合的写照。 ——没有毅力、刻苦和日复一日的坚持，对入口食物的严格管理，以及严格遵循、切实完成的科学训练计划，就算是在魔法世界，也无法造就这种令人羡艳的、强壮的恰到好处的完美体格。 而来到这个世界、变成巫妖之后，只剩下骨头架子的匠悠虽然·暂时·失去了自己练就一身线条优美的肌肉的机会，却意外地发现，作为一个没脸没皮没肉的骨头架子，她再也不会受到来自其他人的性别凝视，反而可以肆无忌惮地凝视任何人！ 在藏好自己从石棺里找到的那枚铂金铸就、镶嵌着祖母绿与红宝石的命匣之后，‘不死不灭’的白骨架子匠悠如今（作死的）底气十足，一点都没在怕的！ 她那炽烈的仿佛要迸出火星子的魂火视线‘烤’得安德雷背后冷汗涔涔。总是在审问别人、探究别人、尝试从一层层虚伪的表象下揭露出丑陋真实的王国骑士难得地发现自己变成了被人审视的对象，坐立不安地在屋里踱了几步。 ‘一切都很可疑。’安德雷思索道：‘一个频频捅娄子、被王立魔法学院劝退的魔法白痴，却能毫无错处地完成这一系列魔法阵的绘制，献祭了自己的生命与躯体，召唤来未知的灵魂炼就巫妖，最后还死无对证……’ 他又瞟了一眼这具骨头架子：‘而且还是个失败作……说起来，为什么会失败？整个魔法阵看着很完美，难道是能量不足？’ ——这难道是‘邪瞳之月’某种不可告人、隐秘邪恶的宏大计划之中的一环？ 只是这位‘匠悠’，目前看起来普普通通，除了那视线有一点点瘆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她所说的一切，都能被这里留下的证据线索印证，而且也没能引起他的剑的反应，显然说的都是真话，也并未包含任何恶意…… 看上去怎么都像是一位善良正直、不幸被卷入这场巫妖炼成的倒霉路人。 安德雷的剑，是他的母亲，‘拜月教’大祭司安妮娜·德·德雷斯顿亲自赐福的圣器，具有探查人心言语的力量，一旦侦测到周围的人心存恶念、口吐谎言，便会振动示警。 “你不会是坏了吧？”趁着白骨骷髅架子上楼查看灶台炉火和她心心念念的‘玫瑰糯米’，安德雷转身手握剑柄低声质问。 他的剑立刻震了几下，以示抗议。 “得，真没坏，那就是确实没问题。”安德雷左手托着右肘、右手支着下巴陷入沉思：“莫非‘邪瞳之月’就是想要个厨子？可她又是一个失败作，巫妖的失败作没有舌头，尝不出食物的滋味啊……？” 安德雷百思不得其解，他把一切都考虑了，独独没有想过这本身就是一场意外事故——毕竟在一个从小到大都天赋卓绝还格外努力的魔法天才眼中，能准确画出这些魔法阵的人，又怎么会连自己的灵魂真名都写错？肯定是特意为之的自愿献祭。 总是能用正确的解题方式导出正确答案，天赋与记忆力都卓绝的好学生安德雷，自然不懂总是能好好地完成了99％的步骤、却老是在最后的1％出错的魔法菜鸡之痛…… “喂，杰瑞科……”安德雷思索着，顺口唤道，半晌却没有得到回应，他抬头一看，整个地下室里空空如也。 安德雷：……？等一下，我那么大一个骑士扈从呢？ 他一头雾水地走上楼梯，刚走到半路就听到楼上厨房传来的欢快笑声，以及杰瑞科赞不绝口的：“好吃！”“美味！”的声音。 安德雷：“……” 黑发骑士迈开长腿，一步跨越几阶阶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厨房，发现一人一巫妖各自捧着什么吃得开心。 杰瑞科一手拿着一个被玫瑰花瓣汁液染成粉紫渐变色的米团子，满嘴塞的鼓鼓囊囊，俨然像是一只囤食的仓鼠。白骨巫妖则捧着一朵玫瑰色的魂火，呼噜呼噜吸溜吸溜，吃得眼眶中的魂火都跳跃出了开心的节奏。 安德雷：“……”怎么这么快就吃上了！还不带我！ 杰瑞科吃得正高兴，一抬头猛然看见自家少爷那七分幽怨二分谴责还有一分质问的眼神，瞬间心虚：“咳、少、少爷，我大半天没吃东西了，这个玫瑰糯米团子闻着又很香……” 他家少爷的眼神看起来更加幽怨了：“……我今天也一直没吃过东西啊！” “哎呀，那怎么行呢？”巫妖三口两口吃完了那朵带着淡淡花香的糯米味饱腹感的魂火，能量充足地打了个饱嗝，她热情地搬来了一张小凳：“您坐一下，玫瑰糯米饭团马上就好～” 安德雷看着她仔仔细细地清洗过手骨，拿着那曾被认定为‘武器’的汤勺挖了一团糯米放进空盘里压平，洒入一点点细盐提鲜，又在中间裹入一颗蜜饯梅子和蒸的软软香香的玫瑰花瓣，最后揉捏成一个圆滚滚、胖乎乎、正好能被手掌包裹的团子。 考虑到成年男子的饭量，匠悠一连做了三个饭团，盛在干净的白瓷盘上递给了他。 “尝尝看？虽然我没法试味，但据杰瑞科说这还挺好吃的。”白骨骷髅乐呵呵地道，“您别嫌弃，我自己吃不了人类食物，就没怎么买菜。这玫瑰糯米还是我蒸来酿酒的哩，不过早上这锅蒸的有点多，分给两位吃一些也完全没关系！ “酸梅蜜饯也是我这几天腌制的，原料就是后院树上的梅子、蜂蜜和隔壁狼婶儿给的玫瑰，纯天然无污染！” 安德雷在她的催促下洗净了手，将信将疑地拿起一个饭团咬下，顿时睁大了双眼。 第14章 时之坩埚的（滥）用法 晶莹剔透、吸足了水分的糯米蒸熟了之后软软糯糯，粘乎中又带着一点q弹，吃起来口感极好。 从蜜饯中溢出的甜浆与闻起来特别浓郁的玫瑰香气已经彻底地渗进了每一颗糯米之中，随着咀嚼，丝丝糯米的清甜米香与花蜜香就在口中逐渐绽放开来… 一者清甜、一者香，融合成一种互相成就、相辅相成、浑然一体的美。简直是对嗅觉、味觉同时发起一种猛烈而又幸福的攻击。 一口咬下去，美味的饭团瞬间给饥饿的身体与疲惫的灵魂都注入了饱足的能量——简直就像是他第一次学会斗气的时候，全身上下都被丰沛的能量充盈，恨不得出去连跑十圈的那种感觉。 本来糯米这种饱腹感很强的东西，第一口吃着是无上美味，第二口往往就会感觉到厌烦与腻味。 可他再咬一口，就吃到了玫瑰与酸梅蜜饯，酸酸甜甜、略带刺激又满溢着花香果香的内馅在嘴里爆开，瞬间驱散了所有腻味。洒入的细盐所带来的咸味，非但没有破坏香与甜的和谐，反而顺势混入其中，就像夜空中闪闪发亮的星辰，又像是苹果挞上的肉桂粉、牛排上的黑胡椒…… 第10章 “点睛之笔。”他喃喃道。 这看着平凡无奇的饭团竟是如此美味，在他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一个团子已经在他手中莫名消失。 他根本停不下来，一口接一口，一个接一个……等到回过神来，三个饭团竟已趁他不注意，无比顺滑地溜过喉咙，尽数下肚，连一粒米都没剩下。 安德雷：“……”等等，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在嫌疑人家里吃饭，还吃得如此愉快？！ 黑发的王国骑士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甜丝丝的唇，祖母绿般翠亮的眼眸中难得地闪过一丝迷惘与动摇。他默默地谴责了一番意志薄弱的自己，并接连对自己施展了好几套检测咒语：侦测恶咒的、检测毒性的、防范与解除魅惑与神智混乱的…… 一连串操作下来，他最终得出结论：一切正常，这个巫妖只是给了他几个异常好吃却没有动过任何手脚的饭团…… 他扭头看向那具白骨骷髅，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窝到了一口巨大的坩埚前，正一层糯米饭一层玫瑰花瓣地往锅里铺。那一锅米饭的正中间不知为什么还留出了一个圆柱形的洞…… “做酒酿啊，就要保持容器和工具完全洁净，无油无水……”巫妖一边操作，一边还试图教会他那不成器的扈从杰瑞科——这个小子显然已经被那几个饭团收买，已然被迷得五迷三道，进入了一种‘你说什么都对’的状态。 ——真是派不上用场！ 安德雷愤愤地想着，随即他又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忍不住回味了一下那甜丝丝的玫瑰味。 ……得，他自己也是个自制力为零的废物。 他起身走到两人身边，瞄了一眼那魔法坩埚，瞬间瞳孔地震：“这、这是……时之坩埚？！” 这可是能够操纵锅内药品的时间流逝、全世界仅有三口的珍贵时间宝器！据说一口归属于邻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药圣瑟弗·勒斯；一口归属于拜月教，连他母亲都无缘得见；还有一口则流落世间下落不明…… 居然落到了这巫妖手里！还用来煮糯米汤！ “等一下！”他忍不住大声制止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可是时之坩埚！” “我知道呀～”匠悠点点头，仍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我在做玫瑰酒酿哦～这锅子可好用了！本来要发酵好久的哩！” 她盖上锅盖，注入魔法能量启动锅上的铭文法阵：“现在只要这样，调到最小功率，然后数1、2、3……” 锅子发出‘叮’的一声，匠悠自信满满地揭开盖子，锅内立刻飘出了一阵甜酒与花的香气。 刚刚被留出的那个圆柱形的洞里此刻满满的都是粉紫色的酒液，气味极其诱人，闻起来酒精度数不会很高，还有一股浓郁的甜味。 糖和酒在这个时代都算是贵族的奢侈品，就算是安德雷这种皇室旁支身份，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享用得到的，此时看见这只巫妖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用糯米、玫瑰和一口堪称魔药宝器的坩埚‘做出’酒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名声曾经响彻王都、毕业于王国第一骑士学院兼修体术与魔法的天才、王国骑士之中最脚踏实地、踏实肯干、见多识广的安德雷·路·亨廷顿，此时感觉自己已经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不仅仅是糯米和玫瑰。”巫妖好心地纠正他的错误，“我还加了自制的酒曲……哦，酒曲也是用这口锅加速发酵的，不然得放一两个月呢～另外，酒是‘酿’出来的，不是‘做’出来的哦～” 安德雷只感觉到一阵晕眩：“不……这是重点吗？重点是这口锅怎么能用来酿酒、那什么……酒、酒曲？” “酒曲，它也是发酵而成的。”匠悠又从桌下搬出了几个玻璃大肚瓶：“我这几天不止用这锅子酿玫瑰酒，还腌了玫瑰酸梅蜜饯……哦，就是你刚刚吃的那款…… “我还酿了青梅酒和青梅醋，这青梅就是后院树上摘的，也是蜜饯的原材料。” 安德雷彻底地沉默了，他很想说一句‘暴殄天物’，但那扑鼻的酒香又让他把到了舌尖的话又咽了回去……比起那些效用乱七八糟、千奇百怪还总给人添麻烦、惹是生非的魔药，他自己也更喜欢糖与酒水…… 于是，兜兜转转，最终说出口的话语变成了：“我能尝尝吗？” 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隐隐感到惊讶，忍不住又想对自己放一打检测咒语查查自己今天到底中了什么毒……或是咒语。 巫妖却十分开心，整个骷髅架子仿佛都泛起了粉色的、快乐的光：“当然可以！骑士先生还在执勤中吧？那我推荐尝尝这玫瑰酒酿！ “放心，刚酿成的玫瑰酒酿的酒精度数超级低的，喝起来就是有着淡淡酒味的甜汤～得再放一段时间才会逐渐变得浓郁……到时过滤出来就是真正的米酒啦～” 第15章 玫瑰酒酿 匠悠支起一口小锅，倒入清水，等到锅里咕嘟咕嘟冒起了气泡，便放入用糯米粉加热水搓出的珍珠小圆子。 她其实更喜欢用南瓜、芋泥、红薯做的小丸子。但现在后院里的青梅刚刚开始成熟，她判断此时季节大约在春末夏初，院子里靠近角落的部分倒是种有几根南瓜藤，上面才刚刚开花，要想吃上南瓜还得过上几个月。 条件不够，便只能暂时作罢，所幸只要玫瑰酒酿够好，单纯的糯米小圆子也会很好吃，想来这里的本土居民应该不会太过挑剔。 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刚刚又经过杰瑞科同意，浅尝过他的情绪魂火，觉得那滋味大约与她的预期还算是比较相符的。 食物总是能引起人的万千思绪——就像夏日喝完清爽的柠檬汽水，人会变得清爽舒畅，冬天来上一碗奶油浓汤，仿佛身心都浸着牛奶的香气……当巫妖再以这些联想而生的情绪为食之时，便能从中品味出食物原本的味道。 ——有点像是中译英后再英译中，根据‘译者’能力的高低不同，一些味道或许会在‘翻译’的过程中丢失，又或许能被1：1完美还原……但只要能尝到相似的滋味，便已是一种胜利。 她这几天已经做了不少实验，阅尽千帆的塔莉娅狼大婶就是顶级的译者，无论是玫瑰酱、青梅蜜饯、青梅酒还是青梅醋，她都能做到情绪滋味的完美复现；而杰瑞科或许体味过的情绪并没有那么丰富，尝起来便有几分潦草……只能说有花香、有糯米味，饱腹感强，得分点都在。 ——不知道这位黑发骑士的魂火尝起来是什么味道……话说他叫什么来着？嗯……好像刚刚杰瑞科有介绍过？ 她的思绪飘散了一会，随着锅里的小圆子在沸腾的水泡中载沉载浮而尽数回笼。她给骑士与他的扈从一人装了一碗小圆子，然后趁热舀入坩埚中的酒酿，还额外给每个碗中都加放了两颗蜜饯。 酒酿过度加热会发酸，这样的温度口味则是刚刚好，她凭着经验手感判断出成品应该还挺好吃的，便顺手递给旁边‘嗷嗷待哺’的主仆：“尝尝？” 黑发骑士与褐发扈从一个沉默、一个欣喜地接过汤碗。杰瑞科迫不及待地埋头喝了一大口汤，瞬间就发出了惊喜又满足的喟叹；骑士则对着碗捣鼓了一阵检测魔法，确认安全无害后才矜持地用汤勺舀了一颗丸子送入口中。 “……好喝！”他的绿眼睛忽地一亮，“酒味不会特别浓郁，这种程度的话，更像贵族小姐们喜欢的果酒，甜度也很适中。” “我喜欢这个米粒！”杰瑞科朴实地评价道，“酸酸甜甜香香的超级好吃！” “能让我也尝尝吗？”匠悠诚恳地道，“就只需要一点点你们此时的情绪，它多少都会带有菜品的味道。” 杰瑞科猛猛点头：“可以！” 安德雷则迟疑了片刻：“行是行，但恐怕会让你失望。” 匠悠才不管那么多，她只听了一个“行”字就已然动手，骨爪一伸，轻巧勾出两朵魂火，杰瑞科的那朵有着类似酒酿甜汤的颜色，而安德雷的那朵……白的像个馒头……？ 匠悠：“……？”有点怪，不管了！是食物！开动！！ 她美滋滋地捧起两朵魂火，先吸溜吸溜吃掉杰瑞科的那朵，咂吧咂吧嘴品了品：“嗯，还是那个味，要点都在，就是略显潦草，突现不了精髓。” 她拿起安德雷的那朵，吸溜了一下：“……咦？” 这朵魂火很是奇怪，它一点该有的味道都没有，品不出任何情绪，但能量高到飞起…… 真要用食物比喻的话，就是发酵的极好、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北方大馒头，麦香浓郁、越嚼越筋道、越嚼越甜，空口吃都能吃下一整个，吃完饱三天！ 匠悠虽是个南方人，但她也很喜欢好吃的馒头，穿来之后作为巫妖已经饿了好一阵，此时总算得了一个能量充沛的‘大馒头’，她喜滋滋地捧着啃了半天，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之后才一抹嘴，好奇道：“为什么你的魂火吃不出情绪？” 第11章 ——这位帅气的骑士小哥哥看着也不像是什么情感缺失症的患者，他面部表情还挺丰富的哩！ “之前忘了自我介绍。”安德雷道，“我是安德雷·路·亨廷顿，虽然只是王室中微不足道的一支旁系子孙，但我的灵魂仍与所有王室成员一样，受到月之女神的庇佑。 “简单来说，不论是巫妖还是任何魔法生物，都无法通过任何读心魔法或类似天赋感知到我们的情绪或思绪……不过你仍然可以从中汲取能量。” “原来如此！”匠悠明白了，这是王室的自保措施啊！ 想想也是，如果国王陛下或他亲信的情绪、思想只要巫妖舔一舔魂火就能感知得到，那这国家的所有机密就和摊开来摆在匠悠面前一样……真要那样的话，别说签发什么《黑魔法特许证书》了，匠悠恐怕会被王国骑士团追杀到天涯海角！ 这样看来，果然最靠谱的试菜员还是塔莉娅大婶啊！待会等大婶回家，她还是端碗玫瑰酒酿过去‘交任务’吧！ “对了！骑士先生！”匠悠兴奋地问，“您觉得我重新把这家酿造工坊经营起来、就售卖这些酿造小吃、酱料如何？会有客人来吗？” 安德雷思索了片刻，眼神不住地瞟向那被‘暴殄天物’的时之坩埚，内心挣扎许久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这确实是难得的美味，一旦有人尝过，肯定会再次上门。只是……” 他沉吟了片刻，又反复打量了匠悠几眼：“……只是，有一个情况，我觉得必须先行告知你：我们怀疑米·悠以及她的母亲米·芙娜加入了神秘教派‘邪瞳之月’，并与我数年来一直追查的某些案件有关…… “现在她们已死无对证，你是我目前所找到的，最后的线索。” 第16章 邪瞳之月 “邪瞳之月？”匠悠歪歪脑袋，又大又深邃的骷髅眼洞里闪着跃动的魂火，“好像有点耳熟……那是什么？” “是一个神秘教派。”安德雷解释道，“从事魔法相关职业的人多半崇拜‘红魔之月’，这一古朴的习俗延续千年、万年，便也从中延伸出了无数种想象与解读，各种各样的教派、神话也随之而生。 “我们亨廷顿公国的国教是拜月教，这是一个宽容的正派宗教，我们鼓励魔法的和平发展、黑魔法的生活化、无害化…… “就好比说你的时间魔法。 “正常而言，时间魔法过于强大、危险，一旦滥用，便会对人、历史、王国乃至世界产生巨大的影响，甚至有可能导致宇宙时空崩毁。在所有的黑魔法之中，它被列为最顶级的危险魔法。 “可是，就像你这般，只是在可控范围内安全地使用一点点时间的恩惠，便能快速地酿出这些美味的……酒酿。” 匠悠猛猛点头：“没错！没错！这就像火药可以放烟花也可以做炸药，刀子可以切菜也可以伤人，魔法不过是一种工具，拿来做好事还是做坏事，全得看使用者自己的意愿啊～” 这可是她老祖宗一脉相传的和平理念，没想到这个中古魔法世界里的人也能有如此先进的思想见地！ 安德雷也同样惊讶，拜月教虽说是国教，但它的理念在这个世界属实算是新颖，别说其他国家，就是他们自己的国人都未必能完全理解接受。 来自两个世界的脑回路在此刻完美对接，理念互相重合、互相理解，双方都由衷地感到一阵欣慰，看对方的眼神也都柔和了许多。 安德雷觉得眼前的白骨骷髅架子都有几分眉清目秀……咳，顺眼了起来。 他继续解说道：“我不知道你对我们亨廷顿公国有多少了解……总之，在我们的国王，梅布里·亨廷顿接下鲁道夫·德尔曼国王留下的烂摊子，从亨廷顿大公摇身一变成为亨廷顿国王后不久，‘邪瞳之月’这个神秘教派就开始逐渐走入了人们的视野。 “这个教派反对黑魔法平民化、日常化，他们坚称魔法是神明的恩赐，只有特定高贵血统的人才能继承这一礼物。” “哦豁～”匠悠心想：这有点像是蛇院啊……果然，在魔法世界里，总会出现秉持着血统至上理论的人。 “虽说血统论是一种落伍的观念，但由于亨廷顿国王继任后，德尔曼旧王室逐渐失去了他们旧日的荣光与威望。那些旧王室遗留下来的勋爵、侯爵、伯爵们无法继续靠着与新王的关系获取利益，只能一代一代守着老本坐吃山空。 “即便亨廷顿国王仁慈地准许他们的后代不降等继承爵位与土地，可这些宗室家族旁支过惯了奢靡的生活，又不善经营，一代一代的负债越筑越高。家中代代相传的高端魔法，是他们产业最后的仰仗。 “拜月教和魔法平民化使得他们无法再垄断一些特殊的魔法产品，更多平价替代魔法被研发出来……有时候人们并不在乎自己用的是什么魔法，又有着多少年的传承，他们只看成本花销和使用效果。 “只要成本足够低，效果过得去，平民们便不会太过挑剔。” “确实。”匠悠很理解这种心态，这就像拼夕夕9.9的东西未必真的好用，但它只卖9.9，那还要什么自行车嘛！ 平民有平民的活法，王室有王室的活法，月入百万的人活得未必开心，口袋里没几个钱的人也能孤身一人浪迹天涯。用直白的话来说，便是旧王室的贵族们想要让所有人都花大钱买他们售卖的精品鸵鸟蛋，而平民百姓们则喜欢自家鸡窝里摸出来的土鸡蛋……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蛋不在大，能吃就行，自家土鸡蛋个头虽小，可吃起来远比鸵鸟蛋香！ “拜月教靠着平民们的支持，迅速地成为国教，亨廷顿国王也因此而站稳了脚跟。德尔曼旧王室的贵族们失去人心、产业，对亨廷顿王室的隔阂也逐渐加大。这时候鼓吹血统论的‘邪瞳之月’横空出世，一下便获得了这些老牌贵族、旧王室宗亲的鼎力支持。” 匠悠懂了：“表面上看是教派争斗，实际上却是新旧王室贵族之间的利益争端！” 安德雷十分欣赏这位白骨骷髅的聪慧：“正是！‘邪瞳之月’在这些老贵族、宗亲背地里的支持下迅速扩张，吸纳了许多抱有‘魔法应该高高在上，有着严格的准入门槛’观念的魔法宗师，我们怀疑米·芙娜便是其中之一。” “邪瞳之月……他们就叫自己这个？感觉听上去就不像好人。”匠悠疑惑地道。 安德雷笑了笑：“不，这是我们对这个组织的称呼。 “这个名称来源于他们在犯下罪案之时，总会在现场留下一枚“残月之瞳”的标志性印记。” 他指尖沾了点清水，在桌子台面上画下一枚下弦月，又在残月中间几笔画出一枚爬行生物的竖瞳，看上去有点像一个花体又抽象的“g”。 安德雷絮絮叨叨地开始解说，匠悠的视线却被他的指尖所吸引——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皮肤白皙，骨节清晰，线条修长；指甲圆润光滑，透着一种健康的淡粉色，最重要的是指甲缝中十分干净，一丝污垢也无。 再往上看，右手指腹、掌心里握剑的地方有一层厚茧，左手虎口处则有一道旧疤痕，应该是传说中收剑入鞘时容易留下的伤疤。 他手腕处佩戴着略显陈旧的革甲护腕，样式与他身上的革甲是一套，但看上去与他的真实身份并不相符，更像是微服私访时的伪装。 革制甲胄之下，依稀能看出那线条优美、爆发力十足的肌肉，可见那本画册并没有夸大事实。 这位骑士虽然是位王室子弟，但看起来并不是养尊处优的那一款，他很注意个人卫生与形象、也十分注重自己的锻炼，不过在微服私访时，倒也扮得像模像样的。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断定这些案件都是由邪瞳之月犯下……” 匠悠：……等一下！刚刚说了啥？怎么就突然综上所述了？！(☉д⊙) 第17章 入住（上） 匠悠现在的感觉，就仿佛自己在数学课上听讲。老师上一秒还在讲九九八十一，结果她看了眼旁边的帅哥，再一回神的时候已经是什么完全听不懂的微积分求导。 匠悠：(☉д⊙) ！完蛋！沉迷美色结果根本没在听讲！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而就和所有突然发现自己在走神且跟不上进度的学生一样，匠悠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自我谴责与吐槽又再次让她分了神，就连最后几句话都没有听清！ “就像我刚刚所说的……处于危险之中……我们需要………，可以吗？” 她回过神时，安德雷已经彻底说完，他好像还提了个什么问题。 匠悠：“……？”嗯？可以什么？你刚刚说了啥子？ 匠悠满脑子问号，可就像没听讲却又被老师点名的倒霉学生，她不好意思让人从头再讲一遍，只得胡乱“嗯嗯呐呐”地应了下来，然后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们刚刚进来的时候，是不是撞坏了我的门？” 第12章 ——讲道理，那扇木门从匠悠穿来这里的时候就是坏的，她这三天进出全走的后院小门，但安德雷不知道啊！ 这门如今被他撞开，歪歪斜斜地吊在门框上，合页都松脱了一边，正好适合用来转移话题……当然，也需要人修理嘛！ 勉强还算得上正直的黑发王国骑士肉眼可见地心虚了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这就帮你去修。” 他放下已经空空如也的汤碗，走出了厨房。 匠悠连忙拉住了想要跟上的杰瑞科：“那个，你家少爷刚刚说了啥？我好像没有听明白，你能跟我再说说吗？” 杰瑞科的双眼缓缓瞪大：“……你没听明白？？” 匠悠果断掏出了一杯压箱底的青梅醋果冻，这是她给自己做的小零嘴：“这个给你吃。” 杰瑞科一秒未曾迟疑，他接过那杯青梅醋果冻：“成交。” 趁着安德雷在外面对着那扇木门伤脑筋，杰瑞科迅速地用最简洁的语言将刚刚安德雷说的话概括了一遍，甚至还多加了一些场外解说。 简单来说，邪瞳之月就是一个成员不明、意图成谜的神秘组织。他们在亨廷顿大公登上国王之位后的第十年的第三个月现身，杀死了亨廷顿国王的亲信，萨卡·德·摩多伯爵，并第一次在现场的血泊旁边、用萨卡伯爵的血画下了那个‘残月之瞳’。 萨卡·德·摩多伯爵当时负责在德尔曼王国的旧国土上推广拜月教，人们怀疑这便是他遭到刺杀的原因。 萨卡·德·摩多伯爵死状凄惨，他的脑袋被割下，盛放在银盘之中，连盘带头被放置在了他的书桌上，身体则被砍的血肉模糊，倒在书房的地上。 那枚残月之瞳便是在他身体旁边的地板上发现的。 “这位伯爵是安德雷少爷的老师，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他对少爷来说，亦师亦友亦父。 “伯爵的死对少爷打击很大。少爷在萨卡伯爵的墓前立下过誓言，哪怕追踪到天涯海角，也定要将凶手揪出，绳之以法。” 只是誓言固然立下，成果却不如预期。那之后‘邪瞳之月’还犯下了十几个案件，受害者从亨廷顿王室政要到平民百姓皆有，唯一的相同点便是他们都在努力地为拜月教的宗旨——魔法平民化出力。 “死去的平民皆是研究出平民魔法的学者或魔法师。毫不夸张地说，他们的发明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杰瑞科看向旁边的魔法灶台与水槽：“这两样杰作的发明者也在死者之中。” 匠悠：“！！！什么？！这什么邪瞳之月也太可恶了吧！！” 这魔法炉灶和自带龙头的魔法水槽使用起来是多么地方便啊！匠悠穿过来这几天都没感觉生活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可全都要感谢这两样魔法发明！ 只要有魔法能量，就等于有‘自来水’和‘煤气’，失败品巫妖只吃能量又不需要上厕所，最大的不适就只剩下了没法玩手机……可是匠悠有魔法要学、有一大堆酿造方子要试，根本也腾不出时间来玩耍。 一想到发明这些伟大作品的天才惨死在邪瞳之月这个邪恶组织的手中，匠悠的拳头都硬了！……虽然她的拳头只包含着手骨，本来就硬硬的。 杰瑞科：“……所以你刚刚毫不激动是因为根本没在听吗？” 匠悠：“……咳，对不起，全怪你家少爷的手太好看了！……糟！一不留神说出来了！” 杰瑞科：“……” 小扈从鬼鬼祟祟凑上来：“我有我家少爷高清无码油画图册你要吗？” 匠悠眼眶里的魂火‘噌’地就旺了一倍：“有腹肌吗？” “当然有！1：1还原！绝对精准！绝对养眼！” “我要！图册怎么卖？”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好长一段时间……嗯，你还会做啥吃的？”吃货扈从舔了舔嘴，意犹未尽地问。 狡猾的骑士扈从很快就和骨髓泛黄的骨头架子达成了不可告人的投喂协议，匠悠也终于弄明白了这位骑士的那些精品油画是从哪流出的……正是这位受过专业绘画训练，经常给骑士画犯罪现场素描的扈从少年。 匠悠：“6……！” 顺带一提，刚刚匠悠所没有听清楚的、安德雷的问题是：“就像我刚刚所说的，你现在处于危险之中，邪瞳之月很有可能会对你下手。因此，我们需要留在这里，对你进行保护。可以吗？” 匠悠大惊失色：“啥？啥？你们要住下来？(☉д⊙)！” 杰瑞科点点头：“而且你已经答应了哦。” 匠悠：“美色误人，果真是美色误人啊！” 只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坏处。 匠悠挠了挠脑袋，权衡了一下利弊。 她现在是具白骨骷髅，又是不死巫妖，啥也不用穿就可以在街上乱跑，大概已经算是超脱了性别、成为了一个几乎等同于魔法世界版机器人的神秘存在。就算和这一主一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无须为自己的安危担忧…… 反倒是那位黑发骑士，大约还得提防着她……咳咳！ 第18章 入住（下） 匠悠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合算的主意。 首先，她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啥也不懂，又是一个黑魔法生物。虽说她如今已是持“证”上岗的状态，但这个国家目前看来危险重重。 新国王与旧王室贵族——听说还有议会？——之间矛盾重重，致力于改善平民生活并获取民众支持的拜月教与神秘嗜杀的‘邪瞳之月’之间的战火已经悄然逼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将她卷入其中…… 如果屋主米·悠和她母亲米·芙娜是邪瞳之月的人，或者与邪瞳之月有关，那么自己来到这个世间，究竟是源于一个笔误引起的魔法事故，还是彻头彻尾有意为之的献祭？ 安德雷能够顺藤摸瓜找过来，那么邪瞳之月的人便也能找过来。就算匠悠此时选择逃跑、躲藏，这么特殊的一个骷髅架子，混在正常人中简直就是夜空中明晃晃的探照灯，根本隐藏不了半分。 在匠悠未曾发觉的时候，她似乎已经被卷入了某人、或者说某些存在的布局之中。 ‘这可不大妙啊，’她想，‘敌在暗，我在明。虽然从目前来看，要弄死我这个巫妖也不是什么易事，但若想要给我添麻烦的话，那可就太简单了。’ 只需要几个闹事的混混、或是几个被收买的王国骑士，就能让她的店铺出师未捷身先死。 做吃食的店，哪怕品质再好，手艺再棒，卫生条件过关，没有点靠山，便很难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发展。 更何况，她做的还都是这里的人们未曾见过的吃食。 有个熟悉各种检测魔法的王国骑士撑腰，这些问题便能解决一大半。 其次，安德雷的灵魂能量充足，仅仅是一小朵魂火，就够她大半个月的消耗，比起这几天狼大婶和附近邻居们、小扈从所贡献的能量加起来还要多…… 而且，目前看起来，安德雷对她做的食物还挺满意的。这位帅哥骑士也很通情达理，一副挺好沟通的样子。 第三，这栋房屋里需要修缮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她一个人固然能搞定，却要花上很多时间，但多一个身强体壮还会魔法的王国骑士，那便是事半功倍……当然，说不定还能饱饱眼福。 这么一想，匠悠就一改刚开始的惊慌失措，主动出击，来到了前厅的店面。 安德雷已经检查完木门，并把它推回了原本的位置，勉强关上了。 “木头因为年久失修而变形了，所以才会卡在门框里，要彻底修好，只能重新打造一扇。”安德雷看见她出来，拍了拍手里的灰尘道：“我先把它成功关上了，这几天先将就着，等我腾出空来帮你造扇新的。” 有人接手这事，匠悠喜笑颜开：“哎呀，那可太好了！” 她道：“楼上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我现在在用，一个是米·悠的屋子。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使用那间……或许你们还能从那里找出更多的线索。 “不过……” 她挠挠脑袋，陷入了思索之中：米·芙娜和那位国王的弟弟、王国御用大魔法师梅布查的关系似乎很不错……梅布查还欠了米·芙娜的情，把不擅长魔法的米·悠收为了弟子… 老实说，在之前听完狼大婶的八卦之后，她都要以为是米·芙娜做了什么魔药，帮着梅布查毒死了老国王，才被灭了口呢…… 但现在安德雷说，米·芙娜和邪瞳之月这个神秘教派有关，说不定是教派中人，而这个教派又和当今王室为敌……嗯？怎么总感觉米·芙娜的立场怪怪的，似乎哪里有些说不通呢？ 她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戛然而止，一抬头从窗户里看见隔壁有人影闪动，当即喜道：“应该是狼大婶回来了，我得把做好的玫瑰酒酿拿去给她尝尝！” 她喜滋滋地冲回厨房，又舀了一碗酒酿小圆子，装在小竹篮里就往后门跑，安德雷与杰瑞科对视一眼，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第13章 匠悠看到的人影，的确是刚回到家的狼大婶塔莉娅，她刚刚从王国骑士团的地牢探监回来，一脸疲惫，看见匠悠的时候，也只蔫蔫地打了个招呼。 “匠悠啊，不好意思，之前想给你介绍的那个植物学家，恐怕是不大行了。”塔莉娅大婶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个倒霉孩子，不知惹到了谁，被王国骑士团的人当做邪瞳之月的人给关起来了……” “诶？？”匠悠有点可惜地应了一声，随即她的瞳火跳跃了几下：“咦？！邪瞳之月？？！” “不好意思，”安德雷上前一步，“这位大婶，能把事情从头开始跟我说一说吗？” ------- 突如其来的线索，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送上了门。 匠悠又回屋做了几碗玫瑰酒酿小丸子，几人边吃边谈，总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了个清楚，而匠悠也终于通过狼大婶的‘情感翻译’，成功尝到了酒酿小丸子的滋味。 狼大婶想要介绍的植物学家，便是她曾经提起过的霍利·霍·阿克斯。 霍利·霍·阿克斯是哈夫族的人。所谓哈夫族，是这个世界特有的一种类人种族。 哈夫族的个头比普通人矮小，却又四肢匀称，与侏儒、矮人有着明显的不同。 他们的寿命介于人类与精灵之间，身材纤细单薄，耳朵是类似精灵的尖耳，有着圆圆的大鼻子和卷卷的柔软短发。他们的手脚都覆盖着一层隔水防污的天然鳞甲，很适合刨挖土地。 他们亲近自然，喜欢泥土、大地与植物，并有着很强的植物亲和力与自然元素亲和力，每一个都是绝对的‘绿手指’。 和高高在上的精灵们比起来，哈夫族更贴近大地，他们最喜爱的事就是钻研各种肥料，每天泥里来粪里去，就为了把自己喜爱的花花草草照料好。 每一位哈夫族人毕生最大的愿望，便是经营好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植物园，养活多多的珍稀植物。 第19章 casefile·1：植物园谜案（1） 霍利·霍·阿克斯便是一个十分成功的哈夫族人。 他年纪轻轻，便从祖父那里继承了一座植物园，而他本人则是数百年来哈夫族内都少有的天才，不过十五岁，便已经熟悉掌握了《哈夫族草药宝典》上近三万种植物，能够准确辨识出自然界中绝大多数的植物以及它们的种植法。 他年纪轻轻便已获得王立魔法学院的植物学家认证，并收到了王立魔法学院客座植物学教授的聘任邀约，只是他一心想着经营好祖父留下的植物园，竟毫不迟疑地拒绝了这一聘任邀约，留在了埃斯顿西城。 这也令他的婶婶十分眼红。 “我曾经当过他的奶妈。”狼大婶塔莉娅怀念地说，“这个孩子刚出生就没了母亲——是难产，生育无论对哪一族的女性来说都是个难过的关卡，很不幸，他的母亲没能挺过去。 “而十五年前，我正好也刚刚失去我的第三胎狼崽子…… “或许是一种缘分吧，我被请去当了他的奶妈。先是奶妈，后是保姆，他可以说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直到三年前，他祖父去世，他的二婶珀特敏·霍·普利斯接管家族产业，便把我轰了出来。” 霍利·霍·阿克斯的祖父赫德·霍·阿克斯育有三子一女：霍利是他大儿子霍普金斯·霍·阿克斯的血脉；珀特敏·霍·普利斯则嫁给了二儿子惠普森·霍·阿克斯；女儿普利敏年方十八，正在王立魔法学院求学；三儿子霍兰特是赫德在外面拈花惹草后的老来得子，今年刚满六岁。 “霍普金斯在他妻子难产后就郁郁寡欢，每天借酒消愁，终于在五年前成功用酒水溺死了自己。从那以后，大儿子这支血脉就只剩下了霍利。 “二儿子惠普森是个软脚虾，却娶了珀特敏·霍·普利斯这个刁蛮的商人之女为妻。因为家族里的儿女子孙要么未成年，要么在外求学，管家的事就落到了珀特敏头上。 “这个女人心机重，野心大，她嫁入阿克斯家就是一场商业联姻，如今更是找到了窃取阿克斯家族财富的机会。” 狼大婶继续道：“小儿子霍兰特是赫德与一个酒吧卖唱舞女生下的孩子，那舞女将襁褓中的孩子送到阿克斯家后，拿了一笔钱便远走高飞了。 “我也养过霍兰特几年。只是，当我被珀特敏开除以后，珀特敏就让自己妹妹珀拉敏住进了阿克斯家，负责照顾小孩。” 塔莉娅喝了一口玫瑰酒酿，‘噗’地呼出一口暖和的热气：“三天前，霍兰特被珀拉敏发现死在了赫德留给霍利的植物园里。六岁的孩子胸口插着一把刀，仰面躺在植物园最漂亮的花坛之中，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而他穿着的衣服上，用血画着一个‘残月之瞳’。” 安德雷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的尸身是完整的？” 狼大婶奇怪地瞟了他一眼：“据我所知是完整的……只不过，我也只是个道听途说的路人，真正的内情，当然还得你们王国骑士们自己沟通、调查。” 安德雷轻咳一声，略有些尴尬地道：“……您说得对。” 匠悠长长的骨爪挠了挠白骨下巴：“等等，为什么珀拉敏和霍兰特会在霍利的植物园里？” “噢，这一点就要从地形说起了。”狼大婶起身寻找地图，“等一等哈，我记得我把地图放在这附近了。小悠啊，趁我找地图，你能不能再做点之前那个青梅酒醋果冻？” 她咂吧咂吧嘴：“说了太多话，我嘴有点干，特别想吃点酸甜的东西。” 下一秒，骑士主仆俩期盼的视线也投了过来，匠悠都不需要尝一下魂火就能看出来他们的意思，那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想吃。 “之前你做的绿豆凉粉和青梅酒、青梅醋我都放在厨房呢！”狼大婶说，“你随便用！” “好嘞！”匠悠熟门熟路地摸进厨房，这几天她和狼大婶一起捣鼓出了不少食物材料，比如说凉粉。这玩意实际上就是绿豆淀粉加水煮开放凉凝结而成，用来做果冻、布丁、啫喱茶冻都是一绝。 她先掏出了几盏干净的玻璃小盅，把青梅酒里泡着的青梅捞了出来，每个小盅里放上一枚。 再将青梅酒、梅子汁与凉粉倒入小奶锅中煮沸后，倒入小盅里，用一个她刚学会两天的简易冰魔法快速降温，让液体迅速冷却、凝结成q弹的果冻。 成型后，再往果冻上淋一点酸甜可口的青梅醋，完工！ 这种酸酸甜甜的小果冻有几十种变体，稍微调整一下配方就能弄出种新口味，目前狼大婶和匠悠最满意的便是这款同时加入青梅酒与青梅醋的版本。 “这个世界的魔法简直太好用了！”匠悠忍不住感叹道，“这还要什么冰箱！” 匠悠的速度很快，她动作利落地将盛满青梅酒醋果冻的一盏盏玻璃小盅和三柄勺子放入了大托盘里，哼着歌走回狼大婶的书房时，狼大婶正好也找到了那卷城镇地图，刚刚在桌上铺开。 “喏，这是我们的埃斯顿西城。城西这一大片，都是阿克斯家的产业。”狼大婶指着地图上城外那一大片绿色的庄园标记道，“这一整座庄园就是阿克斯家族老宅，他们全家除了外出求学的普利敏以外都住在老宅里。” 她又指了指紧挨着那座庄园的一个长方形区域道：“而这，就是赫德传给霍利的植物园，就紧挨着他们的老宅。虽说所有权是归属于霍利，可这座植物园基本上可以说是他们家的后花园，霍兰特天天都在那里玩耍。” 狼大婶说完，从匠悠的托盘里拿了一盅果冻和一柄小勺，美美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沁心凉的酸甜酒冻滑入口中，只要用舌头轻轻一抿就会碎开，梅子酒的香气迅速在口中扩散，令人口齿生津、唇齿留香。 淡淡的酒味和解腻的醋味简直相得益彰，由于青梅酒、青梅醋均以青梅为原料进行酿造，两种味道融合得天衣无缝，清爽中带着一丝厚重复杂，让人吃了还想再吃。 第20章 casefile·1：植物园谜案（2） 酸酸甜甜的可口青梅酒醋果冻滑入喉间，顿时驱散了一直说话带来的干渴，塔莉娅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夏季，她刚失去自己的孩子不久，却因为工作又‘得到’了一个同样可爱的婴孩。 她想起自己曾坐在那植物园中的梅子树下，闻着那酸酸甜甜的果香味，怀中抱着小小的哈夫孩童。那张小小的圆脸上有着大大的鼻子，纯真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低头轻轻摇晃着襁褓，对他哼唱起了一首摇篮曲，而小小的婴孩则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伸出小手抓住了她手上灰褐色的长毛。 覆盖着浅绿色鳞甲片的小手就这么握住了她毛茸茸的狼爪子，酸酸甜甜的情感溢满了她的心间，那浓浓的果香就和这段记忆一起，被深埋在她的心底……直到现在。 青梅酒醋果冻勾起了塔莉娅的回忆，也彻底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关于阿克斯家族的旧事和八卦。 第14章 匠悠则经得狼大婶的同意，轻轻地从塔莉娅大婶身上勾出了一朵黄绿色的魂火。白骨骷髅捧着魂火轻嗅了几下，眼眶中的火焰兴奋地跳了跳：“就是这个味道！” 她按捺着激动的心，舔了一口魂火，冰凉凉、酸酸甜甜的‘果冻’魂火在她的魂舌上融化，果香、酒香、醋香在一瞬间共同绽放，犹如璀璨的烟火。 刹那间，她感受到一阵清风拂面，眼前的景色蓦地变化，她不知怎地来到了一片林子……还是花园……中，而年轻的塔莉娅大婶就坐在她的面前，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这个画面只持续了大概五秒就消失了，匠悠挠挠头：怎么巫妖吃个饭，还有小动画可以看的吗？ 骑士主仆一边听着塔莉娅大婶八卦，一边也拿起了青梅酒醋果冻。杰瑞科浅尝了一口，眼睛亮了亮：“这个比刚刚的那个还好吃！” 他说完就觉得不妙，抬眼一看自家少爷，心里警报狂响。 安德雷的绿眼睛幽怨地盯着他，语气幽幽：“刚刚？那个？哪个？” ——少爷我都没有吃到，为什么你能吃到啊？! 匠悠完全读不出主仆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空气，她乐呵呵地道：“对，配方不大一样。之前那个是我用来试验自己能不能尝到味道的试验品，所以为了节约成本，我只放了醋，没放酒。 “不过，这种啫喱冻，用什么做都很好吃，放果汁就是果冻，放醋就是醋冻，放酒就是酒冻，放茶就是茶冻！还可以放花瓣、放果酱，做出万千种变化……” 她乐呵呵地滔滔不绝，完全没注意到杰瑞科凑到安德雷耳边嘀咕：“少爷，你说邪瞳之月花那么大代价把她弄来，该不会就是馋她厨艺吧？” 这个推测着实有点离谱。可安德雷张了张嘴刚想反驳，话到了嘴边却完全说不出口，他拿勺子搅了搅小盅中那他从未见过的、看似清澈透明的黄绿色液体、实际却是q弹的半固体胶质的美味甜品，最终纠结着道：“……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他舀起果冻之中的那颗大大的青梅放入口中，牙齿咬入果肉的那一刻，果子中吸饱了酒水的细胞瞬间炸开，释放出浓烈的酒香！果子的甜、酒精的辣，犹如一团炽热的火，一下子涌上他的天灵盖。 安德雷：“！！！好烈的酒！”上头！ “梅子里酒味很重吗？”匠悠问，“这坛青梅酒是最先酿成的，我那时还没掌握好坩埚的时间流逝，可能多发酵了一会儿……嗯，换算一下的话，这坛梅子酒可能有三十年了。” 她没测过酒精浓度，但从这坛酒当时剩下的酒液和浓度来判断的话，大约也有个38度左右……？嗯，下次要不还是捞醋里的梅子吧？ 初来乍到的匠悠所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的酿酒业目前还只停留在啤酒、红酒与水果甜酒的发展阶段，人们酿出来的酒一般放个三五年就会喝掉，陈年老酒十分罕见。而高浓度蒸馏酒暂时只出现在了医疗领域之中。 她这38度的陈年梅子酒，着实是王国骑士没有尝试过的烈度。 不过安德雷身强体壮，就这么一颗酒浸青梅还放不倒他，他嚼着嚼着，反而越品越有滋味。就着这‘烈酒’相伴，狼大婶嘴里的家长里短也越发显得有意思了起来。 总结一下狼大婶叙述的重点，可以概括出以下内容： 阿克斯家族非常有钱。他们的植物园供应着埃斯顿西城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王公贵族的食用蔬果，而这甚至不是他们家最赚钱的项目。 真正让阿克斯家族日入斗金的，还是他们家售卖的魔植。 在这个世界，所有与魔法相关的事物都很值钱……至少在亨廷顿国王和拜月教开始他们的魔法平民化行动之前，这是一句绝对不会有错的表述。 现在嘛，这句话放在魔植行业，仍然能够适用。 所谓魔植，便是具有魔法亲和力、生长时吸收了大量特定魔法元素，能够用于某些魔法仪式或魔药之中的特殊植物。 这些植物或危险，或充满毒性，或者格外娇贵、稍有一丝不如意就容易嗝屁……魔法师、魔药师们想要弄到一株称心如意的材料，往往都不是那么容易，总要付出一定金钱、汗水上的代价。 有的时候吧，一个特殊魔法仪式或一瓶特效魔药对所需魔植的要求极高，质量稍次一点都会导致仪式或制药失败。凡是有点经验的魔法师、魔药师，都知道绝对不能在魔植材料上省钱。 哈夫族的天赋能力，便在这个行业派上了用场。 他们的植物园中种植着大量魔植，质量好、数量多、种类齐全，就连最苛刻的魔法师、魔药师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需要的魔植材料，尽管要付出不少金钱购买，但这总比让他们自己漫山遍野地去寻找一株混进草丛就再也认不出来的植物要便捷得多！ 阿克斯家族几乎垄断了埃斯顿西城所有的魔植供应，甚至还有余力向王都供应魔植材料，光是每日的进账，都足以让城里平民阶层的某户人家酒足饭饱地过上一年！ 第21章 casefile·1：植物园谜案（3） “是土财主啊！”匠悠喃喃道。 ——这个说法可能还过于保守，这家人若是在她上辈子的世界里，说不定都能进入福布斯排行榜。 有钱人、家族大、摊子多、关系复杂、矛盾比比皆是，简直就是罪案的摇篮。 “珀特敏·霍·普利斯是城内另一家魔植供应商塔纳·霍·普利斯的大女儿，为人泼辣势利，但长得极美。别说埃斯顿西城，就算是整个亨廷顿公国，恐怕也难以找出比她更美的哈夫人。 “就惠普森那个又矮又矬又没骨气的模样，又怎么会被这样的美人看上？珀特敏嫁入阿克斯家族的唯一理由，可不就是为了阿克斯家族那超级赚钱的家族生意嘛！” 塔莉娅大婶撇撇嘴，颇有几分不屑。 匠悠则拿了张纸，写写画画，记录下了阿克斯与普利斯一家的族谱。 【阿克斯家族： ■赫德·霍·阿克斯（祖父） ○霍普金斯·霍·阿克斯（大儿子） ☆霍利·霍·阿克斯 （霍普金斯的儿子、嫌疑人） ○惠普森·霍·阿克斯（二儿子） ※珀特敏·霍·普利斯 （惠普森的妻子） ○普利敏·霍·阿克斯 （女儿，18岁，王立魔法学院学生） ○霍兰特·霍·阿克斯 （三儿子，6岁，赫德的私生子、死者）】 【普利斯家族： ■塔纳·霍·普利斯（父亲） ○珀特敏·霍·普利斯（姐） ※惠普森·霍·阿克斯（婿） ○珀拉敏·霍·普利斯 （妹、第一发现者）】 “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了。”匠悠说，“之前您说除了皇室直系，亨廷顿公国人都有表示地位阶级的中间名，那具体这些中间名都对应着什么样的阶级呢？” 塔莉娅大婶看了一眼安德雷，安德雷轻咳一声：“这就由我来解释吧。” 他拿过匠悠手里那张纸，先是看了一眼匠悠的笔记，露出了惊讶而赞许的表情，然后接过匠悠递来的炭笔，继续在空白处写了起来。 【侯爵——冯，伯爵——德， 男爵——凡，子爵——路， 骑士——法，神官——圣， 学者——文，平民——霍， 奴隶——笃，罪人——辛】 “嗬！真有意思！”骷髅脑袋凑到了骑士的肩头，深邃眼眶中的魂火跃动了几下，“从中间名就可以看出爵位和职业，真是有趣！这样子应该不容易得罪人吧？” 安德雷轻轻地把她的大脑袋推到一边：“这倒不一定。侯、伯、男、子四种爵位都被统称为勋爵，偶尔也会被人用‘勋爵’进行介绍。 “中间名也会随着阶层、职业发生变化而改变。比如说，侯、伯、男三种爵位依照国王陛下的恩典，都会出现不降等继承或降等继承的情况。若是降等继承，那么侯爵的儿子就会成为伯爵，伯爵的儿子就会成为男爵，子爵的儿子就会失去爵位成为平民。 “如果一人同时持有除奴隶或罪人以外的多种身份，那么选择使用哪种名字则是他的自由。正常而言，神官大于一切，爵位大于骑士。学者需要特殊认证，一般只有在魔法与知识领域获得相当大成就的佼佼者才能获得承认。 “无论是谁，一旦成为奴隶或罪人，他们的其他身份便会被剥夺。” 匠悠举一反三：“也就是说，霍利虽是天才植物学家，却还没有获得‘学者’的地位认证，而即便阿克斯家族十分有钱，却仍是平民，和普利斯家门当户对。” “正是如此。” 老赫德撒手人寰之后，二儿子惠普森作为家里唯一的成年子女，获得了所有家产的控制权，但他生性软弱，无心经营。阿克斯家大权旁落，尽数落入了二儿媳珀特敏之手。 第15章 长孙霍利虽然被老赫德写入遗嘱，定为植物园的继承人，但由于他尚未成年，这项继承尚且还只是一纸空谈。目前那植物园几乎就是阿克斯家的后院，阿克斯家族里的人、珀特敏的妹妹珀拉敏、以及所有仆役都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植物园内。 “顺带一提，哈夫族16岁便成年。再过几天就是霍利的16岁生日，到时，他便是成年人了。”塔莉娅大婶说。 “这个时间点也太过微妙了吧！”匠悠脑洞大开地道，“让我猜猜，是不是霍利年满16岁成年之后，就能够按照老赫德的遗嘱继承植物园，把叔叔婶婶都赶出去？” “赶出去倒不至于。”塔莉娅大婶摇了摇她那毛茸茸的狼脑袋，“霍利是个好孩子，他不会那么绝情。但他不止一次地和我说过他对植物园的设想…… “那孩子的经营理念与珀特敏完全不同。他觉得阿克斯家族目前严格控制珍稀高等魔植产量的做法既不有利于珍稀高等魔植的繁衍，也不利于魔法学与魔药学的研究发展。 “他是拜月教的忠实信徒，立志于全面扩大珍稀高等魔植培育、提高珍稀魔植产量从而压低价格，最好连平民百姓普通魔法学徒都能用上这些高等魔植。 “不仅如此，他还打算减少无用的观赏花卉的培育，要把那些土地用于种植更多种类、更高产量的蔬菜水果，改善普通人的生活！” “……嘶，这些理想都好宏大啊！”匠悠感慨道，她说着说着，忽地灵光一闪：“这么说来，他本人岂不是很符合邪瞳之月的袭击目标？！” “就是说啊！”狼大婶赞同道，随即她瞪了安德雷一眼，抱怨道：“那些王国骑士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霍利抓了，硬说他是邪瞳之月的人，这不是明摆着颠倒黑白吗？！ “要我说，他们肯定收了珀特敏的好处！只要霍利被判有罪，就会被剥夺一切身份，成为‘辛’阶的罪人！到那时，他就不能继承财产，更不能插手阿克斯植物园的经营，甚至会失去他即将到手的学者身份！” “咦？霍利即将被认证为学者了吗？”杰瑞科好奇道。 “是的，王立魔法学院已经预先寄来了确认的信件，”塔莉娅大婶点点头，“霍利曾经给我看过。信里说，只要霍利成年，王立魔法学院就会立刻开始认证流程。学者认证的申请者必须成年，这是公国的硬性规定。可现在他要是被当做杀人犯，就不可能被认证为学者了！” 第22章 casefile·1：植物园谜案（4） “嘶！”匠悠倒抽一口冷气：“失去自己的财产、地位、梦想和即将获得的学者身份……这样看来，霍利才是整场案件中损失最大的那一个啊！” “那么，霍利与霍兰特之间有矛盾吗？”安德雷沉吟片刻，问道。 塔莉娅大婶摇了摇头：“并没有，霍兰特年纪小辈分高，霍利一直对他很好，求学回来都会给他带点小玩具或新奇事物，霍兰特很喜欢他。” “这样说起来，霍利应该没有作案的动机……相比起来，霍兰特的嫂子珀特敏反而获利颇多！按照侦探小说一般的规律，谁从案件中受益最大，谁就最可疑啊！”匠悠上辈子卧床养病的时候，可是看过不少侦探小说的！ “行，我知道了。”安德雷站起身，“杰瑞科，我们走。” “少爷？我们去哪？” “王国骑士团地牢，提审霍利·霍·阿克斯。”安德雷的眼中似有熊熊火焰燃烧，“该是我们走马上任的时候了。” 高大帅气的黑发骑士迈开长腿大步离开，瘦小的扈从撒开丫子小跑步紧随其后，不知怎地就让匠悠想起了她从前看过的《堂·吉诃德》……嗯，希望这位骑士名副其实、千万要靠谱一些！ “这位安德雷……真的靠谱吗？”狼大婶显然也抱有同样的疑问，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本来还想把霍利介绍给你的，他种的水果、蔬菜品种又多又好吃，你想要的麦子、青梅、绿豆、黄豆……他那儿都有！ “就连我这院子里的玫瑰花，也都是他帮我种下的。” “……”匠悠回想起几天前狼大婶给出花瓣时那怅然的眼神，以及刚刚她从魂火之中看到的画面，顿时了然。 对狼大婶而言，霍利一定就像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吧……自己的‘儿子’被人陷害、还被当做杀人犯逮捕，眼看就要失去一切，从天赐的英才跌落谷底，变成一文不值、一无所有的罪犯，这换作是谁都无法接受。 当然，对匠悠而言，好好的食材供应商变成阶下囚，生意还没开始谈就眼看要告吹……这种事也让她根本不能忍！ 开玩笑，就凭她后院那些三瓜两枣的丁点分量，也就能给狼大婶做点试吃菜品，想要做出足够【酿造工坊】开业的分量，就必须找到稳定又靠谱的供应商。 戴着蝴蝶结的狼和白骨骷髅齐齐叹了一口气，一位感慨命运的不公，一位则忧心自己八字还没一撇的生意，连眼眶中的魂火都黯淡了几分。 半晌，匠悠，问道：“您这还有什么材料吗？我去做点吃的？人是铁饭是钢，有啥问题都要吃饱了才能解决！” 狼大婶的眼睛亮了亮：“做那个！莲子绿豆沙！再加点玫瑰蜂蜜！” “好嘞！” ------- 王国骑士团埃斯顿西城分团第一大队的骑士们，此时仍在炎炎烈日之下等着那位还未到来的副团长。 为了防御盗匪，城门外没有什么遮蔽视野的建筑或树木，唯一能够遮挡一些阳光的只有城墙本身。随着日上三竿，城墙的阴影也越来越小，骑士们一个个身穿金属铠甲，跟在太阳下暴晒的人肉罐头没有任何区别。 要在这种条件下保持体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幸城门口视野很好，一早上又一个行人也没有，队长彼鲁·法·珀特许便安排了哨兵盯梢，自己招呼手下在城墙下躲阴凉。 副队长灰帕·法·迪拉刚派了自己的亲信小兵回去‘打点’那个倒霉哈夫族小孩的事情，他现在十分后悔，当初怎么就见钱眼开，信了珀特敏的邪。要是他知道马上上头会派来一位空降的副团长，打死他都不会掺和阿克斯家族内斗的烂摊子。 那些哈夫族可不是什么靠谱家伙，大家族里的龌龊事不少，光他听过的便有许多种版本，他可不想被这些坏心眼的小个子给拉下水。 王国骑士团在亨廷顿公国的地位不低，成为骑士之后，平民们就可以由“霍”升至“法”，成为最底层的特权阶级。更别说骑士们吃住都在军营，还有军饷拿，制服铠甲全都由王室发放，根本就轮不到他们自己花钱。 别看王国骑士团上至打仗下至小偷小摸，什么垃圾事都得管，活儿特别多……但福利待遇和地位，那可是一等一的好！ 他们这些负责市井安危，时不时还得上街巡逻当班的骑士在城里商家的眼里，那可是绝顶的大官！他们要是巡逻累了、嘴馋了拿袋果子喝两杯水酒，那都是商家的福分，根本没人敢向他们要钱的。 灰帕平时拿着鸡毛当令箭，作威作福惯了，如今可不想因为一点儿蝇头小利就丢了自己的金饭碗……吃一顿还是吃一辈子，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那位安德雷·路·亨廷顿迟迟不出现，彼鲁队长也是忧心忡忡，他生怕自己没拦下人，让那滑头进了城捅出事情来……那样的话，城主肯定要大发雷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埃斯顿西城的城主，是男爵奥古斯汀·凡·诺伊曼，他是德尔曼王室的姻亲。尽管德尔曼王室的直系血脉已经断绝，他仍凭着自己的爵位，算作是日益衰败的德尔曼宗室一员。 更别说，他还两边投资，花了大力气与大价钱扶持了自己的女婿进入王国议会，可以说是一位嗅觉敏锐的政治家。 曾经的德尔曼王国可以算是个二元君主立宪制国家，德尔曼国王仍然是这片土地的最高统治者，王国议会由三分之一的宗室贵族、三分之二的学者、神官、王国骑士与平民构成。议会的存在确实对王权形成一定的制约，但总体来说，还算是个国王手下的咨询与决策机构。 这个体制在德尔曼国王去世、王位空悬直至亨廷顿大公继任登基后仍然保留了下来，只是议会里也经过不少风波，更换了不少新鲜血液。 亨廷顿国王在曾经的德尔曼王国中根基不稳，因此，如今的亨廷顿公国中隐隐形成了一种国王、旧宗室与王国议会三足鼎立，互相抗衡的诡异局面。 第23章 casefile·1：植物园谜案（5） 在亨廷顿国王还是亨廷顿大公的时候，真正的亨廷顿公国不过是一轮新月，包围在德尔曼王国这轮满月的西北边。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卧榻之侧容他人鼾睡’的情况，说到底还是因为西北方有着德尔曼国王惧怕的外敌：岩铁巨人。 岩铁巨人是一群身高最矮超过三米，最高能长到十米，长臂过膝、大腹便便的丑陋类人型种族。他们的身体比岩石、比铁器还要坚硬，刀枪不入，喜食人肉，残忍自私嗜杀蠢笨且无法沟通，一直以来都是德尔曼王国的头号敌人。 第16章 上一任亨廷顿大公，也就是现任亨廷顿国王的父亲，原本是德尔曼王国的大将军，因为对岩铁巨人的赫赫战绩而封爵，这爵位后来也由现任的亨廷顿大公不降等继承。 最初的亨廷顿公国是德尔曼国王赐给上一任大公的封地，也是在德尔曼王国与岩铁巨人的部落之间设下的一道人为屏障。 亨廷顿大公一脉相传的斗气，是少数能穿透岩铁巨人皮肤、直攻其脆弱内脏的特殊魔法。除此之外，也只有大神官才能使出的圣光魔法、魔法宗师压箱底的大型必杀魔法可以伤到岩铁巨人，但耗能大、效率低，着实不如斗气好用。 亨廷顿一脉全是曾经戍边的王国骑士，他们的血肉筑就了西北方一道对抗巨人的新月长城，也正是因着这吓退了巨人的赫赫战功，现任亨廷顿大公才能在众贵族之中杀出重围，成为了继位的第一人选。 没办法，让其他的人当国王，不能服众不说，万一巨人们打过来，亨廷顿一家因为对新王不满而撂摊子可怎么办呢？最好的办法，只能是让现任亨廷顿大公当国王了。 别说，这一举措的确吓住了西北的巨人们。亨廷顿公国和德尔曼王国合二为一之后，巨人们只短暂地骚动了一阵就又沉寂下来，十几年来只有小小打闹，没有大型战役，也让德尔曼宗室们安下了心。 心安下了，脑子便蠢蠢欲动了。 之前那位德尔曼国王酷爱封爵，各种亲戚朋友有功之人都被他封了一个遍。这些贵族们可并非全是徒有虚名，其中有不少人都手握实权：有的担任王国的财政大臣、教育大臣；有的像奥古斯汀·凡·诺伊曼男爵这样是一城之主；有的势力则渗透于各种民生日常，垄断着关键行业。 在亨廷顿国王登基后，这些贵族们抱团在一起，在德尔曼国王真正的姻亲宗室带领下，拧成一根绳，成为了人称‘德尔曼宗室’的贵族势力，热衷于给亨廷顿国王找麻烦，反对亨廷顿国王的一切举措。 亨廷顿国王自知这些老贵族们和他的利益不兼容，于是大力发展拜月教，一心为普通民众谋福利，势要将广大民众、学者、神官都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尽管他的目的有些偏颇，但做的确实是实打实的好事，于是王国议会中那些出身平民的议员们的态度逐渐也向着现任国王倾斜。当然，这种现象对于德尔曼宗室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安德雷·路·亨廷顿尽管是亨廷顿王室不起眼的旁支子孙，但如今会被调任来奥古斯汀·凡·诺伊曼男爵的领地上，必不是什么偶然事件。凡是有点政治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出，那位亨廷顿国王开始想要对德尔曼宗室动刀子了。 上头神仙打架，像彼鲁队长这样在城中小民面前作威作福，在城主眼中屁都不是的小毛毛地头蛇就只有缩着脖子做人，以免遭了池鱼之殃的份。 然而彼鲁队长和灰帕副队长的祈愿并没有被任何神明听见，城外的道路仍然空空如也，而城门内却有一位小兵狼狈冲出，正是灰帕之前派回去‘打点琐事’的亲信。 “报——！队长！副队！不好了！不好了！安德雷、安德雷已经进城了！他、他在地牢……” 在城墙阴影下乘凉的彼鲁队长‘噌’地就站起来了，他两眼放光，心中满是期望：“安德雷被抓了？谁干的？干得漂……” “不是！不是！他去提审犯人了！就是那个哈夫族小孩、霍利·霍·阿克斯！” 彼鲁队长瞬间白眼一翻，身形晃了几晃，好似想要晕过去，但他到底没能晕成，灰帕副队长已经冲上来扶住了他，并开始猛掐他人中。 “队长！撑住啊队长！现在您一定要振作，赶紧回去主持大局，不能让事态越演越烈啊！” “你说得对。”彼鲁队长挥开那双掐得他生疼的手，“全体都有！回城！去地牢！” 一大队汗涔涔的骑士迅速列队，朝着王国骑士团埃斯顿西城分团总部进发。 他们总部位于上城区的东北区域，就位于奥古斯汀·凡·诺伊曼的城主府背后、弦月大教堂隔壁，占着全城最昂贵的黄金地段一大块地皮。 分团总部是一整栋宏伟的大理石建筑，名为骑士殿堂。这里有着可供骑士受封、领赏的大礼堂，也有着处理各种琐碎事务的办公室。所有大大小小公务事项、重要仪式，都在这栋骑士殿堂里完成。 雄伟的骑士殿堂的正门正对着城主府的后门，拱卫着城主府的骑士们显然给诺伊曼男爵提供了巨大的安全感。 穿过骑士殿堂之后，就来到骑士们的练武场，城中所有的王国骑士都会在这里锻炼、比斗。再往北走，则是王国骑士们自己的官方锻造坊，这里的工匠全都与公国签过死契，全心全意地为王国骑士们锻造各种武器装备。 在锻造坊的东边便是王国骑士们的营房与食堂，西边则是王国骑士们关押逮捕要犯的牢狱。 牢狱分为两个部分，地面上的大牢用来关押罪行较轻、小偷小摸打架生事的小混混，地下则另有一个幽黑深邃又隐秘的地牢，负责关押杀人犯、邪教徒等重刑犯。 霍利·霍·阿克斯尽管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哈夫族，却因为牵扯上了邪瞳之月而被关在了地牢的最深处。 第24章 casefile·1：植物园谜案（6） 幽黑阴暗无光的地下牢狱之中，一位个头不足一米二的少年双手抱膝，坐在牢房最深处的地上，他背靠着墙，将头埋入自己的膝盖，安静地像个死去已久的魂灵。 远处的牢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脚步声从远及近，摇晃的烛光驱散了占领此处多时的黑暗。 “喂！霍利！”卫兵的声音响起：“别装死，快起来！” “是到午饭的时间了吗？”少年抬起头来，他的脸上青青肿肿，显然被人打过一顿。 “午饭？什么午饭？！”卫兵气笑了，他打开牢房门，拉起地上的少年，“一天天的净想着吃，打起精神来，上面的骑士老爷要提审你！” “提审……”霍利咕哝了一下，浑浑噩噩的蓝眼睛里逐渐亮起了清明的光：“卫兵大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谁知道呢？”卫兵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好好回答骑士老爷的问题，没准你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呢！” 矮小的哈夫族少年就这样被半提半拽地拉到了安德雷的面前。 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办完入职手续就火速提审要犯的安德雷·路·亨廷顿子爵，一扫之前那股卧底专用·颓废雇佣兵的痞子流浪汉气场，一身锃亮的王国骑士团银铠简直要闪瞎旁人的眼睛，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办公桌后，端着一杯上好的伯爵红茶细细品尝，而这张办公桌的真正主人，王国骑士团埃斯顿西城分团的文书主簿，正像个仆人一样站在他身边点头哈腰、端茶倒水。 “霍利·霍·阿克斯？”安德雷啜了一口茶，问道。 “……是，我……我是。”跌坐在地上的少年慌乱地应道，他有着哈夫族显著的特征：尖尖的、类似精灵却远比精灵短的耳朵；卷卷的、如同贵宾犬一样的褐色头发；胖乎乎圆嘟嘟的盘子脸；圆的像枚纽扣的大鼻子；还有一双蓝澄澄的大眼睛。 他的双手覆盖着浅绿色的鳞片，指甲呈现一种圆圆滚滚的尖利锥状，像极了穿山甲的爪子——非常适合挖土。 “告诉我，霍利，你杀了霍兰特吗？”安德雷单刀直入地问。 霍利大惊失色，看上去就像只惊慌失措的穿山甲：“没有！骑士老爷！我绝对没有！老实说，我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都说霍兰特死了，然后我就被抓了进来，还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一顿！天知道我那天午餐后离开餐桌就没再见过霍兰特！” 安德雷仔细观察着他，觉着他不像在说谎，他沉吟片刻：“把那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跟我仔细说一遍。温彻斯特文书！” “是！安德雷大人！小的在！”那文书主簿连忙应道。 “做好口供记录，一个字都不能错。” 霍兰特的尸体是在三天前的早上——也就是巫妖匠悠从棺材里苏醒的那一天早上——被珀拉敏发现的。而根据王国骑士团专属验尸官的报告，霍兰特的死亡时间范围大约可以被缩小至前一日的夜间10点至凌晨2点之间。 霍利的回忆，便从四天前的早上开始。 “那一天是个双朔月，我记得很清楚。”霍利说，“月相对魔法植物的药性影响很大。每逢双朔月——就是两颗月亮的背面都朝向我们，无法被观测的夜晚——暗夜花便会绽放，这是一种非常昂贵的魔法药材，对治疗皮外伤有奇效。 “暗夜花非常娇贵，它们只在双朔月的午夜前后两小时内陆续绽放，超过午夜后两小时就会枯萎。要想保有药效，就必须趁每一朵花开到最茂盛的那一刻用魔法采摘保存。这是非常紧张、非常忙碌的工作。我守在植物园的温室内彻夜未眠，整整摘了六百六十六朵暗夜花！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的大丰收！ 第17章 “大人！这一批暗夜花一旦上市，就能迅速地打下治疗药剂居高不下的药价！” 为了完美采收这一批珍贵药材，霍利提前一天服用了安眠药剂，那天早上一觉睡到正午才起床梳洗，到餐厅和家人们一起吃了午餐。 “午饭吃的是欧芹小羊排，蘑菇浓汤。”霍利补充道，“霍兰特不喜欢蘑菇浓汤的味道，他把汤掀翻了，浇了珀拉敏一身。” 尽管这场小闹剧吸引了霍利一瞬间的注意力，但他那天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于是他草草吃完午餐，和所有人告了别，就前往植物园的温室做采收准备，连晚饭都是让仆人送进温室里吃的。 “我从下午三点进入温室后就没离开，先是检查暗夜花的生长状态、初步检测药性，然后从五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十点，我都在清点和检查用来存放暗夜花的魔法皿。暗夜花太脆弱了，必须在采收后的三分钟内放入魔法皿中锁定它的状态，才能保证它的鲜活、药性不散。 “这是非常紧张而精细的工作！我总共查出了三个破损的魔法皿！还好我们一直有准备备用的魔法皿，不然就得损失整整三朵暗夜花！那可就意味着三十瓶高等治疗药剂！骑士老爷！您上过战场？我想您一定明白，三十瓶高等治疗药剂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 “至少三十条性命。”安德雷点点头，“你继续。” “从晚上十点开始，第一朵最先成熟的暗夜花就开始绽放了，我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六百六十六朵暗夜花。每一朵都必须等到最完美的盛开状态，然后‘咔嚓’一下用浸泡过药水的剪刀剪下，将花朵装入魔法皿中封存。” “只有你一个人完成这项工作？没有其他仆人帮助？”安德雷问。 霍利摇头：“暗夜花只在最深的黑夜中绽放，它们盛开时会亮起最美妙的朦胧白光，这点光线足够我操作，多一个人只会增加同我撞上的风险。更何况暗夜花对人的视线很敏感，人一多它们就会加速凋零，我一个人完成这项工作反而能做得又好又快。” 他深吸一口气：“若骑士老爷们需要人证，确实没有活人能够证明我在温室之中。可那六百六十六朵状态完美的暗夜花，就是我最好的‘证人’，我没有任何的犯案时间！但凡我只要将视线从那些花上挪开十秒，它们的状态都不会如此完美！” 第25章 casefile·1：植物园谜案（7） 安德雷转向一旁的文书主簿：“那些暗夜花魔法皿现在在哪？” 温彻斯特文书主簿掏出一本证据目录翻了翻：“暗夜花……暗夜花……有了，它们已经被第一大队当做证据收押入库，就在隔壁。” “带我去看看。”安德雷吩咐道，他随手指了下霍利，对哈夫族少年勾了勾手指，“你也跟我来。” 有着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带领，他们很快就在隔壁的证物库里找到了那些装着暗夜花的魔法皿。每一个魔法皿都完好无损，每一朵暗夜花都被保存在最好的状态。 ——可见这里的王国骑士虽然不大靠谱，但他们至少分得清什么东西贵重。 “的确，每一朵花都处在最好的状态。”安德雷的眼光毒辣，一眼就能看出那些透明的魔法皿中花朵的好坏。 他对温彻斯特文书主簿道：“霍利不是凶手，他说的是真话。给他办出狱手续吧，这些暗夜花魔法皿也尽数归还给他。” 一路紧赶慢赶、狂奔而来的彼鲁队长和灰帕副队长刚一到证物库大门口就惊闻如此噩耗，他们虎躯一震，彼鲁下意识地喊道：“不可！” “有什么不可？”安德雷扭头看向他们，绿眼睛里写满了谴责：“明明白白的证据放在眼前？你们就是这样胡乱逮捕人的？” 彼鲁队长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温彻斯特文书主簿，主簿对着他和他身后的灰帕沉痛地点了点头：“这位便是王都派来的安德雷·路·亨廷顿，我们新上任的骑士团副团长。” 仿佛嫌他俩不够绝望一样，主簿补充道：“刚刚团长已经把植物园这个案子交给了他全权负责。副团长说得对，嫌疑人既然已经被排除了犯案嫌疑，自然可以无罪释放。” 两人果不其然一脸颓丧——没能拦住安德雷，甚至也没能瞒下这个案子，霍利要是完好无事地走出了大牢，珀特敏那个女人肯定要反悔！这下钱要退回不说，又在安德雷面前丢了城主一派的脸面，肯定会被城主嫌弃……这份工作能不能保得住都悬！ “希望你们下次使用治疗药剂的时候，能够好好想想你们的命配不配得上这些珍贵的药剂。”安德雷冷冷地道，“温彻斯特文书，麻烦你办手续。今天我要亲自把人带走。” “是！是！” “我，我能回家了？”霍利茫然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 “是得回一趟。”安德雷说，“先做现场调查、重录口供…… “至于你今晚能不能住那儿……再说。” 趁着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带着霍利去办手续，安德雷对跟在他身后的杰瑞科勾了勾手指，小声吩咐：“你去把那小骨头和狼大婶也带到阿克斯老宅去。” 杰瑞科一脸诧异，同样小声地用气音问道：“匠悠？带她去？” “我有种预感。”安德雷若有所思，“巫妖的天赋能力会派得上用场。” 杰瑞科无语了一下，他就没听说过有人让巫妖破过案子的，但自家少爷什么脾气他再清楚不过，当下应道：“知道了。” ------- 王国骑士团作为一个守护亨廷顿公国安全、排除内忧外患，为国王和民众效力的官方组织，既是官兵、又是捕快、还是消防，算是个多合一的万能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他们下管巡逻放哨救火救灾、捉捕小偷小摸坑抢拐骗、连民众的小猫爬上树下不来都负责救一救；上管外敌入侵、政敌叛乱，为国王哐哐举大旗。 如此能者多劳的组织，它的成员自然不会只有一群喊打喊杀的莽夫。 王国骑士们负责外勤与武职，文书们负责后勤与一切文职事务。文武双线并行，相辅相成又互相牵制。 在分团这边，最底层的王国骑士们按小队划分，各自听令于他们的队长、副队长，各个队长、副队长又听令于团长、副团长。当正职无法履职、过于忙碌或纯纯就是不想干时，便会授命副职代管。 其中，团长是分团的最高掌权者，直接听令于当地执政官与上一级王国骑士团的话事人……当然，还得听令于国王陛下。 而文书们的人数并没有骑士那么多，每一支骑士小队，只会配备1-2位文书，负责整理各种案件卷宗材料，办理各项繁琐文字手续、签收证据、簿记犯人，还负责各项收支财务物品采买，可以说是集办事文员、财务会计于一身。 分团中的所有文书们都由文书主簿统辖管理，而文书主簿在理论上来说与分团长同级，听令于国王陛下、当地执政官与上一级王国骑士团的文书主簿，并对王国骑士们有着监察权……可说到底，这也只是理论上的说法。 亨廷顿公国重武轻文，受封的王国骑士们会被赐予“法”的中间名以示高人一等的特殊阶级，而文书们却全是平民。 这样一来，文书主簿米克菲·霍·温彻斯特的实际地位，尚且不如一位没有爵位的副团长，更不如持有子爵位的安德雷。 只是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对安德雷看起来客客气气，在霍利的眼中却是十分严肃可怕的存在。 哈夫族少年小心翼翼、颤颤巍巍地跟在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身后，偷偷打量着这位棕金色头发，一丝不苟地穿着骑士团文书的白底滚金边制服的主簿大人，生怕在这最后关头触怒了这位主簿。 “来，就是这里了。”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在走廊上停步，打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从最靠近门的文书人员的桌上拿来几张表格，唰唰填了几行后塞进他的怀里，“坐那边去，把这些都填了，按完手印你就可以跟安德雷大人回去了。” 霍利抱着那些表格，战战兢兢地端详着这位中年主簿的表情。 温彻斯特文书主簿是那种文质彬彬、很有气质的中年人，一看就受过高等教育。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眼角的鱼尾纹微微皱起，但他的眼睛却被反光的眼镜镜片所遮挡，霍利看不清他的眼神。 但这并不重要，霍利扫了一眼手里的表格，发现确实是释放嫌疑人的确认文书，以及证物【暗夜花魔法皿】的领取表。 他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感谢道：“谢谢！谢谢！阿克斯家族会感谢各位老爷的！” 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他温和地道：“快写吧，安德雷大人要等急了。” 第26章 casefile·1：植物园谜案（8） 安德雷确实没有等太久。 他斜靠在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办公桌边，刚用酷炫狂霸拽的姿势喝完那杯有点烫过头的红茶，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就把霍利给送了回来——连同一张证物【暗夜花魔法皿】的取货单。 第18章 安德雷接过那张取货单看了看，对杵在门外那俩忐忑不安的队长、副队长招呼道：“你们俩，带人把这些【暗夜花魔法皿】领了，从哪运来的就送回哪里去，少一个、碎一个、伤一个……我都要你们好看！” 彼鲁和灰帕忙不迭地领命跑了。 “备个马车，叫个文书，让他跟我一起去做现场调查，重录口供。”安德雷随口吩咐道，他把那鼻青脸肿的哈夫族少年拎到面前看了一眼，“之前在牢里被打了？” “嗯……”霍利点点头。 “死不了，回去搽搽药就好。”安德雷看向仍然站在一旁纹丝不动的温彻斯特，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怎么？” “您看，我去合适吗？”温彻斯特笑得温和，“我也是一位文书。” 安德雷定定地看着他，忽地笑了起来。他亲切地拍了拍温彻斯特的肩膀：“好呀，主簿亲自做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虽说有些大材小用，但我哪里会有不欢迎的道理？请！”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奔赴城外的阿克斯老宅，安德雷、霍利与温彻斯特主簿共乘一架马车，而第一大队的骑士们则押运着整整两车的暗夜花魔法皿跟在后面，颇有点招摇过市的意味。 ——当然，第一大队的骑士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怨气。 “您初到此处，就掀起腥风血雨，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温彻斯特主簿收回了他透过车窗窥探外界的视线，坐直了身体。 他的对面，某位新上任的骑士团副团长正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他双手枕在脑后，吊儿郎当的像个小混混。 “噢，是吗？”他满不在乎地应道，“无所谓，我不看重那些。只要他们能干活就行。” 马车车厢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霍利夹在两人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哪个都不是自己惹得起的，最终只能把自己缩得更小了一些。 “对了。”温彻斯特主簿忽地道，“您的马呢？” 安德雷没有回答，他的嘴角却微微上扬，似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 与此同时，安德雷忠实的扈从杰瑞科，正牵着安德雷的高头大马站在匠悠的酱油铺子……啊，不，是酿造工坊前。 “提审有消息了？”匠悠从狼大婶的屋里冲了出来，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那匹油光水滑、乌黑发亮的大马，“哗！这帅哥、不，帅马是安德雷的？” 杰瑞科点头：“少爷已经查证过了，霍利的确不是凶手。少爷要带着霍利回到阿克斯大宅去进行调查，希望两位也来。” 他对着匠悠和匠悠背后的狼大婶点了点头：“路程较远，两位可以骑这匹马。” “真的可以骑它吗？！”匠悠兴奋地道，她忍不住走上前去，仰头端详这匹大马。她这具骷髅架子差不多一米六，而这匹马竟然还要比她高出二十公分！ 都说物似主人形，它和它的主子果真十分相像，都有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飘逸鬃毛，体格威武雄壮，肌肉发达。马儿全身上下除了鼻梁上有一道白色、膝盖以下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色鬃毛，其他地方全是如夜空一样深邃的黑色。 这马看起来就力量无穷，光是体格就像是一架小型坦克，乍看上去与她上辈子在网络上刷到的比利时挽马有八、九分相似！ “当然可以。”杰瑞科话音刚落，就见大马重重地喷了一口鼻息，张嘴啃了一口匠悠的头盖骨。 匠悠：“！！！” 她捂着自己的头盖骨连退几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匹俊帅大马：“你怎么可以这样！” 大马又不耐烦地刨了几下蹄子，喷了口鼻息，似是很不满意自家主子让自己来载一个骷髅架子……和一只狼。 “迪亚戈！”杰瑞科呵斥道，“不可以。” “等一下，它吃黄豆吗？”匠悠问。 “吃的。”杰瑞科话音未落，就看到白骨骷髅一路小跑从后门冲进了屋，再次出来的时候，骷髅爪爪里多了个油纸袋。 “迪亚戈是吧～”匠悠一边唤道，一边从油纸袋里掏出一把炒黄豆，眼眶里魂火闪亮：“我这可有好吃的炒黄豆哦～” 大马很感兴趣地探头过去，嗅了嗅她骨爪里的炒黄豆，然后张开嘴舌头一卷—— “诶诶诶小心我的手骨！” 十五分钟后，杰瑞科牵着迪亚戈的缰绳，骑着他的小骡子在前方引路。而吃够了美味炒黄豆的迪亚戈心满意足，背上载着狼大婶和白骨骷髅匠悠，踏着欢快的小步子乖巧地顺着杰瑞科的牵引往前小跑，一点都没有刚刚盛气凌人的架势。 “吃货主子养的吃货马。”匠悠在心里默默地评价，“但是真好看啊！” ------- 安德雷他们乘坐的马车进入阿克斯大宅的庭院时，匠悠她们也紧随其后，两支队伍几乎是前后脚到达。 狼大婶靠着杰瑞科的帮助爬下了马，转头就看到从马车里颤颤巍巍走出的哈夫族少年，立刻嗷呜一声扑了上去：“霍利！我的孩子！” “奶妈！”霍利又惊又喜，扑进了狼大婶塔莉娅的怀里：“我还以为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 安德雷负着手，饶有趣味地看了一会儿这俩乳母与养子的相聚，随即他一扭头，发现那白骨骷髅正从油纸袋里扒拉着什么喂他的马。 “喂！小骨头！”安德雷忍不住凑到匠悠身边，“你在给我的马喂什么呢？” “就是一点炒黄豆啦！放心，我喂的分量并不多。”匠悠说着说着，不明所以地瞪了一眼安德雷，奇怪地道：“小骨头？我叫……” 安德雷往后瞥了一眼那些正在往屋里搬运暗夜花魔法皿的王国骑士和正盯着他们看的那位文书主簿，悄悄对匠悠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匠悠瞬间反应过来，安德雷这是在示意她，不要暴露身份和名字。 她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服从调剂：“小骨头……就小骨头吧，听着还怪萌的咧！” 第27章 casefile·1：植物园谜案（9） 王国骑士们的动静有点大，大宅里的人很快便都迎了出来。一位身高不过一米四左右，却极其美艳的哈夫族女性穿着淡紫色白底紫罗兰碎花款的维多利亚式茶歇裙，梳着高挑的贵妇丸子头走在了最前面。 “各位王国骑士们，日安。”这位夫人有着一头铂金色的头发，一双杏眼也是哈夫族经典的蓝色，只是比霍利的要浅上些许，少了几分纯真，多了几分刻薄。 她的五官十分匀称，大大的杏眼、圆圆的小巧鼻头、樱桃小嘴，恰到好处地分布在她那圆乎乎的小脸上，标致地就像一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人偶娃娃。 相比起来，跟在她身后的那位哈夫族男性就显得有些矮矬与油腻。那男人长得与霍利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霍利的二叔惠普森·霍·阿克斯。 按理来说，霍利的底子并不差。可这位二叔却有着大大的眼袋，外表明显比实际年龄要长得着急许多。 他双目无神，眼瞳是一种混沌的、灰蒙蒙的蓝，看起来就像被酒色掏空了身躯。腰背有些佝偻，步履也有几分蹒跚。 惠普森的实际身高大约也只有一米二，视觉效果看着要再矮一些，放在基本身高一米至一米三的哈夫族里，这实际上是一个颇为正常的身高。可只要他和他那高挑的美丽妻子站一起，那瞬间就是潘金莲与武大郎的视觉效果。 惠普森穿着用上好的布料精心缝制的华贵衣着，可气质就像个蹩脚的酗酒马夫，衣领、袖口都有黄褐色的污渍，着实有些不修边幅，和那位美妇实在是一点也不般配。 那位夫人挽了挽耳鬓的几缕铂金色头发，向众人行了个完美的屈膝礼：“霍兰特的案件已经抓到犯人，不知各位今日前来何意？” “谁说抓到犯人了？”安德雷饶有兴趣地问。 “二婶！”霍利出声道，“我没有杀人，王国骑士团的副团长已经同意释放我了！” 这位被霍利唤作‘二婶’的美艳哈夫族妇人，正是狼大婶口中那位不怀好意的珀特敏·霍·普利斯——这个世界的人并没有冠夫姓的习俗，即便嫁入了阿克斯这样富裕的家族，并逐渐执掌了这个实力不可小觑的‘商业帝国’，这位二儿媳也依旧保有着自己原本的姓氏。 珀特敏见到霍利的一刹那，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鼻子。与此同时，匠悠忽地闻到一股臭味从前方传来，她轻轻地‘咦’了一声，认真地嗅了嗅，然后嫌恶地掩住鼻子别开了头。 “什么味道？”安德雷悄声问。 “臭臭的。”匠悠压低声音，努力形容，“一股狐臭味，就像是炎热潮湿的夏天，一群汗流浃背的爷们一周没换衣服捂出的馊味……” “好了你别说了。”安德雷被她说得有点倒胃口，立刻制止道，“记着，这叫‘憎恶’……”他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巫妖怎么还需要别人教你情绪的滋味？” “嘿嘿嘿，没办法。”匠悠‘厚脸皮’地挠了挠自己的骨头，“我这不是第一次当巫妖嘛～” 第19章 ——嘿，仔细想想，她现在连厚脸皮都没有，只有头骨哩！ 安德雷也没办法，他认识的巫妖就这么一只，哪怕这是个不知道什么情绪对应着何种滋味的新手巫妖，也只能勉强着用。巫妖只要负责检测情绪的滋味就行，他会来解读这些滋味背后的意义。 “她‘憎恶’着霍利……这意味着她是凶手吗？”匠悠小声问。 “不一定。”安德雷道，“再看看，调查才刚刚开始。” 安德雷甩了一下自己的单肩披风，走上前去：“夫人，安德雷·路·亨廷顿，王国骑士团埃斯顿西城分团副团长为您效劳。根据我的初步调查，案发当晚霍利位于植物园温室之中，全神贯注地收获暗夜花。 “这里666朵状态绝佳的暗夜花魔法皿可以证明，他在那数个小时内绝无可能分神前去犯案杀人。这一点，任何一个魔法师或魔药专家都可以验证。而我，正好持有【黑魔法专业鉴定执照】、【魔药学鉴定执照】，您可以相信我的专业鉴定结果。” 匠悠下颌骨可疑地咯咯作响：好家伙，法证先锋（魔法版）。 “既然霍利不是真正的犯人，那么我们就必须重新调查此案，还请各位配合我们，重现一下案发当天的经过。” 珀特敏扯出了一个不失礼数的虚伪微笑：“这样啊，那各位请进来详谈吧……或许，各位大人想直接去植物园看看现场？” “一步一步来。”安德雷微笑，“我们先从大宅开始调查吧。” 大宅是一栋类似维多利亚式城堡风格的两层楼高的大洋房，只是它没有使用各种鲜艳繁复的颜色，只单独用了一种柔和的奶油白。 屋顶是带有斜脊的双斜顶，一左一右两个三角形的房顶组成了一个‘从’字形状。高耸的屋檐下是带着门廓柱的阳台，花式的扇形斗拱承托着屋顶，透着一股古典与时尚兼并的美。 侧方还有一座与房屋主体相连的圆顶塔楼，比房屋主体高出一层。 “那边是哪里？”匠悠将霍利拉到一边，指着塔楼的朝向，问。 “塔楼朝着植物园。”霍利说，“上面风景很好的！因为四周都是平原，没有什么地势遮挡，为了保持塔楼的景致，我们特意留出了植物园的那一角！ “在那一块地方，我们不种高大的、遮挡视野的树木，只种花草，甚至还会用花草拼出各种好看的地面图形，随着季节与节日更换！” “塔楼是谁在住？” “是我二婶，珀特敏。她时常有偏头痛的问题，晚上一有噪音就睡不好，我叔叔一喝酒就打呼噜，所以他们经常分房睡。她要是想安静地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会住在塔楼上面。” “哦豁～” 众人鱼贯而入，这个宅子虽然是哈夫族建造，但显然考虑了正常人的使用需要，每一层都是挑高的设计，一点都不显得逼仄。 第28章 casefile·1：植物园谜案（10） 宅子里也是典型的欧风设计，一进门就是挑高大厅，正对一个扇形大楼梯，二楼则绕着大厅有一圈回廊，走廊另一侧则通往各个房间。 大厅左右两边都有通向其他地方的大门，左边是餐厅与后厨，右边则是仆人房。 “白天晚上这里都会有仆人居住。”珀特敏介绍道，“我们宅里有五位仆人，白天他们都在宅邸里忙碌，但晚上无论是谁通过大门都会被他们注意到。” 五位仆人中一位是男管家，一位是女厨娘，一位女仆与两位男仆，全是哈夫族。 女仆负责照料珀特敏起居，两位男仆分别为二叔惠普森和霍利服务，至于霍兰特则是由珀特敏的妹妹珀拉敏专门照料，没有另请仆役。 ——或者说，珀拉敏就是那位‘仆役’。 匠悠若有所思地看了站在一旁的珀拉敏一眼，这位哈夫族女性同样有着和她姐姐相似的发色与眸色，却不是她姐姐那种惊心动魄、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美的很有攻击性的类型。她的脸蛋肉乎乎圆嘟嘟的，一双丹凤眼显得有些无神，大约还因为哭过而显得肿肿的。 安德雷的视线从所有仆役身上扫过：“那天晚上没有人从前门出去？” 五人齐齐摇头：“没有人出去。” “那好。”安德雷拍拍手，“所有人都有，把你们各自从案发当天中午开始至第二天早上的行动都重演一遍。” 他那绿幽灵一样的眼眸蛇一般盯住了自己的猎物：“就从您开始吧，珀特敏夫人。” 珀特敏点点头，走入了餐厅：“那天正午，我们和往常一样，所有人都在餐厅用餐。因为当天是双朔月，霍利晚上要去植物园采收暗夜花，所以他一觉睡到了正午才加入我们。” “这顿饭吃得并不那么愉快。用餐前，霍兰特先是对霍利迟迟未出现表示了疑问，然后听说晚上要采收暗夜花之后，就非常激动地想要参加。 “各位可以想象一下，一位六岁的孩子会对暗夜花这种纤细脆弱的魔法植物造成多大的破坏。暗夜花是我们最赚钱的生意之一，所以我们第一时间就打消了霍兰特的念头。但显而易见，这孩子有他自己的打算。” 霍利奇道：“霍兰特想要来采收暗夜花？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少爷是在那之后才来餐厅的。”管家说，他是一位褐发的中年哈夫族，看上去老成又稳妥，“在您来之前，夫人已经解决了争议，您那天又全神贯注地准备暗夜花的收获，我们谁都不想打扰您。” “霍兰特少爷后来还在餐桌上发了脾气。”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厨娘补充道：“他借口汤不好喝，把一整碗蘑菇浓汤都打翻在了珀拉敏小姐身上。天知道我们的蘑菇浓汤从来都是一样的配方，他前一天还说好喝来着！” 匠悠看向了珀拉敏，她的身上飘出了‘憎恶’的味道，看来她其实并不喜欢那个闹腾的六岁小孩。 “后来呢？”安德雷问。 “珀拉敏小姐的身上、头发上全是黏糊糊的奶油蘑菇浓汤，我们不得不去厨房烧热水以便她洗浴。” “我洗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把全部黏稠的奶油、蘑菇和那股味道从头发里弄掉。”珀拉敏吸了吸鼻子，“我爱那个孩子，但他有时候真的很过分。” 那股‘憎恶’的味道又浓厚了一点，匠悠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她这一退，就退到了杰瑞科的身边，小扈从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 “有点臭。”匠悠小声抱怨道，她挠挠脑袋：“对了，为什么安德雷不先去犯罪现场啊？我看过的侦探电……咳咳……侦探小说里面，都说调查的重点永远是第一时间查看现场。” “哦，”杰瑞科耸耸肩，“那是对刚发生的案件而言，这个案子都过去好几天了，现场早就一塌糊涂，剩不下什么东西。再说了，少爷已经看过骑士团一队画的现场调查素描和初步调查报告了。” 匠悠非常感兴趣地蹲下了身：“来、来，跟我讲讲？” 杰瑞科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见仆人们还在比划他们在哪烧水、在哪干活，顿觉无聊，便拉着匠悠出门，回到了大马旁边，从马鞍旁边的侧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牛皮文件夹。 “这是少爷的调查笔记，里面的素描、案件记录都是少爷用魔法复制下来的，全是复制品，随便看。” 匠悠翻开了那个文件夹，笔记是用墨绿色的墨水所写，在阳光下闪着宝石般翠绿的光泽，令人想起骑士漂亮的绿眼睛。安德雷的字体很漂亮，豪放却又不失体统，是花体却又很好辨认，非常有特色。 匠悠先挑出了那张现场调查素描，画下这素描的人必然是一位专业人士，这张画非常写实，从服饰到刀具到发丝，所有细节一应俱全，甚至许多地方直接标注出了长度尺寸……这种水平哪怕是放到现在也不遑多让。 正如塔莉娅大婶之前描述的，小小的哈夫族小孩平静的躺在花坛之中，胸口心脏处插着一柄没至刀柄的小刀……她翻动了一下素描，发现底下还有一张专门的凶器特写素描。 那是一柄三寸长的草药刀，非常常见，在植物园工作的每个人都拥有好几把。根据素描上的笔记备注，刀柄被非常仔细地清洁过，上面没有留存任何的指纹、体液、魔法波动…… ……想通过技术手段确定凶手的愿望就此破灭。 “……不过这个世界还真有魔法版本的检测技术啊……”匠悠感叹道。 匠悠又翻回那张现场素描，霍兰特的衣摆下方用血画着一个残月之瞳。从断断续续的笔触来看，绘画者似乎很不熟练……或许这也与绘画者并非是用手直接蘸血绘画有关。绘画者大概率是使用了某种又尖又细的工具——很有可能是植物园里随处可见的树枝，工具的不趁手也会导致成品线条磕磕绊绊，仿佛幼儿园小孩的拙劣作品。 “……这感觉，不像是‘邪瞳之月’的人在犯罪现场留下自己的签名，反而像是有人意外杀人后强行嫁祸祸水东引啊……” 第20章 第29章 casefile·1：植物园谜案（11） 根据安德雷的笔记，他也持有相同的怀疑。 【……邪瞳之月的手法通常包括砍下受害者的头颅，泄愤般砍杀受害者的尸身，而在此案中，并未发现上述迹象。犯罪手法的显著不同，说明这次的案件并非邪瞳之月犯下，而是有人试图蒙蔽王国骑士团的视线，扰乱调查。 根据现场状况来看，霍兰特尸体周遭留下的血迹太少，并不符合心脏被刀刺穿的情形，说明尸体是刻意被移动、放置在花坛内的。第一大队的那些草包们也在植物园的树林里找到了一大滩血迹，说明那里才是真正的第一现场。 尸体躺在花坛中，被鲜花围绕包围，被摆出了双手交叠于上腹、安然沉睡的模样，连表情都被刻意调整过，就好像在葬礼上接受吊唁一般——这显然是凶手所为。 这种刻意的举动，往往意味着凶手对犯下罪行抱有一定的忏悔之心，极有可能是意外或一时激情杀人之后突然悔悟，收拾残局时才想到嫁祸邪瞳之月。 但我所好奇的是……尽管凶手在描画‘残月之瞳’符号时磕磕绊绊、极不熟练，却仍然准确地呈现了每一处细节，这些细节之前我们从未对公众公布。也就是说，凶手曾经从某种特殊的渠道得知了邪瞳之月的符号。 ……这或许是一条线索，但我必须先抓到凶手，才能从他/她那边问出线索。】 “嗬，腹肌帅哥在查案方面还是挺有一手的嘛～”匠悠翻到最后一页，这是一张植物园的地图，温室、第一现场和抛尸地点都被清晰地用红色的笔圈出。 植物园是个规整的圆形，尸体发现的花坛离宅邸的塔楼不远。匠悠没有实地看过，但她猜想从塔楼上应该能够看得见花坛。 花坛的右边是一大片的田地，里面种着各种蔬果香草等食用植物，左边则是一整片的树林，温室就坐落于树林正中，王国骑士们找到的第一现场就在花坛去温室的路上。 匠悠记下了地图分布，将笔记资料递回给杰瑞科收好，两人又一起回到了宅邸里。 问询仍在继续，安德雷站在墙边，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看着一群哈夫族在房中寻找着自己的位置，重现他们当日的路径。匠悠蹑手蹑脚地凑到安德雷身边，刚探出脑袋，就被安德雷用那一叠文件糊了一脸。 “这些是你们出去时刚才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做出的记录。”安德雷说，“补补课。” “嘿嘿！”匠悠眉开眼笑，虽然她没有眉也没有眼，只是个骷髅诶嘿！ 直接看别人总结的报告，省去了那些哈夫族们吵吵闹闹、东奔西跑、一脸茫然的环节，含金量提升了许多。几位重点怀疑对象都已经做出了完整的阐述。 由于霍兰特报复性地打翻了奶油蘑菇汤，仆人们一下午都在忙着烧水、洗衣服，平白增添了不少活计，差点连晚餐都给耽搁了。直到晚上九点后，众仆人才都回到宅邸正门旁边的仆人房，一夜安眠。 五位仆人都作证无人从正门出入，匠悠凑到仆人们的身边嗅了嗅气味，没有一丝慌乱的咸涩或谎言的麻香。 人的情绪众多而复杂，基本的滋味却只有酸甜苦辣咸涩麻。作为一个新手巫妖，匠悠还没完全掌握如何把情绪和味觉一一对应——有些味道总得尝过之后才能知道。 目前她归纳出的几种基本味道，大概可以与快乐、悲伤、愤怒、恐惧、厌恶、欺骗、紧张与质疑进行对应。 其中快乐自然对应着甜味，悲伤会带来酸意，愤怒是辣，恐惧是咸，厌恶是臭，欺骗是麻香，紧张则会增加苦涩的尾调，质疑则会带来淡淡的鱼腥味……当然实际上同一个大类别的情绪也会在味觉上有些近似，比如嫉妒、失望同样也是酸味，大概可以说是红酒醋与柠檬汁的区别…… 仆人们说的大概是真话，但这真话也只能证明五位仆人在晚上九点至天亮时都待在仆人房里。宅邸的厨房后面还有一个通往后院的小门，从后院仍可以轻松到达植物园，就算嫌疑犯和霍兰特不走正门，也完全有机会从后门悄悄溜出。 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阿克斯家的几人身上：二叔惠普森和他的妻子珀特敏、霍利以及珀拉敏身上。 珀特敏用完午餐就回到二楼的书房处理阿克斯家族的工作，如今整个阿克斯家族的大小事情——尤其是金钱上的事务——都由她一人负责打理，她时不时会叫管家进书房对账、吩咐事宜，并让女仆艾拉端茶倒水。 晚饭是在七点开始，八点结束的。吃完晚饭之后，珀特敏又在书房忙碌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塔楼独自安歇。 霍利从午饭后就去了植物园里的温室一直忙到清晨，晚饭是在晚上七点时由他的那位男仆比利送去的，大约九点半时霍利清点出三个魔法器皿存在破损，便用温室里安装的魔法传声器给主宅里的仆人留了言，让人拿宅邸里备用的魔法皿过来。十五分钟后，有人敲响了温室的门。 霍利打开门，却只看到门口地上放着的魔法皿。由于暗夜花即将绽放，他并未多想，拿了魔法皿就回去干活了。 比起忙碌的妻子与侄子，惠普森则显得无所事事。他午饭后睡了个长长的午觉，起床后享受了一场下午茶，读了读报纸，便又到了晚餐时间。他宣称自己吃完晚餐就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休息，并未离开过。 由于下午的那场闹剧，珀拉敏不得不花了三个小时清洗自己身上的蘑菇汤，霍兰特一整个下午都处于完全放飞无人看管的状态。珀拉敏直到晚上六点才在院子里找到霍兰特，给玩的脏兮兮的小孩洗了澡换了一身新衣服，便是霍兰特死时穿的那套。 大人们晚上用餐时间较晚，小孩却忍不了那么长时间的饿，更别提小孩子还需要保持充足的睡眠，因此霍兰特的晚餐一直是另外由珀拉敏单独负责的，仆人们从不操心这事。 第30章 casefile·1：植物园谜案（12） 下午仆人们烧了很多热水，珀拉敏自己并没有全部用掉，还有一整桶热水温在灶上。因此她直接用了那桶热水给霍兰特洗了澡，没有麻烦仆人们另外准备。 她按着惯例带着霍兰特回到他二楼房间的阳台上，伺候他用完了她单独准备的晚餐：一份熏鸡肉三明治。 小孩晚上吃得不多，吃饱后消了消食，八点就上床睡觉了。珀拉敏在七点十五分的时候加入众人吃了自己的晚餐，八点与九点时都去查看过一次霍兰特，她宣称小孩乖乖地睡在床上，她根本不知道霍兰特什么时候跑去了植物园。 珀拉敏自己十点后就回房睡觉了，直到早上六点才起床，她习惯梳洗后去植物园的花坛那边散散步，摘一点鲜花装点屋子，结果却发现了霍兰特的尸体。 “所以，在午饭后，除了珀拉敏之外，没有人再看见过霍兰特？”安德雷问。 所有仆人齐齐摇头，惠普森一脸迟疑、珀特敏一脸冷漠，却也都回答了：“没有。” 珀拉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匠悠嗅了嗅她的气味，咂了咂嘴：“麻婆豆腐诶！” 安德雷：“……”嗯？什么婆什么豆？这小骨头又在说啥？！ 他又转向夫妻俩和珀拉敏：“你们三位都没有真正的不在场证明？谁都无法证明你们晚上的的确确是在自己房间里睡了一整夜？” 三人迟疑地点头，他们身上都飘出了各种复杂的味道，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像是一锅吃剩了忘记倒掉结果发馊变质的川味麻辣火锅…… “我还没见过如此散装的一家人。”匠悠小声嘀咕，“互不关心、互不在意、满嘴谎言，甚至互相憎恶……就像是同住在一间屋檐下的陌生人……不，说是仇人都有人信。”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脚边的霍利发出一声抽泣，就像是被踹了一脚的小穿山甲。 匠悠：“……嘶！你别哭啊，我不是故意的！” 安德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现在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仆人们宣称没有接到霍利的留言，而你们又宣称自己没有离开过房间……那么，是谁把魔法皿拿去温室的？” ------- “这是我祖父的发明。”惠普森道，“这是一个大宅子，对哈夫族来说过于巨大了。要想及时召唤仆人干活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于是，便有了这个【魔法传声器】。” 众人此时正围在宅邸大厅中的一台魔法设备前，在匠悠看来，这玩意像是仆人传唤铃和留声机的结合体……嗯，从功能上来看，更像是自动答录机。 “主人们需要让我们办事，而又不知道我们在哪的时候，就会使用这个魔法传声器。这玩意有好几台，整个大宅和植物园温室里都有。” 管家说着按下了那个铃，对着留声机部分的铜制大喇叭道：“艾拉，帮我倒杯茶。” 他说完便松开了按铃的手，而除了这台机器，其他所有的传声器都响了起来。匠悠从大厅便能听见仆人房的那台传来的叮叮当当的乐曲声。 第21章 “这声音还挺大。”匠悠评论道，“晚上不嫌吵吗？” “到了安静的夜晚，为了不打扰主子们的休息，这些传声器就会自动切换到‘静夜模式’。”管家拨弄了一下，机器不再叮叮当当作响，而开始亮起刺眼的红光，闪得人眼睛疼。 “这种闪光，即便仆人们在睡觉也足以惊醒。所有的魔法传声器都共处于一个魔法回阵中，只要一台机器有人按下接听，所有机器的响铃或闪光都会停止。” 他们走到仆人房门口，管家对着房内的艾拉点了点头，艾拉便按下了铃铛。果然，闪光停止了，传声器的喇叭中则传出了管家刚刚的声音：“艾拉，帮我倒杯茶。” “真方便啊！”匠悠赞叹道。 “昨晚九点半，所有仆人都回房休息了，谁都没有看到闪光？”安德雷问。 “没有。”仆人们摇摇头。 管家仔细回忆道：“我印象中，那天特别疲劳，大家都睡得特别早，也特别香……这也不奇怪，毕竟我们都忙了一整天。” “或者，是有人给你们下了药。”温彻斯特文书主簿插嘴道，“你们那天晚上有吃什么、喝什么东西吗？” 众仆人肉眼可见地犹豫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又咸又麻的花椒鸭的香气，匠悠咂吧咂吧嘴，凑到安德雷耳边道：“他们在隐瞒着什么事情。”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女仆艾拉看了一眼管家，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主人，“那天晚上九点，我按照惯例给夫人端了一盅炖好的雪梨甜汤。夫人说气味太甜腻了，闻着头疼，一口没喝就让我端去倒掉。 “我……我……我舍不得，就拿到仆人房，跟大家一起分着吃了。” “我确认一下，当天的碗盘已经全部清洗过了？”安德雷不抱希望地问。 仆人们齐齐点头，又七嘴八舌地道：“但是那天真的特别好睡！”“我早上都没能准时起床。”“没错没错，我早上还晕乎乎的！” “从这些描述来看，确实很像是有人在那雪梨甜汤里加了某种昏睡药剂……”温彻斯特文书主簿总结道，“犯人想让夫人陷入昏睡，但没想到夫人没喝汤，仆人们喝了。导致错过了霍利的呼叫。” “当仆人们迟迟不回应传声器的时候，犯人意识到出了岔子。他/她怕影响采收，让人们察觉到下药的事情，就急急忙忙地按掉了呼叫铃，接听了霍利的留言，自己跑去温室递送了魔法皿……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霍兰特一心想参加暗夜花的采收，他主动接听了留言……”安德雷补充道，他转向霍利：“这些备用的魔法皿都放在哪？又有谁知道？” “魔法皿就放在地下室。”霍利揉了揉潮湿的眼睛，转身带路：“这并不是什么秘密，除了霍兰特，全家都知道……霍兰特不被允许进入地下室，那里面堆放着各种魔法物品，小孩子很容易受伤。” 地下室的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霍利一边掏钥匙一边道：“地下室是我们的仓库，这里的钥匙只有几个人有……我、二叔、珀拉敏和管家。” 第31章 casefile·1：植物园谜案（13） 霍利和管家已经被排除嫌疑，众人的视线立刻集中在了惠普森与珀拉敏身上。 安德雷嘴角噙着一抹坏笑：“两位，可有什么话想说？” 他右手虚握成拳，用大拇指指了指背后的白骨骷髅架子：“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个看起来有点可怕的骷髅架子是个巫妖，她能感知你们情绪的味道。你们谁在说谎，她闻一闻就知道了。” 惠普森立时慌了，他举起双手，承认道：“等下，魔法皿是我送过去的，这没有错！可我只不过是从门缝里看到外面有红光在闪，觉得心烦就起来查看了一下！ “仆人们不知为什么都不回应，我担心没人去送魔法皿会影响暗夜花的收成，就连忙到地下室拿上了魔法皿，匆匆忙忙去温室送货。”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没有和霍利交接？”安德雷追问道。 “大半夜的，外面又黑又冷，我一点也不想在植物园多待一分一秒。我放下魔法皿，敲了门就回来了。”惠普森的语速很快，“之所以隐瞒不说，还不是因为发生了霍兰特的事情！我怕被当做凶手！” 他的情绪十分驳杂，滋味混乱的一塌糊涂，匠悠吸了一口气，倒胃口地干呕了一下。 惠普森：“？？！” 安德雷似笑非笑地看了匠悠一眼，又看了眼惠普森，道：“走，我们去植物园复现一下当时的情况。” 折腾了一天，此时已经接近黄昏，植物园就在宅邸的后面，和大宅只隔着一道矮矮的篱笆墙。 地下室就在宅邸的后门附近，众人从后门出来之时，便看到了金黄色的夕阳余晖洒满树顶，将树木、花草全部染上一片金红的美景。 “很漂亮吧～这里的夕阳！”狼大婶塔莉娅感叹道：“十几年了，我仍然记得这里的夕阳，真美啊！” 匠悠的心思只在美丽的夕阳上停留了一秒，她随着众人走入植物园，眼神却止不住地往左侧的树林和右侧的田里瞟——哗！她都看到了什么？左边！樱桃树、苹果树、梨树、桃树、柚子树、青梅、乌梅、杨梅……数不清的、各种各样的果树分门别类地种植成一片片茂密的树林！ 再看右边！无垠的田地被整整齐齐地规划成一块一块、井然有序地种植着当季的蔬菜瓜果。 一棵棵水灵灵的小青菜、苋菜、龙须菜、生菜、菠菜以及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绿色蔬菜在一条条田垄上茁壮生长着；爬藤类的黄瓜、苦瓜、丝瓜、南瓜、四季豆井井有条地爬在竹编的网格上，有的正在开花，有的已经结出了小小的果实，彰显着即将到来的丰收；支起的大棚里种着需要精心呵护的草莓，大颗大颗红艳艳的果实已经挂满枝头…… 那棚布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在夕阳下闪烁着虹光，不像是塑料之类的工业提取物，倒像是某种魔法或炼金产品…… 再往远处看，还能依稀看到水稻田和大豆田以及更多她认不出来的异世界魔法与非魔法植物。 空气里充盈着自然魔法的力量，身为巫妖的她能够辨识出好几种——控制温度的、控制湿度的、控制土壤水分的……简直和现代化大棚精准调控反季节种植技术有得一拼！ 她握紧了骨爪，魂火噌一下差点燎到她不存在的眉毛：“这、这里是天堂吗？！” ——有救了，她的酿造工坊有救了！以后再也不用想方设法地从自家的小后院里抠抠搜搜地刨挖食材了！只要她能帮安德雷顺利解决这个案子，靠着狼大婶的关系，不愁拐不到霍利这个小供应商啊！！ 她看向霍利的眼神也瞬间变了，变得炽热、变得和蔼、变得慈祥！ 之前安德雷莫名其妙地喊她过来，她完全是被狼大婶那讲到一半就没下文的八卦吊起了胃口，抱着纯看八卦的心态来凑热闹的！现在可不一样了，这可是供应商啊！手握无数蔬菜瓜果魔植资源的供应商啊！ 但凡世上美味，无非荤素两种，只要拥有一个手握植物园的植物学家做供应商，那不就能占据食材界的半壁江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多的配方再好的酱料，也得先有食材啊！ 就算这一家人彼此之间塑料得堪比一次性可降解饭盒，那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们能种出好吃的蔬菜水果、不会坑生意伙伴就行……嘶，她已经开始想念家乡的白灼菜心了！ 烧滚的开水里加入一勺盐、一勺油，然后把绿油油水灵灵的菜放进去滚十秒，捞出后浇上蒜蓉、酱油、蚝油调制的酱汁，再拿热油稍稍一淋！那熟悉的哧哩声一响，顿时就能香飘十里，锅气满满！ 当然，爱好清淡的话可以省去最后一步淋油，直接淋酱油就是绝美的滋味……嗯，她得先酿酱油、再捣鼓出蚝油……还得看看这个魔法世界有没有牡蛎这种生物哩…… 等下！她都忘了，最关键的一步还得是解决她尝不出味道的“小”问题啊！狼大婶牌味觉翻译器固然好用，可再怎么也比不上自己切切实实地吃到真正的美味啊！ 白骨骷髅越想越兴奋，身上都隐隐燃起了兴奋的魂火。 杰瑞科：“……少爷，那个骷髅架子好像快要燃起来了。” 安德雷：“嗯，不用管她。” 他径直走到花坛边上，花坛中间如今已经没有尸体，最中央的花被压倒了一大片，依稀仍能看出轮廓。 安德雷抬头望向宅邸的方向，距离这里最近的建筑便是那座塔楼，他看向珀特敏：“从塔楼可以看见花坛？” “白天和有月光的晚上确实可以。”珀特敏闻弦歌而知雅意，已然洞悉了安德雷的言下之意，“双朔月不行，那种夜晚，伸手不见五指。今夜的月光仍然很暗，您待会上楼看看便知。” 安德雷点点头，他又带着众人走到了真正的第一现场，这里是真正的树林深处，林木茂密，若是双朔月的晚上，定然一片漆黑、鬼影幢幢。 第22章 “那么问题来了，”安德雷道，“这里才是凶案发生的真正地点。明明直接把尸体丢在这里的话，又隐蔽又简单，谁都难以发现。为什么还要特意把尸体移到花坛去？” 第32章 casefile·1：植物园谜案（终） 白骨骷髅空荡荡的脑子里‘叮’了一下：“凶手……不，有人想让霍兰特的尸体被发现？” 安德雷赞同地点点头：“那么，我们又回到了动机上，谁会想要杀死一位六岁的孩童，谁又会希望将他的死亡昭告天下呢？” 他的视线扫过珀特敏、珀拉敏姐妹俩，嘴角微微上扬：“动机有许多种类……对阿克斯这个富裕的大家族来说，家产纷争无疑是最容易想到的那个。 “但霍兰特才六岁，又未曾接触过种植或家族事务，你们连魔法皿都不曾让他触碰……这样的小孩，又能挡到谁的路呢？ “比起直接杀掉他，除掉即将年满16岁的霍利，才是更符合逻辑的事情。事实上，在霍兰特的尸体被发现后，霍利的确被当做犯人抓了起来。 “想想吧，若没有我的加入，仆人们未曾发觉自己被下药，珀特敏、珀拉敏和惠普森一口咬死晚上没人出门……那么当天晚上，霍兰特和霍利便成了植物园里唯二的存在，只要一点金银诱惑推波助澜，便会有人答应顺水推舟，草草结案。” 彼鲁队长猛地在灰帕副队长屁股上踹了一脚，把他踹了出来：“是他！灰帕！他收了珀特敏的贿赂！把霍利当成犯人草草结案！” 他中气十足地补充道：“这事我此前并不知情！也是直到刚刚，才顺着副团长的思路把这队里的蠹虫给揪了出来！副团长英明！” “哟嚯！”匠悠小声对杰瑞科嘀咕，“弃卒保帅，如此干脆，如此丝滑。” “都走到这一步了，不弃卒保帅也没办法。”杰瑞科也小声评论道，“老实交待还能算是戴罪立功……可要是被少爷揪出来，那就只能乖乖把牢底坐穿了。” 匠悠点点头，她走到那块被绳子圈起的第一现场旁，蹲下身查看了一眼那吸饱了血液而变了颜色的土壤。 她抽了抽不存在的鼻子：“……咦？这是，奶油蘑菇浓汤的味道？” ------- 贼眉鼠眼的灰帕·法·迪拉一脸铁青，但却没有殊死挣扎。 他像是认命一般，抬头看了一眼彼鲁队长，又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这才死了心似地承认道：“是我，是我收了珀特敏夫人的贿赂，她让我把霍利当做犯人抓走，了结这桩案子。” 安德雷“啪”地打了个响指：“成，我们先解决这桩贿赂案。彼鲁队长，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请把灰帕收押。” 他转向一旁端庄冷艳地站着的贵妇人：“珀特敏夫人，您还有什么想解释的吗？或许，您想揭露一下真正的凶手，还有您把尸体移到花坛的理由？” 安德雷的问题问得又快又突然，围观的人们足足反应了数秒才反应过来，纷纷倒吸一口冷气。身处风暴中心的珀特敏却显得格外冷静，一点都没有动摇，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您似乎对我投注了太多不切实际的期望。”珀特敏唇边挂着一抹冷冷的、虚伪的微笑，“我只是一个粗鄙的妇人，想要尽早解决这桩给我们家带来痛苦与流言的案子罢了……那位骑士显然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她给了我五根金条，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误解。”灰帕怒道，“别想把罪名都推我一个人身上！” “夫人，事到如今，就不用多此一举地否认了。”安德雷说，“人证物证皆在，您贿赂王国骑士的罪名已经板上钉钉。如果您愿意戴罪立功，提供关于霍兰特谋杀案的线索，还能让您接下来少受几年罪。 “再说了，犯下凶案的人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若不是他们犯下罪行，您也不用费心贿赂查案的骑士。” 安德雷脸上的笑意越发扩大：“您真的甘愿为凶犯保守秘密，自己进监狱，却让他们在外头吃香喝辣，住着这大宅子，花着您赚来的钱吗？” 珀特敏那张如陶瓷娃娃般美丽的脸明显扭曲了一瞬，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确实不想。但很遗憾，我并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霍兰特。” “您只要说说您知道的事情就行。”安德雷继续引诱，“比如说，是谁在您的甜汤里下药？” 珀特敏的视线移到了自己的妹妹身上，她并未出声，但这个视线已然能说明一切。 “珀拉敏小姐，”安德雷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这位新来的王国骑士副团长笑得痞痞坏坏，“您又为什么在您姐姐的甜汤里下药呢？” 珀拉敏尖叫了一声，跌倒在地、掩面低泣，而珀特敏却像是下定了决心，她不再看她的妹妹，只是用冷冷的、旁观者一般的语气陈述着事实：“原因很简单，她想让我陷入沉睡。这样，她与我的丈夫……惠普森便可以不受打扰地在一起……约会。” “哗！”这个劲爆的消息令人群们躁动了片刻，八卦的狼大婶不由得瞪圆了双眼，霍利则发出了一声尖锐爆鸣，匠悠“豁！”了一声，从自己肋骨中掏出了一朵可可味的好奇魂火。 第一大队的骑士们忍不住看了看端庄的美丽妇人，又看了看地上那位相貌明显平庸几分的妹妹，再一脸疑惑地看向惠普森，眼中写满了明晃晃的：“你图啥啊？” 惠普森则像是被那些明晃晃的眼神烫到，他瞬间像是被踩到了痛脚一样暴跳如雷：“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根本不知道！和这个女人生活在一起，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她美则美矣，却没有心！” 他双眼布满愤怒的血丝，喘着粗气：“她根本就不爱我，只是看中阿克斯家族的财势！我在她眼里，连头猪都不如！她嫌弃我的长相、嫌弃我的无能，鄙夷我的一切！ “只有珀拉敏，她理解我，她体贴我……她……爱我！” 匠悠嗅了嗅珀特敏与珀拉敏身上飘出来的气味，摇了摇头：“并没有哦，这位妹妹才是真的嫌弃你，那位姐姐倒还有几分若有似无的情愫……哎，现在也没啦~！” 这便是压垮惠普森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嚎叫一声，掩面痛哭：“是我，是我杀了霍兰特，那完全是个意外！意外！他尾随着我们出来，看到了一切！我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不能让他把这个丑闻告诉所有人！！” 第33章 阿克斯家的真相（上） 伴随着惠普森的崩溃，这桩案子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惠普森与珀特敏的婚姻，其实可以算是两个魔植商人家族的联姻。 普利斯家族无论是产业规模还是培育技术都比不上阿克斯，在联姻之前，他们家已经快要被阿克斯家族排挤出市场，生意徘徊在破产的边缘。 直到珀特敏嫁给了惠普森，逐渐把握住了阿克斯家的资源，普利斯家这才扭转了每况愈下的颓势。 不得不说，在阿克斯这个家族中，最清醒的人就是老赫德。他在失去大儿子后，看着不成器的二儿子以及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毅然决然地将整个家族的大权交给了冷静又能干的二儿媳妇。 显然，在他眼中，一时的大权旁落要比整个商业帝国的崩塌合算得多。 至于下一代的子孙能否重新执掌大权，那便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在老赫德眼里，这并不是一件十分渺茫的事情，大儿子留下的孙儿很有天赋；再不济，二儿子只要有了孩子，就不愁珀特敏不把资源重新交还到他的孙子孙女手上。 事实上，这个联姻的确是个不错的决定。阿克斯家族得到了一位能干的主心骨，普利斯家也在女儿注入的资源下重焕生机。惠普森得到了一位美丽的妻子，而阿克斯家族的资产也在数年内翻了几番。 然而，人类总是不知足的。 在老赫德去世后，总是无所事事的惠普森不再满足于自己游手好闲就能白拿钱的生活。就像大多数的中年男人一样，他开始追求自我的价值体现，即，在外花天酒地、在舞娘与歌女中用金钱买来追捧和虚荣，然后给自己妻子添麻烦。 他知道自己的无能，却又不愿接受自己的无能和妻子的强大，对自己的自卑与不满化作了对妻子的熊熊嫉妒之火与满腔怒意。 如果说珀特敏之前对惠普森还有一些夫妻之间的爱意的话，在她多次给惠普森收拾烂摊子后，这些情意也早就被消磨一空了。 当然，不知足的不只是想要更多情感回应与‘人生价值体现’的惠普森，珀特敏与普利斯家族也开始变得贪婪起来。珀特敏对丈夫失去期待之后，便将全部心思扑在了赚钱上，一心想把逐渐崭露头角的霍利排除出家族产业，从而将阿克斯家族的财富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开除狼大婶，便是珀特敏削去霍利身边助力的第一步棋。 普利斯家族也自顾自地做出决定，送来了珀拉敏作为珀特敏的助力。一个女儿能让家族起死回生，两个女儿便能让家族一飞冲天，不是吗？ 第23章 然而，珀拉敏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她没有姐姐的经商能力，也没有姐姐的美貌，却有着不亚于姐姐的野心。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满足于在姐姐丈夫的家里，替他们当保姆、仆役，照顾姐夫年幼的弟弟呢？ 一位试图在女人身上找到存在感、怨气满满的男人，一位伪装出温柔、奉承，试图为自己捞取更多好处的女人，就像是天作地合的一对，一拍即合。惠普森沉迷于珀拉敏的温婉多情，更喜欢她那把自己看做大英雄的崇拜眼神——这和珀特敏完全不一样，珀特敏只会用鄙夷的眼神漠然地看着他，就好像他只是她裙子上的一点污渍。 他给了珀拉敏不少金钱珠宝，满足了珀拉敏的虚荣心。两人经常想尽办法在宅邸中、在植物园中、在城内躲着人们的视线相会……双朔月的日子，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极好的、四处一片漆黑，不会引起他人注意的约会时间。 这两人破锅配烂盖，可到底也知道自己手头的钱到底是谁赚来的。他们不敢让珀特敏知道这婚外情的丑事，便想尽办法瞒着她。其中自然包括在约会的晚上，由珀拉敏往珀特敏的甜汤里加一些安睡的药剂。 “珀拉敏不知道的是，”珀特敏对着众人道，“我作为普利斯家的女儿，擅长的可不只有经商，药植、魔植的味道，我大老远就能闻得出来。” 这掺了药的甜汤反而引起了珀特敏的疑心，她稍稍一调查，就发现了丈夫和妹妹所做出的丑事。 “但我没有阻止他们。”珀特敏叹了口气，怜悯地看着涕泪横流的惠普森，“他把钱花在珀拉敏身上，倒省了去外面花天酒地惹事情。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然而这一次的双朔月，仿佛所有矛盾都聚集在了一起。霍利的十六岁生日快到了，他一旦成年，珀特敏就得把植物园交还给他。不久之后，霍利还会获得自己的学者认证，成为‘文’的阶级。 这对阿克斯家族固然是件大好事，但对珀特敏和普利斯家族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珀特敏正心烦意乱，霍兰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嚷嚷着要去帮忙采收暗夜花，自然被她好一顿臭骂。 珀拉敏平时只顾着讨好惠普森，从未费心教育过霍兰特，这小孩被她养成了一个娇纵的霸王，稍有不如意便作天作地，嚎得整栋宅子都能听见，当下就浇了她一头一脸的奶油蘑菇汤，浑身上下都被浸出了味儿来。 ——匠悠从霍兰特滴入土壤的血液中闻到的‘奶油蘑菇浓汤’气味，便是这孩子最后的一丝根深蒂固的‘记忆’。 因着这件事，珀拉敏下午并没有如她所说的那般好好照顾霍兰特，她根本就没有搭理这个乱跑的孩子，也没有给他做晚饭、换衣服……她根本就不知道他跑去了哪里。 她想要‘惩罚’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让他尝尝跟自己作对的‘下场’。这一点点的权力，让她体味到了无上的满足。 她自然不知道霍兰特跑去了植物园，在那里玩了一下午，肆无忌惮地吃了一堆蔬果，又快快乐乐地躲在树林里睡了一觉。 “你怎么发现的？”匠悠想起了当时安德雷的问话，和珀拉敏那‘麻婆豆腐’一般的情绪气味。 “霍兰特身上的衣服沾染的血迹少得可怜，根本就不是死时造成的。那衣服是他死后才换上的。”安德雷说，“还有他的验尸报告，你之前溜出去的时候没看？” 第34章 阿克斯家的真相（下） 匠悠茫然地‘眨了眨眼’，当然，实际上她并没有眼皮，表现出来的模样也只是瞳火跃动了一下：“没看见啊～” 杰瑞科递来的材料有那～么～多～！她只是顺着自己的好奇心挑出其中几页看了一下，验尸报告这种血腥的东西，她就算看到也没有兴趣哩！ 只是，匠悠又品了品安德雷的话，狐疑地道：“……等下！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把这些东西给我看的？” 她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老师提问的学生呢？明明她既不是学生也不是侦探，只是个酿酱油的骷髅架子啊！ 安德雷又露出了他那高深莫测又带点痞味的坏笑，他没有正面做出回答，只是道：“如果你看了那验尸报告，你就会知道，霍兰特的胃里没有所谓的熏鸡肉三明治，只有一堆的时令瓜果，正巧就是这片树林里所结出的果实。直到他死前不久，他都在这片林子里享用美味。” 珀拉敏没有去寻找霍兰特，她清洗掉自己身上的奶油蘑菇汤后，和惠普森厮混了一阵，便前去餐厅用晚餐。她迟到了一会儿，是因为她绕去厨房给她姐姐的甜汤下药。 晚餐之后，珀拉敏和惠普森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们需要等着仆人们回到自己房间，而珀特敏甜汤中的药剂生效后才能继续私会，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惠普森发现了异常。 仆人们陷入了昏睡，无人应答霍利的呼叫。 他来不及思索哪里出了错，只急急忙忙地下楼去拿魔法皿。暗夜花的收成对家里极其重要，即便他是个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浪荡子，也不至于跟自己的钱包过不去。 当然，直到他走到半途才想到仆人们可能是误喝了妻子的甜汤，而他难得的勤快也能顺利弥补上仆人们昏睡的失误，他当下决定不在霍利面前出现，这样侄子就会认为是某位仆人送来了魔法皿。 他知道霍利是个只关心植物的马大哈，第二天也不会专程找仆人确认……这样一来，下药的事就能被轻易遮掩过去。 只是，送完魔法皿离开的时候，他发现珀拉敏也出来了。 一直等着晚上约会的珀拉敏见惠普森匆匆离开大宅，误以为是要改换地方，便也跟了出来。 惠普森转念一想，霍利不会离开温室，其他人都在大宅之中昏睡，空空荡荡的植物园是个很好的约会地点，更不用说今晚没有月光，没人会发现他们。 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没有喝下加了药的甜汤，他只以为那些贪吃的仆人们喝了锅里多出的部分，而他也没有意识到，这天晚上珀拉敏没有看着霍兰特睡下，他那同父异母的幼弟居然大半夜还在林子里游荡！ “霍兰特那时大约已经玩腻了，想要回到宅子里去，但那晚是个双朔月，没有月光照明，植物园里晚上也没有点灯，到处都是一片漆黑，他在园子里找不着路。”安德雷说，“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他二哥和珀拉敏的声音，他兴高采烈地上前，却目睹了家族之中的丑闻。” 幼小的孩子未必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当惯了作威作福的小霸王，又是个大嗓门和大嘴巴，拉扯着惠普森和珀拉敏叫嚷着要加入他们的“游戏”。惠普森惊慌失措，从腿上绑着的刀鞘里拔出草药刀，直接扎进了弟弟的心口。 所有在植物园里工作的哈夫族们都有这样的习惯，在小腿上绑着草药刀，这样他们一旦在工作时发现稀有的药草、乱长的杂草，就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处理。惠普森虽然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但他从小就被父亲要求着这样做，早已养成了习惯。 惠普森捅了人之后，意识到自己杀了弟弟，便慌慌张张地和珀拉敏一起从后门跑回了宅子，两人身上都沾了血，他们用掉了下午仆人们烧的最后一桶热水，洗去了身上的血渍，又把染血的衣服塞进灶膛烧成了灰。 他们忙了大半个晚上，光是顾自己的事就应接不暇，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珀特敏也偷偷地从塔楼上下来，从正门出去，绕去了植物园。 “我在塔楼上看到他们疯狂地跑回来，仿佛身后有鬼在追。”珀特敏承认道，“尽管没有月光，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我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便偷偷下楼查看。看见他们浑身是血，我便意识到出了事。” 她拿了盏油灯，顺着他们的来路一路找去，发现了倒在血泊里已然断气的霍兰特。 “在那一瞬间，我想了很多。”珀特敏说，“我可以回过头，完全不管这事，让惠普森与珀拉敏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代价，但这意味着我的余生都将活在耻辱与嘲笑中。人们会说：‘看那，就是那个美丽的女人，可她的美貌也保不住她的丈夫！和她的妹妹！这种丑事！真做得出来！’” 她惟妙惟肖地学着市井里八卦的人们，然后往地上呸了一口：“不，我拒绝这样的未来！尽管霍兰特的遭遇十分不幸，我仍将此视为了一个机会！一个、把霍利排挤出局的机会。” 她当机立断，偷偷地回到大宅拿来了一套霍兰特的新衣，她擦去霍兰特身上的血液，抹去刀上所有的痕迹，给霍兰特换上新衣，又把刀刺了回去。 “我曾听说过，王国骑士们有许多特殊的魔法，能够通过犯罪现场留下的血迹、凶器、污渍追踪犯人。我无法在霍兰特身上留下霍利的印迹，但我可以消除霍兰特身上的印迹。在整个过程中，我也非常小心地未曾留下属于我的痕迹。” 第24章 “为什么把霍兰特放在花坛里？”安德雷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收拾好了一切，想把王国骑士们从真正的现场引开。”珀特敏叹了口气，“我曾想过把尸体放入温室，但在要动手的时候，我心软了。霍兰特是个好孩子，可我不是一个好嫂子，如果我没有答应我的家人，把珀拉敏带入这个家，或许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所以我把他放进了花坛里，就像葬礼那般，他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睡在花朵之中，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 “当然，”她扯出了一个阴险诡谲的笑容，“我也会非常乐意看到第二天早上珀拉敏和惠普森那被尸体吓破了胆时的嘴脸！” 第35章 宅邸聚餐（上） 安德雷来时乘坐的那辆马车到底还是派上了用场。 三个哈夫族、一个前王国骑士，四个人犯将那马车塞得满满当当：一个杀人犯、一个帮凶，一个试图贿赂王国骑士干涉调查，一个接受贿赂胡乱调查。前两者将会面临死刑，珀特敏与灰帕则要面对三到十年的刑期，具体还得看审案的大法官如何决策。 “恭喜。”温彻斯特文书主簿收起他记录完毕的档案卷宗，对安德雷道：“一次很漂亮的胜利，亨廷顿副团长。” “不过是主持正义罢了。”安德雷摆摆手，“把人都带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明天再回团里。看好这些犯人，别让他们逃了……或是死了。” 温彻斯特自然答应，他和彼鲁带着第一大队的骑士押着犯人们离开，浩浩荡荡的人、马、车队驶出阿克斯大宅的庭院之时，一切又都回归了宁静。 “所以，是珀特敏画的那个‘残月之瞳’？”匠悠的白骨骷髅脑袋凑到了安德雷的身边，好奇地晃来晃去，“你问了她是怎么回事了吗？我看到你跟她说悄悄话了！” “问了。”安德雷好笑地把她的骷髅脑袋推到了一边，“走，霍利！带我们去书房！” 抽抽噎噎的小穿山甲植物学家呜咽了一下，乖乖带路，安德雷、杰瑞科、匠悠和狼大婶跟着他一路来到了那和主宅相连的塔楼里。 “喏，塔楼二楼是书房，三楼是卧室。”霍利说，“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安德雷没有回答他，他直接走向珀特敏的书桌，翻找了一圈，摸出了一封信件。 匠悠又把大脑袋凑了过去，发现那是一封寄给霍利的恐吓信。 “邪瞳之月给霍利寄了一封恐吓信，威胁他不要再低价向‘不洁净’的魔法师和魔药师出售魔植。”安德雷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信中的内容，“这封信到了珀特敏手上就被截留了下来，她留着这个以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是指她万一需要搞死霍利之后，可以用这个来转移视线？”匠悠猜测道。 “差不多吧。”安德雷晃了晃手里的信封，“只是这一次出事的不是霍利而是霍兰特……尽管这事不一定能说得通，但她仍是决定模仿了这信件上的印记，在霍兰特的衣服上留下了‘残月之瞳’。她觉得，万一嫁祸霍利的计划行不通，或许还能用这个印记把王国骑士们的调查方向引到歧路上去。” “确实，她想要的只是搅浑水，让案子越扑朔迷离越好，才不会管这个符号会让骑士们想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杰瑞科赞同地点点头，又道，“那么，现在案子结了，邪瞳之月的线索也断了，接下来大家有什么计划？” “……小骨头，煮点吃的吧，”安德雷看了看窗外的一片暮色：“忙活了一天，大家都饿了。” 匠悠无声地盯着他：……写作‘大家’，读作‘你’是吧？ 她无声地谴责很快就被兴奋的狼大婶打断了，狼大婶塔莉娅卷起袖子，无比热情：“是呢！是呢！大家都饿了吧！我的霍利肯定饿了！你等着，奶妈这就给你做好吃的！” 霍利吸了吸鼻子：“也是，我这就去植物园采点新鲜的蔬菜瓜果。” “我也去！”匠悠的魂火一下子又‘噌’地点燃了起来，“话说，我开了一家酿造工坊，需要不少食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谈个生意？” ------- 阿克斯宅邸的佣人们，度过了这辈子目前来说最怪异的一天。 他们看着掌事的女主人、没用的男主人、狐假虎威的女主人妹妹被王国骑士带走，现在被一具据说能识别谎言的骷髅架子从他们自己的厨房赶了出来！ 那可是他们的厨房！ “……可是，真香啊。”艾拉猛猛吸了一口空气中的香味，抹了抹流出的口水，“比妮娜厨娘做的饭还香！” “真失礼呢！”胖乎乎的厨娘佯怒道，她也狠狠吸了一口香气，吸溜吸溜几下：“但是真的很香啊！啊啊啊！这个一定超级好吃！” 五位仆人在厨房门口叠叠乐，贪婪地吸食着厨房飘出去的香气，羡慕地看着厨房里那只穿着花裙子、戴着大蝴蝶结，嗷呜嗷呜吃个不停的狼大婶。 是的，厨房里除了忙碌的骷髅架子，还有一位不能缺少的帮手——试菜员狼大婶塔莉娅。 没办法，没有味觉的匠悠想要做好饭菜，现有阶段还是得依靠狼大婶这位外挂。 老实说，没有酱油、没有蚝油、没有豆瓣酱等常用酱料，对于匠悠来说的确是一种不在舒适区的体验，但所幸这里是植物园，小葱大葱洋葱生姜大蒜柠檬罗勒之类的香草全都管够，甚至还有超级好吃的稻米！ 厨房里各种羊肉、牛肉、鸡肉都有，肉质还相当不错。只是这里的人和老外一样不怎么吃内脏，羊肉和牛肉都是已经切好的大块肉排；鸡也去了羽毛内脏，看肉质倒是一只走地鸡。 “没有酱油、蚝油，做葱油鸡就失去了灵魂……那就柠檬罗勒手撕鸡吧！再加上葱爆羊肉、菠萝黑椒牛肉粒、蒜蓉生菜、清炒土豆丝，再来一碗香喷喷的大米饭！齐活！” 淘好的米先放上锅蒸，羊排改刀成肉片，牛肉改刀成方块肉丁，鸡肉加葱姜蒸熟后过冰水后去骨撕成肉条，土豆切丝，大蒜拍成蒜蓉…… 一系列操作看得狼大婶眼花缭乱，想要帮忙都无处下爪。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爪子里已经被塞了一个小碗和一个小勺，眼前的骷髅架子不知道从哪里拆下两根细细长长的骨头，拿在手里当做餐具使用，还时不时夹起一块肉就往她的小碗里放…… ……等等、这个餐具真的没问题吗？？ “嗯？哦，这叫筷子，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树枝，就用骨头代替一下，”匠悠老神在在，“……最古老的筷子据说也是用兽骨做的嘛～象牙筷子、牛骨筷子、犀牛角筷子……这种东西在我……咳咳，曾经的家乡都很常见。反正也是我自己使用，您别在意这个，就说这菠萝黑椒牛肉粒够不够味吧？” 第36章 宅邸聚餐（中） 菠萝黑椒牛肉粒自然够味，事实上，狼大婶塔莉娅从前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肴，更没想过菠萝也能做成菜！ 这可不是说亨廷顿公国的人从不把水果入菜，事实上作为一个民众口味普遍嗜甜的国度，除了把橙子连皮煮成果酱之外，他们还喜欢在冬季把冷冻储存下来的杏子、桃子煮成软软的果汤用来暖身子…… 只是水果入菜对这里的人来说，并非是为了追求某种更加美味、甜蜜的口味，单纯是为了把夏季丰收后难以保存、不得不胡乱用魔法冷冻起来的积压水果处理到‘勉强可以入口’标准的手段。 按理来说这些水果加糖煮完就像甜汤或者糖水罐头，怎么也不该难吃……可问题是亨廷顿公国的制糖业实在不发达，人们在做这些“菜肴”时往往舍不得另外加糖，冷冻过的水果煮完软软烂烂，又被激发出了酸味和涩味，吃起来着实不如新鲜的口感。 ……只是，如果不拿去煮一煮的话，又有谁会想在四面通风的冰冷木屋内啃上一口满是冰渣子的冻桃子呢？ 但话又说回来，要是能吃上一口新鲜的，谁又会努力想办法去折腾那些用魔法储存下来的食物呢？不擅厨艺的亨廷顿人只能对着他们仅有的食材、艰难地把自己勉强掌握的几种处理方法尽数施展，然后默默忍耐自己糟糕的手艺所折腾出来的黑暗料理。 说到底，这片国土上的人类们有着一种奇妙的坚韧。他们并没有上下五千年的饮食文化，也对绝大多数食物的滋味、以及这些食物会在什么条件下变成什么样的味道没有任何的心理预期，但他们却有着一颗能忍就忍、得过且过的心。 从未被提高过饮食标准、没尝过真正的美味，自然靠着硬面包与酸涩的水果汤也能过日子。人们只知道自己吃的东西味道并不怎么好，却不知道真正的美味能好吃到什么地步，自然便没有努力的方向。 ——这便是一群厨艺天赋为零的菜鸡互啄，偶尔随机匹配出一两款味道不错的菜肴就能成为民族爆款。可真要说起来，无论是菜品的研发者还是食用者都未必能理解构成美味的因素或烹饪原理。 第25章 蔬菜生食、肉品烤制、水果乱炖、再加上万物皆能包的酥皮，这就是这片土地上流传的饮食文化。 可匠悠并不一样，流淌在她血脉里可是上下五千年的饮食文化和广东人天生对美食的追求。哪怕现在作为巫妖，她尝不出菜肴真正的味道，但只要做法步骤对、食材份量对、调料比例对，又能难吃到哪里去呢？ 盐水浸过的菠萝被切成空心的圆环，在炭火上吱吱地烤出汁水与微微焦黄的边缘，然后再被改刀切成小小的方块，“唰”地伴随着蒸腾四起的水汽，加入了在锅中完成美拉德反应的牛肉粒的队伍。 匠悠熟练地颠锅、翻炒，洒上研磨过的黑胡椒碎，装盘，上桌！ 被切成骰子大小的牛肉方块在锅里煎得恰到好处，边缘酥香，内里还是完美的粉红，一口咬下去肉汁四溢。菠萝的果香和酸甜汁水均匀地裹满每一块牛肉，去掉了脂肪带来的油腻和牛肉原本的腥味。 刺激的黑胡椒是这场酸甜美梦中最美好的点缀，它像是在舌尖绽放的烟火，辛辣、炫目，带着一点刺鼻又不令人难受的气味，将沉闷一扫而空，只留下满满的新奇。 牛肉嫩得能直接从口腔滑入喉咙，让人吃完一块后毫无所觉、意犹未尽，只想接着吃下一块。 葱爆羊肉没有用什么特别的酱料，就是单纯的大葱、生姜、洋葱用花生油炒香，洒上一些花椒与辣椒，再放入切的薄薄的嫩羊肉片。鲜红的羊肉在滚烫的铁锅中滑动，迅速变成油光鲜亮的棕色。此时只要用盐与胡椒简单地调味，就能出锅，盛入盘中！ 柠檬罗勒手撕鸡算是一道凉菜。蒸熟又冰镇过、微微收缩更显q弹的鲜嫩鸡肉被从骨头上拆下，拌入罗勒、柠檬草、盐、糖再浇上挤出的新鲜柠檬汁，再撒上油锅里炸出的花生米。清凉中又带着一丝夏日的南洋风情。 厨房里没有米醋，匠悠也没把坩埚带来，因此清炒土豆丝只简单地用盐、胡椒和葱花调味，少了一些清爽，却也喷香爽口，应付这些没吃过好东西的外国佬们，绝对足够。 蒜蓉生菜翠绿的鲜嫩欲滴，米饭颗颗分明、晶莹剔透如同白玉，配上那三道下饭的肉菜，一端上桌就让众人根本停不下来。刀叉与勺子齐飞，桌上根本无人说话，只响彻着此起彼伏的吃到美食时不由自主发出的喟叹声、以及震耳欲聋的咀嚼声。 匠悠同样的菜烧了两桌，他们自己一桌，五位仆人一桌。 一开始，他们这桌只有不知情的霍利还想着矜持一点谦让一下，好在狼大婶眼疾手快给他每一道菜都擓了一勺，否则他恐怕连个碗底都舔不到。 安德雷与杰瑞科主仆两人拿起勺子与盘子，表情如出一辙地严肃，就好像手持剑盾、即将迎战千军万马的骑士。只见他们长‘勺’出鞘，一阵‘勺’光‘盘’舞，原本堆成小山的满满菜肴顿时不见了几座山峰。 “喂！你们俩，差不多一点！”狼大婶抗议着，手脚飞快地把剩下的菜肴舀进自己和霍利的碗盘中，“这样抢食也太过分了！” 她嘴上这么说，可抢食的手法同样极其纯熟，等到匠悠送完隔壁桌的饭菜坐下来的时候，桌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几个空空如也的菜盘，而每人面前的餐盘里都堆着一座菜肴小山。 匠悠：“？西式分餐制？” 食物进了自己的餐盘之后就算是暂时安全了，每个人看守自己的餐盘就像是巨龙看守着自己的宝藏，而全桌武力值最高的安德雷暂时还拉不下脸从自己的扈从、老太太——狼大婶：“？”——和未成年的小屁孩的盘子里抢食物。 于是这一桌的食物战争便已算是硝烟尽散、偃旗息鼓，赢家与输家都开始惬意地享受着自己的战利品。 厨房里的仆人那桌则乒乒乓乓地传来了各种争抢的声音：“啊！那是我的牛肉！”“可恶，把最后一块鸡肉还给我！”“吐出来！给我吐出来啊！” 在厨房传来的打斗声bgm中，桌上四人将头埋得更低，纷纷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匠悠：“……？？”什么情况？ 第37章 宅邸聚餐（下） 实话说，匠悠准备的食物份量真心不小，这一桌四人妥妥够吃。吃到后半程的时候，众人便肉眼可见地放慢了速度，从狼吞虎咽变成小口细品，纯纯是胃快饱了但嘴还完全没饱。 到了这时，就该匠悠用餐了。 白骨骷髅厚着【不存在的】脸皮对众人“嘿嘿”一笑，眼中瞳火狡猾地跳跃着：“给点酬劳？” 霍利不明所以，早已对流程极其熟悉的狼大婶和杰瑞科则纷纷点头。白骨骷髅长长的纤细骨爪一钩，两团魂火就飞到了她的手上。 霍利把满嘴的食物咽了下去，心惊胆战地朝自己奶妈那儿看了一眼，见狼大婶对他点点头，这才道：“我、我也行。” “好哦～” 一团小小的魂火从霍利胸口飞出，跃到了匠悠的骨爪中。霍利顿时觉得之前如同大石一样压在他心头的憋闷情绪瞬间消失了大半，他猛吸一口气，觉得周遭凝滞的空气都再次流通了起来，再不像之前那般压抑窒息。 匠悠只留下了狼大婶的魂火食用，她哼着歌把剩下的多余魂火都装进了一个小皮袋里，然后打开自己的头盖骨塞了进去：“嘿嘿嘿，储备粮get！” 杰瑞科：“……所以你的头骨就是你的储藏室吗？！” “嘿嘿！差不多啦！我特意学了一个空间魔法，扩大了我头骨的容积！现在它可以装一屋子的东西呢！”匠悠晃了晃脑袋：“看！完全掉不出来！” 众人：“……”真不知道是该夸奖她还是吐槽她。 收拾完这些，她捧着狼大婶的魂火吸溜了一口，同样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啊啊，菠萝黑椒牛肉，真不错！唔，土豆丝有点寡淡，果然没醋就是差一点！哎……好想来碗老火靓汤啊！唔唔？怎么没有米饭的滋味？” 她止住了吸溜，幽幽地看向了安德雷：“我差点主食，掰点？” 安德雷差点被牛肉噎住，忍不住呛咳了一下：“我以为我的魂火没有味道？” “确实，就跟馒头差不多，但我这不是差点主食吗？”匠悠眉开眼笑，递出摊开的骨爪，指骨勾了勾：“掰点？” “拿。” 一团白色的魂火跳到了匠悠的骨爪上，白骨骷髅一口“菜”一口“馒头”，吃得不亦乐乎。 “所以，你刚刚说要开店，就是要售卖这些美食吗？”霍利双眼亮晶晶的，“我同意！我当你的供应商，你要什么蔬菜瓜果大豆米面我都有！肉品我们家也有渠道，可以给你介绍！” “唔，”匠悠咽下了嘴里的魂火，“其实不是售卖美食的店，准确来说，是一间酿造工坊啦！酱油、米醋、米酒、酒酿、酸奶……所有酿造发酵的食物和酱料我都打算做一做。” 她又想了想：“嗯，但是考虑到很多酱料这里的人确实见都没见过、尝也没尝过，开一个柜台售卖使用这些酱料制作的食物或许也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要想改变一个地方根深蒂固的饮食文化，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给人们尝一尝美味的菜肴。 味蕾率先感受到美食的冲击，心态便会跟着变化。 若是先看到一坛黑漆漆、咸乎乎的酱油，这些有着堪比英国人味觉的‘外国佬’们未必会产生购买或是询问、了解的兴趣；但如果他们先看到的是一块块四四方方、q弹抖动、油汪汪甜丝丝还带着桂花香的红烧肉，那说不定就会有一大半的人询问“这是什么”和“要怎么做”了。 安德雷、杰瑞科、狼大婶和霍利齐齐点头，只要能吃上这些好吃的，他们才不在乎匠悠到底开的是餐馆、酒馆、酿造工坊还是其他什么店呢！ “说起来，我很好奇。”酒足饭饱后，杰瑞科揉了揉滚圆的肚子，问道：“珀特敏想陷害霍利，可要是真成功了，谁又能接手阿克斯家的植物园呢？惠普森是个废物，光靠她一个人照料不了那么多的植物吧？” “哦，是这样。”霍利解释道，“光靠她一个人肯定行不通，但她背后还有普利斯家族。普利斯家是很古板的哈夫族，种植技巧传男不传女。自从珀特敏嫁到我们家后，普利斯家族就由珀特敏的远房表哥当家做主。 “那位远房表哥长相十分俊秀，跟我二叔那简直是云泥之别。我之前常常听说，若不是普利斯家经营不善面临倒闭，珀特敏就不会嫁过来，而是会嫁给那位远房表哥。这个传闻一直让我二叔耿耿于怀呢！” “大家族还真是乱啊……” “谁说不是呢！我觉得要是按照珀特敏的计划，恐怕过不了多久，阿克斯家和普利斯家的产业就会合二为一，全部变成普利斯家的东西了！”霍利撇撇嘴，又吸了吸鼻子，“还好，她们自家人坑了自家人。只是二叔和小叔……唉……” 匠悠想起那对塑料姐妹花也觉得有几分无语：“这对姐妹感情这么不好吗？” 第26章 “珀特敏足足比珀拉敏大了八岁呢！两人年纪相差太大，也没什么共同语言。珀特敏出嫁时，珀拉敏还是个小女孩哩！”狼大婶八卦道，“珀特敏还算赶上了好时代，她小时候那会儿，普利斯家还算繁荣，对她的培养也倾注了不少资源，听说当时她表哥们上课，也会让她一起旁听。 “她那些植物啊药理的知识，估计就是那时候学到的。 “珀拉敏就没赶上趟，她也算是普利斯老来得女。没有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和表亲，普利斯家也不可能为了她一个女孩子单独请家庭教师开学堂，就跟着她母亲学了几年持家、女红，眼界着实小了。” 狼大婶自己就当过很多年的幼儿保姆、家庭教师、奶妈……在这个世界的教育行业这一块，她还真的很有发言权。 “差八岁！”匠悠惊叹道，“我完全看不出来！哈夫族的人在我看起来都好年轻……是因为身高的关系吗？” 众人：“……”他们看了一眼完全看不出年龄，甚至需要具有一些特殊专业【验尸】知识才能看出性别的白骨骷髅架子，又再度陷入了沉默。 第38章 供应商（上） 安德雷把视线从这没心没肺、骨架通透、成天乐呵呵的白骨骷髅架子上收了回来，看向霍利，状似无意地道：“现在珀特敏被逮捕归案，阿克斯家以后就得靠你支撑了吧？一边要应付那些棘手的商务事宜，一边还要防着‘邪瞳之月’，这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卷毛小‘穿山甲’愁容满面：“说的是呢！其实我只想好好打理植物园，培育魔植、药植、食材和珍稀花卉……一点不想扯进商场上的勾心斗角……” 他抬头看向狼大婶：“奶妈，你回来帮我吧！” “哎？”狼大婶瞪圆双眼，“哎！我吗？” “对！您会讲价有经验，又有人脉，埃斯顿西城里的上下大小事情，哪有您不熟悉的！”霍利越说蓝眼睛越亮，“再说了，您是我最信任的人！这比什么都重要！” 狼大婶塔莉娅隐隐动心：“……也、也不是不行，我反正如今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帮帮你……” “植物园的事情就交给我，供货的品种、产量、质量，这些我都能把控。”霍利认真地思考着，“珀特敏签下的合同，管家那边都存着。家里那些合作多年的老商户我都认识，明天我跟您一起去拜访他们…… “我们植物园的产出质量一直很稳定，老客户那边应该不成问题。” 匠悠挠了挠下颚骨，安德雷今天释放霍利、查案、抓人一气呵成，珀特敏恐怕前脚还在沾沾自喜自己陷害丈夫侄子的计划成功，后脚就全部翻盘自己被抓，估计还来不及给霍利和阿克斯家族挖出什么大坑。 “你们家的蔬果魔植应该都不愁卖吧？”她问。 “话也不能这么说。”霍利道，“尽管我们会用魔法进行温度、水分、光照之类的调控，但大部分的蔬果仍是时令产品又不好保存，一旦大量上市又没有及时卖出，价值就会急转直下。” “有时候年景不好，反而供不应求，反倒是大丰收的时候更愁人。”狼大婶对此经验丰富，“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卖不出的橘子会被做成难吃的橘子酱。” 匠悠已经想起了那橘子酱的滋味，忍不住倒了下胃口，她举起了骨爪制止了狼大婶对大家都深恶痛绝的橘子酱继续发表演说：“好的，您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真有那么多的低价优质水果，她倒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她又想了想，发出邀请：“我倒是知道一些把水果酿制成美味的酒水或煮成酱料，还有腌制蔬菜的方法，要是真遇到大量蔬果卖不出去的情况，我这边倒是能消耗掉不少。” “是吗？！”霍利激动了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咳，先别激动的太早。”骷髅架子的瞳火心虚地闪了闪，“有个最大的问题我必须提前说清楚一下……在我制作的酱料、酒水或者腌菜、酸菜卖出去之前，我都没有钱支付货款哦！” 是的，匠悠并没有忘记，她仍是一个破产的骷髅，全身上下穷得叮当响，只能摸出三枚银币和十二枚铜子！ ——但凡再少几枚钱币，她就连‘叮当响’都‘叮当’不起来了！ “啊？！”霍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个确实……不大好办啊……” 倒也不是他小气或是阿克斯家族出不起这笔钱。只是每一次如此大规模的收获，阿克斯家都必须从家族外聘请一大堆的临时雇工来帮忙。 这些雇工会在短短几天内加班加点把所有成熟的蔬果采收，装箱，存放进主家租用的仓库中以便后续售卖运输，然后他们便会愉快地拿钱走人，等着下一次揽活。 这笔人工费不能省也绝不能拖，否则受损的便是阿克斯家族的名誉……不仅下一次招不到人，还有可能会被这些身强力壮的哈夫族们围攻讨回公道。 就算阿克斯家族能够无视自己一整个种植周期的土地、种子、水、肥料与人工的花销，最后这采收的人工费和仓库的租用费却是无论如何都得咬着牙拿出现钱来。 所以，一旦蔬果在仓库里囤积了一段时间，就算它们在魔法或是其他保存手段下始终维持着新鲜与甜美，它们的价格也会持续下降，直至能够顺利地迅速卖出。这不但是为了节省仓库的租金，更是为了快速回收之前花出去的钱款。 对于阿克斯这样的大家族，要维持植物园等家族产业的正常运营，绝大部分资金都必须投入使用。这些钱就像是推动水车的水流，旧的流走后新的就必须补进来，不然庞大的水车就无法流畅运转。 灾年苦、丰年也苦，谷贱伤农，便是这个道理。 尽管一次、两次失败可能不会使阿克斯家族伤筋动骨，但若不仔细操持，就会满盘皆输。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阿克斯家要进行一笔投资，也必须经过仔细评估，确定看得见投资回报再出手。比起空口无凭的白骨骷髅，霍利更愿意相信合作了多年的老商家。 确实，那些果酱商只会做难吃的果酱，可是亨廷顿公国的人们也不挑啊！ 像他们这种老牌家族，最忌讳的就是临阵换将后伤筋动骨、大兴变革，赌一赌确实可能会赚得盆满钵满，但更大的可能却是万劫不复……做个守成的子孙，反而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 老实说，如果匠悠此刻说她要开个餐馆，霍利大概还更愿意投资一下……可酿造工坊？做酱料？那又是啥？酒水倒是个赚钱行当，可它之所以能赚钱，是因为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酿不出真正的酒，就连老酒坊的人也只是按着多年来传下的做法依着葫芦画瓢，就这还有70％以上的失败率。 不是腐败发臭、发酸，就是在酿造过程中爆瓶，甚至偶尔还会酿出‘毒’酒……这生意，可不是普通人们能做得来的。 匠悠轻咳一声，她也知道自己这要求过分了点：“……倒也不必一开始就押上大量库存，我只需要一点原料供我的酿造工坊起步，我就能赚到后续的原料钱……一开始的原料就当是投资，收益我们可以商量着分嘛～五五？” “二八，我八你二。” “不行不行，我还得攒点未来的原料钱呢！四六？” “成。” 第39章 供应商（下） “十五天后，我将会给你运过去第一批100斤的青梅。”霍利说，“你有半个月的时间来准备开张，酿造……” 他诡异地停顿了一下：“嗯……其实无论你想用这些青梅酿些什么，我都没有意见。我只有一个要求：送货七天后，给我第一笔分红。 “100斤青梅，在半个月后的市场价应该是1银币一斤。也就是说，理论上你想要购买这些青梅就需要支付我100银币。 “但鉴于我是投资，我们四六分账。那么我期望我所拿到手的分账至少能超过60银币这个最低限额。 “这个限额与我们的分账比例没有关系，只是我的心理预期。你可以把这当作是对你经营能力的小测验。 “如果分账达到或者超过60银币，我们的交易继续；如果你赚不到这么多的钱，那么很抱歉，我们的交易到此终止，这第一笔的亏损我认了，下一次你需要支付市场价进货。”霍利用抱歉的眼神看着她，“在商言商，我不能拿我的家族产业冒险。 “但看在我们已经是朋友的关系上，我到时可以给你8.5折的进货优惠。” “行，能有一次机会，这条件已经很合理了。” 骷髅架子愉快地谈成了自己的第一笔生意。 尽管比起一场纯粹的胜利，这更像是合作双方充满尝试性的初步妥协，但现在一穷二白的匠悠所需要的，正是这种足以推动她那又旧又破的酿造工坊走上正轨的助力。 所谓万事开头难，可只要集齐了原材料，再把她的工坊门面整理一下，匠悠不信自己的美食配方征服不了这些异世界‘外国佬’的味蕾与胃。 第27章 ——呵，不管是普通人、精灵、兽人、哈夫族还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种族，你们对上下五千年的美食一无所知！ “对了，”匠悠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们这里有人研究细菌吗？比如说酵母菌、乳酸菌、曲霉啥的？” “细什么………菌？”霍利迷茫地重复了一下。 “就是一些广泛存在于自然界中的、肉眼看不见的微生物，有些会使人生病、伤口发炎，另一些有益的菌种则能使面包发酵，可以用来酿酒、酿制酱料……”匠悠想了想，努力地解释道，“如果没有就算了，反正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发炎……生病……哦！你要找鸟嘴医生啊！”霍利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欢快地打断了匠悠的话，“我认识我认识，查尔斯·德·诺姆，他可是位伯爵老爷！只是目前他正处于隐居流浪的状态，就住在西郊镇十三里外的魔女之森里。” 匠悠的瞳火‘眨’了‘眨’，她非常感兴趣地重复道：“伯爵老爷？当鸟嘴医生？” 鸟嘴医生这个词汇她听说过，不过不是在这个世界，而是在上辈子。据说鸟嘴医生起源于1619年，当时中世纪黑死病、瘟疫横行，医生们为了救治病人，又不得不与病人接触，为了杜绝感染，便发明了这套特殊的装扮。 这种装扮通常由状如鸟嘴长喙的银质面具、泡过蜡的亚麻或帆布衣、宽大的黑帽、手套和一根木棍（或手杖）构成。 传说鸟嘴面具眼睛部分有玻璃镜面保护，鸟喙的部分为中空，中间塞着棉花、草药以过滤空气，喙尖处开有进气孔……可以说是中世纪版本的医用口罩。 原本穿着这套装备是中世纪在一线与疾病搏斗的医生们不得已为之，但由于这装扮形象看起来太过酷炫，既像是乌鸦又像是死神，深受意大利狂欢节的游客与蒸汽朋克粉丝的喜爱。 “他确实是位怪人。”霍利说，“谁会放着大好的爵位、领地不管，隐姓埋名地躲在魔女之森里当一位天天和病人、死尸为伍的鸟嘴医生呢？ “但不得不说，他对医术、炼金术、黑魔法都很精通，我爷爷当年生病时就是找他看的病！” 匠悠挠了挠头骨，她觉得霍利好像有点误会自己的意思，但这位鸟嘴医生听起来又很有趣的样子……诶嘿，管他呢！这么好玩的事情她可不想错过。 本来匠悠只是想打听打听这个魔法世界有没有人对乳酸菌、酵母和曲霉之类的有益菌有所研究，最好还能学到一些培育这些菌群、或是识别有益菌、有害菌的便利魔法…… 毕竟这里可是没有显微镜的魔法中世纪，万一发酵出了点岔子，混入了杂菌又没有发现的话，很容易就会出现大问题。 比如说自酿的酒水里会因为原料、发酵手艺以及发酵时间存在问题而产生过量的甲醇，一旦饮用可能会导致人失明；酿制酱油的过程如果原料出现霉变就会产生致癌的黄曲霉素；腌菜的时间不够长的话就会产生大量的亚硝酸盐…… 既然想做食品生意，那么便得注重食品安全。这毕竟是入口的东西，万一把顾客吃出问题来，匠悠可赔不起啊！ 这个世界没有科学的检测手段，便只能在魔法上找答案了。不过现在匠悠觉得，就算没有问到乳酸菌、曲霉和酵母的检测魔法，光是去见一见这位鸟嘴医生，都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而且……精通医术、炼金术、黑魔法的话，说不定这位鸟嘴医生也会知道怎么修复她的巫妖身体呢？虽然匠悠不介意自己当个骷髅架子，但没有味觉真的很不方便！ 至少，得让这位鸟嘴医生帮忙看看，能不能恢复她的味觉！ “所以，这个西郊镇和魔女之森在哪里？”匠悠的瞳火兴奋地燃烧着，噼噼啪啪迸出了几个火星子。 “西郊镇就在埃斯顿西城的西边郊外——这便是它名字的由来，离这里只有十五里地。”霍利热情地道，“如果你想去见他的话，明早我派马车去接你。正好我也要把一批暗夜花魔法皿带去售卖，可以顺道介绍你们认识！” “嚯！这可太好了！”匠悠喜道。 “魔女之森……我记得，那片森林里还住着一群很会酿酒的‘魔女’们。”狼大婶塔莉娅回忆道，“她们家种的啤酒花可好嘞！小悠你可以顺路买一些！” 第40章 夜谈 “嚯！还有魔女与啤酒花！”匠悠的瞳中魂火——‘瞳火’——烧得更加炽烈了一些，“那我可一定要去看看了！” 上辈子的时候，匠悠曾读过一篇趣闻，大意是说，中世纪以前欧洲的女性善于酿造啤酒，几乎每家每户的女人都会在自家酿造啤酒，有时酿的酒水太多，便会赠送给邻居或用来贩卖。 在那个时代，西方的人们并没有讲卫生的习惯。他们随意在街边、田野上如厕，城市、乡村中到处都是屎尿的臭气，脏水横流、又再度汇入生活用水…… 这样反复循环之下，人们直接从河流中饮用不干净的水，得病的可能便大大提升；而饮用低酒精度数的啤酒，反而因为酒水酿造过程中经过煮沸的关系，降低了人们得病的概率。 啤酒变成了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想要售卖啤酒的女性，往往会在自家窗口外放一把扫帚，示意此处有酒水贩卖。 这就像是快闪小店，突如其来地开店、售卖，卖完即止，能不能买到全凭缘分。 烹煮麦芽与啤酒花的大锅、示意售卖的扫帚、因为囤积谷物而饲养防范老鼠的猫咪……这原本是女酿酒师的必备特征，最后在教会兴盛之时，却成为了定罪‘女巫’的证据。 当然，这种趣闻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中世纪西方的‘女巫’狩猎范围之广，也不仅仅与女酿酒师们相关，但此时听见魔女与啤酒之间的联系，倒是激起了匠悠熊熊的好奇之火。 ——既然都穿越了西幻魔法世界，总不能一直关在工坊里闭门造车啊～魔法要学，这里的风土人情、乡土酒馆，都得走一走、看一看……知道同行的水平，才能准确找到自己的定位。 这，可是开业前重要的市场调查！ 匠悠兴奋不已，又向霍利、狼大婶打听了不少关于鸟嘴医生、魔女们的常识，其间安德雷无数次试图将话题引回到‘邪瞳之月’上、意图从霍利那边探出更多关于恐吓信的情报……只可惜霍利和狼大婶知道不少鸟嘴医生和魔女之森的八卦，但对于‘邪瞳之月’的知识却和大街上任何一个普通人无异。 他们只知道王国骑士们对外公布的那些消息，甚至还有一些被人们扭曲之后越说越奇特的传言，但完全没有安德雷想要找寻的线索。 这条线又断了，安德雷只能悻悻地把那份恐吓信当做证据收走，又告诫霍利自己小心……‘邪瞳之月’并不一定会履行他们的每一条恐吓，可是一旦被他们找到机会，那必然又是一桩无可挽回的血案。 “我也不愿意看到你们立的契约因‘邪瞳之月’的暗杀而失效。”安德雷说，他以王国骑士团埃斯顿西城分团副团长的身份为匠悠和霍利见证了两人商业契约的签订，“我挺看好小骨头这酿造工坊的小生意……所以，霍利，给你自己雇几个靠谱的保镖吧。” 霍利打了个哆嗦，决定明天就让管家去雇保镖。 匠悠把签好的契约书卷了卷，塞进了自己开拓了空间储存功能的头骨里。安德雷看向她和狼大婶：“天色很晚了，我送你们回家？” “我今晚在这里住。”狼大婶一脸慈爱地看着霍利，“明早我们再搭着马车一起去接小悠。” “行，那我送你？”安德雷对匠悠道。 “好的哟！” 于是，告别了霍利与狼大婶后，黑发绿眼的骑士带着白骨骷髅骑上了他的高头大马，小扈从杰瑞科骑着他的骡子跟在一旁。主仆两人皆是右手握着缰绳，左手提着照明夜路的魔法油灯。 这种灯具内部在灯芯后面安放着几面魔法镜，能将油灯的亮光放大并投射出来，使用起来的效果更贴近于油灯形状的手电筒，倒是足够照亮前方一段相当长的路面。 “其实，就算不叫我来，单靠你自己就能够破案了诶～”匠悠搂着安德雷劲瘦的腰身，下意识地想摸一摸腹肌，骨爪一收拢却撞在了冰冷的盔甲之上。 她有点小失望地用指节戳了戳那铠甲，甲片发出了铛铛的响声。 安德雷两手都满满当当，没法制止她作乱的骨爪，只得警告地向后瞥了一眼，回答道：“确实不需要，但有巫妖在，比较容易攻破犯人的心理防线。 “巫妖捕捉情绪、记忆会有一定的随机性，你未必能尝得出他们的情绪味道，可这种事情，我们知道，他们并不知道。” 安德雷狡猾地笑笑：“一旦他们觉得我们已经知道了真相，便会自暴自弃地说出很多事情。随便敲敲灌木，受到惊吓的虫蛇野兔自然就会窜出。” “哦豁，打草惊蛇·故意版。”匠悠道，“可惜这个案子实际上和你要找的‘邪瞳之月’没有太多的联系，唯一的收获，也只有那封恐吓信而已。” 第28章 “嗯，线索不算太多，但总算还有。”安德雷道，“再说，你也谈妥了一个供应商，也不算白走一趟。” 匠悠咯咯地笑了起来——真的是字面意义上，上颚骨敲击下颚骨发出了咯咯作响的声音——她乐道：“确实，这就相当于得到了一笔100银币、只可以用来购买原料的贷款，只需要归还60银币就可以获得续贷机会……根本就是血赚！” 安德雷：“？” “说起来，”匠悠道，“之前你说要住我那，住是可以住啦，但你们主仆的住宿费总得付给我吧？如果你想要我做饭的话，还得付我伙食费哦～” “住宿费和伙食费？”安德雷略一思索，“我可没钱。” “啊？你不是子爵吗？而且还是骑士团副团长，怎么可能没钱。”匠悠一点也不信：“这样吧，我给你打个折，你们主仆两人住一天三银币，包伙食，一个月收你们九十银币，如何？” 这个世界的‘一个月’指的是从上一个双朔月天相出现到下一个双朔月为止所间隔的天数，正好是三十天，比地球要规整一些。 安德雷完全看穿了她的小算盘：“呵，二十二天后你需要支付60枚银币，一天三银币，你不用做一天生意能把货款全收回来，还能净赚六银币。” “嘿嘿！” 第41章 工坊装修 “打哈哈也没有用。”安德雷坚决地道：“要钱没有。” 他想了想：“但可以肉偿。” “噗！”“诶？！”匠悠和杰瑞科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 白骨骷髅不存在的舌头都要打结了：“肉肉肉肉——偿？！” “嗯，你那酿造工坊里的门、窗、柜台、货品架……对了，还有招牌，全部都得维修或换新，这可是一大笔钱。”安德雷说，“你连雇木匠、买家具的钱都没有吧？这些体力活全都交给我搞定，就抵住宿费和伙食费了。 “我再给你一个优惠，你那店有我罩着，绝对没有王国骑士或是不长眼的小混混来找麻烦，一切所需的证照都有我搞定。还有我保护你的安全。” 安德雷道：“怎么样？这个交易很划算吧？” 匠悠失望道：“什么啊，原来是这个肉偿啊……” 安德雷：“？”你那骷髅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奇怪玩意儿？ 骨髓泛黄的骷髅很快收起了不正经的心思，认真地考虑起了骑士的提议。不得不说，从经营酿造工坊的角度考虑，这的确是非常具有诱惑力的提案。 那栋半木小屋用于居住的部分基本都能正常使用，但酿造工坊的店面部分的确亟需修缮——那扇要么关闭时卡在门框里动弹不得、要么开启时摇摇欲坠的大门自不必说，全套陈旧的魔药货架也得全部换新。 唯一值得保留的部分便是那台匠悠特别喜欢的黄铜机械手摇收银机。 那个柜台也勉勉强强可以留下，但留下的原因绝不是匠悠中意它，而单纯只是打掉重砌需要花太多的人力物力与财力。 要想让客人们更好地体验到酱料与美食的关系，匠悠还打算增设一个食品柜台，或者是售卖窗口。从推广角度来说，要是能在沿街的那面墙上开个窗，直接进行外带食品的售卖，那绝对可以招揽更多店外的顾客。 但这也就意味着要对小屋进行更多的修缮……然后又回到了那个关键的问题，匠悠现在穷得叮当响，是实打实的破产状态。 若是肌肉骑士摇身一变成为居家土木工，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离正式开店还有半个月，她正好趁这些时日去魔女之森找鸟嘴医生与魔女们研究一下味觉与菌种，至于店面的修缮问题，完全可以丢给骑士啊！ “成交！”匠悠说，“但是半个月内必须按照我的要求弄好！” 安德雷心头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要求？” ——要求可多了。 高头大马迪亚戈刚在酿造工坊的门前站定，白骨骷髅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哒哒哒地跑进了院子，指着大门道：“这个要修！” 她又指指大门右边那正对院子前门的墙：“这里开扇窗户，我以后可以在这里售卖熟食。” 骑士牵着马走进院子，端详了一下她的后院：“后院再建个马厩，可以不？” 匠悠探了下脑袋，比划了一下院子的大小，又比划了一下迪亚戈的大小，迟疑道：“别占了我的田就行。” “不会，空间够用。”安德雷看了一眼后院，“晾晒场右侧这边足够我搭个马厩，也不影响你使用左半边的晾晒场地。” “行嘞！” 他把迪亚戈的缰绳丢给了杰瑞科。杰瑞科便牵着马和骡子去后院安置，又吭哧吭哧地从坐骑身上拿下行李往屋里搬。 匠悠则拉着安德雷去了前门，指着那个摇摇晃晃半掉不掉的招牌道：“这玩意要拆下来，重新换过……嗯，新店名就叫：【匠悠的酿造工坊】。” 安德雷眸光闪动了一下：“就叫这个？” “嗯！”匠悠一点也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她费了一番力气和大门搏斗了一阵才成功进门，再次愤恨的强调道：“这大门一定得换！！” “好。” 室内的陈设也有许多需要改动的地方。 大约是出于防碰防摔的原因，原本用来放置魔药的货架皆是用木片隔出了一个个小格子。小格子几乎是按着那种常见的、巴掌大小的大肚细颈魔药瓶量身定制，但凡换一种瓶子，就会出现要么放不进去、要么拔不出来的惨状。 那种小小的大肚细颈瓶顶多就装一口液体的量，对于需要控制剂量、一次性服用完毕的魔药来说正好适用，可无论酱料还是美酒都无法继续采用这种包装。 更别说这些架子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保养维护，已经被白蚁入侵、啃噬，到处都是虫蛀的洞眼，稍稍一碰都摇摇晃晃几欲散架。 “这些架子要全部扔掉，然后整个屋子必须来一次大除虫。”房东匠悠开始对她的住客兼长工比比划划：“右边这一侧要摆放几张餐桌，供客人们堂食……那边正好是我刚刚说的外卖窗口。 “然后左半边摆上新的货架，要比原来的架子更宽、更大、层高更高！” 长工安德雷挥挥手招来了扈从，杰瑞科瞬间会意，他从行李中翻出了自己的素描本，开始唰唰唰画起了设计图。 “这个大柜台其实也不怎么实用。”匠悠托着下颚骨沉思，“如果能改造成吧台和柜台的结合体就更好了！这样我们也可以招待上门喝酒的客人，还可以举办一些试饮会！只要把这收银机给我保留下来就可以了！我喜欢这个！” “对了，”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里贩卖酒水酱料都需要什么证照？” “卖酒需要【酒水经营许可证】，酱料……算是食品吧，那就需要【食品经营许可证】。”安德雷说，“这两种证照我都有门路，但我必须说清楚的是，我只负责帮你解决繁冗的手续，你卖的酒水和食品本身质量得过关，能通过公国的专人检测。 “你要是想弄虚作假，我可不会陪你赌上我的职业生涯。” “那是当然！”匠悠的骷髅大头凑到骑士面前，瞳火跃动着呈现出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弧度：“没想到你还是个挺负责任的正经骑士呀～” 第42章 命匣与经营日志 骑士确实是个正经骑士，巫妖也是个正经酿造师，两人在产品质量与食物安全这一点上很快达成了共识。 唯一有点小争论的就是匠悠提出的需求太多，改造工期太短，骑士对此颇有微词。 “做不完，根本做不完。”安德雷后悔自己刚刚答应得太快了一些，早知道他就该听完这巫妖的全部诉求再做决定：“想要全部完工是不可能的！我顶多让你能在半个月后勉勉强强开张，剩下那些不急着用的设施就一边经营一边修缮吧。” 他见匠悠不是太满意，便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你赚到钱了才有办法买点好材料。” “啥啥啥？”匠悠瞪圆了瞳火，“材料费还得我出吗？你不是说你全包了？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 “我也不知道大小姐你要修缮这么多东西啊！”安德雷一脸无辜，“光是木材我还能去城外树林里砍回来，可你又要开外卖窗口又要重砌酒吧柜台又要弄餐桌椅子……这跟我们说好的也不一样啊！” 一人一骷髅对视半晌，最终各退半步，纷纷妥协。 “我只包木材和人工。” “剩下的材料费我出。” “工期呢？怎么说？” “就按你说的，先完成最紧急的修缮，确保我能按时开张。剩下的开张之后慢慢搞。顺便，你得负责把地下室那些……魔法阵、遗留物品都清理掉。哦，还有货架上那些陈旧药水。”匠悠说，“那些东西我不敢乱碰。” “成交。” 匠悠吭哧吭哧地关上大门：“走，我带你去楼上。” 第29章 二楼有两间房，匠悠之前占了空着的一间，如今便只能让骑士和他的扈从睡米·悠原来的那间了。不过屋主卧室里那些‘不可告人’的画册都已经被处理掉，那一本被留下来的也被匠悠藏进了地下室——嗯，她得找个时间悄悄地把它再藏得隐秘一些，不然让骑士本人看见他的画册就不大好了。 安德雷看了一眼米·悠那舒适的大床，又探头看了一眼白骨骷髅房里那空荡荡只架着木板的床架子，颇有些无语：“……不是，你就睡这个？要不你还是睡这张床吧，我们俩糙汉子野营惯了，都有露营的装备，给我们个地方打地铺就行。” “不用不用。”匠悠摆摆手，“我就是个骷髅架子，往哪躺不是躺啊，再说了骨头上没有神经也没有肌肉，睡床板完全不会腰酸背痛。前几天我也都是这样睡过来的。” 说她矫情也好、龟毛也罢，虽说事情始于米·悠自己出的魔法事故，可说到底匠悠总觉得自己欠了她一条命，再鸠占鹊巢用她的东西，良心上总有几分过意不去。 说到底其实最合适的处理方式就是把逝者的私人用品一把火烧掉，但无奈匠悠现在身无分文，实在是没法做出这么奢侈的举动。而如今看来，米·悠母女俩又似乎和那‘邪瞳之月’颇有一些牵扯，这样一来，烧掉这些可能会成为证据的物品也变得不大合适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把这些‘证据’上交给身为王国骑士的安德雷，至于这位骑士是要如何处置这些‘证物’，那就不关匠悠的事了。 虽然这种处理方式确实有点没心没肺，但万一屋主真是什么邪教组织的核心成员，就算匠悠再怎么感谢她把自己拉进这个异世界、让自己重获一条生命，也不能和她同流合污啊。 在为人处世上，匠悠始终保有一些自己无法割舍的原则。即便现在穿到了异世界，变成了只有骨架的巫妖，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做出改变。 做人嘛，就是要无愧于心。即便这些选择在其他人眼中显得古里古怪，可她自己活的开心、晚上能睡个安稳觉，这便足够啦！ 匠悠和骑士主仆两人道过晚安，便关上了房门。 她这间房间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只铺着木制床板、连被褥都没有的床架子，一张普普通通带着两个抽屉的简易书桌，还有一个嵌在墙里的小壁炉……仅此而已。 匠悠趴到壁炉前，伸手往里掏了掏，熟练地摸到一块松动的砖块，找到角度用指骨一翘，便顺利地将它拔了出来。 她伸手摸了摸砖块背后的空间，顿时放下心来。 那里面藏着的是她的命匣。 这个命匣是她在石棺里找到的，上面有着她自己的灵魂气息，就算是一只新手巫妖，她也绝不会认错。 巫妖的命匣就是它们保命的根基，这玩意自然不能随身携带，否则一旦她这骷髅架子遭遇危险，命匣也连带遭殃，那便是万劫不复。 匠悠搜遍整个屋子，也就在这壁炉里面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藏匿地点。 现在是春末夏初的时节，天气已经算不得冷，再说匠悠一个骨架子，也不需要壁炉取暖，除了匠悠这个好奇心重的家伙，谁也不会走进一间看上去就没人住的屋子，就往全是炭灰乌漆嘛黑的壁炉里爬。 匠悠确认了自己的命匣安全无恙，便又把砖块塞了回去，又在上面盖上了厚厚的炭灰和碎炉渣。 比起地下室那怎么看都像是黑魔法老巢、随时都会被人重点搜索的可疑场所，这越不起眼的地方就越安全。 二楼不需要改建修缮，自然也没有被骑士误打误撞发现的可能性。 安德雷目前看来应该是一位可信的骑士，但他似乎仍对自己抱有怀疑……这并不奇怪，因为匠悠目前对自己的‘来历’也充满疑问。只是现在她在明，敌在暗，在“邪瞳之月”的人现身并表明态度之前，匠悠只打算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坐回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经营日志、一瓶墨水和一支羽毛笔。 这本经营日志是她在一楼的柜台抽屉里发现的，从扉页屋主自己所写下的文字叙述来看，显然屋主母亲在开店的时候会用三言两语在日志上简要地记录店里的材料损耗、进账收益和成本支出，既像是简要的备忘录、又像是一本账本。 第43章 巫妖酿造工坊经营日志 屋主也想模仿这一做法，便在这本全新的本子上开始书写自己的经营日志，只可惜她的经营水平和魔法水平一样糟糕。 这本经营日志和屋主自己那本乱写乱画还写着遗言的生活日记不同。屋主在经营日志的扉页写下了关于母亲习惯的简短回忆之后，就只写了两条爱情药水的补货记录，便草草了结、无疾而终。 如今，匠悠打算继续把这本经营日志书写下去，算是对这两位逝者的告慰，也是给自己在这个世界留下一点存在的证明。 这本日志无须给其他人看，匠悠便放飞自我，使用了她上辈子的方块字，这样就算有人找到这本日志，也不知道她胡乱涂写些什么。 一种古老而未知的语言，这不比密码好用多了？ 匠悠翻开了新的一页，提起蘸了墨的羽毛笔，抬手掐了一个她刚学的【显时魔法】，一行荧绿色的字符与数字瞬间在半空中浮现：【塔历九八八年仲夏月五日0:03:09】……最后的秒数还在不断地跳动。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简单的历法，人们用双朔月这一十分有规律的天文现象作为计时的标志，将一年分为十二月、春夏秋冬四季。其中一年伊始的【元日】与春季第一天对应，第一月被称为【初春月】。 春夏秋冬每一个季节都有初、仲、末三月，初春、仲春、末春后接着初夏、仲夏、末夏……依次类推。 每个月都是工整的三十天，从双朔月始，至双朔月终。 匠悠瞳火跳跃，她思索片刻，动笔写下—— 【巫妖酿造工坊经营日志 day 5 时间已过凌晨，所以今天算是我来这个世界的第五天。在这几日陆陆续续的筹备之下，酿造工坊的经营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蔬果供应商的第一笔交易已经谈妥，装修工/租客也已经进场…… 只是不知那位骑士副团长的木工技术是否和他的肌肉……咳……我是说，和他的探案技术一样靠谱。可就算不靠谱，我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人兜里没钱，就只能将就。 店面的准备姑且就交给安德雷。 霍利说玫瑰花属于经济作物，人们一般不用来吃喝，更愿意将它制成香水精油售卖。做香水精油生意的炼金术士极多，玫瑰花一直以来都是供不应求，价格居高不下。用来做玫瑰酒酿的成本比我想象的要高很多，并不是我这种濒临破产的贫穷店主的最优选择…… 嘶，大婶给了我那么多的玫瑰花，以后我还是多给她做一些好吃的吧！ 说来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存在魔法，这里并不像我以前曾经从书本上读过的那又脏又臭粪水横流的中世纪欧洲。这里的人们都有着比较基本的卫生意识，就连安德雷的大马迪亚戈和杰瑞科的小骡子尾巴下面都挂有专门接某种褐色物体的防水布袋。 在前去阿克斯宅邸的路上我问过杰瑞科，他说如果牲畜坐骑在城市里污染环境，它们的主人便会遭到王国骑士团的罚款，如果王国骑士自己不遵守这个规定，就会遭到三倍的处罚。然而这些排泄物却可以在各个驿站被专人回收、收集、发酵消毒处理后供给城外的农夫或植物园…… 有很多哈夫族都在经营这种生意，应该也算是种植产业链中的一环。 一袋排泄物可以换取等重的粮草或同等价值的钱币，这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不可小觑的一笔收益了呢。 安德雷说他没钱付租金，我是一点也不信，这个吝啬的家伙绝对只是不想付钱而已！ 这样一来，我的经营计划也得做出一些微调。这个世界的人嗜好甜食，第一批的产品我打算先用青梅系列敲开市场的大门！ 青梅酒、青梅醋、青梅果酱再加上青梅蜜饯，还有由此搭配出的茶冻、酒冻、醋冻……只要调整好酿造时间的长短，我既能做出醇厚辣口的烈酒，也能做出甜美淡爽的清甜气泡果酒。 这样一来，无论是喜欢烈酒还是喜欢甜味酒精果汁的人，都会成为我的客户群体！ 如今唯一还需要考虑的是，盛放这些食品与酒水、果酱的容器……或许我能在这次魔女之森的旅行中得到一定的灵感？ 又或许，我也可以去找一找米·芙娜曾经的供应商，作为一位魔药宗师，她总会需要很多瓶瓶罐罐来分装酿造好的魔药……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玻璃与水晶器皿，就是不确定它的售价我能否承受得起……】 写到这里，匠悠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赚取一点启动资金！ 目前为止所有试做的菜品材料都来自我和塔莉娅大婶的后院花园以及屋主留下的库房，灶火和用水都来自于魔法——这些魔法能量我已经从之前食用的魂火中得到了大量补给，我还留存了一部分魂火作为后续的储备能源，以备不时之需。 第30章 好消息，这几天没有产生实际的支出；坏消息，同样也没有任何实质进账。 要想开店，光靠着我手里的3枚银币12枚铜子作为启动资金，恐怕还有点小困难。 我还需要做出更多的尝试，哪怕是去街上摆摊……诶，这样说起来，是不是还得考虑一下宣传费用的支出…… 可恶，需要花钱的地方怎么一直在增加啊！！】 开店成本这笔账越算越让骨头架子心惊——虽然匠悠已经没有了心脏，但这个事实丝毫不会减少贫穷带来的影响。 匠悠放下笔，深刻意识到在睡前算账并不是什么有利于身体健康的好主意……嗯，等一下，巫妖真的还需要睡眠吗？ “或许我还能去地下室学点魔法，之前那个空间储存魔法就又好玩又实用。”她嘴上这么嘀咕着，身体却很诚实地爬上了床，“算了，熬夜的机会多的是，今晚先养生一下。晚安。” 她像是对隔壁的骑士、又像是对这个世界、对自己道了一声“晚安”，躺在木板床上试着‘闭上’眼睛，瞳火逐渐暗淡，就好像炉灶中熄灭了火焰，但仍在阴燃的炭火。 第44章 旅途伊始 “嘎嘎嘎——” 鸟叫声急切地响起，白骨骷髅猛地惊醒，暗淡的瞳火‘噌’地一下明亮了起来：“啊？啊！谁？什么事？！” 窗外的乌鸦扑腾而起，哗啦啦地扑打着翅膀飞上天空，匠悠走到窗前探出脑袋，正好看到不远处的街角有辆马车转了个弯，向这边驶来。 “嘿！”她的瞳火喜悦地跃动了一下，“是霍利和狼大婶！” 她关上窗户，把经营日志塞回抽屉，喜滋滋地往门外跑，正要下楼就看到隔壁的房门打开。绿眼睛的骑士穿着一件十分彰显肌肉的黑色硬汉背心、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扔给她一件斗篷：“穿上，别光着骨头到处跑了。” “哎，我就是个骨头架子，有什么关系嘛～”匠悠无所谓地道。 她说着说着，视线瞟到安德雷那精壮的肌肉、那劲瘦的腰身上之后就根本挪不开了……嘶，男人，就该有这种经过充足的力量训练、千锤百炼而成的肌肉！ “……你会吓到小孩子的。”安德雷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骷髅架子，他无语了一下，半晌才道：“你打算去多久？” “唔，没有收获的话今晚就回，要是有收获的话……没准会住上几天？”匠悠指骨抵着自己的下颚骨，一脸思索，“我更倾向于后者……难得去一次，总得逛个爽才行啊。” “哦，那让杰瑞科跟着你吧。”安德雷招来了整装待发的小扈从，“杰瑞科跟我去过很多地方，懂得很多风俗和稀奇古怪的知识，没准能帮得上你。” 看见匠悠的犹豫，他补充道：“杰瑞科也很会讲价。” 匠悠那橙黄色的瞳火“噌”地迸出了两个火星子，她‘眉开眼笑’地道：“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 杰瑞科：“……”这骷髅架子也太好懂了吧！ 完全掌握了怎么和这个骷髅架子交流的安德雷继续道：“杰瑞科会一些基本的剑术和斗气，正常而言，他足够保护你的安全。如果真的遇到他解决不了的麻烦，杰瑞科会知道怎么联系我。” “哎，我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匠悠摆摆手，瞳火闪烁起了威胁的紫色：“倒是我们出门这几天，你赶紧把招牌、大门和楼下那些架子弄一弄！开业在即，不准偷懒！” 她乐颠颠地抓着斗篷跑下了楼，声音远远地传来：“看好我的家！” 安德雷：“……” 绿眼睛的骑士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回到房间里，打开窗户，倚在窗边看着白骨骷髅穿着斗篷、带着小扈从跑出院子大门。匠悠愉快地和乘坐在马车上的狼大婶与霍利接上头，登车之前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楼上，对他挥了挥手。 安德雷也对她挥了挥手，白骨骷髅眼眶中泛着粉色的魂火跳了跳，转身低头钻进了车厢。 小扈从则爬到马车前面跟车夫坐在了一起，马车缓缓启动，后面则跟着小扈从那匹乖巧的骡子。 安德雷收回视线，正准备伸手关窗，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了天上盘旋的乌鸦。他指尖一弹，一道斗气弹射而出，正中那只乌鸦的胸膛。 乌鸦‘噗’地一声化作了烟尘消散。 “使役魔……”安德雷冷笑一声，“我猜的没错，果然有人盯着她。 “邪瞳之月……到底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打算？” ------ 马车载着几人颤颤悠悠地朝着城西驶去。 霍利不愧是阿克斯家目前掌权的少爷，他的马车很大，被雕花隔板分为了前后两个车厢，前面用来载人，后半那个则用来运货。 匠悠、狼大婶和霍利此刻就坐在前面的车厢里。 就算只占了马车的一半，这个车厢也堪比一个小房间，车厢里靠着前后墙壁安装着两排沙发座椅，可以供四个成人非常舒适地乘坐。 正对着车厢大门的窗子下安放有可以折叠收纳的桌板，此刻它正打开着，上面放着一盒小饼干和一壶清爽的凉茶。 狼大婶与霍利坐在匠悠的对面，匠悠自己一人则独占一排。白骨骷髅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好奇地撩开马车车窗前挂着的窗帘，向外看去。 这还是她第二次离开工坊出行哩！现在这个城市里的一切对匠悠来说都充满着新奇，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参加学校郊游的小学生！ ——当然，匠悠当年并没有成功参加过任何学校活动，毕竟带着一个先天心脏病患者外出郊游是任何一所学校都不敢轻易背负的责任。 这也使得匠悠更加期待这一次的旅行了，这简直就像是在圆她当年那些无法实现的梦！ 谁能想到呢，在死后她反而体验到了从前无法拥有的一切，人生往往就是这么奇妙，这就是传说中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 “所以，为什么埃斯顿西城叫做‘西城’？”匠悠好奇地发问。 “那自然是因为从前在东边还有一座‘埃斯顿东城’。”狼大婶笑道，“数百年前的时候，东西双城合在一起还被称为‘埃斯顿双子城’呢！” “从前？”匠悠瞳火闪动：“那现在东城还在吗？” “不在了，东城在一、两百年前就因为战争被焚毁了。”狼大婶说，“那场灾难造成了许多伤亡，但仍有很多很多的人从东城中逃出，西城里现在有一大半的居民，应该都是当时迁入的东城之民的后代……包括我。” “诶！大婶也是吗？” “嗯，据说当年我的外曾祖父带着他一家从东城逃来西城，后来战火平息，他们就在这里定居啦！”狼大婶说，“只是当年东城被毁的彻底，大家便也没再回去…… “大约是重建需要太多的金钱，德尔曼王室也没有心力财力再去重建。有那个功夫重建一座城市，不如让人们在新城市里好好扎根呢！” “说得也是！”匠悠点点头，“那块地就这么空着啦？” “倒也不能算空着。两百年来冬去春来，万物复生，那座城市的废墟已经在风霜雨雪中消失大半，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藏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咯！” 第45章 鸟嘴医生、魔女、啤酒花（上） “君主老去、王朝更迭、城邦兴盛衰亡，每一次王权的交递都会伴随着腥风血雨，”狼大婶说，“比起一两百年前四处燃起的战火，亨廷顿国王的继位完全可以称得上和平过渡了。 “听说亨廷顿国王一脉都有长生种的血统，说不定这种和平能够继续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长生种？”匠悠好奇道：“什么长生血统？” “谁知道呢？有人说是龙，有人说是神……反正是某种强大的血统。那个骑士，安德雷……你看到他的肌肉和那双漂亮的绿眼睛了吗？那肯定是某种超凡血统的象征。” 匠悠信服地点头：“他的情绪吃起来也跟其他人不一样，特别厚实、顶饿，就是没什么味道，像个大馒头。” “所以到底啥是馒头？” “嗯，大概可以称之为中式无糖白面包？”匠悠挠挠脑袋，“下次我弄点面粉来，做完给你们一尝便知～” 她们正聊得开心时，马车缓缓停下，哈夫族车夫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少爷，我们到了。” 匠悠挑开窗帘，果然看到外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马车正停在一幢颇有几分童话风格的林中小屋之前。霍利已经率先钻出马车，她也连忙跟上。 车夫已经放下了车厢门口的折叠踏板，白骨骷髅蹦蹦跳跳地跃下，又回头去搀扶狼大婶，霍利则去敲响了小屋的木门：“查尔斯医生！查尔斯医生！我是霍利，我来送暗夜花啦！” “稍等一下！这就来！”屋里传来了一道含混的回答声，听起来颇有几分被年岁浸染的沧桑。 咔哒、咔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前，门锁喀嚓、喀嚓地响了几下，木门终于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了一个浑身被黑色油蜡革衣包裹，头戴黑色宽边礼帽，脸上罩着眼部镶嵌着圆滚滚的玻璃护镜的鸟嘴面罩，手持一根木制银头乌鸦拐杖的身影。 第31章 他看起来就像一只人形凸眼乌鸦，身形高挑、纤细，声调则因为面具遮挡而显得喑哑：“霍利呀，你稍等一下，我刚刚正在做试验呢……放心，不是什么太过危险的试验，我刚刚已经用消毒魔法清洁过一次了……” 他边说边摘下自己的帽子，取下脸上那鸟嘴凸镜面具，走出屋子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呼，戴着这个面具真不好呼吸。” 匠悠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这位鸟嘴医生竟是个黑皮精灵。他的肤色近乎一种类似水泥的深灰色，头发花白，面容看着有些年岁，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不知具体活了多少年头。 ‘是位很有魅力的中年大叔诶！’匠悠心想。 “来，我介绍一下。”霍利热情地对医生道：“这位是我的乳母，梅隆·霍·塔莉娅，这位巫妖是她的朋友，匠悠。” 然后他又对狼大婶和匠悠道：“这是魔女之森中远近闻名的鸟嘴医生查尔斯·德·诺姆伯爵，只是他更喜欢别人喊他医生。” “哈哈，医生是我的职业，伯爵则是千百年前某位国王赠予我的封号。时过境迁，现在他的王国和权势都已经在时间中消亡，我也没有必要重提那些没有意义的称号。“查尔斯医生笑道，“我唯一留下了‘德’这个中间名，是因为它念起来还挺好听的。” 医生转身将手里的帽子和面具放在了木屋外门廊的小桌上，从油蜡革衣内里的口袋掏出一副眼镜戴上。 他眯起眼睛，仔细地对着匠悠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巫妖啊。巫妖在我这里可是最不常见的病人，毕竟它们不会死嘛哈哈哈！ “哎！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骨头架子的类型了！”他绕着匠悠转了几圈，“所以你这是在炼成中出了什么错？使用了过期的材料？画错了魔法阵？” 匠悠思索了一下，写错了名字这个情况…… “……应该算是画错了魔法阵吧。”她选择了这个委婉的说法。 “果然！”查尔斯医生又绕着匠悠转了几圈，他兴奋地搓搓手：“作为黑夜与死亡女神的信徒，我这个暗夜精灵对试图逃离死亡的巫妖一直很感兴趣，只是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研究的机会！ “你要是信任我，让我好好研究研究，我可以在诊金方面给你一些优惠……” 匠悠的瞳火可疑地扭曲了一下：“啊？什么诊金？还要诊金？我只是跟着霍利过来看看热闹而已，不是想来治病的患者啊？！” 查尔斯：“？？什么？你不是来看病的？？！” “当然不是！”匠悠斩钉截铁地道，“就像您刚刚说的，巫妖不会死，当个失败品顶多没有味觉，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再说了，崇拜黑夜与死亡女神的暗精灵医生，会不会尝试着把试图逃离死亡的巫妖往死里治啊……更重要的问题是，他还收诊金！诊金！她现在开店都没钱，怎么还会把钱花在看病这种事情上？巫妖又不会死！ 查尔斯医生肉眼可见地失望了：“啊……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 霍利恰到好处地插嘴道：“医生，不然我们先结算一下这一次的暗夜花？” “好、好。”查尔斯医生心不在焉地应道，他看上去可要比匠悠更加在意巫妖的研究：“你真的不想治一治吗？半价？不行？一折！还不行？” 匠悠：这医生怎么还上赶着倒贴呢？感觉更奇怪了啊啊！ 她退后两步，躲在了杰瑞科的身后，拉紧了斗篷警惕地道：“您到底是想研究些什么啊？！总不会是想送我去见那什么死亡女神吧？！” “哎哎！”查尔斯医生吃了一惊，他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们崇拜黑夜与死亡女神，才不会把什么人都往她那里送！这是外人对我们信仰最大的误解！” “啊哈，鸟嘴医生又解释不清了～”一旁的树上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大树的枝丫上坐着两个年轻的女子，她们戴着深紫色的高高尖尖的女巫圆帽子，穿着同款紫色传统女巫装束，胸前戴着做成一串啤酒花式样的珐琅胸针。 “你好呀小巫妖～”她们对匠悠招招手，“不用太害怕，别看这个医生像个变态，但他是位大好人呢～” 第46章 鸟嘴医生、魔女、啤酒花（中） “玛蒂尔达，洛丽莎。”查尔斯医生招呼道：“啊，她们是这片森林里一道靓丽的风景。” “真不愧是鸟嘴医生，你的话语和百灵鸟一样悦耳。”洛丽莎掩嘴偷笑。 玛蒂尔达则从树杈上一跃而下，像一只猫咪般轻巧着地。她夸张地对着众人行了一个躬身礼：“我代表魔女之森公社的所有成员，欢迎各位到来～” “啊？公社？”匠悠挠挠脑袋，“魔女之森不是个地名吗？” “是地名，也是我们女巫公社的名字。”洛丽莎说，“这事儿说来话长，诶，霍利知道，他对我们很了解。” “洛丽莎、玛蒂尔达，魔女之森的暗夜花我也都运来咯！”霍利热情地招呼道，“我的车夫会负责卸货，各位要不要先来一些茶点？匠悠给大家带了青梅茶冻哦～” 于是，在鸟嘴医生林间小屋的门廊上，两位可爱的魔女、一位殷勤到了古怪地步的暗夜精灵鸟嘴医生、白骨骷髅巫妖和她的狼大婶、哈夫族商人朋友，就这么开始了晨间的饮茶时光。 匠悠早就提前做好了茶冻，装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子中、用冰魔法冰镇在厨房里冷却凝固。出门时她想着要带点试吃样品打开销路，便让杰瑞科帮忙把那玻璃罐抬到了马车上，和霍利的货品放在了一起。 从目前魔女们的反应来看，这是超级受女生欢迎的小甜点。 “虽然我更喜欢下午茶，嘶呼嘶呼……”洛丽莎嘴里塞的满满的，口齿不清地道：“但这个茶冻真好吃啊！” “再没有什么比谈生意前的茶点更美好了！”玛蒂尔达感叹道，“霍利，请答应我，务必把这个‘茶点时间’作为我们以后谈生意必备的习俗。” 霍利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虽然我也很喜欢这个茶冻，但很抱歉，匠悠她不为我工作哦～我们只是合作伙伴。 “她打算自己在埃斯顿西城开一家酿造工坊，你们要是喜欢她做的美食，可以去光顾她的生意。” “诶诶？！酿造工坊？这么说我们是同行？”洛丽莎的眼睛亮了亮，“你也酿啤酒吗？还是做魔药？还是两样都做？那你可一定要加入我们的公社！” “比起啤酒和魔药，我更想酿酱油和酱料。”匠悠咔哒咔哒地笑了笑，“不过受到原料和资金限制，一开始推出的产品会以青梅系列为主哦～比如说青梅酒、青梅醋、青梅茶冻、酒冻和醋冻都是这一个夏季的主打商品。 “视经营情况和材料供应，我还会时不时推出一些限时贩售的特殊菜肴哦～”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们也可以合作，不知道果味啤酒你们有没有兴趣？比如说青梅啤酒、菠萝啤酒什么的～？” “有兴趣！”魔女们齐声道，“你详细说说！” 这场生意谈了许久，双方都分享了许多知识，也同样从对方那边学到了许多知识。 匠悠像是上了一节长长的历史课，她空荡荡的头骨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大堆知识，饱胀到了几乎要涌出来的地步。 魔女之森是一片遗世净土，它原本只是一片阴森的、魔兽囤聚的危险森林。 可在两百年前那场导致了埃斯顿东城毁灭的叛乱战争之时，有很多失去了亲人与财产、想要躲避战火与暴力的人们来到这里躲藏隐居。 这些人中不乏各行各业的能工巧匠与精通魔法的学者，由于战乱征兵招走了绝大部分的男性，逃到这里的几乎都是女人、老人和小孩。 一开始只是躲避战乱的无奈之举，但无家可归的人们渐渐地在这片森林里形成了聚落，安定了下来。学者们带领对魔法一知半解的人们赶走了野兽，能工巧匠们搭起房屋、兽棚，在聚落附近设下陷阱与屏障。 这里的隐士生活十分安逸宁静，即便在战火平息之后，绝大多数的人们也没有搬去别的城镇定居。相反，她们决定留下来，在这里建设起一片避风港，专门庇护那些和她们过去一样、由于各种各样原因受到迫害、无家可归的女人们。 随着时间流逝，年老的学者们故去，尽管她们留下了许多出色的弟子，但这些弟子也同样都是出于各种各样原因隐居在魔女之森的人。她们没有姓氏，没有外界的身份，即便天赋、学识再多，也无法接受学者或魔法师、神官的认证。 “所以，我们都是魔女。”玛蒂尔达笑道，“我们自己成立了一个组织：魔女之森公社。这个公社存在的意义，便是庇护弱小的无辜之人，我们团结在一起，保护兄弟姐妹们不受任何坏人的欺负。” “还有，加入公社购买啤酒和啤酒花八折。”洛丽莎补充道：“名誉社员也享有优惠。” 第32章 匠悠的瞳火可疑地亮了亮。 查尔斯医生也是被魔女之森公社吸引而来的，当然，他的理由并不是寻求庇护，而是寻找病人。 查尔斯·德·诺姆医生是一位暗夜精灵。 “对，是暗夜精灵，不是暗精灵。”查尔斯医生如此这般地纠正匠悠的口误，“我们一族和崇拜树神的光精灵不同，我们崇拜的是黑夜与死亡女神德雷雅。” 这是一种少见的信仰，而黑暗与死亡女神德雷雅同样是一位古怪的神明。 作为一位司掌死亡的神明，祂有着十分古怪的个性……祂，社恐。 “hmmm？社恐？？”匠悠惊讶地重复道。 “是的，女神不喜欢祂的国度有太多的死人。”查尔斯医生敬畏地对着天空和大地行了礼，“祂只审判那些穷凶极恶的罪徒，接纳那些已经到了时辰、无可挽回的可怜人……可但凡有一丝希望，祂都会鼓励我们伸出援手，救治病患。 “一直以来，我便遵循着祂的旨意，竭尽我所能地拯救病人，将他们从死亡的阴影中拖出。” “好奇妙的神明！”匠悠叹道，“我开始喜欢祂了！” “所以尽管巫妖们永远不会见到祂，但也不会打扰到祂。”查尔斯医生说，“请放心，我对巫妖们没有恶意，只是对这种永生的魔法生物充满了好奇。” 第47章 鸟嘴医生、魔女、啤酒花（下） 尽管查尔斯医生再三声明自己没有恶意，但匠悠却依旧没有放下心来让他检查自己的骨头。 虽说她是个【失败作】，但所谓“失败”，也只是相对于针对功能完全、外观几乎与活人无异、拥有特殊魔法天赋、能摄取灵魂能量、保有永恒生命的【完成品】而言，失败品具有【无法进食活人食物】、【外表怪异像个死尸】、【没有正常的味觉、嗅觉等感官、触觉也被极大削弱】等等数不清的缺陷而已。 单从【以某种暂且可以接受的形态获得了永生】这个方面而言，匠悠已经莫名其妙地获得了成就，没有必要再冒险躺上解剖台成为某人的小白鼠。 米·悠的身上还存在大量疑点，她和她母亲与‘邪瞳之月’之间暂未查明的关系也令匠悠十分在意。虽然匠悠觉得米·悠单纯只是个马马虎虎的菜鸡魔法师，召唤出她这个巫妖也纯粹是个不幸的意外事故，但难保米·悠没有受到邪瞳之月的陷害、引导与利用。 据安德雷说，邪瞳之月的成员可以是任何人。那么独立于世、自成一派，从不需要任何身份证明就可以加入的魔女之森公社，难保不会被邪瞳之月的人渗透。 虽然匠悠理解并认可魔女之森公社的理念，也觉得这些自发为弱者提供庇护伞的互助组织就像是乌托邦一样美好，但话又说回来，这种乌托邦组织实际上不就是个流浪汉聚集地吗？ 哪怕洛丽莎和玛蒂尔达都说加入公社时要经过一系列的魔法誓言验证，以确定来者确实如他们自己所说，是【遭受迫害需要庇护的无辜弱者】。但匠悠这个魔法门外汉觉得这些魔法未必就能探测出全部的真相。 ——毕竟连巫妖都有吃不出滋味的情绪，魔法未必就没有与之对抗的魔法。 世上难有绝对，凡是毒药几乎都能找到解药。魔女之森作为一个异世界山野民间互助组织，在现代人匠悠的眼里，简直是把‘草台班子’这几个大字刻在了脑门上。 但她们的酿酒手艺真的很不错！ 就像狼大婶塔莉娅之前说的那般，这些魔女们种的一手好麦子与啤酒花，她们酿造的生啤、熟啤和黑啤都是一绝，还会用各种不同比例的大麦、燕麦、小麦、黑麦发酵出各种口味。 至少从匠悠尝到的几人记忆来说，味道确实美妙的大同小异。 对于魔女们而言，果味啤酒确实是她们还未开始涉足的领域，而匠悠则惊讶于魔女们真的有检测菌种的魔法手段。 “其实这还是医生的发明。”洛丽莎说，“在一百多年前医生来这里前，魔女之森饱受一种怪病的困扰。” “人们会四肢发麻、疼痛抽搐、大声尖叫，看起来就像是在莫名其妙地起舞、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他们还会看见不存在的幽灵，甚至会口吐白沫、精疲力尽地死去…… “如果我们这儿不是魔女之森，恐怕会有傻子认为这是魔鬼的诅咒或是女巫的魔法。”玛蒂尔达耸耸肩，“所幸当时医生听说了这种怪病，千里迢迢赶了过来。” “是麦角菌？”匠悠问，“你们的黑麦……或者是小麦发霉了？” “正是！”查尔斯医生凑了过来，双眼闪闪发光：“你也听说过这种病症？不愧是永生种，果真博学！”他若有所思地喃喃道：“麦角菌？确实，形状很像是麦子长出了牛角……这比毒麦菌的称呼形象多了！” “嘿嘿！”匠悠挠挠自己的头盖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些没用的小知识啦～” 上辈子患病在床的匠悠没事时总会看些奇奇怪怪的书籍，因此也获得了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知识。 比如说史上非常有名的“塞勒姆女巫案”，实则不过是有人误食了被麦角菌污染的黑麦制品，人们却呈现出了人性最为丑陋的一面。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指责，并最终推出了几个倒霉的无辜女人，将她们视为导致一切不幸的女巫，作为事件的始作俑者而残忍杀害。 天灾演变成人祸，真菌、霉菌带来的食物中毒变成了人们铲除异己的手段，那些所谓‘女巫’的死去并未给这场大型的食物中毒事件画上句号，来年的大旱反倒终止了一切。 魔女之森的人们则更为幸运一些，她们从一开始就排除了诅咒与魔法——在这些魔法专业人士眼中，他们很容易就能分清哪些是魔法造成的效果，哪些不是。 事件真正的解决还得多亏了这位暗夜精灵鸟嘴医生，他对细菌、病毒以及真菌这些微生物颇有研究，并研究出了一整个系列的包括辨识菌种、杀死特定菌种或病毒、特定范围内完全消毒除菌等多种不同功能的特殊魔法。 “一开始我只是把这套魔法用在医疗方面，清洗伤口，防范传染……不得不说，这套处置方式大大提升了我的患者的成活率，人们不会那么频繁地去打扰我可爱可敬的德雷雅女神。” 查尔斯医生谈起他那女神的样子就像是一位狂热毒唯粉丝，但匠悠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这种“阻止所有病人见到我家死神偶像”的态度对医生和病人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 她瞬间释然：毒唯就毒唯吧，人们能活下来才是关键啊！ “在‘毒麦事件’发生后，我们就向医生学习了这套魔法，并把它广泛用在了我们的日常生活中。”玛蒂尔达说，“我们运用这套魔法来检测麦子是否遭受了毒麦的污染，分离杂草、杂质，消毒杀菌…… “不仅如此，在发酵、灌装啤酒和保鲜上，这套魔咒也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杀死杂菌、只保留特定菌种，能让啤酒发酵得更好！发酵完毕后杀菌能让啤酒状态稳定，存放更长时间，这样就能运输、售卖到更远的地方去。” 匠悠点点头，她觉得这些魔女们都已经半只脚踏上现代化啤酒工业的进程了：“这套魔法，我能学吗？” 第48章 魔女之森公社名誉社员 “当然能学，只要你加入我们的魔女之森公社，就能以社员或名誉社员的身份进行学习！”洛丽莎说。 匠悠这下是真真切切地心动了。 尽管古法酿制已经在千百年间通过不断改造工艺来减少有害菌种和物质的产生，但仍需要现代科技检测技术来确保产品质量的稳定。 她做的可是入口的吃食，要是质量有问题，巫妖吃不死不假，客人却是会吃出问题的。这些检测杀菌魔法，正好能解决她的品控问题。 “社员和名誉社员有什么差别？” “社员就是真心实意想要加入我们的人，无论是向我们寻求庇护的弱女子、老人或小孩，或是志愿加入我们的事业，为无辜弱者提供庇护的人，我们都十分欢迎。”玛蒂尔达解说道，她明显是两位魔女之中更为老成、认真的那位，洛丽莎则更加活泼、古灵精怪。 “就像我们刚刚提到过的，所有想要成为我们社员的人，都需要经过魔法誓言的验证核查。”玛蒂尔达继续道，“我们接受所有寻求庇护的人，前提是他们所言即是真相。 “成为魔女之森的社员后，这些人们就成为了我们的新家人。他们将会搬来魔女之森生活，我们会给予新社员们足以安身立命的帮助。等他们成功扎下根后，可以慢慢偿还我们的恩情。” “名誉社员就简单多啦！”洛丽莎欢快地接过话头，“名誉社员并不算是我们的成员，只是互惠互利的合作方。所以不需要那么严格的审查。 “老实说，我们并不在乎名誉社员们是盗贼还是匪徒，只要他们愿意和我们和平合作、交易。比起弱小、无能的好人，我们更青睐于强大或有充足实力的人。” 第33章 “当然，”两位魔女异口同声地道，“如果有人想坑我们，我们魔女之森也不介意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原来如此。”匠悠的瞳火闪动了一下，“那你们看，我够资格成为你们的名誉社员吗？” 两位魔女思索了一下，洛丽莎道：“嗯，匠悠你跟霍利的关系不错，又会做好吃的吃食，还是很特别的巫妖……我觉得姐妹们会同意的。” “正常而言，增加名誉社员这事得由半数以上魔女之森公社成员同意通过、或者由主事的七位掌事女巫全员通过。”玛蒂尔达说，“正好我们也要带着这些暗夜花回公社，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来？” “对呀，对呀~不管是审查资格还是学习魔法都需要时间，”洛丽莎附和道，“你可以来我们魔女之森住上几天，四处看看、四处逛逛，跟我们的掌事姐妹们讲讲你那些果味啤酒的创意！” 她们异口同声道：“还有给我们做点好吃的！” “我当年也去住过几天。”霍利插嘴道，“她们那里可漂亮了！漫山遍野都是各种麦田和啤酒花，还养着很多牛羊！” “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啊，”狼大婶塔莉亚说，“不介意捎带上我这个糟老婆子吧？” “不介意！”魔女们热情地道，“说起来，现在可是仲夏月！再过几天就是本月第一次红魔之月的满月！那一天便是我们魔女之森每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仲夏狂欢节’。 “到时候，我们会举行非常热闹的篝火晚会，邀请附近所有的人来参加！” 在这个奇妙的世界，普通月亮的公转周期正好是‘红魔之月’的两倍，因此这个世界不但能观测到双朔月，在天气较好、观测条件允许时，还能在一个月里观测到两次红魔之月的满月，以及一次普通月亮的满月。 虽然理论上每一次红魔之月满月时对魔力造成的影响效果都差不多，但魔女们还是约定俗成地将仲夏月中红魔月的第一次满月视作节日。 这是因为这个时节的气温刚刚回暖不久，白日燥热、夜风则微凉舒适，各类水果逐渐成熟，啤酒花也快到了采收的日子。 此时正是人们情绪高涨之时，最适合将此前酿造成功的啤酒取出，肆意狂饮，快乐庆祝又一年的夏季来临，丰收将至。 到了下一轮满月升起之时，魔女们便该收敛心思，趁着夜晚微凉努力采收啤酒花了。然后便是延续整个秋季的收获期，直到冬季降临冰雪封山……总而言之，接下来的日子全是干不完的活，谁还有心思过节啊！ 红魔之月的第一次满月一般会在每个月的7、8日左右到来，算算日子，便是两天后。 “你们可算是赶上趟了！”两位魔女叽叽喳喳地描述起了过节时的盛况，“人们会筑起燃烧夏日篝火的高台，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我们会准备好穿在铁钎子上的美味牛羊肉，插在篝火边猛火烧烤，再配上新酿好的啤酒！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再没有比这更逍遥的事情了！” “烤肉！”匠悠也兴奋了起来，“魔女们的狂欢节！篝火晚会！这我必须得看一看啊！”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狼大婶、匠悠和杰瑞科会跟着魔女们前往公社暂住几天，事务繁忙的霍利则会在送完这些暗夜花货物后和车夫一起先行返回阿克斯宅邸，等匠悠她们玩够了再来接人。 “奶妈那儿有联络我的手段。”霍利对匠悠说，“有事随时喊我，不用客气。” “好嘞！”匠悠倒是不怎么担心回程的问题，她早就料到霍利这位刚接手家族事业的小霸总大金主肯定是没空陪她们俩在魔女之森度假的。 不过，她这边还有杰瑞科在呢！实在不行，她还能滴滴打个骑士来接，诶嘿！ 魔女之森公社同样也在这片森林中，距离鸟嘴医生的小木屋并不远，大约再往西走上个一两公里就能到。只是森林中的小路弯弯绕绕，本就是被人与动物踩踏而出的羊肠小道时不时就会被泥土与落叶掩盖，要是没人带路，还真不容易找到目的地。 第49章 魔女之村兰洽洛 霍利向医生、魔女们交付完暗夜花，收取了货款后便与狼大婶、匠悠告别离开。两位魔女将暗夜花小心地存入自己的空间项链后，带领着匠悠、狼大婶和牵着骡子的杰瑞科走入了郁郁葱葱的森林。 “我们的村子——兰洽洛就在前边。”玛蒂尔达介绍道：“兰洽洛是古精灵语中自由之地的意思，我们很喜欢，就拿来做村名啦！” 两位魔女又热情又开朗，因着熟人霍利介绍的关系，对匠悠她们并不十分避讳，一路上都在介绍兰洽洛村的风土人情。 魔女之森公社实际上并不大，真正居住在魔女之村兰洽洛的社员只有376名，名誉社员七八十个，都是附近城镇、村庄赫赫有名的组织或颇有实力的供货商人，甚至不乏颇有身份地位的贵族老爷们。 可以说，正是因为有着这些实力强劲、身份超群的名誉社员们，魔女之森公社这个流浪者云集的乌托邦才能好端端地在这片山林中存续至今。 这些有权有势之人愿意和魔女们合作、成为名誉社员，为她们提供庇护的理由也很简单：魔女们制作的魔药质量又好又稳定，美味的啤酒是炎炎夏日中绝不能缺少的降暑美味，她们的存在也减少了附近城镇的流民，给周围的贵族领主们减轻了不少负担。 当然，也有不少名誉社员是和匠悠一样，抱着学技术的心加入的。 “你们教给名誉社员魔法，又便宜卖他们啤酒花，不怕被抢生意吗？”杰瑞科好奇道。 “不怕呀～”洛丽莎蹦蹦跳跳地踩着嘎嘣脆的干树叶玩，“我们总共才三百多人，无论再怎么开垦农田、增加产量，种植出的麦子都是有限的，每年能够酿造的酒水就那么多，还得卖到全国各地去，每个地方能拿到的啤酒就那么几桶。 “每次经销的商人们来拿货，都剑拔弩张的几乎要打起来呢！” 匠悠秒懂，这是好东西根本不愁卖，他们的产量有限、填补不了市场上的需求黑洞，自然不怕别人竞争。 说白了，主要还是中世纪的生产力低下，像魔女公社这样能够自给自足，又能全员齐心协力投入啤酒生产制造，隐隐呈现出现代化工业雏形的村庄并不多。 就算是魔女们这种产业龙头所生产出的啤酒，和人们庞大的需求量相比，根本是九牛一毛。 这样一来，其他那些小家小户的酿造，就算能学到魔女们的手艺精髓，产出量也就够自家和邻居喝几壶，根本就不足以影响魔女们的生意。 市场远远没有达到饱和，魔女们的态度自然是鼓励产业发展。越多的人爱喝酒，魔女们作为产业龙头的话语权也就越大。魔药和酒水，都只不过魔女们获得社会地位的倚仗，是她们手中的筹码。适当的投资操作，只会使筹码不断增加。 ‘嘿，有意思。’匠悠想，‘这个世界欢乐的表象之下，大家却都挺有商业头脑的嘛。’ 想想也不奇怪，再怎么高深的经济理论，都是从历史中一次次的成功与失败中总结出来的，而创造出历史中那一次次成功的，不正是这些靠自己实力打拼出来的产业龙头吗？ “我们到了。”玛蒂尔达忽然道，她带着众人转过一个弯，跨过茂密的林木树丛之后，众人眼前便豁然开朗。 没见过世面的匠悠和城市里来的杰瑞科齐齐“哇”了一声，魔女们和狼大婶不由得笑了起来。 一个童话风格的森系小村庄静静地躺在密林的包围之中。它坐落于几座小山丘之间的河谷中，蜿蜒的小河自东向西从村庄中间流过，将村庄分成了南北两边。 山林边上、河流附近，到处都长满了绿色的啤酒花，不远处向阳一面的山丘坡地上被开垦出了大片大片的农田，里面种满了麦子。这个时节，麦子正在由绿转黄，山坡上一片青青绿绿、风吹麦浪，甚是美丽。 空气中到处都是淡淡的麦香和啤酒花的香味，狼大婶深深地吸了一口：“啊，这气味，真让人心旷神怡。” 匠悠闻不到气味，只能茫然地挠了挠颅骨鼻子位置的梨状孔——要是能解决嗅觉、味觉的小问题就好了，可她着实不想成为疯狂精灵医生的试验品啊……哎，真愁人，不知道这些看起来很有能耐的魔女们会不会有什么好办法呢？ “来，来，”两位魔女引着她们走进村庄，洛丽莎指着村口的马厩对杰瑞科道：“骡子拴在那边就好了，这是公用的马厩，专门给路过的旅人和我们的生意伙伴使用的。那边的老伯是马可斯，他售卖牲畜的饲料、也回收排泄物。” 杰瑞科道过谢，牵着骡子去找马可斯老伯了。 “狼大婶可以在村里随便逛逛，”玛蒂尔达摘下了她那深紫色的女巫尖帽，露出了一头亚麻棕色的秀发，“我们俩得先带匠悠去见掌事姐妹，等掌事姐妹做出决定，我们就可以给你们安排住宿的房间啦～” 第34章 洛丽莎也脱下了她的尖帽，她有着一头薄荷绿的长发，看起来很是清爽：“名誉社员和旅客住的地方不一样，前者的待遇条件都更好一些，费用也更优惠。一个队伍里只需要有一位名誉社员、全员就可以享受待遇。 “既然匠悠有心加入，那么我们就先去找掌事姐妹办妥这事儿，这样就不用费劲搬来搬去了。” 掌事女巫一共有七位，她们平时就待在村子中心的女巫集会所。 女巫集会所是一间二层楼的木制小楼，底部用石墩作为地基，半架在流经村里的河流之上。河水从屋下流过，看着十分浪漫。 楼里一层是接待社员、办理日常琐事的地方，二楼则是掌事女巫们自己的办公所在。 玛蒂尔达只跟一楼穿着粉色女巫裙的姐妹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匠悠从房子后面的楼梯绕上了二楼，穿过屋外的观景走廊，敲响了走廊上最中间的那扇房门。 第50章 掌事女巫 “哎呀！玛蒂尔达、洛丽莎，你们回来了，怎么样？暗夜花的取货还顺利吗？”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位身穿橙色衣裙的褐发中年女士，她眉眼温柔，眼角边有着细细的皱纹，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 “玛娜嬷嬷，”洛丽莎欢快地叫了一声：“很顺利，我们还带回了一位巫妖，她是霍利的朋友，想要成为我们的名誉社员！” 玛蒂尔达则轻轻用手肘碰了一下匠悠，小声道：“魔女之森公社里人们平等，不分尊卑，只论长幼。对于魔女们，年纪差不多的都叫‘姐妹’，年纪大一些的就称‘嬷嬷’，你也跟着叫就好。” 入乡随俗，匠悠自然没什么不答应的，她咧咧嘴，跟着唤道：“玛娜嬷嬷～您好呀！” “哎呀！是巫妖！”玛娜略带惊讶地看向匠悠，“这可真是少见的种族！哎呀！你怎么是个骷髅架子呀！” ——“哎呀”似乎是这位玛娜嬷嬷的口头禅。 她这样一喊，屋里的女人们立刻就围了过来，好奇地盯着匠悠打量，还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真的是巫妖！” “……这是遇到炼成事故了？真不幸！” “不碍事不碍事，灵魂看着很稳固，能量也很充沛，就是少了点功能器官。” 她们在观察讨论匠悠的时候，匠悠也在悄悄地打量她们。 她们的年纪跨度很大，有老有少，每个人身上穿的衣服颜色都不一样，刚好构成了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十分有特色。 七位女巫都十分友好，甚至可以说是自来熟，匠悠冷不防就想起了过年时家族里的各个婶婶阿姨三姑六婆，顿时就感觉一股亲切劲儿油然而生。 “红裙子的是猎雅，她的脾气最暴躁，主修攻击魔法，负责村里的狩猎与防御外敌。”玛娜挽着匠悠的白骨胳膊，亲昵地拉着她进了屋，一个个给她介绍。 黑发红裙的猎雅对着匠悠抛了个飞吻，她长得很有西班牙吉普赛人的特色，是一位从身段到性格都火辣辣的大美人。 “我是玛娜，我主要负责村里的各种大小杂事，遇到问题不知道找谁的时候，找我就对了。”橙裙子的玛娜嬷嬷说，“黄色裙子的是格雷琴，她主要负责啤酒的酿造。” 黄褐色头发的格雷琴向匠悠微微点了点头，淡金色的眼瞳里漾着温和的笑意。她看上去三十来岁，是众女巫中最安静的一个，看起来像是话少的实干派人士。 “绿裙子和青裙子那两位是双生姐妹，理论上绿裙子的是卡娅，青裙子的是卡兰……但说实在的，只有她们自己才能分清楚谁是谁。”玛娜耸了耸肩，“她们负责啤酒花和麦子的种植。” “嗨～！”“哟呼！～”两位水蓝色头发的双生姐妹都很年轻，她们手拉手围着匠悠转了几圈，一样漂亮的脸蛋很快就把匠悠成功晃晕，完全分不出谁是谁了。 “蓝裙子的是瓦尔塔，别看她上了年纪，她擅长水系魔法，负责村里的水源与灌溉事宜。” 坐在椅子上的蓝裙子老妇人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对着匠悠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最后，紫罗兰色衣裙的是我们的黑魔法师波丽娜·霍·奥尔斯，她是我们这里唯一获得认证的魔法师，可不是我们这些无证女巫。”玛娜半调侃地笑道。 有着一头淡紫色长发的波丽娜双手捏着裙摆对匠悠行了个屈膝礼：“我负责村里所有涉及黑魔法的事宜，对巫妖的炼成我也小有研究，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玛蒂尔达又用手肘轻轻捅了捅匠悠的肋骨：“你不是要学杀菌魔法吗？找波丽娜就对了！” “哦豁！”匠悠的瞳火亮了亮。 “嗯哼，”玛娜清了清嗓子，她笑道：“先不要太过着急，要成为我们魔女之森的名誉社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们给予名誉社员们很多优待，但名誉社员们也需要对魔女之森有所贡献。 “想要加入我们，你得先证明自己能给我们带来贡献。作为一个半吊子巫妖确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但若光只有这一点，那你恐怕还无法成为我们的名誉社员哦～” 匠悠咧咧嘴：“我是来跟各位谈生意的，在我老家那边，谈生意不吃饭可不行。看天色现在也快到正午了，要不，我下个厨给各位露一手？” 玛娜嬷嬷眨了眨眼，大约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她饶有兴趣地道：“哎呀，这可真有意思！那玛蒂尔达，你带她去厨房吧，厨房那边备好的蔬菜肉品你随便用。事先声明，”她笑笑，“我们可是很挑嘴的哦～” 玛蒂尔达和洛丽莎一脸茫然，但还是把兴致勃勃的匠悠带到了一楼背后的厨房。 “真的能行吗？要我说，你还不如就把那茶冻拿出来哩。”洛丽莎叽叽喳喳地道，“嬷嬷、姐姐们在吃食上各有各的挑剔，很难讨好的！” “对对，猎雅无辣不欢、喜欢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格雷琴只喜欢喝酒；双胞胎喜欢清清淡淡的口味和脆脆爽爽的蔬菜……瓦尔塔牙口不好只能吃软烂的东西，但除了玛娜以外其他人都很讨厌软烂的糊糊！”玛蒂尔达碎碎念道，“波丽娜喜欢吃鱼虾，但又很讨厌腥臭味…… “不是我说，她们自己吃饭都吃不到一块儿去！” “噢！”匠悠老神在在，“那玛娜喜欢什么口味？” “啊？”两位魔女托着腮艰难思索，“她倒是不常抱怨菜肴难吃……好像什么都能接受，但又没有一道菜肴能够入她的眼。” “哦，这种类型最难办。”匠悠嘀咕道，她已经在厨房里翻看起了材料，瞳火是越看越旺：“哇，好多河鲜，鱼、虾、蚌！都好鲜活！白萝卜、辣椒、韭菜、青椒、面粉……上好的牛腩！嘿，还有一只鸭！” 她激动地搓了搓骨爪，骸骨脑袋中飞快地构建着菜谱，然后扭头看向洛丽莎和玛蒂尔达：“不好意思，两位可以把狼大婶叫来吗？再帮我拿点啤酒，最好是苦苦的黑啤。” 第51章 啤酒鸭、春卷、白萝卜清炖牛腩（上） 掌事女巫们的口味不同，这在匠悠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问题不大，这里原材料这么多，她多备几道菜就行。 按照玛蒂尔达的说法，好几位掌事女巫都酷爱喝啤酒，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做些味道极佳的下酒菜了。 这里盛产美味的啤酒，再加上厨房的案台上就摆着一只已经去过毛的鸭子，看上去肥瘦适中，肉质结实……匠悠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菜品名字，便是啤酒鸭。 她还没有酿造出酱油与豆瓣酱，因此今天的菜肴仍是得用其他的调味进行补足，口味醇厚、带着浓郁的焦糖香气与独特苦涩香气的黑啤就是很好的调味料。 带着酒香与辣意的黑啤啤酒鸭应该能满足无辣不欢的猎雅和喜欢喝酒的格雷琴；撇去多余油脂、炖煮到入口即化地步的白萝卜炖牛腩应该能抚慰牙口不好的瓦尔塔的口腹与心情；波丽娜喜欢吃海鲜又讨厌腥臭味，那她可以做辣炒小河虾、高汤汆河蚌；至于喜欢清淡与素菜的双胞胎，这里有韭菜和面粉，再加上点豆芽，便能做出清清爽爽的春卷…… 虽然不知道玛娜喜欢什么，但这么多道风味不同的菜品里，总能有一道能够蒙中她的喜好吧？ 至于这个厨房里没有豆芽，这可难不倒有备而来的匠悠。 她利索地摘下自己的骷髅头，掀开自己的头盖骨，把白骨爪子伸进那个被她用空间魔法扩大的异空间死命掏掏——嘿，找到了！那瓶她用黄豆发的豆芽！ 她正努力从自己的脑袋瓜里往外拔那罐豆芽，抱在胸前的脑袋瓜就看到两位魔女带着狼大婶进了屋，狼大婶正乐呵呵地道：“小悠，你找我呀？呀——小悠你在干什么？！” 狼大婶乍然看到无头白骨架子左手抱着自己脑袋瓜，右手探入头骨之中直没入肘，还在很用力地拔着什么。她猝不及防，发出了一声尖叫。 白骨架子则猛地从自己的脑袋瓜里拔出了一个玻璃罐，骨架手中的骷髅头道：“没事啦大婶，我就拿个食材。” 第35章 狼大婶喘着粗气，揉着心脏，看着白骨骷髅咔嚓一下又把脑袋安回了自己的脖子上，半晌才缓过气来：“这……这、这个做法着实吓人了一点。” 两位没见过世面的魔女已经呆愣当场，附和着狼大婶猛猛点头。 “嘿嘿～！”没心没肺（物理）的白骨骷髅架子不好意思地扶着后脑勺笑了笑，她打开手里的玻璃罐，把里面发得正好的黄豆芽倒了出来：“完美！” “咦，豆芽？”狼大婶缓过了情绪，探头过来，“你什么时候发的？” “之前闲着没事研究空间魔法的时候。”匠悠笑嘻嘻地说，“我很好奇被空间魔法扩容之后，脑袋瓜里的时间流速会不会发生改变——您看，不是有那种能静止时间的空间道具吗？刚好我手边有黄豆、有水、又有个玻璃罐……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发生啦！” 狼大婶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还好你只是个骷髅啊……” 匠悠：“？” 她从桌上拿起一个干净的碗，动作利落地把豆芽掐头去尾，只留下最精华最洁白的那段‘胚轴’发育而成的部位，虽然操作上麻烦一些，但这样能够使豆芽的口感更加纯粹清爽、菜品的卖相更为美观。 “塔莉娅大婶，之前让您帮我带的那些调味菜——” “在这里，在这里。”狼大婶从自己的手提袋中掏出了一大堆的葱、姜、蒜头和蒜苗，都是她替匠悠向霍利要来的。 匠悠瞬间‘眉开眼笑’。 狼大婶带来的葱姜蒜很多，她只拿出了一部分用在今天的菜品上，剩下的又都收了起来……当然，今天切下的葱头她也是要带回家，种在后院里，这样她以后就有随吃随采、用不完的葱姜蒜啦！ 魔女们用的也是魔法灶台，灶台有四个灶口，左边放着一口像是一面倒置平放的骑士圆盾的大铁锅，右边则放着一口又高又深的法式汤锅，台面上还放着一个烧水壶和一个陶制炖锅。 那口大铁锅要比中式的大炒锅更浅、更厚一些，但也勉强够用。 鸭子所需要的烹饪时间最长，匠悠便选择先做鸭子。她将处理好的鸭子洗净斩块，和葱结、姜块一起丢入法式汤锅中焯水，烫去血沫杂质后捞出放凉，快速改刀成小块。 有人做啤酒鸭不喜欢焯水，觉得这样滋味更浓厚，皮肉更紧实。但这里是异世界，天知道这些魔女们会不会饲养鸭子，保险起见匠悠还是决定焯一遍水，可以去除过多的腥味杂味。 鸭肉被她用小刀整齐地从骨架上卸下，剔下的鸭骨放到一边，准备待会熬制高汤。 虽说吃啤酒鸭的时候啃骨头吮吸汤汁也是一大美味，但对于这些没尝过什么美食的‘老外’们，她觉得还是循序渐进逐步升级比较好，省得掌事女巫们一时间接受不了。要是她们被鸭骨伤了牙口、卡到喉咙反而不妙。 去骨鸭肉被切成整齐的、适合一口吞下的大小，这样能缩短烹饪时间，让鸭肉变得更嫩。 牛腩也同葱结、姜块一起焯水，烫去血沫杂质后和去腥的姜片一起放入陶制炖锅，大火烧开后转中小火慢慢炖煮。中途再加入白萝卜，炖至软烂入口即化时，捞去汤上油脂浮沫。 这时汤汁清澈、自带白萝卜的清甜滋味，再加入少许盐提鲜调味，便是一道温暖人心的清汤。 陶锅里炖煮着牛腩，法式汤锅里咕嘟咕嘟地熬上了待会用来汆烫河蚌的鸭骨高汤，两道菜已经基本成型，只需要给予它们时间，便能让肉质和滋味发生翻天覆地的蜕变。 匠悠往炒锅里倒入花生油，下入切好的姜片，爆香，依次放入蒜、葱白、花椒、辣椒和麦芽糖——因为用麦芽酿酒的关系，魔女们的厨房里并不缺麦芽糖。 她小心地控制着火温翻炒出糖色，待锅中出现漂亮的糖褐色时，便将鸭肉鸭皮向下放入锅中。 ——唰啦！ 白烟四起，鸭肉在高温与油、糖的作用下很快镀上了一层油亮的褐色，肉香四溢，惹得狼大婶和两位魔女不住地探头。 第52章 啤酒鸭、春卷、白萝卜炖牛腩（下） “好香！”玛蒂尔达两眼发直，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甜甜的、辣辣的、还有好多刺激但好闻的香气！” “啤酒拿来了吗？”匠悠问。 “拿来了！”洛丽莎抱来一个三升装的木酒桶，豪气万千地拍了拍：“我们这最好的黑啤！这些够用吗？不够我再去搬！” “够了够了。”匠悠笑道，她看着锅里鸭肉的状态差不多了，便倒了一杯黑啤出来，浇入锅中。 ——哧啦！ 黑啤苦苦的酒香四溢，一下子在厨房内荡漾开去，魔女们和狼大婶贪婪地吸了一口那苦涩又带点焦香的气味，情绪也逐渐高涨。 托她们的福，匠悠也闻到了那随着情绪蔓延而出的酒香与肉香。 她翻炒了一下鸭肉，盖上锅盖转小火焖煮。 接下来该做春卷皮了。 面粉和水1：1的量，加上细盐调味，先用八成的水和成一个稀软的面团，反复揉圆到略光滑的地步后，就需要静置十分钟让面筋逐渐成型。 这时就可以来处理用作春卷内馅的豆芽和韭菜……顺便，再摘下几个挂在窗户上的白蘑菇洗净切成片状。 豆芽洗净掐头去尾，韭菜洗净掐成三寸长的段，再拿过一条牛里脊切成肉丝……做完这些，第一轮醒面正好完成，匠悠继续用骨爪握拳，把水分揉‘打’进面团内。这一步骤至少要重复三次，直至所有水分被面团吸收，形成一个拎起时会缓缓下落的、黏软又饱含水分的面团。 面团成型时，鸭肉正好出锅。玛蒂尔达早就端出一个足以被称为盆子的陶盘等着，匠悠下颚骨咔哒几下，勉强忍住了笑意。她接过那个陶盆，装了个满满当当。 啤酒鸭被施加了保温魔法，盖上盖子放在案台的一边。匠悠洗净了炒锅，又开始炒制春卷内馅。 姜片和里脊肉率先下锅炒至变色，再加入切片的蘑菇炒至断生，然后放入韭菜、豆芽，再用盐调味，放一点糖提鲜……等彻底入了味，匠悠便把馅料盛盘，顺便用骨筷挑出姜片。 生姜刺客姜老师已经彻底发挥了它的功用，就不用留在馅料里谋害女巫们了。 重新洗过锅降下温度，匠悠将灶火调到最小，捏起面团往锅上一糊，无比丝滑地糊出了一块薄薄的饼皮，然后面团一抬，骨筷顺着面皮边缘一划拉，一张圆圆薄薄吹弹可破的春卷皮就滑入盘中。 刚出锅的春卷皮还略有些脆，放凉后会再度回软，匠悠一张接着一张地烙，动作流畅地仿佛在表演杂技，不仅厨房里的两位魔女和狼大婶看得目不转睛，厨房门外也逐渐有人聚集，探头探脑。 “什么东西这么香？” “今天茉莉厨娘回心转意了？终于愿意给我们做好吃的了？” “不、不是茉莉厨娘，是个完全不认识的白骨骷髅架子在做菜。” “hmmm？白骨骷髅？谁家骨架子成精了还会做菜？” “太吵了！”洛丽莎“啪”地把厨房门关上，把一群围观人等全拦在了门后，“这下清净多了。” 匠悠没有搭理那些围观的人，她此刻已经烙完了饼皮，正把那叠饼皮倒放过来，此时最先烙出的春卷皮已经回软，温度也降了下来，正好可以包馅了。 她烙了五十多张饼皮，正好一半做原味的春卷，一半做油炸。 匠悠本人更喜欢原味的口感，软软糯糯的饼皮包着清清爽爽的内馅，这才是春天必须一尝的美味。但她猜想这些外国女巫们应该会更喜欢油炸后的版本，酥酥香香，外酥内嫩……无论哪个世界，谁会不喜欢油炸食品呢？ 两大盘不同口味的春卷很快出炉，匠悠用干净的布巾将原味的春卷罩了起来，又让魔女们施了两个保温咒：“再有两个菜就好啦！” 河虾洗净剪去长须虾足，再挑出虾线，便算是处理妥当。匠悠把锅烧热、倒油，姜片、辣椒与蒜爆香，加糖炒出糖色，再倒入河虾，青白色的虾瞬间变成红褐色，油油亮亮，格外诱人。 没有酱油，糖色也能带来丰富的焦香滋味，算是一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应急处理手段，糊弄不了中式老饕，却能糊弄这些长期吃盐水煮白虾的西餐胃。 辣炒小河虾出锅盛盘，匠悠在盘中洒上葱花便算是完工，剩下的便只有高汤汆河蚌了。 鸭汤已经在法式汤锅中翻滚，匠悠捞去汤中的鸭骨和浮沫，只留下清澈的汤汁。她先往汤中下入切成细丝再团成一团的白萝卜丝，捞熟后盛入玛蒂尔达找到的小盅之中。 每人一团萝卜丝，放入一颗剖开洗净的河蚌，再切几根姜丝，刚好。 调好了滋味的鸭汤被烧的滚烫，浇入碗中的瞬间就将河蚌烫至七八成熟，匠悠趁热盖上小盅的盖子，剩下的温度便足以将河蚌焖熟：“好了，可以端上去了。” 第36章 两位魔女早已按捺不住，她们像两只快乐而忙碌的小蜜蜂一样来来回回，将那些菜品逐一端上了楼。 匠悠则把炉灶的火焰熄灭，此时陶锅里的白萝卜清炖牛腩火候恰到好处，她在狼大婶的试味帮助下调好了味，喜滋滋地将陶锅端上了楼。 ——嘿，骨头架子一点都不怕烫，真好用！ 几位掌事女巫早就注意到了楼下厨房门前的动静，从楼下飘来的若有似无的香味也一直勾着她们的馋虫。急性子的猎雅已经开始猜测起了午饭的菜单：“今天茉莉厨娘都准备了什么食材？” “我想想，博利今天捞来了河虾、河蚌，还抓了一只鸭子，所以正常而言，我们会吃到盐水捞白虾和黄油煎鸭胸肉……其他的蔬菜应该和往常差不多，韭菜蘑菇沙拉……” “恶！”波丽娜倒胃口地干呕了一下，“不，我可不想吃那些东西啊！” “希望那位白骨巫妖能为我们带来惊喜，如果这午饭令人惊艳，我或许会破例同意她成为名誉社员。”玛娜说，“只是，我们的名誉社员已经足够多了，现在我们并不缺盟友。如果她并非很有实力、能够为我们魔女之森公社的发展带来助力，我们没有必要浪费名誉社员的名额。” 第53章 美食、谈判与狐假虎威（上） 玛娜这番话说的很有技巧，乍一听像是在说她看好这位巫妖，实则却是在提点大家名额有限不要浪费。 掌事女巫们早就熟稔各自的性格，对此并没有什么疑议。玛娜看似随和，对谁都和蔼可亲，实际上是非常有原则的女人。 她做事一板一眼，一切考虑只从公社的大局出发，从不徇私，同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纷争，玛娜会用一种圆滑的手段和态度打发人。但掌事女巫们都知道，这正是她们这个公社能在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安然存活的原因。 名誉社员这个制度的存在是为了尽可能地拉拢盟友，为此，她们不惜牺牲一定利益，给出丰厚的优惠条件。可若是随意发放名誉社员的资格，不但会使她们的利益受损，还会让盟友们觉得这个资格十分廉价，进而产生不满。 大佬们自然希望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也都是同样级别的大佬，若是听闻一个无名小卒也获得了和自己一样的待遇，自然会把质疑和怒火都倾泻在魔女之森公社上。 人情、利益、人际关系，这些都是敏感而纤细、需要认真对待的事宜。 巫妖想获得名誉社员的资格待遇，就必须向掌事女巫、向那些获得了名誉社员的大佬们证明自己的能力。 玛娜并不认为一顿饭就能打动她们这些见多识广的掌事女巫……咳，直到她真正看到了端上来的菜肴。 随着一道道菜上桌，一个个盖子掀开，霸道的香气就不停地往她们的鼻子里钻，勾得她们口舌生津，肚里馋虫直叫。 “小盅里是高汤汆河蚌，现在吃的熟度正好，建议各位先从这道开胃菜开始品尝。”白骨骷髅乐呵呵地介绍起了菜品，“黑啤啤酒鸭，有些辛辣，适合爱吃辣爱喝啤酒的人，它的口味有点重，也很适合用来下酒。 “白萝卜清炖牛腩，清甜而不油腻，适合肠胃与牙口不好的人，滋补营养又暖心暖胃。春卷双吃，白色的原味春卷软糯脆爽，黄色的油炸春卷酥酥香香，无论是当主食还是当小吃都很适合。 “辣炒小河虾，同样有些辛辣，味道鲜美，适合喜欢吃河鲜的人，下酒同样也是一绝。” “看来你已经对我们的口味有所了解。”玛娜闻弦歌而知雅意，“只是光这样，或许还不够哦～” “先尝尝、先尝尝，我们边吃边谈嘛～”匠悠笑眯眯地道。 掌事女巫们各自选择了自己中意的菜肴，她们或用刀叉，或用汤勺，矜持地尝了一口后，一双双眼睛纷纷亮了起来。 “好吃！”波丽娜喃喃道，“不，这已经该说是超级美味的程度！鲜而不腥，辣而不呛……洛丽莎、玛蒂尔达，帮我们拿些啤酒来！” “啤酒入菜、酒味浓郁，却让人越吃越想喝酒！”猎雅根本停不下手里的叉子，她甚至觉得这使用了一辈子的餐具都变得不再趁手，根本赶不上她进食的速度：“还有这虾！刺激的辣、恰当好处的咸与虾子天然的鲜被一股似有若无的焦香甜味完美地结合在一起！醇厚、浓香，略显厚重的味道让我忍不住想要再来一杯冰凉冒气泡的啤酒！” 掌事女巫的脑中忍不住都冒出了一个想法：“要是我们在售卖美酒的店里也售卖下酒菜，这得多卖多少酒？！” 玛娜的态度隐隐有些动摇，但她仍然觉得光有厨艺并不足够，想想吧，她们之前的名誉社员全是大商人、大贵族，现在加入一个厨子算什么事！ “或许……”她迟疑开口，“你愿意以社员的身份加入我们？如果魔女之森有你这样一位厨子……” “不，不，您误会了。厨艺并非是我的实力，”匠悠笑笑，“这只是我的诚意。我在埃斯顿西城有一家酿造工坊，那才是我的主业，至于厨艺，不过是我的爱好。” “酿造工坊？” “是的，我想与各位谈的，正是酿造工坊的生意。”匠悠道，“您不必担忧，我并不打算自己酿造啤酒……我在酿造啤酒这一方面的知识并不比各位多，与各位竞争毫无意义，与其把时间花在这方面，我更愿意与各位合作，在我的酿造工坊里售卖各位的啤酒。 “但这仍然不是我的主营业务，我想酿造的是果酒、果酱……以及最重要的，酱油。” “酱油？”女巫们机械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是的，这是一种能让菜品变得好吃的特殊酱料，”匠悠说，“各位觉得今天的午餐如何？” “特别好吃。”女巫们诚实地回答道，就连玛娜都默默点头。 “事实上，因为材料的限制，我今天所做的菜品还未呈现出它们应有的美味。”匠悠说，“等我的酱油酿造出来，它能让这些菜品的味道变得更加美妙、醇厚，至少……还能美味个三四倍。” 女巫们脸上齐齐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波丽娜喃喃道：“比现在还要美味三四倍？” “而且，只要有了酱油，谁都能做出这样好吃的菜品。”匠悠说，“如果我成为名誉社员，魔女之森给我什么样的优惠，我自然就会给魔女之森什么样的优惠～大家互惠互利，一起创造收益，不是很好的事吗？” “那为什么，今天不带那个……酱油过来？”玛娜问。 “由于一些工艺上的问题，我需要学习检测菌种和杀菌消毒的特殊魔法，才能安全地制作出完美的酱油。”匠悠不好意思地笑笑，“听说成为魔女之森公社名誉社员就能学习这些魔法，在我看来，这是最简单的途径。” 她又补充道：“当然，这也不是唯一的途径，如果各位拒绝了我，我当然也能直接向查尔斯医生学习。只是，魔女之森公社名誉社员的众多福利确实很吸引我，我是抱着利益、效率最大化、一事不烦二主的心前来的。 “我挑明了说吧，魔女之森对我来说是一个十分合适的合作者，但却不是唯一的选择。我们有相近又能互相弥补的业务范围，能够互惠互利的地方很多。我也能够给魔女之森带来更多新颖的点子，更多美味的下酒菜以及只有我才能制作的酱料……更别说我还有一些相熟的伙伴，比如说阿克斯家的霍利，比如说………” 她拉长了声音，故意道：“埃斯顿西城新上任的王国骑士团副团长安德雷·路·亨廷顿……事实上，他的扈从杰瑞科，这次也陪我一起来了。” 第54章 美食、谈判与狐假虎威（中） 匠悠说着指了指跟着她走进来的杰瑞科，杰瑞科不明所以，对着女巫们点了点头。 “……亨廷顿！骑士团副团长？！……这位是他的骑士扈从？！” 果然，这个姓氏、这个职位一出，掌事女巫们的态度们立刻就发生了变化，肉眼可见地殷勤了许多。 上辈子时，匠悠的哥哥匠德韵便曾教过她，做生意固然要实在，但有时在谈判桌上，也得学会使用一些言语的艺术。想当好商人，就得适时地展现自己的能耐与肌肉，这样才不会平白地被不长眼的人欺负。 刚和掌事女巫们打上交道，匠悠便明白了，名誉社员并不像是那两位不谙世事的小魔女所说，是什么简简单单就能拿到手的身份。 想想就知道了，魔女之森作为一个世外乌托邦，之所以能在众多政治势力中幸存，自然是有自己的靠山在。单看这里的女孩子们连姓氏、身份都没有，就可以自称魔女、女巫，学习魔法乃至于黑魔法，就能知道魔女之森的不一般。 美味的酒水、名誉社员们的帮扶、各种势力的互相拉扯……乃至于现行皇室的支持，都是魔女之森这个反常识的组织能够存在的原因。 既然如此，名誉社员的身份自然就物以稀为贵。如果人人都能拿到手，那魔女之森也不可能靠着这些名誉社员作为自己的后台靠山，成为流浪者们的庇护所。 第37章 尽管匠悠本身实力也不弱，但该借势的时候不借的人是傻子，匠悠上辈子可没有什么放着家里资源不用、非得一个人在外受苦受罪的古怪矜持……在她看来，那不叫证明自己，那叫盐吃多了咸（闲的）蛋疼。 如何运用手里的资源，把牌打好，获取千百倍的收益，这难道就不是属于自己的实力？这可不比自己洗个碗炒个菜有价值多了？ 再说，她可一句话都没有胡说，那位新上任的骑士团副团长，还欠着她的租金嘞！ ——嗯，这样也算是她主动回收一点租金了吧……不用谢，安德雷！ 之所以她报出的是安德雷的骑士团副团长身份而不是子爵身份，那是因为在这个国度，子爵的地位十分尴尬，算是一个虚有名头的爵位，甚至比不上男爵。 这很违反匠悠的常识，因为她小时候上学时背的就是“公侯伯子男”。但撇去巫妖脑内自带的魔法文字翻译天赋可能造成的一定翻译疏漏不提，这里的爵位阶级的形成本身也是这个国家特有的历史、政治条件所决定的，具有明显的地域政治特征，不能单纯地和她上辈子混为一谈。 她找机会向杰瑞科打听过缘由，实际造成子爵地位尴尬的原因非常简单，还是归结于德尔曼旧王室宗亲和新王亨廷顿的政治斗争。 德尔曼王国中本来只有公侯伯男四种爵位，德尔曼国王又是个爱随便分封赏赐亲朋好友的国王，这就导致新王亨廷顿上位，发现所有能封的爵位都被封完了。 爵位这种东西，按理来说是有固定数量的，因为它直接就跟王国的土地挂钩。拥有多少面积的封邑、能养多少兵马，这才是爵位的底气与财富，是能传给子孙后代的东西。 没有封邑，就没有财富、没有兵马、没有权力，枪杆子里出政权，放在这个世界也是一样适用。 亨廷顿国王是借着内忧外患，在几方政治势力的互相拉扯下登了基，但对于德尔曼王国留下的那些‘宗亲贵族’却是束手无策……这些人虽然几乎和德尔曼国王没有多少血脉联系，但他们手里的爵位、地皮、财富和兵马都是实打实的。 别说废除这些爵位了，哪怕国王陛下前一天晚上公布“降等继承”的国王手令，第二天早上眼睛还没睁开时王宫怕是就要被这些贵族带兵围了。 亨廷顿国王没有办法，又得给自家那些王室子弟安排爵位，便只得从外国引进了‘子爵’这个爵位概念。然而这不能完全解决问题，亨廷顿国王自己的亲戚子孙百八十个，他手里能封的地却一块都没有。 这些新鲜出炉的皇亲国戚统统被国王封了‘子爵’，赐予了‘路’的中间名，但说白了，所谓‘子爵’就是一个虚名，没有任何实权。 尽管在国外，子爵的地位也应排在男爵之前。可在这个国度里，真正拥有领地、能随时拉出一个团的骑士来练练的男爵，说话的底气远比只带着一个骑士扈从到处流浪的子爵足。 至于降不降等继承……子爵自己都没有封地，拿什么传给下一代？ 这就是为什么安德雷·路·亨廷顿身为子爵还得来奥古斯汀·凡·诺伊曼男爵的领地上担任骑士团副团长……不是尊卑有误，实在是情势所迫。 亨廷顿国王想把安德雷当做一把尖刀，刺入这些旧王室贵族的领地，在敌人的地盘里掀起风浪，以便让国王将这些老贵族逐一拿下……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任务，安德雷能够动用的资源也相当有限。之前安德雷说手头没钱确实是谎话，但他的资金确实不多，补给随时可能会断，只能省着点用。 从杰瑞科那里听到这些后，匠悠也终于明白过来了：她这个倒霉骷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美色所诱，一不注意被绑上了安德雷这艘贼船。 既然莫名其妙被绑上了贼船，那么她自然得扯扯虎皮大旗、狐假虎威一番。 民哪有不怕官的，隔壁镇子外的民间魔女组织，就问你们怕不怕来自王国骑士团的威胁！ 展现自己‘跨时代’的厨艺，许以一些未来（莫须有的）好处，展示一下自己的肌肉伙伴，再摆出一副‘其实我也不是很需要你们啦，只是目前看来这个决定对双方都很有利’的无所谓态度，接下来该着急的就不是她，而是这些掌事女巫们了。 上门求合作的乙方突然就变成了来头不小的甲方，掌事女巫们着实没见过这种阵仗。玛娜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不好意思，能让我们单独讨论讨论吗？” “当然可以。”匠悠、杰瑞科和狼大婶被请出了屋子，大门一关，八卦的三人立刻把耳朵贴在门上，果然能依稀听见里面断断续续的争论。 第55章 美食、谈判与狐假虎威（下） “……是国王的人？” “……不管是与不是，我们都得罪不起……那可是王国骑士团！” “一个名誉社员，给了就给了吧……我挺喜欢她做的菜的，比茉莉厨娘的盐水白虾好吃不知道多少倍！” “能不能让她在这里多住几天，教教茉莉怎么做菜？” “……老实说，我对她提出的那些合作都挺有兴趣的，下酒菜、新式调味料……听洛丽莎说，她还提出了菠萝啤酒！这可是新口味的啤酒！” “本身就有实力，能给我们带来利益，又有后台靠山……她这条件，已经超过我们大多数的名誉社员了……无论对谁，我们都交代的过去。” “成……那就这样定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三人连忙站起身来，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闲聊模样。门“唰”地打开，玛娜笑盈盈地走出：“恭喜！恭喜！这位巫妖，您便是我们最新的名誉社员了！ “快请进，菜都快凉了，我们接着吃、接着谈！” —－怎么说呢，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有了莫须有的王室靠山后，这些女巫们的态度都好了许多呢！ 当然，匠悠也不会指责她们，毕竟一个厨子的含金量，和有王室支持、来头不明什么新奇技术都会一点的巫妖，那可不是能同日而语的东西。 不管在哪个世界、哪个时代，女人们的生活都很不易。强者都把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做生存必备技能，便没有理由反给弱者施加过高的道德约束。 一顿饭下来，可以说是宾主尽欢。女巫们对匠悠做的菜肴赞不绝口，喜悦的心情完全溢出，整个屋子里都飘着香甜的魂火香气。匠悠虽然吃不了正常的食物，但闻着那些甜甜的魂火气味也觉得身心舒畅。 双方都找到了合适的定位之后，谈判也无比顺畅了起来。 匠悠作为空手套白狼的主，借着某位骑士团副团长的势，没花一分钱就和女巫们谈妥了果味啤酒的经销生意。 有道是，酒香也怕巷子深。商品再好，也得让客人们知道呀！匠悠在工坊里待了几天。那酿造工坊如今是多么地门可罗雀、无人问津，她比谁都要清楚！ 要想打出名号，不仅需要一场风风火火的隆重开张，还需要有足以把客人吸引过来的拳头商品！匠悠自从得知名誉社员的事情时就已经想好了自家酿造工坊吸引客源的产品，那便是魔女之森公社早就名传千里的美味啤酒！ 啤酒的进货量无须太多，只需要每天限量销售，就可以将客人源源不绝地吸引过来。买不到限量产品的客人，为了不跑空，自然就会买匠悠自己的产品。 当然，要做到用限量销售的商品吸引客人，光靠美味啤酒还不够，没点特色，客人们还是会去自己熟悉的酒馆喝酒。 这时，就得果味啤酒上场了。 所谓果味啤酒，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酿造时就添加了水果一同进行发酵的酿造啤酒；另一种是在灌装或饮用前往正常酿造的啤酒中添加果汁，调制而成的类似于鸡尾酒的饮品。 两种手段都十分常见，也各有千秋。 前者在酿造时就添加水果进行发酵，果汁糖分在发酵中分解，会降低糖度，形成更加稳定、醇厚、复杂、协调的风味，也不会过于甜腻，适合本身就喜欢啤酒、想要追求更多新奇口感的资深人士。 后者则是物理性的混合调配，加入果汁会稀释啤酒的酒精程度，糖分却会显著增加，由于缺少现代保鲜灌装工艺技术，只能现场调配，更适合不擅饮酒却想要一尝风味的人们。 匠悠两种做法都会一些。只是前者受发酵工艺影响很大，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改良调整，这是魔女们才能完成的事情。后者嘛，那就简单多了，有点想象力和味觉就能调制。 ——匠悠没有味觉，但狼大婶却相当靠谱，到时让狼大婶帮忙管管调酒柜台便行，再不济，还可以招人嘛！ 匠悠以果味酿造啤酒的配方，换到了魔女之森公社啤酒在她酿造工坊经销售卖的许可，魔女们甚至同意她以啤酒为基底调制果味啤酒当场在酒吧柜台贩售——只允许客人堂食饮用，如果口味不佳则后果由匠悠自己背，不能坏了魔女之森的招牌。 第38章 后续果味酿造啤酒酿制成功后，匠悠还能作为初始配方的提供者获得所有果味酿造啤酒销售收入20％的抽成。 这抽成比例看似不高，却是因为匠悠给出的初始配方还需要大量的测试与调整，并不是拿来就能用的完成品，还得靠魔女们自行研发推进……虽然成与不成还是个未知数，但她的知识确实能给魔女们指引出明确的方向，节省大量的时间与研究成本。 20％的长久抽成收益，以及一张经销许可，在匠悠看来已经是相当给力的条件了。 至于匠悠这边经销的啤酒，则是以魔女之森名誉社员的优惠进货价向公社购买，此后匠悠用什么价格售卖、是亏是赚，那便是匠悠自己的事情，魔女们一概不管。唯一一个条件，匠悠不能给魔女之森的招牌带来任何负面影响，否则她就会被魔女之森除名，所有交易也自动作废。 魔女们也给出了合作的诚意，匠悠可以预先支取货品，等每个月月终之时再统一结算货款——看在霍利和那位王国骑士团副团长的面子上，魔女们相信这位骷髅巫妖不至于赖账。 匠悠对于自己靠着一张“不存在的嘴皮子”瞎叭叭就能得到这些支持，已经是十分满意。 将心比心，匠悠自己知道她是有备而来、具有许多异界知识的穿越者，但在这个世界的人们耳朵里听起来，那就相当于“我、秦始皇复活！v我50！”的离谱诈骗，掌事女巫会对她如此信任，一半是觉得她那配方真的有可行性，另一半还是看在她和王国骑士团副团长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上。 第56章 巫妖的原理（上） ——不得不说，安德雷的名头，还是有那么一（亿）点点好用。 作为魔女之森公社的新晋名誉社员，匠悠也终于能够免费学到她心心念念的魔法。不过，掌事女巫们也提出了一个对等的要求，在匠悠居住在魔女之森学习魔法的这段时间里，她得负责提升一下魔女之森公社的‘御用厨娘’茉莉大婶的厨艺。 而作为改善魔女之森饮食的报答，黑魔法师波丽娜也会帮助匠悠改善她味觉方面的小问题。 魔女们相信，这是对双方都极为有利的投资。 蹦蹦跶跶的洛丽莎带着狼大婶和杰瑞科先去住处安顿，全身上下除了安德雷给的披风外就只有一具【被空间魔法改造过的】骨头架子的匠悠则不急着安顿，先学魔法才是重中之重。 她先跟着波丽娜走向了村庄西边的小屋，这里是波丽娜的小木屋，也是她研习黑魔法的地方。小木屋一层分为内外两间，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而所有与黑魔法相关的事物，则都被放在地下室里。 波丽娜率先抬起了地面上的活板门钻了下去，匠悠跟着爬下梯子，发现这里和自家的地下室有那么一点异曲同工的味道，到处都堆着魔法书大部头，还有一个个头略小的黑色坩埚。 波丽娜打了几个响指，墙上的烛火便自动燃起，她回头一拉绳子关上了活板门，又拉了一下墙上垂下的一根绳索，匠悠听到墙体里有什么东西嗡嗡地响了起来，地下室里的空气却开始逐渐流通。 “通风装置。”波丽娜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便走到书架前，仔细地寻找着什么，半晌，她惊喜地喊了一声：“在这！”，从书架上半抽半抱地拿出一本超级厚重的魔法书。 匠悠连忙过去帮忙，两人合力把那本书放在了书桌上。借着跃动的烛光，匠悠看清了书名：《巫妖，彷徨于生死之间的灵魂》。 “巫妖炼成，这是一种顶级的黑魔法。说白了，它就是用魔法强行将死者的灵魂束缚在施术者准备的身体上，制造出基本与人类无异的活尸。”波丽娜道，“简单来说，巫妖之所以不会‘死’，是因为它们实际上早就死了，没法再死第二次。” 匠悠：“！！”好怪！但为什么听起来却这么有道理？！ “正常而言，灵魂会在死亡后进入冥界……传说冥界是一个灵魂的大熔炉，在那里所有灵魂都混杂在一个大坩埚中凝练、熬煮。前世的纷纷扰扰恩恩怨怨会被煮入锅中，沉淀到锅底，变成焦炭。 “灵魂会在不断地熬煮中破碎、重组。强韧的灵魂能够坚持久一些，脆弱的灵魂则更容易破碎……当灵魂们混杂在一起，坩埚就会倾倒，将这些灵魂投入转生池中，重新投身为人。 “所以转世的人们有时还会保留与上一世相似的灵魂，更多的时候则是面目全非……”波丽娜耸耸肩，“但我也没有真正死过，谁知道这些传说是真是假呢～” 匠悠：“……”她倒是死过一次啦，但却啥也不记得。 “总之，这个传说逐渐流传开来，也给予了追求长生的魔法师们全新的灵感。要知道，想让人的身体停止衰老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时间是一柄谁都无法抵抗的利刃，它无时无刻不在刮削着人们的血肉、内脏与骨骸。而人的生命力与身体的恢复力都是有上限的，到达一定限度后，即便治疗魔法也会失去效用。 “于是，便有魔法师提出，将灵魂与身体分开对待。既然身体最多只能维持数百年就会死亡，那么把灵魂保存在某种不容易被时间侵蚀的器物之中，就可以避免灵魂回归冥界，被粉碎、重组，只要灵魂不灭，就相当于人获得了永生。” “有道理。”匠悠猛猛点头。 “将灵魂附着于死物上这点容易做到，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灵魂的确被束缚在了现世，可依附于死物之后，却失去了为人的一切功能：无法品尝滋味，无法呼吸，无法看见、听见任何事物，即便想要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这不是活着，是一种对于灵魂的永世囚禁。这便是最早的【失败作】。吸取失败的经验后，魔法师们开始改进工艺，制作存放巫妖灵魂的‘躯壳’，经过多年努力之后，才制作出了与真人无异，保有所有活人功能的【完成品】。 “后来，魔法师们便把所有功能不完整的巫妖称为【失败作】，但失败作与失败作之间本身也天差地别……你这种算是比较幸运的，虽说也是失败作，但从功能实用性上看，充其量只能算是瑕疵品。” “原来如此啊！”难怪匠悠觉得她这个“失败作”一点也不影响生活，她想象了一下自己被关在小盒子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惨状，不禁打了个寒碜。 ——这样看来，屋主虽然不擅长黑魔法，但也真的非常努力了啊！ “之所以会出现【失败作】，主要还是因为灵魂与肉体处在不同的位面。”波丽娜说，“灵魂处于冥界所在的【幽冥位面】，而肉体存在于活人们的【现世位面】，两个位面互相交叠存在于同一世界，却在一定程度上互相隔绝，只有特定条件下才能相互关联。” “所以，我能尝得出灵魂能量的味道，却尝不出食物本身的滋味。” “对，因为灵魂能量也同属于【幽冥位面】，食物和它们的滋味都属于【现世位面】。【完成品】的巫妖已经突破了技术桎梏，能够实现物质、能量在【现世位面】与【幽冥位面】之间的转换——主要是把【现世位面】的物质转化为【幽冥位面】的能量。而【失败作】的巫妖却做不到这一点。” 波丽娜走到墙角的一个木箱前，蹲下身翻找半天，从里面找出了一截木头：“有不少方式可以改变这种情况，其中最简单的一种，便是使用这种【通灵木】。” 第57章 巫妖的原理（下） “通灵木是一种魔法植物，在施加特定的魔法仪式后，它能够连接【幽冥位面】与【现世位面】，把【现世位面】的祭品转化为【幽冥位面】的能量……对，你没听错，我说的就是祭品。 “古代祭司正是使用这种通灵木，才能将祭品呈现给他们所祭拜的鬼神。”波丽娜将那截通灵木递给匠悠，“巫妖的躯壳中锁定的灵魂，实际上和游荡在【幽冥位面】中的鬼神是同一种存在……当然，从持有的力量强弱这一方面来说，你的确与鬼神差别甚大，但本质上你们的确是同一种……灵体状非生物。” 匠悠接过那截木头，她顿时就感觉到了这木头的不一般——作为一具触觉无比迟钝，感觉不出冷热的骨头架子，她竟觉得这木头摸起来冰冰凉凉的。 “通灵木能够转化的能量，和它的尺寸成正比。”波丽娜说，“这么一大块的通灵木，你可以分成两份：一份削成小块，做成项链什么的戴在身上，另一份大块的放在家中使用。 “这样一来，小份的可以让你在做菜时浅尝味道，但千万不要忘了，【供奉】过的祭品会被通灵木吸取能量，祭品的外表虽然不会改变，但内里的滋味和营养都会消失。” 作为一个广东人，匠悠觉得这个说法格外耳熟，她回想了一下逢年过节的祭祖景象，瞬间了然：“哦！被鬼吃过的祭品味道会变！我懂的！” “对对！试菜时一定要另外装出来吃，不然整锅菜都要遭殃！”波丽娜的侧重点显然跟她不大一样，“你自己在家做菜的话就无所谓了，用大块的通灵木可以很轻松地把一桌子菜肴都转化成失败作巫妖可以食用的灵魂能量，这样就算一时没有他人灵魂的补给，你也可以从普通食物中汲取能量。” 第39章 “嚯！这可真是太方便了！”只是，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变成家养厉鬼了耶～！ “虽说还得处理剩菜，但总体来说，这个方法比较合算。”波丽娜想了想，提议道，“你要是有后院，倒是可以养养鸡鸭、猪什么的，被吸走能量的祭品虽然不好吃了，但喂鸡喂鸭喂猪却是没问题的！” 匠悠的瞳火又亮了亮：“好主意！”她随即又问，“你刚刚说，除了通灵木之外，还有别的办法？” “有的。就是比较贵。”波丽娜说，“最好的方法就是重塑身体。但是魔法讲究等价交换，还要扣除仪式之中会出现的折损。我举个例子，你用自己的身体献祭，有20％概率获得完成品的巫妖身躯，有80％概率获得这种骷髅架子；可你用骷髅架子献祭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得到一具残缺的骷髅架子。 “而且，除了炼成者在还是活人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等价交换炼成魔法躯体以外，其他一切使用人类身体进行炼成巫妖的行为都被亨廷顿公国法律严令禁止。如果你不想被一整队王国骑士讨伐的话，最好还是把这个选项从清单上划去。 “这样一来，你的选择就只剩人造义体了。好消息，隔壁的学者之邦【鲁斯曼联邦】在炼金术与机械义体上成就斐然，已经能够实现视觉、嗅觉、味觉和触觉的基本感知，人造神经集束和心脏供流系统都很完备…… “坏消息，那样一具人造义体的造价非常昂贵，我之前听说的是……”波丽娜右手食指抵着下巴，在记忆里翻找片刻：“对了！想起来了，一具大约造价九百万金币！” “多少？”匠悠掏了掏她骷髅脑袋上的耳朵洞：“话说，我不确定我的听小骨还在不在诶，刚刚一瞬间我好像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天文数字。” “九百万金币。”波丽娜斩钉截铁地戳破了匠悠最后的希望，“老实说，我不觉得你付得起这个天价……但你要是真的有这么多钱，我也能通过我的导师给你牵个线。” “呵呵呵……再说吧。”匠悠抱紧了她手中的通灵木，“我还挺喜欢我这个骷髅扮相的！通灵木就足够解决我的味觉问题了！” ——九百万金币！开玩笑，这是她这具全身上下只有三银币十二铜子、还欠着霍利的青梅货款和魔女们预支的啤酒货款的破产骷髅能听的报价吗？！ 波丽娜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她很快放下了这个打击穷人自信心的话题：“那我们就继续来讨论一下通灵木的使用仪式吧……其实这个仪式很简单，你只需要在通灵木上留下足以代表你的记号……就像是魔法学上通用的‘真名’和‘仪式祷言’……你知道这些的吧？” “知道！具有唯一指向性，能与特定目标一对一锁定的‘名字’或描述。”匠悠回答道，这是这个世界魔法入门第一课的内容，相当于幼儿园级别的常识，她已经通过阅读屋主留下的魔法书学到了。 ——事实上在屋主写错了灵魂真名搞出了‘那个’魔法事故之后，匠悠就很难忘记这个重要的知识点了。 “那就好，”波丽娜欣慰地点点头，“仪式很简单，你需要在通灵木上留下你的‘真名’或能够锁定你的‘仪式祷言’。无论哪一种，都必须直接指向你，而且仅指向你！相信我，你不会希望漂浮在【幽冥位面】的某种存在一直莫名其妙地接受到你的供奉投喂…… “当然，我个人也不建议在通灵木上留下你的灵魂真名……灵魂真名是需要好好保护的符号，万一丢失、落到了有心人的手里，他们便可以对你做出任何事情。”波丽娜强调道，“非常糟糕、血腥、邪恶的事情……所以，我觉得使用‘仪式祷言’更加适合。” “懂了。”匠悠道，“我得想一个只会指向我的‘仪式祷言’。” “没错。” 这就像是要凭空生成一个只会拨给匠悠的电话号码……匠悠挠了挠自己的骷髅头，看着那块又厚又重又黑的通灵木，突然就有了个主意。 第58章 恢复味觉 讲解魔法是个费劲费时间的活计，尽管匠悠可以说是个有着顶级理解的好学生，但波丽娜仅仅讲完通灵木的使用事宜，太阳便已经快要西沉。 匠悠抱着那截木头，和波丽娜约好了第二天继续学习检测除菌魔法，便跟着带路的洛丽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魔女们给她、狼大婶和杰瑞科安排的是村东头的联排小屋，这是给名誉社员们专门留出的旅舍，就坐落在麦田与啤酒花田附近，可以说是鸟语花香。 三人一人一间屋子，杰瑞科在最左边，匠悠在中间，狼大婶塔莉娅在最右边。 匠悠回来的时候，杰瑞科和狼大婶正好吃完晚饭，从村里遛达回来。 魔女之森是个公社制的集落，人们不经常自己开火煮吃食，早午晚餐一般都在村中的食堂解决，只有掌事女巫们才单独拥有小厨房。 因着后天晚上就是魔女们最重视的‘仲夏狂欢节’，今晚村中的广场上已经开始搭建篝火台，村里的男女老少全都要去那边帮忙，所以负责管理村中食堂的茉莉大娘也提早做了晚餐：黑面包、橙子酱配一碗糊糊奶油浓汤。 这自然算不上什么美味，却是这里的人们吃惯了的食物。尽管中午匠悠在小厨房那边造成了不少骚动，但真正吃到那些美味菜肴的也只有七位掌事女巫和两位小魔女，人们暂时还不知道掌事女巫和匠悠的约定，对晚餐也没有任何超乎寻常的期待。 他们倒是都在期待着两天后节日的到来——那时人们会彻夜狂欢，广场上有着喝不尽的酒、吃不完的美味烤肉……在这些村民浅薄的见识中，这才是最顶级的美食盛宴。 “也就是说，今晚我不需要再去找茉莉厨娘了。”匠悠抓住了重点。 “对呢！”洛丽莎笑道，“明天再去也来得及！” ……这里的魔女们倒是格外好说话。 匠悠乐得清闲，她还要趁着晚上没事，把通灵木处理一下呢。 ——是的，匠悠已经有了主意，如今只需要付诸行动就行。 按照波丽娜的说法，通灵木本身具有一定的致幻性，直接接触现实中的食物可能会造成污染，这便打消了匠悠制作餐具的念头。 但不能做餐具，还能做其他的东西。 她让洛丽莎向村中木匠借来了一套工具，便回屋准备把那截通灵木分成一大一小的两块。小的简单点做个木牌挂坠，大的削成块牌位，到时写上匠悠自己的姓名就行。 作为一个把对祭祖和拜神重视刻在血脉里的广东人，匠悠在听波丽娜讲课的时候，就觉得这大概才是通灵木的真正用法。 自己这个孤魂野鬼穿越了异世界，被绑定在了这具魔法生成的骷髅架子上，却仍需要供奉才能尝到食物香气。那么她给自己做一个牌位，也是顺理成章合乎逻辑的事吧？ 只是……匠悠挠了挠骷髅脑袋，瞳火‘扑’地迸出了几个火星子：“自己给自己做的牌位，要怎么写啊？算了……反正我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能用就行。” 她大刀阔斧地把那截木头劈成长方形的块状，又草草雕出了一个可以稳妥平放的底座，牌位正面用她家乡的语言刻上了【穿越塔什卡尼星球之华国人·匠氏女悠之神位】，背后则刻上她自己的生卒年月。成品看起来略显粗糙、半中不洋，不明说的话根本看不出这是个牌位，着实有几分微妙。 “嗯……这个描述的话，肯定只能定位到我一个，再怎么想，也不可能存在一个和我同名同姓还同时穿越了这个世界的人啊！” 匠悠自己端详了一眼忙活了大半夜才好不容易制成的成品，也忍不住无语了一小会，只得安慰自己道：“难看就难看一点吧，我自己也不嫌弃自己，关键是……能用就行啊！” 她又取下脑袋，从头骨里摸出了一杯【测试用零嘴茶冻】，放在了自己新鲜出炉的牌位前，像模像样地拜了拜。下一秒，只见她的牌位上微微亮起了一道银光，那茶冻上似有一道虚影浮现，还未等匠悠看个明白，那道虚影‘嗖’地一下就被牌位吸入。 几乎是同时，匠悠的骨爪中就多出了一朵青绿色的魂火，她嗅了嗅，惊喜地发现真的是茶冻的味道，再舔上一口……吸溜吸溜……没错！就是这个味！ “有用！真的有用！”匠悠惊喜道，“有了这玩意，我就不需要每次都麻烦狼大婶了！” 比起狼大婶这位狼肉翻译官，牌位确实好用许多：不必麻烦人，也不会在食用时看见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记忆画面，更不用担心味道会不会在中译英译中的过程里发生了变化……甚至连口感都能还原个七、八成！ 测试过这丑东西真的能用且好用之后，匠悠对自己的手工作品简直是越看越满意。她小心翼翼地把牌位塞进头骨里那超大储存空间，又把切下来的边角料全部拾掇起来。 匠悠在其中精挑细选半天，终于选中了一块大小合适、形状完美的边角料作为小挂坠的材料。 第40章 小挂坠做起来就简单许多，她稍微打磨了一下毛糙的木块边缘，修出了一个平滑的椭圆形。木块的面积太小，以匠悠的手艺，雕不了太多字，于是她便在木块中央雕上【匠悠】，背面再写上自己的生卒年月。 “嗯……为了避免撞了名字，再加点什么吧……”她想了想，又在名字底下的空白处刻上了一串前世的身份证号。 “再试试行不行……”她戴上挂坠，又从头骨里摸出几颗炒黄豆——这还是上次喂马剩下的——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几颗豆子虚影飘进了小木块里，然后匠悠便闻到了炒黄豆的魂火香气。 “能行！”她格外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终于能够吃点正常食物啦！……咳，虽然这方法也算是曲线救国，不那么正常，但只要能尝到食物的真实味道，还计较那么多干啥呢？” 匠悠忙活了大半夜才做完这两样丑丑的木雕，如今重新获得了味觉、收拾完一屋子杂乱东西之后，她便觉得有几分……又饿又馋。 饿着肚子是睡不好觉的，匠悠觉得自己有必要出门去觅食一番，顺便试验试验自己的新挂坠。只是她一开门，就听到附近传来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那交谈声很小，即便在这寂静的夏夜中也算不上明显，只能依稀听出是两个有点耳熟的男声。匠悠好奇地挠了挠脑袋，朝着那声音的方向寻了过去。 第59章 子爵与男爵（上） 安德雷·路·亨廷顿这一天过得也是波澜起伏。 匠悠带着杰瑞科出门后，安德雷便又去了一趟地下室。 他先把那些米·悠留下的炼成巫妖和召唤灵魂的魔法阵以及相关现场证据按照骑士团办案的规章制度用留影水晶仔仔细细地记录下来，然后再一次搜查了一遍线索，见一无所获之后，便按照王国骑士团正常的清理流程，清除了这个‘现场’里残留的魔法痕迹。 这便是王国骑士团的正经办案流程，毕竟案子容易碰到死胡同，但人们的日子却还是得继续过的。现场在记录完后就必须尽快处理，危险的魔法阵不能随随便便就放在原处，无论是被犯人二次利用，还是被路人意外触发，都会造成糟糕的后果。 只是清理着清理着，他总觉得有些怪异，便停下动作，将他从第一次撞开这屋子大门后的事都回忆了一遍。 一幕幕场景在他记忆中接连浮现，半晌，安德雷叹道：“这个骷髅架子，不简单啊。” ——要知道，王国骑士团在这个时代的权威，堪比明代巅峰时期的锦衣卫。那是看谁不爽就能逮去拷问几番，什么拆家入户、把人打几顿、不分白天黑夜搅的人家宅不宁、生意没法做……这都是家常便饭般的惯常操作。 骑士们的权势大得很。富家子弟出身的习惯了无法无天，平民百姓冲破重重竞争才揽到一官半职的更是好不到哪里去，逮着了机会就使劲儿往口袋里薅羊毛。他们才不管什么正当程序，先从人身上剐下三层油水再说，至于完事之后嫌疑人是死是活、是无辜还是真凶，他们自然有办法处理。 安德雷自然不是这样的人，他加入王国骑士团便是憋着一口志气，誓要为亨廷顿国王改正这股歪风邪气。 可这骷髅巫妖又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她看到王国骑士上门查案，却不惊不慌，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两人剑拔弩张的矛盾，顺坡下驴展示了自己的无辜与合法，又借着那些玫瑰糯米团子、酒酿展现自己的实力，潜移默化地就把她在他心目中的‘嫌疑犯’定位改成了‘可以利用的资源’。 “这个巫妖骨架子，可并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单纯好欺负啊。” 表面上一直乐呵呵地装傻充愣，实际上却对人心了若指掌……看似巫妖一直在退让迁就、做饭帮忙，实则他自己才是那个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的人。 虽说每一步的提议都是他自己提出，但实际上他脚下踏上的石砖却是由那巫妖悄悄铺下……展现厨艺、展现自己能够辨识情感气味的能力、再引他去隔壁邻居那边、让他‘敏锐’发现冤假错案，再顺理成章地把这案子作为他在埃斯顿西城打响第一炮的切入点。 恰好，那位承受了冤假错案不白之冤的，又是匠悠亟需结识的供应商……她没花一个子儿，光靠上下颚骨叭叭，就谈妥了第一笔生意。 当然，安德雷承认，其中也有他不少顺势的推波助澜。 安德雷摸了摸下巴，笑了起来：“有意思。” 他倒是不介意自己找了个聪明的合作伙伴，两人互相利用……咳，是互惠互利、互相帮助，狼一样的敌人总比猪一样的队友要好上太多。更何况，这位巫妖看上去的确似友非敌，更像是被意外牵扯进整个事件之中的倒霉鬼。 “强敌环伺之中，我也算是误打误撞地给自己找了个帮手。” 这位白骨巫妖显然有着她自己的小九九，但安德雷却不在意，他自己也打着别的算盘，两人可以算是半斤八两。 目前看来，这位巫妖似乎把她的小心机都用在了这家酿造工坊上，一心只想经营她的小生意。这倒不影响安德雷的计划，他也不介意顺手拉拔一下对方。 清理完地下室的魔法阵，安德雷将抹布丢在水桶里，用魔法看了看时间，叹了口气：“该去会会那位城主大人了。” 他梳洗一番，换上了自己锃亮的铠甲，从后院牵出了高头大马迪亚戈，骑马向着城主府一路驰骋而去。 ------- 埃斯顿西城的城主、男爵奥古斯汀·凡·诺伊曼是旧王朝遗留下的德尔曼宗室的一员。尽管人们都说新王上任之后，德尔曼宗室已经日薄西山，但他自己可不这么认为。 他有钱、有权，管着一座主城五个小镇七个村庄，还把自己的女婿弄进了新兴的政治势力王国议会，手下更是养着一个团的骑士。虽然谈不上富可敌国、兵力雄厚，可但凡闹点动静也能让亨廷顿国王三天睡不好觉。 “老爷，安德雷·路·亨廷顿子爵前来报到，他已经在前厅候着了。”花白的须发被头油一丝不苟地糊得油光水亮，身穿管家制服、站姿笔挺的管家面无表情地报告，一看就是老牌贵族家仆的出身作风。 “让他等着就行。”男爵腆着啤酒肚，大咧咧地穿着酒红色的天鹅绒睡衣，慵懒地挥了挥戴满了宝石戒指的手，“不过是亨廷顿国王养的狗……什么子爵。呵，没地没钱没兵，算什么‘爵’！” “老爷，要不要我派人去……”管家木着脸，抬起手，在脖子上轻轻一划。 “哎，不行、不行。事儿不能做得太糙咯！”男爵大半个身子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他顺手将手里的酒杯撂在旁边的桌台上，转而拿起了桌台上一封已拆封的信件，“你看看这个，早上刚发来的邸报。” 管家接过信，打开一看，木然的表情微微动容：“这、这是……” “亨廷顿老狗不止往我这里派了一位名不副实的‘子爵’，他往所有德尔曼宗室的地盘上都派了这么一条小狗。边境线上的老男爵彭格顿是个脾气冲的大傻子……就跟你差不多，只想着出口恶气，没顾着脸面，更没顾全大局。 “他把那个‘子爵’杀了……啧啧，三十多个骑士围攻一个，也算是血战一场。结果亨廷顿第二天就派兵把他领地围上了，这还不止，边境那边的岩铁巨人冲毁了他的边境农场，让他损失不小，奇妙的是，无辜百姓却没有丝毫伤亡……” 第60章 子爵与男爵（下） “您是说……王室和那些巨人们……”管家眼神微动。 “谁知道呢？王权斗争总是伴随着各种阴谋与血腥。你以为那些‘子爵’全是王室子弟？不，他们大多是亨廷顿大公当年军中的子弟，骁勇善战、没什么家世，甚至有很多人都是战场上捡来的孤儿，被兵士们抚养，又加入了军队。国王赏识他们、赐予他们姓氏，便成了他们唯一的靠山。 “他们是国王的死士，是尖刀，也是亨廷顿丢入我们这些狼穴的肉饵。若我们之中有哪些傻子忍不下这一口气，率先对他们动手，那便是给了国王处置我们的最好理由。” 诺伊曼男爵饮尽杯中酒水：“咬下这块饵，会让我们肠穿肚烂，可放着不管，他们又会在我们的地盘上发烂发臭。亨廷顿用这些棋子布下了局，进可攻、退可守。 “呵，老狗精得很，我可不会上他的当。” “可这个安德雷，初来乍到就解决了阿克斯家族的案子，又把灰帕抓了……”管家迟疑地道。 “灰帕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我本就看他不爽了。”男爵摆摆手，“烂泥糊不上墙，让彼鲁自己把皮绷紧点，别着了人的道。” 他看了眼时钟，见已经晾了人大半个小时，便起身道：“给我更衣，我去见见这位……没钱没地没人的‘子爵’。” ------- 没钱没地没人，空有一个子爵名头的安德雷，此时正穿着一身闪亮铠甲，左手闲适地搭在剑鞘上，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男爵会客厅墙上挂着的油画。 第41章 他早已做好吃一场下马威的准备，也没计较男爵将他晾在一旁的事实。这种事情他已经司空见惯；若是男爵没一点表示，安德雷反倒觉得奇怪。 安德雷调任过许多贵族领地，被人暗杀、暗算都是家常便饭，现在不过是新的领地、新的对手，太阳底下并没有那么多新鲜事。 “安德雷？”会客室通往里间的门忽地打开，奥古斯汀·凡·诺伊曼男爵腆着啤酒肚穿着一身华贵的礼服走来，他笑呵呵地道：“果然是青年才俊，仪表不凡。在我这里当个副团长，屈才咯！” 安德雷不卑不亢，对男爵行了个恰到好处的军礼：“领主。” 这个称谓恰到好处地避开了男爵、子爵的地位纷争，又不失礼数，倒是令男爵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一些，他故作亲切地拍了拍安德雷的肩：“小伙子初来乍到还习惯吧？听说你已经不声不响地破了阿克斯家的案子，还揪出了灰帕这个王国骑士团里的臭虫，真是功不可没啊！” “都是我应该做的。”安德雷仍是一板一眼地应道。 这句话听起来太像是双关，男爵脸上的笑容面具僵了僵，他又拍了拍安德雷的背，走回沙发边坐下：“本来呢，你立了功，我得给你一笔赏赐……” ‘呵……’安德雷心想，‘大招来了。’ “只是嘛，我们埃斯顿西城着实是个小地方，没有什么赚钱的大产业，周遭的城镇、村落更是一穷二白……也算是鄙人无用，德尔曼国王当年赐下的领地，竟被我经营成了如今这般凄惨模样…… “城里的魔药大师三年前客死王都，连带着整座城的魔药产业随之一落千丈；阿克斯家的魔植产业也被拖累，老赫德忧心过度一命呜呼，留下了那一家子不成器的子孙。这些年年景也不好，城里农户还没从去年的大旱灾留下的阴影里缓过劲，我们也不好收税。 “王都的光景想必也差不多吧？骑士们最近也经常抱怨拿到的薪水越发少了，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国王陛下发下来的资金就那么多，我已经尽我所能地贴补骑士们了，只是杯水车薪……杯水车薪啊！” 诺伊曼男爵哭了半天穷，最终图穷匕见地道：“所以，我只能按照国王陛下的规定支付你最基本的薪水，赏金嘛……我会尽可能地为你去争取的。但这都得看国王陛下的意思。不过，你作为子爵，底蕴雄厚，大约也不缺骑士团这三瓜两枣的薪资？” 安德雷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提问，只是道：“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去骑士团里训练了？” “哦哦，还有件事。”诺伊曼男爵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道：“我的领地外边不远处有一座魔女之森，那些魔女虽说是些无法无天没人管的流民，却酿的一手好啤酒。过两天就是她们那儿的‘仲夏狂欢节’，到时周边城镇、十里八乡都会有很多人过去参加节日……不仅仅是平民百姓、还会有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 “为了防止出事，我们诺伊曼领也得派人过去加强警卫措施，你去找温彻斯特文书主簿，领几个骑士过去守上几天，确保安全无事了再回来。” 他乐呵呵地笑道：“再帮我买几桶啤酒！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知道我喜欢什么，你带他去就行。” 安德雷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是，领命。” 一身银铠的骑士副团长大步走出了城主府，管家跟在他身后关上了大门，又回到了男爵身边：“老爷，您这是打算……？” “切断他的薪资补给，再给他支点闲差，架空他便是。”男爵笑得奸滑，“子爵能有几个钱？哪来的底蕴？全是打肿脸充的胖子！过不了多久，他就得想方设法从那些流民、商贩身上揩油！到时候我们只需要主持正义，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大蛀虫交给国王陛下，不就能顺理成章地解决掉他？” “老爷英明啊！” ------- “所以，少爷，我们破产了吗？”半夜，杰瑞科在魔女们安排的联排旅舍中等来了安德雷，他听完了安德雷这天的经历，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 “差不多。”安德雷说，“这种事情我们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之前卖画册、卖油画，我们不是也扛过来了吗？说起来，魔女们这边的销量如何？” 杰瑞科叹息一声：“真是辛苦你了，少爷……可是，今天下午我一张都没有卖出去……咳，她们好像不大喜欢你这款的。” 主仆两人莫名陷入了一阵沉默。 第61章 夜半烧烤（上） “其实，卖得最好的还是在王都的那次、少爷你应邀去给《亨廷顿公国最美男子合集》的画师做模特，到现在我们都还能收到版税哩……就是好几年过去了，销售逐渐惨淡，这个月只有两银币。”杰瑞科道，“魔女们说她们更喜欢白白嫩嫩的款，不喜欢少爷你这样的肌肉男……” 其实真要说起来，最近唯一买了画的就只有匠悠那个骷髅架子，但是她也穷得叮当响，根本没付钱，杰瑞科只给自己换到了些许口粮零嘴，就没好意思告诉自家少爷。 安德雷又长叹一声，刚想说点什么，忽地眼睛一眯，抬头喝道：“谁在外面？” “是我啦！”房门打开，探进来一个骷髅脑袋，白骨巫妖乐呵呵地道，“刚就觉得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怎么过来了？” “被男爵派来干活的。”安德雷没好气地道，“实际不过是找个由头把我支开，不让我在城里继续打探罢了。” 他对匠悠招招手：“你来得正好，我还没吃晚饭呢，这里有一只鸡两只兔子，都是我路上逮的，还有些草药香料，你拿去烤烤。放心，不让你白干活。” 安德雷取过自己的鞍囊，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金属牌子：“给，你的营业执照，办下来了。” 他按男爵的吩咐去找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时候，便顺手抓了个小文书，给匠悠把这事儿一起办了。 男爵固然对他多有防备、暗地里给他使绊子，可明面上还得客客气气粉饰太平。不明所以的人们还是会买他这骑士团副团长的账。 匠悠接过那个银白色的金属牌，看了一眼上面的弯弯曲曲的蚯蚓文字： 【店名：匠·悠的酿造工坊 成立时间：塔历九八八年仲夏月五日 奉国王命令，特授权店主匠悠在以下经营范围内营业：酒水、食品（含酱料、饮料）。 每三个月核查一次】。 最下方则是王国骑士团的钢印，看起来特别有威严。 “哎呀！”匠悠喜出望外，“这样我就可以正式营业了！” “对，”安德雷说，“不管你在哪，有店面也罢、支个摊也罢，有了这玩意，就没有什么正经顾客敢找你麻烦……除非是不怀好意、来头不小，早就存心想找你麻烦的家伙。” “你这租客还怪靠谱的嘞！”匠悠高兴地把那营业执照塞进自己的骷髅头里，她拎上鸡和兔子，喜滋滋地道：“得嘞，晚餐就交给我，不过你得来帮我生个火堆。” “这事不用麻烦少爷，我来就行！”杰瑞科自告奋勇。 两人一骷髅架子来到了屋后。 这后院是平坦干净的黄土地面，看起来时常有人打扫。这后院离田地还有些距离，周边也没太多易燃物，只在左手边有一截被砍断的树桩，正适合当个桌台。 杰瑞科去附近拾取柴火，安德雷熟练地在那树桩上铺开一层防水布，又摆出了一列刀具。他接连从鞍囊里掏出砧板、锅子和铁钎子，不管野外生活水平如何，至少器具是带足了的。 他一言未发，直接从匠悠手里接过鸡和兔子，动作老练地去毛、放血，再用水魔法洗净。当那一只鸡两只兔回到匠悠手里的时候，已经是白白净净、去头去爪的模样，直接就可以下锅。 能够自发帮忙干活、而不是揣着手张嘴等吃的男人是很讨喜的，匠悠接过他从鞍囊里翻出的盐与胡椒，道：“你也算是赶巧了，正好魔女给了我通灵木，我的嗅觉和味觉能用了。这下可以让你们尝尝我真正的实力。” 光靠着自己手感和情绪翻译大师狼大婶的帮助进行调味，肯定不比自己直接就能闻到、尝到滋味来得方便、准确。匠悠觉得之前那些菜肴充其量只能发挥出自己八成水平，剩下两分全靠运气……至于现在嘛，她便可以放开手脚尽情发挥啦！ 杰瑞科已经回来，他手脚很快，一看就是做惯了这些杂事的，转眼间便生起了一堆篝火，支起了锅架。 匠悠再一次摘下了自己的骷髅脑袋，从自己的随身携带小仓库里掏出了一罐玫瑰蜂蜜酸梅蜜饯和一小袋子糯米。她用水魔法洗干净骨爪，先把糯米装进小锅里，再加入水魔法召出的净水，架在锅架上煮；然后又将鸡肚子掏空，留出一个完整干净的腔囊。 罐子里浸泡着蜜饯的玫瑰蜂蜜被倒出，浇在鸡与兔子身上，再经过白骨骨爪的反复涂抹与揉搓，渗入皮肉……这便算是最基础的调味了。两只兔子的年岁和体型都不大，肉质还挺嫩，烤制起来应当还不错。 第42章 用玫瑰蜂蜜腌制后的兔子被剖开，用几根铁钎子撑开，摊成了厚厚的一片，匠悠将铁钎子交给杰瑞科，让他拿到火上烧烤，自己则继续处理鸡肉的部分。 安德雷找来的香草种类很杂，有柠檬草和散发着薄荷般香气的罗勒叶，用几张大荷叶包着，匠悠用通灵木略微闻了闻，觉得这些香草很适合用来做甜口的菜肴。 糯米已经在锅里随着烧开的水上下翻滚，此时差不多是半生不熟的状态。匠悠把锅从火上挪开，倒去多余的水，将糯米捞出，填入鸡的腹腔。她又填入几枚蜜饯，塞入香草，再用一根铁钎子来回‘之’字形穿插，封住腔口。 最后再用荷叶把鸡牢牢包住，在荷叶之外封上一层田边挖出的黄泥，塞入篝火之中慢慢烘烤，便是改良版的甜口叫花鸡了。 因着有荷叶隔离，黄泥本身不会碰到鸡肉，再经过篝火高温加热消毒即可杀菌消毒。黄泥会形成一个硬壳，隔绝过高的热量，形成一个天然的焖烤炉，将鸡肉和糯米里蒸发出的水汽焖在炉中，提升后的气压虽说达不到高压锅的程度，却也能加速煨熟鸡肉与鸡腹中半熟的糯米。 鸡腹腔中的香草也会在这蒸汽充盈的密闭环境中释放它们的香气，去除鸡肉中的腥气，给鸡肉增添更多复杂的风味。 叫花鸡在火中慢慢煨熟，匠悠则从杰瑞科手中接过了两只兔子的烧烤工作，此时的兔肉已经开始变色，隐隐散发出一股迷人的肉香。 第62章 夜半烧烤（下） 匠悠把兔肉翻了个面，又淋上一层蜜汁，她小幅度地倾斜着兔肉，让蜂蜜均匀地流遍兔肉的表面，又在柴火的炙烤之下散发出迷人的甜香味。 深更半夜在户外烧烤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没过多久，附近还没睡的人们就被这股香气引了过来，不仅有戴着睡帽的狼大婶，跟着安德雷前来的两位实习骑士和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还有从广场上回来时循着味儿过来查看的洛丽莎。 “好香啊！”洛丽莎道，“你怎么在这儿烧烤？咦，骑士们也在？” 这些骑士是晚间才策马而来的，说是奉了诺伊曼男爵的命令，前来保证魔女之森‘仲夏狂欢节’安全有序开展，掌事女巫们便给几位骑士也安排了房间，就住在隔壁那排的小屋里。 当然，安德雷副团长无须跟实习骑士们住一屋，他跟自己的扈从杰瑞科住一起就行。 “嗯，没什么大事，我饿了，让她做点吃的。”安德雷道。 “洛丽莎，方便拿点啤酒过来吗？”匠悠问，“反正深更半夜的，喝点啤酒不影响骑士们值勤吧？” “不影响。”安德雷不以为意，本来他们就是领了闲职被男爵打发到这里来，再说了，王国骑士们平日也就没有这么多讲究，喝几杯酒照样上岗上战场。 “好嘞！”洛丽莎飞快跑远，一会儿后又抱着酒桶飞快跑了回来，身后还用漂浮术悬浮着几个酒杯，“来！来！别客气，尽管喝呀！” “帕恰、戈尔曼，”安德雷招呼道，“温彻斯特文书主簿，今晚大家都没吃什么东西，一起过来填填肚子吧。” “是！副团！”“谢谢副团！”两位有些青涩的实习骑士应道，拘谨地走了过来。 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则摆了摆手，笑道：“这个时间点我就不吃了，年纪大了，肠胃不好。各位玩得尽兴。” 他转身回了自己房间，没过多久，房里的灯火便熄灭了。 “算他没口福了。”安德雷耸耸肩，“我们自己吃。” “兔肉烤好咯！”匠悠说着将两只烤的油光发亮、皮酥肉嫩透着漂亮的焦黄色的兔子放在了砧板上，用安德雷的猎刀将它们大卸八块。三位骑士一位骑士扈从各自都被分到了一条兔腿和一杯黑啤。 “辛苦各位跟我跑这一趟差事。”安德雷举起酒杯：“干杯！” “干杯！”帕恰和戈尔曼都喝了一大口啤酒，清爽微苦的酒液下肚，带来一阵清凉：“哗！好喝，真不愧是魔女们酿的酒！” “嘿嘿！”洛丽莎也被分了一条兔腿，此时很是开心。 匠悠也招呼狼大婶过来，给了她一条前腿，自己也拿了一条，美美地享用了起来。 在通灵木的作用下，匠悠手里的兔腿飘出了一团焦糖色的魂火，她吸溜一口，瞳火顿时亮了亮。 “这个……好吃！”帕恰咬了一口兔腿，热气腾腾的肉汁瞬间在他的口齿的咀嚼下爆开，烫的他不住哈气，连忙灌下一大口啤酒。 安德雷则更为矜持一些，他对匠悠的手艺早有所了解，此刻不疾不徐，吹了吹兔肉，才张口咬下。 酥脆的兔皮上带着浓浓的甜香，没有什么脂肪和腥气，却有着一股浓郁的玫瑰香气。同样是用玫瑰蜂蜜蜜饯制作的菜肴，烧烤兔肉和之前的玫瑰饭团的口味却有着极大的区别，比起饭团那种甜食，骑士更中意饱含蛋白质的肉食菜肴。 甜美的蜜汁已经浸透了兔肉，经过柴火的烤制，香气仿佛都渗入骨髓。根据部位的不同，兔肉时而嫩滑时而劲道，骨头中还能吮吸出香甜的肉汁，配上微苦的啤酒，在辛苦了一天之后，简直是对肠胃最大的安慰。 几个骑士的胃口都不小，他们三两下就吃完了手里的兔肉，连骨头都嚼成了渣，吸尽了最后一丝味道。几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最后四分之一的兔子肉，安德雷便取过猎刀，又将那条腿肉均匀分成几份，让给了手下们。 “你那兔腿还吃吗？”他看向了正在吸溜兔腿魂火的匠悠，白骨骷髅疑惑地递出了手中的兔腿：“我只能吃魂火，可这个腿子已经被我吃掉能量，彻底没味道啦！” “没事，我不挑。”安德雷接过那条兔腿，囫囵吞枣地吃完，评价道：“确实淡了点，但口感还可以，能吃。” 一群人瓜分了两只兔子还觉得意犹未尽，但也没有关系。不怕烫的白骨骷髅从火堆里掏出了那叫花鸡，将它用力地摔在了树桩上，黄泥块顿时崩碎。匠悠拂去硬化的黄泥块，掏出了那个荷叶包，剥了开来。 一股热气猛地窜出，蜜汁甜香混着复杂清新的香草气息席卷而出，瞬间盈满了所有人的鼻腔。众人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浓郁的肉香之中，竟还透着一股米香。 “有碗和勺吗？”匠悠问。 “有的！有的！”这个时代的旅游业并不发达，骑士们更是习惯了在外办差时随地生火做饭自备餐具，纷纷跑进屋拿出了自己吃饭的刀叉碗盘，眼巴巴地等着白骨骷髅分餐。 洛丽莎也跑了一趟食堂，拿来了几份刀叉餐盘放在桌边，俨然是要继续参加这场深夜聚餐的架势。 匠悠拿过安德雷的猎刀，从鸡肚子上下刀，剖开了那只鸡的腹腔。 经过大半小时的猛火焖烧，鸡肚子里填着的糯米已然熟透，蜜饯、香草与鸡汁浸透了糯米饭，甜香与肉香四溢，颇有几分八宝饭的意思在。 匠悠舀了一勺，尝了尝魂火的味道，米饭鲜香甜美，蜜汁鸡肉与蜜饯糯米饭的滋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醇厚又清新解腻，带着一丝南洋的风味，没有任何违和感。 她将那勺‘吃过’的米饭盛在了自己的盘中，放到一旁，开始给众人分餐。一大勺糯米饭，再加上一块蜜汁叫花鸡肉，六个人外加一骷髅架子瓜分了这只足有两公斤重的成年大山鸡， 个个吃得眉开眼笑，差点把舌头都吞进肚子里。 第63章 对物价的新认知 “呜呜！这个米好好吃！这是什么？”洛丽莎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一脸幸福地嚼嚼嚼：“口感好好！还带着一股甜香！唔唔，我怎么从来就没吃过？” “这是糯米～可好吃了。”匠悠笑嘻嘻地给她看自己那个小口袋：“喏，还剩这么一点，就是这个米。” 洛丽莎接过那小口袋，看了一眼，表情瞬间凝固了。 “魔魔魔……魔米？！”洛丽莎震惊、洛丽莎震撼、洛丽莎崩溃大喊道：“你怎么能用魔米做饭啊？！” “怎么？这玩意有毒？”两个见习骑士捧着盘子唰地就站了起来，眼神警惕。 “不是，不是有毒，是好贵啊！”洛丽莎恨铁不成钢地道：“魔米是上好的魔药材料，也是魔药之中必备的增稠剂！这玩意100克就要1个金币！你今晚用了多少？多少？填满这只鸡怎么样也要用三百克吧？!” 两个见习骑士低头看了一眼盘中据说价值半个金币的糯米饭，开始猛猛往嘴里狂塞。 “啥？！”匠悠同样惊讶，“这不是糯米吗？怎么这么贵？！我还用它酿酒哩！” “……酿酒……做饭……”洛丽莎两眼发直，摇摇欲坠，“原来你竟然这么有钱的吗？ “要知道，我们就算做魔药的时候，也只会相当节省地取上几克魔米，细之又细地将它磨成粉，倒入坩埚之中，根本不舍得多放……啊啊，我都不知道魔米煮成饭有这么好吃……这就是金钱的味道啊！” 她又捧着盘子猛塞几口：“唔唔，好甜、好糯！好好吃！如果不是这么贵的话……啊啊啊，贵也有贵的道理啊……” 第43章 匠悠迷茫地吸了口魂火，嚼吧嚼吧：“啊……我以为仓库里堆着那么多就该是很便宜的东西……” 仔细一想，她并没有从门口塞进来的商品传单上看到糯米……或者说其他种类的稻米，而无论是骑士还是狼大婶对糯米团子和酒酿都透着一股陌生……唔唔，难道她真的是把魔药素材当做了食材？ 一起吃饭往往是最能拉近人际关系的活动，特别是两位见习骑士知道了新来的上司和他身边的骷髅竟然用非常昂贵又美味的魔法食材款待自己后，更是感动得诚惶诚恐，对安德雷的态度一下子改善了许多。 在他们的眼里，这位子爵大人一下就从光有爵位名号的穷鬼空降兵，变成了很有来头的真·皇亲国戚。之前以为倒霉摊上的苦差事瞬间就变成了他们眼中能抱上新长官粗大腿的香饽饽，两人浑身的怨气一扫而光，双眼都变得晶晶亮亮。 安德雷：“……”虽说是个意外，但结果也挺符合他的期待。 酒足饭饱，见习骑士们和他们的新老大相谈甚欢、相处和谐，而匠悠也从洛丽莎那边了解到许多她之前想当然地误解了的常识。 比如说匠悠认知中的‘糯米’，在亨廷顿公国则被称为‘魔米’。 尽管糯米本身并不是魔植，但它在这个魔法世界却有着非常出色的魔法元素兼容性，是调和魔药中不可缺少的稳定剂。特别是需要将两种性质并不稳定的暴烈魔法材料混合到一起时，魔女们就会往坩埚中放入一定量的糯米粉，缓冲那些性质暴烈的魔法材料，从而取得更稳定的药效产出。 匠悠：“……”好吧，我只知道糯米朱砂黑狗血常被道士用来辟邪，没想到它在这里还真是一款魔法材料啊！ 而且由于亨廷顿公国的地理环境堪比欧洲，纬度高，不够温暖湿润，根本无法种植糯米，这玩意得从南边的国家进口，金贵的很。 糯米在这里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甜点食材，它昂贵、难种，却又是非常重要、几乎可以称为必不可少的魔药材料，想要购买还得需要魔法师证、魔药师证或者是黑魔法特许证书，根本就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便宜买到的东西，更没有人会把它用来做吃的……据洛丽莎所说，就连最疯狂的、挥金如土的贵族的脑中都没有冒出过这样的念头。 ——当然，匠悠怀疑那些贵族要么是没有资格购买，要么是根本不知道这玩意的存在。 所以匠悠拿‘魔米’酿酒做菜做饭这件事，在洛丽莎的眼中，那就是把一篮子珍珠拿去做菜一般暴殄天物的事情……虽然确实好吃，但也真的是浪费啊！ 匠悠也深刻地感觉到了这里的人和自己思维习惯上的不一样。 作为一位吃货国出来的大吃货，匠悠看到蔬果大米的时候脑子里想到的是‘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而这里的土著们想到的却是：“这玩意能当魔法材料吗？魔法元素的兼容性、魔导性如何？能怎么把它用进魔法仪式或魔药配方里？” 别看蔬果大米这些食材普普通通，但有一半以上需要入口吞服的魔药配方中都能找到它们的存在——和绝大部分人的认知不同，魔药能够入口，首先就得‘能吃’。 因此人们在考虑能服用的魔药配方时，也总是会从能吃的东西上开始入手，而不是一上来就往坩埚里丢蝾螈眼睛青蛙手蹼。 匠悠：“……”莫名的有道理啊！很多卤料在被人们用来做菜之前，不也是只有中医才会使用的中药吗？！ “所以，工坊储藏室里囤着的魔米和黄豆，其实都不是用来做菜的储备粮，而是魔药药材？” “魔米，黄豆……”洛丽莎想了想，“这些东西加上鼠尾草和爱情花后就能熬制爱情魔药。不过其中最贵的就是魔米，黄豆并不是什么贵重材料。鼠尾草和爱情花在河边长得到处都是，很好采摘。” 匠悠想起了工坊里一架子的爱情魔药，喃喃道：“破案了。” 看来屋主米·悠也不是一开始就破产的穷鬼，她有不动产、有囤积的原料和卖不出去的产品，只是因为货品积压卖不出去才导致现金流断裂破了产！ 那一储藏室的糯米和黄豆，都是精贵的材料啊！ 匠悠根本不敢去想这些时日她无知无觉地消耗了多少昂贵的糯米……这得花了四五个金币了吧？ 第64章 灌装机与投资人（上） ‘其实我也能理解，’匠悠心想，‘当一份糯米只能做成一剂让人延寿十年的长生不老药剂、或是一份香甜可口吃一次胖两斤的糯米饭的时候，但凡有点理智的人都会选择前者吧……’ 这样一来，就算依靠哈夫族的绿植魔法，人们提高了各种蔬果植物的产量，也会有很大一部分被当做昂贵的魔法材料被送往魔法师的工房和试验室，根本就不会登上平民阶层的餐桌。 就像霍利只会把玫瑰花当做提取香水精油的原材料，不会拿来做玫瑰酒酿一样……高昂的成本和只为满足口腹之欲的产出实在是不成正比。 就算有贵族富豪愿意一掷千金尝一口美食，匠悠也很难靠着这种一时的兴趣回本——埃斯顿西城充其量只算是个二线城市，这里并没有那么多富可敌国的大户人家。 ‘好在用的只是存货，没花一分现钱，用了也就……用了吧。’匠悠捂住不存在的心口，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存在的心脏都幻痛了起来，‘反正糯米放久了也是会变质的……仔细想想，被我们快快乐乐地吃掉，总比被屋主酿成卖不出去又没有效果的爱情魔药好吧！’ 之前她看见那些与上辈子所见相似的食材，就有些得意忘形，完全忘了这里是有着另一套自然规则演变历史的魔法世界。一个因素发生变化，整个历史也都大相径庭，更何况这里还没有袁爷爷，哪来那么多便宜稻米糯米吃？ 看来她得仔仔细细地做做市场调查，看看怎么用最低廉的成本做出最好卖的商品……唔，目前而言，酱油和青梅系产品果然还是很不错的选择，至于成本昂贵的玫瑰酒酿……到时先看看有没有自投罗网……咳，是找上门来的富人再说…… 没准可以做点专供富贵人家的特制甜品嘛～ “说起来，”洛丽莎吃完了她盘中的蜜汁鸡肉与糯米饭，饱足地呼出一口气，“后天……不，现在过了午夜，应该说是明天晚上……明晚就是我们的仲夏狂欢节，到时候不仅会有很多游客，我们也会摆出很多小吃摊位。你不是要做生意吗？” 匠悠点点头。 “如果你有想要卖的东西，你可以找掌事姐妹租个摊位……狂欢节期间，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会前来参加，这里会特别热闹，也是一个打响名气的好机会啊！” “哇！这还真是一个好主意！”匠悠瞳火又兴奋地跃动了几下，她算算时间，如果她能在早上就学会除菌魔法，倒是来得及借用安德雷的马匹回家一趟酿造酱油……嗯，就是还有个小问题：“对了，你们这里有玻璃瓶或者大酒缸吗？如果有多余不用的，能不能匀我一些？” 洛丽莎想了想：“有哦，之前我们找过炼金术士订过一批酒瓶子，还特意订做了一台灌装机，只是一瓶的份量太小，灌装完还有半瓶气泡，运输起来又麻烦又易碎，根本比不上大木桶，后来就堆进仓库闲置了。 “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找掌事姐妹谈谈价格，但这个不付钱可不行。” “大约得多少钱？”匠悠小心翼翼地问道。 洛丽莎想了想：“我们成本就花了五个金币，虽说是闲置品放着占仓库，但也不能亏太多……”她压低声音对匠悠道：“我挺喜欢你做的菜，就当是交个朋友。要是你诚心想要，我能帮你压到八折……四个金币，连着灌装机、酒瓶子、盖子什么的，一套全给你。” “四个金币……”匠悠犹豫了，她可拿不出这么多现钱啊，但是，洛丽莎的提议又着实诱人…… 她想了想道：“能不能带我去看看货？没看见实物，我也不好决定买不买。” “也是。”洛丽莎点头，“仓库钥匙在嬷嬷那边，我早上拿到了过来喊你。”她收拾好餐盘，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我先回去睡觉啦，你们也早点睡～！” 小魔女带着那一堆脏盘子餐具走了，安德雷则带着杰瑞科走了回来，匠悠看了一眼：“那两位见习骑士回屋睡了？” “对，明早还要值勤。”安德雷在匠悠身边坐下，“你好像很需要钱？” 匠悠长长地叹了口气：“想要做生意就得先投入成本，哪有不缺钱的呢？” “谈个生意吧。”安德雷说，“因为一些原因，我需要长期、持有而稳定的正经赚钱渠道，而我目前手头还有一点现钱，或许能解你的燃眉之急。” 匠悠联想了一下她之前略有耳闻的、新国王与旧贵族势力之间的争端，猜测道：“城主大人要给你小鞋穿了？” 安德雷花了几十秒理解了一下她这个新奇的比喻，点了点头：“对，男爵大人很有心计，他想赶我走，却又不能被国王陛下抓到把柄。于是就用了个明面上说得过去的理由。” 第44章 他见匠悠一知半解，就三言两语地说明了一下情势。事情也很简单，男爵大人克扣了安德雷的薪金，逼他在弹尽粮绝时犯错——收受贿赂、坑蒙拐骗，这些对王国骑士们来说来钱快却又明摆着违反规定的行为，安德雷但凡只要沾染上一个，就会被男爵大人五花大绑地押送王都。 “……可男爵大人这样克扣薪金，能说得过去？”匠悠疑惑道。 “能。王国骑士团同时服务于国王陛下与当地领主，因此我们拿的薪水实际由两部分构成：国王陛下发放的薪金，和当地领主给出的补贴。”安德雷解释道，“按理来说，前者才是我们理所应当拿到的薪水，后者不过是当地领主的人情补贴，给是道义，不给也无妨。我们效忠的是国王和整个公国，不是某位领主的私兵。” “那国王给的钱……不够吗？”匠悠很快抓住了重点。 安德雷深深地叹了口气：“何止不够，王室现在根本是捉襟见肘……前两年的大旱耗尽了王室财库中的储蓄，现在已经动用到了国王自己的私库了。只拿王室下发的钱，我每个月只能拿到两个金币，而就算我本人不吃不喝什么也不买，光是马匹的花销就需要四个金币。没有外来补贴，这笔账无论如何也平不了。” 第65章 灌装机与投资人（下） 无论是西方中世纪还是匠悠上辈子的那些封建王朝，要豢养兵马都是一件非常烧钱的事情。 人要吃饭，马要粮草，尤其是这些健壮的兵士、战马，所需要的碳水、蛋白质和脂肪能量都得跟上，否则哪有力气奔袭千里、擒拿要犯……或是在这个魔法世界中，施展斗气魔法。 吃食还不是最烧钱的部分，剑和铠甲需要时常维护、上光打蜡，这些战斗用品的消耗也不是一般的大。以中世纪的锻造手段，多打斗几次铠甲上就会有凹陷、剑身上就会有豁口，不妥善维修的话，下一次遇到危险需要战斗时就很容易出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马匹用具：马鞍、辔头、马镫、马蹄铁……都是这个时代的精贵玩意。 在这个中世纪国度，最贵重的东西一是魔法相关产物用品，二是金属冶炼制品，三要数丝绸绒布贵族衣装……至于吃食，在这里人的眼中，重要性还排不上号，随便对付对付，怎么就不能活了？ 按理说，王国骑士团里的铁匠们自然是要负责这些骑士、马匹装备的维修，但其中能够做手脚的地方实在太多，一不小心就会被坑死在战场上。安德雷此前也在这方面遭过不少暗算，自然不会轻易地相信那些从男爵那儿领薪水的铁匠。 但凡他要修点东西，材料要自己备，工匠得自己盯，不能有一丝大意。 可这样一来，成本也噌噌上涨。 安德雷手头还有一些钱，其中一部分是他自己之前攒下，另一部分是这次上任前国王陛下努力凑出的行动资金，两者合在一起，也就十五个金币。以他一个月主仆的正常花销来算，光是马匹就得花四个金币，人就算省吃俭用，也得留一个金币傍身。 这笔钱堪堪够他们省吃俭用三个月，再算上新到手的薪金——如果真的能顺利、按时拿到的话——也只能撑上四个月。然而骑士的调任正常都在一、两年，短短四个月，他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把男爵端了。 安德雷自然不会傻傻地用非法手段捞钱，但好在亨廷顿公国不禁止爵爷、骑士们搞点自己的投资。只要他们自己不是经营人，投资、借贷在这个时代都是被允许的合法事项。 “我可以投资你十个金币作为工坊经营的启动资金。”安德雷说，“但你的酿造工坊每月的收益，需要分我四成。” “嘶！”匠悠倒抽一口冷气，“有点高！” 安德雷耸耸肩：“我可是把全副身家都赌你身上了，高一点难道不是很合理的事吗？想想吧，我一个月就需要至少三个金币的额外进账……当然，你也可以稳定支付我每月三个金币的分红，但我不认为你的初期收益会有这么高。” 确实，任何生意一开始都是不好做的，需要打响名号、累积客源，之后才会有稳定的收入。以匠悠对这个时代的物价了解，人们日常使用的货币多为铜子和镍可——这种货币匠悠目前手头没有，但价值差不多相当于上辈子的一分钱——只有面对供应商的大宗交易才会用到银币和金币。 这就有点像是匠悠长辈口中的七、八十年代，一分钱可以买一颗糖，两分钱一盒火柴……基本日常生活足够使用了。 匠悠想要尽快开张，的确很需要一笔启动资金。别的不说，魔女们的灌装机和空瓶子她就很想要，配合上杀菌魔法，她就能稳定产出没有杂菌、不容易坏的酱油。 要知道，古代那些古法酱油，可不是完全不会坏、不会发霉变质的。尽管人们会尽可能地将酱油调制的很咸，以此来延长保质期，可酱油长醭、醋生白衣，仍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说白了，这就是变质发霉、菌落总数超标，要放在现代，商家敢卖这种东西那是要蹲大牢的，可在古时候，人们也就是平平淡淡地撇去那层白膜，接着吃接着用，靠命硬顶罢了。 甚至还有人反向输出，声称不长醭的酱油不是好酱油。 匠悠一心想学杀菌魔法，便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尽管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没有健康的意识，但她却不能违背良心卖霉菌超标的酱油啊！ 乍看之下，安德雷的投资条件是有几分苛刻。可话又说回来，匠悠在这个时代也很难找到其他信任她并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的投资人……想想吧，当年马老师也创业失败四次，被风投拒绝三十七次……在成功真正出现前，很少有人会意识到风险之后能带来多大的收益，而其中还有一大半的人则是冒着风险亏了个倾家荡产。 尽管安德雷要求的回报不低，可没有这笔启动资金，匠悠就得多走许多弯路……别的不说，她想赶上这次魔女们的‘仲夏狂欢节’！这可是多大的商机啊！没准就这一个晚上，她就能够打出名号打开局面，把十里八乡的客人都引向她的酿造工坊，光是广告费就能省上一大笔！ “成。”匠悠妥协，“先合作三个月，后续分成……我们到时候再商量？” 安德雷想了想，三个月也算是他的底线了，如果匠悠这边没有达到他的收益预期，他便得尽早另寻出路。 “行，白天等你有空时跟我回城里去见下大神官。我们需要在他的见证下签署投资协议。”安德雷道，他直视着匠悠的瞳火，“并非我不信任你，只是我的对手是掌管整块诺伊曼领的男爵，不得不小心。” “行嘞，”匠悠点头，“正好我也需要用一下你的马，还得回趟工坊～” 这个白天可会是极其忙碌、行程满满当当的一天，学魔法、买灌装机和玻璃瓶、签投资合同再回工坊拿坩埚酿制第一批的酱油……嘿嘿，她的酿造工坊终于能开始试营业啦！ 第66章 净灵魔咒 一大清早，匠悠便敲开了魔女之森食堂的大门，在胖乎乎的茉莉厨娘不认同的目光和接连不断的“鸡蛋只能用水煮！”之类的骂骂咧咧声中拿走了面粉与鸡蛋和小葱，动作利索地调面糊、开火、烙饼，一叠香香软软的全麦葱香蛋饼很快就在餐盘上越垒越高。 “这些饼是给掌事女巫们的。”匠悠对茉莉厨娘交代道，她估算了一下波丽娜的食量，从里面取出六张饼另外装好，“今天的早餐分享就到这，希望你学会啦～诶嘿～” 她也不管茉莉厨娘看懂没看懂，火速溜出厨房，带着早餐饼子去找波丽娜。 一大清早就让魔法老师上班，总得带点手信不是？ 改善魔女之森的饮食供应，是之前就商定好的合作内容，魔女们已经很有诚意地将通灵木支付给了匠悠，匠悠自然得分享一些菜谱。她已经在厨娘大婶面前演示了全麦葱香蛋饼的做法，可厨娘大婶要是不愿意学或者学不会，那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无论哪个世界，都会有固守己见、无论新事物多好多方便都能找到理由反对的顽固派，很显然茉莉大娘便是其中之一。 那位茉莉厨娘的脾气可不大好。不过，茉莉厨娘不仅仅是对匠悠的脾气不好，对整个魔女之森的人甚至是掌事女巫们的脾气都一样臭。 既然不是针对匠悠个人，匠悠便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她也没见过几个脾气好的食堂大妈。这工作也不轻松，天天一大早起来就备菜切菜被灶火熏得满面通红，还得应付着上下三百多张嗷嗷待哺的嘴，完事了还要被人吐槽做的饭不好吃，是谁都会被点燃一腔怒火。 ——嗯，想想那个画面，匠悠都觉得自己的骨爪拳头硬硬的嘞！ 可理解归理解，匠悠可没有给自己找气受的喜好。人家态度不好又不愿意学，她也不会殷勤讨好上赶着教。工作嘛，做完拉倒～诶嘿！ 她托着餐盘敲响了波丽娜的房门，屋里窸窸窣窣好一阵，睡眼惺忪的波丽娜才打着哈欠、头戴睡帽、身穿紫罗兰色蓬蓬睡裙开了门：“啊……是你，这么早啊……” 第45章 匠悠咧咧嘴，露出了一个骷髅架子特有笑容，揭开了罩在餐盘上的餐巾，葱香蛋饼那股清淡却勾人的香气直往波丽娜的鼻子钻，这位黑魔法师就像是站在早餐摊前的上班族一样，在这勾人的香气中逐渐睁大了眼睛。 “老师，吃个早餐就开始教学吧～”匠悠笑眯眯地道，“这是全麦葱香蛋饼，趁热最好吃。” 波丽娜的肚子叽哩咕噜几声，显然已经先于主人清醒。波丽娜揉揉眼睛，看了一眼那喷香的蛋饼，果断道：“你先坐，我去洗漱一下就回。” 她如同一阵风般冲进卧室，片刻之后面目一新地冲了出来，可爱的睡衣睡帽都换成了紫罗兰色的魔法师衣袍，口气清新，连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编成了两根麻花辫。 黑魔法师显然已经彻底清醒，双眼亮如星辰，出手快如闪电。匠悠只觉得一阵紫罗兰色的风从眼前拂过，盘中里的饼就不见了一半，再一抬头，波丽娜左手一张饼、右手一张饼，嘴里还嚼着一张，吃得又急又香。 “好吃，好吃！”波丽娜嘴里不停地嚼嚼嚼，还不住地发出夸奖的声音：“好软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莫非是鸡蛋？可是一点都不腥！” 匠悠看向她的瞳火视线中都多了一丝同情——有那么一个秉信“水煮蛋就是正义”的厨娘，在这个原料品质低劣、配料略等于无的时代，要想吃到不腥且美味的鸡蛋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早餐波丽娜吃得很开心，她开心了，教学效率自然噌噌上涨。 这套由鸟嘴医生发明、经过女巫们在酿造生产中反复改良的检测杀菌魔法，学名叫做【净灵魔咒】，一共由【鉴灵显影术】、【净灵咒】、【养灵咒】、【除灵咒】和【鉴毒术】五种魔法构成，其中【净灵咒】、【养灵咒】和【除灵咒】甚至还有改良版持久生效的魔法阵版本。 这五种魔法各有各的功用。简单来说，这个时代的医生和魔女们已经认识到了微生物的存在，却没有进一步细化，继续将细菌和病毒区分开，只是将之统称为‘灵’。 此前匠悠的巫妖牌魔法翻译显然有些太过超前地混入了匠悠自己的跨时代理解，魔女们口中所说的那些在匠悠听来等同于【杀菌】、【消毒】的词汇，其实更准确的翻译是【净灵】或【除灵】。 【鉴灵显影咒】是检测系的魔法，能检测出施法目标中所存在的一切‘灵体’，即细菌、病毒乃至于微小的寄生虫，并以各种不同颜色的灵光做区分。其中已被认定为有害的灵体会以红色系的灵光显现，无害、有益的灵体则会泛着淡蓝色系的灵光。至于那些暂时未被定义好坏的灵体，则会呈现出黄色。 “魔法是人类知识的积累，”波丽娜说，“随着你不断使用魔法，认识的‘灵’越多，这些知识也会被融入你的魔法之中。最浅显的例子，就是当你发现了新的有害灵体，它在你的视野中就会从黄色变成红色。” “哗，好方便！” 【净灵咒】则是对着目标进行范围消杀，不论有益还是有害、无差别杀死所有的‘灵体’；【除灵咒】则稍微有些不同，它只杀死施法者所选定的特定灵体，可以用来在发酵的过程中保留有益的乳酸菌，杀死其他的有害杂菌。 【养灵咒】则能选中特定的灵体进行培养、繁育。无论是为了辨识菌种进行特定培养，还是已经确定了有益菌后进行人工培育，都是特别有用的法术。 ——要知道，有些细菌、病毒，只有在繁育到某些特定阶段才能被人辨识出来，无论是医院还是生物检测机构，在检测不知名病菌的时候都需要进行相应的‘培养’，认出对方究竟是什么后，才能有效应对。 最后则是【鉴毒术】，这个法术和【鉴灵显影咒】类似却又不同，它不识别微生物，只识别施法目标中的构成成分与毒性。 几种法术相辅相成，便能准确识别酿制品中的成分、菌落，是否具有有害毒性物质……尽管没有现代化学工业，可魔法依然能起到同样的作用。 第67章 灌装机与玻璃瓶 作为一只具有【魔法亲和】的巫妖，匠悠学起魔法来简直就是易如反掌。那些在普通人眼中看起来异常晦涩的魔法字符，在她眼里却跟朴实的大白话一样。 波丽娜只演示了一遍，匠悠便已学会，甚至还能举一反三，令她直呼天才。 【净灵咒】、【养灵咒】和【除灵咒】的改良版持久生效的魔法阵匠悠只看了两遍也就记下了，这些法阵能被镌刻、描画在木桶、玻璃瓶等器皿上，对容器内的物质起到杀菌、抑菌的作用。 ——是的，【养灵咒】的确也能起到抑菌的作用。只要选定乳酸菌、酵母菌这类有益菌进行培养，令它们快速繁殖占据主导地位，便能抢夺其他有害病菌的生存资源与生存空间，甚至还能分泌出抑制病菌生长的有益物质。 魔女们将这些魔法阵用在啤酒容器上，就能让啤酒保鲜得更久、运送得更远。成本会稍稍增加一些，可销售量也同样大大增加了，总体来说，还是稳赚不赔。 “这几种魔法，简直能够奠定饮食行业的基础规则！”匠悠感叹道。 “实际上，掌事女巫们正在努力增加我们魔女之森的影响力，制定啤酒行业的规则和检测标准就是她们努力的方向之一。”波丽娜说，“但我们这里大多是一群没地位没身份没背景的可怜人，要掌握话语权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她笑笑：“让名誉社员们学习这些魔法，也是想让有地位、有能力的人看见这些魔法的益处。要是真有人推动了这些标准的设立，就能排除那些品质低劣的啤酒商扰乱市场。而我们作为最早掌握规则的人，便能毫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我们的合格产品卖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思想十分先进，事实上匠悠知道很多现代的大企业都是这样做的。 无论是牛奶、酱油还是三文鱼，行业标准大多都是由龙头企业们组成的行业协会制定。不少实力强劲的龙头企业甚至能对国家标准的制定提出建议。 大企业制定的标准，都是以自己能够轻易达到的程度为限，而达不到这些标准的小企业小商户自然会被排除在外。 “我挺看好你的生意，”波丽娜说，“这是个艰难的世道，女孩子就该互相帮助。要是你的生意做大做强了，可千万别忘了我们啊！” “不会不会！”匠悠说，“你说得对，我们可要互帮互助！说起来，待会洛丽莎还要带我去看看你们淘汰的灌装机和玻璃瓶哩！要是我真的用得上的话，能便宜点让给我吗？” 波丽娜想了想：“唔，可以是可以，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我们淘汰的，放着也是放着，能收回点成本自然是件好事……只是，会被我们淘汰不用，实在是因为订做的尺寸不合适，派不上用场……” 她支吾几下，道：“你先去看看吧，若真是想要的话，我会替你向掌事姐妹们游说的。” 既然全套净灵魔法已经学会，匠悠便与波丽娜道别，前去寻找洛丽莎。 她没走多远，便看到洛丽莎蹦蹦跳跳地过来了，小魔女朝着她挥了挥手，一脸兴奋：“走，我带你去仓库。” 魔女们的仓库就在村中央的河流边上，这里离着狂欢节那正在建造的大篝火不远，每排三个、足足三排的仓库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就像一个九宫格。 仓库与仓库之间都有不小的空地，洛丽莎说这是平日晒谷、防火、堆放酒桶杂物所需而预留的场地，不过在匠悠看来，倒是很适合狂欢节摆小吃摊位。 想想吧，前面不远处就是大篝火，这里离主路和广场有一小段距离，却又能看到热闹的活动，又有足够的空地支起一些简易餐桌和椅子…… 匠悠还没盘算完，就看到洛丽莎走到第一排最右边的仓库门前，掏出了一串丁零当啷的铜钥匙，对了半天寻觅到一把，成功开锁。 仓库许久没有人进入，一开门里面灰尘飞飞扬扬，洛丽莎挥了挥手赶走那些漫天飞舞的尘埃，又呛咳几声，匆匆退了出来。 “灰好大，”她咳嗽几声，“太久没人打扫了，但问题不大，机器和瓶子都有用防水布罩起来，最多用除尘魔法清洁一下就行，不会影响你使用的。” 她说着便再次踏入仓库，一阵魔咒飞舞后，果然原本积了厚厚一层灰的仓库瞬间变得干干净净。洛丽莎掀起防水布，露出了底下完好如初、崭崭新新的黄铜机器。 “魔法真的好好用啊……”匠悠忍不住再次感叹道。 这台灌装机和匠悠上辈子见过的所有机械都不一样，它透着一股蒸汽朋克的英式维多利亚美学，机身均由黄铜——至少是那种颜色的金属锻造，齿轮遍布。 机器上端是一个巨大的漏斗状器皿，可以往里面倒入需要灌装的液体，漏斗下方是一个由齿轮和可转动的手柄控制的阀门与喷嘴，只需要将瓶子插入喷嘴之中，旋转手柄打开阀门，液体便会被灌装入瓶子里，而瓶中的空气则会通过喷嘴的排气口排出。 第46章 灌装完毕后再次旋转手柄就能关闭阀门，同时放置于机器中的马口铁圆片会滑入喷嘴之中，覆盖于酒瓶上，只需要扳动另一个扳手，像盖印章一样下压，马口铁圆片就会被喷嘴里面的模具压实在瓶口处，形成一次性的啤酒瓶盖。 洛丽莎在匠悠面前演示了一遍机器，成功灌装了一瓶子水，匠悠拾起那个小玻璃瓶，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 魔女们的想法很现代化，但订制瓶子的时候尺寸出了错，这个小玻璃瓶充其量只有150毫升，大约就是小瓶餐桌酱油的尺寸。对于这个时代新鲜发酵的淡口味、多气泡的啤酒来说，根本不够人一口的量。 这里的人日常饮酒的啤酒杯是那种传统德式大木桶杯与大玻璃杯，前者是穷人的最爱，好用耐用又不怕摔不易坏，后者则是贵族与富人们的选择，晶莹剔透的杯子装着黄澄澄的酒水飘着白乎乎如雪的气泡，看着就特别诱人。 但无论哪种酒杯，每种杯子的定量都足有一升。 可想而知，这些150毫升的小瓶子对于魔女们就成了鸡肋，能用是能用，可花这么大劲和成本，就装一口酒配半杯气泡，别说客人不接受，她们自己都不接受。 第68章 启动资金 然而，这玩意灌装啤酒不好用，不代表它灌装酱油不好用啊！ 匠悠仔细查看了一下机器，发现灌装的液体槽与喷嘴处都有绘制魔法阵的专用槽，可以施加净灵魔法阵。灌装与封装一次成型，使用起来也很方便……唯一的问题是，酱油和啤酒不一样，它不需要一次性瓶盖，反而需要能够反复开合的盖子…… “这个盖子的设计，能够更换吗？”匠悠问。 “啊？”洛丽莎挠挠头，“不知道诶，我得问问当时做这个机器的矮人工匠。矮人们很喜欢啤酒，他也会来参加狂欢节，大约今天就会到。” 她想了想，补充道：“矮人们的手很巧，这种简单的调整，应该可以做到。” 匠悠又拾起一个玻璃瓶看了看，这瓶子很小，瓶身是褐色的不透光玻璃，她用【鉴毒术】测了一遍，玻璃里没有什么有害元素，也不含铅等重金属。 如果在瓶身上绘上魔法阵，便能持久地进行杀菌，延长酱油的保质期；再加上这一瓶酱油份量不多，如果正常用来做菜、蘸酱的话，大约十天半个月就能吃完，魔法阵一般可以运转三个月……足够了。 只要能把盖子做成反复使用的，这套机器她还是很满意……嗯？ 她忽地觉得有些奇怪：“你们瓶子型号订错了，灌装机也不打算要了吗？我看这灌装机使用都挺正常的，按说换个瓶子尺寸就能用呀？” 洛丽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台是矮人们第一次做出的成品。当时我们用了几次，发现以我们啤酒的产量，这种靠人力的灌装机用起来实在是太累了。 “掌事女巫们给矮人们提了不少意见，矮人们就给我们做了功能更强大、直接用魔力水晶供能的灌装机。现在我们用的都是升级版，这台便闲置了下来。 “矮人们不接受退货，也不肯给我们退款。大家舍不得把这套设备和那些瓶子丢掉，毕竟花了五个金币呢！但这玩意确实没有用武之地，也只能堆在仓库里。” 既是这样，匠悠便有些动心了，她道：“等矮人工匠来了，我们再商量商量。” 要是能简单修改一下部件，把盖子做成反复开合的版本，成本又没有显著提高的话，她倒是可以把这台机器拿下。到时跟女巫们说一声，明日狂欢节就直接在这仓库前面支起摊位，前面卖些酱油做的菜肴吸引顾客，后面就现场灌装售卖酱油……这样一来，她只需要把原料和坩埚弄来……唔，还得想想狂欢节上做什么菜。 做生意便是这样，尽管理想总是很美好，可实际做起来却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小麻烦。世上哪有一帆风顺的事情，无非见招拆招，遇山开山、见水架桥嘛！ 她心里有了计较，便让洛丽莎帮忙向矮人工匠询问修改设计，以及向掌事女巫压价和询问租用仓库做摊位的事情。 “我得回城里一趟。”匠悠说，“过几个小时就回来，咱们到时候接着谈。” “好的呢！”洛丽莎锁上仓库大门，“我就在女巫集会所等你。” 匠悠匆匆和她告别，便去寻安德雷。 安德雷虽说是领了闲职，但做起事来仍是极为认真。他一大早就和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去了掌事女巫那边，商定了提供安保以及巡逻的事宜，还带着两个见习骑士在村里仔仔细细检查了一圈。 因着只有四个人，他们便分成了两队，白天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带着见习骑士帕恰·法·奥特苏值勤，晚上安德雷带着戈尔曼·法·格雷罗守夜……这种安排也给了安德雷时间，足够他带着匠悠回城一趟去见大神官。 在这个时代，拜月教作为亨廷顿公国的国教，平时除了带领信徒祷告、安抚人心之外，也参与信徒的日常生活。当两个信徒之间想要签订契约之时，他们也可以选择去找拜月教的神官进行见证，其效力等同于……甚至略高于王国骑士团。 王国骑士团代表国王，而神官则代表神明。大神官做出的见证，便是神明的见证，任何人都无法质疑……自然也包括此地领主，奥古斯汀·凡·诺伊曼男爵。 若安德雷在诺伊曼男爵克扣薪金的对待下一直没有破产，男爵势必会调查他的钱款来源，那么，一份有着大神官见证的投资协议便是最好的应对。 匠悠寻来的时候，安德雷正好也忙完手头的事情，他给巫妖使了个眼神，匠悠便会意地前往村口。过了一会儿，安德雷便牵着大马迪亚戈出现。 “先去大神官那儿签协议。”安德雷扶着匠悠上马，道。 “好，然后我要回趟工坊，”匠悠拍了拍身下的大黑马，“迪亚戈得帮个忙，把我的坩埚和原料运过来，明晚我得在这儿开个张！”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 安德雷显然与拜月教的大神官相熟，他带着匠悠这只白骨巫妖长驱直入进入大教堂，周围的神官们甚至没有投来一个奇怪的眼神。和蔼的中年大神官友好地接待了他们，骑士和巫妖便迅速地在神官的见证下订立了契约。 内容也正如之前两人所约定的那般：安德雷出资十枚金币投资匠悠的酿造工坊，他不参与实际经营，只管每月拿走四成收益分红，剩下的全归匠悠所有。协议有效期三个月，若到期时两人仍想继续合作，再另行签署新的协议便是。 一切都符合规则，双方风险与收益相当，便是最苛刻的领主也挑不出一丝错处。协议一式三份，安德雷与匠悠各执其一，最后一份由大神官放入神匣之中保管。 安德雷亲眼看着大神官将那份签了字的协议塞入神匣之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谢谢大神官为我们见证。”他友好地握了握大神官的手，大神官笑的慈祥，拍了拍他的手腕，低声道：“替我向大祭司问好。” “会的。”安德雷也低声应道。 匠悠不明所以，只卷起自己的那份投资协议和安德雷给的十枚金币，塞进了自己的头骨中——诶嘿，现在她有钱咯！ 当然，她还有许多值钱的‘魔米’作为‘固定资产’，按说就算不接受安德雷的投资，她卖掉一些魔米就可以回血。 可但凡做过生意的人都知道，原料这种东西向来是进价贵，转手时就得折价求着人买。魔米虽然是个好东西，但因为它太过高端，只有魔药大师们才会大量使用，可这些人都有自己优惠拿货的固定供应渠道，保质保量，万一原料有问题导致魔药调和失败，他们还可以找自己的进货商索赔。 如果匠悠不把价钱降得足够低，是没有人愿意购买的。 就算是魔女之森的波丽娜，一年所消耗的魔米也不过一两百克，哪怕匠悠骨折价售卖，都未必找得到足够的客源来填补她目前的资金窟窿。 而且匠悠不像米·悠她们有着购买魔米的渠道，一旦低价卖出后，下次想入手还得高价购买……一进一出，简直血亏。 相比之下，接受安德雷作为投资人，一起合伙，不但能够轻松获得十个金币的现钱，省去匠悠折腾固定资产的麻烦，还能让这位骑士尽心尽力地帮她的忙。毕竟，酿造工坊能赚到多少收益，直接与安德雷在埃斯顿西城的行动息息相关，说不定还能傍上王室这棵大树！ 现任国王没钱归没钱，但他还是国王呀！有时国王一句话，可比真金白银还好用。 再说了，要是匠悠真的经营失败，她还可以把这些魔米作为抵押还债的资产，直接按照市场价抵给她的“债主”们。这样一来，要不要折价贩卖魔米，就是安德雷和霍利需要头疼的问题啦！ 做生意嘛，可不能太过死板～只有要不来的投资，可没有上赶着把钱往外推的道理～！ 第69章 广告传单与制曲种 第47章 兜里——或者说头骨里——终于有了钱，匠悠的底气便也足了许多。有了这启动资金，她就能把魔女们那边的设备拿下，再购买一些香料，准备明晚的试营业了！ 这可是一次非常好的推广机会！她的酿造工坊即将闪亮登场……咦，等下，说起推广，是不是还少了一点什么？ 她‘噌’地抬头看向安德雷：“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印广告传单？” 安德雷：“？” 事实上，早已把埃斯顿西城摸了个透的骑士团副团长，还真知道哪里可以印刷传单。 他骑着马，载着骷髅架子飞奔到城西北，这里学校、商户众多，自然也有专门接印刷单的店面。 黑马迪亚戈停在了一家【品克斯印刷社】门前。这家店大敞着门，店里十几架黄铜印刷机吭哧吭哧、哐当哐当地运转着。匠悠跳下马，蹦跶几步窜进了店里。 她好奇地在机器旁边探头探脑，见工人们正从金属盒中捡出一个个蚯蚓文字块，排列到木框中固定好，然后刷上墨，将字版放入黄铜印刷机中。 巨大的螺栓旋转，螺栓底部的平台压下，片刻之后又再度抬起，工人们从那个平台底部取下印刷出的纸页，重新刷墨，反复印刷。 “有点意思啊！”匠悠拿起一张印刷完毕的纸页，这跟那些塞入她门缝的传单很像，泛黄的纸上只有黑色的墨迹，但文字已然清晰可辨。 “这位……骷髅，”一个尖细的嗓音道，“你有什么事吗？” 匠悠顺着声音低头看去，见自己的腿骨边站着一个矮人。这是匠悠第一次看见货真价实的矮人，他比哈夫族还矮，差不多只有70-80公分。嗓音尖细，头发黄黄的就像干枯的稻草，蓄着同样像是黄稻草一样的大胡子，眼睛是明亮的金褐色，看着十分精明。 “我想要印广告单。”匠悠说，“新店开张，只需要写店名、地址、售卖的商品……嗯，除了文字之外，能加个图吗？” “能。”矮人点头，走到柜台后面，搬了张椅子站了上去，“图的话是我们雕版现刻，图案越复杂越贵。你要什么样的图？” “画个小骷髅。”匠悠掏了掏头骨，从里面翻出一根炭笔，向矮人店主要了张纸，三两下勾画出一个可爱的q版骷髅架子，然后在旁边写下了需要印在传单上的宣传语。 【新店开张！匠·悠酿造工坊 地址：埃斯顿西城东南区药坊街666号 营业时间：早上10点-下午17点 授权售卖魔女之森果味啤酒！ 售卖各色茶点小食酒水饮料、酱料酱油、特色餐点！等您光顾！】 “就这些？”矮人店主点点头，“不难，价格也不贵。三千张起印，收你三个银币。” “一个。”匠悠杀价道，“三个银币也太乱来了！我之前问的店出价可比你低！” 这当然是匠悠唬人的杀价法，但矮人显然动摇了一下。 “二个！”矮人店主说。 “一个。”匠悠坚持道：“但你要是以后来我店里喝酒，我给你八折优惠。” 矮人店主低头看了一眼传单上的‘售卖魔女之森果味啤酒’，略一思索，向匠悠伸出手来：“金克斯·品克斯，为你效劳。” 这便算是成交了。 匠悠签下订货单，先预付了三个铜子的订金，剩下的尾款等到矮人店主明天把印好的传单送到魔女之森再结，正好矮人店主也打算去参加啤酒节……不，是仲夏狂欢节，顺带可以送货。 “一定要在节日开始前送来。不然我可不付钱！”匠悠嘱咐完店主，矮人乐呵呵地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安啦！我们矮人从没有在啤酒节上迟到过！” ——这话倒意外地令人信服。 匠悠走出店门时日头已经到了正午，安德雷正牵着马等在门外，嘴里还叼着半块硬面包，显然已经是自己解决了午饭。他见匠悠出来，便把硬面包用油纸随便一裹，放进了马鞍旁边的行囊中：“办妥了？” “妥了，现在回店里。”匠悠说，“对了，我还需要一辆板车。有很多的东西要运去魔女之森。” 安德雷略一思索，点头：“成。” 两人又是一阵飞驰，回到了匠悠的工坊，骷髅架子风风火火直冲后门，骑士则调转马头：“我去租个车，去去就回。” 两人分头行动。匠悠直奔后院，她从后门钻入餐厅旁边的储物室，查看她提前制作的曲种。 由于这个世界没有菌种贩卖，想要获得曲种就只能听天由命。匠悠在刚发现原料的第一天就把蒸熟的大豆与小麦粉充分混合，摊在米·悠她们用来晾晒草药的竹编圆簸箕上，再用另一个圆簸箕盖着，放在储物室里让它们自然发酵。 之前她做了好几盘，把能找到的所有竹编圆簸箕都用完了。储物室里也被她施加了控温与控湿的魔法，俨然弄成了一个发酵室。 ——当然，匠悠提前把储物室里的糯米和黄豆袋都搬到了餐厅去，整间储物室里便只剩下一个又一个的圆簸箕。 如今，她揭开那些圆簸箕，便欣慰地看到好几个簸箕中，蒸熟的大豆和小麦粉的混合物已经在微生物的作用下分解、发酵，变成了黄绿色，有些部分还能看到白色的菌丝。 匠悠施展了自己新学到的【鉴灵显影咒】与【鉴毒术】，几番折腾后，终于确认了米曲霉已经在这些簸箕中茁壮生长……这便是她新获得的曲种，她把这些曲种装入早已准备好的陶罐中，施展【养灵咒】后以洁净的纱布封住罐口。只要将这些曲种和更多的黄豆、小麦粉混合，便能酿造出酱油了！ 当然，也有两个簸箕被杂菌污染，长出了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匠悠对它们施展了净灵咒，把里面变质的豆子彻底杀菌后埋入了后院的农田里，让它们成为大自然的肥料。 她往返好几次，把一个个装满曲种的陶罐、黄豆和小麦粉都搬到了院子里，又跑到楼上拿了自己的经营日志，最后唯一的难点，就剩下了那个大坩埚。 匠悠有些犯难，之前她光是把这玩意从地下室弄上来就费了好些功夫，她俯下身去准备再次对大坩埚施展漂浮术时，忽地看到了坩埚表面似乎篆刻着某种有些眼熟的魔法阵。 她凑上前去，瞳火闪烁、仔细观察：“……这是……缩小和减重的法阵……嗯？我看看这里写着什么……【随身便携款】？” 第70章 营业准备 安德雷骑着马，拉着租用的板车回来的时候，那具骨头架子正在吭哧吭哧地往院子里搬着一大堆的锅碗瓢盆。 他跳下马，看着那一地的麻袋、竹簸箕和瓶瓶罐罐忍不住无语了片刻，半晌才艰难道：“……真的要带这么多东西过去？你这是搬家啊？！” “没办法。”匠悠叹口气：“要么把这些东西搬过去现场制作，要么就把灌装机和瓶子搬回来做完再搬回去……前者只要跑一趟就能无限酿造，后者则要跑两趟还没法补货，你觉得呢？” 安德雷：“……你说得对。” 好在迪亚戈是一匹重型挽马，以它的能力，在战场上拖拉辎重都是家常便饭，最高记录甚至可以拉动数吨的货物，匠悠这点家当，对它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路上我们还要去买点盐，”匠悠说，骷髅眼眶中瞳火都因为疲累而显得有些黯淡，“还得找霍利买点草药。” 大约是怕安德雷嫌麻烦，她强调道：“这都是为了明天的试营业。” 安德雷也叹了口气：“做生意真不容易。” “是啊，这天下哪有好做的生意呢？” 迪亚戈长嘶一声，拉动了装得满满的板车，两人又跑了一趟市场和阿克斯家，又花了两个银币五铜子三镍可，总算是把所有的原料都买到了。 匠悠和霍利比划半天，找全了八角、草菇、甘草和香叶之类的材料，虽然凑不齐十三香，但也算是够用了。她还买了点米和蔬菜作为日常食材，明天要开门做生意，这些都少不了。 把一堆货品装到板车上后，一人一骷髅继续启程。他们迎着夕阳一路回到魔女之森时，匠悠已经靠在安德雷的背上睡得人事不知，甚至下颚骨边还有可疑的液体流下。 安德雷：总感觉背上有点湿湿的…… 虽然两人已经奔波了一整天，可工作却才刚刚开始，安德雷只来得及把马和匠悠交给杰瑞科，便得去换岗巡逻。 而匠悠则有更多的事要做。 她先在女巫集会所寻到了洛丽莎和矮人工匠，这位矮人工匠名叫图克斯·林克斯，和那位印刷店的老板长得有点像，只是他的头发打理得更加整齐，那过长的胡子还被绑成了小辫子，垂在下巴上，看着还挺可爱的。 匠悠发现这些矮人族、哈夫族的名字都十分类似，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种族特有的规律，总之还蛮有趣的。 成功汇合后，洛丽莎便带着他们一路向存放灌装机的仓库走去。矮人工匠图克斯听完匠悠对瓶盖的描述，用粗胖的手指捋了捋他那胡子‘辫子’，思忖片刻，下了结论：“能做。不难，三个银币。” 第48章 “哦哦？怎么做？”匠悠好奇道。 此时几人已经走到仓库前，洛丽莎打开了仓库大门，矮小的图克斯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机器前，只见他掏出一个奇形怪状的扳手鼓捣几下，便从喷嘴中取出了一个圆形的模具压板。 “调整一下这个就行。”图克斯‘咚’地一下不知从哪掏出个铁砧，又掏出个小锤，“付钱吗？付钱我就改了。” 事到如今匠悠也没别的选择了，她咬咬牙：“付！” 于是图克斯叮叮当当一阵敲敲打打，一顿魔法光芒乱闪过后，那个模具从一个浅浅的啤酒瓶盖的样子，变成了一个更加深邃的、圆筒状的模样，顶部还有几个古怪的凹陷。 匠悠没有完全看懂，图克斯却已经转身把模具重新安上了。矮人工匠言简意赅地道：“试试。” 洛丽莎再次操作起了灌装机，这一次马口铁滑入喷嘴槽口内，被压制成了一个圆筒状的盖子。盖子是一个略带凸起的圆形，下方开口处隐隐被压出了一道槽口，似断未断，匠悠试着把水瓶倒过来，竟滴水不漏。 “掰一下。”矮人工匠继续道。 匠悠依言掰了下盖子的凸起部位，槽口在外力的撬动下完整地撕裂，瓶子便打开了。 “再试试关上。” 匠悠往下按了一下盖子，意外地发现断开的槽口边缘向内微弯，正好成为了卡住瓶口的内卡槽。她再掰了一下盖子，又成功打开了，摁一下便能再次关上，松紧十分合适。 “这种马口铁柔韧性很足。”图克斯说，“能开合弯曲个数千次都不成问题。就算断了，槽口仍在，还是能当盖子用。” “厉害！”匠悠终于意识到矮人工匠这四个字的含金量，这脑洞和技艺丝毫不亚于现代人，甚至更胜一筹！ 她有些庆幸自己刚刚没来得及和图克斯讲价，有这种工艺技术的工匠，确实值得起那几个银币，更值得搞好关系。 “行，”匠悠付了那三个银币，转向洛丽莎，又以四个金币的价格拿下了灌装机和所有的玻璃瓶和马口铁，当然，还有玻璃瓶以及马口铁供应商的联系方式、外加图克斯这个机器维修工匠的联系方式。 掌事女巫们已经备好了合同，见证者正是那位刚轮完值的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和见习骑士帕恰·法·奥特苏。 匠悠同样没有讲价，她和女巫们接下来还有许多生意要合作，不需要在这种地方抠抠搜搜，给人留下好印象反而更为重要。 因此，这场签约进展的格外顺利，匠悠不但买下了那些机器设备瓶瓶罐罐，还成功用七个铜子的价格租下了那个仓库以及仓库前的那块地皮，为期三天。 也是这时候匠悠才了解到，魔女们的仲夏狂欢节并不只举办一个晚上，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习惯在这里住上个两三天，因此从明晚开始的三天，都是热热闹闹、形同庙会的庆典状态。 匠悠：试营业但恰逢啤酒节展销会，懂了。 还没开张已经花去了四金六银十二铜子三镍可，匠悠顿时感觉一阵肉痛——虽然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肉——但这还不算完，因为她还需要在仓库外面弄一个摊位。 桌椅可以找女巫们借，不过魔法灶台却得她另行准备，因为魔女们自己的魔法灶台也不够用。 洛丽莎倒是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往年图克斯都会带一些魔法灶台前来售卖，你可以问问他那还有没有货。” 第71章 魔法灶台 事实上，和匠悠抱着一样想法，打算趁‘仲夏狂欢节’做笔生意赚大钱的人还真不少，矮人工匠图克斯便是其中之一。 “魔法灶台？有的，”图克斯也是魔女之森的名誉社员，他和魔女们的合作时间更长，魔女们专门给他腾出了一个小院子，那小院中堆满了各种金属木材与机械，匠悠试了试探出自己的骨爪，却感觉无处下脚，又只得缩了回来。 矮小壮实的工匠却一点犹豫都没有，他挥开那些碍事的材料，像一台清障机一样在院子中清出了一条道来：“请进，请进，你要什么样的灶台？连着摊位的？不连摊位的？便携款的？” 匠悠的瞳火‘噌’地爆燃了起来：“有这么多款？” “当然，只要你有钱，我什么都能做。”图克斯说，“就算在我的同族中，你也很难找到我这么好的手艺了。” 之前匠悠听说发明魔法灶台的魔法师被邪瞳之月杀害，她还以为这项手艺要断绝了嘞，没想到矮人们却毫不退让，仍在做着魔法灶台的生意。 “是的，奎斯顿大魔法师遇害的消息的确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图克斯不以为然地道，“人们固然害怕邪瞳之月，可日子还是要过的。魔法灶这种好用的发明，我们怎么可能因为几个闹事的狂徒就舍弃掉嘛！要想向那位不幸遇害的魔法师致敬，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的作品继续发扬光大，卖到世界各地去！大家都赚钱！” 这番话简直让匠悠肃然起敬。 “我们矮人虽然不擅长魔法，但我们极其擅长金属工艺，只要给我们正确的魔法阵的图纸，我们就能完美复现。”图克斯指着他院中一整排的魔法灶台介绍道：“这些年来，我们魔法灶台的法阵核心始终都没变过。在这个基础上，我们不断改换外形设计，增加各种实用的功能，已经制造出了更多更新更好的产品。” 匠悠最终选择了两款魔法灶台。一款是便携移动型的地灶，底座又低又宽大、隔热好、承重强，不伤地面，最适合放置沉重的坩埚。它自带缩小与空间收纳功能，可以缩小成巴掌大小，放进匠悠的头骨里。 另一款与其说是灶台，不如说是便携移动小吃亭，收起时就是个半人多高可背起的大金属箱，还自带浮空助力减重魔法阵，背起的时候也不觉得笨重吃力。 一旦到了心仪的地方，将箱子放下，按下机关一键开启，这个大金属箱就会变换伸展，骨架延伸、上盖扩成屋顶，下半变作桌台，展露出中间的双口炉灶、操作台，甚至还自带一个魔法水槽和小收银机！ 有了这个便携移动小吃亭，匠悠以后想要参加这些节日展会或者去哪摆摊都极为方便，平日里还能放在院子口，支个招呼客人的试吃摊招揽生意！ 这两款灶台就花了匠悠七个银币。 ——矮人们不喜计算也不喜欢零钱，就喜欢整整的银币，他们对这种银灿灿的金属有着天生的喜爱。 早上刚拿到手的投资，到了傍晚就花去了大半，现在匠悠又只剩下五个金币八十九银九十九铜子九十七镍可，顿感赚钱压力满满。 “投资是做生意的第一步啊。”匠悠感叹着，把小吃亭背了回来，安放在她租下的仓库前，“现在所有材料、道具都齐全了，终于可以开始酿造酱油啦！” 比起成本突破天际的玫瑰酒酿，酱油只需要黄豆、小麦粉、盐、水和曲种就可以酿造。有时间坩埚在手，酿造工时可以从180天缩短为30秒——当然，为了操作便利和节省魔法能源，匠悠并不打算把时间坩埚的功率调到最大。嗯，她可以放慢时间的进程，哪怕一个小时能酿出一锅都已足够了。 ——当然，她也就是这么一说，做酱油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完成的事情。 蒸煮大豆、制曲、发酵、淋油过滤、澄清灭菌最后装瓶……这些工序可十分繁琐，就算时间坩埚能够加速制曲和发酵的时间，可该倒腾的工序照样一个也不能少。 因此匠悠一回来，一点时间都没浪费。她先把仓库用魔法再次清洁杀菌了一遍，和代为照看板车货物的杰瑞科一起把从家里带来的原材料搬进了仓库。 仓库中央被清出一块空地，地灶支起，匠悠从头骨里掏出了缩小减重的时间坩埚，再次感叹魔法的伟大，以及米·芙娜女士定制【便携随身款时间坩埚】的英明远见。 想想也是，要是这个时间坩埚没有缩小减重后随身携带的功能，那位魔药大师千里迢迢从外国移居到此，也会是个超级麻烦的事情。 洗净的坩埚被恢复到原本的尺寸，稳稳地放置在地灶上，从工坊里拿来的大蒸锅和大汤锅则一左一右地架在了仓库门外小吃亭炉灶的两个灶口上。 原本的酿造工坊主营业务是魔药，但从匠悠找到的各种坛坛罐罐、研磨器皿、竹簸箕和许多过滤用的布料来看，魔药的酿造和酱料的酿造也没有那么巨大的区别，都需要搅拌、盛放和过滤。 匠悠已经用水魔法和干燥魔法洗净了这些器具，还用那套【净灵魔咒】检测过确保无毒无菌，这一次便把它们全都一股脑儿运了过来——工序这么多，它们总能派上用场的。 黄豆用水浸泡，吸足水分后上锅蒸制，小麦炒制后倒入研磨皿磨成麦粉。 蒸熟降温的黄豆和麦粉按照特定比例均匀的拌在一起，再加上研磨成粉的曲种，用【除灵咒】去除杂菌，以【养灵咒】加速米曲霉的繁育，杜绝黄曲霉的出现。 自酿的酱料最怕黄曲霉素出现，这玩意儿毒性极强，哪怕微量摄入都容易致癌，绝对不可以大意。 第49章 制曲本来需要2－3天的控温发酵，但有时间坩埚在，这个阶段便能被大大缩短。 坩埚不但可以控制时间，还能控制温度与湿度，为了保证米曲菌种在发酵的过程中充分地通风与接触氧气，匠悠放缓了坩埚的时间加速，并用一根玻璃搅拌棍反复翻搅，在【养灵咒】的加持下，制曲阶段在五分钟内便圆满结束。 第72章 酱油的初酿造（上） 制曲结束，黄豆已经变成了青绿色的长毛模样，隐隐散发出一股好闻的香气。米曲霉的孢子开始随空气飘洒。匠悠不禁庆幸自己只是个骷髅架子，如今连口罩都不用戴呢。 她调配好盐水，注入时间坩埚之中，盐水和豆子充分混合后，便能开始发酵。 发酵分为两个部分，前期是有氧发酵，需要翻搅豆子，让其和盐水均匀接触，减少有害菌种的产生——在前世，这种发酵要持续一到两周，每天清晨都需要搅拌一次。 但现在，有着净灵魔法和时间坩埚的辅助，这个阶段同样能被加速简化。 为了让氧气更好地参与发酵的进程，匠悠放慢了坩埚的加速效果。此时是米曲霉分解黄豆中的蛋白和小麦粉中的淀粉、释放出氨基酸、糖和其他风味物质的重要阶段。酿制的酱油味道好不好、醇不醇，至少有一半取决于这道工艺。 她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坩埚中的混合物，小心地用通灵木挂坠吸取着空气中逸散的气味，认真地判断着发酵的进程，用魔法调节着温度。 温度在发酵中也对风味影响巨大，传统酱油酿造中一直有‘晒足180天’的说法，实际上就是通过日光进行升温与杀死杂菌。匠悠没有180天的日光，却有魔法可以控温除菌，一样能够起到作用。 到了后期厌氧发酵的阶段，事情就简单多了，只需要盖上坩埚盖子，调好时间流速，让酱油静静地在坩埚中完成发酵就行。 正常而言，这种发酵大约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发酵时间越长，酱油的风味便越浓郁。第一锅酱油带着点试验品的意味，匠悠先让它加速发酵，达到了‘180天’的时间后，就先揭开盖子，盛出了一小坛。然后接着又发酵到‘一年’，再盛出一小坛。 这样操作几次，她便有了几款风味不同的酱油了。 她在仓库的房梁上悬吊起一块块白色的大纱布，四角都用绳子结实地绑住，变成一个个布兜。布兜下放着干净的坛子，用来承接过滤的酱油。随后匠悠便用一把大勺子，将生酱油坛中的固液体混合物舀入纱布兜中，淅淅沥沥的褐色酱油便随着重力滴落坛中。 每一坛生酱油都需要被如此过滤。酱渣裹在纱布兜中，还需要陆陆续续滴滤数个小时，这个流程无法加速，只能让其自然完成。 趁着酱油缓慢过滤，匠悠从每个坛子中都舀取了一小勺酱油，用通灵木浅尝了一下滋味，选出了自己最满意的发酵时限——在她看来，发酵时间“1年”的酱油味道醇厚甘甜、鲜味恰到好处咸味适中，最合她的意。 她用不同颜色的绳带系在坛子上，又在自己的经营日志上记下每种颜色绳带代表的时长，以及运用时间坩埚进行酿造的配方和步骤重点——这些记录能帮助她自己记忆、复现和改进酿造出的酱油，现在记录的越详细，后面工作起来就越轻松。 写着写着，她忽地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广告传单印了，但是商品标签却忘了。她兀自懊恼了几分钟，可现在已经入夜，再策马跑回埃斯顿西城恐怕印刷店也关了，只能另想别的方法。 正巧此时狼大婶吃完晚饭，优哉游哉地寻了过来。相较匠悠一天的奔波忙碌，塔莉娅大婶可是快快乐乐地跟着魔女们混了一天，喝了不少美味啤酒，又听了不少八卦。 她正乐滋滋地等着跟匠悠分享新鲜出炉的八卦，就看到骷髅架子一脸愁容地蹲坐在仓库门口，膝盖上还摊着一本笔记。 “怎么啦？小悠？”狼大婶疑惑地在匠悠身旁坐下，“听说你在筹备明天的摊位，怎么，不顺利？” “不，还挺顺的。”匠悠叹口气，“就是我忘记要印刷商标了。”她拾起一个空玻璃瓶，“就是可以粘贴在瓶身上，写着商品名称、我们店名之类的纸片。” “噢！这个简单！”狼大婶自告奋勇道，“你想写什么，我来吧！” “诶？” 匠悠看着狼大婶打开她的随身大包包，从里面掏出了七八支羽毛笔和几个不同颜色的墨水瓶，狼大婶神秘一笑：“听说过复写咒语吗？家庭教师的拿手好戏，对付学生们、制作试卷和题册的利器！” “嘶！”匠悠倒吸一口冷气，“没听说过，但听起来就好厉害的样子！” 实际上也真的好厉害。 狼大婶依照匠悠所说，拿出了几张半个巴掌大的白纸，用漂亮的花体字写下了第一行大字【匠悠酿造工坊·特制酱油】，下一行则是匠悠的店铺地点，然后则是每款酱油各自的酿造时间、保质期限和主要风味，看上去一目了然又简单明了。 酿造时间长达半年的酱油使用绿色的墨水书写标签，一年的主打款则用醒目的橘红色，时间最长足足有两年、味道雄劲类似老抽的酱油则用朴实的黑墨水，这样一来光看标签颜色就能辨认出口味。 标签背面还能画上除灵咒的魔法阵，这样一来贴到玻璃瓶身上就能持续地对整个玻璃瓶和瓶内液体进行杀菌消毒……当然标签本身还需要施加一些防水防尘防脱落的魔法咒……嗯，工序略多，但对巫妖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确定好基础的标签模样，一辈子在教育事业中跌打滚爬，当过家庭教师、奶娘和保姆的狼大婶便开始发挥她真正的实力了。 几卷白纸在仓库平坦的地面上摊开，三支羽毛笔自动飞起，在墨水瓶中沾了沾，便开始在白纸上翩翩起舞写写画画，一张张和例图一模一样的标签接连出炉。 一瞬间，匠悠的脑瓜子里窜过了小学时老师自印油墨试卷的画面，又窜过了哈利·o特魔法世界里羽毛笔自动乱飞的画面…… “魔法真的太厉害了。”她第101次地发出这般感叹。 果然每一个世界都有着自己的傍身之道，科技的世界有科技的强大，吃货的世界有着不一般的美味，魔法的世界也有魔法的惊奇……天天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也难怪这里的人们凡事先想到魔法了。 第73章 酱油的初酿造（下） 有了狼大婶的加入，干活的气氛顿时松快了许多。羽毛笔自顾自地在纸上沙沙地书写着标签，狼大婶声情并茂地讲述着今天听来的八卦，而匠悠又燃起了炉灶，开始蒸下一锅的豆子。 明天就是仲夏狂欢节，许多名誉社员今日也从各地赶来，在魔女们的村落、广场中搭建着摊位，让匠悠忍不住回想起逢年过节乡下庙会赶集的场面。 因着很多人都在熬夜布置场地，魔女们在村里的各个角落都挂上了油灯，四处灯火通明，倒是方便了匠悠干活。 她一边随意地听着狼大婶讲八卦，一边顾着炉灶和滴滤的酱油，在仓库里外反复巡回、劳作……等到了第二锅酱油酿制成功，第一锅的生酱油也全都过滤好，可以进行杀菌调味了。 匠悠生起炉灶，往干净的汤锅里注入一坛滤好的酱油，再放入甘草、八角、焯水捞熟后的草菇等一系列香草……这一步可以赋予酱油更多的香气与风味，更是各家酱油工坊绝不外传的秘方，这些草药既能调味，更能防腐防变质，全是上古传下的智慧结晶。 匠悠想象不出古时的先祖是怎样发明出了酱油，她猜想过去应该和老祖宗们朴实节俭的生活方式有很大关系……但其中要耗费多少人的勇气、健康乃至于生命，才能从成千上万种不能吃的发霉物品中找出那一两种可以安全食用的美味…… 酱油、豆瓣酱、霉豆腐、臭鳜鱼和酒……多少美食就是在这种千百年的反复试错中诞生的呢？其难度，应该不亚于神农尝百草啊…… 她看着锅中翻花的酱油，缓缓出神，逸散的香味透过通灵木变成淡淡的魂火，飘进她的鼻腔，那是熟悉的酱油香，她闻了一辈子，却在这时觉得分外想念。 馋虫逐渐被勾起，饥饿感也逐渐浮现，这不仅仅是一种幻觉，更是巫妖长时间多次使用魔法后能量空虚的体现，匠悠捧着酱油魂火正在发愁没东西搭配着吃，忽然看见安德雷带着一个见习骑士走过转角。 “嘿！安德雷！”她挥了挥骨爪招呼道。 安德雷也闻到了这香飘十里的酱油味，他带着手下走了过来，端详了一下白骨骷髅面前的那锅黑漆漆的、还在不停翻滚的液体：“这就是你说的酱油？” “对，”匠悠笑嘻嘻地对安德雷张开骨爪：“饿了，掰点。” 安德雷无语了一秒：“你随意。” 一团白色的魂火顺着匠悠勾动的手指飞出，落入了巫妖的掌心。白骨骷髅一手托着白魂火，一手托着褐色魂火，仿佛一手拿着大白馒头，一手托着个酱油碟子。她动作熟稔地拿起白魂火蘸了蘸褐色魂火送入口中，顿时激动的一个激灵，又幸福地蹦跶了几下。 第50章 “啊啊！就是这个味！”匠悠感叹道。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家里为了治她的心脏病花了许多钱、借了不少外债，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能省吃俭用。大白馒头蘸酱油就是哥哥姐姐爸爸妈妈最常吃的食物，而她作为一个心脏病人不能吃这种碳水和过咸的酱油，每天都是鸡蛋羹和清淡的蒸鱼，吃得她两眼发绿。 她曾经偷偷跟哥哥调换食物，让哥哥分给她一点馒头尝尝。在她哥哥眼中索然无味、远远比不上鸡蛋和蒸鱼的馒头，在她吃来却是一种新奇美味……虽然后来两人都被父母骂了一顿，但那滋味却被她牢牢记在了心中。 香香软软、啥也不加但入口就带着麦子清甜的白馒头，蘸上鲜甜咸香、滋味醇厚的酱油……那滋味，她怎么吃都不会腻，要是让她放开吃，她肯定能吃下好几个！ 安德雷看她那兴奋劲，也忍不住舔了舔嘴角：“这酱油要怎么吃？我也饿了。” “还没完全好呢。”匠悠笑道，“你先巡逻，我收个尾，再去找点食材，待会给你做点好吃的。” 安德雷今天陪她东奔西跑了一整天，又出钱又出马又出力，中午也只啃了半块硬面包。这些匠悠可都记着，给人做顿饭也是天经地义的回报。 安德雷点点头，带着见习骑士继续巡逻去了。 锅里的酱油彻底煮开、入味后便被倒出放凉，经过最后的沉淀、冷却，撇去浮渣之后，就可以杀菌灌装了。 吃完魂火，匠悠又充满了能量，她将标签一张张裁好，仔仔细细地在标签背后打上魔法阵，在标签边缘糊上面粉加水熬制出的黏稠浆糊，贴在了一个个玻璃瓶上。 狼大婶很快便接手了这一粘贴标签的工作，瓶子准备好后，匠悠便启动了灌装机。她将冷却的酱油倒入机器顶端已经被清洁干净的液槽里，除菌后灌入玻璃瓶，封口……一瓶瓶堪比工业化制作的无菌酱油就这么新鲜出炉，被整齐地堆放在墙角，以便明天出售。 这些工序反复进行了数遍，到了深夜时，匠悠已经酿出了九锅酱油，封装完成的酱油足足有四五百瓶。她伸了个懒腰，疲惫不堪又充满成就感地打量了一遍那满满当当放了一墙角的酱油瓶，心中的喜悦油然而生。 “好了，大婶，我们收拾收拾，搞点宵夜去。” 一狼一骷髅动作麻利地用清洁魔法洗去一屋子狼藉：满是酱油渣滓的灌装机、几乎要被酱油浸出味儿的坩埚和一众锅具、还有染成褐色的白纱布……那些酱渣被匠悠装进了一口大陶缸里，这些酱渣中含有丰富的蛋白质、氨基酸，营养充足，还有不少用途。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但街道上仍是灯火通明，许多商贩仍在忙碌着设立摊位，运送货品。毕竟白天就会有许多旅客纷至沓来，谁都想抓住机会好好大赚一笔。 缺的觉什么时候都能补得回来，可赚钱的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更何况许多矮人们就是打着做商贩生意的主意才早早前来，到处都忙忙乱乱人声噪杂。 匠悠将小吃亭恢复成箱子放入仓库，和狼大婶一起收拾好了东西、锁好了仓库门便放心地前去觅食。她们俩手挽着手走在摊位中，好奇地左看右看。和她们一样刚刚忙完、腹中饥饿的商贩也有不少，此时大多都聚在一个热狗摊位前吃吃喝喝。 第74章 煲仔饭（上） 说是热狗摊，其实这是匠悠根据上辈子的经验自己内心的叫法。按照摊主本人的说法，他卖的是肉类熟食品，各种香肠、火腿、熏肉、腊肠、腊肉、腊排骨一应俱全。 因着现在是深夜，他本是自己搭完摊子饿了，随便拿几条香肠烤一烤填填肚子，没想到香气把周围的店主和帮忙的工人都吸引了过来，结果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卖了起来。 摊主也是个健谈的狼兽人大叔，还与狼大婶是老相识，他名叫奥林·霍·多罗，在牧草丰茂的西郊镇经营着一个山坡农场，鸡鸭牛羊猪什么都养，业务范围极广。 匠悠用两个镍可买了两根烤香肠，和狼大婶一同分了。这香肠肉加的足、劲道又没什么腥味，在烤制后滋滋地冒着油花，无论是实物还是魂火都格外好吃。 匠悠吃完了香肠魂火，舔舔上下颚骨，好奇地道：“多罗大叔，你现在手边有牛肉吗？” “有。”狼大叔走到他的摊位后面，从一个冒着冷气的箱子里取出一块冰鲜的牛肉，“这块是里脊，要是你想要牛腩或是腿肉，我也可以给你找找。” “里脊就行，再来根腊肠！有鸡蛋吗？也给我几个。” 肉品的价格倒是不贵，多罗大叔做‘狼’实诚，里脊肉足有两公斤，那根腊肠又长又粗，一根就有一斤，鸡蛋只有三个，算是添头。匠悠只花了三个铜子就成功拿下这些东西。狼大叔还给了他家店铺的传单，让匠悠想吃肉时随时找他买。 “他家的腊肠好吃！”狼大婶乐呵呵地道，“为了除腥味，他家的腊肠制作中都会用上甘草和橘皮，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得，反正又香又甜还不会苦，很有特色。” 狼大婶说着说着，眼睛亮了亮：“诶，我觉得这腊肠要是配上你那酱油，说不定特别好吃嘞！” “那是，酱油和腊肠也是绝配……”说起这个搭配，匠悠就想起了自己家乡的煲仔饭，要是有砂锅煲的话……等下，那个摊位在卖什么？陶罐？ 她三步并作两步，哒哒哒地一溜烟跑到那还没有开张的摊子前，对着正在搬运各种陶土罐子的人族老人道：“大爷，你这有卖锅吗？” “有。”老人放下手里的一摞陶碗，转身指了指角落的一堆陶锅，“那些都是陶土魔药锅，小姑娘你看看要哪种的？” “有没有比较浅、耐高温、可以煮东西吃的？”匠悠比划道。 老人家想了想，搬出了几个深浅不一的陶土锅：“这几个你瞅瞅，要说耐高温的话，这几款最好。我在土胚里加了锂辉石，能烧很多年都不会裂！魔女们都喜欢来我这里买魔药锅，它可以干烧，很适合干制草药！” 匠悠：不，我不需要做魔药，我想用它来做煲仔饭啊！ 匠悠捧起一个大小和深度都与她上辈子的煲仔饭砂锅十分相近的锅子仔细端详，觉得这玩意应该可以派上用场。她问了价格，也不贵，一个锅只需要五个镍可。 匠悠一口气买了三个锅，煲仔饭可是她的拿手好戏，待会就可以做一锅填填肚子，说不定明天也能当做道稀奇菜肴吸引客人上门。 她同样拿了老人的传单，这位老人名叫埃萨克，就是魔女之森公社的社员，在公社北边开着一间小土窑。 草草逛了一圈就有不少收获，匠悠顿时有一种自己在逛展会的错觉……嗯，仲夏狂欢节期间商户云集，怎么就不算是一场大型商业展会了呢？ 她抱着锅子提着肉和香肠，和捧着鸡蛋的狼大婶回到了自己租用的仓库，三两下就把小吃亭再次支了起来，匠悠又钻进了她白天买的那堆食材里，翻出了在霍利那边买到的一袋籼米和几棵水灵灵的小青菜。 这种籼米和糯米明显不同，近似于她老家的丝苗米，米粒长、脆、易碎，虽然同样也不易种，但由于没有魔法特性，不算是魔法材料，价格比起糯米可以说是一落千丈，就比最好的麦子贵上一些。 匠悠便也买了几斤专门用来做吃食，她一个南方人，还是最喜欢酱油配米饭。 籼米淘洗过，放入洗净并抹过一层花生油的砂锅中，再加入没过米饭的水，匠悠用指骨节试了试水面高度，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先将米浸泡二十分钟，这样会让米饱含水分，口感更好也更容易熟透。趁着这段时间，匠悠把小青菜洗净、将腊肠切片。她拿起一片香肠，借着通灵木轻嗅，果然闻到了一丝独特的甘甜味，和广式腊肠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 “估计味道不会完全一样，但应该也很搭。”匠悠嘀咕。 看看米的状态已经差不多，匠悠便把砂锅放上炉灶，用大火烧开，见水咕噜咕噜翻滚起来，便立刻转最小火，盖上盖子焖煮。 这个时间正好能让匠悠优哉游哉地把牛里脊切成片，用淀粉调水抓了抓。 焖煮十分钟后，匠悠揭开盖子，用骨筷戳了戳米饭，感觉熟度正好，便整整齐齐地在米饭上码上切好的腊肠片、水灵灵的青菜，再在最中间打上一颗鸡蛋。 依旧是盖上盖子用最小火继续焖煮五分钟，匠悠还沿着锅盖淋了一点花生油，这样能煮出更完美的锅巴。 ——煲仔饭的灵魂就是锅巴！ 五分钟后，她关掉炉灶，掀开锅盖，往煲仔饭上淋入新做的酱油，顿时一阵混着咸甜酱香、腊肠肉香和米饭清香的霸道香气随着蒸汽四溢，引得周遭的人都纷纷扭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巡逻完的安德雷仿佛也被这香气召唤，他和见习骑士扛着桌子椅子就来了：“路上碰到了魔女们，她们让我们帮忙把你借用的桌椅搬来。” 第51章 魔女们一共借了匠悠三张方桌、十二张椅子，两个骑士跑了几趟才运完。趁着他们忙碌，匠悠用葱姜爆香，快速地炒了一盘牛肉，当然，这次是加了酱油的完美版。 正好桌椅摆放好，就能开吃了！ 煲仔饭是广东人镌刻在骨子里的顶级美味，看似平平凡凡简简单单，但只有吃过的人才知道那有多香。 第75章 煲仔饭（下） 红褐色的陶锅——或者说，砂锅之中，颗颗晶莹的白米饭上整整齐齐地码着红白相间的腊肠、翠绿欲滴的青菜、白中透黄的半熟荷包蛋，再淋着两道褐色的酱油，光是这卖相就让人食指大动。 但这还不是煲仔饭最完美的状态。 匠悠拿起大勺子，动作熟练地沿着砂锅边缘插入底部，撬起、翻搅，一大片焦黄酥脆的锅巴就这么翻到了面上，再略微搅拌一下，那卖相整齐漂亮的煲仔饭就变了一番模样。 半熟的蛋液和酱油拌入米饭之中，少了几分泾渭分明的界线，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融合之美。 匠悠拿来几个空碗，动作熟练地分餐。每一个碗里都公平地舀上八分满的米饭，夹上几片腊肠和小青菜，再盖上一层酥香的锅巴。 安德雷的手中很快就被塞入了这样一碗‘煲仔饭’。 他拿着勺子，端详着手中的碗。 晶莹剔透的白净米粒、沾染了褐色酱油的米粒均匀地混在一起，酥香成片的‘锅巴’就像一块薄薄的饼干一样盖在表面。他好奇地拿起那片‘饼’送入口中，‘咔吱’咬下，顿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米饭似焦未焦的香气和酥脆的口感噼里啪啦地在口中绽放，带着火焰炙烤的香气，就像是—— ——咻！砰！ 一道焰火正好在夜空上炸开，所有人都不由得抬头去看，五彩缤纷的火焰点亮了夜空，那是魔女们在试燃明晚节日上要用的焰火。 “夏夜焰火……”安德雷喃喃道，又吃了一大口锅巴。 锅巴中的米粒已经被锅底的热度烤得又干又脆，淋上鲜甜又带着咸香的酱油后，便给那酥脆的口感赋予了全新的滋味，烟火气息中夹带上了属于人间的欢乐，他仿佛吃到了劳作后的苦涩、汗水的咸鲜，以及成就感的清甜。 “锅巴不仅单独吃好吃，拌进饭里也很好吃哦～”匠悠说。 安德雷照做了，他用勺子舀起一大勺米饭，在米饭热度下已经微微凝固的蛋液裹着红褐色的腊肠，腊肠中的白色油脂早已在热度下融化，溶入了瘦肉与米饭之中。 安德雷张开大口，一口吞下，他感觉自己像是吞入了一个世界，繁复的口感、多变的滋味刺激着他的全部感官。米饭软糯中混着锅巴的香脆，清淡却又能尝到酱油的点缀，两者交融下，既不会过咸，也不会过淡，正好处于完美的均衡状态。 再嚼一嚼，就能吃到甜丝丝的腊肠。油脂在口中爆开，渗出一丝橘皮与甘草的甜香。刚觉得油脂有些发腻的时候，却又能嚼到清爽的蔬菜。 若是细细一品，还能觉察到那若有似无的鸡蛋的香气。 安德雷忍不住闭上双眼。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徜徉在乡间的小道上，身边是一块块即将丰收的稻田，晚风吹拂下送来浓浓的稻香与草木的清香，而不远处还有牛羊、猪崽与鸡鸭…… “好吃。”万千形容词最终化为这两个字，他迫不及待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差点连自己的舌头都想要吞下。 一整天奔波忙碌的疲倦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饥肠辘辘、只在大半天前被又干又硬的黑面包和冷水蹂躏过的肠胃发出了舒适的哼鸣，安德雷又扒了两口饭，这才舀了一勺桌上的葱爆牛肉。 滑嫩的牛肉浸透了酱汁，顺溜地滑下了喉咙，安德雷咂咂嘴，忍不住又舀一勺、再舀一勺。 之前他吃过匠悠做的葱爆羊肉，可如今有了真正的酱油之后，两道菜的风味明显有着云泥之别……不、不是说之前那葱爆羊肉就不好吃了，但这葱爆牛肉才是顶级的美味啊！ 一桌子人吃的安安静静、头也不抬，这让周遭那些闻到了香气的工匠、商户和帮工们不明所以、蠢蠢欲动，离着最近的一位商人刚凑了过来，就看到砂锅和盘子里空空如也……准确说，只有盘子里还剩着薄薄一层酱汁，而整个桌子上就只有骷髅面前还有一碗饭。 那位商人还来不及讨要吃食，便眼睁睁地看着那碗饭被黑发绿眼的骑士端到了面前，那骑士动作流畅地拿起盘子，把剩余的酱汁尽数倒入碗中，拌了拌，大口吃下。 “……这碗的魂火能量已经被我吃了，都没味了诶。”骷髅嘀咕道。 然而把绝大部分身家都投资到匠悠身上的贫穷骑士可不在乎这个，他的饭量很大，能多吃一口是一口……就算味道淡了，拌上葱爆牛肉的汤汁也同样美味！ “你打算在狂欢节上卖这个？”安德雷酒足饭饱，抹了抹嘴，问。 “嗯，煲仔饭可以做一些，吸引吸引客人。”匠悠思索道，“米大概没有那么多，最好还是要找找别的便宜又好吃的食材。哎，说起啤酒，本来最搭的就是田螺和小龙虾……” “小龙虾？”狼大婶好奇地重复道，“那又是什么？和龙族有关的虾？” “不、不，就是一种有硬甲的虾，”匠悠举起双手模拟虾钳，咔嚓咔嚓地表演了几下，“手指大小，蛋白质丰富，水田、水塘和河流里一般都会有吧？它可是最适合配啤酒的夜市爆款菜肴！” “嗯？怎么听着有点像是魔鳌虾。”狼大婶说，“说起来，我今天听魔女们说，河流上游的河狸水坝那边魔鳌虾泛滥，差点拆了河狸一族们辛苦搭建的水坝，魔女们还很担心会不会影响仲夏狂欢节呢！” 匠悠的瞳火摇曳了一下：“河狸？水坝？鳌虾？听着好有趣的样子！” “那天亮后我们一起去看看？”狼大婶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反正白天也没什么客人嘛，一般狂欢节都要差不多黄昏才能开始。” “白天我也不需要执勤，”安德雷说，“介意我一起去看看吗？” “不介意哦。”匠悠道，“但如果有活，你可得帮忙。” 她狡猾地笑笑：“这可是为了我们共同的生意呢！” 第76章 小龙虾与河狸水坝 几人吃完夜宵，草草将所有东西都锁进仓库之后，匠悠和狼大婶回房睡了几个小时。安德雷和戈尔曼仍得继续值勤，他们接着巡逻了一会，然后一人休息一人放哨，轮换着补了眠，便迎来了晨光。 昨晚早早回房睡觉的杰瑞科一夜好眠，睡醒后听说自己错过了煲仔饭和葱爆牛肉，顿时一觉睡到天亮的好心情消失的无影无踪，捶胸顿足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匠悠：“……”没吃到美食的怨念这么大的吗？ 因着昨晚熬了半夜，匠悠和狼大婶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了，不过狂欢节的客人们一般要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才会出现，倒是还有不少空闲时间。 匠悠现在只需要找到晚上营业时用来吸引顾客、推销酱油的菜品原料。菜品选择标准也很简单明了：和啤酒很搭，成本低廉，在酱油的作用下能够千百倍地发挥出它们的潜力，变得格外美味。 狼大婶昨晚提到的河狸水坝那里泛滥成灾的魔鳌虾，或许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匠悠与狼大婶昨晚夜宵吃得迟，早上也不大饿。狼大婶从手提包里掏了点自带的干粮，匠悠则从头骨里掏了朵之前打包的魂火食用。 她们随意解决完早饭，便匆匆朝着河流上游前去，路上还碰到了洛丽莎。这位小魔女听说了她们的目的地后，自告奋勇地要为她们带路。 在村子口，轮值完毕的安德雷带着杰瑞科加入了她们的探险小队。 匠悠看看前面带路的小魔女，一脸警惕护卫着她们的骑士和他的扈从，还有乐呵呵的狼大婶，忽地就生出一种上辈子在网游中探险的感觉。 洛丽莎一边带路，一边对着众人介绍着河狸们的事情。 河狸水坝离魔女之村兰洽洛并不远，就在村子的东南方两公里，那里有一座隐藏在山林里的湖泊，也正是魔女之森的水源。 这里的河狸一族并非匠悠上辈子所熟知的野生动物，而是一种具有智慧的魔法生物。它们虽然不会说人话，却也有着自己的语言，洛丽莎学过一点河狸语，正好能跟它们沟通。 “听老人家们说，我们这里夏季雨水多，一下雨河流就容易暴涨，动不动就冲毁房屋农田，很是烦人。但自从河狸一族搬来这个湖泊后，它们修了不少水坝，既不影响我们下游用水，又控制了水量。 “多亏了它们，我们在原本的河道边扩出了好多肥沃的田地呢！只是最近不知从哪冒出来一群魔鳌虾，天天挥舞着钳子在大坝上钻孔刨坑，搅得河狸们很是心烦。” 她说着说着，便看到了不远的湖泊，洛丽莎眼睛一亮：“看，我们到了。” 第52章 匠悠快走几步，骨爪在松软的土地上留下了一个个细长的脚印。 一座被高大的树木包围着的山间湖泊，就这么跃入她的眼帘。湖水碧绿清澈，静谧如镜。她环视一圈，可以看到湖水周遭有四五条河流、溪水从四面八方的山上流下，汇入湖泊之中，只是如今各个水道口上都建起了河狸水坝。 这水坝建的十分粗犷，却很有创意。水坝下半部建的严严实实，可以阻断水流，上半部却用树枝留出了不少空隙，水流蓄积超过一定高度，就能从空隙处流入湖泊。大坝并不会完全阻断水流，但能大幅降低这些从高山上流淌来的水流流速，令它们平缓地汇入湖泊之中。 多余的湖水同样会平缓地溢出河狸大坝的上半部分，注入通往魔女村庄的河流中。河水被树枝与石头过滤了一遍，更显得清澈。 在丰水期，这的确是很好的防洪设施。 “河狸先生！”洛丽莎大声向四周呼唤。 没过多久，一只头戴草编小帽，打着草编领结的河狸忽地从湖边冒出。 它很有绅士风度地用黑色的爪爪整了整自己的领结，一摇一摆地走了过来，对着几人脱下帽子，非常有风度地行了个礼。 “这位是河狸先生。”洛丽莎介绍道，“它是这里的河狸们的族长。” 她换了一种语言，对着那河狸先生‘嘤嘤嗷嗷’了一阵，河狸对几人依次点头，示意他们跟自己走。 它转身就跑，扁平的黑皮尾巴在身后一晃一晃，匠悠看着有趣，迅速跟上，一直跑到了一处水坝边。 这里居住着不少河狸，有的在水中觅食，有的在岸边啃树，它们一个个都有着黑黑的大鼻子、褐色的湿哒哒的毛发、黑黑的利爪、黑豆一样的圆眼睛和扁平的黑皮尾巴，看起来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河狸先生指了指水坝上的一处，‘嘤嘤呜呜嗷嗷’地说了些什么，洛丽莎不住点头，然后对众人翻译道：“看那边，那个就是魔鳌虾。” 匠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水坝的树枝上看到了一只半个巴掌大小、挥舞两只大鳌的青色龙虾……老实说，这尺寸都不能算是‘小’龙虾了。 “哗，好肥，这得多好吃啊？”匠悠忍不住道，她对着那魔鳌虾丢了个【鉴毒术】，得到的结果也很喜人，无毒无害无寄生虫，可以吃。 “好、好吃？”洛丽莎一脸懵逼，“等等，这玩意可危险的！” “是智慧种族吗？”匠悠问。 “不、不是，这些魔鳌虾根本没法沟通，但它们算是一种魔兽，天生就会使用一种‘风刃’魔法，那钳子也特别厉害！河狸们拿它们都没有办法！” “哦！”匠悠低头看看，从岸边捡起了两根长长细细的树枝充作‘筷子’，没了累赘的血肉皮肤束缚，轻盈的骨架子轻轻一蹦就跃上了河狸大坝，她手中的长筷一夹，便把那只魔鳌虾从大坝上提溜了起来。 洛丽莎和河狸们一脸惊悚地看着白骨骷髅就这么夹着虾蹦跶了回来。 忽地，敏感的巫妖察觉虾脑袋中有风元素集聚，她下意识地松开筷子，把虾头朝下往泥地里一按。顿时，泥地里“噗”地一下，冒出了个巨大的泥水泡泡。 “风、风刃？”洛丽莎看着巫妖再次把那虾子提溜了起来，骨爪在泥地上踩了踩，重新把土填实。匠悠抖了抖那只生无可恋、在空中徒劳地挥舞钳子的鳌虾：“这样就安全了吧？” 第77章 红烧小龙虾（上） 河狸们一脸佩服，小爪子啪啪啪地鼓起了掌，有一只头戴蝴蝶结的河狸还搬来了一个芦苇编织成的箩筐，示意匠悠可以把虾往里面放。 “……用这个装，虾子会跑的吧。”匠悠看了看那个箩筐，比划道：“用来做个诱虾笼倒是勉勉强强……话说你们有木桶吗？” 洛丽莎帮着翻译了一下，几只河狸猛猛点头，然后河狸先生拍了拍一棵个头适中的树木，像在说‘这棵就很不错’。 三只河狸一阵旋风般地一拥而上，像是围着那棵树木刮起了一阵小型龙卷，片刻之后，树木朝着一边倒下，树桩上则出现了一只由天然树木啃噬而成的木桶。 “厉害了！”狼大婶感叹道。 匠悠过去试了试木桶，觉着大小厚度都很适合，甚至还有个木把手，她乐呵呵地把鳌虾往桶里一丢：“也没那么难嘛！” 河狸们一脸敬佩地看着她，仿若在看一只骷髅之神。 有着匠悠打头阵做示范，安德雷他们也忍不住试了试，真正做起来才发现捉虾并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 魔鳌虾主要有两种攻击方式，一者是力气巨大、可以轻松钳断树枝的鳌钳，一者就是它们嘴中吐出的风刃。 要是被那鳌钳夹住，那可不是好玩的，轻则淤青破皮，重则失去肢体和一大块皮肉。仔细一看，许多河狸身上都坑坑洼洼有着逐渐愈合的伤口，可见平时被这些鳌虾伤的不轻。 然而匠悠很有技巧，总是用树枝从背后夹住了魔鳌虾头靠近身躯的位置。鳌虾的节肢巨钳只能向自己嘴部的斜前方进行攻击，无法攻击自己的脑后，这里正好是攻击的盲区。就算一不小心被鳌虾夹住树枝，那也不痛不痒，换根树枝还能重新来过。 至于风刃，那便是一物克一物，鳌虾们正好撞在了匠悠这巫妖的枪口上。作为一只巫妖，但凡鳌虾开始读条蓄力聚集风元素，匠悠就能敏感地察觉到，一摁一个准，那些鳌虾的风刃全都贡献给了泥地，变成了泥水潭中一个又一个炸开的气泡。 虾：……好气。 鳌虾们的风刃魔法都是读条大招，释放完这些虾子就虚了一半，只能老老实实地窝在木桶里重新养精蓄锐。 安德雷很快也摸索出了要领，王国骑士同样对辨识大招蓄力征兆很有心得，一人一骷髅一下子就装了一大桶，剩下的两人一狼则完全是在玩闹，一会儿‘哎呀’一声、蹦跳几下，玩的不亦乐乎。 “先把这些虾做来吃吃吧。”匠悠看着满满的一桶虾，馋道，“要是真的是小龙虾的滋味，我就把这里的虾都抓走。” 她问洛丽莎道：“这些河狸应该没意见吧。” ——何止是没意见，河狸们都快把匠悠当做是前来拯救他们的神明了，一只只黑豆眼里都闪烁着崇拜的泪花。可见这些素食河狸已经苦鳌虾久矣。 匠悠向它们要了几个芦苇箩筐，又向狼大婶要了点肉干和干面包，撕碎了往箩筐里面丢了点，然后用藤蔓拴着箩筐沉入湖中，等着鳌虾们自己上钩。 她让骑士主仆盯着这些简易虾笼，时不时捞上来看看收获。自己则寻了片空地，从头骨里掏出缩小的便携版魔法地灶、炒锅和一应配料，就地一支，开锅做鳌虾。 目睹了一切的安德雷：“你那小脑瓜子里的奇怪东西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匠悠：“诶嘿！” 她灿烂一笑，用水魔法把魔鳌虾刷洗干净、净咒魔法杀菌消过毒，再掏出一把小剪刀剪去虾头前端、去掉虾胃这些脏东西后，只再抓住虾尾翼一扭一抽，轻轻巧巧便将虾线整根抽出。 白骨骷髅的动作又麻利又快速，几分钟后一大桶干干净净去掉虾线的鳌虾就已经放在灶火旁边等着下锅。 匠悠先烧热了油锅，趁着油温高，先把虾炸了一遍，这样能让去掉虾线的虾肉照样肉质紧实不散，q弹筋道。 炸过的龙虾被装在河狸们贡献出的大圆木盘里放在一边，匠悠又拿出几颗蒜拍成蒜蓉，和八角、香叶、姜片一起放入锅中炸香。 小龙虾有很多种做法，麻辣的、蒜蓉的、十三香的、油焖的、清蒸的……要说匠悠自己最爱吃的做法，便是简简单单地用酱油红烧，不需要太多的佐料，就能尝出虾肉的鲜甜和膏黄的美味。 当然，她前世作为一个心脏病人，油腻高盐的食品都在忌口之列，她也只能极其偶尔地在为家人烹饪的时候浅尝辄止，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尽管偷吃并不大对，但在匠悠看来，要是什么快乐都不能拥有，那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呢？ 事实上，在匠悠短暂的前世里，她也并非时时刻刻都需要躺在床上休息。不不，她只是比常人虚弱、容易气喘，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更不能受到过大的惊吓，也不能干重活罢了。心脏病人既需要静养，又不能太过无所事事，更不能完全不活动让身体日益衰弱…… 于是，匠悠就在家人的鼓励下学习做菜。她包办了一家人的伙食，没事的时候研究研究菜谱，折腾折腾自酿酒水、腌菜，甚至在那些状态好的日子里，还能揉揉饼、烤烤面包……至于在菜品上桌之前偷偷尝上一点，那不是很正常的厨师福利吗？有哪个厨子不尝菜的？ 没想到，上辈子她为了（偷偷）一饱口福而练就的厨艺，反而成为了死后的傍身之道。果然，“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只要有技术在手，走遍天下都不愁啊！ 第53章 匠悠一边想着，一边把鳌虾倒入锅中。她只用酱油、麦芽糖、盐简单调了个酱汁，浇淋在鳌虾上，用大勺翻搅几下，盖上盖子焖煮片刻。 因着在野地试菜，匠悠不打算使用太多的调料，十三香和蒜蓉固然好吃，可若是香料盖住了虾的滋味，又怎么吃得出材料的好坏呢？这个做法，又简单，又能凸显酱油和虾肉的滋味，好不好吃，一尝便知。 安德雷和杰瑞科一人提着一桶新捞到的虾走来的时候，匠悠正好揭开锅盖，蒸腾的热气带出了诱人的鲜香，红艳艳的小龙虾裹着褐色的酱汁，看着极其诱人。 安德雷忍不住吞咽了几下口水，问道：“这个要怎么吃？” 第78章 红烧小龙虾（下） 这里的人没吃过这种鳌虾，这也在匠悠的预料之中。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由于习俗、宗教、烹饪方法、甚至只是单纯懒惰、不会处理等各种原因，早期不少西方人只吃少数几种常见食物，什么无鳍无鳞的鱼类和绝大多数动物内脏，都不在他们的饮食范围。 这倒不是说凡是老外就不吃小龙虾。事实上，这玩意在纽奥良等原产地还挺受欢迎的，那里的人会将小龙虾和洋葱、芹菜、玉米、土豆一起煮成“crawfish boil”，搭配啤酒，和家人们、亲友们一起分享食用。 匠悠觉得，一道菜能否成为经典美食，不但和自身的味道、吃法有关，还跟有没有第一个‘敢吃螃蟹’的勇士有关。一旦有人开发出了菜品正确的做法，其他的人也会有样学样地复制。 若是没有这样的勇士，或者因为一开始没有掌握正确的处理手段而吃坏了肚子，那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恶魔的诅咒’、‘地狱的果实’、‘神明的惩罚’这些莫须有的谣言也会随之而来，导致人们越发充满恐惧，更加不敢对未知发起探索。 匠悠想在这个饮食文化贫瘠的魔法世界重现网红小龙虾的辉煌，那么安德雷他们便是最好的领路人。 她笑吟吟地将小龙虾装进了大木盘里，拿起一只作为示范：“看，是这样剥的。” 洁白的骨爪抓住龙虾头盖一掀，露出内里的丰腴的膏黄，她轻轻一扭，去掉头部的鳃与腿，只留下白净的虾肉和黄澄澄的虾膏——这里的虾她都已经用魔法检测过，不含重金属或任何毒素，可以放心大胆地吃。 虾身的甲壳更是好剥，只需要拧去侧边与尾部的甲片，就可以轻松将整个外壳掀去，完整的龙虾尾白中带着红粉的花纹，顺着匠悠的动作弹动几下。 尽管在场的人大多没见过、更没吃过这种虾，但光是看到那粉嫩漂亮的虾肉，生物血脉中的本能就被一点点唤醒。 “呀，这肉和虾子好像。”洛丽莎惊讶道，“那么丑陋的外壳下居然有这么漂亮的虾肉！” 匠悠把剥出的虾肉沾上些许盘中的酱汁，放进她的碗里，一脸慈爱地道：“你尝尝，喜欢的话多吃上几次，你就会觉得那个外壳也眉清目秀的了。” 她说完，一转头，发现安德雷、杰瑞科和狼大婶已经自觉上手，努力尝试剥虾。人类骑士和小扈从占了种族的便宜，剥起虾来可比毛茸茸的狼大婶方便许多。 狼大婶：“……”麻爪！ 甚至就连吃素的河狸都一脸跃跃欲试，但匠悠怕它们吃坏肚子，还是默默地把盘子往同伴们那里推了推。 小心谨慎的安德雷照例对着这魔鳌虾用上了他所知的所有检测魔法，确认可以安全食用后才谨慎地对着虾头咬下。他最先感受到的，就是那些黄澄澄的虾膏在舌尖上缓缓融化，油润馥郁，浓郁的香气在口腔里扩散开来。 那醇厚的滋味难以用单一的咸、甜或鲜来形容…… 复杂、厚重、香醇……没来由地，安德雷想起了他母亲磨的花生酱，那是他的小时候最爱。可这虾黄比花生酱的滋味还棒，他甚至吃出了一丝大海的芬芳。 “明明这是生长在淡水里的虾啊……”他喃喃道，又咬下一口。这一次，他尝到的是纯粹的虾肉。 弹性十足的鲜甜虾肉与河虾有些类似，肉质却比河虾更厚、更结实。滋味稍显寡淡，可以酱油为主的酱汁却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在酱汁的衬托下，原本的寡淡变成了淡雅的清甜。两种味道一者咸香浑厚，一者鲜甜淡雅，仿佛一位绅士拥着贵族小姐，在舞会上翩翩起舞。 他不由得想要知道，若是把这虾肉浸入浓稠的酱汁中，连着膏黄一起吃，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于是骑士再次向盘子伸出手去，选中了一只虾黄满满的目标，他小心地剥开壳，不浪费一滴澄黄的美味，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虾尾蘸酱，从而保证虾头虾黄的完整性。 当他张开‘深渊巨口’，‘暴风吸入’那一整只肥美的、裹满红褐色酱汁的魔鳌虾时，他觉得自己的味蕾上仿佛掀起了一场风暴，各种味道在他的舌尖上跳舞、奋战，抢夺着他的注意力，而当这一场味觉的风暴散尽之时，鲜甜的虾肉如风暴后重现天边的一抹曙光，驱散了此前留下的所有阴云。 之前的风暴就像是一场美好的幻梦，而随着虾肉卷走了那些滋味，他的舌头又再次做好了准备，迎接下一次的味蕾狂欢。 “怎么样？”匠悠一边问道，一边给狼大婶也剥了只虾，把狼大婶从湿哒哒黏糊糊的剥虾地狱中拯救了出来。 狼大婶总算吃上了美味的虾肉，感慨道：“虾肉是真的好吃，就是这壳太难剥了。” 匠悠看了一眼狼大婶被酱汁弄得湿漉漉的毛爪子，忍不住有点想笑，却又觉得不大应该。一瞬间她在脑内闪回了十几年来的糗事，使出了洪荒之力才把那笑意憋了回去。 ……嗯，要不，晚上营业的时候增加一个剥壳服务吧，考虑到人力工时，一份多收一个银币好了。 “非常好吃。”安德雷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好不容易才能挤出这几个字来，“晚上就卖这个吧，我会去捧场的。” “那你们觉得定价多少合适？”匠悠问道。 她没参加过魔女们的狂欢节，但按照前世的经验，在这种旅游景点节庆展会上，吃食一般都能卖得稍微贵一些，这魔鳌虾本身是入侵物种，河狸们巴不得她尽数抓走，要说成本，也就今天白天耗掉的一些时间。 做这么一锅小龙虾，酱料成本也十分低廉，匠悠只需定价五镍可一斤龙虾便能回本，但她觉得不必将标准定得如此之低。 “仲夏狂欢节上会有很多贵族、富人、长生种族前来。”见多识广的狼大婶道，“定价太低反而会被他们看不起，要我说，至少卖两个银币。” “三个银币一锅，我会买。”安德雷道。 “这个这么好吃，三银币真的能行！”洛丽莎也猛猛点头，“矮人们和巨龙们都不喜欢带零钱，他们食量又大，手头又宽裕，你不必对他们客气！” 第79章 进货啦 洛丽莎这句‘不必对他们客气’着实让匠悠笑了好一阵，不过这话糙理不糙。降价是为了更快地卖出，但若手里的商品新奇又实在、本身就受人欢迎的话，那又何必太过客气呢？ 破产骷髅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于是，在众人的讨论中，售卖价格就这么定下了：一斤小龙虾三银币，一瓶酱油一银币。正好能满足不喜欢使用零钱的矮人们，又能给人们造成一种酱料更便宜实惠的心理观感。 河狸们极其擅长木雕，匠悠让洛丽莎充当翻译，让它们帮忙制作一些碗筷瓢盆。一番瞎比划后，河狸们恍然大悟欣然应允，一溜烟跑没了影。 匠悠：“……”它们真的听懂了吗？ 然而现在已经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了，生意亟待开张，原料还爬的满水坝都是，时间已经十分紧迫。 匠悠提上木桶，眼疾手快、长筷纷飞。安德雷他们只看见一只只青红色的魔鳌虾正茫然地挥舞着鳌钳，忽地就被长筷挑飞到空中，精准落入桶中，摔了个七荤八素。 众人：“……”好强！ 这些魔鳌虾不愧是已经泛滥成灾的入侵物种，河狸拿它们没有办法，附近也没有其他天敌。好好的水坝被它们挖的到处都是坑洞。 短短一截水坝上，就密密麻麻地趴着上千只的龙虾，简直让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可这对匠悠来说，却是一件好事，一筷子下去，就能挑飞一大串的鳌虾，干起活来特别有效率。 水坝上的鳌虾有巫妖负责逮，水下的则由其他几人下诱笼捕捉。 这些魔鳌虾的繁育数量已经隐隐超过了湖泊的容纳上限，水下的虾也密密麻麻，湖泊里的食物资源恐怕都要被它们耗尽了。此时陡然看到芦苇箩筐中有食物，一只只魔鳌虾想也不想，纷纷钻入箩筐中大快朵颐，甚至还因为抢食而打了起来，没想到箩筐被人唰地一提，全部被一网打尽。 魔鳌虾：“……？”我是谁？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它们还没搞明白情况，就被摞在了一起装入盆中、桶中，四周密密麻麻全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一嘴的风刃也不知道往哪里吐，只得懵逼地束手就擒。 第54章 数个小时过去，匠悠这只五人小队就收获了数百斤的魔鳌虾，河狸们贡献的一大堆的筐、盆、桶都装得满满当当。 “今晚肯定是够用了。”匠悠伸了个懒腰，骨节咔咔作响，“唯一的问题是，我们要怎么把这些虾运回去？” 洛丽莎微微一笑，河狸们蹦蹦跳跳，引着匠悠来到通往魔女之村兰洽洛的那条河流上。 河岸边居然拴着一个木筏，看上去像是河狸们刚刚造出来的，筏子上整齐地堆放着匠悠刚刚要的那些盆碗和一个竹箱子。匠悠仔细一看，这些盆碗全都是用竹子削成的，而竹箱子里满满当当装的全是竹筷子！ “哗！这也太厉害了！”她三两步跃到竹筏上，左摸摸右看看，“这就是我想要的筷子啊！” 洛丽莎道：“河狸们说，现在这个时节，这些竹子长得非常快，都开始侵占别的树种的生存空间了。你要是觉得好用，千万别客气，随便用！它们随时都能为你打造更多。” 她话音刚落，河狸们‘嘿呦’、‘嘿呦’地抬出了一个手臂高的竹制塑像，青绿色的竹子底座上‘站’着一只昂首挺胸，双手叉在骨盆上的骷髅架子，像极了缩小版的匠悠。 “哇！”匠悠惊讶道：“这是我？这是送给我的吗？” 河狸们猛猛点头，把那小骷髅塑像也放在了竹筏上，还有更多的河狸成群结队，把那一盆盆、一筐筐、一桶桶的魔鳌虾就放在了竹筏上。 洛丽莎则负责给这些器皿施加减重魔法，不然这数百斤的虾都要把竹筏给压沉了。 在河狸一族的帮助下，整个竹筏被装的满满当当，还有不少芦苇箩筐被施了减重漂浮魔法后系在竹筏上，浸在水里——既可以减少占用的空间，又能够用河水饲养鳌虾，延长这些鳌虾的存活时间。 莫名其妙就得到了河狸们的崇拜和友谊，匠悠很是开心，她对河狸先生道：“要是这些虾卖得好，我明天还会回来捕捞的。” 河狸们更高兴了，小豆豆眼里泛着崇拜与感谢的泪花，它们嘤嘤嘤地手舞足蹈起来，如桨一般扁扁的黑皮尾巴咚咚咚地敲击着河岸的地面，像是在演奏起一曲欢送的战歌。 小竹筏的承重能力不强，能满满当当载着这么多东西全靠洛丽莎的减重法咒。因此竹筏上也载了轻飘飘的骨头架子和时不时得加固一下法咒的洛丽莎，狼大婶仍跟着骑士他们从来时的路返回。 顺流而下可比走陆路要快得多了，区区两公里，不过是河流里的几个弯道，匠悠撑着竹篙把握方向，又有着洛丽莎的魔法助力，两人没费多少力气，就回到了魔女之村兰洽洛。 洛丽莎帮着匠悠把竹筏停在了女巫集会所旁边的小码头上，又把一筐筐魔鳌虾系在岸边，浸在水中饲养。 这些芦苇筐并不会太结实，但在洛丽莎施展了束缚魔咒后，应该能够轻轻松松地撑到明天早上。当然，只要今晚生意好的话，这些魔鳌虾就会成为游客们的盘中餐，根本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洛丽莎还叫来了几位闲着的孩童帮匠悠看着木筏和鳌虾，这样一来，匠悠便能腾出空来，自由往返摊位和码头。 “你放心，这些孩子们平常也经常帮我们做些看守的活计，”洛丽莎说，“他们都很靠谱的，完事了给他们一些吃食和小零钱就行。” “好呀！”匠悠倍感开心，她很喜欢魔女之森这里的气氛，无论是河狸一族还是魔女们，大家都很热情帮忙呢！ 她先在河边用水魔法刷洗了几桶龙虾，搬上岸的时候，安德雷他们也回来了。人高马大的骑士和小扈从一人提着两桶虾，轻轻松松就帮匠悠运到了仓库门前。 第80章 casefile·2：魔女狂欢节（1） 匠悠的头骨虽然被施加了空间魔法，扩大了容量，但毕竟入口只有颅顶大。东西太多太杂、又有身强力壮的骑士在旁的话，就完全没有必要一件件使用缩小魔法后放入脑壳子，不如直接搬运来得轻松。 使用缩小魔法也需要耗费魔法能量。放在巫妖这里，便是消耗魂火的能量，耗费得越多，就要吃越多的魂火才能补得回来。用句游戏里的话来说，就是蓝条有限，不能肆意滥用。 不过安德雷很靠谱，他来回几趟，便把一应魔鳌虾和各种锅碗瓢盆竹筷子都给匠悠运了过来，白骨骷髅‘眉开眼笑’，感谢地拍了拍骑士那厚实的肩背。 ——嘶，这肌肉真结实啊。 下午街道上便已经多出了许多游客，但狂欢节要等夕阳后燃起篝火才算真正开始。狼大婶已经回屋休息、打算养精蓄锐，晚上再战。杰瑞科则要跟着安德雷去巡逻几圈。 匠悠不由得佩服地看了一眼安德雷，这位王国骑士团副团长还真是认真负责，不知疲倦啊。 匠悠刚回来没多久，印刷店的矮人店主金克斯·品克斯就来送货了。 “哟！骷髅架子！”矮人店主架着辆小驴车驶了过来，“你的传单印好啦，快来验验货。” 匠悠好奇地瞥了那和矮人店主差不多高的矮脚驴，忍不住揉了一把毛茸茸的驴子头。矮人店主将印好的传单递了过来：“给，看看。” 印刷的工艺很朴实，但成品却很完美，匠悠满意地看了一眼传单上的q版骷髅架子，又仔细核对了一遍文字，利落付账：“很好，下次再合作呀！对了，我晚上这边开张卖红焖小龙虾，记得过来捧场哦！” “哦！”金克斯粗犷地应道，“好吃吗？” “超级好吃，最适合下酒。”洛丽莎冒了出来，“这摊位啤酒八折！” “嘿，那敢情好！”矮人店主卸完货，赶着小驴车走了。匠悠则一脸疑惑地看向洛丽莎：“啤酒八折？” 洛丽莎笑笑，挽着匠悠的手：“我想好啦，今晚就在你这小店卖酒水！我们合作，生意绝对好！” 原来魔女们在这仲夏狂欢节里也有着销售酒水的kpi要完成，尝过了匠悠手艺的洛丽莎动了动她那小脑瓜，就决定傍上这棵大树，一起做生意。 “好嘞！”匠悠一点意见都没有，啤酒小龙虾本身就是最棒的夜市搭子，一起卖只会让大家的生意都越发火爆。 她清点了一遍自己手头的材料，想了想：“我再去买点肉。” “时间还早，你可以顺便逛逛其他摊位。”洛丽莎笑嘻嘻地道，“开场前是店主们的娱乐时间，等到晚上一开场，你可就忙不过来咯！” 这话说得在理，匠悠便喜滋滋地去逛摊位了。 因着节日到来，魔女之村兰洽洛一夜之间已经变了一个模样。村中央的大型篝火台已经建成，以广场为中心，各条街道上都摆出了一溜溜的摊位。这里卖什么的都有，但主要都是些平民百姓们使用的魔法道具、草药锅子和各色吃食，价格实惠，品质也不赖。 匠悠仔细看了看，还与商贩摊主们闲聊了一会，她注意到都没有人售卖魔米，商贩也没有收购的意愿，果然这玩意就像奢侈品，并不好转手。 了解了行情，匠悠心里便有了数，开启了游玩的模式。 相比于匠悠前世的吃货大国，亨廷顿公国的确算是一个美食荒漠，但就算是美食荒漠，也有坚守着美食底线，探索、追求美味的人。匠悠发现，民间还是有不少堪称美味的食谱。 比如说，这里虽然不产糯米等南方作物，但是除了燕麦、小麦之外，人们还有一种主食作物，那便是地薯。 这种薯类口感类似于匠悠前世的土豆，绵绵软软淀粉含量极高，空口吃却感觉不到甜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金属味。匠悠测了成分，里面有非常微量的镁、钾、钠、钙等金属元素，不会对人体构成伤害，反而能补全一些微量元素，算是很不错的健康食品。 更奇妙的是，这种地薯发芽也不会产生毒素，比起一发芽就产生龙葵素的土豆温和了不止一星半点。匠悠敢说，如果这玩意也有毒的话，它成为主食的时间还得延后数百年。 这里的人们很爱吃这种地薯，五个摊位上有三个都在售卖不同的地薯制品，什么地薯泥卷饼、牧羊人派和炸地薯块，看起来金灿灿的，十分诱人。 匠悠一路买一路吃，她很喜欢牧羊人派肉馅上盖着的那层烤出焦皮的地薯泥，也很喜欢类似狼牙土豆的炸地薯块。她左手捧着一盒牧羊人派，盒子里叠装着炸地薯块，右手的地薯泥卷饼里卷着一条烤肠，靠着通灵木挂坠，她左一口、右一口吸魂火吸得不亦乐乎。 走着走着，她便看到了安德雷，顺势把‘吃完’的食物往他手里一塞。 安德雷：“……？” 骑士团副团长看了一眼手里突然出现的一大堆食物，面无表情地拿起那地薯泥烤肠卷饼就咬了一大口。 ——寡淡归寡淡，不要钱的食物，吃到就是赚到。哪怕营养有些折损，好歹也能顶饿。 “这里的人可真多。”匠悠东张西望，看着四周人来人往，有她认识的矮人、哈夫族、精灵族和兽人，但更多的却是她认不出来的种族。 第55章 她好奇地戳了戳骑士：“那边的帅哥是什么族？” “是龙族。”骑士瞄了一眼便答道，“他们喜欢化作人形品尝美食……小心那些看起来愣头愣脑的青年，那些未成年龙族经常忘记给自己施加轻身术，以至于把人类的椅子、床坐塌。” 轻身术，这是减重术的一种变体，可以施展于生物，尤其是变身后质量不变密度增加的奇幻生物。不知是不是坐塌人类椅子的糗事太过经典，这几乎变成了一种龙族笑话，连匠悠这个孤陋寡闻的巫妖都听过几次。 第81章 casefile·2：魔女狂欢节（2） 匠悠又看向另一批异族人：“那些呢？” 那些异族人身材高大，面容似兽却又非兽，所有人都有着向上戳出的、尖利的下槽牙。他们的身高均在2米-3米左右，皮肤像大象一般又皱又厚，泛着一层褐色的油光。 他们的头顶毛茸茸的，却没有兽耳，厚实的毛发一直从头顶延伸到脊椎，男性身上只穿着一条虎皮裙，女性的胸前会多一块虎皮布料，仅此而已。 “巨魔。”安德雷言简意赅地道，“尽管他们长相吓人，实际上却是一群挺温顺的家伙，对了，不要在他们面前提‘臭’这个字，他们很介意被说有体味。” “哦，”匠悠点点头，忽地想起这些巨魔长得像什么了：“他们的脸好像兔狲哦！” “嗯？”安德雷不明所以。 匠悠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巫妖的注意力早已被前面的游乐摊位所吸引——抡大锤、扔飞镖、打气球、三杯找球……各种嘉年华上常见的娱乐小游戏，都能在这里找到。 她全神贯注地看了一会儿热闹，忽地想起在这种快乐的地方应该能捡到不少‘魂火’——逸散的情绪也是能量，可没人说吸食这些‘人们不要的’能量还需要征得他人的同意。 于是匠悠暂时收起了自己的通灵木挂坠，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出乎意料地，她没闻到各种香喷喷、甜丝丝的气味，反而嗅到了一股恶臭，忍不住反胃地干呕了一下：“噫——好臭！” 正巧走过她身边的巨魔‘嗷’了一声，像是路过的却突然被踹了一脚的狗子，露出了格外委屈的表情，甚至抬起自己的胳膊嗅着自己身上的味道。 匠悠：“……” 安德雷：“……” “不、不！”匠悠连忙摆了摆白骨爪子，急急忙忙解释道，“我是巫妖、是失败作！您看，我闻不到正常气味的！我刚刚是闻到了情绪的味道！不是在说您！！” 巨魔这才停下了动作，像是接受匠悠解释一般点点头，安下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跟着同伴走了。 匠悠松了一口气，安德雷则凑了过来：“你闻到了什么？” “恶意的气味。”匠悠小声道，“很臭！” 她说着又拿出通灵木，狗狗祟祟地嗅了嗅，拉着安德雷拐进小巷：“这边！有火油的气味！” 安德雷瞬间严肃了起来，恶意加上火油，在这拥挤的狂欢节现场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顺着小巷跑了一阵，这里的人越来越少，匠悠也能越来越清晰地闻到那股恶意的臭味，她忽地锁定了一个人：“就是那个家伙！灰褐色头发、贼眉鼠眼的男人，背后背着个大桶！” 无须她多言，安德雷已经扑了上去，将那个灰褐色头发的人类扭倒在地，那人背上的大桶在扭打中摔了出去，滚落一旁。桶盖被震松，从缝隙中渗出了浓稠的火油。 安德雷用膝盖顶着嫌疑犯的背，将他的手反扭在身后，他抬起头，看见了小巷尽头不远处广场上那还未点燃的火堆，宝石绿眼睛顿时一缩。 ——这人，想要在篝火里动手脚？！ “副团？”广场上巡逻的帕恰注意到了这里不同寻常的动静，连忙跑了过来，他也看到了旁边倾倒的火油，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 “他很可疑。”安德雷说，“携带大桶火油疑似意图不轨，把他抓起来审问。通知魔女们，让她们检查一下篝火火堆，以免被人动手脚。” 篝火是仲夏狂欢节的象征，这玩意一旦点燃就要燃烧三天三夜，篝火堆里已经填放了大量的木材，无须任何火油之类的助燃剂都能正常燃烧。而一旦加入了这些助燃剂，火焰很有可能会失控！ 那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被帕恰带去审问，安德雷则把那桶倾倒的火油扶了起来，重新盖好盖子，封紧了油桶，就连地上的油渍都用魔法去除：“小骨头，你搞不好立下了大功。” “嗯？”匠悠歪歪脑袋，“那人想对篝火下手？” “大概吧，我们会调查的。”安德雷环视周遭，“你再闻闻，还有没有恶意的臭味？” 匠悠又跟着安德雷逛了好几圈，只是这一趟她没闻到任何臭味，只有各种愉快的、甜蜜的气息。 见状，安德雷也只得耸耸肩：“那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你回去准备摊子……对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水晶球：“这是留影水晶，卖吃食的时候别忘了在客人面前检测一遍，把结果用留影水晶记录下来。狂欢节里什么人都有，也不乏那些想要搞事情吃白食的家伙，小心为上。有事就叫杰瑞科来找我。” “好嘞！你可真是个靠谱的合伙人。”匠悠忍不住夸奖了一句，她接过了那颗水晶球，掀开自己的头盖骨塞了进去。 两人就此分别，安德雷带着那桶火油去找其他的王国骑士，而匠悠则绕去狼大叔的肉摊买了一大块上好的五花肉。出乎她的意料，狼大叔这边卖的猪肉竟然很讲究地分为骟过的和没骟过的两种，匠悠喜滋滋地要了前者，这种猪腥臊少，猪肉味道更好。 她回到自己的摊位前的时候，天色已经将近黄昏，杰瑞科已经等在仓库门前。 匠悠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取出自己的小吃亭。杰瑞科则搬出了桌椅，麻利地布置了起来。 木桶里的小龙虾还活蹦乱跳，匠悠快速地取掉了它们的虾线，下油锅炸虾。香味很快就随着晚风荡漾开来，杰瑞科则和匆匆赶来的洛丽莎一起，很有眼色地拿起了传单开始叫卖：“红焖小龙虾！最适合下酒的美味！酒水八折！新奇的吃食，美味的酱料，尽在巫妖的酿造工坊！” 匠悠看着他俩卖力地招呼客人，忍不住又‘眉开眼笑’，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下颚骨。随着她倒入酱汁，锅里红焖小龙虾逐渐散发出迷人而霸道的香味，第一位客人便出现在了她的摊位之前。 第82章 casefile·2：魔女狂欢节（3） 那位客人长相十分俊秀出众，他一头亮丽的银色长发，有着银色的柳叶眉和浅蓝色的竖瞳，脖颈的位置还能看到冰蓝色的鳞片，正是刚刚匠悠逛街时安德雷所指出的龙族之一。 “咦？巫妖？”客人挑了挑好看的眉毛，一脸诧异：“真是少见的种族。” 他低头看了眼锅中红彤彤的小龙虾：“嗯，新奇的菜色，这是什么？” “红焖小龙虾。”匠悠笑吟吟地道，“可好吃了，要来一份吗？一斤三个银币。” “小‘龙’虾？”来人也笑了起来，“真有意思啊，给我来上三斤吧。” 他说着，微微倾身，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匠悠：“你会说我们的语言？” “嗯？” “啊，不，等等……”来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说的不是龙语，只是把自己的意识通过魔力元素外放，因此所有人只要听到了你的‘言语’，都感觉你在说他们的母语……” 他仔细端详着匠悠，忽地笑了起来：“哎！你还能通过外放的魔力做出表情变化！太神奇了，这就是巫妖的天赋吗？梅兰多，你快来看，这只巫妖真的好有趣！她还会用骷髅头挤眉弄眼！” “巫妖都这样的。莱奥多。”旁边走来一位同样俊美，面容线条更加刚硬的龙族，他一头黑色短发，金红竖瞳，脖颈处却没有鳞片，看着比那位‘莱奥多’要成熟许多。 梅兰多对匠悠点点头：“我这位朋友刚出族历练，看见什么都大惊小怪的，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匠悠摆摆手，“我也是最近才当上的巫妖，很多事情都闹不明白哩～！”她将炒好的小龙虾倒入提前热好的砂锅中，顿时‘哧哩’一声响，香味四溢，“两位的三斤小龙虾好咯！” 她又拿出一只另外准备好的龙虾：“两位是第一次吃这种虾，请让我为您演示一下：先这样剥去虾壳，去掉腮、足等不能食用的部位，再沿着虾身两边去掉甲壳、掐掉尾巴……看！这样就能完整地剥出虾肉啦！虾黄和虾肉都是可以食用的美味！吃的时候可以蘸上盘中的酱汁，味道更好哦！” “嚯！”莱奥多一脸跃跃欲试，“好有趣，我要剥！” 他掏出九枚银币放在柜台上，匠悠则顺势推销道：“这酱汁是用我们自己酿造的酱油调制的，两位要来一瓶试试吗？蘸什么都好吃，是很万能的提鲜酱料，一瓶只要一银币！” 第56章 “来一瓶！”莱奥多兴致勃勃地又掏出一枚银币，“你这巫妖怪好玩的！” “好嘞！”匠悠说着递给两人一张传单，“两位先找个位置坐，您的小龙虾、酱油和餐具我会为两位端过去。” 莱奥多高高兴兴地拉着一脸无奈的梅兰多坐到了最近的座位上。 匠悠不怕烫地把砂锅端进了一个河狸特制木头大托盘里，又放上了两双筷子和木制碗，从仓库里拎出了一小瓶酱油和一个小碟子，这才端着大托盘走了过去。 她把砂锅放在了两人中间，又布置好碗筷，将酱油瓶和小碟放在旁边：“若是觉得滋味不够，可以倒出一点酱油来蘸，这种酱料瓶可以反复开合，在旅行时随身携带也很方便哦！特别适合野外烹饪手头没有酱料的场景！无论煎烤煮炸，什么食物蘸一下都会变得好吃！” 她又对着莱奥多挤挤眼睛：“适量蘸取就行，蘸得太多会很咸哦～” 上完菜，她还不忘顺手打开留影水晶，对着小龙虾砂锅掐了个【鉴灵显影术】和【鉴毒术】：“两位看好咯，魔法可不会骗人，我做的小龙虾无菌无毒，可以放心健康的食用！” “这要怎么用？”莱奥多好奇地一手一根拿着那双筷子，“这样拿吗？” “这叫筷子。”匠悠掏出了自己的骨筷，利落地示范，“把手指这样放、然后这样控制，你就能成功夹起虾啦！” 莱奥多立刻有样学样地尝试了起来，笨拙地夹起了一头虾，他立刻兴奋地对梅兰多展示了起来：“看！梅兰多，我夹起来了！” 梅兰多微微扶额，简直没眼看自己那个兴奋的同伴，他也拿起筷子，迅速地掌握了用法：“我也会。” “诶！你学得好快啊！”莱奥多惊讶道。 “笨蛋，这种事对我们龙族来说根本没难度好不好！” 两位龙族仿佛讲相声一样互相调侃着剥起了虾，匠悠见他们已经上手，便笑吟吟地回到柜台后，把十枚银币装进了收银机里。 “哇！老板！这个虾好好吃啊！”莱奥多又大呼小叫了起来，这一下惹得附近不少游客都看了过来，一伙矮人们犹豫了一秒，也迅速找了张桌子坐下：“老板，他们吃的什么，我们也要！” 洛丽莎已经去给龙族们推销啤酒了，杰瑞科则过去给矮人们点单，匠悠继续开火，烹饪下一锅的龙虾。 夜色逐渐降临，不远处的篝火终于被点燃了起来，广场上的人群一阵骚动，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匠悠抬头望去，见篝火冲天燃起，飞天的火焰在魔法的控制下，燃成了一个五芒星的形状，接着又化作了一个满是泡沫的啤酒杯的图案，看起来特别壮观。 “哗！今年魔女们可真会整活！”刚点完单的矮人们起哄道，“小魔女，给我们上酒！” “好嘞！”洛丽莎刚给两位龙族端完酒，她也抬头看了一眼篝火，疑惑地歪了歪头：“原本有这个安排吗？算了，不管了，好看就行！” 匠悠疑惑地挠了挠骷髅脑袋，把除完虾线的小龙虾倒入油锅，接着炸！矮人们可点了十斤的虾呢！ “这边再要五斤虾！”龙族们很快就吃完了，莱奥多意犹未尽，又下了一单。 “好嘞！”匠悠眉眼弯弯，又支起了一个锅子。 摊位上吃得兴起的客人就是最好的招牌，随着龙族和矮人们的大吃大喝，更多的客人在围观了片刻之后也赶紧占了个位置，甚至后来的人还得排队等位。 匠悠有预感，今晚的生意一定超级红火！ 第83章 casefile·2：魔女狂欢节（4） 正如匠悠所料，今晚的生意好到飞起，匠悠、杰瑞科、洛丽莎和逛完摊位才后半途加入的狼大婶都和陀螺一样团团转，忙得脚不沾地。 有了捧场的龙族和矮人打样，后面路过的客人都忍不住驻足、探头，深深嗅一口那霸道的香气，再看一眼龙族手里那奇怪的‘筷子’和矮人们沾满酱汁的手剥出的粉嫩虾肉，然后毅然决然地加入了排队中。 三张桌子根本不够这些轮换的，匠悠干脆开启了外卖模式，小龙虾直接连着河狸们做出的木盆一起卖，要是客人吃完还想吃，待会还能带着盆回来继续装。 她一开始还有空在摊子上转来转去，到后来几乎全程守着柜台和锅灶，一锅一锅的小龙虾不停地捞出，不停地下锅。 杰瑞科原本在招呼客人、点单上菜，后来也不得不把这工作交给了洛丽莎和狼大婶，自己守在水槽边全神贯注地挑起了虾线。 挑虾线也不是个简单的活计，一旦把魔鳌虾单独抓出来，它们就会开始蓄积风刃，必须眼疾手快地把虾脑袋摁进旁边的地里。 ——小吃亭旁边现在已经被风刃崩出了一个土坑，杰瑞科时不时就得回填一下，以防有人不慎被这个坑绊倒。 狼大婶倒是招呼客人的好手，她又健谈、人缘又好，还擅长描述各种美食的滋味，馋的那些客人口水哗哗直流。 洛丽莎一边卖着自己的啤酒，一边也没忘记帮着匠悠做事。她见魔鳌虾消耗的太快，便喊来了自己的小姐妹玛蒂尔达，让她找村人帮忙，把那些浸在河水里养的魔鳌虾运了过来，正好接上趟。 这些事情甚至都没让匠悠忧心，就被这些给力的小伙伴们妥帖解决，白骨骷髅‘眉开眼笑’，翻炒小龙虾的锅铲舞得更欢了。 外卖事业在一位魔法师客人出现后，一下有了显著的提升。 那是位绿头发、带着金边眼镜，一身文绉绉学者作派的魔法师。他在客人们的桌边站了一小会儿，围观了一下虾是怎么剥的，便走上前来，要了一份去壳小龙虾。 “啊，要我们帮忙去壳的话，得多付一枚银币哦。”匠悠抱歉地道，“今晚人手比较紧张。” “哦，我不是想麻烦几位剥壳，只是我刚刚想出了一个去壳魔法，店主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在这里试试吗？”那位魔法师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看上去就像个疯狂的研究学家，“新魔法未必能成功，有时也会对周遭带来一定的影响，所以总有店家不接受我在他们店里搞发明创造…… “您要是介意的话，我就把虾拿到别处去试……只是，我总是喜欢试验新魔法的时候有懂行的人欣赏。” 匠悠：“？”她颇感兴趣地歪了歪脑袋：“行哦～跟我过来吧。” 她从仓库里搬了张废旧小桌出来，在仓库侧面无人通行的小道给这位魔法师找了块空地，又递给那位魔法师一个竹碗。只见那位魔法师对着砂锅凝神，指尖虚空轻绘，魔法阵迅速在他指下成形。 然后他用在其他人耳中听起来十分晦涩、在匠悠听来无比直白的魔法语言说了一句：“【甲壳分离】。” 只见一只只小龙虾的壳自动从脑背后裂开，整齐地分成了两半，完整的虾仁和虾脑自己从壳中蹦跶出来，在干净的竹碗中躺平，摞成一座小山。那些壳则自动落在砂锅里。 “哗！这可太方便了！”匠悠忍不住又用她那套检测魔法查了一遍，发现这位魔法师的魔法只是让魔鳌虾自动蜕壳，对肉质、滋味毫无影响，也没有造成任何的污染，“这魔法我能用吗？” “唔？当然可以，我很乐意看到有人使用我的魔法。哎，看我多失礼，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家居魔法研究学者爱德华·文·普洛茅斯，为您效劳。”绿头发的魔法师递出了一张名片：“我的个人爱好就是发明、创造出各种实用的家居魔法，并且热衷于将它们推广到千家万户。” “事实上，我这有一本《家庭最常用的100种魔法》，正是鄙人的作品。”他从魔法袍里掏出了一本书，笑了笑，“一银币一本。” 最终匠悠讨价还价后用一份免费的小龙虾换来了书和剥壳魔法的使用权，她和那位魔法师都十分满意。 匠悠做完这笔生意，又拿了张传单递给魔法师：“以后有到埃斯顿西城的话可以来光顾我们生意，对了，我这里有卖居家旅行非常好用的万能酱料哦～无论什么肉品海鲜、一蘸就会变的很好吃的酱油，不来一瓶吗？” 上门推销的魔法师最终带着三瓶酱油和一大碗龙虾仁，一脸懵逼却愉悦地走了。 大约是为了安全考虑，这个剥壳魔法只能适用于已经熟制的甲壳类水产制品，巫妖匠悠只看了一遍就学会了，接下来便是学以致用的时间。 和狼大婶一样不喜欢把自己爪爪毛搞得湿漉漉的客人有很多，之前他们都被一个银币的剥壳费和更长的等待时间劝退，但在有了这个新魔法后，巫妖便调整了剥壳费用，只多收取一个镍可。 这下子，更多的客人围了上来：“我要去壳的小龙虾！”“我也要！” “好嘞！”匠悠熟练地给客人们称出带壳的份量：“您看好咯，重量没错哦～” “嗯呐嗯呐！” 魔法施展，小龙虾仁自动在干净的竹碗里躺平摞好，堆得像小山一样，匠悠在小龙虾仁上淋上一勺酱汁，照例做完检测展示给客人、并用留影水晶记录下来后，又递出两根竹签子和自家传单：“您可以用签子叉着吃。我们的店开在埃斯顿西城，以后随时来玩哦～还有万能酱料酱油要带几瓶走吗？” 第57章 那位客人懵逼地“嗯”了几声，看着那小山一样的甲壳依依不舍：“这么多的虾，就只能剥出这么点肉啊……” “确实是这样的，不过浓缩就是精华，好吃的部分可全在这碗中哦～”匠悠笑眯眯地道，“您还省去了剥壳的功夫，也不会弄脏爪爪，还可以边走边吃，既不错过晚上的狂欢，又能一口好几个地享受美味呢～” “这倒是。”那位兽人又开心了起来，他付过账，美滋滋地拿起竹碗和竹签，往嘴里挑了好几个龙虾仁：“嗷嗷，这样吃简直太爽了！” 第84章 casefile·2：魔女狂欢节（5） 叮叮当当的钱币落进收银机里，骷髅架子上下颚骨咔咔作响，足足乐了好一阵。 堂食的客人已经更换了好几波，外卖更是卖得风生水起——这可多亏了河狸们贡献的一大堆一次性竹制碗筷、竹签和那位家居魔法师的【剥壳魔法】，毕竟这个世界还没有研发出一次性塑料制品。 经过几个小时的试营业，匠悠觉得明天有必要弄点更加方便的草叶编织的篮子筐子，竹碗消耗的太快，不知道够不够撑过今晚。 此时刚过十点，狂欢节第一波美食高峰刚刚过去，第二波尚在酝酿。 篝火广场上正在举行舞蹈活动，绝大多数客人都涌去了那边。此时摊位上就剩几桌堂食的客人还在吃吃喝喝，正好给匠悠等人休息调整的时间。 几百斤的小龙虾已经卖出大半，刚刚匠悠把三个灶头都用上了，所有大锅小锅砂锅连番上场，最忙的时候连时之坩埚都得吭哧吭哧煮龙虾——要是被安德雷看到，估计又得默默吐槽一番暴殄天物了。 匠悠咔哒咔哒地笑了一会儿，趁着现在客人不多，掏出了她买的五花肉。 她用灶火燎去皮上猪毛，以清水泡出肉中血水，焯过水后放在旁边沥干。 接下来，她把铁锅洗净，倒入少量花生油，再放入从魔女们那儿买来的麦芽糖，小火慢慢地炒糖色。 这是一项耐心的细活，必须慢慢地用小火加热，期间还得用锅铲不断搅拌，保证受热均匀。 麦芽糖在锅中逐渐融化，颜色一点点变黄，逐渐朝着红亮的棕色发展。匠悠一边翻搅，思绪也一边逐渐发散。 根据匠悠这些天从狼大婶、魔女们和安德雷那边打听到的情报，这个国家的制糖业仍处于很不发达的阶段。原因也很简单，亨廷顿公国作为一个高纬度北方国家，缺乏最基本的制糖原料——甘蔗。 即便这是个魔法的西幻世界，制糖原料却与她上辈子的世界相似的出奇，目前人们已知的制糖原料只有甘蔗和麦芽。而以麦芽制糖是天天与麦子打交道的魔女们独家掌握的知识，制作工序也繁琐细致，并不广为人知。 这个魔法世界里的甘蔗，习性也与匠悠原本那个世界中的甘蔗相类似，主要分布在热带与亚热带地区。 它们的生长需要温暖湿润的气候、充足的光照和肥沃的土壤。 在匠悠的世界里，甘蔗最主要的种植范围广泛分布在北纬33°至南纬30°之间。它们的最佳生长温度为25°c-32°c，而这种气温在亨廷顿公国根本就是难以达到的高度，就算一年最热的时候能出现一两天达标的高温，也完全无法满足种植的要求。 因此，就连霍利的植物园里都未曾引进甘蔗，更不要说其他地区了。 于是，亨廷顿公国日常所需的各种糖类，99％都需要从距离小半个星球开外的南方国家进口。而这个时代即便有魔法帮助，长途大量运输货物仍然是一件昂贵又危险的事情。 一路上需要经过重重风浪漂洋过海，跋山涉水翻过崇山峻岭，在没有路的地方走出路来，甚至会因为各种原因损失掉不少货物——沉船、翻车、被盗匪劫掠……商人的命都不一定能保全，更不用说货物了。 这样经过千难万险才运抵亨廷顿公国的糖，多收‘亿点点’路费，也是很正常的……吧？ 因为糖价高昂，人们在生活中也是能不用、就不用，咬咬牙硬扛、日子也就这么过下来了。 只有富裕的王公贵族们会奢侈地随意食用甜食，而普通人们……哪怕是像狼大婶这样生活算是优渥的中产阶级，都不舍得购买太多的白糖。 受限于此，人们甚至还发明了一种抠抠搜搜到了极致的吃法：他们不会把白糖混入吃食，而会直接用小勺蘸取，含在舌尖，确保每一颗糖都在舌上融化，享受完那彻底的甜美之后，再借着这余韵去品尝别的食物。 对此，匠悠也算是很不理解了。众所周知，先吃了很甜的水果之后，再吃不怎么甜的水果就只能感觉出酸意，她很好奇那些人吃完糖再去吃其他食物，到底能品出什么样的滋味。 但……嘿，人在资源匮乏到极致的时候，是没有那么多选择余地的。这一点，匠悠很理解。 匠悠回想了一下，在她的记忆中，以甘蔗为主的制糖业也是从印度开始发源，逐渐传播到阿拉伯与中国，并继续蔓延向整个世界的。 其实在古时候，华夏的老祖宗们多年来食用的都是以五谷粮食的淀粉进行糊化、糖化、浓缩后得到的糖，或是大麦、小麦发芽后粉碎、发酵而成的麦芽糖，两者在古时候的称呼上没什么区分，都被统称为“饴糖”。 而甘蔗因为保存不易，尽管这种植物在战国、西汉、东汉时期就开始被人种植，并被发现其榨取的汁液可以熬制成‘石蜜’或‘沙糖’，但一直到了唐太宗时期，制糖技术从摩揭陀国（印度）传入、老祖宗们又结合自己本地资源和气候进行了本土化改良后，蔗糖才开始在扬州等地被推广起来。 在公元674年，制取土白糖的‘滴漏法’被发明出来后，蔗糖才逐渐在历史的舞台上崭露头角，与饴糖平分秋色；此后又一直发展到宋代，蔗糖才从贵族奢侈品转变为普通百姓可以负担的食材。 而欧洲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在与这个世界发展进度类似的公元9世纪时，甘蔗、蔗糖都尚未广泛传入欧洲，只有通过阿拉伯商人的小额贸易，作为珍贵香料供给贵族和高级神职人员，仅用于制作昂贵的甜品或者作为药物。比起日常所需的调料，它更是一种展示财富和权力的象征。 当时的欧洲人主要用蜂蜜作为甜味来源——这点也和这个世界类似，只是比起欧洲人，亨廷顿公国的人们还没学会怎么养蜂并人工获取蜂蜜。对这里的人来说，蜂蜜更像是从天而降的幸运，而非稳定获取的收成。 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怪乎亨廷顿公国的人们不舍得用糖或蜂蜜制作橘子酱了。哪怕是匠悠所知的现代改良食谱，为了使果酱达到合适的甜味，大约每400克至600克水果（约四个苦橙）就得放400克-500克的砂糖……这在亨廷顿公国的人们眼里看来，就是把黄金往臭水坑里倒啊！ 第85章 casefile·2：魔女狂欢节（6） 相比之下，魔女们的麦芽糖虽然卖得也不便宜，但匠悠能用名誉社员的折扣价购买，在做菜时放上一点炒炒糖色提提鲜，用量不会很大，味道却会有很显著的提升。 至于她在酿造工坊里厨房发现的蔗糖，匠悠自从得知糖的价值后就已经仔细地存放了起来。 ——能有渠道买到高价的蔗糖和糯米，米·悠母女俩，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不过，米·芙娜本身就是个厉害的魔药大宗师，她酿的一瓶魔药就价值千金，还会有无数人追捧，应该从来也不差钱。 匠悠还没想个明白，锅里的糖色就已经变成了又红又亮的颜色，还在冒着细密的小气泡，已然是最佳的状态。她反手将沥干水分、切成巴掌大四方形的一块块五花肉倒入锅中，迅速翻炒，让五花肉均匀地裹上红亮的酱汁，随后往锅中投入切好的姜片、葱段、蒜片、八角、桂皮、香叶与一点点辣椒，继续翻炒出香味。 再接着，正常要放入料酒增香去腥，但匠悠手边暂时没有料酒，而糯米酿的酒又太贵，她根本不舍得用在这里，便向洛丽莎要了杯黑啤，倒了些许在锅中。 黑啤特有的苦涩与焦香也能去腥，顺道给红烧肉带来一丝与啤酒节合拍的应景香气，也算是因地制宜的改良了。 随后，就是要上重头戏，加入提味的生抽和上色的老抽。 正常而言，生抽和老抽的基础酿造工艺一致，生抽是发酵时间较短（6-12个月）的‘头抽’，而老抽则是在生抽的基础上经过更长的时间发酵，再加入焦糖色素等成分进一步加工而成。 匠悠正好酿造了三款酱油，其中两款可以算是生抽，最后一款时长足有两年的酱油，距离老抽只有添加焦糖色素的区别。 当然，从滋味上来说，已经差别不大，那款酱油的醍醐味十足，就是差了一点苦涩，匠悠已经足够满意。 两种酱油倒入锅中，浓郁的香味被灶火一逼，立刻飘向了四面八方。 匠悠再次让五花肉均匀地挂上酱汁，然后一块一块地夹入隔壁灶上的砂锅中，码得整整齐齐。炒锅中的酱汁也被倒入砂锅之中，再加上没过五花肉的清水，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盖上砂锅盖。一个字，焖！ 第58章 接下来足足慢炖40-60分钟，五花肉就会变得软糯，肥而不腻，滋味浓厚。到时只要再大火收汁调一下味，便大功告成。 趁着五花肉在慢慢炖煮，匠悠洗净锅子，又开始油炸小龙虾，准备迎接下一波的客人。 安德雷便在这时与掌事女巫玛娜一起走了过来。 “呀，好香。”玛娜笑道，“怎么样，今晚的生意还好吧？” “挺好的！”匠悠乐呵呵地道，“刚刚差点都要忙不过来了！这狂欢节可真有意思！说起来，刚刚的篝火也好好看呢！” 安德雷轻咳了一声，玛娜的表情也瞬间有点僵硬：“是，是呢！” “要不要来点小龙虾？”匠悠热情地道：“可好吃了～要是觉得剥壳麻烦的话，加一个镍可就可以享受剥壳魔法的服务。” “……那，那就来一斤剥壳的小龙虾吧。”玛娜的笑容依旧有些僵硬，她掏出三枚银币和一个镍可放在了柜台上，“正好，我走得有些累了。我去那边坐一坐。” 她在一张空桌前找了个位置坐下，安德雷则小声道：“篝火被人动了手脚。小骨头，多亏了你发现那个有问题的家伙，我们反应及时，查出了篝火里被人洒了扰乱人神智的药粉，要是再被浇上火油助燃，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哗！”匠悠吸了口气，瞬间理解了为什么玛娜的表情如此僵硬怪异，“那刚刚的篝火表演是……” “那是掌事女巫们联手使用了特殊魔法，将药粉吹上天空瞬间烧尽。”安德雷道，“算是个紧急处理措施。只是因为足够花哨，游客们都和你一样，以为是女巫们早就准备好的助兴表演。” “那你们现在是在……” “巡逻，继续排查可疑人士。”安德雷耸耸肩，凑到灶台前揭开了砂锅的盖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好香……我们之前抓到的那个犯人是被人雇来的，只负责投放火油。他还有其他同伙，此刻就隐藏在游客之中。” “红烧肉还没到火候呢。”匠悠把安德雷手里的砂锅盖子又摁回了原位：“那个同伙有什么特征吗？你们打算怎么找？” “那个犯人说，他是被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雇佣，不认识其他同伙。我估摸着那个同伙要么也是被黑衣人用同种方法雇佣，要么就是黑衣人的同伴或者黑衣人自己…… “总之，我们从犯人那边没有得到更多的线索，但是想要在篝火里倒入那么大量的药粉，还能全身而退……那个同伙必然对魔药十分了解。我们担心他一计不成，还会继续向各个摊位下手。” “需要我帮忙抓犯人吗？”匠悠问。 安德雷摇了摇头：“暂时不需要你跟着我们跑来跑去。事实上，我觉得你在这里更能发挥作用。这伙犯人明显是想在这次狂欢节上搞出事端，他们不但瞄准人群聚集之处，还处心积虑地把一切伪造成魔女们举办节日的事故…… “既是如此，他们如今最容易下手的地方，便是你们这些售卖吃食的店家和魔女们售卖的啤酒了。我们正在加强巡逻，并且逐一对商户进行警告。” 安德雷看了一眼不远处逐渐集聚的人群，压低声音道：“你这边生意做得越风生水起，就越可能被犯人盯上。小骨头，你注意着点。如果有闻到抱有恶意的家伙，就让杰瑞科把他拿下。” “行嘞！”匠悠炒好小龙虾，施展了【剥壳魔法】剔出虾肉，端给玛娜时又按照惯例做了一次检测并留下影像记录。 安德雷双手抱在胸前站在一旁，对她的谨慎十分满意，微微点了点头。 第86章 casefile·2：魔女狂欢节（7） 玛娜左手托着那个小竹碗，用竹签叉起小龙虾边走边吃，矜持的掌事女巫虽然没说什么，但她那微微眯起的眉眼和享受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时间紧迫，两人没有继续停留，接着去提醒附近的商户了。 匠悠搓了搓骨爪，走回小吃亭的灶台前，她探头看了一眼咕嘟咕嘟煲着的红烧肉，又起了一个锅，继续烹饪更多的小龙虾。 之前在篝火旁边跳舞的人们此时已经散去。人们浑身大汗淋漓，正处于长时间运动完又渴又饿的状态，一时间纷纷朝着周边的各个吃食摊位涌去。 这便是做生意的好时机。洛丽莎她们向着人流迎上去，热情地招揽顾客们，而正在锅里爆香的小龙虾就是最好的活招牌。 长着一副酷似兔狲脸，两颗下獠牙向上刺出的巨魔们挤开人群，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前：“来十斤小龙虾！” “我们这边要六斤！”另一桌的矮人们也道。 一群长着鸟类利爪，手臂上有着长羽的漂亮女人们占据了最后一张桌子，她们的声音如同塞壬一般动听，语调婉转动人，仿若在哼唱一首歌谣，然而内容却朴实的很：“小巫妖，给姐姐们上十斤小龙虾，要剥壳的～” “来咯！”炸过的小龙虾无须长时间烹煮，只需要入味即可，有了剥壳魔法后效率更是大大提升，一锅又一锅的小龙虾很快便接连端出。 客人们一边喝着啤酒大快朵颐，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狼大婶表演如何使用筷子，俨然把这也当成了娱乐活动。在欢声笑语中，‘小龙虾’、‘砂锅’、‘筷子’这些来自异世界的词汇也逐渐深入人心。 匠·异界饮食文化宣扬大使·悠对于这种人传人现象也十分喜闻乐见——看吧，华夏的美食可以征服任何顽固的铁嘴。同时这也说明了她的经营方针的正确性。 当然，匠悠今晚准备的可不止有小龙虾。 又过了十几分钟后，红烧肉出炉，锅盖一掀，肉香味瞬间席卷全场，不管是站着的、坐着的、路过的，几乎所有客人都在同一时间齐刷刷扭头，看向了那散发出神秘香气的锅子。 “那是什么？新菜？”正巧排到队伍前端的矮人工匠图克斯手里还握着一只大鸡腿，边啃边发问。 “是红烧肉。今晚的购物赠品。”匠悠笑吟吟地大声宣布道，“凡是购买10瓶酱油的客人，都可以获得一份免费赠送的红烧肉！新品试吃，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一份红烧肉多大？”图克斯好奇地问。 匠悠从锅里夹出一大块巴掌大的红烧肉，在案板上切成四小份，每一份红烧肉正好都是一两口就能吃完的尺寸——恰好能让客人们尝到滋味，又不会因为吃得太多而感受到油腻而厌烦。 ——红烧肉就跟现代的泡面和可乐一样，第一口是无可替代的美好，第二口的感受便急转直下，到了第三口就再也不想看到它……有些美味只适合浅尝辄止，距离和稀缺感才能产生美。 她将一份红烧肉放在小竹碟上，又淋上红亮的酱汁：“喏，就这么多。” 矮人工匠看了一眼，大呼道：“这也太少了！” “少归少，可这是免费赠送的哦～”匠悠笑眯眯的，却毫不退让，“这可是上好的五花肉，用酱油和多种香草调味，更重要的是还放了糖！只要买10瓶酱油就能享受到这个美味！一点都不亏！您要试一试我们的酱油吗？” 她看了一眼矮人工匠手里拿着的那个巨大鸡腿，问道：“您觉得这腿好吃吗？” 图克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又咬了一口鸡腿肉：“谁都知道白水煮巨鸟腿的味道普普通通，可它油水足啊！” 在这个时代，‘油水足’可是夸奖食物的好词，尤其是对于矮人们这些天天干体力活的工匠来说。他们非常中意高蛋白、高油脂或是高糖分的食物，因为这些食物都能带来非常充足的能量。 至于口味，那倒是其次。哪怕再不好吃，顶饿就行。 ——别误会，这并不是说矮人就不计较口感和味道了，就算是他们这些平时干啃白水煮肉的糙汉，在狂欢节时也有追求美味的权力。 匠悠胸有成竹地掏出了一盏小竹碟，在里面倒上酱油，递给了图克斯：“喏，这就是酱油，你试试把鸡腿蘸着它吃～这是试吃装，免费的。不买也可以，先试试呗～” 矮人工匠一听到‘免费’这两个字，眼睛就亮了亮，显然这个时代的朴实人们还没有意识到‘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他又耸了耸肩，把手中那咬了一半的‘巨鸟腿’蘸了下酱油，再一口咬下—— 他的小眼睛不可置信地缓慢睁大，看了一眼手中的巨鸟腿，又嚼了嚼，再咬上一口白肉，再嚼嚼，最后又蘸了下酱油，又咬下一大口…… 这样反复循环几次后，图克斯终于道：“你刚刚说买几瓶酱油送赠品？” “10瓶哦～每瓶都这么大，无论是居家使用还是外出上工、游玩携带都很方便～！” “给我20瓶！”矮人工匠果断道，他掏出一把银币，豪放地在柜台上排开，然后一枚一枚地数给匠悠。 匠悠：……这就很矮人。 匠悠给他拿了20瓶酱油，又把两小份红烧肉装在小碟里，照旧展示并记录了检验结果。矮人工匠图克斯表示，他虽然看不大懂检验魔法，但是觉得匠悠特别靠谱。 第59章 然后他笨拙地拿着匠悠给的竹筷，把那两小块红烧肉划拉进了自己的深渊巨口，嚼、嚼、嚼…… “嗷嗷哦哦哦——！”他猛地爆发出一声矮人战吼，把匠悠和周遭的客人都吓了一大跳：“这特么的也太太太好吃了！” 矮人工匠大喊道：“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把那一整份红烧肉都卖给我吧！！” “啊……不，红烧肉是本店酱油推广活动的特别赠品，每位客人限购20瓶酱油，这也是为了让更多的客人能够尝到美味的酱油～请谅解。”匠悠适时地递出自己的传单，“当然，过一阵我们店铺正式营业后，经常都会有这样美味的菜品上新，喜欢的话可以时常来光顾哦～” 第87章 casefile·2：魔女狂欢节（8) 矮人工匠图克斯自发却超级夸张的表演瞬间就激起了后边排队客人的兴趣，这下子后边的人纷纷要求买酱油吃红烧肉，一哄而上，把图克斯都挤到了旁边去。 匠悠：“哗！大家别着急，排好队，一个个来！” 在红烧肉的勾引下，想要购买酱油的客人急剧增加，匠悠只得麻烦玛蒂尔达又搬来一张小桌，在仓库门前又支起个小‘柜台’，专门提供酱油试吃、贩卖酱油与赠送红烧肉。 ——这架势，总让匠悠想起从前的漫展。 她的脑海里猛地冒出当年老哥借来轮椅带她去心心念念的漫展、回来时嘀嘀咕咕地抱怨他‘腿都要走断了’的画面，忍不住咔咔笑了几声。 今夜巫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摊位，注定要成为魔女之森仲夏狂欢节上最热闹的存在。 即便这个时代没有网络，但人们的八卦能力仍然不容小觑。发现了一家美味至极的小店，在这个无聊的时代对绝大数人来说都是个新鲜感十足的谈资。 在摊位上吃完离去的、或是捧着外带小龙虾边走边吃的、又或是那些为了红烧肉买了不少酱油的客人们都在积极地和自己的亲朋好友、族人甚至是陌生人们介绍着这个售卖着各种新奇美味的小摊位，摊主居然还是一只能做出各种好玩表情的骷髅！光是这一点就值得去看看热闹！ 龙族刚刚成年的青年莱奥多可不会放过这个能充分展现自己的知识储备的机会：“很难想象一个骷髅架子能做出各种表情对不对？但实际上那是巫妖特有的魔力外放！ “巫妖的灵魂实际存在于命匣之中，平日通过灵魂联结附身于躯壳之上，灵魂中自带的魔力能量附着于整个躯壳，就能让死物做出各种不同寻常的表现。 “你以为自己听到了它们的言语，看到了它们的表情，实际上是你的灵魂在【幽冥位面】感知到了对方灵魂释放的魔力！从而明白了它们想要传达的内容！这超级有意思对不对！白骨骷髅巫妖超级稀少，光是去看一眼都值了！更别说她卖的小龙虾真的很好吃！” 他满意地看着周边的路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人们不但对巫妖充满兴趣，也对他的博闻强记充满赞赏，小龙心中的成就感几乎都要溢了出来。 对于一只小龙而言，这是一种新奇又令人愉悦的体验。在部族里时其他龙族都比他活得时间长，知道的事情更多，根本就没有让他显摆的机会呢！ “剥壳魔法！想要轻松的吃上无壳的小龙虾吗？可以学习一下我的剥壳魔法！您好，家居魔法研究学者爱德华·文·普洛茅斯，为您效劳！现在购买《家庭最常用的100种魔法》就传授您剥壳魔法！只需要一个银币！哎，哎，您别走啊！一个银币您不但能买到书，还能学会剥壳魔法，您想想，这能省下多少剥壳费用啊？只要吃上一万次小龙虾您就都赚回来了！” 那位绿头发的魔法师也深受匠悠‘红烧肉销售法’的启发，积极地推销着自己的书籍，只是不知为何，好像感兴趣的客户依然不多。 “这是酱油？”不远处，一群矮人们围在一起，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只巨鸟腿，一双双小眼睛紧盯着图克斯，看着他把一瓶酱油倒进盆中。 “对，蘸一下！”图克斯兴奋道，“你们尝尝，这破鸟腿终于变得好吃了！” 矮人们将信将疑，纷纷照做，然后接连发出了惊艳的赞叹声。 “好吃！”“滋味变丰富了！”“还有点甜！”“比用盐水煮还好吃！” “现在买十瓶还送一块红烧肉。”图克斯闭上眼，回味着那美好的滋味，满是褶子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那滋味，吼，香甜、软糯，像是一整块油花在你的舌头上融化，可你不会觉得难受，只想再来一块……哎！实在是太美啦！” 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同伴们和那盆酱油都已经消失不见，图克斯疑惑地一抬头，发现他们正端着酱油盆举着巨鸟腿朝着巫妖的小摊冲去。 “哎？哎！你们等等我啊！！” 不得不说，匠悠的‘红烧肉销售法’的确带动了一大波酱油的销量。此前到摊位上捧场的客人大多是冲着小龙虾而来，会顺手购买这种未知的黑色液体的人，多半是像龙族那样闲着无聊又对什么新奇事物都感兴趣的家伙，凑热闹的劲头远远大过真正意识到酱油的美味。 而红烧肉的出现，则是给更多客人一个去理解新事物的契机：他们想要一尝那令矮人工匠爆发出战吼的美味，就得花钱买上十瓶酱油。 单纯为了赠品而去购买自己不需要的商品会让自己显得像个冤大头，要是赠品足够吸引人，那当个冤大头也就当了……只是，巫妖拿出来赠送的肉就那么一小块，购买十瓶酱油却要花十个银币——这可是一千个铜子！人们下意识地便会觉得不合算。 除了龙族以外，谁也不会这么财大气粗地随便为了那小小一块肉买上这么多对自己无用的东西……这么一来，为了解决这个逻辑僵局，大部分人在放弃之前，便会选择了解一下‘酱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万一他们真的需要呢？ 如果他们真的需要这玩意，那么这场交易就会从“为了赠品狂买十瓶不需要的酱油”，转变为“狂买十瓶自己急需的酱油还有白送的五花肉”……价格虽然还是那个价格，但消费者的心态便完全不一样了。 为了让人们更好地试吃出酱油的美味，匠悠专门剥了一碟未经调味、仅仅经高温油炸保持虾肉不散后用姜片水去腥捞煮的小龙虾——这便可以让人更加明显地感受到酱油给食物口味带来的改变。 试吃过后，果然有许多人的脸色从怀疑变成了释然，纷纷掏出钱袋抢购。匠悠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购买者大多都是旅行者、商人、工匠……从种族来说，普通人类和矮人居多，兽人偏少。 第88章 casefile·2：魔女狂欢节（9） ‘或许我得考虑做一下客户调查……’匠悠一边炖着第二锅红烧肉一边思索，‘毕竟异世界的风俗习惯有许多地方都和我的认知大相径庭……更好地了解客人们的想法，才能更投其所好地售卖商品啊！’ 目前从她观察到的情况看来，除去那些看上去就像是来凑热闹的、财大气粗的奇幻种族外，购买酱油的主要客群还是有旅行需求、经常在外奔波、风餐露宿的人们，以及一干活就容易顾不上吃饭的工匠…… 嗯，想必这些人已经发现了随身携带一款味美又百搭的液体酱料能对生活质量带来多大的提升……也就是说，这些人已经发现了酱油作为佐餐蘸料的价值。 只是……怎么她都没看到类似厨子的人出现呢？这个世界的饮食文化真的如此贫瘠吗？ 匠悠重重地叹了口气，她还想吃到更多好吃的东西呢！老是吃自己做的菜有时也挺无聊的，像美食这种东西，就是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才有意思嘛！ 匠悠对于美食，向来都抱有一种宽容的态度，并不是那种绝对遵从食谱、一丝一毫都不能改变的教条派。在她看来，味道好便是正义。在现实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该改良的时候就改良，能想办法就想办法。难道少了一两种材料工具，活人还能守着一大屋子食材被饿死不成？ 从古到今，玉米、土豆、红薯、胡椒、辣椒……多种多样的西式食材都从地球另一半边越洋而来，逐渐融入人们的日常饮食，而华夏的美食也在随着人们漂洋过海，逐渐俘虏西方人的胃…… 幸运饼干、左宗棠鸡、烤鸭配甜甜的橙子酱……19世纪时广东人初到旧金山后，可改良出不少美式中国菜，如今已经在整个美洲开花结果，成为不少不会做菜的留子们的救命粮。 这个异世界里有着许多与前世相似的物种，也有更多未知的惊喜，匠悠不仅想把自己世界的知识与菜肴带来，更想看一看这两种文化能够碰撞、产生出怎样绚烂的光景。 因此，很多常识性的东西，她并不打算藏着掖着。把上辈子那些九年制义务教育学来的知识都占为己有、为自己谋利，那不过是穿越者的傲慢，孤军奋战可不是经商之道。所谓怀璧其罪，若是小心眼地想把一切不属于自己的知识和收益都占为己有，那往往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迟早踢到铁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60章 该展露自身能力时便要展露能力，结交合作伙伴之时，也得学会适当的‘付出’。毕竟没有人会甘愿为小气巴拉还防备着自己的人两肋插刀，只有真心才能换来真心。 匠悠的表姐、哥哥都曾教过她，要想经营好自己的企业，就得学会‘交朋友’：上游供应链、下游经销商，还有投资人、股东、消费者……甚至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朋友越多，商路就能走得越顺畅，但凡遇到些风风雨雨，都能有人帮忙搭把手，牵个线，解一解燃眉之急。 凡事不能目光短浅、只看眼前盈亏，暂时的让步，往往能获得更大的收益。交个朋友比做一笔生意更重要，前者能带来无限的商机，后者就只是一锤子买卖。 当然，人还是得有自保的心，家传的核心技术得牢牢攥在手中，至于其他那些在网络上广泛流传、铺天盖地都是的菜谱，让人学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匠悠还挺想吃吃看别人家的手艺呢！ 如今，匠悠便是这样做的——把霍利拉拢成供应商与合伙人，让安德雷加入变成投资人和保护伞，狼大婶作为帮手与八卦……咳，是重要消息来源；而现在，魔女们也逐渐意识到了匠悠的价值，开始自发地帮助她经营摊位；矮人工匠与印刷商都成了她的忠实客户…… 她这艘孤零零地漂到异世界的小船四周，已经多出了不少同行的大小船只，哪怕有点小风小浪，都有人能伸出援手拉拔一下。 ——嗯？若是这些人不帮她？那也没关系，不死巫妖要做的只有破产并用那些魔米抵债，而其他真正出资金、出原料、出力气还眼巴巴等着吃她做的美食的人要考虑的就多了。 匠悠喜滋滋地看着狼大婶和蔼可亲地招呼客人、杰瑞科全神贯注地对付魔鳌虾、玛蒂尔达满脸笑容卖着酱油、洛丽莎像只花蝴蝶一样在客人中飞来飞去卖着啤酒……还有更多魔女之森公社的人时不时帮忙运送魔鳌虾、帮忙采买用完的食材…… 这些可都是她的新同伴啊！甚至都不用匠悠出声吩咐，他们自己就会找活干！ 钱币叮呤当啷不断落入收银机里，四周则弥漫着客人们满意而快乐的香甜气息，闻起来就像是上好的蜂蜜，带着一丝丝诱人的花香。 匠悠忍不住开始盘算今晚收摊时要给自己的小伙伴们做点什么好吃的……嗯，红烧肉肯定得来一锅，大家都似乎挺馋这个，要不再弄点地薯一起红烧？ 她脑中思绪翻腾，手中锅铲翻飞，忙得不亦乐乎。 突然，匠悠在那浓郁的花蜜香气中，嗅到了一股怪味——厌恶的臭气、夹杂着愤怒的辣意、还有一丝苦涩的紧张，这味道既刺鼻又明显，简直就像是匠悠上辈子十分讨厌的鱼腥草，让巫妖根本无法忽略。 ‘不能打草惊蛇。’匠悠想着，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装作要上菜的样子，‘不经意’地朝着气味的来源瞥了一眼——气味的源头来自于一个贼眉鼠眼的普通人族，他一头暗淡干枯宛如稻草的黄毛，满脸麻子，一口黄牙，右眼旁还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看着就不像好人。 那人没在排队的人群里，而是鬼鬼祟祟地站在不远处的巷子里，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的摊位，不知道打着什么鬼主意。 ——看来安德雷说的没错，她今晚的生意火爆，果然引出了意图搞事的犯人！ 第89章 casefile·2：魔女狂欢节（10） “杰瑞科，”匠悠轻声唤道，“把虾端来给我。” “好嘞。”小扈从不疑有他，答应了一声，把去掉虾线的那盆小龙虾搬到了巫妖手边，却见巫妖俯身过来，低声道：“前面巷子口站着的那个黄毛麻子刀疤脸有问题。” 杰瑞科瞬间会意，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有立即看向那黄毛的所在，而是大声道：“好的，我这就去仓库拿。” 他走到水槽边洗了下手，顺势不经意地抬眼扫了一遍人群，立刻便确认了目标。随即他钻入仓库，消失在了门后。 匠悠挠了挠下巴，她估摸着小扈从已经从仓库后面的窗户爬了出去，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她管了，王国骑士们会解决好的。 锅中的龙虾被盛入盘中端给客人，新的一盆则倒入锅中继续烹煮。吃饱喝足的客人们愉悦地离开，洛丽莎则把虾壳收拢起来，倒入了空置的箩筐中。 桌子再次被擦的锃亮，杀菌、消毒之后，新的一批客人又再次就座。 那个黄毛麻子观察了一会儿，忽地向着队伍前方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从口袋里掏着什么，下一秒他就被人钳住了手。他猛地抬头一看，却见一左一右两个高大的王国骑士把自己夹在了中间。 “不好意思。”安德雷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大手死死地钳着黄毛麻子的手腕，巧劲一施，便让黄毛麻子吃痛地一缩，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王国骑士团办案，请跟我们走一趟。” “你、你们凭什么带我走？”那黄毛麻子慌乱道，他看向人群，似想大喊大叫引起人们的注意。 然而安德雷不为所动，直接从他的口袋里翻出一个魔药瓶。那药瓶还未曾来得及被打开。 安德雷施展了一个鉴定术，看着结果眯起了眼睛：“呵，想要下毒？把他带回去审问。” 他遥遥对匠悠点了点头，和戈尔曼一起把黄毛麻子押走了。 “还是挺可靠的嘛。”匠悠嘀咕一声，她转头对着面前的客人露出一个大大的、32颗牙齿的笑容，将一盆外卖剥壳小龙虾递出：“谢谢惠顾，一共是九银币一镍可～！” ------- 这场狂欢一直持续到了凌晨三点才逐渐散场，疲累的客人们的身影从广场、街道上消失，但店家们的工作却仍未完结。 洛丽莎、玛蒂尔达和狼大婶自发地打扫起了杂乱的摊位，收拾桌子、扫地、倒垃圾……小龙虾的壳装满了四五个箩筐，在仓库旁边的小巷里整整齐齐的堆放好。 “明早把这些垃圾运去篝火那边烧掉就行啦。”洛丽莎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啊，忙了这么久，有点饿还有点困了。” 匠悠早有准备，她把最后剩的八斤小龙虾全部下了锅，又端出了煲仔饭和红烧肉，在桌上摆放妥当：“大家都累啦！来吃员工餐吧！” “诶？！还有饭吃？！”玛蒂尔达喜出望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这香气我闻了一整个晚上了！终于能尝到了！” 她们忙不迭地坐到桌边，正巧安德雷和杰瑞科也来了，安德雷的手上还提着一条大鱼：“唷！有好吃的？给，掌事女巫分的鱼，看看怎么做，给大家加个菜。” 狼大婶和小魔女们啪啪鼓起了掌，两位小魔女互相对视了一眼，也纷纷拿出了她们卖剩的啤酒：“来，大家一起喝酒～！” “既然有啤酒，那我做个烤鱼吧。”匠悠想了一下，要论鱼的做法，那还有什么比烤鱼更适合夜宵与啤酒呢？ 小龙虾端上了桌，安德雷拿来的那条大鱼则被洗净、去鳃、去鳞，取出内脏后对半剖成两片，用盐、姜片、葱段和少许啤酒腌制。 腌鱼的时候，匠悠便开始炒底料。大铁锅里倒入花生油，放入姜片、蒜末、辣椒和花椒，先用小火炒香。 “唔，没有现成的豆瓣酱。” 她想了想，从陶缸里挖出一大勺酱渣，这玩意和豆豉、大酱十分类似，加上辣椒后，应该就可以充当豆瓣酱来使用，滋味虽有些不同，可也不会相去甚远。 酱料炒香后，再加入适量清水，倒入‘生抽’和‘老抽’，再放一点点麦芽糖调味提鲜。 等着这锅底料烧开的时候，匠悠另外起了个锅，烧水。 歇摊前她让玛蒂尔达帮忙买来了新的五花肉和地薯，如今那块五花肉和一半的地薯已经变成了红烧肉炖‘土豆’上桌，剩下的几个地薯则正好能当鱼肉的配菜。 地薯切成薄片，灯笼椒与洋葱切丝，焯水后放入烧开的底料之中接着煮，煮个三五分钟，就转移到已经烧热的砂锅内。 空出的炒锅重新清洗后，倒入新的花生油，升温后放入腌好的鱼，煎炸至酥香。 正常而言，这种‘烤鱼’是要用烤制的，但匠悠手头没有烤架或烤箱，只得用取巧的做法，将鱼油炸至外酥内嫩的地步，再放入咕嘟咕嘟的砂锅之中。 炸香的鱼肉浸入砂锅，充分吸收着酱汁的美味，匠悠再在上面洒上一点葱花、香菜，浇上一勺热油，顿时香气四溢！ “小骨头，快来！”安德雷招呼着她，匠悠乐呵呵地把那个大砂锅端到了桌上，意外地发现大家竟然都还没动筷，都在等她。 “诶，你们怎么不先吃？”她惊讶地道。 “当然要等主角登场，才能开始我们的庆祝活动。”洛丽莎给她倒满一杯啤酒：“今晚托你的福，我和玛蒂尔达都卖出好多啤酒！是去年的好几倍哩！” “多亏了你，我们也逮捕到了意图不轨的犯人。”安德雷也举起酒杯，“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在危难发生前就阻止了犯人作恶！” 第61章 “更不用说你为我们烹饪了这么多的美食！”狼大婶慈爱地道，“等待我们的大厨一起入席，这是最基本的礼仪！辛苦你啦，小悠！” “嘿嘿～！”匠悠挠挠脑袋，腼腆一笑，她举起酒杯：“让我们一起庆祝今晚的成功吧！” 第90章 casefile·2：魔女狂欢节（11） “其实，”匠悠说，“今晚更要感谢各位的帮助，少了你们任何一个人，我都没法顺利完成这一切。” 她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懵懵懂懂初到此地，要是没有狼大婶的指引，就不会认识霍利，更不会来到魔女之森、在这个‘啤酒节’上进行她的试营业。 要是没有杰瑞科、洛丽莎和玛蒂尔达，匠悠一人肯定分身乏术，没有办法同时顾及柜台、灶台和食客们，更没有办法分身去搬运魔鳌虾，或是去肉摊、蔬菜摊上补货。 正是有了魔女们和她们叫来的村人帮忙，今晚的营业才能顺风顺水，一锅龙虾接着一锅龙虾、一碗红烧肉接着一碗红烧肉地端出，完全没有断档。 匠悠本来还想留那些帮忙搬运魔鳌虾的村人们吃个夜宵，不过村里人们都很客气，只收了洛丽莎给的几个镍可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匠悠没办法，便打算等白天有空时再找茉莉厨娘，提升提升下大娘的厨艺水平，给村里人改善改善日常吃食了。 而给了她投资、又辛辛苦苦帮她把那一屋子装备都搬来的安德雷也功不可没，再加上他今晚还成功制止了凶犯作乱，保障了在场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安全…… 虽说这些合作都能算做是互惠互利，但匠悠确确实实也从中获得了相当多的好处，收银机里那些快要满溢而出的钱币，便是最好的证明。 数百斤的小龙虾，几乎全都卖了出去，最后几斤也都进了小伙伴的肚皮，再加上卖了大半的酱油……匠悠非常肯定自己已经赚到了足够支付霍利和安德雷投资分红的钱，甚至还有更多用于周转的资金。 当然，现在赚到了钱也不意味着她之前谈的那些合作就是吃亏的。不，不，一点点分成利润就能把阿克斯家族这条地头蛇和安德雷这条代表皇室的强龙都拴在自己的战车前，这才是最长远的收益啊！ 匠悠早早备下了他们的分红，便是准备把这合作生意长长久久地经营下去，这样才能让自己这个没钱没权没势没靠山、甚至背景存疑的小巫妖，安安稳稳地在这个异世界站住了脚。 大家都开心地举起了酒杯，六个杯子碰在一起：“干杯！” 匠悠捧起酒杯，通过通灵木深深地吸了一口，一朵如同啤酒一样黄澄澄还冒着白泡泡的魂火飘出，吸溜起来完全就是淡啤酒的味道，清爽中略带苦涩、还有滋滋的气泡。 凉凉的啤酒魂火沁入灵魂，匠悠一个激灵，打了个嗝：“呼，畅快！” 忙碌之后来杯夏夜的啤酒，又有小龙虾、红烧肉、煲仔饭和烤鱼，待会还有一收银机的钱币可以数！这是何等的幸福～！ 干杯之后，大家就纷纷朝着自己中意的食物伸出了筷子——是的，在今天一晚上对客人们展示表演如何使用‘筷子’，在场的人们基本都已经学会了这种新颖奇特的餐具，一开始虽然觉得哪哪都不听使唤，但一旦抓到窍门之后，就觉得这玩意儿比什么刀叉勺都要好用！ 玛蒂尔达来的迟，拿筷子的手还有几分笨拙，而只在摊位边上看了几眼的安德雷倒是学得飞快，已经能够夹起一块红烧肉往自己的碗里放了。 匠悠：真不愧是吃货的力量啊！ 昨晚错过煲仔饭的杰瑞科已经给自己舀了一大碗；狼大婶受够了小龙虾的壳，更中意肥而不腻的红烧肉与吸饱了酱汁的烤鱼；玛蒂尔达与洛丽莎今晚嗅了大半晚上的红烧肉和小龙虾的香味，早就按捺不住自己想要品尝的心；而安德雷则雨露均沾，每一碗都不落下。 黑发碧眼的骑士忙了大半夜，又在各种吃食摊位之间来回巡逻、捉捕歹徒，早就被那此起彼伏的香气勾出了馋虫，但不得不说，这小骨头做的菜才最合他的口味。 ——昨晚吃过的煲仔饭，好吃！之前吃过的小龙虾，好吃！唔，这红烧肉吸足了那‘酱油’的滋味，一点都没有猪肉的骚臭味，反而甜丝丝、软糯糯。轻轻一咬，牙齿便划开柔软中带着些微弹性的猪皮，轻易分开那只要用舌头一抿就会融化的脂肪，陷入仍有一定韧性的瘦肉之中。 皮、脂肪、肉、脂肪、肉……五层不同的口感交织在一起，在同一种美味酱汁的调味下，却让人吃出了不同的感觉。酱汁的甜香和咸味驱走了过多的油腻，剩下的那一部分，正好满足人们对油脂的渴求。 安德雷下意识地扒了一口饭，继续嚼了嚼，却意外地发现这肉的滋味与米饭更搭！ 籼米这玩意，平时人们吃的少，不仅是因为它比麦子贵，还因为它煮起来不香、不够好吃，吃起来总有一种淡而无味、隔靴搔痒的失落感。要是忽略成本，安德雷更喜欢糯米——咳，魔米的香甜口感。 可如今看来，这籼米并非不好吃，只是他们从未掌握正确的吃法。无论是煲仔饭还是直接白米搭配红烧肉，安德雷都相当中意。就好像，那酱油真的给这种食之无味的米注入了灵魂，赋予了它不一样的香气。 他又夹了一筷子烤鱼……虽说小骨头说这是‘烤’鱼，但安德雷却分明见她是先炸后煮……不管了，厨师说啥就是啥。总之，这‘烤鱼’也再次颠覆了他对鱼的认知。 之前掌事女巫见他们王国骑士团抓了两个犯人，既感谢他们及时发现并阻止了危机，又害怕这事儿传出去会影响魔女之森后续仲夏狂欢节的举办，便拿出不少好吃好喝的要犒劳他们。 ——明着给钱是万万不能的，那会被当成贿赂王国骑士；给酒也不行，案子还没审个水落石出，万一把骑士们灌醉了反而会给自己惹一身腥；于是，玛娜就送来了不少吃食，生的熟的都有，这是怕骑士们不放心或是不喜欢茉莉厨娘的手艺，干脆多给他们提供一种选择。 其他两个骑士和温彻斯特文书主簿都选了中意的吃食，安德雷也没有推拒，随便拿了条大鱼。 第91章 casefile·2：魔女狂欢节（12） 这鱼便是河里捞出来的草鱼，足有七八斤重，肉质不用想都又硬又老。安德雷从前都是把这种鱼用铁钎一戳，就插在篝火旁边随便烤，烤得半酥半焦，吃一半丢一半。 他刚刚也是看见巫妖还在做菜，便临时起意，没想到成品竟然如此美味。 被炸酥了外皮、鱼肉与细骨的草鱼，吃起来一点也不觉得肉质粗糙、坚硬、难入口，反而有一种酥脆又结实的口感，让人吃完一口还想接着一口，简直欲罢不能。 炸干的鱼肉被浸入汤汁中，又再度吸饱了水分，吃起来不觉得干，反而有种海绵一般的绵软多汁。汤汁的味道极其浓厚复杂，咸淡却又恰到好处，又香又辣又鲜，还带着一股醇厚馥郁的豆香味。 鱼很大，砂锅便显得有些小了，鱼肉不能完全被浸泡入砂锅之中，于是露在砂锅边缘之外的头尾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滋味与口感。未曾浸入汤汁的部分仍是被油炸过的干爽酥脆，连原本烦人的骨头都被炸得酥脆，轻易就能嚼碎吞下，香气四溢还不伤嘴，简直是爱吃鱼又憎恨鱼刺之人的福音。 最妙的则是临界之处，略略被汤汁打湿、却未曾被泡软的酥皮柔中带脆，有着横跨两个世界的美。 鱼头鱼尾香酥、鱼肉劲道、鱼腹柔软吸足了汤汁……每一处都有不同的口感与滋味，一条鱼仿佛成了好几道不同的菜，更奇妙的是没有一丝草鱼特有的土腥味……不苦不腥不臭，怎么吃都好吃！ 配菜也同样惊艳——地薯粉粉软软、在汤中吸足了滋味，一口下去能尝到洋葱的甜、青椒的香；而洋葱甜中带着点焦香脆爽，青椒香气扑鼻还带着微微的辛辣……吃几口鱼再吃几口菜，能给人带来更多新鲜感，完全不会吃腻。 安德雷甚至觉得，如果放入品种更多的蔬菜、菌菇，应该会让这道烤鱼变得更加充实、美味。 ——嗯，下次再弄到鱼的时候，也顺便多弄点蔬菜吧。 一开始还在谈笑的众人没几分钟就变成了低头猛吃的模样，桌上安安静静，只能听见碗筷碰撞、觥筹交错声音，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此起彼伏的赞赏与舒爽的喟叹。 匠悠吸溜吸溜地吃着魂火，欣赏着众人一脸沉醉的吃相，成就感几乎都要从肋骨间满溢而出。 美味的菜肴被瓜分殆尽，桌上餐盘空空如也，犹如被龙卷风横扫而过。所有人都捧着饱胀的肚子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啊，真是太好吃了。” 夜已深，众人帮着收拾了垃圾，便各自离去。安德雷伸了个懒腰，走到正在收拾小吃亭的匠悠身边，似有话要说。 “怎么啦？”巫妖笑吟吟地问。 “今晚抓住的那两个犯人，是被同一个人雇佣来的。”安德雷向四周看看，见周遭无人，压低声音道，“那个人还未被找到，但我有所怀疑……这一切说不定是埃斯顿西城的城主，奥古斯汀·凡·诺伊曼搞的鬼。” 第62章 “诶？”匠悠的眼瞳里闪着八卦的魂火，“为什么？” “原因有好几个。”安德雷娓娓道来，“首先，魔女之森就位于他的领地之外，而魔女们的啤酒则是附近最赚钱的产业之一。我从玛娜嬷嬷那儿打听到了消息，周遭许多领主都在处心积虑地将魔女们的产业弄到手，诺伊曼男爵也是其中之一。 “若是破坏魔女们的仲夏狂欢节，让人们认为这里的篝火、酒水、食品有致幻作用、存在危险，那魔女们的销售额就将一落千丈。没有啤酒行业支持，整个魔女之森便会失去自己的经济来源与政治靠山，她们必然得寻求新的出路，哪怕是答应附近那些不怀好意的领主们苛刻的条件。” “嘶！”匠悠倒抽一口冷气，“好恶毒的领主们！” “是的。而且，我也怀疑诺伊曼男爵派我过来的用心。”安德雷皱了皱眉，“我觉得他是想一石二鸟，如果魔女之森的仲夏狂欢节发生重大事故，那么负责安保工作的我们将首当其冲，成为众矢之的。” 匠悠想了想，认可地点了点头。那两个犯人混在这么多奇形怪状、种族不一，还携带着各种奇妙魔法物品的游客之中，对王国骑士们来说确实难以觉察。若不是凑巧有她这个巫妖在，恐怕一场人祸在所难免。 这种人山人海的狂欢节上，无论是篝火里被加了魔药还是火油，都会对周遭的人群产生极大的影响。人群一旦陷入神志不清或慌乱的状态，就可能发生推搡、踩踏事件，甚至血流成河死伤遍野。 要是第二个犯人在她的摊位上、或者是其他店家的摊位上下毒，那就更糟糕了。这里的店家都是魔女之森的名誉社员，与魔女之森关系紧密。要是造成了客人的死伤，无论是对那些快快乐乐前来游玩却出了事的客人还是对倒霉的店家来说，都是无妄之灾啊！ 当然，店家和食客出事，不一定会波及到王国骑士的身上。但其中可以做的手脚实在太多，比如说骑士们——特指安德雷——要是放松了警惕，在这啤酒节上喝了点小酒、跳了跳舞，吃了点不该吃的东西，从而忽视了犯人的存在……这些罪名想编织多少就能编织多少，根本防不胜防。 “就为了一点利益，如此不择手段！”匠悠又觉得自己的拳头硬硬的，“实在是太可恶啦！” “仲夏狂欢节最热闹的一天结束了，但离客人们陆续散去还有两天。”安德雷提醒道，“别放松警惕，我们还不知道仍有多少敌人潜伏在暗处。如果幕后黑手是附近的领主们，那么那些惹事的小混混他们想雇多少就能雇多少。 “你一旦闻到了不对劲的情绪，就立刻告诉我们。我才不管是普通人们互相吵架打闹，还是有心人刻意为之，反正小心为上，有问题的家伙先抓起来再说，剩下的我们可以慢慢审。”安德雷思索着，“嗯，保险起见，我得给你弄个护身符……” 匠悠歪歪脑袋：“嗯？”护身符？那又是什么？魔法道具吗？ 第92章 casefile·2：魔女狂欢节（13） 安德雷没有明说，他似是思绪重重，对匠悠摆了摆手便离开了。匠悠挠挠骷髅脑袋，打开收银机，把所有钱币都装进了一个小皮袋里，塞进了自己的脑袋。 她确认所有炉灶都已经关上，又把所有家当都锁进了仓库，这才快快乐乐、蹦蹦跳跳地踏上了回房的道路。 热闹了大半个晚上的魔女之森公社，终于在此时逐渐地回归安宁。一路上有不少摊主都在收拾东西或是扎营休息，匠悠友好地跟他们打了招呼，顺带记下了他们卖的东西。 魔药、草药、魔法道具占据了半壁江山，剩下的一半是游戏摊位一半是吃食。可见魔法与魔药在这里人的心目中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匠悠之前听洛丽莎说，仲夏狂欢节的三天里，游客群体会略微发生变化：第一天晚上是最正宗的狂欢之夜，绝大多数客人都是千里迢迢赶来、打算在红魔之月下肆意跳舞、畅饮啤酒的奇幻种族。这些客人大多喜欢在夜里玩闹，白天睡觉。 他们之中不乏各种见多识广的人，爱起哄、爱凑热闹、喜欢新奇事物。不在乎为自己喜欢的事物一掷千金的有钱人也多，这些有钱人也是商户们所瞄准的主要客群。 到了第二天白天的时候，周围城镇的主妇们就会赶来，借着狂欢节的东风赶一波集。因此，第二天白天也会有不少售卖日常生活、魔法用品的商户出摊。 由于还需要照顾家中事宜，这些主妇们一到了下午就会匆匆归家，正好和奇幻种族们的作息时间岔开。 等到第三天，陆续开始返程的客人们就会开始最后一波大采购，而商人们也会趁机再做一笔生意。等到留下的客人逐渐减少，商人们就会开始跳水折价大售卖。 双方都想在归家之前做成生意，客人们不想空手而归，而商人们更不想带着笨重的货物回家，可到底能不能达成交易讲究的不仅是价格，还有缘分。到了这时，也往往是捡漏的最好机会。洛丽莎她们就最喜欢在这时出来逛街，总能淘到不少便宜又实惠的好东西。 匠悠回想着这些情报，在心里打起了算盘。她卖的是酱油和小吃，按理来说很对家庭主妇们的胃口，她打算白天再努努力，开张一波，下午再去河狸先生们的湖里捞一波虾。这样应该足够应付明天晚上的客人了。 也幸好巫妖是不死的魔法生物，实际上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不然她可要怀疑这么高强度劳作，自己会不会过劳死嘞～ ——看来当个死不掉的巫妖也是好处多多嘛！ 匠悠哼着小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进门第一件事就是锁好门、关好窗，然后从头骨里掏出了自己的小钱包，乐滋滋地开始——数钱！ 她抓小龙虾时没有仔细称过重量，卖的时候倒是全都上过秤——秤是洛丽莎拿来的，说是魔女之森统一发放，做不了手脚，安心透明——足足卖出去319斤，还有8斤是被小伙伴们吃掉的。 当然其中还有一些零头——比如用作示范剥壳的虾子，这些可以被忽略不计。总之，光是今晚卖出去的小龙虾就赚了957枚银币。 在红烧肉的吸引下，酱油也卖得相当好。为了一尝红烧肉的美味，客人们都是十瓶、二十瓶的购买，她那四、五百瓶酱油也卖出去一大半，足足有273瓶！ “……1228、1229、1230！没错！”匠悠捧着一大堆的金币、银币，瞳火都变成了钱的形状，“足足有相当于1230枚银币的钱！啊啊，换算一下，这就是12.3枚金币啊！” 血赚，这真是血赚！原料是仓库里囤积的黄豆和河狸们不要的小龙虾，再加上些许香料配料和手艺就能卖出天价！匠悠捧起那些钱币，又故意让它们哗啦啦地从指骨缝间落下：“爽，实在是太爽啦！” 当然，这些并不是‘纯收益’，只是进账罢了。经营一个酿造工坊，可是需要有很多支出项的：比如说修整各项家具、改造房屋、购买原材料与升级设备……这些都要花相当多的钱。 匠悠只数出了一百枚银币用于支付霍利未来的‘分红款’，又分出四枚金币作为安德雷的‘投资分红’，剩下的钱全都当做酿造工坊的‘运营成本’，再度投入经营。 “开店嘛，一般前三个月最难啦～需要培养顾客、留住顾客，各种运营成本一多，能不能平账还是个问题嘞～”她嘀咕着，“只要留够比底线稍微多一点的分红，能够保证投资人们继续和我愉快地合作就可以啦。” 霍利的要求是达到六十枚银币就可以继续合作，安德雷则需要有每月三枚至四枚金币的进账。虽然压着底线也能继续合作，但想来大家的脸色和态度都不会很好看。匠悠觉得在这种地方没必要太过小气。 多给投资人一点超乎预期的回报，接下来她想开口提其他要求的时候也会容易许多。 当然，回报预期不能一下子拉得太高，否则由奢入俭难，后面的生意就会很难做了。 她喜滋滋地把钱币分门别类地用一个个小皮袋子装好，捆上不同颜色的丝带，再度投进了自己的脑瓜子：“完事，睡觉，明天还要干活嘞！” 酿好的酱油只剩下两百多瓶，估摸明天还得抽空再酿一波；再加上去找河狸先生们、捕魔鳌虾、补货一次性餐具……哎，事情好多！感觉都要忙不过来了呢！ ……或许，她还需要招收一些帮手？学徒工？实习生？嗯，不知道魔女之森的那些小孩子们擅不擅长捉魔鳌虾啊…… 伴随着纷飞的思绪，巫妖深邃的眼窝中的魂火逐渐暗淡。匠悠进入了黑甜的梦乡，甚至鼻骨窝中冒出了一个鼻涕泡泡，随着她那不存在的‘呼吸’，有节奏地变大、变小，变大、变小…… 第93章 casefile·2：魔女狂欢节（终） 匠悠是被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的。 有人匆匆而来，咚咚咚地敲响了隔壁的门。接着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在一阵听不清楚的、低沉的絮语之后，木门又砰地关上。随即更多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响起、笃笃哒哒地经过她的房门，逐渐远去。 第63章 骷髅架子半梦半醒地从床上坐起，打了个悠长的哈欠，瞳中魂火一点点亮起，她迷茫道：“……什么情况？” 小骷髅推开窗，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只见天空刚刚泛白，天色尚未大亮。 “太早了。”她嘀咕着，又一头栽到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早上九点，洛丽莎都来喊人了：“阿悠！快起来开摊啦！客人们要来咯！” 匠悠‘噌’一下就坐了起来，瞳火爆燃：“我醒了！客人在哪！” 今天白天的客人们都是附近乡镇村落中的居民，他们自然还在前往魔女之森的路上。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持家的女人们——她们也是魔女们努力招揽来的客群，这些女人们对啤酒的兴趣不大，却有着其他的需求。 各种日常用的器皿、燕麦、小麦、麦芽糖、蔬菜、水果、肉类……种种家庭生活所必须的物资，都吸引着这些女人们匆匆而来，尽情采购后再匆匆而去。 “白天可是女士们的专场。”洛丽莎笑吟吟地道，“快起来吧，大家都在支摊子了。” 匠悠简单拾掇了一下自己便迅速出门，追上了洛丽莎的脚步，小魔女说起魔女之森的风俗，可谓是津津乐道：“别看昨天的客人那么多，事实上，对红魔之月抱有恐惧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畏惧着红魔之月带来的魔法增幅，更加害怕随之而来的失控。 “这些人不愿在夜晚出门，更不会参加我们的狂欢。其中最虔诚的一批人组成了一个教派，叫做‘戒律派’。他们遵循许多莫名其妙的古礼。比如说不喝酒、不狂欢、不允许自己失去理智，连笑容都规规矩矩。” 洛丽莎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八颗牙齿的微笑：“喏，他们只能这样笑，不能开怀地捧腹大笑。” “一开始这些人很反对我们的仲夏狂欢节。”洛丽莎说，“甚至也曾抗议过很长一段时间，只是他们的戒律要求所有人要在日落前归家，没法对我们的狂欢节造成真正的影响。于是就有人鼓动说等我们前一天晚上办完狂欢节，他们第二天早上来打砸摊位。 “玛娜嬷嬷听到了消息，就让商人们第二天早上提前摆出符合戒律派喜好的商品。那些人果然来了，却挑不出任何错处，甚至还有人觉得我们卖的东西很不错，莫名其妙就买回去一大堆。 “久而久之，新的晨间集市就这么诞生了。有生意作为纽带与桥梁，大家都默契地避开了彼此不喜欢的话题。反正我们在晚上狂欢，也不影响他们不是？有时戒律派的人们也会带来他们想要售卖的东西，向摊主或客人们兜售。 “只是这些‘戒律派’的男人们更教条一些，大多拉不下脸前来魔女之森，可更有意思的却是他们却也舍不得我们卖的商品。于是参与这场晨间集市的大多都是这些人家中的女人们——越是喜欢把古礼的条条框框挂在嘴上的男人，就越喜欢躲在女人们的背后，这可真有意思啊～” 匠悠挠了挠头壳。尽管洛丽莎的说法十分轻描淡写，她却能听出背后隐藏的腥风血雨……哎，不管在哪个世界，人与人之间总是充满着类似的矛盾。 玛娜嬷嬷也的确长袖善舞，能够避其锋芒化干戈为玉帛，将一场场流血冲突演变成了热热闹闹的晨间集市。魔女们能在这里立足，掌事女巫们真是功不可没。 果然，广场和街道上的装饰又更换了一波，从万圣节狂欢夜的气氛一下就变成了星期日农夫市场。售卖魔法药剂的摊位转身一变都卖起了蔬菜水果燕麦。 匠悠不禁好奇道：“那些‘戒律派’的人不用魔法和魔药？” 洛丽莎笑了起来：“怎么会呢？谁能不用魔法呀！只是这些人的规矩众多，只能使用特定的魔法、特定的魔药，全场也只有几个摊主摸清了他们的习俗。其他店家搞不清楚状况，宁愿不卖这些，毕竟要是引起矛盾被砸了摊子，那就亏大咯！” “原来如此！”匠悠就觉得今天的各种摊位和她昨晚记下的大相径庭，原来还有这个考虑。 “你卖的是酱油，不碍事啦～”洛丽莎笑嘻嘻地拍了拍骷髅架子的肩膀，“不过，你今天打算做什么菜招揽顾客呢？” 匠悠走到狼大叔的肉摊前，视线扫过一众肉品，最后停在了一桶鸡鸭内脏和爪子翅尖上，再也挪不开了。 “大叔，这一桶怎么卖？”匠悠问。 “啊？”多罗大叔迷茫地看了一眼，狼耳朵动了动：“啥？那一桶边角料？那是我要带回去做饲料的垃……咳，不是，你要的话，两个镍可？” “洛丽莎，这里的人对吃内脏和爪子有什么忌讳吗？”匠悠打听道。 “忌讳倒是没有。”洛丽莎皱了皱鼻子，“只是……这种东西没人吃吧？又腥又脏还都是骨头……” 洛丽莎说着说着，忽地想起眼前的骷髅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只是，她又看了一眼那一桶内脏爪子，实在没法把它和美食联系起来。 确认过这里的人没有忌讳后，匠悠就付了两个镍可拎走了那一大木桶的‘边角料’。她快快乐乐地跟洛丽莎一起走到自己的摊位前时，就看到安德雷表情严肃地靠在仓库门前等她。 “怎么啦？”匠悠好奇道。 “昨天抓的那两个犯人，今天清晨时被发现死亡。两人都服毒自杀了。”安德雷叹了口气，“他们死之前都咬破自己手指，在地上留下了血书，声称自己犯案全是一时起意，并没有任何人指使……线索又断了。” “这是……被灭口了？”匠悠猜测道。 “大概。”安德雷耸耸肩，“既然幕后之人费了这么大劲弄死犯人进行扫尾，若不是想后面来波大的，就是想趁着自己还未暴露，打算彻底销声匿迹了……总之，这几天打起精神小心一点。” 第94章 晨间集市、卤味与捕虾笼（上） 这一场针对魔女之森仲夏狂欢夜的袭击就这样在骷髅架子莫名其妙的横插一脚中，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匠悠虽觉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仔细想想，没出事总比出事要好。 ——普通人们能无波无澜地快乐生活，不也正是因为暗处总有人负重前行吗？ “如果再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记得及时喊我。”安德雷说着又掏出了一个金属制的小令牌：“对了，这个你拿着。” “这是什么？”匠悠接过那个令牌，翻看了一下，令牌正面写着几个蚯蚓文字：【王国骑士团特许调查员】，背面则用超级小的小字刻着：【准许巫妖匠·悠在协助王国骑士团办案期间，食用嫌疑人的情感记忆等灵魂能量。】 这行小字的字体十分工整，看着还有一丝丝的眼熟。 最下方还有个篆刻入金属的魔法签章，匠悠仔细一看：【国王 梅布里·亨廷顿】 “哗！”匠悠捏着令牌的骨爪微微颤抖：“这是国王陛下给的？” “咳。”安德雷轻咳一声，眼神有些躲闪，“令牌是……你不用管这么多，你只需要知道，它确实是真实有效的。 “这便是你的护身符了。要是有人质疑你乱吸魂火气味，你就把这令牌怼人脸上。记着，别弄丢了！” “好嘞！”匠悠喜滋滋地摸了摸那个令牌，把它塞进脑壳里，“你还要去执勤吗？” “嗯，我就是来给你送下令牌，顺道给你提个醒。”安德雷道，“我还得回去接着勘察那两个犯人的死亡现场。” 他倾身凑到匠悠头骨边，轻声道：“小心温彻斯特，他大概是诺伊曼男爵的亲信。” “噢！”匠悠恍然大悟，“难道是他——”她在脖骨上比划了一下，“‘咔嚓’掉了那两个犯人？” “我没有证据，也只是略有怀疑罢了。”安德雷压低声音，“那两个犯人是在帕恰看守时死的，但在帕恰接班之前，是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负责看守与问询……总之你小心些，也别故意往他身前凑，就算是他干的，我们现在也动不了他，反倒容易引祸上身。” 匠悠了然。 谁知道巫妖的被动技能会什么时候发动、又恰好能品出什么气味。万一了结那两个犯人的凶手真的是那位文书主簿，他们手头又没有足够证据和势力支持、足以扳倒他，那么知道得越多，只会死得越快。 ——虽说巫妖不容易再死一次，但也没有必要树敌嘛～ 匠悠的目标只是好好赚钱做小生意，至于查案子那是安德雷的活计，她可以力所能及地帮帮忙，但可不会为此把身家性命都搭上。 安德雷说完事便离开了，而刚刚识趣地去别的摊位上转悠的洛丽莎则提着满满一篮子的蔬菜，蹦蹦跳跳地回来了：“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小魔女兴奋地道：“我看这些蔬菜你都经常用，你瞅瞅，我选得对吗？” 匠悠低头一看，篮子里有地薯、生姜、葱、蒜、香叶、花椒和好几棵水灵灵的春菜与卷心菜，她乐道：“确实很对！我们就用这些做点好吃的吧！” 第64章 小吃亭再次支了起来，匠悠把从狼大叔那边低价买来的鸡杂、鸭杂、鸭脖、爪子和翅尖等都仔细洗干净，去掉指甲、外皮、羽毛与内脏上的脂肪等杂物，迅速焯了一下水，放在一旁备用。 她掏出了一口大汤锅，又拿了个干净的纱布袋，装入八角、桂皮、花椒、香叶、甘草、葱段和几片生姜等一系列卤料，系好袋口投入锅中；再用生抽、老抽、盐、糖和清水调配好卤汁，卤水正好能够没过那桶鸡杂、鸭杂、爪子等食材。 “狼大叔今天是杀了多少鸡鸭啊，”她嘀咕，“这么一大桶，得有百来只吧？嘿嘿，赚到啦！” 满满一大锅的卤料上灶炖煮，这便是今天晨间集市中用来主打的招牌菜了，还有什么能比卤味更好地凸显酱油的美味呢？ 不过，说起酱油，存货已经不多。想到白天晚上都将迎来一大波客人，匠悠又在另一个灶口上蒸起了一大锅黄豆，打算再酿制一些酱油贩卖。 她这边刚刚忙碌起来，就看到矮人工匠图克斯·林克斯又走了过来——据说矮人们总是放浪不羁地游走在各个国家之中，并没有按照亨廷顿公国的习俗给自己起中间名。 “唷！巫妖！”图克斯打招呼道，“今天又卖什么好吃的呢？” “卤味。”匠悠笑眯眯地道，“还没有好哦～想吃的话得再等等。” “哦。”图克斯应道，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我今天就在那边开摊，你有什么想做的东西都可以找我。” “哎，说起来还真有！”匠悠连忙道：“你能做金属的捕虾笼吗？只要往笼子里放下诱饵，就能让昨天那种小龙虾钻进笼子就跑不出去，经得住鳌钳也防得住风刃的那种！” 图克斯当即从背上取下了背着的素描画板，他支起那个足有他半人高的画板，翻开一页空白的纸，掏出一节木炭，唰啦唰啦地画了起来。没过多久，一个金属诱虾笼的草图就出现在了匠悠眼前。 那是一个顶部与底部都是八角形的柱体，侧面开有套着金属丝网的小洞，可以让魔鳌虾轻易钻入笼中，但若想从笼中穿过那密密麻麻的金属丝网回程……只能说魔鳌虾们恐怕还没有足够的智商找到网中的入口。 笼底是焊死的，笼顶的八角形盖子则能够被掀开，方便使用者倒出魔鳌虾。 “笼子本身是金属骨架和金属丝网制作，因此可以折叠。”图克斯道，“要想防御风刃，就得使用能防御魔法的特殊金属制作，价格会贵一点，但质量好，用上十年都不会坏。承重也好，一个笼子足以负担四五百斤的重量……但按照体积来说，装三四十斤虾就满了。” “这样一个笼子多少钱？”匠悠有些心动，小心翼翼地问。 “唔，要用到特殊金属的话，量少了不合算，这样吧，二十银币一个、二十个起订。你要是订二十个，我就算你三个金币。”图克斯说，“优惠价！” 第95章 晨间集市、卤味与捕虾笼（中） 匠悠昨天赚了个盆满钵满，又对图克斯的手艺心知肚明，她没有浪费时间在讲价上，只提出了一个要求：“三个金币没问题，只是我下午就需要用到这些捕虾笼，多快能给我？” “很快。”矮人抖抖胡子，对她摊出手掌：“钱到位了都好说话。全款，我得去买材料还要找弟兄们帮忙。” “成嘞！”匠悠掏出留影水晶，记录下这笔交易，数出三枚金币放入图克斯的手掌：“及时交货今晚才有龙虾吃嘞！” 矮人工匠咂巴咂巴嘴，似是回忆了一番昨晚的美味，便风风火火地跑走了，边跑还边对不远处的矮人们喊：“弟兄们，来活了！开工！” 一大群矮人呼啦啦地跑走了。 匠悠忍不住咔咔地笑了笑。不论哪国人，要是大家利益不一致，就容易互相坑来坑去；但如果利益一致嘛，那话就好说了。如今矮人们都对她做的酱油和吃食欲罢不能，一个个都上赶着帮忙，根本不怕他们收了钱不办事的。 二十个虾笼，优惠后每个才十五银币，算起来矮人工匠已经打了七五折，实惠得很。而这些捕虾笼只需要交给河狸，就能够源源不断地捕来魔鳌虾，甚至不需要匠悠出力。 等这几天的狂欢节过完，匠悠最多在这儿再停留几天跟魔女们谈谈生意，就打算启程回工坊去了。 到时候河狸湖泊和工坊之间没有水路，想要大老远地把小龙虾运回工坊就得花一大笔路费，肯定不合算。匠悠不打算继续在工坊做龙虾生意，却可以把捕虾笼转手卖给魔女们，再赚一笔钱。 魔女之森则有着天时地利。魔女们可以长久地和河狸合作，既解决了上游河狸湖泊中魔鳌虾泛滥的生态问题，又能多开发一项美食产业。最重要的是，她们要想做出美味的小龙虾，就得向匠悠持续的购买酱油，这可是一辈子的生意！ 有些钱自己赚不到，不如给合作伙伴互惠互利。 ——当然，如何让合作伙伴明显地感受到这是‘互惠互利’，而不是他们自己赚钱的能耐，则又是一种待人处事的技巧了。 至于工坊以后除了酱油外还卖些什么……匠悠心里也有了打算，多罗狼大叔家的肉品质量好又便宜，就连这些下脚料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丝毫未遭虫蝇滋扰。匠悠觉得，趁着这里人还未发现鸡、鸭、猪下水的价值，她完全可以大赚一笔。 只是，考虑到这里人本身不大吃这些玩意，早晨来的客人又都是古怪的‘戒律派’人士。匠悠打算先卖一个早上试试看。就算万一翻车了，也不过是亏损两个镍可罢了。卤汁还能重复使用，晚上卤点巨鸟腿、小龙虾也不错。 古怪客人哪儿都有，这些人的钱未必好赚。匠悠并不打算在这些未知客群上投注过多成本，若是酱油能卖得出去便卖，卖不出去也不耗费太多成本，晚上还能接着卖给那些狂欢节的客人们，横竖都不亏。 锅里的卤味火候已经正好，匠悠拿着长勺翻搅了一下，让卤味浸泡的更加均匀一些，便关掉了灶火，盖上锅盖，让卤汁慢慢地沁入其中。 忽地，不远处人群骚动，摊贩们纷纷探头张望，随即小声对左邻右舍们传言：“来了！来了！客人们来了！” 匠悠也从小吃亭后探出头来，只见一群身穿素色衣裙、面容严肃的女人们头戴小草帽，手上挎着稻草大包包或小篮子，三五结伴地走来。 她们每个人的篮子里都装着许多白色短棍状、极有光泽的麦芽糖块——这是麦芽糖不断搅拌、拉扯后混入空气而形成的结晶现象——显然，这晨间集市能够存在至今，魔女们的麦芽糖功不可没。 在匠悠的知识中，麦芽糖正常得用发芽的麦子与糯米制作。这是由于发芽的麦子——大麦、小麦均可——中含有淀粉酶，可以分解淀粉，从而形成麦芽糖。 但由于糯米的特殊魔法性质与突破天际的价格，魔女们自然不会选择它作为淀粉原料。不，魔女们使用的是她们自己种植的黍米。匠悠也认得这种米，就是前世日常用来酿黄酒与做黄米糕的黍，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五谷之一。 黍的淀粉含量同样很高，古时也是老祖宗们制作麦芽糖的原料之一。 黍能在温带种植，适应性又很强，耐旱、耐盐碱、对土壤的要求不高，魔女们在山林里种植了许多，专门用来制糖。 只是麦芽糖的制作工艺繁琐，从浸泡麦子开始，历经麦子发芽并成长至合适状态、将淀粉源蒸煮糊化、拌入麦芽、糖化发酵、过滤取汁、熬糖拉糖等一系列步骤做下来，历时四天到十五天不等。 最耗时、波动最大的部分自然是麦子的发芽，温度适宜时便快，温度不合适的时候就只能等待。 魔法固然好用，但在植物生长这一块，能起到的作用着实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大。 即便温度、湿度都能用魔法进行控制，但植物仍是会因为培育者左脚进门而一言不合地挂掉。 温室产物总是不如直接种在适宜的自然环境中、天生地养的植物，但凡一星半点人类无法察觉的变化，都会使前者骤然毙命。 魔女们如今已经熟练掌握了麦芽糖的制糖技术，但制糖仍然费时费力，只是由于自产原料又没有运输成本，才堪堪把价格压到了正常中产阶级可以接受的范畴。 ——虽然是在上限的边缘反复横跳，但怎么就不能算在“接受范畴”之内呢？ 从她们篮中的糖块来看，这些‘戒律派’的人似乎还挺有钱的……嗯，至少在买糖之前还挺有钱。可既然能拿出这么多钱来买糖，就说明这些‘戒律派’的人平时再怎么清心寡欲，在吃食上仍是有一定追求的。 匠悠摸了摸下颚骨，决定好了卤味的价格。她趁着队伍前头的女人即将走到自己摊位之时，掀开了卤味的锅盖，笑吟吟地道：“卤味！好吃的卤味！一份五个镍可，可以自选十样肉菜！” 第96章 晨间集市、卤味与捕虾笼（下） 第65章 锅盖一掀，立刻香飘十里，女人们的队伍唰地停了下来，站在匠悠摊位前的几人吞咽了一下唾沫，开口问询：“卤味……这是什么？之前从未听说过。” “很好吃的！”匠悠拿出一双长长的竹筷，将锅里的卤味一样样夹入竹盘中展示给她们：“卤鸡心、鸡肝、鸡肠、鸭脖、鸭心、鸭肝、鸭肠、鸡翅尖、鸭翅尖还有凤爪和鸭爪～每一样都好吃！香甜可口，满满的都是肉！只要五个镍可，就可以自选十样！” 匠悠之前就已经把鸡肠、鸭肠洗得干干净净，剪成了合适的小段，鸭脖也斩成了一节一节，每一种都是恰好入口的大小，卖起来价格也很平均。 “如果对卤汁有兴趣的话，还可以买我们家的酱油哦～不管是调配成卤汁做菜，还是直接蘸来吃，都是绝顶的美味！”匠悠嗅到了女人们身上飘来的好奇，她再接再厉努力推销：“只要五镍可，各位就可以尝到这新颖的菜色，全是肉菜！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哦～！五个镍可，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只有无穷的美味！” “这些……不都是鸡鸭内脏和爪子吗？”一个女子不确定地道，“这些边角腥臭的很，我们之前都拿去丢掉的……” 匠悠早有准备，她掐了个【鉴毒术】与【鉴灵显影咒】，大大方方地把结果展示给女人们看：“干干净净！无毒无害！吃起来放心又美味！至于腥臭，”她举起那个竹盘，拿出一柄芦苇扇子扇了扇，“各位觉得这闻起来是香还是臭？” “我……我来一份吧。”另一个女子跃跃欲试地道，“反正很便宜，每种都给我一个吧！” 匠悠果真每样都给她挑了一个，还递给她一对竹签子。 巫妖笑眯眯地道：“鉴于您是我们第一个顾客，我给您一份特别优惠，多赠送您一个卤味，您可以都尝一尝，看看喜欢哪种。那边有座位，可以稍事休息。鸭脖、翅尖和爪子中有骨头，请小心食用。部分卤味中含有卤汁，请小心喷溅到衣服上。” “哎呀，还有赠品！”那女子有点开心，她露出一个含蓄的笑容，在柜台上放下了五个镍可，小心翼翼地端着竹盘和竹签去挑选座位了。 她的同伴们则‘哗’地一下围到了她的身边，叽叽喳喳地催促道。 “快尝尝好吃不？” “闻着好香，吃起来是什么味儿的？” 那女子用竹签戳起一块鸡心，小心翼翼地咬了口，温温的卤汁果然从心脏中缓缓流出。她哎呀一声，急忙吮吸了一口，随即满意地眯起了眼：“好吃！这肉质很特别，和我们常吃的鸡肉不一样。软软的、却很有弹性！ “卤汁好香，有咸味、甜味和鲜味……味道交织在一起，还有各种奇妙的香气……唔，我辨识不出，再让我吃点试试。” 她这一试，便一口接一口、一口又一口地吃了大半盘，直到开始啃鸭脖了才放慢速度。 她的同伴们围观了一会儿，还没听到她的评价，忽觉不对：这人满嘴塞的满满当当，哪里是在做测评，分明已经吃得开心，连说话都顾不上了！ 早有聪明的小伙伴——或者是馋到不行的小伙伴——冲到了匠悠摊前：“我也要买！” “好嘞～” “我不要有骨头的！” “我要、我要！我都想试试！” “我就想尝一点，咱们搭个伙一起买一份分着吃？” “没问题！” 有熟人当面打样，效果比陌生食客还好。按捺不住自己好奇心、又手头宽裕的人早就开始吃上了，而尚在犹豫的女人们也找到熟识的小伙伴，或讨上一口尝个新鲜，或凑个搭子一起买上一份。 很快，匠悠的摊位前面随处可见捧着竹盘大吃特吃的客人们，而购买卤味的队伍也越排越长。吃过一次的人都忍不住想吃第二次，之前的犹豫都化作了想要再买的冲动，甚至从一人买一份变成了一人买四、五份。 队伍后面的人见前面的人越买越多，忽地就开始担心卤味会不会卖完，一想到排完这一次队很有可能就没有下一次，她们也暗暗地在心里增加了想要购买的数量。 很快，这一大锅卤味就真的售卖一空，再也捞不出什么了。 “哎呀，不好意思，卤味卖完了。”匠悠抱歉地笑笑：“要不要看看我们家的酱油呢？现在购买的话，我还送基础款卤汁配方哦～” 她面前的客人明显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这锅里的卤汁卖吗？” ——不是，自己调卤汁不好吗？非得买现成的啊？ “啊？”巫妖愣了一下，她低头看看锅里的卤汁，又回头看了看仓库里的空瓶子，小脑瓜子迅速运转，当下做出决定：“卖的，现场灌装，一瓶……两个银币！拿回家可以直接当蘸料……要想卤制食品的话……”她迅速地算了算：“大概一小锅至少需要三瓶卤汁的份量。” “我要！给我三瓶！” “六瓶！” “九瓶！” 匠悠哭笑不得，看着这群几乎要变身土匪的客人们，连忙道：“各位不要着急，我这就给大家灌装！” 好在灌装机和瓶子都是现成的，匠悠这一整个法式大汤锅足有50l，里面大半锅的卤汁倒入机器，竟然也装了一百多瓶，勉勉强强地满足了一波客人们的愿望。 最后一瓶卤汁卖出后，后面的客人遗憾地叹了口气，刚想离开的时候，匠悠又摆出了两个瓶子：“生抽老抽套装！一份两个银币，附赠基础卤汁配方！可以自行调配符合自己口味的卤汁！” 客人们却犹犹豫豫，不知道有什么顾虑。 正巧，洛丽莎忽地又从旁边冒了出来，这一次她还拉来了蔬菜摊的老板，她配合地道：“我们这边卖基础卤料包！想要的过来买哦～” 原本打算离开的客人精神一振，又纷纷围了上来：“我要买！我要买！” 匠悠不明所以地挠挠脑袋：啥情况？卖配方不要，卖现成的卤料包就有人买？这又是什么地方特色？ 第97章 纺织娘（上） 匠悠不明所以，她又一次地感觉到了自己与这个异世界存在着文化隔阂。 要是放在她前世，人们吃到好吃的，在拍照分享之后往往还要问一句‘这是怎么做的’。就算自己学不会，记下配方也是好的，万一哪一天突然就会了呢？ 若是自己真的毫无天赋，那还有家中长辈亲朋好友们可以依靠；哪怕谁也靠不住，每每都只能去店里吃，在手机里码一下配方食谱，也能感觉到一种‘手不会但眼睛会了’的舒爽。 吃货们总是乐于学习的，甚至同样乐于分享。匠悠自己有很多食谱配方，就是逢年过节时回老家晒太阳，听着村里大爷大妈们声情并茂的描述学会的。 她也并不觉得分享基础的卤汁配方是什么大事。要想推广一样产品，人们总得学会这种产品的用法，要是连怎么使用都不知道，那还怎么对她的酱油产生依赖感？ 更别说卤汁配方千变万化，不提纵横大江南北有咸的、甜的、甜辣的、麻辣的、香辣的，就是一个村里各家邻居都能煮出千百种差异——今天少放了点酱油，明天多放了点冰糖，后天正好手头材料齐全放上几片香叶八角…… 华夏人的烹饪方式就是这么随意、日常。毕竟对于绝大多数大爷大妈来说，做菜不过是每日任务，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凑合凑合，味道也一样好。偶尔心血来潮做出些改变，反倒会意外试出些惊喜。 ——当然，万一试出惊吓，无非也就是一家人坐在桌前咕哝几句“不好吃”就完事了。 仅仅是一款最基础的卤汁配方，还威胁不到匠悠的卤味生意。相反，越多的人认识到这独特的美味，她才会有更多的顾客。再说了，她还会做各种高阶的麻辣、甜辣、甜味卤汁，不愁抓不住食客们的心。 只是，这些客人却显然对配方的兴趣不大。可看她们的样子，却又不是不想尝试的模样，匠悠挠挠脑袋，一脸茫然。 “这些内脏、爪子、翅尖，原先我都觉得它们又腥又臭，从来都是丢掉的。”两个女人拿着刚买到的卤汁，正在交谈：“想想吧，要是我们能用这些卤汁做出菜肴，这得省下多少买肉食的钱啊！哎，一想起那些曾经被我丢掉的部位能够变成这样的美味，我的心就开始痛了。” 匠悠：对啊，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吧？但是你们为什么不想要配方？ “我也是！那些内脏原来都这么好吃，而且你感觉到了吗？那些内脏中的油水和营养，我感觉吃完这些我还能再多孵一窝蛋！” 匠悠：嗯？等一下，孵……孵什么？ 大约是看出了匠悠的疑惑，洛丽莎将巫妖拉到一旁，小声道：“给配方也没有用，她们根本不识字，更不会辨识草药——她们认为这些都是魔女的活计。戒律派们在使用魔法这块多有讲究，她们也是害怕违背戒律。” “啊？”匠悠更加懵逼了。 第66章 “简单来说，她们可以直接使用酱料、药包、调配好的魔药，但不能也不会自己从原料开始调配。她们没受过任何教育，能力不足，风险太大。” 洛丽莎叹了口气：“之前就有人把没开花的水仙当蒜煮了，还有把乌头当做芋头炖了的……死了不少人之后，她们现在可学乖了，绝不自己找草药，都买我们配好的东西。” “啊？”匠悠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但随着洛丽莎接下来的解说，她也渐渐明白了过来。 这个世界的文字，本身就是‘魔法的记录’。古早之时，世上本没有文字，人们只在咿咿呀呀的比划中逐渐确定了对事物的称谓，逐渐有了‘口语’。 在那以后，人类之中的智者们发现了世间存在魔法。只需要画出特定的符号，并将之放入魔法阵之中，就能联系、调动魔法元素，实现特定的效果。 于是接下来的数百年、数千年来，人们不断研究这些魔法符号，将之运用在自己的生活之中，便逐渐有了文字。 只要不放入魔法阵里，魔法符号便只是‘文字’，但放入魔法阵中，它们就是‘咒语’的一部分。 简单地举个例子，在书本上写下的【火】字就只是一个文字，但在魔法阵里写下的【火】字却能调动火系魔法元素。两者在写法上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书写位置与介质上有所差异，就能起到完全不同的效果。 ——因为这种一致性，每年因为在奇怪的地方写下文字而引发事故的魔法菜鸡学徒极多，也算是一种魔法入门必修笑话了。 正因为如此，巫妖匠悠一来到这个世界，便能通过【魔法亲和】理解了这里的语言。魔法与文字，在此间的关系密不可分。 戒律派的人们畏惧着魔法带来的失控与疯狂，便也惧怕着魔法，平日能不用便不用，就算用也得遵守各种戒律，规矩多多。 这样一来，他们自然不可能学习与魔法紧密相关的文字，可以说不论男女，全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所以你给她们配方，她们是完全看不懂的啦！而且同一种草药有各种不同的称谓，长相相似的草药又那么多，以她们的能力根本分辨不出来，与其费劲一味味配置，不如直接买现成的卤料包。”洛丽莎自信满满地道，“我早就看穿了这一点，才急忙去找了蔬菜摊的大叔合作。今天赚的钱咱们一起分哈～” 匠悠仍有点想不明白：“可为什么，戒律派的人会认为魔法就代表着疯狂啊？” “种族特性，没办法啦！她们的魔抗好低，一受影响就会变成失去意识的大蜘蛛，见什么就吃什么，连同族都不放过……” “等！等一下！”匠悠的魂火越燃越旺，她敏感地察觉自己像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什、什么大蜘蛛？” “啊？我之前没说吗？”洛丽莎用食指支着下巴，可可爱爱地道：“戒律派的人都是八眼蜘蛛女神阿克蕾茵的忠实信徒，这些女士的真身全是半人半蛛的纺织娘哦～” 第98章 纺织娘（下） “破案了……”匠悠喃喃道。 之前一切若有似无的违和感忽地就有了解答：畏惧魔法、不通文字、回避一切会使自己失控的事物、行为古怪，还有对话中出现的可疑的‘孵蛋’字眼……原来这些戒律派的女人们都不是普通人，而是蜘蛛精、是络新妇啊！ 害怕魔法是因为魔抗低，失去理智就会变身疯狂大蜘蛛……这可不是吃不吃猪肉、吃不吃牛肉的个体用餐选择问题，而是会切实影响所有人的现实安全问题啊！ 难怪这些‘戒律派’的人看到自己这白骨骷髅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她们自己就是蜘蛛精了，再多一个白骨精也很正常的吧……？啊啊，她是不是又在脑海里说了一个冷笑话？这里可不是西游记的世界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同样的人设放在普通人类的身上，就让人感觉处处怪异，透着一种无病呻吟、没事找事的‘有病’气场……但一旦对方变成了蜘蛛精，她反而觉得这些怪异之处便都有了解释，画风瞬间就正常起来了呢？她该不会潜意识中对普通人类抱有着人种歧视吧？ 匠悠忍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未必存在的‘普通人类歧视’，再三提醒自己已经是在一个奇幻种族多多的魔法异世界之中了，既然有她这样亲和魔法的生物，自然也有像蜘蛛精们这样魔抗奇低，一不小心就会失控化身吃遍天下的大蜘蛛的种族…… ……唔，等一下，这是不是说明，这些客人其实胃口特别好，特能吃，全是潜力吃货？ 嘶，能和这些蜘蛛精们化干戈为玉帛，和和平平地做生意，魔女们竟也恐怖如斯。 “那戒律派平时都靠什么维持生计啊？”匠悠继续向洛丽莎打听。 “纺织娘、纺织娘，她们最擅长的当然是纺织和裁缝啦！”洛丽莎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小裙子，“我们的裙子都是找她们做的呢！不过她们一族日常开销据说也很大，生活过得倒是挺节俭的。每次晨间集市，她们都会买一大堆的糖和一大堆的肉。 “光是狼大叔，今天就给她们杀了一百多只鸡嘞！” 匠悠看了看自己那完全空了的卤味锅，瞬间就明白了那些新鲜干净的‘下脚料’是怎么产生的了。 总之，尽管有一些世界观差异而产生的常识性小乌龙，匠悠和洛丽莎还是成功地卖出了不少【酱油卤料组合套餐】。所幸新奇的卤汁、卤菜都不会引起蜘蛛精们的暴走狂化，她们完全能够正常食用。 这个世界的类人物种，都进化出了十分强大的消化器官与身体素质，与普通动物可说是天差地别，根本不能算是一个物种。比如说狼大婶可以肆无忌惮的吃各种蔬菜水果，而普通的狼则完全无法接受那些食物。 尽管有着低魔防、易狂化的种族特性，这些‘戒律派’的纺织娘们显然对匠悠提供的食物酱料都接受良好，她们甚至还拿走了不少传单，看起来很有成为老顾客的潜力。 不知是不是在匠悠这边的额外花销提前清空了她们的钱包，纺织娘们来得快、去得也同样快。刚刚过了中午，她们的身影便消失不见，看来是已经完成了每月一次的大购物。 趁着客人们散去，匠悠终于腾出空来又酿了几缸酱油，洛丽莎则和蔬菜摊老板算起了账。等到匠悠再次灌装好五百瓶的酱油从仓库里出来，洛丽莎便递给她一袋银币：“喏，用了你的方子，这是你的份～” 卤料包的售价比一样样材料单独卖要贵出一倍，这一倍的差价便是纯收益，由匠悠、洛丽莎和蔬菜摊老板三人分，蔬菜摊老板拿两成，出主意搞中介牵头的洛丽莎拿两成，而匠悠拿走六成。 同样的八角、桂皮、花椒、香叶、甘草、生姜，稍微组合一下就能获得1.2倍的收益，蔬菜摊老板对这个交易十分满意，还主动提出要跟匠悠继续合作。匠悠也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主意，纺织娘们每个月都要到魔女之森进货，这长久生意可得继续做下去。 洛丽莎笑嘻嘻地道：“那我就接着负责牵线，以后每个月我进城的时候就把每月的收益送去给你。” “那可太好啦！”匠悠掂了掂骨爪里沉甸甸的银币，瞳火又闪动了一下，“话说，洛丽莎，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做小龙虾的生意？” “诶？可以吗？”洛丽莎喜道：“好呀好呀！可我不会做菜……嘿，我有办法了，你等等，我去摇个人。” 匠悠咔咔地笑了笑，看着洛丽莎又蹦蹦跳跳地跑远了。这小魔女的经商头脑活络，聪明又实诚，人脉还广，完全可以拉拢为合作伙伴。 洛丽莎还没回来，矮人工匠图克斯就‘吭哧吭哧’地拖着一架小板车出现了：“骨头老板，收货咯！” 匠悠迫不及待地搓了搓骨爪子，也没在意图克斯那古怪的称呼，便走到了板车边上，只见板车上摞着一大堆八角形的金属片片，每一片都有她的炒锅那么大，匠悠不明所以：“这是捕虾笼？” 图克斯拿起一片金属片，辨识了一下正反，他找到金属片正面中央的钩子，用粗胖的手指轻轻捏住，一抖—— 只听得‘唰啦’一声，金属骨架根根弹出，金属片瞬间就变成了镂空的捕虾笼，高度与图克斯相当，镂空的金属骨架中夹有一层柔软的金属细丝网，侧壁上还有诱虾进笼的网状口，外大内小，绝对能保证虾钻的进来钻不出去。 “嚯！这个厉害！”匠悠接过捕虾笼细细查看，最上面的八角形盖子可以打开，盖子下还有个钩子，方便悬挂诱饵。当然，直接把饵料投进笼子也丝毫没有问题。 “怎么样，做得又快又好吧！”图克斯自豪地道，“矮人工艺，绝对童叟无欺！金属骨架是奥利哈钢制作，金属细丝网则用的秘银，魔抗一级棒，能防御绝大多数的魔法和物理切割，魔鳌虾的钳子绝对剪不动它！” 匠悠很满意，这下她就可以带着新笼子，继续去捕虾啦！ 第67章 第99章 河狸、魔女与捕虾合作 洛丽莎带着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白骨巫妖蹲在仓库边，对着一堆金属片发出嘎嘎嘎的诡异笑声。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而她身旁的妹子则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胳膊：“这、这个骷髅架子没问题吗？” “没事哒！”洛丽莎安抚地轻轻拍了拍自己好朋友的手背：“阿悠是只挺可爱的巫妖……虽然她有时外表看起来的确有些怪啦～” “哎！洛丽莎！”匠悠抬头看向两人，瞳火‘噗’地迸了个快乐的火星子：“你们快来看看这个虾笼～” 洛丽莎依言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顺势在白骨骷髅身边蹲了下来：“哗，好东西啊！奥利哈钢骨架，秘银细丝网！这玩意不便宜吧！” “嘿嘿，二十个虾笼，三个金币！贵是贵，但一个笼子能捕多少斤虾啊！卖一个晚上就全回来了！” 十斤小龙虾就能抵两个捕虾笼，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会亏！虽然矮人要价高，但货品也足够给力，省下的时间精力足够让她备更多货、谈更多生意、赚更多钱了！ 做生意就得学会投资，该抠搜的时候抠搜，不该抠的时候一个子儿都不能省。 “这虾笼来得正好，洛丽莎，准备好跟我一起做小龙虾的生意了吗？”匠悠笑嘻嘻地问道。 “准备好咯！”洛丽莎也干劲十足，她扯过身后拘谨腼腆的小伙伴，“这是玫莉，茉莉大娘的女儿，她最近刚开始学习怎么当个好厨娘哩！要我说，她做的菜可比茉莉大娘好吃！” “哦哦，那可太好了。”匠悠喜笑颜开，“只要有合适的酱料，小龙虾这玩意儿怎么做都好吃的！放心，只要你认真学，这几天我一定能教会你！” 玫莉的性子有些内敛温吞，腼腼腆腆地点了点头，三人一同坐在了小摊前，很快就把合作的事项谈妥了。 匠悠不会在魔女之森久待，她的大本营在埃斯顿西城的酿造工坊，而受这个时代糟糕的交通运输环境影响，小龙虾的生意只可能在魔女之森这个旅游景点做。 ‘仲夏狂欢节’是每年一度，可红魔之月后的集市每个月都会有一次。 －－鉴于周边城镇包括蜘蛛精在内的客人们都需要日常采购，小型的夜市和晨间集市仍然会举办。平日里自然不会像节日这般有这么多的游客、也没有这般热闹，可卤料包和小龙虾绝对能卖得出去。 匠悠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客人，每个月都兴师动众地跑上一趟。不不，等她的酿造工坊上了正轨，她顾着自家铺子的生意都来不及呢！ 小龙虾是夏季的吃食，也不知那湖里的虾被这样吃下去还能坚持多久。匠悠本打算只赚一波快钱，就把整个龙虾摊子转手卖给魔女们。但既然小魔女洛丽莎是个天生的经商小天才、又会说河狸语，从这几天的交往来看，为人也实在，那匠悠也不介意再赚一波细水长流的慢钱。 前者省心事情少，能保证回本；后者虽然要操心的事情多了一点，但只要有可靠的合作伙伴在，收益只会多，不会少。 匠悠拍了拍那些高价订做的虾笼：“有了这些，就算是河狸们都能捕到魔鳌虾。走，我们去河狸水坝试试去！” 她又找狼大叔，用几个镍可买了一大堆内脏下水边角料，这次她没要爪子，专门要了些血水横流的脏器——用这些做虾饵，绝对能轻易引诱来肉食的魔鳌虾。 洛丽莎、玫莉手脚勤快地帮着匠悠把那些折叠虾笼和几大桶的内脏下水虾饵搬上了河狸筏子，白骨骷髅支起竹竿，瞳火愉快地跳动着：“出发咯！” 这次筏子是逆流而上，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行进动力全靠竹竿提供，远比直接顺流而下要花费更多气力。 所幸水道并没有太多地势落差，水流也十分平缓，再加上洛丽莎的减重魔法助力，两人一骨架不过多耗了一点时间和力气，仍是成功到达了河狸水坝。 河狸们早就翘首以盼，一只只伸长了脖子，站直了身体等在岸边，见到她们一行，纷纷挥动起自己的小帽子小手绢，仿佛某种大型的迎亲现场。 玫莉第一次看到这种架势，不由得惊讶地张了张嘴，似有很多问题，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于是她挣扎片刻，又把嘴牢牢闭上了。 匠悠抱着一摞虾笼蹦跶下了筏子：“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捕虾笼！有了这玩意以后，你们自己就可以抓虾啦！” 洛丽莎笑着帮忙翻译，河狸们瞬间大喜过望，叽叽叽嗷嗷嗷嘤嘤嘤地欢呼了起来。每只河狸脸上都透着喜色，它们迫不及待地围到了匠悠的骨爪边，仰着小脑袋看着她把折叠捕虾笼打开，又掀开盖子往里面挂上一大把内脏。 虾饵放好，捕虾笼拴上藤蔓，沉入了水中。匠悠把藤蔓顺手系在了岸边粗壮的树枝上，然后招呼魔女与河狸们：“好了，大家都来试试吧！” 事实证明，矮人工匠的手艺贵有贵的道理。捕虾笼的各个部件都极其精妙好用，哪怕是河狸都能用它们的小爪子轻易开关，投放虾饵。 用于铸造虾笼网的秘银有着极好的魔法通导率，它就像避雷针一样，能够轻松吸纳各种魔法元素，魔鳌虾的风刃打到秘银网上，便会尽数被其吸收，导向旁边的奥利哈钢骨架。而奥利哈钢则有着使魔法无效化的魔防属性，所有被秘银网引导而来的风元素都会在碰到奥利哈钢的一刹那变为无害的空气。 而这两种贵金属都十分坚韧，根本不怕魔鳌虾的钳子。只要魔鳌虾进了虾笼，那么它们就无法伤到河狸与魔女们。就算河狸与魔女们没有匠悠那敏捷的捕虾身手，也能毫无危险地下笼子、收笼子，再也不用担心会在捉虾的时候被袭击。 魔鳌虾又是贪吃且不长脑子的魔兽，尽管被抓走不少同伴，在那些带血内脏的吸引下，它们仍是一股脑地往笼子里钻，根本用不了五分钟，就能收获满满的一笼虾！ 第100章 小学徒 河狸与魔女们很快就掌握了捕虾的诀窍，而匠悠也拉上了满满的一笼虾。 这一笼魔鳌虾便是她们今日迟来的午餐了，匠悠支好灶台，把玫莉招呼到了身边，教她如何对付魔鳌虾，又如何洗虾、去虾线，以及如何把这些魔鳌虾做成美味的小龙虾。 玫莉虽然与人相处时性格内向腼腆，但对付食材时却一点都不害怕，她对付龙虾特别有天赋，干活也利索，在这个方面比时不时惊声尖叫到处乱窜的洛丽莎可能干多了。 匠悠先分出了一锅小龙虾用于清蒸：“想要当一个好厨子，第一步就得先了解食材，所以这第一锅，我们只简单地用清水清蒸，只放生姜去去腥味。” 她在玫莉惊恐的视线中从头盖骨里掏出了一小瓶酱油：“当然，厨子也得熟悉一下酱汁的味道！清蒸小龙虾蘸酱油，可以同时品味两者，这可是最清新自然的吃法！” 一厨子带一学徒，做起菜来效率大增，一会儿功夫，第一盆清蒸小龙虾就火热出炉，红艳艳的虾壳干干净净，看着格外诱人。 玫莉学着匠悠的模样，剥了一只虾，先舔了一口虾黄，又咬了一口虾仁，最后用虾尾巴蘸了一点酱油，品尝了各种滋味的小龙虾。 “好好吃！”她瞬间就被这美味的虾肉俘虏了：“自带清甜的虾肉，本身就是美味，蘸上酱油之后更是解腻，让人欲罢不能！” “要是再调点米醋其实味道更美。”匠悠有些遗憾地道，“可惜米醋我还没酿出来呢！” 除了米醋以外还有黄酒，这两样调味料也是中餐中不可缺少的灵魂，她得努力努力，把酱料都给凑齐咯。 传授完正常的剥虾方法，匠悠还把剥虾魔法也教给了两位小魔女。在魔法这一方面，洛丽莎则更有天赋，才看两遍就学会了。 第一锅虾吃完，匠悠洗了锅，重新开火，教起了玫莉红焖小龙虾的做法。 玫莉学得特别认真，所有调料放多少，什么时候下，都仔仔细细地记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匠悠见她如此好学，便也来了劲，把几种常用调料和变化都细细说了，末了还补上一句：“烹调之道，变化极多。所谓众口难调，同一种做法，有的人觉得好吃，有的人觉得不好吃，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有的人喜欢甜，有的人喜欢咸，有人无辣不欢，也有人一点辣都吃不了。有时同一道菜在两个地方，也会因为人们的口味习惯，而呈现出完全不同的风味。基础的配方只是一切的开始，而非终结。牢记基础，然后不断改进风味，让更多的客人喜爱它，这才是厨子该做的事情。” 匠悠道：“若是客人有什么忌口，或有什么偏好，可以在点单时询问清楚，在烹调时做出相应变化。对了，洛丽莎会净灵魔咒，每次上菜时别忘了检测一下并用留影水晶记录。这是个好传统，我们要保留下来，以免有客人闹事。” 这一锅虾又被吃的干干净净，玫莉仔仔细细地记下了味道。下一锅，做菜的厨子就换成了玫莉。 第68章 这便是上岗前的测验了，所幸这小姑娘在做菜上确实很有天分，做出来的虾与匠悠的有八九分相似，已经算是可以出师的程度。 万事俱备，接下来便是利润的分配。 三人很快就达成共识，匠悠出笼子出配方并提供经营指导与招牌，洛丽莎与玫莉负责在魔女之森着手经营【匠·悠的酿造工坊（魔女之森分店）】，洛丽莎担任分店经理，而玫莉是分店主厨，河狸们则算是免费外包人员，专门负责帮忙捞虾。 尽管河狸们很想把这些魔鳌虾一网打尽，但虾的数量实在太多，光是这么一两趟是抓不完的。 洛丽莎便与河狸先生商量好，每当分店开张的日子，河狸们早上便游去魔女之村兰洽洛将装着虾笼的筏子拖回来，捕完虾后再把虾送到兰洽洛。这样一来河狸们便能自己动手，逐渐解决掉魔鳌虾这一心头大患，两位小魔女也可以腾出手来，专心致志地开分店了。 分店所有的收入减去成本支出后便得到了净收益，这些净收益五成交给匠悠，五成由洛丽莎和玫莉两人自行分账，匠悠不多加干涉。 分店后续经营、售卖所需的各种酱油酱料，都算作支出，需以成本价格向总店购买，这样账目更加清晰，也方便计算。 目前分店的主要商品就是酱油和小龙虾。等小龙虾的时节过去，匠悠还需要提供新的吃食配方来招揽顾客。 主店还没正常开张、分店就风风火火地经营起来了，这做法似乎有那么点点离谱，但能把钱赚到手便是王道，其他的事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三人商量妥当，龙虾也捕得差不多，她们便决定回村里找安德雷见证一下立约。匠悠还打算顺便问问这分店的执照和招牌要怎么弄。 告别了快乐的河狸们，三人的回程又快又轻松，满载二十笼龙虾的筏子很快便在兰洽洛的码头停稳，匠悠也在女巫集会所看到了安德雷的身影。 “嗯？开分店？这么快？”饶是早已习惯骷髅架子风风火火作风的安德雷，在听完匠悠的话后也微微一惊，他想了想：“分店手续不难，我待会押送那两具尸体回城时顺道就给你们办了。” “哦，案子查的怎样？”匠悠顺口问了声。 “没什么进展。”安德雷耸耸肩，“死的都是小混混，本身也没什么来头，一死线索就断了个干净。老实说，我觉得整个事情都透着一股临时起意、随手试探的气息。” 他抬眼看向埃斯顿西城的方向：“就好像，某人一拍脑袋忽地想出了这个主意，借此试探我的能力。若是成了，他能从中获益；不能成，那也无所谓，一脚下去，他便摸清了水的深浅。 “我觉得，他的目标未必真的是魔女之森，而是我。” 第101章 骑士的回忆 安德雷会这么说，并非毫无根据。他的直觉一向敏锐，而他也非常擅长从蛛丝马迹之间读出幕后凶嫌的真实意愿——就像一只猎豹，只需要嗅到猎物的一丝气味，就能从中准确辨识出对方的具体信息…… 弱小或强大，恐惧或无畏，有勇无谋或阴险狡诈……人们的性格、目的与思绪总会映射在他们的行为与谋划之中。 即便老练的犯人可以将之短暂掩藏，甚至将追踪者误导去其他方向，却仍然无法彻底地消去自己的所有痕迹。这些行为与计划来自于他们的深思熟虑，是其性格、思维与真实内心的所培育出的果实。 哪怕凶嫌努力地抹去他的脚印，消除他的气息，可消失的踪迹仍然会述说着他小心谨慎的性格。而安德雷就很擅长发现这些常人看不见的痕迹、倾听这些无声的倾诉。 他的老师萨卡伯爵率先发现了他天生的、出色的感知力，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引导、训练着他。伯爵磨砺他的感官，锻炼他的体魄，令他的天赋茁壮成长，教会了他如何寻找潜藏的线索，又如何从那些线索所呈现的纷纷乱乱的信息中辨识出正确的那一个。 安德雷揉了揉太阳穴，似又回到了与老师对弈的棋盘前。 “噢，我们都会撒谎。安德雷。”萨卡伯爵刚刚完成了一波声东击西，他意味深长地吃掉了安德雷的皇后，“尽管绝大多数人不愿意承认，但谎言是人类的伪装色。它本身不过是人类的一种工具，并无太多的善恶之分。 “诚然，凶徒用谎言误导调查、构陷他人，从而使自己逃脱制裁；无能者用谎言包装自己，获得王室、民众乃至被追求者的青睐；但普通人也会用白色的谎言保护亲人，减少他们的担心与焦虑，缓解人与人之间紧张的关系，甚至是像我们这般，用一点欺骗与计谋增加棋局的乐趣……别将谎言视为洪水猛兽，辨识它，看穿它，利用它。 “每个人的言语、行为都可能是一种欺骗，但其背后的动机却做不得假。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想达到的目的，而谎言不过是他们选择的一条捷径。再怎么声东击西，我的目的都很明确。checkmate（将死）。你输了。” 银发的伯爵狡黠一笑，仿若一只银毛的老狐狸，眼神里却透着对弟子的慈爱与谆谆教导：“不要只看人们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你的目光要放得长远，把大局也列入考量。要想看清真相，就必须推测出人们的最终目的地。 “人们会试图绕远路、增加途经的站点以掩盖自己的行踪，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萨卡伯爵推倒了安德雷的王棋：“可无论再怎么掩藏，起点与终点终究无法改变。安德雷，你只需要在终点前等着他们。” “若是他们改换了目的地呢？”安德雷记得自己这样询问。 “那么，”萨卡伯爵站起身，拍了拍弟子的肩膀：“你不就成功阻止了他们继续犯案了吗？” 记忆中的场景刹那变换，下一秒安德雷的眼前再度浮现了那挥之不去的血色一幕，他敬爱的老师被人割下了头颅，盛放在银盘中，仿佛一道菜肴般放在书桌上。 那熟悉的银发沾染了血渍，睿智的老人微微张着嘴，干涸的血液在嘴角留下一道棕褐色的印记。银色的眼眸失去了光泽，浑浊黯淡，还有一只苍蝇在上面爬来爬去…… “你没事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安德雷从那噩梦一般的记忆中拉回了现实，黑发碧眼的骑士猛地一怔，被眼前突然冒出的超级大骷髅头惊的退后了一步，他顺手轻轻推开匠悠的大脑袋：“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匠悠退开了一步，刚刚她觉得骑士这块没味的大白馒头身上竟然飘出了一股悲伤的酸味。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安德雷身上品出情绪的味道——这又是为什么呢？是因为那种情绪过于炽烈，甚至冲破了所谓‘月之女神的庇佑’吗？ 安德雷很快便收敛了情绪，又恢复成了一个没有味道的大白馒头：“魔女之森的日常守卫就像个笑话。如果她们是凶犯唯一的、真正的目标，那么凶犯有无数机会可以动手，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一次的仲夏狂欢夜？ “明明一只巫妖、一队王国骑士出现于此是十分引人注目的事情，可凶犯却没有想要改变计划。那只能说明，我们本来就在计划之中，或者，我们才是真正的目标。这个案子，不过是一次轻描淡写的试探。看似针对魔女之森，其实只不过是以此为契机罢了。” “喔，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匠悠点点头，她觉得安德雷的推测很有道理：“你待会要回城？那晚上这边还有人值守吗？” “我会赶回来。”安德雷说，“温彻斯特文书会跟我一起回去，帕恰和戈尔曼则继续留守巡逻，杰瑞科也在。” 他凑到匠悠身边，交代道：”要是我回来前真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国骑士团和掌事女巫都无法应对的话，你还可以找龙族帮忙。莱奥多虽然是个刚成年的小家伙，但梅兰多却是个相当老练靠谱的家伙。我和他提前打过了招呼，让他们帮忙照看一下这边。” “嘿，你和龙族们还有交情？”匠悠十分感兴趣地道。 “有一段渊源。”安德雷并未细说，他转移话题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办的事吗？” “没有了吧……”匠悠挠挠光溜溜的后脑勺：“嗯，晚上想吃点什么？” “有肉就行。”骑士倒是一点都不挑，相当好养活。 “好哦！”匠悠寻思待会再去狼大叔的肉摊那边看看。说起夏夜配啤酒的卤味，那么卤牛腱、卤牛筋也是相当不错的选择，或许还可以看看有没有牛腩……嗯，牛腩炖土豆（地薯）也是超级下饭的美味，再焖上一锅白米饭，嘶，简直不要太美！ 第102章 故人（上） 白骨巫妖和骑士副团长沟通完毕，便带着两个小魔女，吭哧吭哧地搬着虾笼前往仓库，做晚上开店前的准备了。 既然准备要在魔女之森开分店，就得培养出玫莉这个分店主厨。匠悠打算这两个晚上都让玫莉跟着自己一起开摊下厨，分店目前主要卖的菜品就是小龙虾，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有十八般变化。 第69章 但匠悠觉得玫莉很有天分，这样手把手地教上两天，正常来说玫莉就能独当一面了。这样说不定匠悠还能腾出空来，在夜市上好好玩一玩逛一逛嘞！ 她们刚回到仓库，蔬菜摊的老板便殷勤地跑了过来，他给匠悠送来了不少蔬菜供她挑选，其中有许多水灵灵、脆生生的青皮黄瓜，匠悠掰了一根，吸了魂火尝了尝，瞳火顿时亮了亮：“好吃！清甜解渴还脆脆的，不管是做红焖小龙虾的配菜还是拍黄瓜都很合适！” 于是她当机立断买下了这些黄瓜，还挑了不少红艳艳的大番茄和黄乎乎的地薯，付完钱后一拍脑门：“哎，拍黄瓜没醋可不好吃啊！” 米醋匠悠没有做，青梅醋家里倒是酿了不少，工坊的厨房里就放着几缸。只是这玩意儿重，匠悠满脑子只想着卖酱油，就没花那大力气把它们带来。现在仔细一想，青梅醋炒土豆丝或许不好吃，可青梅醋里的果香和黄瓜那么一拌，简直就是夏日的一绝啊！ 匠悠想到这里，猛地抬头朝村口看去，见安德雷正要骑上大马，立刻撒开丫子飞奔而去：“等等、等等！安德雷！” 安德雷耳清目明，大老远就听到了匠悠的呼喊声，他拉住缰绳，一脸严肃地道：“怎么，莫非哪里又出事了？” 轻盈的骨头架子飞快地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喊道：“醋！青梅醋！给我带几坛过来，晚上拌黄瓜！” 安德雷忍不住抬手抹了抹脸：“……不是，你慌慌张张跑过来，就为了这个？” “什么叫做就为了这个啊，醋可是很重要的！”巫妖义正辞严地道，“青梅醋就放在厨房里，很好认的！闻起来酸味扑鼻的就是！运一坛过来应该就够用啦～！” “好。”安德雷看了眼天色，现在还只是下午，离晚上夜市开张还有数个小时，足够他们来回了，“那我走了。” “早点回来呀～记得醋坛子！” 这话听起来太过微妙，周围不明真相的路人都不由得抛来一个微妙的眼神，白骨骷髅对此浑然不觉，转身愉快地哼着歌去肉摊上进货：“牛腱子、牛筋、牛腩～不知道有没有肥胼吊龙五花趾~诶嘿！” 巫妖来得快、去得也快，便没有注意到骑士身旁骑着另一匹栗色小母马的温彻斯特文书主簿，温彻斯特文书轻声笑了笑：“真是有意思的小姑娘啊～” 安德雷则警告地瞥了他一眼：“走了。” 他的小腿轻轻夹了夹马腹，迪亚戈便会意，轻轻松松地迈开长腿，拉动身后装着犯人尸体的板车。 早上安德雷已经带着王国骑士们勘察完两个犯人自杀的现场并且初步检验了尸体，但按照办案的程序，这两具尸体还得尽快送到埃斯顿西城的验尸官处进行解剖查验。 这个时代的验尸官大多由每个城市当地的鸟嘴医生或魔法师担任，他们的水准却往往参差不齐，有的医生如查尔斯·德·诺姆那般已经发现了细菌、病毒之类的微生物的存在，并对人体结构了如指掌，有的则还处在跳大神、焚香、祝祷的阶段。所幸埃斯顿西城的验尸官也是一位资深鸟嘴医生兼魔法师，为人胆大心细，做起事来十分靠谱。 两具犯人尸体已经被见习骑士们用干净的白布裹成了人形蚕茧，再用防水布包裹了几层放在板车上，这样便能确保证据不会在半路流失，能够完整地到达验尸官的医馆。 而按照流程，运送尸体需要有一名王国骑士的长官外加一名见证的文书，因此这趟差事便落到了安德雷和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身上，至于两名见习骑士则负责留守巡逻，防范魔女之村中继续发生其他案件。 安德雷对此并没有异议，回程的路上只有他和温彻斯特文书主簿两个大活人，正好方便他旁敲侧击地问话。 自从安德雷来到埃斯顿西城报到，这位温彻斯特文书对他的态度就十分诡异——他对安德雷过分殷勤，却又很受诺伊曼男爵重用，因此这种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殷勤便像似另有图谋，再加上这两个犯人在昨晚经温彻斯特文书审问之后、在凌晨突然暴毙……种种迹象都足以引起安德雷的怀疑。 那两个犯人一死，安德雷就怀疑他们这几个王国骑士团中存在内鬼。毕竟整个事件都像是出自奥古斯汀·凡·诺伊曼男爵的手笔，那么有人为男爵扫尾，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安德雷此前已经为国王陛下铲除了几位宗室的毒瘤，这一次他在接受国王陛下指派的任务时，便打听到了不少奥古斯汀·凡·诺伊曼男爵的事迹。 这位男爵与安德雷之前对付的那些浑身上下都是马脚的宗室纨绔子弟不同。奥古斯汀·凡·诺伊曼是一条善于蛰伏的毒蛇，他心思缜密，从不冒进，若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便不会贸然撕破脸。 他只会戴着自己和善的面具，表面上装出哥俩好的模样，背地里却指使着随时可以抛弃的手下不断试探，无论闹出多少风波，他都能把自己干干净净地撇出去，置身事外。 而一旦对手被他找到致命的弱点，这条毒蛇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袭击，一击必中，势在必得，从不会给他的对手留下任何机会。 男爵阴毒、险恶、笑里藏刀，但若是安德雷足够小心，便也能在前期双方相安无事、男爵尚未展现毒牙之时收集到足够的罪证。 ——是的，罪证。 安德雷之所以接受国王陛下指派的任务，便是调查到了奥古斯汀·凡·诺伊曼男爵与邪瞳之月之间有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只要安德雷能挖出男爵深藏的秘密，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邪瞳之月，并为他的老师——惨死在邪瞳之月手中的萨卡伯爵报仇！ 第103章 故人（中) 安德雷调查了这么久的邪瞳之月，也并非一直都一无所获。 邪瞳之月虽然行踪飘忽不定，行事残忍诡谲，但他们的目标却总是清晰明确，反对魔法平民化，反对亨廷顿大公登上王位，从他们的目的来看，很明显与德尔曼王室那些旧宗亲贵族是一路人。 甚至坊间隐隐有传言：德尔曼国王的直系血脉并未真正死绝。在德尔曼国王当年出访邻国之时，曾与邻国国主赠送的歌女们一夜春宵，留下了延续的血脉。 至于这个私生子的下落，坊间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孩子一出生就死了；也有人说这小孩早已被亨廷顿国王好好地保护起来，悉心教导长大，就等着有朝一日让他成为明君，交还这个属于他的国家；还有人说，这小孩从小便被亨廷顿国王各种追杀，如今已经被邪瞳之月的人所救，现在是教派的掌权人之一。 人们对王室的八卦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热衷。这故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真的这么发生过一样。 算算德尔曼国王最后一次出访邻国，正是在他死前一年，国王死后，王后、王子在下一年内接连去世。在宗室、议会争执不休僵持一年多后，亨廷顿大公才临危受命登上王位，至今已经执政二十四年。 这个孩子若是真的活了下来，现在应当早就长大成人，约摸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倒是与安德雷年岁相当。 亨廷顿国王的确收养了不少军中将士的孤儿，将他们当做自己的旁系子孙，并都给他们赐予了子爵位。这事安德雷十分清楚，他从小就和这些哥哥姐姐们一起在军中长大。 说来这些孩童，还有不少是萨卡伯爵一路从岩铁巨人毁灭的村庄中捡回，他们视萨卡伯爵为再生父母，甚至有许多人一成年就申请加入了萨卡伯爵手下的影军，成为了国王陛下的暗探。 其中最年长的一个孩子，成为了萨卡伯爵的养子，也是如今影军暗探的负责人。只是安德雷也许久未曾听闻他的消息，不知他如今位于何方，又在做些什么。 但要说亨廷顿国王会收养德尔曼国王的孩子，那恐怕就是个无稽之谈……说到底，德尔曼国王当年都已经七老八十了还在寻欢作乐不假，但到底能不能生出子嗣，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安德雷觉得这些流言都是邪瞳之月故意传出，就是为了动摇亨廷顿国王的统治根基，顺便给自己增加正统光环罢了。 安德雷暂时还无法确定到底是德尔曼的旧宗亲们一手创造了邪瞳之月这个邪恶的组织，并想利用前国王的私生子传言扰乱民心，又或是邪瞳之月带着所谓的私生子和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抱上了宗亲贵族的大腿，但两者之间存在联系却是铁板钉钉毋庸置疑。 奥古斯汀·凡·诺伊曼男爵，便是在背地里支持邪瞳之月，为邪瞳之月提供资金的宗室一员。安德雷一路顺着线索摸来，不仅仅是想为国王陛下再拔除一个宗室毒瘤，更是要寻找证据，挖出邪瞳之月，为老师报仇。 两人骑着马已经走到森林边缘，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静谧的林间只有沙沙的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响声。安德雷表面上仍不疾不徐地赶路，实际上已经绷紧了神经，防备着伏击以及身边人的突然发难。 第70章 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确有所动作，他忽地发出一声轻笑：“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啊，阿德勒。” 乍然听见许久未曾被人喊过的儿时小名，安德雷猛地一拉缰绳，回头看向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只见这位中年人微微一笑，向他丢出了一样东西，安德雷顺手接住，低头一看，瞳孔猛地一缩：“……你是！” 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脱下眼镜，从自己怀里掏出一瓶药水，在眼睛周围、鼻梁附近轻轻点了点，数了十秒后，又掏出布巾擦了擦脸。下一秒，那个中年人的面貌瞬间就变成了一张年轻人的容颜。 “还记得我吗？安德雷？”‘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轻笑，连嗓音都变得年轻了几分。 安德雷的绿眼睛缓缓瞪大：“……哥？” “自从父亲去世，我们有十几年未见了吧？”那人笑道，“国王陛下没有告诉你，我潜伏在这里？” “……确实没有。他只说会有人接应我。”安德雷眯了眯眼，磨了磨后槽牙：“那个老狐狸！” 扮作中年的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人，并不是安德雷的亲哥，而是萨卡·德·摩多伯爵的养子，温斯顿·德·摩多。 小时候，他与安德雷的关系一直很好，总是形如兄弟同进同出。安德雷的小名“阿德勒”，正来自于温斯顿小时候换牙口齿不清的含糊发音。 在萨卡·德·摩多伯爵被邪瞳之月刺杀身亡后，他便继承了伯爵的爵位与影军暗探，对外常年称病、在领地中闭门不出，实际却是跑遍天下，一个任务接着一个任务地做，一条线索接着一条线索地查，就为了找出杀死伯爵的真凶。 “你在这里待多久了？”安德雷看着温斯顿又拿出一套化妆工具，重新把自己打扮成了那位中年文书的模样，“真的有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这个人吗？还是这一开始就是个假身份？” “我在这里待了三年。”温斯顿说，“确实有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这个人，他当时也的确是诺伊曼男爵的手下，只是平日里只替男爵处理一些杂事，算不上什么得力干将。 “三年前，我们调查男爵的时候，刚好也派了人手跟踪温彻斯特文书主簿。恰巧就碰上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在回乡探亲路上被人劫杀，人被我们救了下来，却没被我们放回去。于是，十天后，‘回乡归来’的温彻斯特文书主簿，便换成了我。” 安德雷摩挲着手里的影军令牌，他就像小时候两人时常玩闹的那般，轻轻在温斯顿肩上打了一拳，顺势重新把这重要物事塞回了温斯顿手里：“怎么也不早点跟我说，害我一直绕着错误的线索打转，我以为温彻斯特文书主簿……” “……是男爵的亲信？”温斯顿接口道，“没错，这个身份如今确实备受男爵信赖。” 第104章 故人（下） “这几年来，我为了得到男爵信任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好不容易才被他当做了可以信任的自己人。”温斯顿说，“不过，你可不能赖我说没有与你接头。你一进骑士团的大门，我就给你泡了一杯伯爵红茶。别说小时候喝惯的茶你一点也品不出来。” 一点也没品出来的安德雷猛地哽住，半晌才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咳……你知道我不擅长品茶。” “啧啧，真是牛嚼牡丹。”温斯顿摇摇头，故作遗憾地道，“那可是我剩下的最后一点好茶叶。再说，后来在马车上，我也竭尽所能地提醒你了，但你完全不搭理我。” 安德雷没法跟他说，正是‘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这些莫名其妙的示好才引发了自己的警戒心。但他也知道，潜伏在诺伊曼男爵领地上的温斯顿需要隐藏身份，也只有在这种无人的荒郊野外才有办法与他坦白相认。 他只得摸了摸鼻子，就着茶叶的话题继续道：“下次我托人再弄点来。” “算了，你的钱也不多，还是省着点儿花。最近陛下财政困难，大家的经费都周转不开。”温斯顿再次戴上了文书主簿的金边眼镜，“奥古斯汀那个蛇蝎小人最喜欢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暗地里却给人使绊子。 “明明你调任进来了，骑士团的薪金支出却没有多大变化，他是不是打算克扣你的薪金？你钱要不够花就跟哥说，虽然账面上我没法动手脚，但私下支援你一些还是做得到……” “不，暂时还不需要。”安德雷拒绝道，“你要花钱打点的地方不比我少，我已经想出办法了。” 就凭昨晚安德雷粗略一瞥所看到的客人数量，小骨头这边的投资他算是稳赚不赔，甚至能够远超预期。 “啊哈，那个有趣的巫妖。”温斯顿拍了拍安德雷的肩膀，“她太过敏锐，我都不大敢往她跟前凑，生怕她深吸一口气就叫破了我的卧底身份。 “讲真，她做的饭真的有那么好吃吗？我还真想尝一尝啊。” “晚上带你过去吃。”安德雷看看天色：“走吧，要来不及了。” 两人既已说开，回城的路上，安德雷便问清了那两个混混的死因。 “应该是灭口。”温斯顿答道，“他们的死不是我动的手，但某种意义上也与我有关。我想，雇佣他们的人应该是给这两人下了某种咒缚。他们一见到我，便像是触发了某种预设的条件，一瞬间就变得双目无神、浑浑噩噩、神志不清，嘴里嘟嘟囔囔地重复着某种呓语…… “我尝试着去记录、辨认了一下，但那些音节实在含糊不清，任凭我怎么组织、联想都拼凑不出意义。” 他递出一张纸，安德雷接来看过，全是一些诡异的音节，他尝试着念了一遍，却磕磕绊绊地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别扭……不成句子，也不是什么魔法咒语，感觉像是疯子胡乱的咕哝。” 温斯顿点点头：“不过，这两个混混死了，却不代表线索断了。你的推论其实距离真相只差毫厘，这一次魔女之森的事件，确实是奥古斯汀那个王八蛋临时起意。只是，有一点情况你并不是非常了解。 “魔女之森最近与龙族走得近，就算是那些混混成功闹出点事情，也不会给她们造成什么伤筋动骨的影响。当然，多少总会给游客们带来困扰，再败坏一下魔女们的声誉。但要彻底击溃魔女们，从她们手上抢到啤酒生意，或是让她们转而投靠男爵，光靠这么点小动作怕是还远远不够。 “不过，正如你所说，要是你搞砸了男爵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那后面他能借题发挥的机会就多了。这次事件是对你能力的试探，而你此时表现的太弱或者太强，都不是一件好事。” 安德雷知道他的意思。若是太弱，诺伊曼男爵便会觉得他有一击必杀的可能性，他便会尝试对安德雷出手，给安德雷制造不必要的麻烦；若是太强，又会引起男爵的警觉，使得探查线索的工作变得更加困难。 “现在这个程度反倒合适，你虽然阻止了这两个混混犯事，却也没能制止他们自杀。目前我们明面上只能草草结案，将此事转入暗中调查。男爵那边有我帮你遮掩，想来并不是什么难事。”温斯顿思考道，“我会在报告里隐去那位巫妖小姐的作用，她或许能在未来派上大用场，现在还不能让男爵注意到她的存在。” 安德雷缓缓吐出一口气：“谢了。”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我们都在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温斯顿说，“根据我现在调查到的线索，诺伊曼男爵的账目十分可疑。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将一笔金银财宝偷偷运出城主府，不知送往何方。我猜想，那便是他提供给邪瞳之月活动的资金。 “只是男爵太过小心，我至今还没能成功跟踪到那批钱财的去向。他只信任自己人，很难往他的人手中插入钉子，城里我们能调动的资源，到底还是太少了些。” “没办法，这几年内忧外患加上藏在暗处的邪瞳之月，耗掉了太多人力、财力、物力，陛下也是捉襟见肘。”安德雷无奈道，“只能靠我们自己想办法。” 他们聊着聊着，视野尽头已经出现埃斯顿西城的城墙，温斯顿加快语速，叮嘱道：“男爵之前吩咐‘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跟你套近乎，接下来我在人前仍会这么做，你就保持以前那模样，对我既冷淡又充满怀疑就行。” “我明白。” 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位置虽然不高，却极其重要，他能接触埃斯顿西城中王国骑士团的许多核心秘密，男爵一旦动用王国骑士团做私事，可以瞒得过安德雷，却瞒不过文书主簿。 温斯顿花了三年时间才成功潜伏、得到了如今的地位与男爵的信任，安德雷自然得配合他行动。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有‘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这个自己人在暗处帮忙，安德雷在城里的行动也会自由许多。 第105章 分店 埃斯顿西城一进入视线范围，安德雷与‘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就恢复了之前那种全身上下都写着不熟的相处模式，疏离、沉默，甚至连视线都不曾交汇。 他们的目的地是城东的医馆。这栋灰黑色的、完全由砖石砌成的建筑在这个时代几乎可以称为是‘少见的宏伟杰作’——尽管若是被那位来自异世界的巫妖看见，大约会觉得它连山野乡县里的小医院都比不上，但在这个魔法中世纪世界里，这栋建筑却已经算得上是建筑学的一大成就——地上三层，地下还有两层，牢固、坚实，却又透着一股冰冷与肃穆。 第71章 地上的部分是治疗病人的医馆，地下的部分是解剖逝者的王国骑士团法医研究所、停尸房与医用黑魔法研究室。 大门也分为前后两扇。前门连接的是楼上救死扶伤的领域，后门则通往地下那逝者归于无尽寂寥终局前的最后一站。 在这里，死者将会在解剖台上，用那些留存于尸体上的蛛丝马迹，无声地向活人们发出他们最后的控诉。 高大的重型挽马在这间医馆的后院停下，随即便有驻守在此的王国骑士迎了上来。骑士们恭恭敬敬地牵过副团长的马匹、卸车、抬尸，填写交接表格……训练有素、规规矩矩，与一大队的那些酒囊饭袋们根本是天差地别的两种生物。 安德雷若有所思，悄悄瞥了与骑士们相谈甚欢的温彻斯特一眼。 片刻之后，埃斯顿西城的专属验尸官达克特·文·梅洛便从后门中走了出来。 这位验尸官也穿着鸟嘴医生的装扮，只是梅洛医生的这套装备由白色的、覆盖着光亮蜡层的帆布制作，令他看起来就像一只白鸽。他取下鸟嘴面罩，露出了一张方方正正，苍老却不失气质风度的面容。 “啊，温彻斯特文书主簿，今天又给我送来了什么难题？”白发的老绅士对他熟识的文书礼节性地点了点头，转向那位稍显陌生的骑士，“这位……我若没有猜错的话，想必就是我们新来的骑士团副团长了。” “安德雷·路·亨廷顿，为您效劳。”安德雷对着老医生行了个礼，“麻烦您对这两具尸体做一次例行尸检，据我们初步判断，死因应是服毒。” “行。交给我吧。”梅洛医生看了一眼签署妥当的交接表格，“我相信，两位最感兴趣的是毒药的检测报告？” “您可真懂我。”温彻斯特笑道。 “老样子，两天后放在您办公桌上。”老绅士对他们俩点头致意：“回见。” 事情这样就算是办完了。 “我得先回团里一趟提交报告。”温彻斯特说，“稍后我会自行返回兰洽洛。” “行。”安德雷冷淡地道。实际上他已经看过温斯顿写好的报告了，那玩意儿言简意赅、轻描淡写地叙述了两个笨贼放火不成被抓，畏罪服毒自杀的事，全程都没有提到某个立下大功的骷髅架子。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安德雷握着缰绳，转头看向他义兄往北而去的背影。他很快收敛好眼中的担忧，策马向城南行去。 ------- 酿造工坊还是那个老样子，大门卡死在门框里，四处积灰无人光顾。作为合法的租客，安德雷早就从巫妖那边取得了备用的钥匙，他熟门熟路地打开后门，很快就在厨房里找到了醋坛子。 “一个坛子不好带啊……干脆就搬两坛吧。”他掂了掂那坛子的重量，寻了段又长又结实的绳子，捆住了两个坛子口。这样一来，两个坛子就能被一左一右地绑在马背上，重量平衡，马儿跑起来才利索。 板车是安德雷之前从骑士团里租借的——这也是王国骑士们固有的福利之一，不出公务时也可以自行租用，费用低廉。鉴于回程时摊上了公事，运送了尸体，那么这趟行程便可算是公务出行，连租金都免了，之前填过交接表后，便算是归还了车辆，自然会有专人进行回收、清洗，无须安德雷再操心。 回魔女之村兰洽洛时，迪亚戈便不用再拉车，只需要驮着两个醋坛子便行。这点儿重量对它这匹重型挽马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于是黑马撒开蹄子一路狂奔，踏着夕阳的余晖冲进了森林。 他回来的正好，匠悠一下午又向矮人工匠图克斯购置了一批用于分店开张的物资，正准备开张做饭。 安德雷挑着两个醋坛子走到熟悉的仓库前，就看到巫妖的小吃亭仿若分裂繁殖的史莱姆一样，从一变成二，四个炉灶上都有一个大锅在咕嘟咕嘟地煮着些什么。匠悠管着右边的小吃亭，小魔女玫莉则照看着左边的那一座。 “店面扩大了？”他问。 “既然要在魔女之森开分店嘛～总得要做好运营准备。”巫妖笑嘻嘻地道，“这个小吃亭很方便，我可喜欢啦！我打算带一个回工坊。刚好晚上客人多，灶台也不够用，那么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增加一个小吃亭，专门给分店使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匠悠现在钱包鼓鼓，自然要继续投资，扩大生产。 这个下午，她不但买来了不少牛肉，去图克斯那边又买了一个小吃亭，还订购了两套锅具刀具，全都用精金打造。图克斯赶工了一下午，刚刚才成功交差。 如今匠悠手边的案板上就放着一把精金中式菜刀和精金剔骨刀，图纸都是她亲手按照上辈子的记忆画的。据矮人工匠图克斯说，精金这种金属特别耐用，无坚可摧，甚至可以在龙火的高温下也不会熔化，导热性强，最适合做锅子。 做菜刀嘛，虽然有点重，但坚固好用啊！无论用它砍什么都不怕刀刃崩坏，可以说特别安心了。 ——当然，材料好，这玩意的价格也很美丽，足足花了匠悠两个金币！ 钱花出去肉疼归肉疼，但这玩意拿在手上是说不出的称手实用！为此匠悠还请洛丽莎又跑了一趟河狸先生那边，请河狸们帮忙做了两个厚实的树桩案板——就是古早时每家每户用来剁肉砍骨怎么用都很安心的菜墩子！ 第106章 青梅醋拍黄瓜、卤味双拼 这一下午匠悠哐哐花出去不少钱，但她早上也从戒律派蜘蛛精手里赚到不少钱，两相抵消一下还有进账。这点花销能够换来各种道具器材的升级换代，匠悠觉得仍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固定资产增加就是总资产的增加，现金流一进一出，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充足，然而灶台却扩充了近一倍！今晚玫莉看顾的小吃亭摊位专门售卖小龙虾，匠悠这边则卖卤味和凉菜，势必能捕获更多客人的胃和心！ 安德雷并没有多加评论巫妖的经营策略，他只是任劳任怨地把两大坛子醋放在了匠悠的摊位上：“喏，你要的青梅醋。为了方便迪亚戈驮运，我带了两坛过来。要是嫌多，你还可以拿来卖。” “呀，太及时了！”匠悠立马打开一个醋坛子，“我正准备拌黄瓜呢！” 水灵灵的黄瓜已经被洗净、拍裂，切成合适的小段，用盐和麦芽糖略微抓过，稍稍腌制一小会。匠悠喜欢保有脆脆口感的黄瓜，便没有腌制太久。她拍好蒜末，加入辣椒、熟芝麻，将一大勺花生油烧开浇入，顿时芝麻与辣椒的香味‘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呼，什么东西这么香？” “白骨骷髅又在做好吃的啦！快来排队！” 匠悠往料汁里继续加入生抽、麦芽糖、一点点盐和一勺青梅醋，看向骑士：“吃香菜吗？” “吃。”安德雷点头。 白骨巫妖便‘眉眼弯弯’地抓了把香菜洗净，切成小段，加入料汁里与黄瓜一起拌匀，盛入竹盘之中。绿油油的香菜、脆生生的黄瓜和红红的辣椒交相辉映，看起来特别诱人。 匠悠又拿起一双长竹筷，在汤锅里捞了捞，夹出一大块牛腱子肉来：“吃牛肉不？” “吃！” “牛筋呢？”她又捞出一块牛筋，那牛筋几乎已经被炖到软烂，稍微动一下筷子都会抖上两抖，看的安德雷不住吞咽口水。 “也吃！” 不挑食的骑士已经虎视眈眈地盯着案板上的牛肉与牛筋，匠悠便不再询问，抄起精金菜刀，挽了个刀花，将那在卤汁中吸足了味的牛肉切成厚薄合适的肉片。 这玩意儿不能切得太薄。薄了固然节省成本，但给客人的观感却不好。客人们就是图那口肉，结果肉切太薄，吃起来也没个爽劲，下次就定然不会再来。 切得太厚也不行，太厚了容易影响口感，费舌费牙，吃起来不方便。 匠悠拿捏的尺度刚好，切完后夹起一片，能看到被卤汁染成琥珀色的透明筋络，对着光一瞧，光线能从筋络中隐隐透出，仿佛给那琥珀色镀上了一层金边。 牛腱子肉被切成片、牛筋则被切成小块，整整齐齐地码在竹盘中，再放上一点香菜，浇上一勺卤汁，牛肉就仿佛被赋予了灵魂，在夜晚亮起的油灯下熠熠生辉。 匠悠将一盘牛筋牛腱卤味双拼和一盘拍黄瓜放在了托盘上，再装了一小碗籼米饭，递给安德雷：“喏，多亏了你帮忙，来，尝尝青梅醋拍黄瓜和卤味双拼，这就是今晚的主打菜啦！卤汁或拍黄瓜的酱汁拌饭都很好吃，如果不够再来装。” 中午只匆忙啃了点面包干粮的安德雷早就饿了，他迫不及待地端起托盘，找了个空位坐下，拿起托盘里的竹筷就往盘中的卤牛腱子夹去，还不忘把肉裹满卤汁，这才送入口中。 安德雷：“！！” 牛腱子的火候恰到好处，原本紧实坚韧的肌肉在长时间的炖煮下变得软烂，中间的筋柔软却仍带有些许弹性。不难嚼、不费牙，却又不会完全丧失口感与嚼劲，软嫩中仍有一丝q弹，是他中意的口感。 第72章 牛肉在炖煮后已被放凉——说不定还经过了冰镇——微微散发着凉意的肉片浇上仍有些许暖意的酱汁，在这夕阳热度还未散去的夏夜里，带来了一股清凉。 安德雷不由自主地扒了一口饭，感受着嘴里微凉的牛肉包裹着热乎乎的白米饭，肉汁混着米饭的清香，安抚着因饥饿而发出轰鸣的肠胃。 ——这时候如果再来一杯冰镇的啤酒，该有多好啊！ 安德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又夹了一块拍黄瓜，这一口下去，他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带着青梅气息的微风吹过。 冰凉凉、酸酸甜甜的黄瓜随着咀嚼不断地爆出鲜甜的汁水，脆脆爽爽、清清凉凉。香菜、芝麻、辣椒拌得随意，每一口都能吃出略带不同的滋味，或香、或辣、或透着浓浓的梅果香气，令他口中津液不断分泌，胃口大开。 一块黄瓜接着一块，一口牛肉接着一口，时不时再配上热乎乎的白米饭，凉爽与热意交叠，越吃越有滋味。 安德雷又夹了一块牛筋。筷子刚一下去他就感觉到了那不一般的q弹，吃在嘴里更是难以言喻的美味。 牛筋外层被炖到入口即化的地步，只要夹在筷子上轻轻一提，都能看见那琥珀色的牛筋随着动作‘duang’‘duang’的抖动——当然，实际上安德雷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但他的大脑却莫名其妙地自动补足了这个场景音效。 外层的牛筋极软，几乎已经化成了胶质，只要舌头一抿就会轻易臣服。可中心的部分就像是软糖一般，牙齿咬入之时，仍能在那柔软中感到一丝反抗的意志。 卤汁的美味已经完全被牛筋、牛腱所吸收，咸淡适宜、微微带着一种甜甜的酱香。单独吃的话有一种淡雅的美，仿佛在雾气氤氲之时遥望山川。而裹上卤汁之后，就像是一阵狂风暴雨打散了笼罩在眼前的迷雾，让那些霸道的香气彻底在舌尖绽放、起舞，对所有感官发起攻击。 咸、甜甚至还有一丝丝麻辣的刺激，若是抵御不住那来势汹汹的攻势，还能寻求米饭或啤酒的帮助。 “既下饭，又下酒。”安德雷根本就停不下自己的筷子，就着这一荤一素，一碗饭便已见底，他还想再来一碗！ 第107章 厨师服 一碗饭当然填不饱安德雷的无底洞胃，事实上，两碗也远远不够……而当他续到第三碗的时候，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带着两位见习骑士加入了他这桌。 “哎，副团长大人今晚吃的什么？”帕恰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随即转头对匠悠道：“小巫妖，我们也要和副团一样的！再来十斤小龙虾，麻烦剥下壳！” “好嘞！”匠悠应了一声，没过多久，杰瑞科和洛丽莎就端着菜肴过来了：一盆去壳小龙虾堆在青翠的拍黄瓜上，一盆卤牛腱子肉与牛筋双拼，还有一木桶的米饭，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承惠五十银币。”洛丽莎笑盈盈地道：“几位骑士要来点啤酒吗？” “啤酒就不用了。”几人各自摸出一把银币，凑了凑，数出五十来递给洛丽莎。等人走了之后，戈尔曼忍不住道：“这家店好贵啊！” “但是真的好吃！”帕恰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小龙虾和拍黄瓜扒拉进自己的碗中，美美地吃了一大口，顿时幸福地呻吟出声：“天啊，这个吃法也太爽了！” “这就是金钱的味道啊！”戈尔曼这么说着，可夹菜的速度一点都不慢。 温彻斯特文书主簿抬头往巫妖那边看了一眼，见匠悠全神贯注地做菜招呼客人，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便猜想安德雷已经与她通了气。他一边继续扮演着尝试巴结新上司的中年文书，一边看着义弟有些‘笨拙’且‘蹩脚’的应对，不由得微微勾了勾嘴角。 有着美食作为引子，骑士们相处的气氛很快就融洽了起来。两个见习骑士积极地打听着安德雷过往的壮举，而安德雷也不吝于分享这些往事。王国骑士团常有调动，每位骑士都会认识几个远在他乡的好友同僚，就算他自己不说，这些事情也很容易从他人那边打听得到。 再者，安德雷也想借这个机会，和套着‘温彻斯特文书主簿’伪装的温斯顿大哥说说话。 在萨卡伯爵不幸去世后，温斯顿消沉了一段时日，便在接到国王陛下的命令后重整旗鼓，接过了萨卡伯爵留下的摊子。而安德雷作为当年发现伯爵死亡现场的第一人，受了太大冲击，被他母亲接到拜月教休养了好一阵，过了数年才进入国王陛下的军队历练。 现在想来，自萨卡伯爵的葬礼后，今天还是两人十几年来的第一次见面。其间两人偶尔也有书信联络。只是近年来温斯顿与安德雷都在各地执行任务。为了保护身份方便行动，所有信件只能送到他们各自家中，隔上老长一段时间才能查看一次，几乎可以说是断了联系。 骑士们这厢相谈甚欢，匠悠这边则是宾客如云。 昨天晚上匠悠成功地打响了自己的名号，今天不但来了许多回头客，他们还拉来了更多的新客人。不管是小龙虾还是今晚上新的卤味与拍黄瓜，都深受新老客户的喜爱。 只有几个矮人对今晚没有红烧肉表达了不满，但没买到五花肉的匠悠也很无奈。 今天狼大叔那儿的猪肉、牛腩和绝大部分的鸡肉都被纺织娘们包圆了。这种情况下，能买到这么多品相上好的牛腱子肉和牛筋已经算是十足的幸运——大约还是因为这些肉不够肥，不受纺织娘们的青睐吧。 “这样说来，油炸食品这种吃食，在这里想必相当受欢迎啊……就好比炸鸡，油脂多、能量高、又香又酥，还可以调配一些蒜香酱油、琥珀炸鸡酱，弄成韩式炸鸡块呢……”匠悠又开始盘算接下来的生意方向：“油炸地薯条应该也会很好吃！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番茄酱……估计得现熬。” 她正嘀咕着，就看到消失了一天的狼大婶蹦蹦跶跶地出现了，她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连衣裙，头上戴着同款颜色的蝴蝶结，看上去光彩照人：“小悠～我今天认识了一个裁缝妹子！你看看我的新裙子，好看不好看？我还给你带礼物回来啦！” “好看！”匠悠大老远都能闻到狼大婶雀跃的魂火，甜丝丝的，特别好闻，“这裙子颜色看起来就好适合夏天呢！” “是呀是呀！”狼大婶兴致高昂，“纺织娘她们的手艺可好啦！我在她们的村庄玩了一个下午哩！对了对了，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大包包，伸爪进去掏了掏，摸出了一套白色的厨师服来：“锵锵锵！厨师服！虽然小悠你是个骨架子，不大需要穿衣服，但是开店的话总是要点仪式感的嘛！喏！这套厨师服不但有围裙还有厨师帽！甚至还有空白的名牌！ “我一说想给你做衣服但不知道尺寸，那个大妹子马上就说她早上在你这边买过酱油，大概估得出你的尺寸。”狼大婶把厨师服塞进了匠悠怀里：“你去试试合不合身，要是不合适，我们明早还能找纺织娘去改一改！” 匠悠的瞳火亮了亮，她没想到狼大婶的人缘这么好，如此迅速地就跟纺织娘们搭上了线，她喜滋滋地摸了摸那雪白的厨师服：“嘿，软软滑滑的，这布料真好！” “这可是纺织娘们自己织的布，防水防火不沾油花！就算有污渍，轻轻一擦就没啦！”狼大婶如数家珍般道：“就算用刀砍都不会破！物理防御拉满！” 匠悠：“……”该说真不愧是西幻魔法世界吗？魔防见底的种族一般物理防御都超级高，看来这布料也一脉相承……嘶，这衣服不会是用蜘蛛丝做的吧？ 她小心翼翼地搓了搓那布料，一点也不觉得黏手，衣服在油灯的光线下，还隐隐泛出一种虹彩的光，就像是牛肉切片时在特定角度会出现的反光那般，既奇特又好看，还给人一种‘好厉害’的奇妙感觉。 “我去试试衣服。”她让玫莉帮忙看管自己的灶台，便拿着厨师服钻进了仓库。片刻之后，穿着一整套雪白厨师服，戴着领巾与厨师帽，绑着围裙的骨头架子从仓库里走出，大大方方地在狼大婶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 第108章 第二晚营业 “真好看！”狼大婶啪啪地鼓起了掌，“这样才像个厨师嘛！” “嘿嘿！”匠悠扶了下自己的厨师帽，虽然她没有头发也不怕头发掉进食物里，但就像狼大婶所说，生活有时候确实需要一点仪式感，穿上全套制服之后，她感觉自己的厨艺都好像莫名其妙地提升了！ ——或者说，是唬人的效果提升了。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匠悠换上厨师服后，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摊位也逐渐有了几分正经餐厅的模样。安德雷抬头看了一眼小吃亭上悬挂着的营业执照，摸了摸下巴。 “还差了一个显眼的招牌啊……” 尽管如此，靠着实打实的美味、传单和客人们自来水般的宣传，这家小摊依旧是把自己的名号打了出去。 骑士们吃的身心舒畅，纷纷起身准备继续晚上的巡逻，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和安德雷则故意落在了后面。顶着温彻斯特文书主簿面容的温斯顿把下午办好的分店营业执照塞给了安德雷：“喏，妥了。” 第73章 朝里有人就是好办事，有文书主簿亲自出马，便不用安德雷露面，倒是更能遮掩一层安德雷与小巫妖之间的关系，省得男爵大人过早地注意到这家小店。 义兄弟俩心照不宣地完成了交接，安德雷招来杰瑞科，把分店的营业执照递给了自己的小扈从，便追上见习骑士们，值勤去了。 没过几分钟，匠悠便看到杰瑞科在玫莉的那个摊位上也挂上了一枚分店的营业执照。 “诶嘿！效率真高！”匠悠喜滋滋地道，她都以为安德雷会忘了这事呢，没想到人不声不响地就给办好了！真靠谱！ ——只不过…… 她有些疑惑地歪了歪白骨脑袋：之前安德雷不是说温彻斯特文书主簿是男爵的亲信吗？怎么一个下午过去，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变好了一些？ 这个念头只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便湮没在了叮当作响的银币声中。银币落入收银机时，撞击在一起发出的清脆悠长的声音是那么悦耳，匠悠越听越爱听，怎么也听不腻。 ——那些纷纷扰扰、勾心斗角的官场人际关系，就让骑士自己去烦恼吧！对匠悠而言，眼前的进账可比谁与谁亲睦来得重要的多。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人们的欢声笑语中散发着愉快的魂火甜香；夜风逐渐带走傍晚的余温，送来一阵阵清凉；银币与觥筹交错奏响出欢快的小曲，矮人们唱响粗犷的乡土调子，时不时还有塞壬们兴致大发引吭高歌…… 匠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这才是异世界正确的打开方式。 今晚的营业没有被居心叵测的人打扰，只有两伙喝醉的矮人一言不合差点干架，被杰瑞科撵出了摊位。 夜已深，闹腾的集市随着客人们的逐渐散去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匠悠照例拾掇了一下剩余的食材，做起了员工餐。 今天晚上的卤味双拼和小龙虾一样受欢迎。玫莉的厨艺挺不错，不但学得快，记得也牢，一晚上的小龙虾都保持着极其优良的出品质量，甚至随着熟练度的不断提升，烹饪的速度还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不过，匠悠也发现了，玫莉做菜时十分精细，就连调料都要用小天平仔细称量过，严谨的就像德国人搞化学——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匠悠知道许多外国人或中餐初学者都闹不明白‘适量’的意思，他们宁愿把调料标准化、定量化，反正味道大差不差，成品质量有所保证。 毕竟中餐不像西式烘焙。西式烘焙的所有配方都必须精细到克与毫升，稍有改动就会造成物理、化学上的反应失败，从而导致发酵不成功，蛋白、奶油无法打发……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中餐则讲究一个适度调整。配方自然还是有的，比如说一斤面配一斤水，一斤豆配一斤盐……大方向确定了，细节的部分则因地制宜、因人而异，根据原料的变化和厨子、食客的口味进行微调。 要想做出真正的美味，还需要厨师常年的经验判断与随机应变。 就拿最基本的和面来说，新手总会遇到完全按照配方进行、面团却要么干了要么稀了的诡异情况。这实际上是因为面粉的吸水性不同而导致的差异。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得按照老祖宗的古训：‘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 对于老厨师来说是精细的微调，对于新手来说则有可能一盆面变两盆，面团变成疙瘩汤……最终成品与预期天差地别。但匠悠觉得，只要味道调的好，疙瘩汤也挺好吃的。 玫莉学过厨，但在中餐上仍是一个彻底的新手，她不擅长自己调整配方，却很适合复现匠悠教给她的菜肴。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的确是很适合分店的主厨人才。分店只需要稳定输出，而不需要今天的小龙虾好吃到爆、明天的小龙虾难吃到炸，一天一个惊吓。 反正匠悠也不需要玫莉搞研发，能老老实实、品质稳定地做好小龙虾和简单的卤味，这才是分店未来能持续经营的关键啊！ 而今晚出乎匠悠意料夺得全场mvp的菜肴居然是拍黄瓜。甚至有不少客人吃完觉得满意，还专程去其他摊位上买来了玻璃罐、陶罐等容器，让匠悠又单独调了一份酱汁打包带走。也有人特别喜欢青梅醋的风味，单独打了瓶醋…… 也多亏了安德雷无心插柳柳成荫，搬了两坛青梅醋过来。匠悠光是今晚就用掉了一坛半！可见这些客人的消费力着实惊人。 晚上剩的小龙虾和牛肉不多，匠悠便多做了两道素菜，一道是醋渍青梅拌糖渍番茄，另一道则是洒了芝麻的凉拌莴笋丝。至于主食，今晚的米饭已经售罄，匠悠便把几个地薯切成条状下油锅炸成薯条，配上现熬的番茄酱，正好当做今晚员工餐中的碳水，抚慰小伙伴们疲惫的心灵。 第109章 租店面 又忙了一整晚的小伙伴们又累又困，满足地吃完员工餐便各自散伙回房。 玫莉、洛丽莎则与匠悠约定好，白天睡醒后一起去挑选分店的新店址。明天就是仲夏狂欢节的第三天，所有的商人都要在这天撤摊回家，正好还能捡捡漏购买一些分店用得上的东西。 她们所有人都一致同意，把今晚小龙虾部分的收益充做明天筹备分店的启动资金。 分店要想长久地开，就得租店面、买桌椅、调料……虽然分店这边不负责酿造制作酱油，只卖匠悠运来的成品以及小龙虾这些菜肴，但初始的花销也少不了。 虽说匠悠是店主，但两位小魔女认为她们既然一起经营、一起分享收益，那么这些成本自然也得共同分摊。她们手头的钱的确不多，那么最合理的选择就是把这几天节日期间分店赚到的钱都当做启动资金，重新投入后续的经营。 有福同享、有难同担，这两个小魔女或许不懂得什么经商的大道理，却很讲义气。匠悠就喜欢跟这样谈得来的小伙伴们合作，能不能赚到钱另说，最重要的是开心啊。 找合作伙伴嘛，一要看能力，二要看人品，缺少任何一样都不行。玫莉擅长复现菜肴；洛丽莎脑筋活络、长袖善舞，擅长发现商机且人脉甚广。能力这块两人都妥妥过关，如今再加上这靠谱的人品，更是让匠悠下定了决心。 今晚狼大婶给的厨师服也提醒了匠悠，她也想给玫莉和洛丽莎做上两套工作服。 要逐步在这个异世界里建立自己的品牌，统一的品牌、装修风格和制服着装都是会影响顾客认知的关键，这些细节都必须好好筹划。 “主店还没装修完，就先考虑分店风格，着实有点伤脑筋哪……不过，两家店的主营业务略有点小偏差，在风格上大体相似就行，倒也不用完全统一。”她思索道，“尽管两家店主要的客群都是当地周边的住户，可也不排除有喜爱旅游的客人，来过魔女之森的分店之后也想去主店看看的呀！” 如果两家店完全一致，那便会让这些客人们感到一丝丝的无趣。可要是大体风格一致上又各自有各自的特色与巧思，就会给客人们带来新奇的感觉。 匠悠打算在招牌、员工制服和商品包装上进行统一，这样随着以后生意越做越大，就越能形成品牌效应，让客户一眼就能辨认出熟悉的店面。 至于店铺的内置陈设方面，则考虑选取一致或类似的色调风格，不追求一模一样，只求给客人们带来相同的氛围感。毕竟店面装修、陈设受现实环境影响太大，要想完全统一就得大动干戈，势必得花上一大笔的装修费用。 今晚的营业额依旧很可观，二十个虾笼都装了个大半满，足有411斤的小龙虾被售出，不算剥壳的费用就赚了1233银币；拍黄瓜、卤味、青梅醋和凉拌酱汁的价格略低，零零散散算在一起也一共卖出了326银币。两者一加便有15金59银，加上匠悠手里的余钱，算算已经接近28金币了。 除去堪比旅游景点最旺季的仲夏狂欢节这几天，魔女之村兰洽洛平日的实际物价并不高。按照洛丽莎的预估，村里的店面租金、陈设、装修的费用大约只有埃斯顿西城的三分之一，说不定等所有东西置办下来，匠悠找矮人定制的锅具、刀具和虾笼仍会是店内最贵的固定资产。 不过匠悠可不觉得亏——看看今天虾笼带来的收益吧，轻轻松松抓了比昨天还多的虾，还给她节省出了早上出摊、酿新酱油、做卤味以及扩张分店的时间，而虾笼的成本，今天也已经好几倍地赚了回来。 在这种到处都是商机的日子里，时间本身便也是金钱啊！ 沉甸甸的钱袋子也给了匠悠更多的底气、信心和更安详的睡眠，早上太阳升起没多久，她就精神饱满地醒了过来，满脑子里都是新店面的设计与构思。 洛丽莎与玫莉也没让她等多久，两个兴奋的小魔女还处于熬夜之后也能活蹦乱跳的年龄，更何况若今天万事顺利，她们便能拥有一家自己参股合伙的店面！这个认知让她们兴奋不已，期待感几乎要突破天际！ “我们昨天晚上商量了一下，关于店址的位置，目前有几个选择。”洛丽莎兴奋地拉着匠悠的骨爪，“仓库这边不是长久之计，我们挑出了五个正在出租的店面位置，其中我们觉得最为靠谱的选址有两个，一个在食堂边上，一个在酿酒厂边上。” 第74章 魔女之村兰洽洛并不大，但有两个地方基本所有人都会去，一个是食堂，另一个便是啤酒酿酒厂。前者是非节日期间村里普通人们为数不多的可以获取热气腾腾的现煮食物的地方，后者则是所有酒商与爱好啤酒的游客的主要拜访目标。 相比起来，另外三个分别靠近农田、河道和居住区的选址，就显得逊色许多。 “我比较推荐食堂。”玫莉腼腆地小小声道，“我推荐它可不是出于离我家近的原因，关键是，我妈做的饭菜不好吃。” 匠悠挠挠脑袋，迷茫道：“啥意思？” 洛丽莎拉着她走进食堂：“哎，这事不好描述，你亲眼看一下应该就能明白了。” 匠悠之前来过一次魔女之村的食堂，那天她为了巴结掌事女巫——尤其是波丽娜——早早地就来这边借厨房烙饼，但她还真没来食堂用过餐，更没有见过食堂正式营业的模样。 作为魔女之森公社中唯一的公共食堂，它的位置可谓是得天独厚，就在村中心广场的北边，村里横竖两条交通要道都往这里经过。每逢饭点，这里便是村中最热闹的地方没有之一。 这个公共食堂的制度，匠悠感觉跟她小时候曾经听长辈说起的大锅饭有点类似，公社成员在这里吃饭是免费的，游客们只需要购买一张餐券就能随意用餐——不过，餐食的味道可不怎么好。 第110章 魔女食堂 餐食的味道不怎么好，与食堂主厨茉莉厨娘的手艺有着非常直接的关系。然而，匠悠却隐隐觉得，掌事女巫们雇佣茉莉厨娘管理食堂，恐怕就是看上了她会做菜却又做得不怎么好吃的厨艺。 毕竟这个公社对成员无限量供应餐食，堂食打包均可，要是太过美味，恐怕就会有社员们把魔女之森公社的好心当成是可乘之机，把这一福利生生整成了资源浪费。当黄牛偷领食物出去贩卖，吃不下了也硬要撑到吐…… 这种事情在自助餐厅都屡见不鲜，上辈子匠悠这个闲人都听过太多这样的事例，更不用说这世界是个大部分民众都未曾好好受过教育的魔法中世纪。 人性这玩意，可经不起任何试探。 魔女之森会搞起公共食堂，也并非是什么跨时代的创举或是基于某种先进制度的设计，纯粹是怀有对乌托邦的美好幻想的创始人留下的时代遗产。 最初从覆灭的埃斯顿东城迁移至此的创始者们在这里开垦农田，互帮互助，自给自足。由于当时人手紧张，生活条件又极其恶劣，人们吃饭都成问题，开垦的田地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种植出作物，人们只能靠在山林里捕捉野兽，收集野菜野果度日。 凡是看到能做的事情，大家都不会区分彼此，能帮就帮，能做就做，所有的产出也都一起分享。这些曾经互相陌生的人们变成了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家人。 有人收集食物，有人缝制衣服，有人传授魔法，有人护卫家园……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个新家园而奋斗，每个人都在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即便有些工作表面上看起来与维持生计毫无关系……这样一来，到了田地有所产出之时，人们也很难用工作量去区分彼此的贡献。 大家都住在一个小村庄里，彼此相熟，抬头不见低头见，更觉得没有必要计较这些谁比谁做了更多的工作，谁又比谁多吃了一口燕麦——人们的食量各有不同，难道还能让人饿着肚子？ 于是他们干脆便将所有产物都放入公共的仓库里，大家都在公共食堂里吃饭，吃饱为止，便省去了分配利益这麻烦又惹事的活计。这个习俗也就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 如今几代过去，魔女之森的生活比从前富裕了许多，有了赚钱的酿酒生意作为倚仗，他们过的早已不是当年那种连钱也不需要的生活，但人们仍然保留了将种出的蔬菜米面、饲养与捕捉的兽肉鱼虾送至食堂，并一起在食堂用餐的习惯。 当然，公社成员自己想要在外面吃或者自己做饭也没有问题，掌事女巫们便有单独的小灶，公社成员们甚至可以去食堂厨房直接拿材料…… 可一来自己做饭十分麻烦，二来没有几个公社成员愿意额外花那个钱找矮人买魔法炉灶，三来……他们自己的做菜技术也十分一言难尽，若真与茉莉厨娘一较高下，大约他们还会一败涂地。 魔女之森的人们，大多是在外界受了迫害、战乱、瘟疫……家破人亡、没名没姓，甚至是到处树敌，最终漂泊至此的可怜人。对这些人来说，能填饱肚子就行，确实也计较不了太多口味的问题。 顶多有时实在喝燕麦粥喝到吐，向亲朋好友或茉莉厨娘抱怨几句，然后再在茉莉厨娘那‘you can you up’的鄙夷眼神中偃旗息鼓。有能耐的出村打打牙祭，没能耐的请人带点零嘴吃食，多灌自己几杯啤酒……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食堂的面积很大，中间摆着一排排的木制长桌与长椅，供食客们随意就座，靠近厨房的一头则是石砌的桌台。每日开餐时，石砌桌台上铭刻的保温咒便会被点亮，而桌台上则会放满了各种食物，供食客随意取用。 匠悠：“……”懂了，食堂装修看起来就像是大学食堂，用餐模式却是自助餐。 公社成员或名誉社员可以自由进出食堂吃饭，而外来的客人则需要在桌台旁边购买餐券，买完餐券他们才能领取自己的餐碟餐具或用于打包的各类器皿。 负责售卖餐券与分发餐具的是一位据说有着超强记忆力，认得所有面容从不出错的小魔女埃莉诺。她是一位有着金色长发，面容可爱，扎着漂亮的红色蝴蝶的甜妹子，看见匠悠时还笑嘻嘻地对她挥了挥手。 魔女食堂供应的餐食花样主要取决于村人送来的食材。主食永远是雷打不动的燕麦粥、烤地薯与黑面包。燕麦粥煮得浓稠，并没有任何的调味，但餐台上会提供麦芽糖、粗盐与牛奶供人们自行调味。 烤地薯则是一整个塞进炉膛烤出来的，外皮看着焦黑，剥开后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如果撒点盐、黑胡椒或者糊上一层奶油，就会变得格外的美味。只是地薯的数量不多，来得早或者来得巧才能抢的到，剩下的人只能认命地吃燕麦粥或黑面包了。 黑面包是茉莉厨娘自己现烤的、自然发酵的酸面包，用的是魔女之森自己种的黑麦、小麦与燕麦，算是非常纯正的粗粮面包。从口感来说，虽然赶不上现代那种柔软顺口的面包，却也是好吃的硬欧包。 再加上魔女们从原料生产到烘培烤制都自给自足，麦子又极其充裕，并不存在用木屑、石子杂质压仓充重的黑心商人作假，甚至还经过净咒魔法检测消毒，绝对没有麦角菌等有害菌种的致幻危险，吃起来十分令人安心。 因此魔女之森自产黑面包的味道比外面市井都实在很多，口感也算得上柔软，许多客人甚至把这些黑面包当做魔女之森的特产大量购入。 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受这个时代不甚发达的发酵技术影响，黑面包想要发酵到拥有柔软口感的地步之时，往往已经过度发酵，面团中产生了大量酸味。 这种味道有人喜欢，也有人厌恶，匠悠自己倒是挺喜欢的，尤其是拿新鲜出炉的酸面包配果酱或各种奶酪。热气腾腾的面包外酥内软，热度使得包裹其中的奶酪与果酱微微融化，一口咬下便是满满的幸福——确实食用起来比较费上颚，但总是一种幸福。 第111章 选址 尽管茉莉厨娘的面包烤得不错，餐台上提供的馅料却着实乏善可陈，只有那一言难尽、臭名昭著的亨廷顿公国特产橘子酱……匠悠觉得简直是白瞎了这烤得不错的黑面包。 她再看了一圈，发现桌台上并没有奶酪类制品。 “你们这里不吃奶酪吗？”匠悠疑惑地问。 洛丽莎摇摇头：“很少吃，那玩意挺贵的！我们是有养牛，但牛奶自己人喝都不够呢！狼大叔那边有做一些奶酪，都供给埃斯顿西城的领主大人了。我们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些。” 匠悠挠挠自己的头盖骨，她还以为欧洲中世纪制奶酪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啊呸，她现在可是在异世界，不能老是习惯用欧洲的历史来思考啊！ 三样主食中，烤地薯显然最好吃但也最难抢，是所有用餐人的心头好与白月光，时常刚端上桌就一扫而光；黑面包本身潜力十足，无奈配套的佐餐酱料着实拉胯，连带着它的魅力也大打折扣；至于燕麦粥……这玩意虽是个营养丰富的好东西，但吃起来着实没滋没味，天天喝着实腻味的很。 除了一成不变的三样主食外，白煮蛋也是天天都有。剩下的菜品则比较随机，主要在煎牛排、煎羊排、黄油煎鸭胸肉、水煮鸡腿、盐水捞白虾这几种荤菜中反复横跳；素菜则统一做成沙拉，不论什么蔬菜都是切碎了撒点盐和胡椒一拌，吃起来都一个味道。 汤品则取决于当日的食材，最常见的有番茄洋葱罗宋汤、河蚌/蛤蜊杂烩羹…… 第75章 乍听起来似乎很不错，但由于都是一大锅炖煮出来让人们自己装，很容易就出现了学校食堂的打汤效果——需要默念口诀、气沉丹田、顶着厨娘大婶那足以杀死人的可怕眼神，将勺子探入大锅底部徐徐捞起……至于能捞到一锅底料还是一碗涮锅水，那就各凭运气了。 “还有，因为每天需要煮很多食物，茉莉厨娘时常忙不过来，所以蛤蜊杂烩羹中经常能吃到大量的泥沙，大家都不是很喜欢这玩意。”洛丽莎说。 匠悠点点头，对此丝毫不觉惊讶——从茉莉厨娘的爱用菜谱中可以看出，她比较青睐于步骤简单、做起来容易又快速的菜肴。能水煮就水煮，不能水煮就直接煎，简单粗暴好打发。 不过，总体来说，魔女食堂的菜品并不像匠悠之前所猜测的那般糟糕，尽管品种有限做法单一，想要吃得好不容易，但想要填饱肚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在这种美食洼地，免费食堂能有这个水平，倒也说得过去了。 只是，数十年来日复一日地将重复菜色吃到腻的本地人们却不这么觉得，他们就像是天天吃食堂的大学生，眼睛都快吃出了狼一样的绿光。 人与人的饮食习惯并不相同，有人对重复出现的菜色并不介意，但同样也有人哪怕三餐吃一样的东西就会腻味到失去胃口。 比起食堂乏善可陈的菜肴，村人们更喜欢仲夏狂欢节中纷至沓来的商贩们带来的小吃，比如狼大叔多罗的即兴烧烤、邻镇牧羊人赫切里·霍·拉里的牧羊人派，隔壁村哈夫族蔬菜商平皮·霍·普利斯的地薯泥卷饼…… “只可惜这些小吃都只在仲夏狂欢节贩卖。”玫莉叹了口气，“平日里的晨间集市、夜市里大家不是来买糖就是来买啤酒，要么就是来卖布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毕竟一年只过一次节，远方的游客只在节日期间才会前来游玩，商户们为了赚这些客人的钱才蜂拥而至，一环扣一环，宛如非洲大陆上的肉食狩猎者追着食草动物迁徙。 平日里那些小集市都是附近人们为了交换日常生活用品才举办的，并不会有这般热闹的规模。要想在平日里吃到这些小吃，魔女们就得结伴出行，搭个牛车、马车前往附近的城镇，麻烦的很。 魔女之森的食堂已经适配不了当地居民越来越好的生活条件，民众渴望着多种多样新颖的美味吃食。当然，这不意味着食堂就不再有存在的必要。不，低端的免费餐饮仍是这个乌托邦小村庄向落难者提供帮助的重要手段，人们只是需要拥有更多的选择。 “所以，我们想在这里开分店。”洛丽莎拉着匠悠来到食堂的另一头，这里有一扇后门，还有一个小房间。 “铛铛铛铛！我们所说的店址就是这里！”洛丽莎指着那个小房间道，“这里原本是一间储藏室，不过实际上并没有存放什么东西，我们完全可以租下这里！只需要把这面墙拆去一半，做成柜台，再把小吃亭往这里一放！锵锵！我们的店就能开张啦！” “而且食堂有现成的桌椅！”玫莉也激动道，“我们不需要另外准备桌椅和用餐的空间！” 这就像是匠悠上辈子去过的美食广场，只要占个桌子，就能把广场上的摊位一间间尝遍……嗯，倒是个挺不错的想法。 吃腻了茉莉厨娘饭菜、却又不得不吃的村民们前来用餐时，便会看到酿造工坊的小分店，偶尔买份小龙虾、拍黄瓜什么的换换口味，对村民们来说也并不会造成财政负担。哪怕村民们只买瓶酱油，都能有效改善茉莉厨娘那些水煮、油煎菜肴与凉拌蔬菜沙拉的滋味。 “确实是个好主意！”匠悠赞许道，“只是，在这里开分店，不会抢食堂生意，惹茉莉厨娘生气吗？” 她印象中那位茉莉厨娘的脾气可不大好。 “哈哈哈哈！如果开店的是别人的话，那肯定会被茉莉厨娘挥舞着擀面杖撵出去！”洛丽莎大笑道，她拍了拍玫莉的肩膀，“但主厨是玫莉的话就不会有问题，茉莉厨娘最疼她这个宝贝女儿啦～！除了玫莉，谁都没可能在这里拿下店面～” ——好的，合伙人的含金量还在继续增加。 匠悠并没有太快做决定，她仍是把五个选址地点全都跑了一遍，甚至还去村里其他地方逛了逛，在收集了所有情报之后，她也觉得食堂就是最佳的选择。 第112章 渡鸦邮局 啤酒酿酒厂边上的店面虽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那边的客群比较有限，除了在酿酒厂做工的人以外，最常出现的就是各地前来买酒的商人。但这些商人都是来一桶一桶、一车一车的进货的，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到了饭点时早就离去，不会在此处停留。 零散的游客们会来这里喝酒，但同样也会去食堂用餐，这样一来，选择食堂那边就更容易招揽到客人。大家本就是冲着吃饭去的，有茉莉厨娘的菜品做衬托，说不定还能刺激一波销量。 另外三个选址，除了河道的那个比较容易接收河狸们送来的小龙虾，让匠悠多看了两眼外，可以说是毫无特色，人流量也小，店面也都不大，还得自己准备桌椅。 这样一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就租食堂吧，租金多少？”匠悠问。 “一年十个银币，包含食堂桌椅的免费使用权。”洛丽莎说，“要是让玫莉再去讲讲价，应该能谈到八个。” 这个价格可以说是很实惠了，匠悠这几天赚了不少钱，拿出这些租金根本是眼都不眨，她豪气万千地道：“干了！在哪签约？” 老板一发话，两位小魔女立刻干活。厨二代玫莉去缠着她妈妈茉莉厨娘撒娇讲价拿优惠，半晌过后她满面红光地回来，对着匠悠和洛丽莎比了个大拇指：“拿下啦！一年七个银币，我们可以随意装修，桌椅也随便用！三年起租～” 这便是拉入给力合伙人与招个普通员工的不同之处了，员工们拿的死工资，能不摸鱼地把活干好，老板就该笑开花了。合伙人们收益与风险均摊，动用起自己资源也是不遗余力。光是这租金上，原本三年三十个银币，现在就只要二十一个，几乎省下了一年的租金！ 花销小了，能分账的收益也水涨船高，更别说玫莉的身份更是给她们一路开了绿灯。忙碌的巫妖不会在魔女之森久待，以后这里的店面主要还是靠洛丽莎与玫莉自己经营，匠悠只需要安心拿钱就行。 ‘与其说是合伙，不如说是加盟店～’匠悠心想，‘又省事、又赚钱，还可以打响名号拉来更多客户，诶嘿！真棒！’ 签约同样顺利，有洛丽莎和玫莉在中间牵线搭桥，又有茉莉厨娘的许可，掌事女巫们并没有什么疑问或异议，只是笑着道：“多做点好吃的～” 她们的效率实在高，还不到中午就敲定了店面，匠悠付过三年的租金，满意地把签好的租约塞进了脑袋瓜里。 “接下来我们去集市上逛逛？”洛丽莎提议道，“这个时间点，大家应该开始最后的大甩卖了，我们正好可以看看有什么开店需要的东西。” “那些砂锅不错。”匠悠思索道，“完全可以多买一些，我教你们做煲仔。” 煲仔饭、啫啫煲都会用得上砂锅，所谓‘万物皆可啫’，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就没有不能放进砂锅啫一啫的东西。 这玩意变化极多，味道又好，烹饪时间又短，学起来也不算非常难，只要掌握好步骤火候与酱汁就行。她们完全可以去买一堆一人用的小砂锅，客人来了随点随啫……广东街头，就有无数这样的烟火小店。 “灶台、案板、刀具和铁锅都有，桌椅也是现成的。我们还需要备齐各种调料、碗筷，”洛丽莎的小脑袋转的飞快：“还需要找艾里克大叔帮忙，把这个仓库间装修一下。” “艾里克大叔？” “他是村里的泥瓦匠，有土木工程找他准没错。对了，还要开通渡鸦服务！哎，阿悠你有渡鸦吗？” “嗯？”匠悠的瞳火好奇地跃动了一下：“什么渡鸦？” “诶？！”洛丽莎惊道，“你不知道渡鸦？那你打算怎么找炼金术士订购玻璃瓶？” “事实上我确实想问这个。”匠悠一脸‘你问的时机真刚好’的笑容，她掏出了洛丽莎之前给她的，写着那些工匠联系方式的纸条：“我一开始以为这是地址，后来看了看觉得好像又不是。” 比如说她拿到的那张理应写着玻璃瓶供应商联系方式的纸条上的字样是这样的：【梅洛里城224号店113笼收】 她一开始以为这是对方的住址，但仔细琢磨一下，到底什么供应商会住在笼子里啊？ “那是渡鸦笼号呀！”洛丽莎哭笑不得，“我还真没有想过你会不知道渡鸦……没事没事，我跟你详细说说~开通了渡鸦服务以后，你就能够开通邮购外送服务啦！” “诶？”匠悠的瞳火‘噗’地爆了个兴奋的火星子：“这个时代已经有邮购外送服务了？” 第76章 事实上还真有。五分钟后，匠悠站在魔女之森村里的【渡鸦邮局】中，与一窝黑色的渡鸦大眼瞪小眼。 “巫妖小姐，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渡鸦！优生优育的魔法种族，单日能够飞行200至280公里！这就意味着附近的城镇它都能轻松到达！”店主是一位戴着柔软的红色毛线帽，有着酒糟鼻的老伯，洛丽莎唤他‘帕帕森老爹’。 此刻，帕帕森老爹正不遗余力地向匠悠推销着店里的渡鸦。 “就这笼吧！”洛丽莎已经做好了她的选择，她指着柜台后面墙上挂着的装着一只渡鸦的大笼子，对着帕帕森老爹比划了一下。 “行嘞！”帕帕森老爹答应着，把那个笼子摘了下来，放在柜台上：“诚惠3银币，包含渡鸦服务开通费用与一只渡鸦。” 他说着又递出一张价目表：“这是后续的邮寄收费服务价目单。” 洛丽莎指了指那个笼子对匠悠道：“喏，这就是渡鸦笼，看到笼子上面那个写着号码的金属牌了吗？那个就是【渡鸦笼号】，是带有魔法的航标。只要知道笼号，你就可以向对方的笼子邮寄信件与物品啦！ “这些信使鸟儿们经过特殊的魔法训练，可以准确地辨识出特定的笼子并定位它。如果你只想收到别人的信件或者投递物品，就只需要买一个空笼子。要向他人寄送信件或物品的话，就得买只鸟儿，或者使用特殊的使役魔法创造一只使役魔。” 第113章 信使（上) 匠悠好奇道：“这些鸟儿是怎么知道要找的笼子是哪个，在哪里的？” “唔，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洛丽莎面露难色，像一个没做好准备就被老师提问的学生。 她皱着脸冥思苦想了一会，忽地一拍掌：“我记起来了，这些【渡鸦笼号】都含有【幽冥位面】的记号，而且具有唯一指向性！渡鸦作为一种通灵的鸟类，可以感知到自己所寻找的那个【渡鸦笼号】位于世界上的哪一个位置，并把信件物品运送过去！” “正是如此，”帕帕森老爹笑道，“所有的渡鸦邮局都是幽冥位面的主宰、冥河的摆渡人卡戎的产业，三枚银币便是设立幽冥航标与聘请信使的费用。当然，每一次使用【幽冥位面】的航标与信使，还需要支付相应的邮费。 “除非您是一位熟悉使役魔法、获得幽冥主宰承认与青睐的黑魔法师，这种情况下，您就可以使用自己的使役魔作为信使，但使用航标的邮费还是需要支付的。” “懂了！这就是魔法世界的猫头鹰啊！”匠悠兴奋地一击掌，瞳火爆燃，“我一直想要一只来着！” “猫头鹰？”帕帕森老爹迷茫地重复了一遍，为难地挠了挠脑袋，“说的是夜枭吧？夜枭的确也是一种通灵的鸟类，但我们店里却是没有……”他打量了一下匠悠这具骨头架子，像是突然有了点子：“等一下，您看看喜欢不喜欢这只！” 他走进柜台后面的小门，进仓库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个纯白的骨笼，骨笼里睡着一只白骨鸟儿：“这可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白骨猎鹰！看看她这身漂亮的、闪闪发光的白骨，和您多相配啊！” “嘿！”匠悠来了兴趣，她凑上前，看向笼子里的猎鹰骨架，那猎鹰骨架从沉眠中缓缓醒转，将骷髅头从翅膀骨架下抬了起来，幽绿色的瞳火唰地燃起，与匠悠对视。 “我能摸摸它吗？”匠悠抬头看向帕帕森老爹。 “可以，当然可以。”帕帕森老爹打开骨笼的门，很有经验地指导着匠悠动作：“请慢慢地伸出骨爪，对，就这样放在她的面前，让她熟悉你……好的，她点头了，您可以摸她了。” “嚯，她可真可爱。”匠悠用指骨尖尖挠了挠猎鹰小小的骷髅脑袋，小猎鹰似是很舒适地昂起头蹭了蹭她的爪子。 双方都对彼此十分满意，于是匠悠拍板道：“就她啦！” “好嘞，诚惠1个金币。”帕帕森老爹笑的满脸是牙：“您可别嫌贵，她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是少有的动物巫妖，能够使用风系魔法御风飞翔，还能够穿梭【幽冥位面】节省大量路程，就算前往星球的另一面也只需要数秒！这可不是普通的渡鸦能做到的事！” 小猎鹰骷髅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匠悠仿佛听到了细小的：“就是这样！夸我吧！买我吧！”的声音。 ——还怪可爱的。 有点想要，但也确实有点贵。买也不是买不起，就是不存在的肉又开始痛了。 匠悠纠结了一下，看了一眼骨笼上闪闪发光的金属牌子【魔女之森666号店1号笼收】，遂又转向洛丽莎，问道：“我在魔女之森办理【渡鸦笼号】，回到埃斯顿西城也能用吗？” “可以哦～”洛丽莎点头，“笼号上的店铺号单纯只是为了计数与标识的便利性而设，无论你将笼子放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影响它的使用。 “不过我听说某些城镇中的渡鸦邮局会按照当地领主要求记录购买者的名字和渡鸦笼号，不少人为了规避这个问题，还专门跑到我们这里买渡鸦呢～” ——原来这个世界也有实名制啊。 匠悠又看向那只小猎鹰，对方的瞳火扑闪扑闪，一会变成橙黄一会变得幽绿，虽然她没有羽毛，但白骨闪闪亮亮仿若淬着星光，真是让人越看越喜欢。 白骨骷髅最终还是在萌物面前败下阵来，她叹了口气，一边从头盖骨里摸钱包，一边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帕帕森老爹说，“所有的信使鸟儿的名字都是由主人现取，您付款之后，与她订立主宠契约时，就可以给她取名字啦！” 因着是不记名的交易，双方只需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绑定主宠契约可以自行完成，不知道流程的话也可以让大叔指点一二，这个服务本身是免费赠送的，不用另外再掏钱。 匠悠在魔法方面还是个有天赋的门外汉，她是开门做生意的人，【渡鸦笼号】还得放到传单上去以便客人们点外卖，她自然没什么理由藏着掖着，直接付了那一个金币，让大叔帮忙做好订立主宠契约的准备。 “好嘞，这个容易。”大叔从柜台下面掏出了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整排各种各样的鸟类脚环，脚环上还有搭扣，那应该是用来与装信件的小信筒等装备进行对接的零件，“您喜欢什么颜色的？我们有金色、银色、玫瑰金、翡翠与白玉。” “玫瑰金的吧，”匠悠喜欢那种透着粉的金色调，“看着就很值钱。” 帕帕森大叔小心地用镊子夹出玫瑰金的鸟类脚环，放到匠悠的骨爪上：“您用双手拇指食指拿好它，在心里默念着想要取的名字，坚定地重复三遍，这个魔法脚环上就会显现出鸟儿的名字。” 匠悠依言照做，她想给这只雪白的骷髅小猎鹰取名为‘年糕’，白白糯糯甜甜，多可爱啊！ “年糕、年糕、年糕……”默念三遍后，玫瑰金色的魔法脚环正面果然出现了【年糕】的字样，甚至还是中文！ “嚯，这个名字好……”帕帕森大叔顺口恭维道：“……还是个高大上到我看不懂的名字！现在，请对着您的新信使呼唤这个名字，她若喜欢，就会伸出脚爪，让您为她佩戴脚环。” “年糕～”匠悠对着骷髅小鹰甜甜地唤道，骷髅小鹰歪了歪脑袋，似在熟悉这个陌生的词汇，片刻后点了点头，挺着胸膛昂着小脑袋，对着匠悠纡尊降贵地抬起脚爪、往前一递。 第114章 信使（下） 匠悠不由得被那可爱小鹰的动作逗的咔咔笑，在小鹰的乖巧配合下，她轻轻松松就把脚环扣到了小鹰的白骨爪上，只听得“咔哒”一声，脚环合拢。 一道玫瑰金色的光辉在脚环上闪过，随即那道光变成了一条光带，联结了匠悠的骨爪与小鹰的骨爪，片刻之后，光芒散去，匠悠的右手食指指骨上莫名多了一个小小的、玫瑰金色的鸟形图案，像是有人在白骨上纹了个纹身。 “这还挺好看的嘞。”匠悠抬起骨爪仔细端详，又好奇地搓了搓那个纹身，就在她碰到这个纹身的那一刻，纹身上竟浮现了一个小小的魔法投影，一行蚯蚓文字在投影中缓缓浮现：【您当前待派送的邮件：0】。 她抬起头，看向洛丽莎：“这个魔法投影是……？” “哦，那是魔法邮箱幻影，”洛丽莎会意，“我和大叔都看不见，但是我大概知道你在说什么。只有持有契约的使用者在触摸契约纹身时才能看得见内容，你可以利用这个纹身查看你当前有多少邮件正在寄送中，无论是你寄出去的还是寄给你的都有显示。 “我知道不少店主们都用它来为即将到来的外卖订单做准备，很方便的！” “好有意思！”匠悠又碰了下那个纹身，投影便关闭了。 “来，”帕帕森老爹向匠悠递出一张价目表：“这是后续的邮寄收费服务价目单。白骨猎鹰需要进食灵魂能量或魔法能量。我想作为一位巫妖，您对此并不陌生。 第77章 “白骨猎鹰饲养方法很简单：您吃什么，她就吃什么，您吃东西时给她分一口就行。如果没有送信任务时，白骨猎鹰不需要太多的能量。需要她送信、送物品时，请为她准备好路上的食粮。您只需要告诉她收信地址，她会告诉您需要多少时间、费用和干粮。魔法邮箱幻影中也会有显示。” 他又拿出一个皮箱，打开后露出里面装着的一大堆物品：“这是附赠的送信装备。首先我们来看看这个……” 他掏出了一个皮质的小筒。那玩意大约一根手指粗细，是个圆柱体，一端有可以开关的带锁皮盖，看上去就像是古代飞鸽传书时绑在信鸽腿上的玩意儿：“一个具有空间、减重与缩小魔法的小信筒——别看它小，它可以装得下十公斤内的书信。只要是纸质、皮质的手写、绘画或印刷读物，都会被上面篆刻的魔法阵识别，自行施加缩小魔法。 “不过，请勿在信筒里放入任何非信件、图书类的物品，需要寄送包裹时，请使用这个。” 帕帕森老爹拿起了一个两根手指头大小的长方体皮革箱子，它的做工也十分精细，看上去就像是玩偶过家家时会用到的手提箱：“这是包裹箱，同样篆刻有空间、减重与缩小魔法阵，可以运送各种包裹——请不要放入活物，除非你想收到一具变形的尸体。 “如果运送距离短、时间短，您也可以用这个皮箱来运送餐点，但请务必包装妥当，如果餐点被洒在皮箱里，那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帕帕森老爹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画面，他做了个鬼脸，摇了摇头，继续道：“……会很难清理、招虫子并影响下一次寄送。对了，我们这里不负责维修、清洗，也不负责更换因客人使用不当造成的脏污、破损配件。” “除了这些以外，箱子里还有防风护目镜、干粮兜、鸟窝、鸟笼刷、专用食水槽——当然，小骨鹰大概用不上这个，可它依然包含在我们的赠送套装中——以及一个普通款鸟类站架，不管是笼内笼外都能使用。 “如果觉得它太单调，我们这儿另有多种其他款式可以选购。” 匠悠瞬间就觉得自己不是进了邮局，而是进了一家宠物商店。她本来一点购买的意思都没有，但一扭头看到那琳琅满目的选择，瞬间又有些走不动路。 ——哗，可爱的站架怎么这么多？仿造树木的、垂着椰壳的、形似风铃的、有梯子有秋千的……每一个都超级可爱！ 当然，越可爱的价钱也就越漂亮。 帕帕森老爹已经把各个装备都给匠悠展示了一遍，确认没有损坏、缺件后合上了箱盖，连着使用说明书一起递给了匠悠：“请拿好～对了，您还没看过小骨鹰飞翔的样子吧？有兴趣吗？” ——兴趣？那肯定有啊！ 匠悠点点头，就看到帕帕森老爹打开了骨笼：“您有多余的魂火吗？我顺便教您一下如何喂食。” 匠悠从脑袋里掏出了一朵储备粮魂火，按照帕帕森老爹的指示托在骨爪中递到小鹰面前。小年糕晃了晃她的小脑袋，伸长脖子盯着魂火看了三秒，然后张开骨喙撕咬了一片魂火，吸溜吞下。 魂火入肚，骨鹰的身上亮起了银蓝色的光芒，小年糕从笼里蹦蹦跳跳地走出，在柜台上展开骨翼。一瞬间，银蓝色的光芒化作片片羽翼，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没见过这种世面的巫妖和小魔女齐齐发出了惊叹声：“哇——” 闪着银蓝色光辉的小年糕在邮局里飞翔了一圈，然后悠哉游哉地落到了匠悠的白骨肩膀上，亲昵地用她的骸骨脑袋蹭了蹭匠悠的骷髅头，匠悠‘咔咔咔’地笑了起来：“她真的好可爱！” “也好漂亮！”洛丽莎一脸艳羡地道，“尤其是她展开翅膀飞翔的时候。” “那是魂翼。”帕帕森老爹说，“骨鹰飞翔时就会显露出这种形态。在这种形态下，她们也能穿梭【幽冥位面】。就是这种形态很消耗能量，所以她没吃饱就不会飞。” “值了。”匠悠喜滋滋地摸摸小年糕的脑袋，“太值了！” “当然，信使不仅是递送信件包裹的伙伴，也是宠物，更是陪伴我们的家人。”帕帕森老爹笑道：“真的不考虑多买一个备用站架吗？笼子住起来可没那么舒服。” 第115章 外卖、传单与联络簿（上） 匠悠迈出渡鸦邮局大门的时候，左手拎着骨笼，右手拎着赠品装备箱，肩上站着骨鹰，肱骨与肋骨间还半抱半夹着一个多用途鸟用站架——站架做成了树木的形状，上面椰壳小屋、有睡床、有爬梯、有秋千，还有麻绳捆绑的可以磨爪磨鸟喙的柱子，看起来就跟个超级豪华版猫爬架差不多，价格也很美丽，足足花了匠悠十个银币。 ——现在的巫妖俨然已经变成了刚刚获得自己喜爱小宠物的傻主人的形状，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想给自家宝贝买一买。 在洛丽莎和玫莉的帮忙下，匠悠好不容易才把那一堆物件都运回了她暂住的房间——这些东西又大又多又没法缩小，也不能塞入骷髅的脑壳里，只得先送回来。 “呼，好累。”她捣鼓半天才安放好那个巨大的站架，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滴，看向自家小年糕的眼神中却全是喜爱与欣慰，“这样我们去买东西时，小年糕就有地方好好睡觉啦！” 只是，小年糕却没有看那站架一眼，她扑腾着翅膀飞到了匠悠的脑袋上，在那雪白的头盖骨上安安稳稳地窝了下来，似是很满意这个蛋形的窝。 匠悠：“……”这只白骨猎鹰的性格怎么好像一只傲娇小猫咪呢？ 不过，匠悠也挺喜欢傲娇小猫咪的，一只宠物养出了两个种族的感觉，这岂不是血赚？ 该抠搜的时候要抠搜，该花钱的时候也不能吝啬，匠悠觉得自己这新宠物就买得很值，它不但很萌很可爱，还能给自己赚钱哩！ 只是，说起赚钱这事…… 匠悠掏出了她之前印的传单，这些传单发出去了大半，她手上只剩下薄薄的一小叠。只可惜她当初印传单的时候，尚不知道有【渡鸦笼号】和外卖递送服务的事情。否则要是当初直接就办理了渡鸦服务将笼号印在传单上，现在外卖服务恐怕已经随着那些客人的回程而‘名扬天下’，她都不敢想象未来的生意会有多火爆。 ——诶，等等，好像也不大对，要是外卖生意太火爆，她和小年糕顾不过来怎么办？ 或许专门设定一个外卖窗口开放时间比较好？就选店里最清闲的时段？让小年糕外送的话还需要魂火，她固然能用通灵木做菜吸取魂火，但感觉并不是非常合算，最便捷也最合理的选择，应该是向想要订外卖的顾客收一笔魂火配送费吧？ 匠悠攥着传单陷入沉思，洛丽莎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忍不住出声道：“小悠，你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哦，倒也没什么，就是在思考怎么开展外卖业务。”她叹了口气，“要是能把【渡鸦笼号】加到已经发出的传单上就好了……” 洛丽莎眨了眨眼睛：“可以哟～”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这种事情想想就不可能……诶？诶？你说啥？”匠悠还在碎碎念，忽地猛然意识到洛丽莎说了什么，她抬头看向小魔女，瞳火里都燃着期待：“真的可以？！” “能行的。你这传单是找矮人们印制的吧？”洛丽莎伸手拿过一张传单，翻过来一看：“喏，矮人们做的传单每个批次都有客户号，有了这个，你只要自己保有一张传单，就可以对同一个批次的印刷品施放【编辑咒】，反复多次修改传单内容，咒语施展效果是即时的，可以用来随意发布信息，所以矮人们的传单都不便宜。” “可以随便修改内容？！”匠悠震惊道。 “也不能说是随意。”洛丽莎说，“组成字迹的墨水量是恒定的，无论你怎么修改，你都得考虑到这一点。增加太多文字的话，墨迹就会变淡，甚至会出现墨不够印不出的情况。” 她笑笑：“这本来是一位经常刻错字的出版商自创的魔法，他之前欠了我不少酒钱，就用这个魔法抵债啦。虽然这魔法平时能派上用场的地方不多，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同意了。” “原来如此！”可这个魔法也很好用啊！ 在前世感受过即时通讯app带来的便利的匠悠忍不住脑洞大开：“等一下，要是几个人都会这种编辑魔法，准备几张同一批次、浸上半张墨水的纸，岂不是就能实现远程即时书信聊天？！”而且谁都发现不了？ 洛丽莎猛地顿住，她仔细地顺着匠悠的思路捋了一捋，喃喃道：“搞不好真的能行啊！” “值得一试！”匠悠兴奋道，“想想吧，分店和总店之间隔着这么远距离，沟通不易。但要是有了这玩意，我们就可以弄两本成套的笔记本，即时沟通，这不是超级方便的吗？！” 三个女孩子说干就干：洛丽莎教匠悠魔法、顺带着修改传单；而玫莉则去市集上寻找印刷商金克斯·品克斯。矮人们一般来得早走得迟，她们猜想金克斯现在应该还没撤摊，动作快一点应该能赶得上。 第78章 一番忙碌后，传单修改完毕，匠悠也成功掌握了【编辑咒】这个小众魔法。它的原理是将错别字的墨水重新活化、排列组合成全新的文字，需要修改的地方越多，消耗的魔力便越多，所有的修改都会适用于同一批次的印刷品，印刷品的数量越多，魔力消耗也多。 只是…… 匠悠歪歪脑袋，不由得生出几分担心：“这种魔法好用归好用，会不会被人滥用来做坏事啊？” 往小了说可以篡改合同，往大了说可以把一整批的书都改掉……虽然要用到很大量的魔力，但难保就有这样的坏人呢？ “一般是不会啦，”洛丽莎老神在在，“之前矮人们就试过钻空子，但被王国骑士团处罚过了。从那以后，就有了合同见证的做法，你别看见证者们好像只是在旁边看一看，实际上他们会给见证的合同施加保护魔法，这种魔法很难被打破的。 “而那些正式出版的书籍也都会有防篡改魔法保护。书商一般在最后检查复核时使用这种编辑魔法……至于传单，会这种魔法的普通人也不多，大家正常不会浪费这么多魔力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魔力可是很宝贵的！” 第116章 外卖、传单与联络簿（中） 匠悠点点头。确实，她刚刚和洛丽莎一起改完传单，便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洪荒之力，‘腹中’空空，整个骨架都快虚了，吃了三朵魂火才缓过劲来。 魔法虽然好用，却也不是那么安全的东西，贸贸然对着不明底细的目标出手，就容易发生魔法事故。 别看这是一个小小的魔法，魔力一旦进入魔法阵的回路，不达到目的之前就无法停止输出……这才三千张传单，要是三万张，可不得把人的魔力榨干了不成？ 不过……她看了一眼修改后的传单成品，感觉很满意。 由于增加了不少字，传单的字迹变淡了两个色号，但还是清晰可见。 【匠·悠酿造工坊 主店地址：埃斯顿西城东南区药坊街666号 渡鸦笼号：魔女之森666号店1号笼收 塔历九八八年仲夏月十五日开张！ 营业时间：堂食 10点-17点；外卖 14点-22点。 分店地址：魔女之村兰洽洛魔女食堂后部 渡鸦笼号：魔女之森666号店188号笼收 营业时间：堂食/外卖10点-22点 售卖各色茶点小食酒水饮料、酱料酱油、特色餐点！等您光顾！ 每日更新当日外卖菜单，有意请来信索要！】 传单上的骷髅图案也成功保留，只是个头缩小了几分，看着更萌了一些。 因着匠悠还需要在魔女之森待上几天处理分店的事宜，主店显然不能按照原定计划无缝开张。她算了算日子，今天是仲夏月九日，六天后主店开张应该是做得到的。 “还得准备一些外卖菜单，印上所有我们打算售卖的菜肴，每道菜名前面都做个标记，方便每日根据库存修改。”匠悠边思索边对洛丽莎道，“菜单最好分成三五个批次，每个批次一两千张，这样修改起来不会太累，可以用魔法实时更新。” “好主意！”洛丽莎赞许道。 “我们还要制作一套联络簿，分店一本，总店一本……嗯，我还可以给霍利也准备一本。”匠悠继续嘀咕，“这样每天有什么大小事情、进货补货，都能很方便地完成，虽然是阅后即焚不能保留记录，但它用起来特别快速便捷啊！” “这种联络簿用来通信就行，我们可以另外保留一份留底的账本。”洛丽莎也认可道，“或者使用留影水晶，保留记录的手段很多，但是即时通讯的手段却少得可怜！这个发明能节省我们多少时间啊！” “嘿嘿，这就是魔法版v信啊！罒w罒＋”匠悠得意地道：“如果我们能够自己制作这种联络簿就更好了，想做几本就做几本，想做几套就做几套，不会发生信息意外泄露的情形……” 【编辑咒】的魔法是通过同一批次纸张上印刷的一串客户号进行施展，要是一不小心搞错，就会私聊变群聊、群聊里莫名多了个旁观者，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其实，要做到这点，倒也不难。”洛丽莎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我见过矮人们干活，他们是用一种小型的标签印刷机，在纸张的角落用特殊的魔法墨水打上编码。这种编码是用软木块篆刻图案和文字、黄铜转盘调整选择数字，操作起来并不难！ “而【编辑咒】的基本原理就是对拥有同一编码的所有纸张上承载的文字进行修改。我们完全可以买下一台印刷机、纸张和魔法墨水，自己制作浸墨联络簿！” 匠悠的魂火亮了亮：“这样更好！” 她之前还担心矮人们会重复使用编号呢！要是可以自己设计，她完全可以直接使用中文！这样不但一目了然，别人也看不懂、仿制不了，保密性拉满，根本不用担心泄露商业机密！ 软木的雕刻应该不难，匠悠上辈子无聊时做过许多手工橡皮章，这辈子也雕刻过自己的神位牌，对此可谓是信心满满。 “而且标签印刷机还有其他用处。”洛丽莎笑的像只小狐狸，“有了这玩意，以后你就不用手写酱油瓶子的标签啦！我知道很多店面为了省去印刷商品标签的麻烦，都自购了这种小型的印刷机，雕版不需要经常换，用起来可方便了！” “嘿，这个实用！”匠悠更加高兴了，“我们这就搞一台！” ------- “……所以，你需要印刷菜单，再加上购买一台小型的标签印刷机、对应的基础雕版、魔法墨水、纸张与装帧机……”被玫莉拉来的印刷商金克斯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行，菜单你们设计好了吗？” “设计好啦！目前要印的是主店与分店的两款菜单，”匠悠道：“主店的印一千五百张，分店的印一千五百张，先印这个数目，后续用完再增补。纸张得厚实、华丽一些。” “我手头有铜版纸、羊皮纸、卡纸与哑光纸……”金克斯掏出了一个本子，在匠悠面前打开，里面一页一页全是纸样：“你可以挑选一下。” 匠悠摸来摸去，反复对比了手感、厚度与价格，最终选择了一款看起来舒服、有档次又不特别昂贵的铜版纸。 “菜单算你三个银币。”金克斯计算完，抢在匠悠开口前道：“不讲价，这已经是优惠后的价格，这纸比上次用的传单好，价格也昂贵好几倍。看在你是老客户的份上，我就不跟你扯皮了。” 匠悠：“……也行吧。” “至于标签印刷机，我这次带来了一台，你们可以跟我去摊位上看看。如果满意的话，我就不搬回去了，省下的运费就当做你们的折扣。”金克斯耸耸肩，“这台机器没使用过几次，加上全套配件、材料以及后续维修，本来要两个金币五十银币。老传统，狂欢节最后一日大甩卖跳水价，早做完生意早回家！我就收你们两个金币，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要不要，一口价，一句话。” 匠悠掂了掂自己厚实的钱包：“走，我们去看货！” 第117章 外卖、传单与联络簿（下） 那台标签印刷机看起来还真的很不错。 机身是用黄铜制作，虽然是个二手货，但看着很新，闪闪亮亮。进行印刷的地方有一块平台，可以放入各种类型的纸张。平台上方则有个可以旋转并用齿轮调节大小的卡槽，里面可以塞入各种大小的雕版。 填入雕版、确定好位置、刷好油墨后，狠狠一按旁边的扳手，卡槽就会扣下，在纸上印下文字与图案。 旁边还有一排串在可以挪移位置的金属杆上的数字滚轮。数字滚轮足有十五个，每个滚轮都雕刻着从0-9外加一个空白面，需要印刷数字的时候，只要调节好滚轮，就可以尽情印刷递进的页码，实在是非常方便。 “你别觉得这玩意儿贵，这台机器附赠一套软木活字雕版。”金克斯说着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给匠悠看，里面放满了一排排的小木块，“一共包含三十个字符与所有标点、数字和空白占位符。每种字符的数量是根据使用频率制作的，容易被用到的字符的数量多，不常用的数量就少。 正常而言，绝对够拼出一页标签……不够的话，这里还有多余的空白软木，你可以自己雕，也可以再向我购买额外配件。如果有单独雕版的需要，也可以随时找我。所有字、图，都能雕。” 匠悠接过那软木活字雕版，拿出一个看了看，这种软木软硬适中，略带一点弹性，感觉很好雕刻，和她前世玩的橡皮章还真的有那么一丝相似。 空白的软木块有一大箱，没有雕上文字的木块并不值钱，金克斯豪气地提供了不少：“这些你随便玩，软木雕版虽然比较软，但一个字符正常也能印上五、六万张才会磨损，温柔点使用、注意保养的话能用到十万张。小心防蛀，使用完清理掉墨汁，不放在过度潮湿、干燥或高温环境里，都能有效延续它的使用次数。” 第79章 匠悠默默算了算，哪怕保养不当只能印五万张标签，那五万瓶的酱油足够她赚五百金币，更换几个字符雕版的成本绝对比每次都找金克斯印刷标签合算。狼大婶的魔法固然好用，但后续酱油生产量提升的话，还是机械化的印刷来得方便啊！ 对了，还有标签背面的除灵魔法阵。 她想了想：“我还要订制一个魔法阵的雕版。” 金克斯点点头：“成，你要软木的还是黄铜的？” “这个就用黄铜做吧。”每个标签背后都得印一枚除灵法阵，自然得耐用一些。 油墨和纸张金克斯赠送了一些，但匠悠仍觉得不够，便额外买了适合印刷酱油瓶标签的纸张以及用于印刷书本的纸张，这些纸张都未经使用，并没有打上过任何序号，可以让匠悠自己随意折腾。油墨则有两款，一款是用于印刷编号建立联系的魔法油墨，另一款则是印刷用的油墨。 印刷用的油墨，匠悠选择了常见的黑、红、橙、绿、褐数种颜色，刚好对应她家几款酱油。 她这样买买买，一口气便清掉了金克斯摊位上大半的库存，金克斯满脸堆笑，依约把省下的运送费都当做折扣算给了匠悠，足足免去了一个银币，正好可以让匠悠多拿下一台简易的装帧机。 这台装帧机很简易，一边是可以整齐地削平纸页边缘的铡刀，一边是用来给书籍、本子打孔并自动钉入细绳的装置，操作也十分简单，只需要按压或旋转手柄即可。 印刷机两个金币，菜单三银币，油墨、纸张折扣后两银币，装帧机折扣后一个银币……这些东西就花了匠悠两金六银，匠悠不由得暗自叹口气：“钱可真不经花啊！” 但这是为了继续扩大生产的必要投资，反正这些设备都得买，那不如趁着折价大甩卖的时候买。虽说匠悠还得花点力气把它们运回酿造工坊，但这方面有皮实力大的安德雷和迪亚戈在，根本就不用花一分钱。 想来那位同样缺钱的投资人为了拿到分红，一定会非常乐意帮她把灌装机、印刷机和装帧机运回工坊。 ——投资人的含金量，今天也仍在增加。 金克斯同意帮匠悠把这些东西运到她租的仓库，这点距离不需要额外运费，矮人自己吆喝一声便叫来了伙伴们帮忙。玫莉带着仓库钥匙和他们一起走了，洛丽莎和匠悠则继续逛街购买其他开店所需物资。 她们很快就买齐了除麦芽糖以外的调味料，又找到了砂锅，买了足足二十个，这些东西倒不贵，总共就花了三个铜子。至于麦芽糖，洛丽莎自己就会做，她家还有多余的糖，不需要另外购买。 接下来就是装修了。 泥瓦匠艾里克大叔很好找，他的店面就在公社北边，邻着烧制陶罐的埃萨克老伯的小土窑。他院子里堆满了烧制的红砖，大约也是那小土窑的制品。 艾里克大叔是一个褐发的中年人，浑身腱子肉。匠悠她们找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在院子里劈柴，肌肉暴起、汗水飞舞，一看就非常能干活。 “大叔！来活咯！”洛丽莎甜甜地喊了一声：“帮我们装修个店面，行不？” 艾里克大叔放下斧头，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当然可以啦！店面在哪？” 片刻后，几人就来到食堂，对着那小储藏室研究了起来。 “我们的计划是把这面墙打掉一半，做成一个可开关的窗口。开店时只需要一开窗就行。”匠悠比划道，“这里安放我们的灶台，这边做几个柜子，后面也需要一排橱柜和工作台，最里面的空间做点货架，我们可以用来存放酱油……” 小储藏室的空间并不大，但由于直接使用食堂桌椅作为餐饮区的关系，客人们不需要进入店里，这间小店完全就是洛丽莎和玫莉的天下。因此，只需要安排好储存商品的货架，用于备料、存放食材的橱柜，以及小魔女们干活的工作台，装修的难度倒也不高。 第118章 联络簿（上） 她一边比划，艾里克大叔一边拿着炭笔画设计图。半小时后，设计图便新鲜出炉，连带着还有一张材料预估单与工时单。 红砖、瓷砖、木材、漆料、金属配件……零零总总一大堆，尽管每样的价格都很低廉，但算上数量后一拉总价，居然也将近三个金币。 匠悠不存在的心肝肺又开始痛了，她忍不住嘀咕：“这钱怎么这么不禁花啊……” 光今天都快花掉7个金币了，开店果然是一件昂贵的事。 但想想这些投资未来会带来的成千上万的收益，匠悠又释然了。她仔细看了一遍清单，确认自己没有被坑，咬咬牙道：“好，几天能装完？” “三天左右。”艾里克大叔想了想，“先付三分之二作为订金和前期材料费，验收时再付尾款。” 她们又确定了一下细节装饰、颜色花纹，便找掌事女巫见证签了合同，如此一来，开店的基本准备便大致完成了。 匠悠把新签的装修合同塞进脑瓜里——小年糕乖巧地从匠悠的头顶挪到她的肩膀——又支付过两枚金币，便任由艾里克大叔折腾。她与洛丽莎则又匆匆前往仓库。 “哎，你们等一下！”胖乎乎的茉莉厨娘拿着擀面杖追了出来，把匠悠吓了一大跳：“怎、怎么了？我们会规规矩矩装修不会打扰食堂营业的！” “没跟你们说这个。”茉莉厨娘翻了个白眼，递出个装的满满当当的食篮：“你们忙归忙，可别忘了提醒玫莉吃午饭呀！” 匠悠顿时安了心，和洛丽莎一起谢过了茉莉厨娘的投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奶呼呼、甜丝丝的玉米浓汤的魂火气息，那大约是属于茉莉厨娘的母爱。 篮子里装满了好吃的。匠悠粗略一瞧，有一份足够三四个人吃的牧羊人派，一份西芹河虾，一罐子蘑菇奶油浓汤和一大块热乎乎的黑面包，无论是卖相还是香味都比食堂里摆着的那些好很多，看着就是用心烹饪出来的。 巫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开始有点对这位貌似暴躁的厨娘大婶改观了——茉莉厨娘也许不是一个顶好的厨子，却是一位很好的母亲。 ------- 匠悠、洛丽莎和玫莉三人在仓库前尚未撤除的摊位上吃完了这顿丰盛的午餐。餐点的味道相当不错，显然给自己女儿做午饭和给食堂做午饭对茉莉厨娘来说是天差地别的两回事……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免费的食堂，菜品大约也不能做得太美味。 她们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安德雷又掐着点出现了。今天已经是狂欢节的最后一天，晚上没有更多的活动，客人们和摊主们都已经在忙着回程，安德雷也打算在黄昏时离开。 他是来问匠悠接下来的打算的。 “哦，我还要在这里住几天。”匠悠说，“分店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过，”她想了想，“有些东西需要麻烦你运回工坊去。” 她顺势把自己吸过魂火的午餐推到了安德雷面前：“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安德雷来者不拒，拿起一柄没用过的勺子，向匠悠要了一瓶酱油，往那没味的餐食里一拌就吃了起来：“我没有什么行李，给你顺道运点东西倒是没问题。” 安德雷知道匠悠买了灌装机，肯定需要人搬运，只是当匠悠打开仓库大门时他才怔了怔：“……怎么东西又变多了？你怎么还买印刷机和装帧机？这些玩意和酿酱油有关吗？” “哦，这是用来印标签和联络簿的。”匠悠笑嘻嘻地招呼洛丽莎和玫莉两个小伙伴：“来、来，我们先试一试这个想法能不能行。” 于是，安德雷一边风卷残云地清扫着匠悠的剩饭，一边看着白骨巫妖在软木块上刻了两个奇怪的、似字又似画的图案，然后咔咔咔咔地印在了二十张纸上。 两个小魔女则把那些印好的纸浸入墨中，用魔法风干后分成两叠，装订成两个一模一样的小本子。 安德雷满头问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匠悠灿烂一笑，露出自己的三十二颗排列整齐的大白牙：“你看好咯～” 她拿起其中一本本子，施展了【编辑咒】，只见本子上的墨水在魔法的作用下开始移动，逐渐排列成一行字：【匠悠：今天分店的经营情况如何？】 洛丽莎拿起了另一本本子，翻开第一页，果然也看见了这句话缓缓浮现，她也嘿嘿一乐，用【编辑咒】回了一句：【洛丽莎：刚刚开始装修，还没开业呢～】 安德雷：“……！！” 他猛地站起身来：“这、这是！” “我们俩的一个小发明～”匠悠乐滋滋地道，“洛丽莎早上用这个修改错别字的魔法帮我修改了传单，我便突发奇想，把它用于远程联络！如果只有两本本子的话，这样修改字符消耗的魔力并不大！” 安德雷的脑内一下闪过了这玩意的无数种用法，他激动地握住匠悠的骨爪：“这东西很重要！能给我也弄一套……不，三套吗？我若没猜错的话，这种本子每套之间两两对应，不会向第三人泄露任何消息？” 第80章 “是哦！”匠悠点头，“使用同一个雕版进行印刷的本子就处于同一个聊天频道，印几本就有几本参与群聊。如果害怕泄密的话，只需要像这样，把雕版拆下来毁掉，那么下一次刻出来的雕版就绝对做不到完全一致。” 安德雷的绿眼睛越来越亮——国王陛下之前最烦恼的一个问题，便是派入敌营的王国骑士、影军密探会在重重包围之下失去与己方的联系。可要是有了这种联络簿，不就能轻轻松松神不知鬼不觉地向国王陛下报告消息了吗？！ “小骨头，”他把匠悠拉进了仓库，“你这个创意可能将改变亨廷顿公国的未来！你介意我把你这个发明上报国王陛下吗？当然，国王陛下不会免费使用你的点子的，他一定会给你非常丰厚的报答与奖励！” 第119章 联络簿（下） “小骨头，你知道吗？你这个发明，会拯救很多很多身处危险之中的将士！”安德雷双手搭上匠悠的肩膀关节，无比郑重地道，“你会挽救许许多多的性命，促成国王陛下的大业，给整个亨廷顿公国带来繁荣与和平！” “啊、啊？”匠悠有些懵：“我有这么厉害？”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安德雷如此郑重、严肃、却又对未来含有万千美好的期待……这位王国骑士一直以一种又痞又酷的形象伪装自己，只有在吃到美食时才会短暂地卸下心防，如今却因为这小小的魔法发明而真情流露…… 不过，这个联络簿，确实很适合安德雷这样形单影只渗入敌营的钦差御史啊…… 于是匠悠点了点头：“可以哦，我会把魔法和制作过程教给你，你也可以报给国王陛下。不过这个魔法可不是我发明的，是洛丽莎教给我的，将它用在笔记本上进行联络倒是我的点子。如果要发放奖励，我觉得洛丽莎和最先发明这个改错字的【编辑咒】魔法的出版商也该获得他们应得的部分。” “这个容易，我会上报国王陛下的。”安德雷一口答应，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是这个发明是个机密，国王陛下给予嘉奖未必会以此名义，真正的荣誉恐怕要等一切尘埃落定，邪月与乱臣贼子尽数伏诛后才能公布于天下，但暗中的好处绝对不会少你们一丝一毫！” “行哦！”那可是国王陛下的奖励诶！就算亨廷顿国王再怎么国库空虚、捉襟见肘，那也是在王国层面的问题——一个王国的财政花销动辄几十万、上百万金币，国王陛下或许要东挪西凑才能拼出这么大的财政拨款，但是他只要从指缝里漏点东西就能让小巫妖脱贫致富。 ——不，国王陛下甚至都不需要支付金钱，他只要赐给匠悠一块【全国第一酿造工坊】的金牌，就能让匠悠的生意一飞冲天！ “还有一点。”安德雷道，“这个发明，你们需要保守秘密，不能再让更多的人知道。” 匠悠点点头，她把很有眼力见地退到了仓库门口、给两人留出谈话空间的洛丽莎与玫莉叫了回来，将事情如此这般地一说——当然，她将重点放在了国王陛下很看重这个发明，上交后可能会获得奖励，但需要将此事彻底保密上——两个小魔女都十分兴奋。 她们这些连姓氏都没有的流浪者，居然也有一天能够有机会获得王室的嘉奖？！ 她们自然满口答应，至于保密，在这个世界也十分容易，只需要在几人之间订立一个【守密魔法】，那么订约者都不能向外人宣扬这个秘密——其魔法原理可不是泄密就会死，而是在泄密之前，说话者的思绪就会莫名其妙地跳跃到其他地方去，并将此事暂时遗忘，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原本到底打算说些什么。 守密魔法对匠悠来说也有好处，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她们的商业机密也就越安全……等等，好像有点不对。 匠悠看向安德雷：“不对啊，我要想把人拉入私聊或群聊，就得教他们这个魔法，比如说霍利，比如说未来其他开设更多分店的小伙伴，甚至是我以后招收的店员……” 安德雷思索了一下，巫妖的酿造经营和国王的暗探们几乎位于两个不相干的阶层，应该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他让步道：“那更改一下条件，你们三人中，只有小骨头可以向别人传授这套魔法，前提是人选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这样合理。”匠悠想了想，认可道。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安德雷收回搭在匠悠肩膀上的手，却惊恐地发现小骨头的肩膀上竟然多了一团骨头：“……这什么？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骨质增生了？” 那团骨头逐渐舒展开来，一个骷髅鸟头从翼骨下探了出来，瞳火渐渐燃起，竟是一只白骨猎鹰！ “这是小年糕。”匠悠热情地介绍道，“是我的宠物、信使和外卖员～！她刚刚睡着啦～” 小年糕‘啾’地叫了一声，好奇地对着安德雷伸了伸脖子。 安德雷：“……”萌萌的小骨头增加了！ 小年糕蹦跶到安德雷胳膊上，非常自来熟地轻啄一口，叼了一团魂火，自顾自地吸溜了起来。 安德雷：“……”好吧，这小家伙和她主人简直一模一样。 尽管被卖萌的小年糕吸引了一小会儿注意力，众人还是又快又利索地做完了手头的事情。匠悠给安德雷做了三套两两对应的联络簿，而魔法高材生安德雷也在匠悠的发明基础上做出了一个小小的改进。 他参考魔法邮箱的幻影功能，在联络簿上施加了一个通知使用者的功能。改进后的联络簿可以绑定一个使用者，使用者身上会多出一个小小的魔法印记。若是联络簿被人修改，即有新消息进入，使用者的魔法印记便会亮起只有他自己才能看见的淡淡白光。 这样，使用者便会知道需要在什么时候查看联络簿。 同时，万一出现什么问题，使用者可以通过消除自己身上的魔法印记来远程销毁联络簿，一旦一本被毁坏，另一本也会无火自燃化为灰烬。这样一来，使用另一本联络簿的对话者就会知道自己的联络人遇到了危险。 做完这一切后，安德雷牵来了重型挽马迪亚戈，他向掌事女巫借了一辆板车，帮匠悠把灌装机、酱缸、一大堆瓶瓶罐罐和便携小吃亭都运上了车。 ……哦，在印刷完所有联络簿后，印刷机和装帧机也加入了前往酿造工坊的队伍。 然而东西太多，就算迪亚戈是匹重型挽马，一趟也运不完。安德雷便打算下午提前先跑个来回。 “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安德雷拉着匠悠小声道：“之前我弄错了，温彻斯特文书主簿是自己人。不过这件事是个秘密，表面上我们还要装作不合的样子。” 匠悠挠挠脑袋，忽地恍然大悟：“哦！他是国王的密探！” 第120章 分店招牌 “你怎么这么聪明呢？”安德雷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中还透着一股赞许与宠溺，“没错，温彻斯特文书主簿是个假身份，他其实是我的义兄。” “那这联络簿岂不是对他很有用？”匠悠明白过来，她也小小声地道：“刚刚做的那些……其中的一套就是要给他用的？一套呈给国王陛下？” “对。”安德雷绿眼睛中的欣赏又多了几分，他揉了揉巫妖光溜溜的骷髅头：“你这次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们正愁在男爵的眼皮子底下没法好好沟通呢。” “嘿嘿！”匠悠颇有几分小得意，她原本只是打算弄个企鹅或v信方便大家联络的，没想到还误打误撞解决了国王陛下密探们的大麻烦。就冲着这个，国王陛下也得给她一大笔赏赐吧？！ “这些东西你打算放在哪？”安德雷问。 “唔，印刷机、装帧机放到三楼去；灌装机的话，就放在餐厅旁边的储藏室吧，我打算把那里改造成酿造室来着。那些瓶瓶罐罐什么的，先丢在餐厅或者地下室都可以。”匠悠利落地做出安排，“小吃亭先放在厨房，等我回去再收拾。” 她又叮嘱道：“我还要在这边多留几天，忙完分店的事情再回去。这几天你可得抓紧时间帮我把酿造工坊装修完毕，我可是打算在六天后开张的！如果我没法营业，你可拿不回分红哦！” “知道。”安德雷笑了笑，他从迪亚戈的鞍囊中取回了一块木牌，递给匠悠：“给你做了个招牌，看看还喜欢不？” “咦！”匠悠有些惊喜地接过那块木牌，“招牌！还是分店的招牌！” “我昨晚抽空做的，你要是满意，等明天我再给你的主店做上一块。” “满意！我可太满意了！”匠悠喜滋滋地道。 这块招牌做得着实不错，安德雷的木工手艺显然比匠悠要好上许多。招牌似是从一棵大树或树桩上切下，轮廓并不规则，却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效果，还能依稀地看到树木那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招牌的正中间用漂亮的字体刻了几个大字：【匠·悠的酿造工坊～魔女之森分店～】。 第81章 字体的部分还特意刷了金色的漆，周遭的木板部分烤黑碳化又刷了一层桐油，能够防腐防虫用上好多年呢！ 匠悠简直爱不释手，又仔细地将这招牌端详了好几遍。突然，她又‘咦’了一声：“这个拼写……” 由于巫妖的【魔法亲和】所带来的语言天赋，她之前从未注意到，安德雷给她做的营业执照、招牌上用的都是这个世界语言的【匠·悠】。只是和巫妖那直接用魔力传递意思的自我介绍略有不同：安德雷在她的姓氏上使用了意译，在名字上则使用了音译。 ——用匠悠所熟悉的中文大概很难解释，但若用英文类比一下的话，差不多就是【master·yo】的感觉。 这种写法在本地人的眼中看来，大约有两种理解方式，一种是店主姓‘匠（master）’名‘悠（yo）’，另一种则是“这里是悠大师的酿造工坊”。哪一种都能说得通，根本挑不出错。 匠悠挠挠脑袋，她回忆起安德雷之前询问她店名时的那古怪反应，直觉这种古怪的翻译法是安德雷刻意为之——莫非，安德雷想要模糊她的来历，将她和原屋主米·悠混淆起来？ ……嗯，仔细想想，这对匠悠而言倒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米·芙娜之前的客户遍布整个亨廷顿公国，知道米·悠是酿造工坊继承人的客人也不在少数，要对这些人一一解释米·悠的魔法事故和自己的来历的话，着实有些麻烦且毫无必要，甚至会引出各种不必要的麻烦。 谁知道那些客人都是什么身份，又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前来呢？若是单纯为品尝美食和购买酱料而来便罢了，可若是有人冲着她的产业、配方而来，甚至想把她的成就占为己有，那就得小心防备了。 毕竟匠悠也不知道自己和米·悠到底能算是什么关系。她虽顺理成章地接手了米·悠留下的财产，成为了米·悠事实上的继承人，但若是有人较真起来，那这些财产大概、或许、可能还真不能算是她的。 她只是米·悠意外召唤出的一个拥有异世的灵魂巫妖罢了。尽管理论上谁召唤出的魔法生物谁负责，可米·悠直接两眼一闭撂了摊子，这事就成了一笔说不清楚的烂账。 更别说暗中还有邪瞳之月这个莫名其妙的组织动机不明、立场不明地横插一脚，安德雷是想让她继续对外界维持米·悠的表象，从而引出邪瞳之月？又或是为她未来的安宁生活考虑，想让那些无关紧要的客人们将她误认为‘酿造大师米·悠’……？ 不明真相的人们会误以为她是巫妖化的‘米·悠’，那自然不会引起任何的财产纠纷与争议。 她如今结交的亲朋好友们知道事实真相，却也不会随意宣扬。 而那模棱两可的招牌……虽然会造成一定误导效果，但理论上字字属实，并无一丝虚假。 ——人们自己会想歪，那又关招牌什么事？ 反正她现在是具骷髅架子，对于绝大部分没有修习过灵魂魔法、无法辨识两个灵魂之间差异的普通人们来说，解释权在她手中，她爱怎么说都无所谓。巫妖的表达方式也与常人不同，安德雷大约是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才在营业执照、招牌上做了简单的修改。 不管安德雷是出于什么目的而选择了这么做，从结果上来说，匠悠都算是受益者。 匠悠抬头看向安德雷，只见黑发碧眼的骑士像是与她心意相通一般，略微点了点头，道：“这样行事方便一些。” “行呢！我挺喜欢的。”匠悠‘眉眼弯弯’，“就按这个款式，给我的主店也做一份吧。” 她把招牌递给了洛丽莎，又从头盖骨里摸出两枚金币，塞给了安德雷：“礼尚往来，这几天辛苦你和迪亚戈了，这是预支的本月分红，应该能让你们过得更松快一点。” 安德雷有点惊讶，却也没有拒绝匠悠的好意，这些天匠悠摊位生意的火爆，他也是有目共睹。安德雷只确认了一下：“你手头的钱够用？” 获得了匠悠肯定的回答后，他便不再多言，直接收下了那两枚金币。 第121章 分店开张（上） 世上的任何一种情感都需要维系，都讲究你来我往、礼尚往来。不管是亲情、友情、爱情还是上司下属、同事之间或商业伙伴关系，都没有人会喜欢闷头一味付出却得不到回报。偶尔做做慈善会让人获得自我感动、身心愉悦…… 可若好心得不到好报，还被当做理所应当，或是被无视、被嘲笑、被辱骂，引发一系列争吵或乱七八糟的麻烦事……那谁又会甘心做这个莫名其妙的大傻子呢？ 安德雷时不时向匠悠提供她亟需的帮助，为她扫清障碍和危险，展现着他的善意；那么匠悠自然也要给他一些回报，这样才能把良好的合作伙伴关系长久地维持下去。 安德雷手头紧，光是他面不改色地拿匠悠吸过魂火的没味剩饭还能吃得津津有味就足以说明一切。人家能够吃糠咽菜地拿出大半身家支持她的生意，匠悠自然不能揣着大把金银看着合作伙伴受苦。她这几天赚的不少，回馈一些也算是天经地义。 若是没有安德雷的这笔及时注资，她可赶不上狂欢节这波捞金潮。 “对了。”匠悠从自己的联络簿里拿出一本递给安德雷：“这是我们俩私聊的联络簿。过几天回程的时候，我大约还需要你来帮个忙。” “行。”安德雷也很实在，“有需要随时喊我。” 拿完钱之后特别任劳任怨的安德雷花了整整一个下午，连着来回跑了两趟，才基本搬空了匠悠的小仓库，把匠悠趁着大甩卖的最后机会陆续添置的米面、麦芽糖等所有东西都运回了酿造工坊——甚至还有一盘笨重的石磨！ ——之所以说是基本，那是因为匠悠把成品酱油都留了下来，准备作为分店的第一批货物贩卖。 “你买石磨做什么？”到最后，安德雷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磨黄豆做豆腐啊！”匠悠想象了一下豆腐的味道，美滋滋地回答：“而且跳楼价特别便宜，那玩意才卖五个铜子，你敢信？” “信，因为它太重了。”安德雷没好气地道，“就算用了减重魔法也把迪亚戈累得够呛。” “我这不是提前给你草料钱了吗？”匠悠笑嘻嘻地拍了拍安德雷壮实的肩膀，“多给迪亚戈买点好吃的呗～” 看在钱的份上，安德雷倒没有继续跟这具没脸没皮的骨头架子计较。他跟匠悠道了别后就去找了温斯顿，把联络簿给了这位义兄，顺带教会了温斯顿使用方法。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温斯顿顶着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面容，露出惊喜又赞叹的表情：“【编辑咒】！之前矮人们篡改合同的案子还是你办的吧？怎么我们谁也没想到过这个主意？！” “那个小巫妖真的有几分奇思妙想。”安德雷想起匠悠，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之前我们的注意力都放在防止不怀好意之人篡改重要文献上面，谁会想到用这个来联络啊……但是有了这玩意，我们所有人都能和国王陛下保持即时通讯，再也不怕消息受阻无人接应。 “这联络簿，你我留一套联络，你拿一套与影军联络，剩下一套我连同制作方法一起上交国王陛下。”安德雷三言两语便做好了分配，“我还得替小巫妖要点奖励，到时你也向陛下美言几句。” “这么好的发明，就算你不提这事，我也得多夸夸。”温斯顿眯起眉眼，坏笑着用胳膊肘撞了撞自己的义兄弟：“说真的，若不是她只是具骷髅架子，我都要以为你喜欢上她了。” 安德雷猛地呛咳了一下，他的眼神闪烁：“咳，其实巫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不说这些，我们来谈谈邪月之瞳的线索吧……” ------- 仲夏狂欢节彻底结束，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各个满载而归。温彻斯特文书主簿按照男爵的意思购买了一整车的啤酒，由几位王国骑士押送着回了城。 杰瑞科也跟着他少爷回城去帮忙工坊装修的事情，匠悠和狼大婶则留在了魔女之森，和两个小魔女一起张罗分店的事。 艾里克大叔已经动作迅速地用帆布把食堂的后半部围了起来，一整个下午抡起锤子，大锤八十小锤四十地一阵乱敲，便成功地给储藏室开了扇窗。也多亏玫莉是茉莉厨娘的掌上明珠，不然就这动静，天王老子来了都得被茉莉厨娘用擀面杖抡出去。 帆布挡住了到处飞扬的尘土与木屑，也隔绝了人们的视线。魔女之森的人们抱着对未来每天都能享用美食的期待，在哐哐作响的砸墙声和吱吱呀呀的锯木声中忍耐了三天，终于等到了揭去帆布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 第四天早上，匠悠、狼大婶、玫莉和洛丽莎早早地等在食堂里，看着艾里克大叔从挂钩上卸下帆布，随着裹着灰尘的布料被揭下、运出食堂，崭新的小店水灵灵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哇哦！”匠悠赞叹。 “嗷！”狼大婶惊喜嗷叫。 第82章 “好棒！”玫莉和洛丽莎兴奋地蹦蹦哒哒，“这就是我们的小店啊！” 那间原本平平无奇的储藏室如今已经彻底大变样，朝着厨房的这面墙上开了一个大窗户，窗户上方按照匠悠的意思弄了个仿中式的木制假屋檐，屋檐上铺着橙黄的瓦片，屋檐下则错落有致地挂了几个用于照明的红灯笼，看着特别有意境。 这些灯笼还是匠悠找河狸们要来了竹子，和洛丽莎她们自己一个一个用红纸糊出来的呢！ 那扇窗户也做得特别精巧。这是两扇对开的推拉轨道窗，轨道一直延伸到两边的墙面。开门做生意时只需要将窗子完全拉开，窗子就会藏入两边的墙体之中，外边一点也看不出来。 窗子里面是一条细窄的柜台，中间留出了一截空位，正好能嵌入矮人的小吃亭灶台，做好的餐食可以直接放在柜台上，等着客人们前来领取。 从店外看去，窗户的左边和店门之间的哑红色砖墙上，悬挂着安德雷做的那面木招牌，褐色的碳化防腐木上金字闪闪发光，十分引人注目。 第122章 分店开张（下） 整个小店是个口字型的结构，店门和窗户都在‘口’字最下方的横线上，‘口’字左边的一竖是一面与食堂相连的空墙，右边的一竖墙上则钉着一排排货架：未来要售卖的酱油、酱料就即将摆放在这里。 ‘口’字上面的一横则是食堂的外墙。这里开了一扇窗作为外卖窗口，渡鸦笼就放在窗边。这面墙上还做了一整排的橱柜，吊柜上放着餐具、调料，下方的橱柜里则放着砂锅、精金厨具，橱柜的台面上还放着一个厚实的树桩菜墩。 台面靠左边的角落则放着一台收银机，正是原本放在小吃亭里的那台。 整个小店都统一了画风，店外侧是哑红色砖墙、灰泥勾缝与褐色木制门窗、边框与橙色瓦片屋檐，内部则是干干净净的白色瓷砖台面、褐色木柜与木架子。 受这个时代的建筑材料限制，艾里克大叔只能弄到最基本的红砖和白净的瓷砖，这方面并没有太多选择，但成品的效果已算是相当给力：干净、整洁，还透着一股古朴风。匠悠等人都十分满意。 她们验收完毕，匠悠见没有任何需要调整的地方，便干脆利落地付了尾款。接下来几人打扫卫生、上货、买菜买肉、通知河狸运送小龙虾……一通忙碌之后，终于在晚餐时间点亮了灯笼，开窗迎接第一波顾客了。 在店面装修的这三天里，匠悠几人可没闲着。匠悠花了大量的时间教玫莉做菜，而她们也终于确定了分店的主打菜。 除去夏季的热门菜品小龙虾，分店还售卖腊味煲仔饭、啫啫煲以及广式茶餐厅的几种经典餐品——牛肉滑蛋饭、黯然销魂叉烧饭、花生酱多士、葱油鸡、白灼当日鲜蔬和冻柠茶。 啫啫煲则有生啫雪花牛肉煲、酱啫鱼头煲、九层塔啫肥肠煲、啫啫花菜和卤肉煲。只可惜魔女之森这边虽然田地多，却很难捕到田鸡与黄鳝，不然匠悠非得弄个啫啫田鸡煲与啫啫黄鳝煲出来。 这些菜肴的货源供应十分稳定：小龙虾有河狸们用虾笼抓捕后运送而来；猪肉、肥肠、牛肉、鸡肉、鸡蛋和腊味都由狼大叔提供；魔女之村旁边的河流里就出产好吃的草鱼和鲢鱼；田地里更有各色自产蔬菜；这边大米种植的虽然不多，但匠悠向霍利买了不少大米，足够分店使用上好一阵。 而洛丽莎也向掌事女巫们申请了一片河道旁边的田地，她向霍利买了稻种，打算趁着夏季到来，雇佣人手开辟一块稻田。 亨廷顿公国这里的纬度相当于匠悠原本世界的英国，再换算一下便和黑龙江漠河的纬度相近。这里冬日严寒，也只有在夏季才能够趁着气温升高种一季稻米。 其他菜品受原材料、酱料与玫莉的厨艺水平限制，一时半会还无法复刻，但就靠目前玫莉学会的这些菜品，已经完全足够支撑分店运营很长一段时间了。 至于多士——这便是粤语对吐司的称呼——匠悠这几天弄出了正经的酵母，教会了茉莉厨娘和玫莉母女俩牛奶吐司的做法。 这种柔软、甜蜜的吐司面包一经面世就受到了村里人的热烈欢迎，更不用说还能用它做出各种美味的三明治了。 只是分店里没有面包窑，要烤吐司就得去食堂后厨，而制作材料则需要培育的酵母、磨得更细的面粉、鸡蛋、牛奶和打发的奶油，成本与工时都比黑面包高出许多。 茉莉厨娘深思熟虑后，决定每天只烤上三批吐司，全都放在匠悠的分店里售卖——这东西实在是太过美味，成本又高，放在免费的食堂里恐怕会引起哄抢，更别说高昂的成本根本收不回来，还是让村里人们花钱购买吧。 匠悠：“……”所以说这个食堂的菜品难吃果然是茉莉厨娘为了节约成本而故意为之的吧！ 至于分店里的外卖窗口，营业时间和分店一致，由于渡鸦的飞行范围有限，外卖配送距离只限周遭十五公里以内，包括整片的魔女之森、西郊镇和戒律派蜘蛛精们群居的村落，还是有相当大的客户群体，匠悠都有些担心这一只小渡鸦能不能忙得过来了。 由于店里人手有限，每天的菜品原料价格、种类也不尽相同，匠悠便想出了一个节约人力与财力的销售措施——当日进货价格最便宜、备料最多的一道菜肴作为当日的主打菜，以一个略为优惠价格的贩售，这样就能鼓励大家尽量集中地点单，也能提高出菜的效率。 总之，生意到底如何，能不能够忙得过来，还得实际营业一晚上才能知道啊！ 于是，在仲夏月十三日这天晚上来食堂吃饭的村民们、魔女之森附近那些有幸拿到过传单的客人们都惊喜地发现，【匠·悠的酿造工坊（魔女之森分店）】终于开张了！ 今晚分店里的大厨是匠悠与玫莉，洛丽莎则负责点单、收银、递送餐点与打包外卖。狼大婶作为分店的第一位客人，此时已经乐呵呵地吃上了分店第一碗热气腾腾、新鲜出炉的牛肉滑蛋饭。 “好香！今天食堂里在做什么菜？怎么这么香？”一位大婶走进食堂便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她四处张望着，却没有发现与平常不同的菜品：“奇怪，我明明闻到了香气啊！” “我也闻到了。”她身旁的年轻男人也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顺着香气飘来的方向走了几步，一抬头就看见了食堂后部那小店亮起的灯笼，他急忙呼唤：“妈！不是食堂的菜，是酿造工坊开张了！” “我看看、我看看！”那位大婶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分店的窗口：“洛丽莎～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好吃的可多了。”洛丽莎笑吟吟地递出菜单：“两位要不要尝一尝今天的主打菜牛肉滑蛋饭？主打菜是每日根据进货情况随机轮换的，但凡作为每日主打菜的菜肴，都只以九折价格出售哦～” 第123章 牛肉滑蛋饭 母子俩瞬间有些意动，他们看了一眼菜单，惊喜道：“牛肉滑蛋饭只要九个铜子？” “小龙虾开业特惠只要三斤一银币？!” 母子俩对视一眼，异口不同声地道：“牛肉滑蛋饭来两碗！”“小龙虾来六斤！” ——可以说是毫无默契了。 那位大婶嗔怪地拍了她儿子一下：“搞什么点那么贵的东西！” 她儿子却道：“不贵、不贵啊妈！这小龙虾前几天过节时一斤就卖三银币！我们那时吃不起，可现在开业酬宾大特惠，不吃就亏了啊！万一以后又卖三银币了呢？！” “嚯！那还真是便宜了不少！”大婶转念一想，道：“那就要两碗牛肉滑蛋饭和六斤小龙虾！” “好嘞！”洛丽莎愉快下单收钱，递给他们巴掌大的一碟拍黄瓜和一个木制号码牌：“这是赠送的佐餐小菜，两位可以找个位置稍等片刻，待会听到叫号时来取餐哦～” “真不错，还有小菜。”两人乐呵呵地去找位置了。 “这个定价很合理。”洛丽莎小声对匠悠道。 匠悠：“嗯！” 随着仲夏狂欢节这每年一度重要节日的结束，魔女之森的旅游旺季也告一段落，有钱的客人们纷纷踏上了返程，分店的客群变成了魔女之森公社的社员和周遭群众，自然不能保持原来的高昂定价。 要是定价太高，客人们吃不起买不起，那就白白浪费了这些上好的龙虾肉。 反正这玩意也没多少成本，能赚到钱就是胜利，少赚一点薄利多销，也足够匠悠和小魔女们赚得盆满钵满。 当然，降价要有个合适的理由。虽然实质上节日和旅游旺季过去、客群和供需关系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这种经济学定价理论魔女之森的村民们可听不懂，要是被村民认为匠悠她们胡乱定价，冠上了做生意不实诚的帽子，那可是极其败坏名声的。 正好，开业大酬宾活动，就是个最好的借口。 新店酬宾三个月，正好就能吃完这季的小龙虾，到了明年的小龙虾季，正好又可以赶上仲夏狂欢节，涨高价钱大卖一波！ 第83章 小龙虾算是一道季节性的奢侈菜肴，降价后的价格刚好在魔女之森公社社员们咬咬牙奢侈一把的范围。 其他菜品则算得上是平价，单纯的荤、素菜肴都不贵，只需要几个镍可就能买上一份，就是盖饭类的餐点因为使用了米会显得稍贵一些。魔女之森的社员们平时用钱的地方不多，每天花钱吃个一两顿，也完全承受得起。 匠悠咔咔地笑了起来，她取过一盆预先处理好的牛肉，打开灶火烧热了锅。 牛肉滑蛋饭是一道很考验手艺的料理，工序就那么几道，但做得好与做得差效果完全是天差地别。 做牛肉滑蛋饭，需要嫩滑的牛肉，匠悠比较喜欢牛里脊或牛霖这两个部位，两种部位肉质都很嫩。只是前者脂肪少，烹调时要特别注意火候，后者水分多，腌制挂浆时就得做出适当调整。 今天狼大叔那儿卖的是上好的牛里脊，匠悠便买了不少，专门来做牛肉滑蛋饭这道主打菜。 要保证牛肉嫩滑的口感、使之与滑蛋相得益彰，就得提前腌制牛肉。 她们在开店前便已经将那条牛里脊垂直切成厚薄合适的薄片，这样牛肉的纤维短，入口时更容易咀嚼。 牛肉放入大盆里，加入蛋清后朝着一个方向温柔地抓拌一分钟，让牛肉把蛋清充分吸收；再用生抽、细盐调味后，用淀粉锁水，最后封上一点花生油……这样腌制的牛肉水分充足，下锅煎炒后也不会变老。 一份牛肉滑蛋饭需要四五个鸡蛋。匠悠对这些鸡蛋都使用了净灵咒杀菌消毒，再加上一些盐、白胡椒、牛奶、淀粉与水的混合溶液后充分打散，便能使鸡蛋变得更加嫩滑美味。 热锅加油，牛肉下锅快速滑炒至表面变成漂亮的褐色后暂时取出装盘。铁锅用流水洗净冷却后重新加入油，开小火后再加入半熟的牛肉和蛋液，缓慢地翻搅到蛋液微微凝固，半熟不熟的地步，便可以洒上葱花，盖到盛入盘中的粒粒分明的白净米饭上，再浇上些她们提前用姜、蒜、洋葱、生抽与麦芽糖炒制而成的褐色酱汁，便算是大功告成。 玫莉也在旁边灶台完成了烹饪，端出了一大盆红艳艳的小龙虾。 “叮叮！”洛丽莎把菜肴和餐具放上两个托盘，按下了窗口的铃铛：“15号客人！你们的牛肉滑蛋饭和小龙虾好咯～” “哇，好香！”来取餐的母子俩步调一致地深吸了一口气，都露出了一种沉醉的表情。那个儿子递出号码牌，率先拿起最重的小龙虾，美滋滋地往自己那桌走去。 那位大婶的动作也十分利落，她端着餐盘三两下便赶上了儿子的脚步。两人把那一大盆龙虾放在了桌子中央，各自面前则摆上一盘牛肉滑蛋饭。 他们滑入座位，拿起勺子一舀，轻轻松松便舀下一勺松软晶莹的米饭。米饭上盖着一层软软弹弹如同毯子的软嫩鸡蛋和酱褐色的牛肉，白色的米、嫩黄的蛋、美拉德褐色的肉片和绿色的葱花相得益彰，光是色彩就让人心旷神怡，食指大动。 两人迫不及待地将那勺饭送入口中，然后倏地瞪大了双眼：“好吃！” “这是什么美味！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嫩的牛肉！”大婶双眼发亮，忍不住又舀了一勺送入口中，“这肉好像都不需要咬，吱溜一下就滑下了喉咙！” “蛋也好嫩！我都分不出这是固体还是液体，吃起来好像云朵一样，却一点也不腥！” “这就是传说中的米饭吗？配着酱汁一点都不觉得淡，难怪卖得贵，贵有贵的道理啊！” 一时之间，两人只恨自己的知识和语言太过贫瘠，竟然无法准确描述这上乘的美味，只能从心底发出最真诚的赞美：“太好吃了！这钱花的是真值啊！” 第124章 火爆的生意 尽管魔女之森公社的社员们在词汇表达上有所匮乏，但他们那一声声朴实又真情实感的赞美、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和自愿敞开的钱包却做不得假，诚挚地表达着他们对酿造工坊分店的热爱。 原本九个铜子还觉着贵，可在第一口裹着蛋与牛肉的米饭下肚之后，一切金钱都变成了身外之物，只有这一口美味才是人生中最顶级的追求。 鸡蛋、牛肉和不常见到的米饭在厨师的神妙技艺之下组合成了自己从未见过的样子，更有了让人欲罢不能的鲜妙滋味。一盘犹如小山峰般冒尖的牛肉滑蛋饭也恰恰就够他们尝个滋味，人们舔干净了盘子还觉得意犹未尽，纷纷又掏出钱包：“再来一碗！” “你们这儿的人都这么能吃吗？”匠悠对着纷至沓来的新订单忍不住啧了一下不存在的舌头，“按照我算的份量，一盘应该吃得饱啊？” 经历过前几天试菜的玫莉倒是很能体会大家的心情，她幽幽地道：“这么好吃的东西，一盘根本不够啊！就算是胃吃了个七、八分饱，可眼睛、大脑的胃口却被吊了起来。可恶，这不吃到撑晚上根本睡不着啊！哎，他们才刚体会到牛肉滑蛋饭的美好，等他们吃到黯然销魂叉烧饭……嘶！” 她忍不住吸溜了几下口水。 匠悠：“……”倒也不用这么拼啊！ 客人们的食欲和热情都超乎预期，外卖窗口也异常火爆，从窗口飞来的外卖员鸟儿已经快把笼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站了个满满当当。这样一来，直接就导致了一个显而易见、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 “小悠！我们的米饭不大够啦！”洛丽莎苦恼道：“最后几锅只够外卖的量了！” 牛肉和鸡蛋倒还有很多，就是今天煮好的米饭全都用完了，重新做需要很多时间。 “先保证已经下单的外卖出餐。”匠悠老神在在，“洛丽莎你把外卖菜单改一下，米饭类的都改成已售罄。至于堂食的部分……玫莉，今晚食堂那边的客人很少，你去问问茉莉厨娘，还有没有黑面包和烤地薯。” “好！”玫莉一掀围裙就跑了出去。 现成的黑面包和烤地薯自然是有的，数量还不少。几分钟后，玫莉直接抱回来了一大篮：“拿回来啦！” “洛丽莎，跟堂食的客人们说，我们牛肉滑蛋饭卖完了，目前只有牛肉滑蛋薯泥和牛肉滑蛋三明治，因为使用了食堂材料，所以只卖四个铜子。”匠悠有条不紊地指挥道：“玫莉，帮我把黑面包切开，地薯去皮后压成泥……薯泥不需要太细，保留一些块状颗粒感，吃起来口感会更好哦～” 一听说更换食材，客人们就有些犹豫，但再一听降价了几乎一半，这点犹豫又瞬间不翼而飞了。 全新的餐点很快便火热出炉。 牛肉滑蛋薯泥是把底下米饭的部分换成了黄澄澄的薯泥。烤熟的地薯绵绵软软，被简单地按压成泥，其中还保留着不少较大的明显薯块。牛肉滑蛋带着浓稠的酱汁浇在薯泥之上，香气扑鼻。 为了适应薯泥的口感，匠悠在这版的酱汁中又放入了不少黑胡椒，每份薯泥都浇上一大勺黑椒酱汁，吃着一点都不觉得平淡。 而黑面包则被从中间切开，面包中间被塞入满满的牛肉滑蛋，做成了潜艇三明治。外酥内嫩的微酸黑面包夹上嫩滑的鸡蛋与牛肉，让人一口接一口，吃得饱足又舒服，根本停不下来。 “米饭好吃，可是薯泥也不错！” “我更喜欢黑面包的口感，结实又有嚼劲！” “真要说起来，我更喜欢后两种，便宜又好吃！” 临时的材料短缺没有给客人们带来太多的烦恼，反而增加了不同的吃法，食堂里多余的主食也有了去处，一点都没有被浪费。 更多囊中羞涩的社员们则受了启发，他们东拼西凑，合起来买了几道菜肴，就这食堂的菜品灵活搭配出了更多的吃法：什么小龙虾燕麦粥、拍黄瓜酱汁拌蔬菜沙拉……食堂里那些长久以来吃腻了的菜肴忽然就改头换面拥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味道，让他们胃口大开！ 计算一下成本，也十足的实惠！ 打发完堂食的顾客，匠悠她们便忙起了外卖。匠悠原本还以为洛丽莎的小渡鸦“小乖”和小年糕会忙到飞起，没想到实际情况却和她的想象完全不同：客人们要点外卖，就得先派遣自家的鸟儿信使前来索要外卖菜单。拿到外卖菜单后，若是客人决定要下单，便让鸟儿们再递送一张裹着钱币的订单过来。 这些鸟儿会乖巧地等到打包的外卖菜品和找回的零钱（如有）被装入它们腿上的包裹箱，一切齐备后才振翅飞翔。若是客人一口气下单了太多的菜品，一个包裹箱放不下，那才有小乖和小年糕出场的机会。 因着第一天开业，未免忙不过来，今天的外卖菜单上只有小龙虾和牛肉滑蛋饭这两道菜品显示‘有货’，如今牛肉滑蛋饭也售罄，便只剩下小龙虾了。 叮叮当当的钱币接连落进收银机，两个小魔女和骷髅架子忙得脚不点地，甚至连闲着没事的狼大婶都来帮忙打包外卖餐品。 等到放飞了最后一位外卖信使，洛丽莎不由得狠狠吁了口气，道：“过几天等匠悠和狼大婶回家时，我们恐怕得再雇点人手帮忙。” 第84章 最起码，外卖窗口得需要一名员工看顾，不然堆积的鸟儿越来越多，也挺影响小店运营。 “还有小店和食堂的关系也得捋一捋。”玫莉说，“我们这边客人太多接待不了，食堂那边要是客人太少就会有许多食物被浪费……这些事情都得好好琢磨。” “没事，一点一点来～”匠悠笑嘻嘻地道，“任何新事物都需要在实践中调整、适应，找到问题、解决问题。好在，今天我们也赚了不少资金呢！这样一来，不管是雇新员工还是储备更多的食材，我们都有更多余裕。” 说不定，她们很快就能存够钱，买下一台能够长久存放食材的【魔法冰箱】呢！ 第125章 炼金之城梅洛里 尽管还有这样那样的事情需要考虑、各种各样的物件需要添置、勤奋好用的人才需要发掘……但总而言之，酿造工坊的第一家分店，已经顺利开张，并获得了不小的成功。 洛丽莎第二天早上就在村里雇了一男一女两位手脚麻利、口碑不错的年轻人当帮工。其中的小哥哥是艾里克大叔的二儿子，名叫诺里，和他父亲一样一身腱子肉，扛货搬运做点简单的维修活计都不在话下。 女生则是与洛丽莎交好的小伙伴之一，名叫辛迪。她也是魔女之森庇护的一名孤女，很擅长数算，为人也实诚，正好可以负责忙乱的外卖窗口。 匠悠和洛丽莎她们花了几个小时，通过实地演练，制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店面规程与员工手册。大事如“晚间关店前清点钱币，第二天早上清闲时填写完善账簿”，细节如“什么东西放哪里”，“对客人要露出什么样的笑容说什么样的话”，全都清清楚楚记录在册。 只要老老实实按照这些制度经营店面，就算是毫无经验的新手也能做得井井有条。 匠悠还把安德雷给她的留影水晶也留给了洛丽莎，这玩意不管是防备黑心内鬼还是搞事顾客都特别好用，等主店开张时，匠悠准备再向安德雷索要一个新的。 ——说不定她还能问问安德雷这玩意有没有远程联网查看监控的功能，这个世界的魔法那么先进，做到这种事情应该也不在话下……的吧？ 分店正逐渐走上正轨，接下来就得交给时间检验，随着后续问题的出现、逐个击破解决。 只是在启程返回她自己的酿造工坊前，匠悠还得绕道多去一个地方，那便是位于魔女之森南边二十五公里开外的炼金之城梅洛里。 这个世界的炼金术与魔法都十分发达，算是邻近的两条技能树演化分支，两者各有所长，又相辅相成。炼金术士们不仅擅长物理、化学上的元素置换，还能在此基础上做出许多新颖材料。 比方说玻璃这玩意就是由魔法师们意外发现，又在炼金术士的手上获得了进化与推广，变成了窗户、玻璃瓶、眼镜等各种实用物品。 炼金术士们能做的还不止这些，他们将炼金术与魔法结合，把魔法阵固定在特定炼金道具上，甚至捣鼓出了许多堪比现代科技的发明——比如说能够靠魔法循环将容器内温度稳定在某个低温的魔法冰箱。 这些都是顶顶好用的物件，除了价钱昂贵外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以匠悠现在手头的资金，咬咬牙拿下一台、两台冰箱，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做餐饮生意的店面，怎么能连冰箱都没有呢？ 牵线搭桥的自然是人脉多多的洛丽莎，然而出发之前，匠悠却在马车车夫的位置上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查尔斯医生！”她惊喜地唤道，“您也跟我们一起去？” “正是。”这位黑皮精灵鸟嘴医生今天倒没有穿他那全副行头，只穿着中世纪古典英伦风的白衬衫、长裤、马甲、西装，头戴一顶绅士高帽，看上去就像是一位真正的伯爵，他的笑容亲切：“准确地说，我是您的引路人。亲爱的巫妖小姐，您要找的炼金术士，正巧是我的老供货商。 “因此，洛丽莎托我充当两位的车夫，有我这个熟人在，也好为两位说说话，压低一下价格。” 这句话简直戳中了匠悠不存在的心巴，她的瞳火都旺了几分：“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 分店就托付给了玫莉和新招的两位实习生小伙伴，洛丽莎则和匠悠一起登上了鸟嘴医生的马车。 鸟嘴医生一挥鞭子，拉车的两匹马儿就撒开蹄子一路狂奔，仅仅半个多小时，他们便来到了南边的梅洛里城，此时甚至还没到午饭时间。 匠悠从马车窗户里探出头来，看着宽阔的海港大道、堤坝和蓝蓝的大海，发出了兴奋的“呜哇”声。 梅洛里城是一座繁荣的炼金都市，也是一座海港城市，它位于亨廷顿公国弯弯曲曲的海岸线顶端，是最靠近国都的港口。 炼金术士们的发明便是从这个海港通过船舶海运前往世界各地，而世间的各种魔法材料也源源不断地输入此处，寻找着支付得起高昂价格的买家。除了发达的炼金商品交易之外，这里还盛产各种海鲜。 “说起梅洛里城，这里最有名的美食就是炸薯鱼块套餐。”洛丽莎舔舔嘴角，甜甜地喊了一声查尔斯医生的昵称，“查理大叔，我们午餐就吃这个吧！” “好哦！说起炸薯鱼块，还是老迪肯家做的最正宗，就在海港边上。”查尔斯医生调转车头，直接向餐厅驶去：“先吃午饭，吃完午饭好谈生意，哈哈！” 匠悠自然没有意见，她也很想尝尝这个异世界版本的‘炸鱼薯块’到底是什么味道，嗯名字好像有些不大一样，但应该是差不多的东西？ ——作为美食荒漠大英帝国最负盛名、乃至于是唯一拿得出手的美食，哪怕是在魔法异世界应该也能大放异彩的吧？ 没过多久，查尔斯医生便将马车驶进了港口的一间船坞，匠悠看了一眼船坞顶上的木制招牌，被海风吹到风化的字迹依稀可辨：【老迪肯船长船坞】，下方还有一行小字：【炸薯＆鱼块＆酒吧 营业时间 下午16：00-凌晨1:00】。 ……这还是间夜场酒吧。 现在才不过十点半，对午饭来说稍微显得有点早，但匠悠和洛丽莎为了忙分店的事情，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到现在早饭已经消耗的差不多，已经饥肠辘辘了。 查尔斯医生也没管人家店到底有没有开门，马车刚一停稳他便利落地跃下马车，迈开长腿三步两步窜到了船坞大门前，把门敲得哐哐响：“老迪肯！起来做饭咯！” 匠悠：“……”等一下，这样真的可以吗？！ 第126章 独眼老船长与炸薯鱼块 没过多久，船坞里就传来了沉重的‘咚、咚、咚’的声音，听得匠悠毛骨悚然、汗毛直竖——虽然她一根毛都没有嘞，诶嘿！ 她忍不住攥紧了鸟嘴医生的衣角，躲在医生的身后，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地悄悄探出个白骨脑袋，从医生高大的肩膀后面鬼祟张望。 ——碰！咚！ 门后发出一声撞击声，似是门栓被人不耐烦地掀起扔掉，然后又是一声诡异的‘咚’后，大门突然往内开启，露出一个白发苍苍、右眼上戴着黑色眼罩的脑袋。 “我就知道是你！”那人没好气地对鸟嘴医生道，“别敲了，进来吧！我宿醉还没醒，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恼人的砸门声摧残。” “好的，迪肯船长。”查尔斯医生嘴角上扬，愉悦地回答道。 老船长‘咚、咚’地转身走入船坞，匠悠也拽着医生的衣服跟着进了屋，这才借着船坞内昏暗的灯光，看清那位船长的模样。 这位老船长的左小腿竟然截过肢，安上了一条木腿！难怪走在木地板上会发出那恐怖的、带着回音的‘咚、咚’声。 ——嗯？独眼眼罩、木制假腿、老船长……这就很海盗。 想起小时候读过的《金银岛》，匠悠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她放开了医生的衣角，蹦蹦跶跶地参观起了这个船坞酒吧。 这里名副其实，是一个旧船坞改造而来的酒吧，不少地方还能看出原本造船所遗留的痕迹。 这位老船长似乎是个很有巧思的人，他利用这些原本的旧设施，改造出了不少酒吧的陈设——脚手架变成酒架与灯台，船坞里停靠的木船变成了浪漫的用餐卡座，而船坞水道的尽头则增建了一块半露天的钓鱼平台，选择这片区域座位的客人们可以一边悠闲钓鱼一边喝酒吃东西，简直就是中年社畜诱捕器！ “要吃什么？”老船长走到吧台后面，给自己调了杯酒，咕嘟咕嘟喝下，这才像是缓过劲来，他的态度比刚刚稍稍好了一些，但也绝对评不上优秀员工。 “老样子，三份炸薯鱼块特餐。”查尔斯医生愉快地道，“你还记得我们可爱的洛丽莎吧？” 老船长点点头，端着他的酒杯喝了一大口，又用杯子指了指匠悠：“这只骷髅呢？黑暗与死亡女神德雷雅终于嫌弃你了？你难不成沾上了什么摆脱不掉的亡灵诅咒？” “不、不！”查尔斯医生大惊失色：“才没有发生那些可怕的事情。这位是巫妖小姐！她可是一位厉害的匠人呢！” 第85章 匠悠：“……”查尔斯医生大概也弄混了她的姓氏和匠人的含义。 “噢？”老船长饶有兴趣地看向匠悠，“你会做什么？” 匠悠觉得这是一个推销自家产品的绝好机会，于是她热情地走到吧台前，从脑壳里掏出了一瓶酱油和一瓶青梅酒：“您好您好，迪肯船长～这是我酿造的酱油和青梅酒。酱油是一种很美味的酱料，可以用在烹饪之中，直接作为蘸酱佐料也特别好吃，您可以试试～！” “噢，原来是酿造家。”老船长放下杯子，逐一试了试酱油和青梅酒的味道，随后指了指青梅酒的瓶子：“这个好！烈得很，我喜欢！” 他倒了杯青梅酒，小酌了片刻，兴致忽地就高昂了起来：“你们随便坐，我去给你们钓几条鱼做炸薯鱼块。” 匠悠：“……”这鱼居然还是现钓的吗？要是钓不着怎么办？喝西北风？ 老船长咚咚咚地从吧台的另一边走了出来，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钓竿和一个水桶，他径直走到船坞尽头的钓鱼平台上，钓竿一挥，浮漂落水，立刻就被什么东西揪下了水面。 他的木腿狠狠一跺地面，咚的一声，手上发力，钓竿再度一甩，一条足有手臂长的大鱼就这样被甩上了平台，徒劳地在木板上蹦跶着。 “哗！好厉害！”匠悠忍不住啪啪鼓起了掌，随后又忍不住好奇发问：“这是什么鱼？” “好吃的。”迪肯船长一手抠住鱼鳃，把那条大鱼摔在了吧台后面的砧板上，又拔出砧板上插着的利刃，三两下就把那条鱼大卸八块。肚腹掏空，鱼头鱼尾和鱼鳍直接剁掉，推入一旁的水桶。 鱼身去鳞、剥皮，露出了纯白的鱼肉。薄薄的刀刃顺着脊椎划过，便将两半鱼肉完整地剖了下来，鱼骨再度被扔入水桶。 老船长随手把刀往砧板上一扔，那把刀立刻‘入木三分’，牢牢地戳在了砧板上。他又取出一把夹鱼骨的镊子，唰唰唰唰几下便以一种快得只能看见残影的手法拔出了鱼肉里的鱼刺。 去骨鱼肉在净水冲洗下，洗去了杂质，用盐和黑胡椒搓过，放在一旁沥干。老船长则拿出一袋面粉倒入盘中，又依次加入淀粉、泡打粉、盐和黑胡椒，再拿出一桶啤酒，缓缓倒入、搅匀。 片刻之后，面糊呈现一种光滑细腻的质感，他抬起勺子，看着那面糊挂在勺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鱼块被改刀成了长条块状，干干净净地落入了这盘面糊调和物之中，滚上两圈之后，便均匀地裹上了一层面糊。 然后是地薯，洗净之后擦干水分，皮也不去，直接粗犷地切成一指厚的切片。 老船长打开一旁的方形油锅，把配套的炸网放入油里，待炸网旁边出现小气泡，便往炸网之中投入切好的地薯，炸好之后倒在一旁的滤油盘上沥油放凉，然后又往锅中投入裹上面糊的鱼块，重复油炸的操作。 几次三番之后，三份炸薯鱼块特餐接连出炉。木制的椭圆形托盘上垫着一张油纸，油纸上左边是金黄色的炸鱼块，右边是酥酥香香的炸薯块，托盘上则放着两小盅酱料，一盅是红色的番茄酱，另一盅则是微微泛着奶黄色、还能看到酸黄瓜碎的特制塔塔酱。 匠悠取出了她的通灵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瞳火瞬间就亮了亮：“哇，这个好像很好吃！” 第127章 魔法冰箱（上） 老船长鼻子喷气，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是好像很好吃，是真的很好吃，不信就赶快趁热尝一尝。” “诶嘿嘿～”匠悠‘灿烂’一笑，从通灵木中勾出了几朵金灿灿、黄澄澄的魂火，她略一思索，又勾了勾，这次飘出了一朵番茄红的和一朵奶油黄带小绿花的。 “果然不能少了蘸酱啊～”她美滋滋地把金灿灿的魂火往奶油黄带小绿花的魂火上一抹，吸溜了一大口，瞳火瞬间爆燃：“哗！真的好好吃啊！” 这不知什么品种的浅海鱼居然有着类似鳕鱼的肉质，鱼肉软嫩、片片分明，而且不像鳕鱼那样油脂过于丰富、吃两口就让人腻到不行。它没有小刺，拔除了大骨头后就可以放心地大口食用。 加上老船长的刀功粗犷，一条手臂长的鱼只切成了六块。他们每人都分到两块，可每一块都又厚又大，啃起来非常扎实且有满足感。 鱼肉本身用盐和胡椒腌制过，而加入了啤酒的面衣有一种微苦的麦香，正好能中和炸物的油腻感。面衣很薄，酥脆的同时又不会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蘸上塔塔酱以后简直就是美味爆棚。 这种塔塔酱大约是老船长自己的配方，它和匠悠从前吃过的版本都不一样。其中老船长自己腌制的酸黄瓜滋味特别明显，脆脆爽爽、酸中带甜……这个甜味，似乎是……蜂蜜？ 匠悠又细细品了品，塔塔酱中还有欧芹的香气、洋葱的脆爽，以及一种若有似无的柚子香。 “诶？柚子香？这里面有放柚子吗？”匠悠好奇地问。 “吃出来了吗？你这骷髅架子还挺敏锐的嘛！”老船长嘿嘿一笑，喝了一大口青梅酒，“这是用我自己种的柚子做的柚子醋，和炸鱼一起吃简直是绝配，比柠檬汁的效果好上太多！” “真的！”洛丽莎‘嗷呜’一下吃了一大口，满嘴都是奶油色的塔塔酱：“炸鱼搭上这个酱汁，美味程度都翻了好几倍！” 炸地薯也同样惊艳，因为切的特别大块还保留了外皮的关系，外层酥香，内里软绵，一口咬下就能同时享受到两种口感。炸得干爽酥脆的薄薄一层地薯外皮有着一股特殊的微咸滋味，吃到嘴里还能感受到一种微微拉扯的劲道感。 吃之前匠悠疑惑这玩意怎么不去皮，可若是大着胆子一口咬下才知道不去皮有不去皮的美妙。果然到了一个新地方尝试当地美食的时候就要放下成见，跟着当地人的步伐好好体验。就算一时半会不能接受当地特殊的吃食滋味，可只有尝试过才算是不虚此行。 ——要是好不容易花了大价钱出门远行旅游一次，却这样舍不得那也不尝试天天待在旅馆吃泡面，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去，立省100％！ 人生，就得体验各种酸甜苦辣咸，才会有独属于自己的滋味啊！ 匠悠一时都分不清，老船长究竟是特意为了这种绝妙的口感才使用了如此粗犷的切片方式呢，还是单纯懒得把地薯切成细条反而误打误撞弄出了这种口感呢？不过，哪种都不要紧，成品好吃就行！ 她们三人都吃得格外饱足，可吸溜完魂火之后，匠悠又犯了难——安德雷不在，没人处理剩饭啊！ 瞅着烟斗的老船长似是看出了她的为难，哈哈一笑，拿起她那满满当当的餐盘，往钓鱼平台那边的藤编小桌上一放—— 一瞬间七八只海鸥俯冲而下，一阵稀里哗啦羽毛狂拍之后，餐盘上空余一张油纸。 只是…… “我怎么觉得那些海鸥的小眼睛里都透着一股茫然？”黑皮精灵医生坏笑道。 “……大概，它们也在好奇今天的餐点怎么没味吧。”匠悠轻咳一声，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颧骨。 总之，如此美味的食物一点也没被浪费，可真是太好了呢！ 据医生说，这样一份炸薯鱼块的价格是几十年如同一日的五铜子，全国上下不管哪一家店，卖得都是这个价，可以说是一条约定俗成的规则了。只是每家店的口味如何、份量多少，那就各有千秋。 做得好吃的店家不少，偷工减料的也很多。这种菜肴看似工序简单，做得好和做得差却有着云泥之别，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完全不能算是同一种食物。 老店的精髓，往往就体现在这些永不偏差的毫厘之上。 几人付过了账，谢过了老船长，便继续前往他们原定的目的地——炼金术士梅尔·霍·切洛的店铺。 梅尔·霍·切洛的店就在梅洛里城中心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匠悠远远地看到那气派豪华的店门时就下意识地觉得这里卖的东西不便宜。 事实上也的确很贵。一台她心仪的【魔法冰箱】对方就开价二十金币。乍一听到这个价格，匠悠感觉自己心脏病都要犯了——要知道，哪怕算上分店这两天的进账，匠悠的全部现金也就勉强能凑到二十五金币上下。 毕竟真正能够疯狂赚钱的狂欢节已经过去，魔女之森日常的生意再好，也赶不上狂欢节一晚上的营收。 ——更别说，她还想要两台冰箱。而且为了接下来主店的开张营业，她还得购买一大批的酱油瓶。 “太贵了！”洛丽莎先叫了起来，“就不能再便宜一点吗？” “真的不能降了啊！”梅尔·霍·切洛是个有着亚麻金头发的人族青年，大约二三十岁的模样，但话又说回来，在魔法世界里，一切外表的年龄都做不得准。 “今年的炼金材料价格都大幅上涨，直接导致我们的制作成本直线上升，这台【炼金恒温冷却箱】制作起来很费材料。更别说它还分左右两个柜子，左边冷冻，右边冷藏，只要一个月换一次魔力沙漏就行。而且魔力沙漏快要用尽之前还有警报提示——几位大可去附近的店里看一看，我敢说他们没有一家能拿出我这样的产品。” 第86章 是的，【炼金恒温冷却箱】就是匠悠所说的【魔法冰箱】真正的名字。它的功能几乎已经赶上了现代的冰箱，而且完全是魔法供能，不需要通电。 第128章 魔法冰箱（下） 尽管手掐冰系魔法也能降温或冰冻，但其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每次施展魔法时达到的温度都很随机。比如施展同一个冷冻魔法，稍微多用点魔力就能达到零下三十度，稍微少一点魔力就是零下三度，具体尺度很难拿捏的准。 而且如果没有恒温设施，冷冻的物品便会缓慢升温、融化。众所周知，解冻的食物一旦化冻就不能再次冷冻。 这是因为在冰冻后食物内部的水分会结晶、涨大、破坏原有的细胞结构，化冻之后这些被破坏的细胞就会释出大量水分与蛋白质。不仅会使食物的口感大不如前，还会成为细菌迅速繁殖的温床，甚至可能产生有毒的物质，引发食物中毒。 【炼金恒温冷却箱】则是通过炼金装置，在与外界隔温的密闭箱体内部对冰系魔法元素持续供应魔力，使之在箱体内不断循环，营造出一个温度稳定的冰冷环境。 ……这个温度甚至可以准确调节。 更加诱人的是，因为温度恒定，冷却箱运转所需的魔力实际并不高，而作为能源供应‘电池’的魔法沙漏可以反复充能使用——只需要有两个魔法沙漏交替使用，就能保证使用者悠闲充能不会虚脱。 匠悠接下来要在主店里售卖果味啤酒，就得需要弄一个【炼金恒温冷却箱】存放水果，冰镇酒杯与冰块——没有客人会喜欢温热的啤酒，特别是在越来越热的夏天。 然而主店需要冰箱，分店也很需要。 亨廷顿公国虽然纬度很高，但夏季仍然炎热。再往下去气温只会越来越高，就算每天都使用新鲜的肉品材料，早上进的货也要放入冰箱中保存，不然到晚上恐怕就会变质。 只是，东西好归好，就是实在太贵了啊啊啊！ 匠悠扯了扯医生的衣角：“这玩意只有这里有卖吗？” “据我所知，是的。”查尔斯医生小声回答道，“这种炼金器具并不常见，也只有他们家有这个技术。他们这是祖传的手艺，贵是贵了点，质量确实说得过去。我之前买的那台冷却箱还是二十年前向他父亲购入的，至今依旧运转正常。” “哦？”匠悠的瞳火摇摆了一下：“我能问问您当时花了多少钱购入的吗？” “当然可以，我买的是老版本的冷却箱，当时也花了足足十五枚金币。它只能保持一种恒定温度，但用来存放尸体防止腐坏完全足够……” 匠悠默了默，她就知道鸟嘴医生买冷柜的理由绝对和她不一样。 心里有数后，就好谈生意了。 “真不能再便宜一些？”匠悠抬眼看向梅尔·霍·切洛，她伸出骨爪往冷却箱表面抹了一下，指骨上顿时多了一层厚厚的灰：“你看，你这冷却箱，全都卖不出去啊，积了好多灰。” 炼金术士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不，怎么会卖不出去呢？我只是平时太忙了，有些疏于打扫……咳，查尔斯医生，您也是我们的老客户了，据我所知，您这些年来不也向家父买了好几个冷却箱吗？” “嗯嗯，不过我最后一次购买还是二十年前的事情。”查尔斯医生支着他的木制银头乌鸦拐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哎呀，不会这二十年来你们家都没卖出去一台吧？” “当然不是！”梅尔急忙否认道，这位年轻的店主显然有些慌乱，“这段时间我们的生意确实有些受挫，但我们家的口碑、质量一直是业界领先，所有出售的商品都能好好运行个几百年！如果您担心陈货的问题，我们也可以重新制作。” “可是重新制作的话，就得用今年上涨的价格购买材料，花更高的成本制作了吧？”匠悠用食指支着下颚骨，像是发现盲点的华生：“等等哦～这些冷却箱积灰这么多，就说明不是最近的产品吧，前几年的炼金原料价格可没这么昂贵……” 她凑近了年轻的炼金术士，又大又深邃的骷髅眼窝中闪着幽幽绿绿的魂火：“乱抬价格以旧充新可不是什么实诚的商人行为啊！” 梅尔看着她那骷髅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位、这位骷髅小姐，您误会了、误会了，这些冷却箱的确不是今年的作品，但材料上涨导致我们全店成本增加，这些积存货品的价格自然也就水涨船高……我们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总不能亏本啊！” “既然如此，我倒有个好提议。”匠悠说，“你看，我想买两台冷却箱，这对贵店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事，对不？这玩意是存货，放在店里一直当镇店之宝占着这么大的地盘，却根本卖不出去……也是，谁家做生意会花二十个金币买这玩意啊，别人家三五年也未必能赚到二十个金币呢！” 梅尔干笑两声，然而他那微微抽搐的表情却说明了匠悠的话说到了点子上。 “这两台冷却箱，如今说白了就是店里的累赘，就算是玻璃瓶子都比它们好卖。不能带来收益的货品，除了摆着以外就没有别的用途，那和垃圾又有什么两样呢？”匠悠口若悬河信誓旦旦，“我虽然想买它们，但目前二十个金币的定价，我也是完全接受不了的！不，在我眼里，一台冷却箱顶多就值十个金币！” “嘶！”梅尔倒抽一口冷气，“您这一句话就砍去一半价格，也太狠了吧？” 不狠不行啊……匠悠心想，我还要留点钱开店，能动用的也只有二十个金币的预算……最多最多、二十三个金币，不能再多花一个镍可！ “两台二十金币，”匠悠咬咬牙，“您赚个成本价，但总比一台也卖不出去，在店里干放着强啊！这二十个金币的现金流，足够您店铺周转好一阵了！” “不行不行。”梅尔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这价格我亏得太多了，这样吧，我们双方各让一步，一台十八个金币。” “十一！” “十七！” “……十二！”匠悠犹豫了一下，“不可能再多了。” 第129章 分期 “十六，也不可能再少了！” 两人一通报价极限拉扯，却仍然无法达到一致。匠悠不由痛苦扼腕——她还以为自己这几天已经赚了很多钱了，怎么一到要花钱的时候，这钱却总是不够呢？！ 她的骷髅脑袋里一下子闪过了万千思绪：要不然先买一台？等赚了钱再来……可是那样就得多跑一趟！而且两家店面都很需要冰箱，到底先放在哪一边使用呢？唔，如果这个时代有办法可以先使用，后付款的话该有多好……她只是手头钱不够，又不是一直赚不到钱！可恶啊，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信用卡？ “这里接受分期付款吗？”匠悠不抱希望地问，“我现在手头的钱，只够买一台冷却箱，但我可以支付二十金币、作为两台冷却箱的定金。我是开酿造工坊的，如果能让我提前使用这些冷却箱，我就能更快地赚到足够支付两台款项的钱！只需要给我六个月……” 她仔细打量着梅尔的表情，嗅了嗅他纠结迟疑的情绪气味：“不，三个月就够了！” “您这是……”梅尔小心发问，“手头现钱不够？” 匠悠点了点头：“或者……你需要魔米吗？我可以用魔米抵债！” “什么？魔米？不不，我们有自己的供货商。”梅尔一秒拒绝，但他显然也不想错过这么一大笔生意，肉眼可见地纠结了起来。 匠悠都能闻到他不断起伏变化的情绪——欣喜、懊恼、惋惜却又十分不甘不愿……几乎和她此时的心态一模一样！ 看来这个【炼金恒温冷却箱】的确是设备中的奢侈品。也是，这玩意儿卖得那么贵，却又能正常运用个几百年，能够花得起这钱买设备的高端客户估计早就人手一台，而买不起、用不上的人才是绝大多数，与其把这两台炼金产物当做镇店之宝继续放在店里落灰，还不如先把它们赊出去，至少能换二十金币回来呢！ 梅尔纠结了半天，最后郑重地看向查尔斯医生：“伯爵先生，我相信您的信誉与眼力判断，您认为这位巫妖小姐真的有能力在半年内赚到足够的金币吗？” “我曾在仲夏狂欢节时路过她的摊位。”查尔斯医生认真地道，“依我的双眼所见，我认为——是的，她有这个实力。” 梅尔又思索了一会儿，这位年轻的炼金术士的大脑在一番疯狂运转之后，终于做出了理智的决定：“一台冷却箱十八金币，总价三十六金币。看在我们的老客户查尔斯·德·诺姆伯爵的情分上，如果您接受这个价格，我也可以接受分期支付。” 匠悠迟疑道：“每台十八金币……” 梅尔点点头：“是的，今天您先支付二十金币，剩下的十六金币，我可以给您六个月的宽限期。 “我会在两台冷却箱上都安装一个临时性的带传送法阵的投币箱。在这六个月里，您每月至少支付两个金币，最后一个月必须结清余款。这些待支付的钱币只需要被投入投币箱就行。只是，您要是有一个月付不上钱，我就会发动传送法阵，把【炼金恒温冷却箱】传送回我的店铺里。 第87章 “当然，要是您手头宽裕，您也可以随时结清货款。无论什么时候，您只需要在单个投币箱里投入八枚金币，那个投币箱就会从冷却箱上自动脱离，传送回我的店铺，而那台结清了款项的冷却箱就会真正地成为您的所有物。” “我同意！”匠悠迫不及待地道，“这个条件我完全可以。” 由于双方当事人都极为迫切地想要达成交易，这笔在这个时代略显先进的分期支付购买契约在附近值勤的王国骑士的见证下成功订立，梅尔也在王国骑士的监督之下给两台【炼金恒温冷却箱】都安装了投币箱和设定正确的传送法阵。 “每台冷却箱都附带两个免费赠送的魔力沙漏。正常情况下魔力是完全够用的，只要您记得给它们定时充能。这两台设备我会派人运送到您所登记的地址。”年轻的炼金术士办事却很稳妥，他收取了匠悠支付的二十枚金币，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考虑到路途，大约会在今天黄昏时送达。在此期间，您可以继续逛一逛我们繁华的梅洛里城。” “哎哎！”匠悠连忙打断他的送客套话，道，“等等，我还不急着走，我还要买玻璃瓶呢！” 所幸玻璃在这个世界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了，玻璃瓶的价格并不贵，匠悠只花了点时间挑挑拣拣选择出了合适的尺寸容积和款式，便痛快地下了单。 她之前已经和矮人工匠图克斯确认过，灌装机实际上可以适配多种大小的瓶子，只需要确定瓶口的尺寸在某个固定的范围内就可以正常使用。 酱油的贩售是个长远生意，匠悠和梅尔订立的也是个长期的货单。第一批先送五百个150ml小瓶子和五百个500ml的大瓶子，后续订单则只需要通过渡鸦递送就行。 玻璃瓶的售价是5个小瓶子一镍可，1个大瓶子一镍可，第一批瓶子才花匠悠六个铜子。和之前那动辄十几个金币的冷却箱比起来，这小订单根本就不需要王国骑士进行见证。巨大的物价差让匠悠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 她逐渐对‘所有与魔法相关的事物都很值钱’这句话有了新的认知。 梅尔还教了她魔力沙漏的使用法。这玩意可以吸收外界输入的魔法能量，将之储存成‘魔力沙晶’。存满了能量的魔力沙漏只需要嵌入炼金设备中，就可以对炼金设备进行供能。唯一需要注意的地方是，魔力沙漏在供能时不能充能，在充能时不能供能。 所以正常而言必须要有两个魔力沙漏，才能保证冷却箱持续不间断地运转。 一个满载的魔力沙漏可以供冷却箱运转一个月，也就是说，匠悠只需要在一个月里充满另外一个魔力沙漏就行。这是个十分轻松的任务，理论上只要不是重度拖延症患者，都能顺利完成。 第130章 热带水果 虽说花了不少功夫，又欠下了新的分期外债，但成功拿下两台冰箱的匠悠心情却格外明媚。 钱这玩意儿嘛，越花越有。会花钱，才会赚新的钱啊！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查尔斯医生驶来了马车，问。 “这个城市是个海港吧？”匠悠摸了摸下颚骨，一脸沉思状，“这里是不是有卖南方运来的水果？我想买点菠萝。” 明天主店就要开张了，主打商品之一便是果味啤酒。 说起果味啤酒，首先映入匠悠脑海的就是菠萝、荔枝、百香果和西柚的口味……嗯，全是热带水果。 之前说过，亨廷顿公国的纬度很高，这里自然不会种植热带水果，但匠悠却在阿克斯家族的厨房里见过菠萝。这就说明亨廷顿公国的人仍有获得热带产物的渠道，那么最容易想到的，便是海运进口。 “有的！”洛丽莎率先给出了答案，“我知道一家店，就在港口附近，他们家有卖很多热带水果、香料、各类大米还有糖，货品又多又全！只是……”她小声道：“有点贵。” 最后三个字对匠悠的攻击力随着钱袋里钱币数量的减少而成倍增加，匠悠叹了口气，掂了掂自己的头骨。早晨出门时还沉甸甸的脑袋瓜子在花去了相当于二十枚金币的钱款后，如今已经变得十分轻盈。她现在手头就剩下三、四枚金币的预算，买点水果准备明天的开业，应该不过分吧。 “先去看看吧。”既然是热带产物，高昂的运输进口成本也是无法逃避的一环啊！来都来了，哪怕现在没钱买，拿张传单留个渡鸦笼号也不算白跑一趟啊！ 她们的马车再度驶向港口，匠悠趴在马车窗户上，兴致盎然地将这座美丽的海港城的景致尽收眼底：高耸入云、顶端有金属新月装饰的哥特风教堂，宽广宏伟、完全用白色大理石打造的广场，停泊着无数大小船只的海港……虽说都是中世纪魔法城邦，匠悠却有一种从日不落帝国忽地来到了古罗马的感觉。 “梅洛里是距离王都最近的海港。因着此处近海有一股从南方来的暖流，它也成为了亨廷顿公国极为罕见的一座不冻港。尤其到了冬天，这座城市就会成为最热闹的地方。无数商人在这里汇聚，在这里购买各种商品物资，又接着奔赴全国各地。 “久而久之，这座城市也成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交通枢纽，这里陆路、水路四通八达，只要准备好船舶或者替换的马匹，就可以在一天之内到达国内的任何地方。我们能吃到的海鲜，基本上都是从这个城市运出来的。我们回程时也不妨买上一些。” 查尔斯·德·诺姆医生全程像一位称职的导游，一边驾车一边对着匠悠介绍着这座港口城市：“有很多贵族都喜欢派遣他们的仆人前来购物，导致这里的物价差别甚大，贵族们喜欢的东西就贵得突破天际，贵族不感兴趣的东西就非常便宜。 “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也有着不少的诀窍。只要把握规律掌握门道，依旧可以活得很舒心。” 匠悠点点头，若有所思——这不就是俗话说的，穷有穷的活法、富有富的过法吗？ 马车在港口的一个小市集前停了下来，洛丽莎蹦下了车，拉着匠悠走向其中一个摊位。匠悠一边被她拉着走，一边探着骷髅脑袋好奇地扫了一眼其他摊位，商品的确琳琅满目多种多样，就是那动不动就几个金币的价钱也十分让人咋舌。 “雅德拉姐姐！”洛丽莎走到一家店面前，对着里面甜甜地喊了一声，片刻后店铺里钻出了一位黑发红唇小麦色皮肤的大美人，她一袭火辣的西班牙女海盗的打扮：头上系着海盗风的红色方格包头巾，上身穿着亚麻色的泡泡袖v领衬衫，在手腕处用褐色的皮绳束紧，外面束着火红色的修身腰封马甲，显露出腰身绝美的曲线。 马甲外面还绑着火枪皮带，两把古典左轮火枪斜插在她的背后。 她下身则穿着一条斜着裁剪的不规则波浪式红裙，若隐若现地露出两条蹬着黑色高帮皮靴的长腿。 “哟！是洛丽莎啊～！”被唤作雅德拉的美人笑道，“今天什么风把你从魔女之森吹来啦？” “嘿嘿，我带了朋友过来！”洛丽莎把匠悠推到了女海盗的面前：“这是匠悠，她是个很会做菜的巫妖！阿悠，这是雅德拉·霍·艾霖姐姐，她是这家店的店主，同时还拥有着一支南洋船队！” 匠悠‘眉眼弯弯’，热情地用骨爪握住了美女姐姐的手：“您好您好！我是匠悠！是个卖酱油哒！” 她利索地从头骨里摸出一瓶酱油和一瓶青梅酒：“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哎呀，真是个古怪又可爱的巫妖~！”雅德拉掩嘴笑道，“居然还有礼物！” 女海盗收下了那两个瓶子，豪气万千地一挥手：“既然你送了我礼物，我也得礼尚往来，店里你看中什么，随便拿！” “诶嘿，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匠悠搓搓骨爪，瞳火闪亮，“姐姐这儿有卖什么好吃的热带水果吗？” “有！那些都是！”雅德拉热情地挽着匠悠的肱骨，“过来看看你喜欢啥？” 摊位上果真有不少热带水果，匠悠想买的百香果、荔枝、菠萝全都有，荔枝居然还是一棵挂果盆栽，大花盆上还有一圈保温调湿的魔法阵正在缓缓运作。 虽然它结出的果子不算很多，但是红艳艳的看着特别诱人。 菠萝更是有两种，一种每颗果实三银币，另一种却只要三铜子，这个定价简直看得人一头雾水。 像是看出了匠悠的迷茫，洛丽莎小声解释道：“贵的那种是卖给贵族的特殊品种，直接吃也不会麻嘴，甜得很；便宜的那种则会麻嘴巴，需要经过一些特殊处理。平时只有炼金术士们会买。” 匠悠了然：“原来如此！” 这个世界的科技点大概全都歪歪斜斜地点在了炼金术上，这个集化学、物理与一定机械工程技术之大成的学科能做到的事情简直千奇百怪，某些领域几乎已经赶上甚至超越了匠悠所来自的现代世界，而在另外一些领域则毫无建树。 第131章 私厨邀请 这种情况大概和炼金术士们自己感兴趣的专项课题有关。有些发明与成就往往都是来自科学家的灵光一现，在这里也与炼金术士们的生活经验与头脑风暴息息相关，倒不一定会与匠悠那个世界的历史保持同一进度。 第88章 比如说匠悠看到老船长炸鱼时所使用的泡打粉，放在她的世界里，起码要在19世纪40年代才有第一个类似产品的出现；但在这个世界中却早早地有热衷于烘焙的炼金术士研发了魔法的版本——其原理有些类似却又大不相同：魔法世界的版本并非使用化学成分产生大量二氧化碳，而是直接将微小的风元素捕获、固化，并在加热时进行充分释放。 而雅德拉摊位上卖的便宜版菠萝则与匠悠的世界类似，果肉中含有大量的菠萝蛋白酶与草酸钙针晶，会在食用时破坏人的口腔黏膜，给人带来麻、痛等不适感。而昂贵的那一改良品种中蛋白酶含量较低，吃起来麻嘴的感觉就不再明显。 要减少、去除这些蛋白酶与草酸钙结晶的方法也很简单，泡盐水或者加热都能获得非常明显的效果。不过，这个世界的炼金术士们显然研发出了一套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对付菠萝蛋白酶的特殊炼金药剂。 每一道问题都有无数种解法，有的解法简单直接，有的解法复杂，但哪种都算不上错。只是，复杂的解法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麻嘴的菠萝特别便宜，不麻的那种特别昂贵。但这对知道正确又简单的处理法的匠悠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情。 她美滋滋地包圆了摊子上所有便宜的菠萝——这一批次只剩下两百颗，下一批的菠萝目前还在海上运输之中——只花了六枚银币，着实实惠。 自带种植恒温保湿魔法的盆栽荔枝倒是很贵，一棵就要50银币，但阔气的雅德拉眼睛都不眨一下，便送了一盆给匠悠作为见面礼。 匠悠高兴得整具骷髅差点都要散架，她激动地握住雅德拉的手：“真的？送我？您没有开玩笑？” “不开玩笑。”雅德拉抬抬下巴，她的手下便把荔枝盆栽和那一箱箱菠萝运上查尔斯医生的马车，“只是听洛丽莎说你很会做菜，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您说！只要是我能帮上的忙，我一定义不容辞！”匠悠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信誓旦旦地道。 “十天后，我需要在城郊的山庄中举办一场宴会。”雅德拉顺手又指了一箱百香果，示意手下一起搬上马车，“这场宴会对我来说十分重要，我需要款待几位……贵客。”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微微扬起的唇角中带着无限风情：“只是，我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心仪的厨子，直到现在。” “噢噢！需要我做菜是吗？这个简单，您想要荤的、素的、豪华的、清淡的，我都能做！” “那就这样定下来了，九天后，我会派人去接你，”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张匠悠的传单，“你只需要在你的酿造工坊等着就行。来我这边住上两天，帮我做十三道菜，你需要的一切食材都由我供应。事成之后，我就支付你十个金币。” 匠悠的瞳火瞬间都变成了金币的形状：“行咧！包在我身上！” “那盆荔枝和那箱百香果都送你了。”雅德拉只意思意思地收了几个银币，她掏出一张卡片，塞进匠悠的骨爪里：“这是我的渡鸦笼号，你若是需要什么异国事物便尽管开口，我的船队遍布整个南洋，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弄到手。” “哇哦！这可真是太棒啦！” 只花了六个银币就弄到了如此多的热带水果，还接了一单上门做菜的生意——十个金币！！匠悠笑得满脸是牙……嗯，等等，她本来一笑起来就满脸是牙。 她和洛丽莎一起踏着欢快的步子回到了马车上，两人几乎都要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唯独医生的眉眼间夹着一丝疑虑：“这么大手笔，就为了请一个厨子？” “阿悠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厨子～”洛丽莎纠正了医生的说法，“阿悠做的菜超级好吃！” “嘿嘿嘿过奖过奖！”匠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骷髅头骨上都快漫出了害羞的粉色。 ‘……啊，不是，我是想说那位女店主像是另有图谋……’ 鸟嘴医生默了默，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他没凭没据，也不好莫名其妙地指控一位慷慨的店主……没准人家就是看上了巫妖的厨艺，单纯想给人送钱呢？ 事情都办完了，他们便一路驶回魔女之森，匠悠已经提前掏出小本本给安德雷发了信息，她的家当有点多，还需要某位骑士副团长和他的重型挽马跑个来回。 狼大婶在今天早上的时候便让霍利派马车来接她回家了，想必此时已经在埃斯顿西城向她的亲朋好友积极扩散匠悠工坊明天开张的消息。 只是，想到这里，匠悠有些不大放心地挠了挠脑袋，也不知道安德雷的装修工程到底弄完没有……嗯，明天她真的能顺利开张吗？ 回程的旅途倒是十分顺利，匠悠从鸟嘴医生的马车上跃下的时候，正好看见等在村口的安德雷，她喜滋滋地跑了过去，顺手从骑士的黑发上取下了一根木刨花：“下午好呀～安德雷～” “下午好。”安德雷牵来了拖着板车的黑马迪亚戈：“行李在哪？” “马车上的那些水果都是，我得回房间去拿小年糕和她的行李，还得去找掌事魔女拿我订的啤酒。”好几天没看到安德雷，匠悠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她絮絮叨叨、迫不及待地跟这位投资人分享起了今天的经历，把分期付款拿下炼金冰箱和水果店主那慷慨的雇佣厨师福利都叽哩咕噜的说了一遍。 “唔，【炼金恒温冷却箱】着实是个好东西。”正在搬运水果的安德雷看了一眼那两百个大菠萝：“十八个金币倒还真不贵，这玩意没几个人会做。我在魔法学院念书的时候，王都那边都要二十五金币才能买到一台。” 第132章 开业前夕（上） “那恒温箱挺好用的，结实也不容易坏。那炼金术士说的倒是实话，放在几年前，这恒温箱可不是什么滞销货。 “在我的印象中，十八、十九年前大概是它最流行的时候，”安德雷回忆道，“那时候，拥有一台这种炼金恒温箱可成为了全国上下的一股时尚风潮。所有贵族们都争先恐后的购买，价格涨到五十多金币都打不住。 “他们买到了还要举办宴会昭告天下，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有一阵简直要被这种宴会烦死。 “你大概赶上了个好时候。现在有钱买的人早就人手一个，没钱买的人始终没钱买。再加上这玩意确实质量好，区区几十年根本不需要维修更换。” 匠悠：懂了，又是一家被自家质量过硬的产品搞到破产的店。 安德雷把最后一箱菠萝放上板车，又想了想，道：“嗯，也幸好你直接去的是他们家本店，我记得那位梅尔应该是他们家第八代的家主，他的话语权不小，能够随意定价。要是你找的是王都或是其他地方的经销商，估计还得多敲你一笔。” “是吗？是吧！”匠悠又得意了几分，“我就觉得这个交易挺赚的！能分期真的是太好了！” 作为一个对牛肉鲜度十分计较的广东人，匠悠还真希望这个世界能有完全固定食物新鲜状态、放进去时什么样拿出来就什么样的空间储存道具。 但很不幸，她询问了不少人，都没听说过谁真的做出了这样的魔法/炼金道具，要按照波丽娜的说法，就算是真有这种东西，光凭价格就能让匠悠望而却步。 无论是目前狼大叔的肉品供应，还是匠悠的采购实力，都没有办法做到什么三小时内送达新鲜牛肉，掐着秒尽数卖完……不，她目前也只能靠着这炼金恒温冷却箱做到获得牛肉全程恒温冷链储存。 ——别说，全程恒温冷链的牛肉就是比冷冻后再解冻过的牛肉好吃……至于解冻后再复冻？虽说普通人自家爱怎么节省怎么来，但她这里可是开门做生意。匠悠绝对做不出把这种口感和质量都大幅下降、还可能引发食物安全的肉品给客人食用的事情。 再说了，魔法是这个世界最贵的东西，魔力可不是无穷无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免费产品。 尤其像是匠悠这样自己无法产生魔力能量、全靠外界输入的巫妖，一旦把魔力用到枯竭的地步，很有可能就会陷入昏迷一样的沉睡。 就算巫妖死不了，但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睡’个几百几千年甚至直接睡成骨灰都有可能，花点‘小钱’就能省下大量时间、精力和魔力，这才是更安全稳妥的方案。 用更高端的设备让自己从鸡毛蒜皮的小事之中解放，这才是解放生产力的精髓啊！ 筹备新店的时候固然花钱多，但店面一开就是稳稳的进账，匠悠可不担心她赚不到钱。只要她为雅德拉姐姐的宴会做十三道菜品，就能获得十枚金币，足够支付两台冷却箱五个月的分期款了！ 小巫妖很满意自己的决策，更满意某位骑士副团长兼投资合伙人的态度。她之前便预料肯定会有人对她的投资决策持否定态度，毕竟这么昂贵的设备，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种魄力肯花这么贵的价钱拿下来的。 没想到安德雷如此上道，非但没怪她乱花钱，还赞同她的经营决策，倒让她对骑士的好感增加了几分。 第89章 ——不随便泼人冷水，给她完全自主的经营权，嗯嗯，这才是一个合格的投资人嘛！ “倒是那个水果店主的态度有些怪。”安德雷仔细查看了一遍热带水果，特别是那盆荔枝和百香果，“她平白无故送你这些……感觉有点慷慨过头，也不知她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这样吧，九天后，我作为你的帮厨，陪你一起去那个宴会。”安德雷打定主意，“万一那人不怀好意呢？退一万步说，就算那确实是个正经帮厨的活计，你也需要一个帮手替你搬运食材厨具吧？” “这倒是。”匠悠眉开眼笑，偷偷地瞥了一眼骑士的肌肉，“这可是十三道菜的大宴会，就靠我一个厨子可忙不过来呢！” “保证合伙人的身家安全，也是投资人该做的事。” 很显然，帮合伙人运送水果、啤酒和骨鹰小宠物，也是投资人应该做的事。 趁着安德雷把所有货物装车，匠悠还多花了点时间向洛丽莎传授各种店铺经营中的小细节——比如说地薯放冰箱冷冻后会更易烹饪、有更好的口感，但肉品则要全程冷链保存不要冷冻、能趁新鲜用完就不要留存；每个月洛丽莎这边也得从盈利这边拨出一金币放入投币箱…… 一连串琐事交代完，匠悠一抬头，骑士已经搬好了所有东西，牵着马在等着她了。 匠悠：“……”真是好靠谱的投资人啊！ 明天酿造工坊就要开张，匠悠的时间紧迫，便没有继续在魔女之森停留，她告别了洛丽莎她们，便坐上了安德雷的马背。只是在回工坊的路上，她还需要去见一下霍利。 ——该是时候让这位原料投资商发光发热了！ 安德雷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他只是将马停在了霍利家的大门前，甚至连马背都没下。匠悠蹦蹦跶跶地捏着一本联络簿冲进了大宅，片刻之后满脸是牙地回来了。 “霍利答应明早给我送货。”她喜滋滋地宣布，“整整价值三个金币的食材呢！” “哦？”安德雷倒是有点意外，他一边伸手拉匠悠上马，一边发出疑问：“他这么干脆地同意了？那个小测验不是还没有开始吗？” “嘿嘿，”匠悠‘腼腆’一笑，古灵精怪地道：“我直接付了他预期分红的六十银币。我寻思霍利之前只说拿到六十银币就跟我长期合作，可没人说不能提前完成赌约呀~按照约定，我完成了他的赌约，他就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原料投资商~” 安德雷眨了眨眼睛，忽地笑了起来：“倒也没错。” 第133章 开业前夕（下） 恐怕当初霍利搞出这个小测验的时候，只是想让巫妖知难而退，倒没有想过自己会因此成为被架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一根箭。 这位刚刚执掌家业的哈夫族小少爷一点都没有料到当初浑身上下都摸不出四个银币的巫妖竟会在几天内突然赚到了足够第一笔分红的钱——甚至连第一次送货的时间都没有到！但赌约毕竟是赌约，哈夫族人注重信誉，承诺的事就一定会遵守。 正如匠悠所说，颠倒一下履约顺序又不影响赌约的履行——或许会使得这个赌约看上去有几分多此一举，却也证明匠悠的确是有赚钱的能力。 霍利当初只要求匠悠在七天内利用他给出的食材原料赚到至少六成的钱，如今也不过才九天时间，匠悠连他提供的食材都没用上，就赚到了足够的钱，这怎么就不能算是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呢？ “所以你向他订了什么食材？”安德雷调转马头，驶向工坊。 “可多啦，大米、面粉、蔬菜、柠檬、地薯、洋葱、青椒……基本上明天会需要用到的东西，我全订了！霍利会在明天一大早派人送货上门。”匠悠熟稔地搂着骑士劲瘦且肌肉饱满的腰身，再次强调道：“足足价值三个金币的食材呢！一分钱不花就到手了！” 诚然，这部分食材产生的收入需要和霍利六四分账，但匠悠本身不需要另行支付食材成本，也不承担实际的风险。她只需要根据进账情况支付霍利分红。成本的部分得在霍利那部分的利益之中抵去，这样一来，霍利的分成偏高，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假设这三个金币的食材最终赚回了六个金币，那么以入账总价进行六四分账，霍利将拿到3.6金币，匠悠则拿到2.4金。表面上看霍利拿的分成多，可要是算上霍利那三个金币的成本支出，他实际只净赚0.6金，也就是60个银币。 这样加入成本计算后总体一摊平，分成比例就会大幅发生变化。比如说在上述这个假设中，除去成本后，实际的分成比例是二八开，且是霍利二成，匠悠八成。 当然，匠悠所拿的八成收益还需要和她的投资人安德雷再进行第二次分配。这一次，匠悠拿六成也就是1.44金币，安德雷拿四成也就是0.96金币…… 于是，在这个假设性的例子中，霍利、匠悠、安德雷三位合伙人的分成比例实际上分别是20％、48％、32％。 只出技术和配方的匠悠妥妥是空手套白狼，她承担的实质风险最小，却会拿到最多的收益。酿造工坊的主店店面是她自己的，不需要另外支付租金；技术和配方又不会消失，可以无限次数地重复使用。就算一次、两次的收入不如预期，她也不会承担任何实质性的损失。随时可以总结失败经验，从头再来。 用食材进行投资的霍利实际上承担了最大的风险，但只要匠悠能用3个金币的成本赚回5个金币以上的钱，那霍利就能获得比他单卖食材更加丰厚的回报。这的确会是一局有输有赢的赌博，可任何投资本身不就是一场豪赌吗？ 相对而言，给酿造工坊提供了第一笔创业资金的安德雷则算得上是旱涝保收。作为‘财大气粗’给予了匠悠绝对信任的金主，安德雷已经在匠悠一贫如洗、最需要钱的时候提供了充足的起步资金，如今只要等着拿钱就行。 在心里算完了这笔账的匠悠又开心了几分，她咔咔地乐了一阵，忽地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连忙伸出骨爪戳了戳安德雷坚实的腹肌：“那个，店面装修完成了吧？” “差不多吧。”安德雷攥住匠悠不安分的骨爪，言简意赅地道，“你回去看一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可以现改。” 尽管安德雷的态度良好，但如此简单的表述总让匠悠心里发慌，一瞬间她的头骨中冒出了无数一地狼藉、满地木屑、到处都是废旧家具残骸的画面…… ……咳，安德雷做事一向靠谱，应该不会如此惨烈的吧？ 她越脑补越忧虑，越思索越心慌，直到迪亚戈停在了酿造工坊小院门前，她那颗*不存在的＊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这是，原来那个工坊？”白骨巫妖从黑马上跃下，站在小院门前，看着这焕然一新的院落，差点无法把它和之前那个堪比鬼屋的荒废工坊画上等号。 “怎么样？还满意吗？”安德雷将迪亚戈的缰绳交给了从院中跑出来的杰瑞科，“我出发去魔女之森时这里还有些零散的活计没有完全做完，不过现在杰瑞科应该都打扫得差不多了。” “你居然建了个室外面包窑！”匠悠惊讶的连下颚骨都要掉了，她的视线顺着杰瑞科行进的方向漂移，又是一惊，“嚯，马厩也建好了！” 整个酿造工坊在这几天内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陌生的设施增加了不少，但匠悠不得不说，她喜欢！ “一个一个来。”安德雷率先指了指酿造工坊顶上挂着的新招牌：“看，旧的招牌已经给你换掉了。” 匠悠仰起头，前门顶上那个摇摇晃晃、半掉不掉、字迹模糊的破烂招牌果然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与分店十分相似，但更显豪华大气的木制招牌。金色的字迹在碳化木的映衬之下，在三四点钟的太阳照耀下熠熠生辉：【匠·悠的酿造工坊】。 那漂亮的花体字仿佛一瞬间晃到了匠悠的眼睛，她忽地觉得眼眶有些发酸——这里是她的酿造工坊，是她在这个异世界的根，是她未来的家啊…… “真好呀！”她喃喃道，吸了吸不存在的鼻子。 工坊的门面焕然一新，那扇难用的大门终于被换掉了，安德雷拍了拍那扇新的木门，信誓旦旦道：“大门、门框、金属合页全都换过，这次就算是巨魔来也绝对弄不坏。” 匠悠：“……嘘！这种话可不兴说啊！我觉得你刚刚好像立了个特别大的flag！” 第134章 装修后的工坊 安德雷一头雾水，勇猛的骑士并不知道什么叫‘插旗’或‘立flag’，他只是莫名其妙地耸耸肩，又开始介绍下一处改造。 匠悠则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那扇新门，骨爪在木门上敲了三下，嘴里碎碎念道：“坏的不灵好的灵……千万别再坏了啊！” 安德雷：“……”这小骨头架子怎么神神叨叨的呢？ 好在神神叨叨的小巫妖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正事上，她看向大门右边墙面上多出的一扇窗户：“哇，这个窗户搞好了！” 第90章 新做的这扇木窗户是向上提拉的款式，分为上下两片。上面那扇窗是固定在窗框中的，底下那片则可以顺着轨道推到上方，用活动窗栓固定后便不会意外掉落。 匠悠噔噔噔地跑进屋，打开窗户嗖地从里面探出了半个身子：“哇，这个高度刚刚好，也很宽敞，活动自如哇！” “这边我做了活动的遮阳罩和窗台的延长板。”安德雷一边说一边拉动悬在窗户边的一根绳子。 匠悠只听得‘呼啦’一声，头顶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遮风挡雨的长方形带弧度的油布棚，还是漂亮的珊瑚粉色！看起来可可爱爱。 窗台的层板是折叠的，只需要向外推到位，层板下面的机关自然就会咔哒一声落入固定槽中，将延展层板牢牢托住。 “想要在这里售卖小食的时候，就可以把这些打开，又能遮风挡雨又能放商品。”安德雷又演示了一遍收纳：“收起来也很方便。” “哗！你的手好巧！”匠悠情真意切地感叹道，然后她就发现窗户左侧的墙面上也多了一扇小门：“这扇门是？”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发现门外居然是一间小亭子——安德雷大概是想把这里做成一个半户外的厨房，然而目前只来得及搭起一圈一米左右的砖石矮墙，屋顶倒是已经架好，所以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游乐园里常见的小吃亭。 小吃亭还挺宽敞的，后半部搭建了一个小巧可爱的面包窑。这是很经典的花园面包窑，窑体本身还做成了可爱版骷髅头的形状，骷髅大张的嘴便是往里塞碳火、食物的开口，头骨顶还有着一根小烟囱，看起来萌萌哒。 “我记得你说过你会烤面包，”安德雷说，“这个窑保温效果很好，烤面包、烤肉的效果都很不错。以后你就可以在这边烤制食物。我打算把这里做成一间有着大窗户的烧烤间，这样既能保有良好的通风效果，又能把一些过度急切的客人挡在外面。 “不过这么大的窗户需要找炼金术士单独订做，所以这间房子暂时还只是个半成品。我把你的移动灶台也放在了这边。” 匠悠回头一看，果然看见了墙角那个眼熟的金属箱。 “明天营业的时候，也可以把这个灶台支开。”匠悠愉悦地畅想着，“开放式的厨房对于崭新的店面来说，就是最好的顾客诱捕器啊！能够直观地看到菜品的制作、闻到那扑鼻的香气，这可比任何言语都要给力！” 匠悠利落地翻过小吃亭的矮墙，又回到了院子里。好在这个院落本身面积就不小，尽管多了这间小亭和马厩，依旧不觉得拥挤。 匠悠绕到后院，惊讶地发现田地里多出了一间尚未完工的温室，温室的骨架已经搭了大半，但同样缺乏玻璃窗户。多余的木头、脚手架和木锯都整齐地堆叠在一边，算得上一个特别规整的施工现场。 “我看你对热带的米粮植物都很感兴趣，”安德雷解释道，“我就搭了一间温室，同样还没有完工。但这不影响你明天做生意，可以后面慢慢建。” “哇！你会读心术吗？这些也太棒了！”匠悠兴奋地扑到安德雷身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骨架子特有的硌人拥抱：“我可太喜欢啦！” 看完了院子，两人又从后门回到了酿造工坊里。 从魔女之森搬回来的行李杂物都还没来得及整理，随意地堆在餐厅与储藏室里，匠悠小心地绕过这些东西，穿过厨房回到了前厅。 她刚刚的注意力全在窗户上，还没仔细看屋里发生了什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她兴高采烈地奔回前厅，发现那条碍事的超长柜台已经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转角小酒吧与收银台。整体架构从‘凵’字形变成了“l”形，只是“l”的那一横比较长，正好作为隔断，挡住通往厨房的门。 去除了碍事的挡板后，进出厨房、上菜都变得十分方便。 “l”字的竖画与转角那边是吧台位，安德雷在这边弄了五把木制吧台椅，刷上了清漆，古朴中透着一股粗犷，很有美式西部酒吧的风格。 柜台后面与厨房相邻的那面墙上多出了一整个大酒柜，大酒柜的右侧方，也就是吧台/柜台开口处的旁边、前厅的右边角落则安放上了坚固的木制桶架。 “待会我们就可以把从魔女之森那边运来的啤酒桶放到桶架上。”安德雷说，“随取随用，方便的很。” 前厅中所有的老旧货架都被拆除，左右两边的墙上都做了新的开放式柜子，正好可以放那些待售卖的酱油。 厅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餐桌：双人的、四人的、六人的……每张桌子都有配套的椅子，整体风格非常和谐，对食客和匠悠的眼睛都相当友好。 入口大门左边是一扇原本就有的窗户，此时窗户下方沿着墙体多了一圈镶在墙上的简易窄桌，配上吧台椅，便能让客人在此独自小酌，运气好的还能在窗户位观赏沿街风景。 安德雷一看就是位经受过良好的教育的高材生，不但手艺一流，审美也相当在线。整个酿造工坊的装修都使用了古朴自然的森系风格，棕褐色的木头冲淡了石砌墙体给人的冰冷观感，增添了不少温馨的氛围。 虽然前厅中此刻只有最基本的家具和空空荡荡的柜子，什么装饰摆设都没有，但匠悠已经能在脑海中补全完整的画面：“在这里放点花束、在那里挂一盆吊兰，大门上挂个小铃铛，再在每张桌子上放个小烛台……哇，这简直就我的梦中情房啊！” 第135章 整理 匠悠对装修后的店面十分满意，但在开业之前，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首先就是要把从魔女之森运回的众多物件安放妥当：时之坩埚放回厨房，印刷机、装帧机放到三楼，菜单放在餐厅的每一张桌面上以便客人取用翻看、柜台处也得放上几份备用。 小年糕的骨笼则被放在匠悠私人的那个小餐厅，这里有窗户，又和前面的客人用餐区、厨房区域分离，就算外卖鸟儿进进出出也不会给客人带来困扰。外卖菜单则放在鸟笼旁边，以便取用。 安德雷把装满啤酒的大木桶一个个运进了屋，放在酒桶架上，而匠悠则找出了向魔女们买来的木桶杯和玻璃杯，清洗干净后放在吧台后面的柜子层架上，方便取用。 他们这边刚告一段落，就听到有人敲门：“您好，您订购的【炼金恒温冷却箱】到货啦！” “诶嘿！”匠悠乐的原地一蹦，迅速地冲去开门，“太好啦，终于到了！” 来送货的是两个身强体壮的青年人，他们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大箱子进了屋，在匠悠的指示下，把那冷却箱安置在了厨房后面小餐厅靠楼梯间那一侧的墙角。 这个【炼金恒温冷却箱】和超市里存放牛排、冰淇淋等冻品的冰柜差不多。高度达到匠悠的腰部，而长度足可以让她这具骷髅架子舒适平躺在箱体上。箱体内部则被分隔成了两个不相通的区域，一边是冷冻，一边是冷藏。 “这是魔力沙漏，目前已经是充能完成的状态。”其中一个青年人向匠悠演示了一遍沙漏的安装方法：“只需要把沙漏滑入这个卡槽，看到魔法阵亮起，就说明在正常运行啦，更换时只要把替换的魔力沙漏从卡槽里塞入，旧的那个就会从另外一头被推出来。这样无须关停拆卸，能保证温度绝对恒定。” “好聪明的设计！”匠悠感叹道。 那位青年的讲解仍在继续：“您看，现在就是正常运行的状态，在这里可以调整两边箱体的温度，只需要旋转这个旋钮就行。冷冻的箱体中附带赠送的冰格、冰桶配件，它们都是用可以接触食物的无毒材料制作，请放心使用。如果您有更多需求，可以向店里购买更多配件。” “这里是投币箱，”青年又指了指箱体上的一个小盒子，为匠悠演示了一遍开、合，“因为涉及精密的魔法，请您不要擅自拆卸此物。 “它受到特殊魔法的保护。对它尝试任何恶意破坏，店里都会收到警报。任何想要逃脱债务的行为都会受到处罚——届时您将不得不面对包括但不限于交易中止、已支付款项被充作罚金与赔偿不予退还、货品被追回、被列入本店禁止交易的黑名单等一系列您不希望看到的后果，希望您能三思而后行。 “投入货币后，盒子外面会显示已经收取的金额和待支付金额，您可以随时在此处进行确认。” 那个青年十分负责地教会了匠悠如何使用这个冷却箱：“如果使用中遇到任何问题，发生任何故障，都可以通过渡鸦笼号与店里取得联系，我们会第一时间上门检测维修……不过正常使用的话很难出现问题。” 他耸耸肩，把手中那个替换版魔力沙漏递给匠悠，又掏出一张单据：“您确认无误的话，在收件人这里签个字……好嘞！祝您生活愉快、生意兴隆！” 两人迅速地来，又迅速地走了，整个送货过程不过十几分钟，非常快速干练。 匠悠俯下身，从冷冻柜中掏出了冰格和冰桶：“嘿嘿，这可是好东西啊！” 第91章 那冰格是一个大盒子，里面层层叠叠地嵌着很多层冰格架，一次性能做超级多方块状的冰块。匠悠洗净了冰格后往里面注入了净水、除菌杀毒后放入冰柜，这样明天调酒时就能用上冰块了。 玻璃酒杯、木桶杯和一小桶啤酒也被放入冷藏箱中——温热的酒杯非常破坏冰镇啤酒的口感，要想在夏日里尝到最棒的啤酒，就得将杯子一起冷藏。细节才是美味的关键！ 买回来的热带水果也被仔细辨识过成熟程度后，择出最成熟的那一小部分，杀菌、消毒、切去外皮，取出果肉，逐一放入各自不同的容器里，或泡入蜂蜜，或浸入盐水，整整齐齐地放入冷藏箱冰镇，以便明天使用。 剩下还显青涩的果实则被存入温度适中的地窖里，让它们慢慢成熟。 “呼，”匠悠一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又拉伸了一下咔咔作响的骨节：“整理东西真的好累啊！” 然而事情还有许多。 昂贵的荔枝盆栽被移到了后院里，匠悠给盆栽浇了水施了肥，便让它自己静静地享受着即将落山的阳光。 安顿好迪亚戈、收拾好马厩的杰瑞科也搬着更多的行李进屋，匠悠的那些瓶瓶罐罐都被暂时性地存放进了楼梯间、地下室，所有不怕坏的米面食材都被码在了小餐厅的墙角，而储藏室则被爆改成了酱油酿造室。 灌装机已经被安德雷搬了进去。在匠悠的指示下，安德雷又往天花板上钉入一个结实的挂钩，用来悬挂过滤酱油酱渣的大纱布。 两人一骷髅忙了许久，总算是把那众多行李都收拾妥当，酿造工坊也算是勉勉强强能见人的模样了。 “小悠～！”快要完工的时候，狼大婶出现了，她挽着一个竹篮，里面装满了鲜花：“你明天开张，我带了些花园里采的鲜花过来，这些放在店里可好看啦！” “哇！这真是太感谢了！我正需要这个呢！”匠悠大喜过望，她找出一堆空置的魔药瓶，往里面装入清水后插上鲜花，将它们摆上餐桌、吧台、窗台……转眼之间，这座酿造工坊就变得生气盎然。 夜幕在他们忙碌的时候悄然降临，匠悠摆放好最后一个花瓶，拍手道：“差不多了！大家辛苦啦，咱们先来吃个晚饭吧！” “好！”“太棒啦！”“嘿嘿我也饿啦！”这个提议受到了大家的一致欢迎。 只是……安德雷茫然四顾：“我们晚上吃什么？” 第136章 菠萝炒饭与海盐菠萝啤酒 店里的米面、水果和啤酒都很充足，但为了保证开业时食品的新鲜，蔬菜、肉品都要明天早上才送货，忙到现在才意识到晚饭还没有着落，骷髅架子的瞳火中都透着一股懵逼。 “嗷嗷，不碍事、不碍事！”狼大婶适时地伸出援手，“我就知道小悠很忙，顾不上这些！我已经买了晚餐的材料，等一下哈，我去拿过来！” “呜哇！”匠悠感动道：“大婶您真是太给力啦！我请您喝果味啤酒！” 等待狼大婶拿食材过来的同时，匠悠取出了一颗菠萝——仲夏的晚上，最适合来一份滋味丰富的菠萝炒饭啦！ 米放入砂锅中，淘米、浸泡、上灶开火烹煮；菠萝对半切，挖出果肉，保留完整的外皮作为盛饭的容器；面包窑中塞入柴火，点燃、热窑。 挖出的菠萝果肉去除内芯等不能吃也不好吃的部位，半个切成三角形的小块，半个切成大一点的片状，浸入盐水中泡去菠萝蛋白酶与草酸钙针晶，放在一旁备用。 此时狼大婶已经拿来了食材，匠悠翻捡了一下，看见了不错的鸡腿肉、牛肉、鸡蛋、胡萝卜、洋葱和青椒。 虽说菠萝炒饭多用虾仁、火腿、青豆、玉米粒与胡萝卜，但菠萝和牛肉、青椒也非常搭，今晚的食材中没有虾仁，更改一下食谱也无伤大雅。 人在异世界，就得学会变通。 清洗完蔬菜，匠悠将牛肉、胡萝卜、洋葱和青椒都切成差不多大小的方形小块，蛋液打散成金黄的液体，基础的食材就准备妥当了。 小锅装入葱、姜和冷水，倒入一点点青梅酒，放入鸡腿烹煮。 大铁锅架上炉灶，开火烧热后倒入凉油润滑，随后倒入鸡蛋液，翻炒出嫩嫩的蛋花、盛盘。再次倒入底油，这次将切成骰子块的牛肉下锅，煎出漂亮的美拉德色。 牛肉的表面焦黄形成漂亮的褐色后，不但能带来迷人的香气，更能锁住核心的汁水，使牛肉内部更加q弹多汁。 此时的牛肉还不用煎至全熟，表面变色后就可以盛出。 匠悠再次倒入少许油，依次下入洋葱、胡萝卜，炒至微软出水后再加入青椒翻炒。 煲仔锅中的米饭已经熟了。匠悠一心二用，将米饭盛出，摊在盘中，掐了一个小小的风系魔法吹干多余水分——没有隔夜饭，便只能想想办法降低米饭中的水分，提升提升口感。 魔法果然好用，不一会儿米饭就变凉变干。 匠悠把牛肉倒回锅中继续翻炒一阵后，正好把米饭倒入锅中，用大铁勺的背面压散、推开、翻炒均匀。 香气已经开始飘出，这时候加入炒好的鸡蛋，再倒入些许酱油，放入适量盐，再仔细翻炒均匀。要点是让每一粒米饭都与鸡蛋共舞，沾染上盐与酱油的香气，并进一步蒸发米饭中的水分。 两三分钟后，就可以加入沥干水分的三角形小菠萝块，翻炒均匀，装入菠萝皮中。 此时的菠萝炒饭已经十分完美，但匠悠知道它还能变得更加美味。她清掉面包窑中的柴火，将菠萝容器推入窑中，窑内的温度会把整个菠萝容器连同里面的米饭进一步炙烤，使水分进一步蒸发。 菠萝中的蛋白酶将会彻底失效，果汁会在高温的烘烤下进一步浓缩，变得更加香甜，汁水会渗入炒饭之中，将各种食材的滋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当然，炙烤的时间不能太久，只需要一小会儿，让所有食材滋滋地冒着小泡，便是最完美的状态。 主食出锅，接下来只需要再简单地做几道快炒小菜就行。 鸡腿足有七八个，此时已经煮熟，正好捞出放入冰水中浸泡。匠悠重新起锅，下入洋葱、小葱爆香，又取来一个调料碗，调入拍好的蒜蓉、酱油、青梅醋、糖、盐，最后将爆香的葱油哧啦一下浇入。 香气四溢。 冰镇好的鸡腿肉拆成细丝，和料汁一起搅拌均匀，再撒上一把熟芝麻和香菜，完美！ 切片的菠萝沥干水分，放入石臼中用杵捣出果汁，撒上些许海盐与糖，放入冰镇的玻璃杯中，再倒入冰凉的啤酒，最后在杯口处插上一片完整的圆环状菠萝——海盐菠萝啤酒就做好啦！ 生菜洗净，魔法除菌消毒之后撕成合适的大小，和剩下的一点生洋葱拌匀，浇上酱油与青梅醋，便是一道清新爽口的蔬菜沙拉。 一份大份量有荤有素有水果的主食，一道荤菜，一道素菜和每个人都有的果味啤酒，匠悠估摸了一下，觉得这些足够三个人外加她这个只尝味道的巫妖吃了，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喊安德雷进来，将菜肴一一端上桌。 他们用餐的餐桌是前厅里的一张四人桌，已经被杰瑞科收拾干净、摆好了餐具。蜡烛已经点燃，暖洋洋的烛光照得室内格外温馨，晚风拂动桌上的花，送来丝丝若有似无的香气，又在食物霸道的香气中消弭无踪。 安德雷帮着匠悠端菜，狼大婶和杰瑞科则负责端酒，气氛和乐融融，倒比一家人还像一家人。 饭菜上桌，众人落座，大家一起举起玻璃酒杯：“干杯！” “让我们庆祝小悠你的工坊装修完成！预祝小悠你明天开店成功！”狼大婶率先开口，她笑的一脸慈祥，“这个餐厅真的好温馨啊！” “庆祝你成功拿下恒温箱。”安德雷则比较实在，“祝你明天赚得盆满钵满！” “庆祝我们今天又有一顿美餐！”杰瑞科的视线已经完全离不开那些美味的菜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祝我们大家每天都能享用到这般美味！” 这番嘴馋发言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四个酒杯铿锵几声碰在一起，橙黄的烛光之下，泡沫晃动，酒液像是镀上了一层金。 除了匠悠从酒杯中勾出一朵魂火之外，所有人都大口喝下了杯中冰凉的啤酒，咕嘟咕嘟沁心凉的酒液带走了夏日的疲乏和一丝难耐的暑气，而酒液中甜美的菠萝和若隐若现的海盐味则带来了更加丰富的口感。 “这就是果味啤酒吗？好好喝啊！” 第137章 试喝 在这个连老人、小孩都会把淡啤酒当水喝的魔法中世纪里，喝啤酒不但是为了品尝啤酒的滋味，更多时候是为了减少感染疾病与补充营养。 啤酒在制作过程中经过煮沸、消毒、过滤，去除了杂菌，怎么着也比江河湖海里流淌的未经任何处理的水来得安全。 尽管水系魔法能够凝聚水元素，相当于获得蒸馏之后的纯净水，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熟练掌握水系魔法，更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无限施展魔法。 第92章 施展魔法有两个前提，一是具有魔法元素亲和力，二是经过训练教导、能绘制出富有欧几里得美学的几何魔法阵，且能用魔法语言召唤魔法元素。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多魔法元素，它们平时存在于事物位于幽冥位面的投影体中，与现世位面处于一种互相叠加却互不干扰的状态——只有在符合特定条件时，这些魔法元素才能进入现世位面被人们召唤使用。 河流等水源的附近富集着大量水魔法元素，而燃起的火焰周遭也活跃着众多火魔法元素，便是由于两个位面互相叠加重合而产生的现象。 这些魔法元素虽然没有智商和思绪，但却有类似小动物一样天生的喜好与本能，它们会莫名其妙地亲近某些人，厌恶另外一些人。不同种的魔法元素也有不同的喜好。 比如像匠悠这样具有【魔法亲和】的巫妖天生就能获得所有魔法元素的喜爱，是妥妥的魔法元素万人迷与诱捕器。但也有人被火元素喜爱的同时遭到水元素的极度厌恶。 用匠悠上辈子看过的修仙小说比喻一下，就是每个人天生的资质不同：有的人有灵根、有的人没有灵根；有的人是五灵根，备受各种元素喜爱；有的人则是单灵根，只能调动某种单一的魔法元素。 魔法的原理说白了，就是用魔法阵和魔法语言请求魔法元素帮自己干活：魔法阵是替魔法元素打开一条联结位面的通道，魔法语言（咒语）则是对魔法元素发出请求，至于魔法元素们愿不愿意干活，那得看亲和力。 当然，如果魔法阵构建的完美无瑕，请求的话语说得优美动人、真情意切，甚至愿意多给好处的话，那么魔法元素们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存在，只要不是非常讨厌对方，多半还是会意思意思干干活。 谁会不喜欢嘴甜好说话有钱多的委托者呢？魔法元素也是如此。因此，掌握魔法知识着实算得上是‘氪能救非’：只要你有钱有权能够学习魔法知识，你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无视魔法亲和力的天赋限制，强迫魔法元素干活。 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远比纯纯靠天赋的穷人们擅长魔法，便是源自于此。 综上所述，魔法并不是种平均分配、人人有份的资源。有的人落难沙漠也能靠着水魔法喝个饱顺便洗个澡，有的人在大海旁边都只能咯嘣一下搓出个火星子……在魔法水槽与魔法水龙头平民化之前，净水对平民来说也是一种奢侈。 最穷的人连烧水的柴火都拿不出来，自然是有什么喝什么，脏点臭点也无所畏惧了。 在这种情况下，便宜的淡啤酒就成为了人们最喜爱的饮品——它比脏水、臭水好喝，喝完又不容易生病，还能补充贫瘠难吃的食物缺乏的营养……啤酒可是被称为‘液体面包’的好东西，不少人宁愿多喝几杯啤酒，也不愿意去啃制作糟糕的硬面包。 然而，啤酒或许成为了中世纪人们的生活必需品，但不代表着所有人都喜欢那个微苦、发酵的滋味，甚至有人将发酵不良偏酸偏苦的啤酒戏称为马尿，对那个味道深恶痛绝。 但匠悠做的果味啤酒，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酸甜可口的菠萝汁与微苦的啤酒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一点点海盐能够进一步去除菠萝蛋白酶的涩与麻，并给人带来味觉上的新奇体验。在炎热多汗的夏季，也能补充人体所流失的盐分，增强人们的舒适感。 菠萝的甜味对于嗜甜的亨廷顿公国民众而言，更是魅力十足的诱捕器。 “我喜欢这个！”杰瑞科道：“我本来不是很喜欢啤酒的！但我特别、特别喜欢这个！酸酸甜甜气泡十足、冰冰凉凉！最适合干完活来一杯了！” “这就是明天售卖的果味啤酒吗？”安德雷又品了品，点了点头：“不错，会大卖的。” “我今天可是向不少好姐妹们宣传了小悠的店！”狼大婶捧着啤酒杯，乐呵呵地道，“她们绝对会爱上这个！” 配料满满的菠萝炒饭同样得到了所有人的高度好评。在锅中翻炒又经过高温短时间炙烤的菠萝块边缘微微焦黄，却又饱含丰富的汁水。吃几口炒饭、牛肉之后来一口菠萝，享受果汁在口中爆开的快感，解腻又畅快，简直就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葱油手撕鸡腿肉同样受人欢迎。煮熟后在冷水中浸泡过的腿肉保留了充足的弹性与柔嫩，喷香的葱油料汁给寡淡的鸡肉赋予了新生，不但衬托出了鸡肉本身的天然美味，更让人沉迷在那有一点点刺激又有一点点复杂的味觉风暴中无法自拔。 青梅醋带来的果香和丝丝甜味也很适合夏天的夜晚，虽说都是果香味的菜肴，葱油手撕鸡腿肉和菠萝炒饭却又有着极大的不同。吃腻了其一，便用另一道菜换换口味，喝口啤酒、吃点沙拉，忽地就又能感受到菜肴的美妙。 “明天你打算做什么菜肴？”安德雷感兴趣地问，“下酒小吃？菠萝饭？菠萝牛肉？” “下酒小吃是得备一些，”匠悠点头，“但我是要卖酱油的，当然得做点能体现酱油美味的菜肴啦！不过，你搭的面包窑倒是给了我更多的灵感！” 安德雷搭的面包窑内部空间很大，保温效果也很好，还能使用魔法增幅烤制效果，不仅能烤面包、披萨，烤个鸡、鸭、五花肉都不在话下。 第138章 深夜加班 有了这个骷髅头形状的面包窑，匠悠就可以尝试做广式烧腊了，什么烧鹅、烤卤猪、豉油鸡、烧鸭、叉烧和脆皮猪肉，后续全都要安排上，一个也不能少！ 不过，第一天开张，匠悠最想做的还是广式肠粉。 肠粉的美味一在米浆，二在酱油，越是质朴简单的工艺，越能体现食材本身的味道。 肠粉的米浆需要用到粘米粉（也就是大米磨粉）、澄面（小麦淀粉）、玉米淀粉或土豆淀粉进行调制，100克的粉类材料中需要粘米粉80克、小麦淀粉15克、玉米淀粉或土豆淀粉5克。 别看这些淀粉全都是‘淀粉’，但它们各自有着各自的特色和作用，有的提供粘性、有的带来韧性，有的使肠粉透滑光亮，缺了谁味道都会差上一点。 匠悠手头有大米、小麦粉和地薯淀粉，后两者已经是加工好的产品，不需要她再花功夫研磨干燥调制。至于大米磨粉嘛，安德雷辛辛苦苦从魔女集市上搬回的石磨就可以发挥用场了。 肠粉的馅料也千变万化，猪肉、虾仁、牛肉、滑蛋、青菜、腊肠……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几乎什么东西都可以往肠粉皮上一放，一裹，淋上酱油美美开吃。 匠悠家乡的美食太多，一家店根本卖不完。她打算在主店和分店卖不一样的食物，这样两边都各有特色，不容易让客人厌倦腻烦。 有千变万化且能够快速出餐的肠粉作为主食，烧腊作为肉品主打，再加上根据她每天食材供应、随心所欲弄出来的‘每日主打菜’，足够应付前期的客人们了。 不过，主店的营业时间可有所讲究。匠悠只打算开门到下午五点就关店，不做晚餐堂食。晚间的客人们要想吃晚餐，就只能选择她家的外卖了。 原因也很简单。魔法中世纪的人们可不讲究什么朝九晚五上班下班，埃斯顿西城里的奇幻种族又多，一般都是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并不特别注重一天几顿。而匠悠的酿造工坊所在的城东南区域治安算是城内倒数第二，无论对晚归的客人还是对匠悠来说，在夜间开店并不是非常安全。 除了安全问题，匠悠也有自己的考量。她始终觉得一天之中最幸福的时间就是晚餐时光，需要安安静静地坐下来享受。无论是自己一人独处也好，和家人朋友们和乐融融、欢声笑语地分享食物也罢，这个时间段总得是属于她自己的。 好不容易穿到异世界变成巫妖，她可不想过着从早到晚一睁眼灶头一闭眼床头的日子。钱是赚不完的，只要她能够赚得到足够付账、打发几个投资人的钱，日子就能舒舒坦坦过下去，倒不必自己和自己较劲、卷到飞起。 ——到了异世界还得当牛马的话，那也活得太辛苦了。 至于营业到晚上22点的外卖，匠悠单纯将之视作清空店里当日未售完库存的渠道——有些烤制、煎炸的食物卖不完的话，第二天味道就会大打折扣，哪怕有恒温冰柜也拯救不了，这种时候就靠着外卖赶紧折价倾销一波，早早售罄就早早关店。 反正外卖菜单可以根据店内食材剩余情况实时修改，既方便又随意。 “今晚我还得磨点大米粉，酿一批酱油。”几人吃完晚饭，开始收拾餐具时，匠悠开口道，“安德雷，你能帮我在前院也增添两套桌椅吗？沿街不摆座位的话，感觉实在太浪费了。制作来不及的话，就从屋里搬两套出去吧。” “交给我就行。”安德雷抬眼扫了眼窗外，“户外的桌椅得搭配遮阳雨篷，还得施固定魔法、防水魔法……不然你一回头恐怕就会发现门外的桌椅摆设不翼而飞了。” 第93章 “啊？！城里的治安这么差的吗？”匠悠惊道。她是有听狼大婶说过附近晚上并不是非常安全，但也不至于零元购到这个地步吧？ “有我在呢。没事。”安德雷老神在在地道，“只需要几天，附近的小混混就会知道这家店是我罩着的，到那时他们就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匠悠：“……”有这样靠谱的投资人真的妥妥安心呐！ “小悠，那我先回去咯！”狼大婶帮匠悠洗完碗筷，一边用抹布擦着自己毛茸茸的爪爪一边道，“明早我再来帮你！” “好呢！谢谢大婶！”匠悠这家主店还没来得及雇佣店员，目前也只能拜托狼大婶和杰瑞科充数。反正杰瑞科是安德雷自己家里带来的扈从，不需要到王国骑士团上班点卯，可以留在匠悠店里干活。 ——莫名其妙就能省下一笔店员工资呢！ 狼大婶高高兴兴地回家了。匠悠则找出了几盏油灯、点亮，挂在院落和工坊里，暖黄色的灯火给人带来了十足的安心感。 安德雷上楼换了一身干活的装束——紧身的黑色工装背心，不怕磨损灰尘、口袋多多的帆布工装裤，腰间还系着一条挂满工具的木工腰带，脖子上挂着防止木屑飞溅入眼的超大护目镜，看起来格外专业靠谱。 匠悠的视线在他饱满漂亮的小麦色肌肉上停留了许久：嘶，真是养眼！虽然她现在没有眼睛要保养了呢！ 明日开店，今晚注定要进行最后的加班，至少做事的时候还有漂亮肌肉可以看，这怎么就不能算是一款加班福利了呢？ 匠悠美滋滋地把一袋大米搬到了后院的石磨旁，却被安德雷叫住：“你去酿酱油就行，磨米粉的事交给杰瑞科和迪亚戈就好。这石磨很重，让迪亚戈来拉，杰瑞往里面加米就行。” “诶？”匠悠的瞳火闪动了一下，“这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会。”安德雷耸耸肩，还不忘给迪亚戈讨要福利：“你有空时给他弄点黄豆、胡萝卜，改善改善口粮就行。” 马厩里的迪亚戈欢快地打了个响鼻，似是很赞同主人的话。 第139章 准备妥当 不得不说，安德雷的安排有几分道理。 对人来说要花很大力气才能转动的沉重磨盘，在马力的拉动下可以轻松地转起，有迪亚戈和杰瑞科的骡子轮番上阵，研磨米粉变成了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这种没什么技巧的重复劳作只需要交给小扈从，匠悠便可以腾出手去进行非常有技术含量的酱油酿造工作。 之前酿造的酱油几乎都留在了魔女之森贩卖，匠悠今晚得赶制一批出来，明天才有货品贩售。 幸好有时之坩埚，酿造酱油的工序再多，一晚上也足够匠悠折腾。印刷机也被打开，咔咔咔地自动印起了酱油瓶标签。 安德雷则从后院搬出了不少木材，开始制作户外桌椅。 前院与工坊里灯火通明，匠悠透过大开的窗户，一眼就可以看见忙碌的骑士。 她总算弄明白了安德雷是如何效率奇高地一个人完成这么多的工程。答案当然是——魔法。 锯子自己凭空浮在空中切割板材，安德雷手拿锤子叼着钉子哐哐地钉着基础框架，桌腿之间连上四方形的框架，框架中间打上‘x’形的支架进一步固定，最后只需要将开出榫卯插槽的桌板一块块铺上，固定在桌腿与支架上，一张桌子便大功告成。 已经进入厌氧发酵阶段的酱油在坩埚中静静地酝酿出更多风味，暂时无事可做的匠悠则托着骷髅头趴在新做的窗台上，看着那线条优美的肌肉随着安德雷的动作而鼓起、拉伸，镀上一层细汗、在金黄色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安德雷撩起背心下摆，擦了擦即将滴入眼睛的汗珠，不经意地露出八块线条分明的腹肌。 “嘶溜。”匠悠忍不住吸了吸不存在的口水，真人可比画册好看多了！ 安德雷疑惑地抬头，却听到屋里传来‘叮’的一声熟悉的响动，巫妖瞬间闪没了影：“嗷嗷！酱油酿好啦！” 安德雷耸了耸肩，继续拿起几节木头，认真地钉起了椅子。 三人从晚饭后一直忙到了午夜，可说是成果斐然。安德雷做了两张户外桌：一张四人桌、一张八人桌，一左一右地摆在前院中，正好能将这片区域利用起来。 桌子中央挖出了一个小洞，正好可以将遮阳棚伞插入其中固定。遮阳棚伞也是安德雷用细木条做出框架，再蒙上一层防水帆布固定。既可遮阳又可挡雨，唯一的缺点就是因为工时和材料限制没有做收起折叠的机关…… 但这种小问题根本无伤大雅，毕竟匠悠也是一个能不折腾就不折腾的“懒”人，既然放着好看又实用，那还折腾它干啥？ 沿街的座位向来都是招揽客人的利器。人们都有从众心理，看到空空荡荡的店就会下意识地想“这家店没有客人是不是不靠谱”。但若是沿街的位置坐满了客人，桌上摆满卖相绝佳、香气逼人的美食，那路过的客人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拐进来尝尝滋味。 “真完美啊！”匠悠看着安德雷给这些庭院摆设一一打上魔法符咒，眼中魂火闪亮。没有什么会比一个勤奋做事又不说废话的实干家更吸引人，如果有，那定是一位长相帅气肌肉漂亮的实干家。 匠悠今晚也没有闲着，她一晚上酿制了两百瓶150ml的小瓶酱油和60瓶500ml的大瓶酱油。这些应该足以应付明天的生意……要是真的太过畅销，那匠悠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搞一波饥饿营销了。 杰瑞科磨好了几袋米粉，收拾好了石磨、照顾好了马匹。灯火通明的酿造工坊终于安静了下来，各种杂乱的工具、材料被一一归置妥当，一盏盏灯次第熄灭。 骑士在后院里掐了个水系魔法冲了个凉，带着清爽的水汽回到了二楼。匠悠则关好门窗，把贴好标签的酱油瓶子整整齐齐地码在了货架上，又放上了一个新做的价格牌。 埃斯顿西城中贫富差别甚大。总体而言，匠悠工坊所在的这片区域里的住客们大多不怎么富裕，像狼大婶这样不愁吃穿的中产阶级算得上少数。因此，考虑到主要客户阶层的消费力，主店从吃食到酱料的定价就不能像魔女之森那样高昂。 ——这里可没有愿意在旅游景点一掷千金的冤种游客，只有一分钱掰成两瓣花、试图把日子努力过好的普通人。 匠悠考虑了许久，将小瓶的酱油售价改成了15个铜子，而大瓶酱油则卖50铜子。毕竟主店这边，前店后厂直接销售，不需要运输费用，销售价格比起分店略低一些，也很合理。 菜肴的定价也很朴实，没有用到昂贵材料的菜品就只需要几镍可，用到昂贵食材的菜肴最多也只需要10个铜子就能吃到。 至于果味啤酒的价格……啤酒进货时匠悠以八折价格买进，每个酒杯的容量都是一升，一个菠萝切出的果肉大概能制作3-5杯的海盐菠萝啤酒，卖出的价钱则需要达到2铜子一杯才能回本。 荔枝和百香果虽然是那位打扮很像海盗的美女姐姐店主赠送，但因为荔枝数量稀少，匠悠咬咬牙，定价为5银币一杯，还限量售卖，算是富人限定的酒水。 而百香果，匠悠打算把它与蜂蜜一起做成果酱，这东西很百搭，泡水、做鸡尾酒或者是抹面包都超级好吃。只是一小勺大约就要卖5铜子。 一家店里，自然要有贵的产品和不贵的产品。穷人的钱要赚，富人的钱更是不能放过。只要她把店铺的名气成功地打出去，再培养好客群，客人就会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 到时候，说不定能重现魔药大师米·芙娜当年那种、客人从世界各地汇聚而来，就为了求购一瓶魔药排队三天三夜的盛况呢！ 匠悠花了些魔力，改好了菜单与外卖单，揉了揉小年糕光溜溜的头骨，熄灭了一楼的灯，上楼睡觉去！ 明天可是个大日子！她的酿造工坊主店，终于要正式开张啦！ 第140章 开张日（1) 第二天晨光初现之时，匠悠便早早地起床了。 虽说10点才正式开业，但新店开张，需要做的准备还有不少——接收运送来的食材、调米浆、做烧腊……还要与洛丽莎用联络簿通信，看看分店那边有没有需要处理的事情。 匠悠还打算用她从魔女之森买回来的黍米来酿些黄酒，做菜的时候没有家乡的黄酒去腥，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她蹦蹦跳跳地下了楼，先从地下室里堆着的杂物中翻出一块折叠的木牌，将它支在了庭院门口。 它有点像咖啡店、小吃店门口的那些写着今日菜单的黑板，只是无须用粉笔、漆笔写字，直接用魔力便可使文字显现。 匠悠思索了一下，在牌子上写下： 【今日开张！内有果味啤酒、美味菜肴、百搭酱料出售！ 今日特色菜品：肠粉 基础款5镍可/份，可加小料3镍可/份 营业时间：堂食 10点-17点 外卖 14点-22点】 第94章 她又在牌子旁边悬挂上一个竹编的小篓子，将外卖传单塞进篓里，以便路过的客人们取用。 她刚做好这些，街边的拐角便有两辆驴车接连驶来。 “唷！巫妖，是你订的菜品吗？”赶车的哈夫族壮年抬了抬头上的贝雷帽，大老远就对匠悠喊道：“霍利老爷派我来送货啦！” “是的！”匠悠对他招了招手，打开了院门：“麻烦把货品卸到后院的晾晒场上，谢谢！” 哈夫族车夫忙不迭地停好车，去板车上搬运货品，每一筐蔬菜他都要匠悠确认完数量和状态，才肯送到后院去。 匠悠正哭笑不得之时——好在魔力没有外放之时她的骷髅脸上也呈现不出哭和笑的表情——第二辆车也紧跟着停了下来，一只年轻力壮皮毛油光水滑的狼兽人也从车夫座位上跳了下来：“店长您好，我替多罗老爹来送肉。” “好好好，”匠悠道，“请帮忙搬到后院。我这就来清点。” 一通忙乱之后，总算是收货完成，匠悠向狼兽人支付了货款，又给哈夫族车夫签收了单据，这才把两人送走。 她关上院门，走到后院，叉着腰看了一眼满地的食材，两只骨爪握成拳头给自己鼓了鼓劲：“来吧！干活！” 今天狼大叔送来了很不错的牛肉，是里脊和腱子肉，都很新鲜，一看就是刚杀的牛。 ——算是匠悠运气好，赶上趟了。 匠悠在魔女之森时向狼大叔打听过，狼大叔的牧场是家里人一起联手经营，每天只有在早上会宰杀牲畜。宰杀完成后，肉品便会在第一时间装进满是冰块的保温箱中，迅速配送给下了订单的客户。 率先满足了这些预订了肉品的客户需求之后，其余的肉品就会送到附近的市场、集市售卖。像魔女之森这边大型的节日活动，他们都不会错过。 鸡、鸭、鹅这些小型禽类自然是要订多少就有多少，然而牛、猪、羊这些大型牲畜的宰杀则要看有没有大客户下订单。毕竟一头牲畜肉量很大，一头800斤-1000斤的成年肉牛能出大约400斤-600斤的肉（带骨），像是普通散客只购买一块肉排、一条肋骨乃至于一条腿的，狼大叔根本就不会动手。 狼大叔所使用的冰块保温箱保鲜力度有限，要是肉品没能及时卖出去，那可是会臭掉烂掉的，到时他们可就亏大了。 所以，一般只有在大客户下了多达半只牲畜以上的大订单，或者多个客户发来订单、凑到半只牲畜以上的肉量时，狼大叔才会磨刀霍霍向猪羊。 大头卖给这些客户之后，狼大叔就能基本保住成本，至于剩下的肉品在多个渠道、市集上分一分，也能很快卖出，便不容易亏损。 这种售卖方式，直接就导致了大客户或拼单的客人们几乎承担着牲畜的大半售价。 随着肉价涨跌变化，一头牛市面金额差不多是三至五个金币，狼大叔起码赚到两至四个金币以上才肯宰杀。但剩余的无主肉品由于要快速销售，价格往往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大幅跳水。 之前匠悠能在魔女之森买到那么便宜的肉品，就是因为她撞上了狼大叔出清肉品的好时候。 匠悠现在资金紧，订购的肉也不多，自然没条件一口气拿下半只牛或半只猪，她只能给狼大叔说个肉品斤数，让他有什么就给什么，所有内脏下水她也不嫌弃，一并收下。 于是，这买肉便买出了一种开盲盒的感觉。但随机肉品价格可比订购指定肉品的价格低上很多。看在钱的份上，匠悠觉得——真香。 “哎，等我以后有了钱，能整头牛整头猪地买的时候，一定要让狼大叔掐着点给我杀牛，小年糕快递速达，三小时内把鲜肉呈上餐桌……”匠悠嘀咕，“诶，也不对，还得先保证有客人上门，不然那几个金币的成本可不就白瞎了吗？” 这就是多数饮食店经营时所面临的困境：在店家没有脑抽风搞事的前提下，客人越多，食材的更新频率就越快，食物也越新鲜；可若是门可罗雀，每天只有少数客人上门，大量食材用不完，又不得不都备着食材，商家要么自己咬牙扛成本支出每日丢弃大量食材换新，要么……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开动各种小脑筋‘节约成本’。 其中自然有合理合法的手段，也有黑心不道德的做法。但无论是给客人吃长期冷冻、过了保质期的食材，又或是一张菜单上绝大多数菜品都缺货不卖，都会给客人带来非常糟糕的体验，下次再也不来。 所以经营情况好的店就会有良性循环，经营情况差的店就会陷入恶性循环、每况愈下。而经营到底能进入哪一种循环，开店的前几天就显得至关重要。 牛里脊可以用来做牛肉肠粉，牛腱子则可以做卤牛肉这类万用凉菜。除去这两种牛肉外，今天还有不少猪五花、猪下水，鸡鸭也有十几只。匠悠动作迅速地将各种肉品分门别类地一一处理好，该进冰箱的进冰箱，该进烤窑的进烤窑，该进卤锅的进卤锅…… 第141章 开张日（2） 肠粉米浆按照比例，在大锅中倒入大米粉，再加入小麦淀粉、地薯淀粉和水后搅拌均匀。匠悠盖上锅盖，将米浆放在厨房的角落让它静置，转身就掏出了一个精金蒸锅。这蒸锅的块头十分巨大，还是一个诡异的正方形。 下方的锅很深，可以装许多水，上方则是一层一层的方形笼屉，可以随着需要改变每一层笼屉的高度，做肠粉、蒸馒头、蒸包子都不在话下。 蒸锅装满水放在地灶上烧着，这样就能保证待会开门营业时蒸笼都保持在上汽状态，随蒸随用。 牛里脊被切成薄片，用盐、糖、酱油、少许淀粉抓拌腌制，再封上一层油锁水，便能随时取用。所有蔬菜都被搬进了厨房背后的餐厅中，今天会用到的几种蔬菜已经被她选出，放在水槽边上准备清洗。 备料可是一个大学问。所有的食材都必须在开店前处理完毕，这样客人一下单就能及时下锅。绝不能等到客人下单了才开始备菜，那不但会延长客人的等待时间，还会让自己手忙脚乱，要是排队的客人逐渐增加，很容易就会引起客人们的不满引发事端。 处理干净的鸭肉用盐、糖、生抽、老抽、青梅酒、八角、桂皮、香叶、葱、姜腌制入味，用风系魔法从鸭脖灌入空气，使鸭皮膨胀，在烤制时能够进一步变脆——这一步即便是有魔法亲和的巫妖都试了好几遍才掌握到了技巧。 鸭皮用开水烫过使之收紧，然后立刻用凉水降温，烫皮之后用麦芽糖和水混合出的脆皮水进行涂抹，然后把鸭子挂在通风处晾干。 叉烧可以用梅花肉或五花肉制作，匠悠更喜欢五花肉的版本，正好今天五花肉充足，她便打算做点叉烧，再做点脆皮烤肉。 叉烧的做法不难，简单来说就是腌制、刷酱、烧烤。而其灵魂便在于酱汁。这个异世界没有成品叉烧酱，但匠悠可以自己调，材料只需要：洋葱碎、葱白、糖、油、蒜末、生抽再加入一点淀粉……本来还需要蚝油与鱼露，但身处异世界，差一些也并不要紧。 锅里倒入油和蒜末炒香，再加入洋葱碎、葱白，中小火翻炒六七分钟后加入调好的酱汁，小火搅拌让其沸腾，再加入淀粉水让酱汁变得浓稠，再度沸腾后就可以装入干净的玻璃瓶封存，密封冷藏能保存至少一个月——不过匠悠觉得这一瓶用上三天估计就能被吃完。 五花肉用叉子稍微扎一扎，腌入酱料之中，本来最好腌上4-5个小时，今天匠悠没有那么多时间，便让时之坩埚施展了它的美味魔法。 广式脆皮烧肉则需要把大块的五花肉放进葱姜水里先行煮熟、沥干，在肉的部位切出刀口，用香料和盐细细抹上一遍，腌制入味。肉皮的部分用叉子扎过，刷上青梅醋，增香、去腥还能让肉皮变得更脆。 到了九点的时候，匠悠的食材便已经基本准备完毕，用于制作叉烧和烤鸭的猪肉、鸭子也已经在时之坩埚的辅助下腌制到位。至于今天的鸡肉，匠悠打算做白切鸡与手撕鸡。 面包窑里的柴火也被点燃，将整个炉子烧的滚烫，匠悠用铲子清出了大部分的木柴和余灰，只留一小堆炭火继续燃烧。 面包窑烤面包时只需要提前烧热炉子，清出所有木柴灰烬后用余温烤制面包，但烤肉的话就不需要这么麻烦。腌制好的肉品刷上最后一层麦芽糖脆皮水，便用铁钩串起，用长长的木柄铁叉像挂衣服一样挂到炉顶的钩子上——这些钩子是匠悠让安德雷帮忙安装上的，就为了烤制肉品。 脆皮烧肉要特别注意悬挂的方式，由于匠悠还没找到类似锡箔纸的工具，便将铁钩穿过五花肉瘦肉的部位，使之肉皮朝向炉子下部的火焰进行烤制。 她挂好猪肉与鸭子，掐了一个测温魔法，确认温度合适，便合上面包窑的炉门，等待面包窑和时间发挥作用，让这些肉品变成绝顶的美味。 “希望不会翻车……”她嘀咕一句，兴奋地搓了搓骨爪，一进门就看到了整装待发的安德雷，显然是要去骑士团上班的样子。 第95章 “有早餐吃吗？”安德雷问。 “有的！”匠悠道，“吃牛肉肠粉可以吗？等我两分钟马上好哦～” 面糊已经静置了许久，此时正是绝佳的状态，匠悠在蒸盘上均匀地刷上一层薄薄的油，舀入一勺面糊，双手拿起蒸盘左右倾斜晃动，让米浆均匀地在盘底铺成薄薄的一层，打入一个鸡蛋、搅散，再放入牛肉馅，丢入两片生菜叶，塞入蒸屉之中。 大火蒸两分钟后，匠悠拉出蒸盘，肠粉已经成型，鼓起了好看的大泡。她用刮板轻松地将肠粉铲起，卷成卷，切成三段盛入盘中，撒上葱花、淋上调好的肠粉酱汁，一份牛肉鸡蛋肠粉就出炉啦！ “走走走，坐到院子里去。”匠悠把一头雾水的安德雷摁在了昨晚新鲜出炉的庭院桌前，将肠粉和筷子放在了他的面前：“一份牛肉鸡蛋肠粉！请享用！” 此时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路人，匠悠的大嗓门很快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安德雷面前的那份从未见过的食物也让他们感到好奇：“肠粉？那是什么东西？可以吃的吗？” 好奇的人们不由得聚集了过来，或动作明显或故作不经意地旁观打量，安德雷沉默几秒，最终选择忽略路人窥探的视线，端起盘子拿起筷子，往嘴里划拉了一大口肠粉。 吸饱了咸甜得当的酱汁的米皮裹着嫩滑的鸡蛋与牛肉，呲溜一下滑入口中，不需要用力咀嚼就能轻松化开，一不注意就滑下了喉咙。 安德雷：“……”刚刚发生什么？好像滑下去的太快，除了好吃以外什么也没品出来。 他顿了顿，放慢速度，又夹起一条肠粉。这一次，筷子刚一用力，肠粉便柔嫩地分成了两截。 安德雷：“……”好难夹！ 第二条肠粉在筷子的助推下滑入口中，这一次，安德雷品得更细，他能吃出那淡雅的大米香气，甜香酱油中略有似无的红葱头的香气，最妙的便是新鲜牛肉和嫩滑鸡蛋的搭配，简单、清爽、鲜美，配上蒸制后仍然脆爽的生菜，带来一种绝妙的口感。 第142章 开张日（3） 在围观众人的眼中，伴随着一条条肠粉的消失，安德雷的表情从一开始茫然逐渐舒展，变成了愉悦与渴求。 “再来两份！”安德雷中气十足地道。 “好嘞！”匠悠早有准备，又端出了两份肠粉。 安德雷这才发现，庭院的大门已经打开，魔法黑板小招牌就架在院门边上，售卖窗口也悄然支起，甚至窗台上还放了一个传唤按铃。 杰瑞科当起了庭院用餐区的服务生，正在引导客人入座。 更多的人则在安德雷这侧的围墙外探头探脑，一位大叔舔了舔嘴角，对着安德雷问道：“骑士阁下，您吃的这个菜肴……好吃吗？昂贵吗？” “非常好吃！”安德雷已经无师自通地领会到了匠悠把他安插在这里吃早饭的意图，他这个‘托儿’非常上道且由衷地吹捧道：“这是在整个亨廷顿公国都难以寻觅到的美食，叫做肠粉。我吃的是牛肉和鸡蛋的口味，价格不贵，”他指了指门口的招牌，“你一看便知。” 大叔看了一眼招牌：“唔，5镍可……真的不贵。” 大叔又犹豫了片刻，终于迈进了大门：“我也来试试吧，刚好我也没吃早饭。” 围观的人群开始逐渐意动，不少没吃早饭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进庭院、工坊落座，匠悠在厨房里进进出出，狼大婶也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工坊，在前厅里当起了服务生。 安德雷：“……”这小骨头，可真会做生意啊。 他吃完早餐，一抹嘴巴，非常上道地丢给杰瑞科一枚银币，大声道：“不用找了。” 杰瑞科也非常懂事地演了起来：“感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 小扈从三两步跑到后院，牵来了迪亚戈：“老爷，您的马也喂过了。” “嘿，这里还能帮客人喂马咧！” “这服务可真不错啊！” 安德雷面不改色，牵着迪亚戈上了大路，跨上大马便朝着王国骑士团的驻地而去。 “骑士老爷都来吃的店，应该很不错吧。”周遭的人们还在议论，“价格也挺实惠的……嗯？我怎么还闻到了一股肉香？” 众人吸了吸鼻子，确实有一股诱人的肉香从旁边的小亭飘出。 只见那只穿着厨师服的巫妖哒哒哒地跑进亭子，打开面包窑门，顿时一股霸道的香气溢出，惹得人们口水急速分泌。 “烧腊出炉啦！”匠悠大声宣布道，她拿起长长的铁叉，小心地将炉内烤得滋滋冒油的肉品一一钩出，一边还大声报价：“烧鸭一只八铜子！可以切块！四分之一只、两铜子起售！” “叉烧肉！称重售卖，100克两铜子！” “脆皮烧肉！称重售卖，100克两铜子！” 那个菜墩子也被匠悠挪到了面包窑的对面，新鲜出炉的肉品被挂在亭子窗框的木架条上，目前订购的窗户玻璃都还没送来，匠悠只能施展了她从洛丽莎那边学到的驱虫咒。 不过问题也不大，因为客人们的馋虫已经被这些香气扑鼻的肉品钩了出来，一个个都已经围了过来，开始接二连三的下单了。 “想要购买烧腊的客人可以在座位上点单，也可以到销售窗口这边下单！”狼大婶笑呵呵地拿着一个小本本站在了窗口前，“想买回家吃也可以，我们提供打包服务哦～但请务必尽快食用，烧腊要是放久了，皮就没有刚出炉时这么酥脆咯～” “每种都给我来两铜子！我要堂食！” “我跟他一样，每种两铜子，打包带走！” “给我切那个鸭子！我要半只！” “我要那个黄澄澄的烤肉！给我称一整条！” 尽管匠悠说可以在座位上点单，但显然客人们更喜欢排在小窗台前，一边看着匠悠拿着菜刀哐哐切肉，一边对狼大婶报着自己想吃的东西与份量。 狼大婶在小本子上飞速写字：“嗯呐嗯呐，好嘞，您坐几号桌？行嘞行嘞，一共六铜子！” 客人付过钱，喜滋滋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下一位！行行，打包，您的号码是11号。”狼大婶将一把铜子塞进自己围裙前的口袋里，递出一张小纸条，“请在旁边稍等片刻，叫到您的号码时凭着纸条来取餐！” “叉烧肉不需要另外蘸酱，烧鸭和脆皮烧肉空口吃就很好吃，”狼大婶对着客人们第101次地介绍道，“但它们也都很适合搭配梅子酱，脆皮烧肉也很适合配白糖吃哦～！” 匠悠则在菜墩前埋头苦切、装盒装盘，和桌号、单号一起递给杰瑞科，三人忙到飞起，但却格外井然有序。 刚刚出炉的一锅烧腊，仅仅短短二十分钟就已经宣告售罄。匠悠一抬头看到排出店外的客人队伍，眼窝中猛地爆出了几个火星子：“哗！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客人！” “不好意思，烧腊售罄啦！”狼大婶对着客人们道：“下一炉什么时候出？我问问哈……小悠！” “下一炉得下午三点了。”匠悠算了算腌制肉品和烤制的时间，对门口排着的客人道，“有时间的话大家可以到时再来，或者入座尝尝我们家的果味啤酒、肠粉和小炒～我们还卖酱油哦～！” 有不少客人一声长叹，看了一眼那些座位上吃得正欢的食客们，郁郁不欢地转身离开，而更多的客人则是接过了狼大婶递来的菜单研究了起来。 俗话说的好，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总让人有些不甘不愿……再说了，这家的东西要是好吃，那应该什么菜都不错吧？ 匠悠倒真没想到烧腊竟然如此受欢迎，但客人被吸引过来了就是一件好事，她放下菜刀，又哒哒冲回厨房，对着订单又做了一批肠粉。 狼大婶在前厅里利索地穿来穿去，庭院桌的餐品只需要放在窗台上然后按下铃铛，便有杰瑞科过来接手。三人很快就发展出了一种特殊的默契，然而匠悠却觉得人手还是有点紧缺。 ——嗯，服务生的数量已经足够，但似乎还缺一位厨子。 第143章 城中八卦（上） 埃斯顿西城中，不知不觉开始了一场奇妙的狂欢。 “喂，你听说了吗？刚开了一家餐厅，店主是个很会做菜的骷髅！” “嘿，我不但听说了，我还去过了！那家店有好多我没吃过也没听过的菜肴，但一个比一个好吃！肠粉、烧腊、盖饭！还有海盐菠萝啤酒！简直棒呆了！” “什么！你吃到了烧腊？我听说那玩意儿限量，一天中只有早上、下午各开一炉！” “嘿，要不怎么说我运气好呢～！那个脆皮烧肉……啧啧，我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一口下去，脆皮喀吱喀吱、肉汁噗嗤噗嗤！别提有多美了！蘸上店主自己做的酸梅子酱，哇哦！解腻又解馋！” “……我就不一样了，我没吃到烧腊，但我吃到了白切鸡！” “呿！吃了这么多年的白水煮鸟腿，你还没吃够咧？” 第96章 “才不是！我跟你说，那白切鸡可是不一样的好滋味！那鸡肉滑嫩的很！我也不知道那骷髅是怎么煮出来的，但它一点都不柴！每一口下去，那鸡肉都会微微弹牙，然后服帖地爆出美味的肉汁，最绝的是那个酱汁！ “我跟你说，酱汁一共有三种。一种是甜甜的酱油，一种是黄黄绿绿的姜葱蓉蘸酱，还有一种是飘着红葱头的油葱汁，每一种都很绝！ “甜酱油看似平平无奇，只是一种深褐近黑的液体，但那滋味哦！只要将鸡肉这么浅浅的一蘸，它就仿佛脱胎换骨得到了新生！咸、甜、鲜……醇厚的滋味裹着鸡肉，啧啧，我怎么也吃不腻！ “姜葱蓉酱有点呛、还有点辣……不是辣椒的那种辣，是完全不同的辣味，但很带劲！我也很喜欢！ “油葱汁是炸过的红葱头煸出的葱油和酱油之类的东西调和成的，听起来和前两种酱汁有点像是不？可吃起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滋味！那葱香！上头！” “嘶，被你这么一说，我也好想吃了！” “走，咱们再去吃一顿！” 类似的对话，发生在埃斯顿西城的大街小巷。 那家新开的、由骷髅架子巫妖担任主厨与店长的酿造工坊，一夜之间就成为了人们的心头好。 在这个安静无波的魔法中世纪，人们没有太多的娱乐方式，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别说这次话题的中心是一家售卖新奇、美味菜品的“酿造工坊”，凡是吃过的人都对其赞不绝口，一瞬间这家店便成为了城中没网也红的新潮流。 “所以说，为什么一家餐厅要叫做酿造工坊？”贵族小姐们群聚的花园里，一位贵妇抬手整了整自己的发髻，优雅而不失礼数地表达着自己的好奇。 “噢，大约是因为她们家售卖魔女啤酒和特别酿造的酱料。据说这些才是主营产品。至于美食，那不过都是为了展现酱料和啤酒美味的陪衬。” “陪衬？光是陪衬就如此惊艳，那些酱料和啤酒得有多么美味？” “非常美味！而且十分百搭！”花园的主人、诺伊曼男爵夫人感叹道，“我让管家去买来了她们家的梅子酱，这可是暂不单独外售的美味！只有在购买烧腊时才会赠送一点点！我还是凭着男爵的面子，才弄到了一大罐子！” 胖乎乎的男爵夫人对此十分骄傲：“今天中午的烤肉宴，大家便能尝一尝那梅子酱，看看它给我们熟悉的烤肉带来了何种新颖的风味！” “那可真是太好啦！那家酿造工坊开在贫民区，我都不敢去！”一位贵族小姐挥了挥自己的扇子，略带嫌弃地抱怨道，“不是我说，夫人，您也跟男爵吹吹耳边风，让那些王国骑士们好好管管城里的治安。这几个月来，晚上我都不敢出门了！” 三个月前，埃斯顿西城里出现了一波神出鬼没的劫道匪徒，他们专门在夜深人静之时出没，打劫晚归、醉酒的贵族、富人甚至是落单的旅客。因着这事，城里的社交季都被搁置了，贵族小姐们对于不能举办舞会而耿耿于怀。 要知道，在这个缺乏娱乐活动的魔法中世纪，贵族们展示自己地位、财力，与其他贵族联络感情、八卦消息或暗中勾搭，主要就是靠着社交季节接连不断的社交舞会。而社交舞会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那就是让到了年龄的贵族小姐们粉墨登场，在社交舞会上隆重亮相后，她们就能与地位相符的适婚男士见面、相处，并选择自己心仪的联姻对象。 在亨廷顿公国，社交季一般从春暖花开的春季开始，到夏末结束。自社交季开始时，贵族们就会聚集到附近的繁华城市，频繁地参加各位东道主所举行的舞会，或是自己举办这类舞会。 春季、夏季往往是贵族们家里的佃农、奴隶们耕种的日子，然而这个忙碌的时节与无所事事的贵族们毫无关系。他们可不想在这种春心荡漾的时节待在贫瘠的乡下，只有繁华的城市才能为他们带来更多的机会。 爵位略低的贵族男子们追求更高爵位贵族的女儿们，而这些贵族小姐们则会精心选择能给她们家族带来更多优势的男子。她们擦亮眼睛选择夫婿的机会往往只有一次，而家族的利益与繁荣则需要摆在个人喜好之前。 在这个时代，出生于上流社会的贵族之家，往往就得面对与贫民不同的愁苦。大多数贵族子女们对于自己的婚姻都没有太多的话语权，联姻的考量永远是以家族为单位做出的。 等到秋季开始，各个贵族们就需要返回自己的领地，清点农庄上的收成，计算需要交给王室的税款，直到碌碌无为的冬季再度来临。在无事可做的冬季，贵族们也经常聚在一起，找点乐子，但受冬季凋零的资源限制，规模远远比不上社交季的舞会。 一场社交舞会举办的如何，将与东道主的名声息息相关：若是舞会上的食物难吃、场地寒酸、主人穿着廉价，都会被客人们在背后耻笑。在亨廷顿公国乃至与上一代的德尔曼王国，历史上都有许多家族，曾因为举办了糟糕的社交舞会而被所有贵族鄙夷、耻笑，从此一落千丈一蹶不振。 第144章 城中八卦（下） 原本在德尔曼王国的时代，贵族们开展社交季的地方只有一个——王都。所有的贵族都会在春夏两季前往王都，争先恐后地在国王陛下的眼前露面，谁要是在自己举办的舞会上邀请到国王陛下赏脸莅临，那就是无上的荣耀。说明这位贵族深得君心，接下来必定权势滔天。 老国王鲁道夫·德尔曼是个非常喜欢凑热闹的人，他喜欢花天酒地，更喜欢有人吹捧自己，一旦被哄得高兴了，各种赏赐便流水一样往下发。那些与德尔曼王室血脉扯不上一星半点儿血缘关系的贵族都能成为‘德尔曼宗室’，就是老国王鲁道夫·德尔曼长年累月埋下的祸端。 然而，亨廷顿国王可不吃这一套。 亨廷顿国王是位铁血的军人，他自小便跟着父亲在对战岩铁巨人的军中长大，与骑士们同吃同睡同战斗，向来看不惯这些老贵族们无事可做，成天八卦、跳舞、酗酒、享乐的风气。再加上这几年国库空虚，他一怒之下，便禁了社交季，下令任何贵族不得循着旧历举办任何社交舞会。 ——话是这么说，然而这个时代通行不便，各个领地又有领主，国王的手再长，也很难伸到这些旧贵族的领地上。 于是贵族们便‘曲线救国’，国王不让他们开舞会，那他们就不再去王都在国王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而是像一群花蝴蝶一样，一会儿去这个贵族的领地，一会儿又去那个贵族的领地，时不时自己也做个东道主招待一下其他贵族们…… 老的习俗被禁止，新的习俗又随之诞生，这些贵族们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攀比起谁的领地吸引人，谁做东道主招待得好……这样一攀比，奢靡之风非但没被禁止，反倒是又盛了几分。 最近这段时间，奥古斯汀·凡·诺伊曼男爵便花了老大的劲儿，招呼来了一群大大小小的贵族，想趁着这个社交季把自己的名气进一步打出去，再巴结巴结几个权贵。只是这个打算还没开始，城内就出现了这么一群胡搅蛮缠、神出鬼没的匪徒，着实让贵族们心惊胆战，只敢窝在北城花天酒地。 “其实南边的治安也没有这么差……”男爵夫人的笑容僵硬了几分，“特别是这几天，王国骑士团里有很多骑士都去那家酿造工坊吃饭，那些宵小之辈都安宁了很多。” 那位发话的贵族小姐撇了撇嘴，表情中带着几分高傲与不屑，显然没将男爵夫人放在眼里。但她有傲气的资本。这位贵族小姐是南特维奇·冯·莱塞斯特侯爵的千金薇薇安·冯·莱塞斯特，待她成年封爵独立之后，哪怕是降等继承都能混个女伯爵，自然不会上赶着讨好一位男爵夫人。 薇薇安有着一头漂亮柔顺、卷成波浪大卷的金发——非常端正高雅、非常贵族的金色——她的容貌、气质都与侯爵之女的地位相当契合。她的脸庞小巧精致，气质却冷冽高傲，是一位实打实的冷美人，仿若一尊由世家花费无数金银、精心打造的洋娃娃。 她可是诺伊曼男爵上赶着请来的贵宾，只是这位贵宾最近显然有些无聊与郁郁寡欢——薇薇安的21岁生日即将到来，眼看着她很快便要在社交舞会上初次正式亮相，如今城内的社交舞会却因为治安问题而基本停摆……这样下去，搞不好她的初次登场也要被耽搁，这对像她这样地位的贵族女性来说可是一个巨大的羞辱。 薇薇安已经做好打算要提前结束这段旅程，前往其他更加繁华的贵族领地进行自己的初登场。她可看不上诺伊曼男爵那个没用的小儿子，即便那个青年与她年岁相当，成天对她献殷勤还想方设法地巴结她爸，她仍是觉得与男爵之子联姻实在太过掉价。 诺伊曼男爵或许扛住了时代洪流的第一波冲击，但她可听说国王派遣了一位‘子爵’到诺伊曼男爵的领地上，谁知道诺伊曼男爵会不会在这一波与王室的对抗中败下阵来呢？ 第97章 只是，她本想趁早离开，却又听说城里有家菜品极其美味的酿造工坊开张，这才被拖住了脚步，只是无奈那家店在城南。在贵族眼里换算一下，那就是在埃斯顿西城的贫民窟之中啊！她还没堕落到这个地步，会为了美食踏进贫民窟！ 这一纠结一耽搁，离城的时间便拖延了下来，再加上薇薇安日前收到一份聚会邀请，地点就在离此不远的梅洛里城外的山庄里，她便又按捺心思，决定在此多住几天。到时借着赴宴的借口离去，也不会下了男爵的脸面。这样一来，两家即便合作不成，也不会彻底闹翻。 只是，明面上要给男爵一家留面子，却不妨碍薇薇安在这种非正式的小型聚会上，借着她的地位一吐为快，敲打敲打令她不爽的男爵。她的话一下子引起了不少贵族的共鸣，纷纷出声附和。 男爵夫人的笑容越发僵硬，她瞥了一眼管家，管家立刻会意上前，宣布道：“各位夫人、小姐，烤肉宴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移驾入席。今天的烤肉，可全都来自这几日各位勋爵、少爷们在狩猎大会上捕到猎物！” 此话一出，绝大部分女人们的注意力都从埃斯顿西城的治安传闻转移到了这几日诺伊曼男爵举办的狩猎大会上。这种狩猎大会几乎在场的每家都有派人参与，如果不是爵爷自己下场，就是他们的儿子、信赖的骑士、忠仆代为效劳，甚至还有几家擅长骑猎的贵族女儿们也兴致勃勃地参加，还获得了不错的成绩。 薇薇安便有一位庶姐参加了狩猎大会，还猎到了两只黇鹿，她见男爵的管家只念叨着勋爵、少爷们的成就，一点都没提到她姐姐的出色表现，忍不住狠狠地哼了一声，瞪了那位不识相的管家一眼。 ‘糟糕的家风！’薇薇安气愤地想，‘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第145章 午宴（上） 客人们谈笑着，跟随着管家的引领，来到了诺伊曼男爵装潢华丽奢靡的餐厅之中。 闪闪发光的银制餐具早已按位次摆放妥当，男爵夫人作为东道主，坐在正对着门的餐厅大门、餐桌一端的女主人位，其他客人则按地位高低，从她的右方开始落座。 男爵夫人正对面，背对着餐厅大门、餐桌另一端的男主人位自然是留空。今日诺伊曼男爵还在猎场与参加狩猎的客人们玩闹，自然不会大老远地奔波回来用午餐。 今天的午餐会，便是女客们的小聚会。新鲜的、刚从猎场运回来的野味被男爵高薪聘请的大厨剥皮、分解，烹饪成一道道亨廷顿公国经典的菜肴，端上桌来。 诺伊曼男爵私人猎场里自然没有普通的鸡、鸭、鹅、羊等养殖的牲畜，猎到的野味主要是黇鹿、驯鹿、锦鸡与兔子。这些肉品的处理方式也很单一。 鹿肉在亨廷顿公国是较为常见的高级品，没有一个部位会被浪费。在猎场中圈养的鹿脱落的鹿角会被贵族的仆役、奴隶们捡回收集。这些鹿角可以制作成工艺品、炮制备受贵族男士们喜爱的药材、或是运送给炼金术士熬制鹿角胶。 鹿皮是上好的皮革，柔软、坚韧，会被制作成贵族们打猎时穿的马裤。鹿肉可以吃，鹿骨则可以制作成明胶。 而易坏的鹿内脏会被剁碎，作为内馅烤成肉馅饼，或者包进猪肚、羊肚里，做成一种名叫‘哈吉斯’的杂碎布丁。 ——说是‘布丁’，但这道出了名的黑暗料理可不是什么蛋与奶做成的柔软甜点，真要说起来，更像是内脏杂煮灌肚。若是处理的不好，膻味便相当惊人。 由于在当地语言中‘内脏’和‘屈辱’发音相近，内脏馅饼也被贵族们戏称为‘屈辱派’——当然，若是厨子手艺不佳，这玩意的口味也足以让食用者感到十足的屈辱：若不是穷到这种地步，谁会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啊？ ‘屈辱派’和膻到飞起的杂碎布丁自然不可能被端上午宴的餐桌，而是作为诺伊曼领主对穷人的赏赐，运送到贫民区当施舍粮，以显示领主对领民的慈爱之心。 真正配端上贵族餐桌的只有被片成薄片、用猛火烤制、外层焦黄、内里深红的鹿肉，被掏空内脏后塞入香料、整只烤制的锦鸡，剥皮、切块后和姜、发酸果汁一起炖煮的兔子肉……在这个时代，这些食物已经能算是少数真正能吃、好吃的菜肴了。 只是每次狩猎大会后都吃这些，贵族们也难掩脸上的烦腻，对吃食十分计较的薇薇安更是把糟糕的心情都写在了脸上，她迫不及待地发问：“男爵夫人，您说的梅子酱在哪？” 男爵夫人笑而不语，她将双手举到左侧方，轻柔地击了三次掌，管家立刻推着一架小餐车出现。他将餐车上被无数鲜花拥簇的玻璃罐举起，向众贵族们展示，然后打开了玻璃盖子，用一只小巧的银勺子挖出一小勺，放进了薇薇安的银盘里。 那团梅子酱黄澄澄的，闻起来也十分甜美诱人，但却只有食指指节那么大。薇薇安还没动叉子，心情已经被吝啬的男爵夫人败坏殆尽，胃口都倒光了。 她看了一眼那冒着血汁的半生鹿肉，觉得配上再好吃的酱料都压不住那冲鼻的血腥气，便连尝上一尝的心思都没了。她直接推开餐盘，起身退席：“我突然有些头晕不适，先回房了，各位慢用。” 头晕不适永远是贵族女子们想要离开某处时最好、最体面的借口，毕竟她们有着各种各样难以启齿的小问题——例如束身衣太紧阻碍了呼吸、恰逢每个月的特殊时间导致贫血、或只是单纯看人不爽——任何有风度的贵族，都知道在听到这个借口时终止询问，只体贴的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便让女士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男爵夫人正是这样做的，她只假惺惺地询问了一下薇薇安需要不需要医生，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便让她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薇薇安脸上挂着虚假的微笑，在女仆的搀扶下离开了餐厅。可只等餐厅大门一关，原本恹恹的她便立刻生龙活虎，雄赳赳、气昂昂地迈开大步：“给我备车！” “小姐？！你的身体没事吗？”女仆慌张地追上她的脚步。 “有事！我快饿死了！我要吃点好的！”薇薇安气愤地道：“谁要吃那种血糊糊、腥臭的鹿肉啊！就连酱料也只给那么一丁点！打发乞丐都不够！快给我备车！叫上我的所有护卫，我们去那个酿造工坊吃午餐！” “可是，小姐，那是贫民……所在的南城啊！” “光天化日之下、大中午的，我就不信有人敢劫侯爵之女的道！”薇薇安看了一眼窗外的大太阳，气势汹汹地道：“把父亲赐予我的所有护卫都喊上，我就不信我们侯爵府的亲卫打不过那些市井混混。” 她的女仆见薇薇安心意已决，便也只得照做，急急忙忙地去喊人了。 而餐厅之内，薇薇安离开后，众贵族仍像是无事发生一般，一边美美地品尝着鹿肉蘸梅子酱，一边谈论着近来的趣事。 餐桌上的猎物正好打开了她们的话题——社交季早已开始，埃斯顿西城却因为贼人劫道而难以举办贵族们喜爱的晚会，诺伊曼男爵便另辟蹊径，开放了自己的猎场，邀请各位贵族参加狩猎大会。 此时参与男爵夫人举办的午餐烤肉宴会的这些贵族女眷们，都有家人、仆从参加了这场狩猎大会，因此互相吹捧互相夸赞，便是一个不会出错的社交手段。 “听说诺伊曼男爵在狩猎大会开始前就派出了王国骑士团清扫猎场，”一位贵族夫人笑吟吟地对男爵夫人道，“还砍去了许多碍事的树木，清出了供马匹奔跑、追逐猎物的小道。这次大家的收获都如此丰厚，大约也与这周到的准备有关。” 第146章 午宴（下） “我听说，这可是那位新来的骑士团副团长的主意。”另一位年轻的女子也连忙捧场道，她是城中一位暴发户的女儿，名叫契尔思娜·霍·切纳。她是一位长相明艳的女子，有着一头红棕色的小卷发和一双闪着狡诈与心计的雾霭色眼眸。 此女和她的父亲都一心想要削尖脑袋钻入贵族圈中，为此花了不少银钱，抱上了几个空有爵位却将家产挥霍大半的破产贵族的大腿，这才被其中一位小贵族当做女伴带进了男爵夫人举办的小聚会中。 无奈那些破落贵族们只把这家暴发户当做是钱包与乐子，根本就没有告诉契尔思娜如今王室与贵族之间那些纷纷扰扰、剪不断理还乱、水面上平平静静、水下波澜起伏的暗中拉扯与较劲。 即便是汲汲营营的暴发户，平民阶层能获取的情报极其有限，契尔思娜根本不知道‘子爵’与男爵的立场乃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她还以为夸奖了骑士团副团长，便是夸奖了男爵呢！她甚至还以为那位骑士团副团长也是一位有头有脸的贵族！ 听说那还是一位非常帅气的未婚男子汉，若是能抱上这位的大腿，甚至成为他的妻子，那她们家可不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获得心心念念的爵位，成为真正有权、有钱、还能在上流社会说得上话的高贵之人？！ 第98章 听着她的吹捧，男爵夫人的笑容有些僵硬，偏偏此时来自其他领地的贵族女眷们却也纷纷起哄，话语中阴阳怪气，把男爵与安德雷放在一起吹捧，搞得男爵夫人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笑也不是，不笑更不是。 诺伊曼男爵夫人深知这些贵族女眷们定是这些日子无聊得紧，对东道主诺伊曼男爵也有了几分怨气，这才借着那不明所以的暴发户女儿不合时宜的马屁发难。 其中还不乏许多地位高于她的贵族女眷，她只得尴尬地转移话题：“打扫场地是我们分内的事，能猎到这么多猎物，自然是各位猎手自身骁勇善战，擅长于林中骑射。大家快尝尝这梅子酱，”她连忙对管家使眼色，让管家继续给众女眷的盘子里多舀几勺果酱，好堵住她们的嘴：“趁热吃、趁热吃！这鹿肉啊，就是要趁着热，蘸上一点这冰凉凉的梅子酱，用肉的热度将酱化开，让那酸甜的味道渗入肉汁之中……” 她用叉子卷起一片鹿肉，蘸着酱放入口中，顿时显露出了极其满足的表情：“别客气，别客气，今天的鹿肉管够！” 贵族女眷们这才矜持地开始用餐。实话说起来，那半生不熟的鹿肉还是那个怪味道，但梅子酱确实去掉了一些鹿肉的腥膻，带来了酸甜的口感……可要说绝佳……嗯，只能说这厨子、这鹿肉……恐怕都远远配不上这化腐朽为神奇的梅子酱。 全桌只有契尔思娜身边、坐在桌末端的一个年轻女孩在默默地大吃特吃。她的脸蛋圆圆的、肉乎乎的，带着几分还未完全长开的婴儿肥，眼睛是漂亮的宝石蓝，头发则是温婉的栗色。这位是契尔思娜同父异母的小妹妹娜夏·霍·切纳。 她是跟着契尔思娜出来见世面的，她父亲一心想把两位女儿都送进贵族们的圈子，但娜夏却和她姐姐不同。她的心思，全放在了自己没见过的吃食上。 什么烤鹿肉、什么炖兔肉、什么烤锦鸡，凡是放进她盘子里的、或者她能够到的食物，她都哐哐狂吃！ 鹿肉蘸梅子酱、好吃！兔肉蘸梅子酱！也好吃！烤锦鸡蘸梅子酱……这才是最最顶级的美味啊！ 男爵夫人抠抠搜搜让管家分发的梅子酱实在不多，但娜夏吃得格外珍惜与满足，等到所有的食物下了肚，她舒畅地打了一个饱嗝，愉快地等着这些无趣的贵族们散场。 ------- 与此同时，薇薇安的马车也驶到了匠悠的酿造工坊门前。 今天已经是匠悠开张营业的第六天，随着酿造工坊声名鹊起，前来一探究竟的客人也越来越多，正午的饭点时间，屋里屋外都已经坐满了客人，甚至连销售窗外都排着长队。这还只是堂食和自取的部分，更别说屋后客人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渡鸦外卖员们在勤勤恳恳地递送着订单、钱款，又带走一份份外卖菜品。 生意好到飞起，匠悠在两天前就赚到了订购玻璃窗的钱款，紧急下单连夜安装，经过几天的努力，她的小吃亭与后院温室都已经换上了明净透亮的大窗户，再也不是四面透风的状态了。 也幸好这窗户安得及时，不然她都要怕客人们太过激动，直接翻过矮墙爬进小吃亭里抢夺烧腊呢！ 今天她特地多订购了一些肉品，在中午午餐时段加开了一炉烧腊，不少客人们听到消息，特意放慢了进食的速度，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不断冒出香气、却尚未开炉的面包窑。这导致本来就人满为患的店里更加拥挤了几分。 王国骑士团里也有不少骑士在店里吃午饭。不过，这可不是安德雷的功劳，而是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这位文书主簿长袖善舞，经常和骑士们勾肩搭背出来吃吃喝喝，一来二去，王国骑士团的骑士们都知道了这里新开了一家做菜特别好吃的酿造工坊。 有骑士们在此出出入入，最直观的效果就是店里虽然人满为患嘈嘈杂杂，但却没有想要闹事的刺头客人——谁这么不长眼睛敢在王国骑士们的鼻子底下闹事啊！没看到那些五大三粗的王国骑士们都在店里老老实实地付费吃喝，甚至对那骷髅巫妖店主都恭恭敬敬、态度良好吗？这些可是从来看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能揩油就揩油的王国骑士啊！ 他们态度如此正经，就说明这位巫妖店主实力强大或者背后有人……嗯，背后有人怎么就不算是一种实力强大了呢？ 薇薇安被六名护卫前呼后拥地拱卫着，好不容易拨开人群挤进店里的时候，便看到了刚吃饱喝足买完单，准备离去的王国骑士们。不得不说，看到这些骑士果真在这里出现，她原本一直吊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一些。 有这么多王国骑士都来店里吃饭，应该没有宵小会在这里闹事。 第147章 纠结的薇薇安 “莱塞斯特小姐，您也来这里用餐？”温彻斯特文书主簿一眼便看到了被护卫簇拥着的薇薇安，他的眼中似有光芒闪烁，“恰好我与店主相熟，来，来，让我为您找个安静的地方。” “阿悠！”他把匠悠从厨房喊了出来，“有贵客上门！” “哎哎！匠悠哒哒哒地跑了出来，一看这架势也明白了大半，当即眉开眼笑地道：“几位请跟我来，后面有包厢！” 说是包厢，其实就是原本她自用的餐厅。一开始匠悠觉得这个小餐厅有些多余，差点将它改造成仓库与酿造厂，但好在还没开始动手，就陆续有富商、贵族的仆役登门吃饭。这些人可不屑于与平民共处一室，自然需要专门的“包厢”。 于是，匠悠便把这个小餐厅重新打理了一遍，让安德雷做了几扇漂亮屏风，把最漂亮的花窗区域隔了出来，作为贵族专用的包厢。不管是停留着渡鸦的外送窗口，还是堆放着各种物资的角落，都被屏风严严实实地遮挡，客人们绝对看不到。 “您的马车可以停进小院，我们这里有后门直达后院。待会您要是不想经过热闹的人群，也可以从后院直接登上马车。”匠悠殷勤地介绍道，包厢弄好后，她便让安德雷把前后院之间的院门也给拆了，直接弄成了马车道，以便贵客停车通行。 “这倒是不错。”薇薇安左看看、右看看，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全给我端上来！” 匠悠递出一张菜单：“您来得正好，我们的烧腊即将出炉，今天有烧鸭、叉烧与脆皮肉，可以给您切一份烧腊拼盘！主食的话，我们有肠粉和煲仔饭。” 薇薇安：“……”全是没听过的菜名！ 她小手一挥：“我全要了！” “好嘞！咱们家的酱汁有普通版和特供版，两者价钱相差极大，但味道也是天差地别，您是要……” “特供版的！我可不差钱，全给我上最好的！” “行嘞！”匠悠最喜欢这样豪气的客人了，“我们家还有供应酒水，有果味魔女啤酒，酒精度数略高、口感烈一点的青梅酒，还有非常美味、可以作为糖水甜品的玫瑰酒酿！玫瑰酒酿的酒精度不高，对咱们女孩子可是很滋补的哦～不过玫瑰酒酿需要现做，得稍微等一会。” “就要玫瑰酒酿。”既然这家店里安全有保障，薇薇安可不急着回城主府看男爵夫人那张无趣的嘴脸，“只要味道好，我不介意等待。” “好的呢～！”匠悠咔咔地乐，她兴奋地搓搓手，钻进厨房备菜。 薇薇安‘噗’地一下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呼，总算能吃上点正经菜了！天天跟男爵一家勾心斗角，还得戴着面具吃那些糟心玩意，简直烦死我了！” “小、小姐！”女仆急忙出声制止，还瞥了一眼门口的主簿。 “你怎么还在这？！”薇薇安杏目圆瞪。 “不好意思，人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反应迟钝。”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微笑道，“您要是没有其他吩咐，小的便告退了。” “走走走。”薇薇安连忙摆手，“啧，这鬼地方简直跟我犯冲！我就不该听了那老东西的鬼话，选择这里作为我的首秀场。” “小姐！嘘！慎言！慎言啊！” “有什么好慎言的！我堂堂侯爵女儿，难道还真得看男爵脸色不成？！”她气愤地瞪了自己的女仆一眼，“要我说，最好的首秀场便是温斯顿哥哥那儿……只可惜他这几年都闭门不出，大门紧锁，就连我都见不到他的人……我怀疑，他根本不在自己的领地上！” ”哎呀，小姐，这种事情也是能在外面说的吗？！”女仆哭笑不得，苦口婆心地道，“社交场才是旧贵族们真正笼络势力、运筹帷幄的舞台。这便是一场永不停歇的化装舞会，每一位舞者都精心乔装打扮，人人都伪装成别的模样。这面具一旦戴上，就永不能脱下。选择哪里作为舞台，选择谁作为舞伴，这可都是有讲究的！” 原本贵族之女一般会选择自己父亲的领地进行登场首秀，可如今王室明令禁止社交舞会，这‘习俗’也不得不做出变化。适龄的贵族之女们会纷纷前往一个有权有势的贵族领地，以拜访亲友为名，在对方举办的舞会上翩然出场。 第99章 这样一来，就算王室想要责罚，事件性质也会从特意为了女儿举办一场社交舞会，变成在拜访亲友的旅程中因东道主盛情难却而参加了一场小聚。若是双方明面上地位差别颇大，那就更好了，可以轻轻松松地把事情撇个干净。 当然，也不能随随便便选择地位差别过大的低端贵族，那样也会让自己显得掉价。最佳的选择自然是那些明面上不显山露水，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他们实力优渥之人。如果本来就有联姻、联合势力的打算，那便更好了！ “埃斯顿西城离王都很近，诺伊曼男爵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传闻他在暗中发展势力，实际家产已经赶得上一位伯爵……是、是，这些道理我都懂！但你也看见了他那个傻儿子！我可不会选择这样的人！” 薇薇安重重地喷了一口气：“我不明白，同样都是贵族子嗣，为什么女子就非要成婚之后才能得到其他贵族的尊重？！我便是我，我不需要依附任何的男人生存！” “这个世道更偏爱能够领兵打仗的男人。”女仆半蹲下身，安抚地拍了拍薇薇安的手，“您也不是非得选择诺伊曼男爵的儿子，只要社交舞会重新举办，您便能崭露头角，把他们当做助您登天的踏脚石！隐忍，小姐，您需要隐忍！” “这是不对的。”薇薇安喃喃道，“这些所谓的习俗、偏见、歧视，全是不对的……就连这些劳民伤财的社交舞会，也是不该存在的。为什么贵族一定要通过寻欢作乐、夜夜笙歌才能发展自己的领地势力？明明只需要好好经营自己的领地，就能够给领民带来更好的生活，给自己带来更多的财富。” ——啪、啪、啪。 屏风后忽有掌声响起，薇薇安唰地站了起来：“谁在那儿？！” 一个身着戎装的俊秀身影从屏风后闪现：“好久不见，薇薇安。” 第148章 相会 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回到了前厅，骑士们仍在等他。 “那位好像是城主大人的贵客。”有位骑士豪气地打听，“您与她相识？” “人家可是侯爵之女。”温彻斯特文书主簿温和地笑笑，“我认识她，她未必认得我。走吧。” 众人走出一段距离，路过一家书店时，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却突然停下脚步：“哎，不好意思各位，我得去看看我想要的诗集到货没有。几位先走吧，可别耽误了下午值勤的时间。” “哈哈，你们这些文人，见着书就像看见了女人，根本走不动路！”一位骑士调笑道，“走走走，让主簿大人好好和他的诗集温存温存。” 骑士们大笑着走了，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则走进了书店，前门进，后门出。店老板是位满脸是斑的老人，在柜台里打瞌睡，完全没有被他惊动，连呼噜都不曾停歇。 他从后门出来时便换了一副面容，又钻进了后巷的一间民房，再次出来的时候，便已经是一身戎装、风流倜傥的温斯顿·德·摩多伯爵了。 温斯顿飞檐走壁，短短几分钟又绕了回来，悄无声息地翻墙进入匠悠的后院，从后门走进了小餐厅里，便听到了薇薇安的跨时代发言。 他的心中酸酸胀胀，眼里满是笑意，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随后，绕出了屏风：“好久不见，薇薇安。” 他对薇薇安的仆从们使了个眼色，女仆便立刻会意，带着护卫们去了后门外面，把私密的空间留给了两位贵族。 “温斯顿大哥！”薇薇安瞪圆了眼，三步并作两步，一个猛冲，像一只小羊一样一个头槌、重重地扎进了他怀里，一点都没有淑女风范：“这些年你跑哪去了！我好想你！” “去了一些地方，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温斯顿稳稳地接住了她，“都是马上要进入政坛的女侯爵了，怎么还这样冒冒失失的。” 薇薇安嘟起嘴，咕哝道：“也只有你会这样称呼我了。” 薇薇安的父亲南特维奇·冯·莱塞斯特侯爵是亨廷顿公国有名的风流情种，除了家中正妻之外，外面还有不少情人。这在贵族之中，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贵族们成婚大多是出于联姻、壮大家族势力的考量，情情爱爱则被抛到一边。甚至还有夫妻双方各玩各的，两方都有无数风流债的情形。 亨廷顿公国是一个中世纪封建国家，它便也有种封建国家的各种臭毛病。贵族们平时玩得花，但要说到血缘血脉，却又格外计较。一家之中，只有合法妻子诞下的子女才能承袭爵位，继承领地。 至于外面那些私生子女，自然是无名无分……除非，这些私生子女被贵族夫妻承认，以血缘魔法确认血脉，带入家族之中养大，便可以记入家族谱系。 这也是亨廷顿公国从德尔曼王国开始就延续下来的习俗了。合法妻子所生的孩子被称作‘嫡子女’，而被记入家族谱系的私生子女则被称作‘庶子女’。庶子女的地位比无名无分的私生子女高，虽不能继承爵位与领地，却可以在家族之中领一份职业，拿上丰厚的薪金。 亨廷顿公国的人虽然骨子里仍有些重男轻女的歧视，但却不禁止女性继承爵位、从政或抛头露面，只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想要踏入政坛的贵族女人，必须有一位夫婿。 由于贵族夫妇之间少有情爱，多为利益牵扯，因此这些庶子女被带回家后，往往和嫡子女一起长大，又因为本身就被剥夺了最重要的继承权而没有什么上位的可能性，只有依附着贵族嫡系才能有富裕奢靡的生活，便会对家族忠心耿耿。 于是，庶子女们长大后就会变成嫡系的助力，成为嫡系的护卫、管家，或是替嫡系在暗中做黑活的亲信，倒也算是给家族增加了不少助力。 莱塞斯特侯爵带回的庶子女不少，可嫡系女儿却只有薇薇安这个老来得女，薇薇安继承爵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唯一仍有疑问的便是她会继承侯爵位，亦或是降等继承伯爵位……这便得看国王陛下的意思了。 莱塞斯特侯爵的爵位也是从德尔曼王国时期获得，在家族中一路不降等继承至今。可现任的南特维奇侯爵是一位在政治立场上左右摇摆的墙头草，并不讨国王陛下的喜欢……也并不是很讨诺伊曼男爵这一派旧宗亲的铁杆拥护者的喜欢。 这样一来，大部分人都赌薇薇安大概会被国王陛下当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降等继承的一系列风暴，或许就将由她开始。 这些年来，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莱塞斯特侯爵的健康已经每况愈下，薇薇安便急切地需要壮大自己的实力——为自己找个合适的联姻对象，从而踏上政坛，打拼出自己的天下。 莱塞斯特侯爵为她选定的合作伙伴，自然是德尔曼王国的旧宗亲贵族，可薇薇安自己，却有着别的打算。 她从小就与温斯顿走得近，小时候还在萨卡伯爵的领地上住过许久，温斯顿虽然比她大上七、八岁，但这点年龄差，在这个多有长生种的魔法世界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当然，温斯顿本身也并非毫不心动。 “不必太过着急。”温斯顿的语调温柔，“诺伊曼男爵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选择他，就是选择了国王的对立面。这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那还不是某人突然消失……”薇薇安小声抱怨着，可她还没来得及继续，就听到厨房那边传来咔哒咔哒的脚步声，然后那个骷髅店主推开门，风风火火、咋咋呼呼地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背后还跟着一个眼熟的骑士扈从。 “不好意思久等了！新鲜出炉的烧腊和肠粉来啦！”匠悠定睛一看，眼前的贵族客人莫名其妙从一位变成了两位，而那些仆人们却跑到后院里去了，她有些迷茫、还有些好奇，但仍是僵着一张骷髅脸把菜品放在了桌子上。 而后面跟着端菜的杰瑞科则看向了温斯顿，眼皮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第149章 温斯顿与薇薇安（上） 那一瞬间，杰瑞科的眼睛瞬间化为了猫瞳的形状，急速地收缩又扩大。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心中却波澜起伏，一个小人在他脑海里抱着头惊声大叫：“薇薇安在这里也就罢了，温斯顿少爷为什么也在这里？！安德雷少爷也没跟我说过这事啊……我现在是该跟他们打招呼还是装不认识？” 然而在脑中尖叫了一会儿后，他面上十分淡定地将菜肴放在桌上：“两位请慢用。” 匠悠则是吸了吸鼻子，她又多看了几眼温斯顿，眼中闪烁着探究与好奇。所幸这种打量的眼神并未持续许久，在温斯顿做出反应之前，匠悠已经摆好菜肴，收起空托盘，灿烂一笑：“两位请慢用，还有玫瑰酒酿马上就好～” 白骨巫妖咔哒咔哒地大步退场，杰瑞科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尾随着她一路走出餐厅包厢。一进厨房，匠悠便关上了通往小餐厅的门，骷髅脸上写满了八卦与好奇：“这两位，你认识？” 杰瑞科顺手关上了通往前厅的厨房门，点了点头：“那是少爷的义兄，以及少爷未来的义嫂子……假设这位义兄真的能如愿以偿地‘追’得美人归的话。” 第100章 “嚯！”匠悠八卦的魂火又高涨了几分，“原来如此！”安德雷的义兄，那不就是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吗？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换了张脸绕回来陪女朋友吃饭啦？难怪两人的灵魂气息一模一样嘞！ “据我所知，那位义兄不应该出现在这座城市里。”杰瑞科小声道，“我们就当没见过他，也别跟除了少爷以外的任何人提起他的事情。” 匠悠挠挠颧骨，她意识到没准她知道的信息还比杰瑞科多上那么一点点，但这些信息显然与一些涉及国王与贵族的机密有关，不是她能够随意分享的内容。 于是她只是搓了搓骨爪，一脸财迷地道：“这么说，这两位应该是很有钱的主咯？”安德雷是贵族，他的义兄和义嫂，应该也是贵族？看在安德雷的份上，好好宰上一刀应该没问题的吧～ 杰瑞科：“？”等一下，这具骷髅架子的关注点是不是有几分奇怪？ 小扈从下意识地把手揣进裤兜，却意外地摸到了一张小纸条，他掏出纸条一看，颇有几分无语：“那个，匠悠，这位义兄请你帮他再做一套两本的联络簿……” 杰瑞科顿了顿，补充道：“其中一本要做得……可爱一些，符合贵族小姐的审美。” “哎呦～”匠悠咔咔地笑了起来，“这位大哥还挺浪漫的嘛！” 她把泡好的玫瑰花瓣与糯米塞进蒸屉：“帮我看着蒸笼，我去去就来～” ------- 包厢内，温斯顿与薇薇安面对面坐在小餐桌的两边，窗外的日光透过玫瑰花窗照入室内，倾泻下一室浪漫旖旎。 温斯顿看向被彩玻光影笼罩的薇薇安，眉眼中全是温柔：“其实，你贵为侯爵之女，既然不喜那些陈旧习俗，便无须勉强自己。首秀舞会也好、联姻结盟也罢，只要你不喜、不想、不愿，都可以将之抛在脑后。” 薇薇安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人言可畏……我们既处在这滚滚洪流之中，光凭一己之力，又能如何呢？对于我们这些德尔曼王国遗留下的旧宗室而言，唯有抱团取暖，才能勉强延续我们的荣光。 “所有人都知道，国王陛下已经恨透了旧宗室，总有一日，他会将我们这些绊脚石尽数铲除。而我们如今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尽己所能地延缓这一天的到来。温斯顿哥哥，我不想成为国王陛下利刃之下的亡魂，更不想被用来杀鸡儆猴。” “那便加入国王陛下的阵营。”温斯顿伸出手，轻轻地盖在薇薇安的手背上：“你不必再为那些你所痛恨的陋习而烦恼，更不用委屈自己与他们同流合污，也不需要将自己的婚姻作为筹码。若有一天你将成婚，我希望你是出于爱情的考量，选择自己心仪之人，而不是在家族的逼迫、利益的牵扯之下做出妥协。” “温斯顿哥哥……”薇薇安眼眸晶晶亮亮，似因温斯顿的话语而感动、欣喜，然而片刻之后，她又长叹一声，“这世上便只有你懂我。然而现实却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人们的偏见根深蒂固，就算是我父亲手下的骑士，也不会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一个他们无法迎娶的柔弱女子。 “若是得不到手下将领的真心效忠，那些上流社会的权贵，又怎么会把我这一个弱女子的言论听入耳中，放在心上？像我这样的弱女子，也只有出嫁之后，才能借着丈夫的名义，掌控手中的兵力，取得人们的尊重。” 尽管薇薇安之前嘴上说着‘不明白’，实际不过是对世间不公待遇的讥讽发泄。她这般聪颖的贵族，怎么可能不懂这些古旧‘习俗’背后的弯弯绕绕？ 无非是男人们在政场上掌事已久，不屑于把这些权力分给他们眼中低人一等的女子罢了，哪怕这些女子天资卓越、智慧超群、魔力远胜常人。只要女人当权，他们便只会冷冷一笑，在背后讥讽着这些面容姣好的女人爬上了谁的床榻，又得到了哪位男士的青睐，才能获得如此权势。 他们诋毁女子的名誉，贬低她们的能力，便是不能拉下脸面，承认自己连一个弱女子都比不过。 温斯顿的嘴角微微上扬：“可我知道，我所认识的薇薇安，不是这么轻易就会放弃的人。你在暗中扶持你的庶姐成为少见的女骑士，不正是为了打破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束缚，将兵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吗？” 薇薇安的笑容灿烂了几分：“嘿嘿，被你看出来啦～” “我知道你尚在迟疑。”温斯顿握住她的手，“但你既然已经做好准备，便可以放手一搏。无论何时，我与摩多家族，都会站在你的背后支持你的革新。” 他补充道：“我知道国王陛下也想打破老贵族们的桎梏，让更多天赋卓越、实力强劲的女子踏上政坛，登上更加广阔的舞台。” 第150章 温斯顿与薇薇安（中） “在我看来，你不必顺着你父亲的意，自降身份，寻求与诺伊曼男爵结盟；也无须独自一人，挑战世俗底线，冲破重重枷锁。你还有第三条路……与我一起，选择国王陛下。 “只要拥有足够的实力，便可以一力降十会。若是手握千军万马、坐拥金山银山，又何惧别人的风言风语？只要获得国王陛下的支持，你无需婚嫁，便可以踏入政坛。我会在暗中支持你，助你一臂之力。或许一开始，我们都会面临一些阻力，但时间会证明，我们所做决策的正确性。 “那些贵族，不过是一群昏庸的墙头草，哪边风势大，便往哪边倒。不值得为了他们的认同而赌上你自己的幸福与人生。 “等到王室扫除沉疴，锋芒尽显之时，你我便是最大的功臣。到时，你是否婚嫁，又与他人何干？” 薇薇安面露迟疑，可温斯顿知道她正在认真思考、仔细地权衡利弊。 薇薇安一直很聪明，也很懂得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一点和他很像，他们都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戴上什么样的面具，也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展现真心。不过，他也理解薇薇安的迟疑：这个时代、这个世道，世俗对女人的束缚和要求总比对男人的来得多。 例如男人们可以整天花天酒地、寻花问柳、耗尽家产，顶多也只会得到风流倜傥的评价。可女人们但凡为了自己的喜好花上些许金钱，就会被人指责奢靡、不会持家。 若人皆是一张白纸，那男人若是被泼满了墨渍，人们也只会看到黑墨之中的那一星半点儿雪白，而女人则不同，所有女人皆得保证自己是一张完美的白纸，否则就会失去所有价值，不再被人尊重。 何来的公平可言？可这便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思维定式，就算国王陛下有心想要自上而下地改变这一切，也绝非一件易事。 王室与贵族的纷争、新老贵族势力的抗衡、颠覆传统的权力变革……这场仗打起来并不容易，选择了这条路，就算有国王的全力支持，薇薇安仍将面临极大的压力。 当然，也有更简单的解决方法。温斯顿可以向薇薇安求婚。一位伯爵与一位可能降等继承的女‘伯爵’进行联姻，倒也算门当户对。但温斯顿并不打算如此。 他永远记得当年在竞技场上，不甘示弱、充满活力的薇薇安就这么在他的心间狠狠地撞了一下。薇薇安在他心中，始终是一朵野蛮生长的嫩黄色雏菊，他宁愿用自己的鲜血在野外浇灌这朵鲜花，也不愿将她锁在后花园中日渐萎靡凋零。 即便这条路坎坷崎岖，但却能通向更高的山、更美的景、更加宽广的舞台…… 当然，在这件事情上，温斯顿也是公私兼顾。 于公，在国王陛下所下的这盘大棋之中，薇薇安的身份特殊，她有着得天独厚的资源条件。若连她都无法冲破桎梏，那亨廷顿公国中便再无一位贵族女性能够冲破千百年来的枷锁。 于私……若薇薇安选择了这条道路，自然会摒弃掉那些‘花花草草’，温斯顿虽然不能在提供了这个选择之后马上对薇薇安进行告白，但排除掉其他竞争者后，他也有了更多的机会、更长的时间来追求她。 他向往着不掺杂政治的纯粹爱情，而她值得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 “若我选择了这条路……”薇薇安谨慎地斟酌着措辞，“我仍需要你的助力……嗯，这仍让我感觉有点微妙……”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温斯顿笑道，“如果此刻坐在我面前的是安德雷，我也会提供一样的帮助，一样的承诺，而他只会回我一句‘谢了，兄弟’。而我所期待的回报也不过如此。 “若是要追求平等的地位，就更应该接受平等的支援，你将要踏上的这条道路充满荆棘，不需要再平白无故地给自己增加难度。” 薇薇安的眼睛越来越亮，她笑道：“那我可指望着大哥你的保护了，你知道的，一位淑女可不应该拿起比叉子更重的武器。” “作为你曾经的武术指导，我想我非常清楚你的实力。”温斯顿故作严肃地道，随即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好了，说完正事，该尝尝这里的美食了。”温斯顿掏出一包白糖，洒在了脆皮烧肉的旁边：“这种脆皮烧肉要蘸白糖才最好吃。店主受限于成本，无法提供最好的蘸料，但这可难不住我们。这是从南洋千里迢迢运来的绵白糖，能极好地衬出肉品的美妙滋味。” 第101章 “烤肉蘸白糖……好奇怪的吃法。”薇薇安嘀咕着，叉起一块猪皮酥脆金黄的烧肉，按照温斯顿的指导，用那脆皮蘸了蘸白糖，矜持地送入口中。 舌尖最先尝到的，是颗粒状的白糖。随着糖粒在舌尖上融化，酥皮中那浓郁的油脂香气也蔓延开来，此时再咀嚼几下，肉皮便在口中咔嚓、咔嚓地碎成酥香的粉末。烧肉中自然释放的咸香与白糖的甜味结合在一起，没有一丝薇薇安预想中的矛盾感，反而无比融洽。 白糖化解了脆皮中的油腻，又带来了全新的味觉体验。脆皮干爽酥脆，肉块层次分明，瘦肉紧实，肥肉多汁……就算是平日里不缺油脂的贵族都会十分中意这种肥而不腻的口感，更不用说平日里不常吃到油水丰富食物的贫民们了。 “唔唔！这个好好吃！”薇薇安捂着嘴，发出愉悦的呻吟声，“每一口都是幸福的味道，这才是美食啊！” “再试试蘸这个梅子酱，我也很中意这种吃法。”温斯顿不遗余力地热情推荐，“这梅子酱蘸什么都很好吃，待会我让店主给你打包一整罐带走。” 说起梅子酱，薇薇安便想起那小气巴拉又惺惺作态的诺伊曼男爵夫人，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她用烧肉狠狠擓了一大团梅子酱，毫不吝啬地塞入口中，当即兴奋到双手握拳，两脚跺地，发出超级好吃的尖锐爆鸣。 第151章 温斯顿与薇薇安（下） “这也太太太好吃了叭！”薇薇安双手攥成拳头，激动地左右晃动身体，似是压抑不住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兴奋感，还站起身蹦跶了好几下。 温斯顿萌到不行，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他的薇薇安，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温斯顿伯爵这边正情人眼中出西施，薇薇安那边则还沉浸在美味中无法自拔：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梅子酱裹着热乎乎的烧肉，脆脆酥酥的外皮浸着酱汁，微微软化，却又不失口感，倒是少了几分火气，多了几丝清凉。 “蘸白糖好吃，蘸梅子酱也好吃！”薇薇安一口接一口，把烧腊拼盘全都尝了一遍，对每一样菜品都赞不绝口：“这红红的肉又是什么？这个最好吃！” “这是叉烧。”温斯顿介绍道，“搭配米饭味道最好……”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桌上丰盛的菜肴，略微犹豫了一下：“我去让店家上一碗米饭？” “唔唔，一小碗就可以了！”薇薇安端起了肠粉，“我就尝个味道。” 温斯顿从餐厅包厢里出来，正好看到咚咚咚跑下楼的匠悠。骷髅架子对他咔咔一笑，递出了两本本子，一蓝一粉，粉色的那本封面上还用同色系的缎带做出了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一看就非常符合女孩子的审美。 “幸不辱命。”匠悠一手交货，另一只骨爪则摊在了温斯顿的面前，“承惠两个金币，我答应了安德雷没经过他同意不将这个魔法外传，不过大哥你应该可以自己教～嘿嘿，我就不越俎代庖啦～” 温斯顿一点都没有讲价的意思，直接就掏了两个金币，顺势拿过了本子：“对了，再装一小碗米饭过来。” “哦哦，目前店里没有煮普通的米饭，但糯米饭刚刚蒸好，这个更好吃，就是贵一点。”匠悠把金币叮当一下丢进脑壳里，顺手又盖回了头盖骨。 “钱不是问题，只要足够好吃就行。对了，梅子酱也要一罐，大罐的。”温斯顿又掏出五个金币，“我想这些应该足够支付这顿丰盛的午餐？” ”够嘞～！”匠悠的瞳火又爆出了两个火星子，她喜滋滋地接过钱：“那可太够了，嫂子喜欢吃什么口味？甜的？酸甜的？辣的？多出的钱我给弄些酒水、酱料还是小零食？” 温斯顿没想到这巫妖竟如此敏锐又上道，他心里有几丝甜意，面上却轻咳一声：“酸甜口的、都弄些……不，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咦？“匠悠嗅了嗅空气里噎人又甜蜜的玫瑰味‘狗粮’香气，狐疑地挠了挠脑袋：“……没事，你说啥就是啥……不过，”她对着温斯顿挤挤眼睛，“既然两情相悦，就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可别错过了上好的姻缘哦～” 助攻完的骷髅架子乐呵呵地揣着金币往厨房走，温斯顿则不由得苦笑：“两情相悦……吗？……只是我刚刚已经说出了那么帅气的话，可不能刚刚承诺助她以自由之身站上高位，转身就立时反悔啊……” 再说了，现在局势未定，他自己还深陷在卧底行动之中，尘埃落定之前，也不能将薇薇安拖进这个泥潭之中。 他回到包厢里，薇薇安仍在细细品味着肠粉的滋味，她一脸享受，一左一右扎起的金色大卷双马尾也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一看到温斯顿进来便献宝一样道：“温斯顿大哥！你看这肠粉有两种酱汁！不管哪一种都好好吃！” “哦？”温斯顿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他看了一眼，便心中了然：黑色的酱汁便是店里正常售卖的甜酱油，他之前吃过的便也是这款。匠悠卖肠粉就是为了卖酱油，平时自然不会花上更多功夫进一步加工酱汁，省得人们动了心，一买酱油却发现不是那个滋味。 另外那一碗酱汁颜色则稍微浅一些，热气腾腾还能闻到葱姜蒜的气息，大约又是非常昂贵的新鲜现做·贵族特供版。 ——这具骷髅架子，可真是很会赚钱啊……也难怪安德雷会被她吸引。 有些人美在外表，看一眼便惊心动魄神思不属；有些人的魅力则是从骨子里由内而外散发，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当然，还有他的薇薇安，无论是可爱的、洋娃娃一般的外表，还是内里那坚韧强悍的内心，都让他深深着迷、魂牵梦萦。 尽管温斯顿伯爵很想多留一会陪一陪薇薇安，但‘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却需要上班点卯，不能消失太久。他只得收敛心神，将那本粉色的联络簿递给薇薇安，又花了点工夫，教会了她如何绑定、使用联络簿。 “也就是说，以后不管我们在哪、相隔多远，都能用这个联络！”薇薇安惊喜道，“这也太棒了！” “确实。”温斯顿附和道，眼中满是纵容：“只是，要特别注意保管好它，一旦联络簿落入不怀好意之人的手中，轻则泄露秘密，重则假传消息引起纷争……一旦失去对联络簿的掌握，便需要及时消除魔法印记销毁它。” “我明白了。”薇薇安的表情严肃，“我会好好保管它的，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那么……”温斯顿站起身，在薇薇安面前单膝跪地，轻轻捧起她的手，行了一个吻手礼，“很抱歉，我得先行离开了。请好好享受这些美味，我也让店主准备了一些惊喜，希望你喜欢……如果在享用那些小零食时能时不时想起我，那便更好了。” 薇薇安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她小声咕哝道：“就算没有那些，我也是会想起你的。” 她的咕哝声太轻，温斯顿并没有听清，这位密探正如来时那般突兀又安静地消失，后院的女仆和护卫们则再次鱼贯而入，守在了包厢外面。 匠悠再次端着一托盘吃食进来时就发现了屋内的人数和气氛再一次发生了变化，那位义兄离开后，这位贵族小姐显然有些情绪低落，但食欲却似乎更旺盛了几分。 第152章 梅子酱（上） “再来两份叉烧！” “唔这个糯米饭配叉烧真好吃！” “呼！这个爆炒牛肉真嫩！啊啊，我喜欢这个甜甜的玫瑰酒酿！” 这位贵族小姐似乎化失意为食欲，一份份菜品接二连三地送入，一个个空盘堆叠成摞送出，匠悠一边喜滋滋地看着账上收益飞涨，一边不禁好奇那位看似娇小瘦弱的贵族小姐如何吃掉如此之多的食物……该不会她也有着某种神奇生物的血统吧？ 不过，那位贵族小姐带着女仆和护卫，匠悠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做的菜肴会被浪费。据杰瑞科说，主子们吃不完的食物，往往会赐给下人们。哪怕护卫们为了避免食物中毒、饱食犯困，一般不在保护主子的时候进食外来食物，也会将此视作主子的关怀与一种荣誉。他们会将赐予的餐点打包，等回到安全的庄园之中再慢慢享受。 匠悠：即便是花钱大手大脚的贵族，也有节俭的一面嘛……也是，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薇薇安在匠悠的店里待了大半天，几乎把店里菜单上的招牌菜都尝了一遍，这才满足地让护卫把大罐小罐的酱料搬上马车，梅子酱、甜酱油、甚至还有一缸玫瑰米酒……这些都是温斯顿付过钱的东西，匠悠还很实在地做了一整个铁罐子酥酥脆脆的手工芝麻蛋卷给大小姐作为零嘴。 蛋卷的做法也很简单：鸡蛋、糖、黄油、面粉搅成面糊，再撒入炒熟的黑芝麻，然后舀一勺面糊放入平底锅，摊成薄薄的一层，在炉灶上烤至漂亮的金黄色后，便可以趁热用筷子卷起，放凉后就会变成超级酥脆香甜的蛋卷了。 因为是给贵族做菜，匠悠今天奢侈地用了不少屋主留下的白糖，虽然有点肉疼，但她赚得也足够多。在试吃一根蛋卷之后，薇薇安豪爽地赏了匠悠三个金币，可把这骷髅架子给乐坏了。 第102章 哪怕在薇薇安的马车驶离后，匠悠仍止不住时不时地嘎嘎笑上几声。笑的次数太多，她的下颌骨差点都要合不上了。 ——没办法，她实在太开心了。 温斯顿之前就给了她七个金币，再加上薇薇安的打赏，去除成本，匠悠这一天就赚够了一台冰箱的欠款。 当然，匠悠并不打算一口气就把欠款还上。毕竟这玩意儿没有利息，提早几个月还了也不会节省银钱，倒是最近主店刚开业，还有许多东西、人手需要添置，需要花钱的地方可不少。 “还是贵族的钱好赚啊！”她喃喃道，“虽说今天为了给贵族小姐做特供菜肴，简直是忙到飞起，但看在这丰厚的收益份上，再来几次我也完全可以！” 可以归可以，匠悠还是认认真真地写了一份招工启事，贴在了外面的院墙上。 客人越来越多，人手到底还是有些不足了。匠悠打算至少再招一个厨子和一个服务生，这样店里才能轮转得开。 如今狼大婶、杰瑞科这两位熟练工都必须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兼顾全场，才能顾及院子、店内、厨房、外卖窗口和渡鸦外卖，着实有些忙碌过头。要是有人被一两位难搞的客人绊住，另一人就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更不用说她再过几天就得去完成那个私厨任务，这样一来，要是没有招到厨子，主店这边就得暂时歇业几天。但想想只要上门做个菜就能赚上十个金币，这可抵得上店里好些天的营业额，匠悠又觉得合算了起来。 ……嗯，今天这种两个贵族大把撒钱的好事，只能算是偶尔发生的特殊情况。 若说两全其美的办法，便是在这几天里迅速地培养出一个靠得住的厨子。别的菜品学不会不要紧，只要能做肠粉就行。这玩意上手容易，只要能学会按比例调好粉浆，备好馅料，掐着时间蒸制，这最终的滋味便差不到哪里去。 卖酱油才是匠悠的主业，店里正常售卖的肠粉配的就是货架上的甜酱油。只有在讲究（有钱）的贵族客人上门时，匠悠才会现场调制肠粉料汁。毕竟肠粉料汁这玩意，只有下限没有上限：最基本的主料自然就是酱油，稍微讲究点就炒个糖色、放点蚝油增添点锅气，再计较点就先放葱姜蒜炸香。 若是还觉得不够，那么红葱头、洋葱、瑶柱、蚝油、xo海鲜酱、香菇……什么好料都可以往里面放，价格自然也可以随着成本增加而水涨船高。只是到了这个阶段，客人们到底还能不能品出这料汁中些微的风味差别，那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新厨子自然还不急着学这些，店里的甜酱油滋味就足够应付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客人。而学会了肠粉之后，匠悠还可以教他/她一点简易菜肴，比如说手撕鸡、蔬菜沙拉、白灼鲜蔬……光是这些，就足够应付几天的食客，完全可以支撑到匠悠回来。 这样一来，不仅私厨的那十个金币可以落袋为安，主店这边也能赚到不少日常收益，虽然人力成本有所增加，但总体来说还是血赚。 用餐高峰期逐渐过去，酿造工坊里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匠悠伸了一个懒腰，取来一篮霍利今天派人送来的新鲜青梅，开始熬制新的一批梅子酱。 这梅子酱本来只是匠悠随手用青梅做来搭配烧腊的酱料，没想到随着烧腊的爆火，这梅子酱也火爆出圈，最近单纯来买梅子酱的客人也不少，可惜之前匠悠手头糖不够，一时间没法大量生产。 梅子酱需要大量的糖，要想成品酱的味道好，青梅和糖的比例几乎得达到1：1。所幸麦芽糖这玩意匠悠自己就会做，材料所需的麦子与黍米可以用很低的价格从魔女们那边买到，每天早上洛丽莎都会用渡鸦送一次货。这样一来，虽然增加了一道制糖的工序，却能压下不少成本。 这几天匠悠已经把麦芽发好，可以开始熬麦芽糖了。 一罐一斤的梅子酱，在贵族那边就能卖出一金币的高价，而成本却不到一个银币。匠悠一开始的打算，是用青梅腌制一些青梅酒和青梅醋，如今则改变计划，全都用来熬梅子酱。 第153章 梅子酱（下） 匠悠的酿造工坊已经开张了六天，贩卖的商品自然也随着客人们的意见与喜好做出了不少调整。 店里目前最好卖的有几样：烧腊、果味啤酒、甜酱油。 梅子酱的确很受人欢迎，但这玩意前些天原料不足、产量上不去，除了满足每天烧腊配餐免费赠送的要求，整罐的余货一熬制装瓶就会被排队等待的贵族们托关系买走，根本留不到上架的时候。 聪明的平民百姓便把主意打到了烧腊上。 每份脆皮烧肉和烧鸭都赠送一份梅子酱作为蘸料，份量不多，也就比拇指指节稍大的一团，但只要省着点用，吃完烧腊还能剩下一些，用来蘸其他肉品、面包都是绝美的滋味。 平民们都是精打细算的天才，烧腊与梅子酱本就味美，更别说前些日子城主府的管家在众目睽睽之下胡搅蛮缠半天、用一个金币买走了一小玻璃罐的梅子酱的事迹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城市，人们心里的算盘早就打的噼啪作响。 一罐梅子酱才一斤就要一个金币，那一小团免费的梅子酱却有5克到8克的份量，算一算，这点梅子酱就值一个银币！而买一份脆皮烧肉或者烧鸭最低只需要两个铜子！也就是说，他们每花两个铜子买一份烧腊，就净赚一个银币，买得越多，就赚得越多！ 人们算不来这笔账，他们觉得这个巫妖店主怕不是来做慈善的，这种梅子酱免费赠送，简直是头壳坏掉去。可店主头壳坏掉，不就是客人们最大的福利吗？人们最忍不了有便宜不占，这一下购买烧腊的意愿水涨船高。匠悠从之前一天两炉增加到现在一天三、四炉，每一炉都塞得满满当当，可还是顷刻之间就会售空。 匠悠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这笔账，客人们算不来，但巫妖却是心中有数——和客人们的认知不一样，她的成本出乎意料的低廉。 梅子酱所用的青梅，一开始是她后院树上结的果子，今日则换成了霍利送来的‘投资’，实际成本自然远低于市面上一银币一斤的售价。至于糖，匠悠前几日用的是从魔女之森买来的成品麦芽糖。今日麦芽发好了，便可以自己用黍米做。成本还能压得更低。 梅子酱的做法也十分简单：青梅用盐搓洗，加水浸泡、冲洗晾干，摘去果蒂后放入滚水中煮个一分半，捞出放入凉水降温。冷却后的青梅用刀剖半，挖去果核，将果肉从果皮上刮下，集中在一起剁成果泥。接下来便以1：1的比例掺入麦芽糖水，在大锅中慢慢熬煮。 接下来只要注意搅拌、撇去浮沫，熬到琥珀色的浓稠状，就可以关火出锅，放凉、装入干净无菌的玻璃罐中，再用净灵魔法杀菌储存。 一斤青梅加上一斤麦芽糖，由于水分与一些糖分会在熬煮中流失，熬制后大概能出1.2-1.5斤的果酱——若按照普通人的认知，这里成本就要达到两银币，但匠悠实际上只需要花30－50个铜子。 就算按最贵的成本算，匠悠每做一克梅子酱也只需要花6个镍可。加上狼大叔那边的随机肉品盲盒售价低廉，一份两个铜子的烧腊，她都能把肉品与梅子酱的成本妥妥收回还净赚一铜子，更别说还有贵族们用一个金币的高价给她打响名声、补足收益。 ——血赚！ 匠悠从她的小储存间（酿造室）里拿出了垫着纱布的簸箕，纱布上已经长满了绿油油的麦芽。这些麦芽已经发到了2-3厘米的长度，正是其中淀粉酶活性最高的时候。她把麦芽从纱布上拔下，剁碎，以便熬煮时释放出淀粉酶。 黍米浸泡后煮熟、放凉，就能和切碎的麦芽搅拌在一起，进行淀粉的糖化与发酵。黍米的淀粉含量自然不如糯米高，但在匠悠上辈子的古代也是麦芽糖的经典材料之一。后世糯米的产量不断提高，自然也把黍米挤出了历史舞台。 对于现代人来说，有品质更好，产量更大的好材料，自然得用更好的。 可匠悠所在的亨廷顿公国这边，糯米难种、金贵的不得了，黍米却是贱生贱养，几个镍可就能买上一大堆。就算黍米的出糖率比糯米低，多用点材料，反复熬上几次也能达到同样的产量，所花成本却是天差地别。 用干净的纱布过沥出麦芽糖汁后，糖渣还能留着作为动物饲料。匠悠虽然没有养牲畜，但狼大叔那边却也收饲料。匠悠听送货小哥说起这事后，便让他每天傍晚送完货都过来一趟，拉走酿造工坊产出的酱油豆渣、麦芽糖渣，倒也回收了不少银钱。 要把麦芽糖汁熬成糖，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匠悠不需要把麦芽糖做成固体糖块，只需要熬成稠密的液态便能出锅装瓶。 她将熬好的麦芽糖分出一半装入玻璃罐留待后续使用，锅中的那一大半则掺入清水和青梅果肉直接熬成梅子酱，后厨里甜香弥漫，又引来了不少客人进店。 这便是关店前的最后一波客流了，客人们虽然对匠悠不做晚餐生意多少有些意见，但想想这附近的治安，也不由得认同了她的做法，该打包的打包，该外卖的外卖。一通忙乱过后，酿造工坊便又到了每日关店的时间。 第103章 然而，就在匠悠准备关门的时候，一位圆脸年轻女孩却气喘吁吁地跑来，揭下了匠悠贴在院墙上的招工启事：“先别关门！我是来应聘的！” “诶？！”匠悠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上门应聘，她喜出望外：“好的呢～你别着急，进来我们慢慢说。” 来人正是娜夏·霍·切纳。 男爵夫人的午宴一结束，娜夏便利落开溜，一点没搭理还在上赶着巴结着贵族们的契尔思娜。她自己一个人横跨了大半个城市，总算勉勉强强赶在歇业前来到酿造工坊。 眼看骷髅店主都已经在关店门了，娜夏心中急切，一眼瞄到院墙上那张显眼的【招工启事】，当即心念电转，直接揭下了那张纸。 第154章 新厨子（上） 娜夏大老远地过来，自然是为了吃饭的。但眼看就要关店，她也不能白跑一趟，便灵机一动借了招聘的名头进了店门。等到被匠悠请进店里，在餐桌前坐下，她才喘匀了气，仔细地把手里的【招工启事】看了一遍。 匠悠见她一路跑来喘得厉害，便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水，顺便搅了搅炉灶上用小火熬着的梅子酱，锅中的梅子酱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看起来格外诱人。 果酱中多余的水分还得被熬煮蒸发，让果肉与糖分更好地混合在一起，浓缩成酸酸甜甜的味美果酱，这过程中还需要有人照看翻搅以免糊锅。匠悠便喊来杰瑞科帮忙照看，自己端着水杯去前厅面试‘新员工’。 匠悠走开的这段时间，娜夏不但把招工启事看完，还把这事彻头彻尾地想了个清楚。虽然她刚刚只是灵机一动误打误撞地喊出了这个借口，但如今坐下来一想，她却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妙的点子。 娜夏·霍·切纳是暴发户巴罗·霍·切纳的私生女，她的母亲只是贫民窟里一位籍籍无名的歌女。当年她母亲生下她后，只把还在襁褓里的她送到了巴罗的府邸便悄然离去。 暴发户巴罗原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生意人，年轻时长相还算是俊秀帅气，也借此攀上了一门好亲事。他的妻子是一位落魄男爵的旁支亲戚，虽然本身没有爵位，但手头却有不少金钱。巴罗便是靠着妻子的这笔资产，做起了珠宝生意发的家，才有了如今的丰厚产业。 尽管巴罗和绝大部分男人一样风流，但他好歹惦念着妻子助他创业的恩情，平日里也不敢触了妻子的霉头。他没想到一夜贪欢，十个月之后莫名其妙还多了一个女儿，找人做了血脉魔法检测后发现确实是自己的种，也只得捏着鼻子让仆役们收下。 然而他并不看重私生女，又怕惹了妻子猜忌，便随便让管家在东南区悄悄买了间小院，找了个嬷嬷照料，三不五时会从指缝间漏出一点不算丰厚的生活费。 娜夏从小便是被这位嬷嬷带大，倒是连巴罗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她平日里与嬷嬷生活的十分朴素，唯一的爱好便是美食。 她不但会吃，还会自己研究着做菜，自从嬷嬷年纪大了做不得重活后，家里的日常大小活计便都是她自己在做，倒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千金。 说来也有意思，切纳一家除了娜夏之外，都对攀上贵族有着深深的执念。巴罗的妻子一直对自己没有资格继承贵族亲戚的爵位与资产耿耿于怀，而巴罗如今富甲一方，却也整天做着成为贵族的春秋大梦，更别说他们的女儿契尔思娜，汲汲营营就想着嫁入贵族之家。 娜夏则不一样，她为人实在，对财富、权势都没有任何的期待，只有美食能让她双眼中燃起光芒。她现在已经成年，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自己找个工作，脱离切纳一家独立生活，要么就灰溜溜地回到切纳家里，听着巴罗的指挥去攀贵族们的高枝。 娜夏既不打算寄人篱下，也不想成为某个放荡贵族的情妇——她一位无名无分的私生女，又自认长得不讨喜，绝无可能成为某位贵族的正妻。只有找个工作老老实实地靠着自己的手艺生活，才是正道。 “我要应聘厨师。”娜夏下定决心，对匠悠道。 “嗯呐嗯呐，”匠悠点点头，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那事不宜迟，你先来做个五人份的晚饭吧～” 娜夏：“？” 说是做晚饭，其实算是对娜夏手艺的摸底测试。匠悠把熬好的梅子酱从炉灶上端走放凉，便老神在在地端着个茶杯杵在小餐厅门口，看着娜夏颇有些手忙脚乱地在厨房里跑来跑去。不过，在娜夏熟悉了厨房的陈设和摆放之后，她的手脚便麻利了许多。 娜夏用地薯和羊肉做出了一道亨廷顿公国十分常见的家常美食——杂炖热锅，这道菜品看上去和著名的兰开夏郡火锅的做法十分相似。 羊肉被切成大块，放入铁锅，把每一面都煎出漂亮的金黄色，再加入切碎的洋葱炒香，放入适量面粉炒出香味，再加入肉汤和胡萝卜，并用胡椒和盐进行调味。 烹煮十分钟后，娜夏找出了一个最大号的砂锅，她先将羊肉、洋葱和胡萝卜放入砂锅里，又倒入汤汁，最后在顶上整整齐齐地码上两层切成片状的地薯，然后送入依旧滚烫的面包窑进行烘烤。 一个小时后，这道足够五人食用的家庭大菜便火热登场。羊肉先煎后炖，肉质软烂、入口即化；洋葱、胡萝卜自带的甜香已经沁入汤汁，被羊肉充分吸收；最妙的则是铺在顶层，被面包窑烤的金黄酥香的地薯，外面脆香，里面软软糯糯，还吸饱了汤汁，每一口都是热乎乎的幸福。 “哇哦，”匠悠给自己舀了一碗，勾出魂火，美美地吸溜了一大口：“好吃！” “这个做得很地道。”狼大婶也夸奖道。 “不错。”安德雷言简意赅，杰瑞科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娜夏紧张地捧着自己的小碗：“所以，我通过面试了吗？” 匠悠点点头，竖起化作白骨的大拇指：“恭喜你通过了初试哦～接下来让我们先谈谈雇佣条件。” 娜夏吞咽了一下唾沫，瞪大眼睛认真地盯着巫妖。 “我这里的营业时间是早上10点至下午17点。我在店里的日子，员工必须至少提早一个小时到岗进行营业准备；若是我有事外出的话，你就必须在八点准时到店，接收运送来的蔬菜和肉品。晚上关店收拾完就可以回家，当然，也可以选择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晚饭。” 娜夏点点头，这个工作时间听起来还挺合理。 “我们包吃不包住，工资每月支付一次。第一个月是实习期，我只会付你十个银币。在这第一个月的实习期里，我会考察你的资质、手艺和品行，并随时有权力将你开除。但你若是成功通过实习期，你就可以成为正式员工，我会视你的表现提高你的薪水。你若是好好干，说不定每月能拿到几个金币的工资和奖金。” 第155章 新厨子（下） ——几个金币！ 就算娜夏对金钱并不在意，也不由得被这么丰厚的薪水吓了一跳。要知道，她每个月从自己的便宜爹那儿，也只能拿到30-50个银币的生活费。就这，还得看她爹的脸色。 听到‘实习期’的时候，娜夏下意识地以为巫妖要收自己为学徒，可看这薪金水平，似乎又不大像。 城中普通厨子的薪水大多在50-60个银币上下，若是学徒，则会更少，大约在5-10个银币左右。 但学徒与师长并不能算是一种单纯的雇佣关系。无论是哪一行哪一业，一旦拜师，师生之间就形成了一种特殊的传承魔法关系，某些时候比亲人还亲。学徒又是吃住都在师长家，本身受到的限制极多，基本上什么都得听老师的，平日里没什么自由，也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学徒的技艺都来自于师长，如果被逐出师门，就会遭到传承魔法的反噬，轻则忘却一切所学，重则失去性命。当然，后者只会发生在学徒背叛、背刺师长的情况。而传承魔法本身也禁止师长滥用自身的权力地位伤害、欺负学徒。 虽说亨廷顿公国很看重师徒关系，对双方都有一套完全成熟的保护与惩罚机制，但娜夏暂时还不想与任何人缔结如此严肃的魔法关系——毕竟她有个铆足了劲想成为贵族的便宜爹，而她也不过是便宜爹用来攀高枝的一枚筹码。 她要是成为了一个厨师学徒，还不知道那位得闹出多大动静，会不会惹出满城风波…… 不，不，她暂时只想打打工，给自己攒点身家，以便日后能够找到机会，从家里独立出来。 巫妖的解说还在继续：“你也先别急着激动，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如果你干得不好，那么薪资自然也不会提高。” ‘原来如此。’娜夏暗自思忖，‘按照表现定薪资，这倒是说得过去。’ “另外，我还有个要求。”匠悠说，“我这个酿造工坊有不少独创的菜品与酿造配方，你在这里工作时，难免会学到、知道这些配方。我需要你与我签订魔法契约——除非经过我同意，否则你不能向任何人泄露我的任何配方，也不能在这个酿造工坊之外复刻、修改这些配方或是制作任何店里售卖的菜肴。” 第104章 “这也很合理。”娜夏点头，她之前在别的店里打工时也订立过类似的魔法契约，“我可以接受。” “嘿嘿，那事儿就简单啦～正好我们这儿也有一位王国骑士做见证。”匠悠开心地搓搓骨爪，“吃完晚饭我们就签约～！” 于是晚饭后，安德雷从他的鞍囊中取来了专门用于契约的纸张、墨水和羽毛笔，驾轻就熟地写下魔法契约。受过高等教育的安德雷可不是那些连结案报告都需要文书代劳的文盲骑士，小骨头所说的那些要求，他一听便知道需要使用何种条款。 片刻之后，三份契约一字不差地摆在了桌上。 娜夏细细地看过条款，这份魔法契约十分严谨，详尽又细节地约定了双方的权利与义务：包括具体到日的实习期的时长、清晰而明确易懂的实习期合格标准、实习期与正式员工的薪水衡定标准…… 她在心里默默算了算，那巫妖所说不假，如果她真的能达到最高级的标准，那确实能拿到数个金币的薪资。 而巫妖要她遵守的规则也很合理：不论她是否通过实习期的考验，以后是否解雇离职，她都不能随便偷拿店里的任何资产、食材与产品；也不能对任何人泄露配方、在工坊之外用这些配方做菜接私活；不能以任何手段损害店里的名誉、破坏店里的生意……否则就要背负相应的违约责任，巫妖可以将她开除、让她赔钱，甚至可以依照亨廷顿公国的法律让王国骑士团把她关进大牢。 除此以外，她只需要在店里认真做事，好好上班做菜，不缺勤不迟到不早退……嗯，她完全可以做到。 这份雇佣合同并没有具体的时限，在实习期内匠悠可以随时开除她，但若是她成功通过了实习期，又没有违反任何规则，那么理论上只要店不倒闭，就可以干到天荒地老。当然，双方仍可以和平‘分手’，只需要提前一个月告知对方想要终止这段雇佣关系就行。 至于假期，她每七天都有两天假，可以自己决定什么时候休息，只要提前征得巫妖的同意就行，甚至还可以两周连休！不过，在店里有各种特殊活动——比如说店主外出、店里举行营销活动忙不过来的时候——都不能请假。 ‘很合理……不如说，这条件简直太过优渥了。’娜夏毫不犹豫地拿起羽毛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和住址：“我会好好干的！老板！” 签了合同的娜夏和匠悠都很满意，匠悠看看漆黑一片的窗外，对安德雷使了个眼色：“很晚了，安德雷，能帮忙送娜夏回家吗？” “行。”安德雷顺口对娜夏问道，“你家在哪里？” “也在东南区，就隔着几条街，倒是不远。”娜夏本想拒绝，但老实说，一想起城里最近的盗匪传闻，她也有几分害怕走夜路。 “那走吧。”既然很近，安德雷便没打算骑马，“我正好要去晚间巡逻，最近城里治安不好，连男爵夫人都接到了贵族的投诉，城主特别要求我们加强夜间的巡逻。” 骑士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娜夏便没有再拒绝，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店门，中间几乎要隔着半里地。匠悠挠挠她的骷髅头，暗自嘀咕：“隔这么远，这到底是护送还是把人当诱饵啊……” 娜夏住的小院确实离着不远，匠悠和杰瑞科还没洗完碗，安德雷便回来了：“确认过她住的地方，和契约上留的地址一样，倒是没说谎。” “嗯呐～知道以后怎么找人就行啦！”匠悠把碗擦干，抬头看见安德雷一脸沉思：“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她这姓氏，和城里一位暴发户倒是一模一样。”安德雷摸摸下巴，“明天我去打听打听，看看她人品家世如何。” “嗯哼～”有个靠谱的投资人就是好，连员工背景调查都能搞定。 第156章 青梅气泡酒 狼大婶回家前也自告奋勇说要帮匠悠打听打听新员工的背景，这样一来，匠悠就能从官方、民间两个渠道获得消息，并对照验证两遍的说法。 这几天来，酿造工坊已经成为了埃斯顿西城最红火新奇的店面，匠悠也得防备着心胸狭隘的眼红之人搞事情。无论哪一行，哪一业，总是少不了损人不利己、见不得人好过的恶人。 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尽管这个圆脸女孩子看起来清清楚楚，做事也麻利，但匠悠还是打算老老实实地听祖宗的话，在这一个月的实习期里把人好好调查清楚，省得留下祸端日后后悔。 “对了，”匠悠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你巡逻完了吗？要不要尝尝我新研发的青梅气泡酒？” “嗯，尝尝。”安德雷顺势在吧台边坐下，杰瑞科则帮忙匠悠收好擦干的碗筷，吱溜一下钻出厨房，附在他家少爷耳边，把中午温斯顿与薇薇安见面的事情如此这般地讲述了一遍。 “是吗？他们俩碰上了啊。”安德雷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这倒有意思了。” 说话间，骷髅架子已经端着两杯酒从厨房走了出来，一杯放在安德雷面前，一杯则推给了杰瑞科：“来来，尝尝我新发明的特制青梅气泡酒，我用了今天新熬的梅子酱、风魔法起泡粉和一点点蒸馏出的白酒。放心，我调整过比例，酒精度数不会很高。 “如果好喝的话，这玩意可以上我们的常驻菜单！” “风魔法起泡粉……是炼金术士们研制出来炸鱼的那种？”安德雷眨了眨眼，问。 “bingbong～”匠悠用拇指与食指骨节比了个勾：“就是它！我发现这东西不用加热，充分摇晃撞击之后也能释放出风魔法气泡。这玩意加水不就是气泡水，加酒不就变成气泡酒了吗~” ——【风魔法起泡粉】便是这个世界中泡打粉的学名。这种粉末无色无味，单纯就是固化的风元素，直接被人服用也不会造成什么副作用，顶多打一个大大的嗝，是相当安全的食品添加剂。 匠悠这几天卖果味魔女啤酒的经历进一步肯定了她的猜想：人们喜欢啤酒中的气泡，却不一定喜欢啤酒的苦涩，甚至不一定喜欢酒精本身。亨廷顿公国的人普遍嗜甜，现代的低酒精度数的气泡调酒、甚至是无酒精的气泡水都比啤酒更符合他们的喜好。 安德雷端详着眼前的酒杯，圆柱形的玻璃杯中，盛放着奇妙的液体：酒水中掺杂着冰块，最底层是琥珀般的颜色，越往上则越浅；液体中有许多气泡，靠近了甚至还能听到滋滋作响的气泡声；杯中不知为何还斜插着一根空心的麦秆…… 看上去有点奇怪，但却并不让人抗拒。 安德雷施展了几个鉴定法术，确认这酒水无毒无害无副作用后，便准备端起喝下，但他刚拿起杯子，就被匠悠制止。巫妖指了指杯子里的那根麦秆：“用它搅拌一下，然后通过它吸上一口试试。” 安德雷疑惑地照做。 搅拌过后，层层分明的酒水变成了浅浅的半透明琥珀色，安德雷叼住麦秆吸了一口，顿时一股清凉甜爽的气息直冲脑门，滋啦滋啦的气泡在口中接连爆开，在舌尖疯狂舞动，带来一种奇妙的酥麻感。 这种富含风魔法的气泡显然比啤酒更加带劲，酒味也很浓郁，是一种香甜的呛辣，与啤酒截然不同，却也不像酿造的青梅酒那样有果味的气息，喝起来很顺滑，还有一种奇妙的粮食香气。 “这是用什么酿的酒？”安德雷好奇地晃了晃杯子。 “嘿嘿～是这玩意～！”匠悠从厨房里拿出了一根类似麦穗的东西，但不同于麦穗和稻穗，那穗子上结着小小、圆圆、红红的果实，一颗一颗密密麻麻，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安德雷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认了出来：“这是……索根草？” 匠悠点点头：“在我的家乡，这东西叫做高粱，和麦子很像，也是一种粮食作物。” “对，但它很难吃。”安德雷说，“味道很涩，又很粗糙，哪怕磨成了面粉，也像是一盘散沙，根本做不成面包。不过优点是很好种，随便都能长，我们这里都用它来喂牲畜的。” “没错，但是它可是酿酒的好东西！”匠悠笑的更开心了，“之前我跟狼大叔那儿的送货小哥聊天时说起了饲料的事情，就听说了这种索根草。我觉得它和我们那边的高粱很像，就向霍利买了一点，没想到还真的是它！” 古代粮食种植水平不高，高粱虽然难吃，但却比麦子、水稻易种，人们靠着它扛过了不少次的大饥荒。可是一旦生活条件上来，这难吃的东西就成了食不下咽、弃之可惜的鸡肋。于是，在麦子、稻谷都不够吃的时代，用高粱酿酒反而成为了最好的选择，也算是一种废物利用了。 而且人们没有料到的是，高粱的营养成分比较单一，果胶含量很低，在发酵的过程中产生的甲醇就很少，而高粱中含有的大量单宁又会给白酒增添一种特有的风味。这些特点本来都是高粱作为主食的缺点，却成为了它酿酒的优点。误打误撞之下，高粱反而成为了白酒酿造的主要原料之一。 第105章 匠悠这几个晚上没事就用时之坩埚鼓捣酿酒。她不但用黍米酿出了做菜用的黄酒，还用时之坩埚搞出了陈年老酒，如今更是用新发现的高粱折腾出了白酒。 靠着【鉴毒术】等魔法与反复试验，匠悠如今已经掌握了完全去除酒中杂醇的要领，现在她酿出的白酒喝起来不但安全，还不容易上头。 现在她做菜时有黄酒、老酒可以用，更有白酒作为气泡酒的基酒……最棒的是，酿酒的原料都很便宜，而且非常容易入手！ 匠悠这种半魔法的酿酒工艺一时也酿不出茅台、五粮液那样的酱香、浓香型白酒，她蒸馏出的白酒没有啤酒那么浓郁的苦涩味，更贴近于清香型，味道清淡，非常适合用来调制鸡尾酒。 第157章 白酒 这间酿造工坊本来的主业便是酿造魔药，因此各种工具、器皿一应俱全。匠悠在地下室里找到了好几套蒸馏设备，有新有旧，还能与时之坩埚组装、配套使用。 她便拿了一套全新的，专门用来蒸馏酒液。 白酒的酿造方法也有很多，匠悠用的是固态法酿造工艺。大部分流程与酿造酱油十分相似。 颗颗饱满、没有霉变的红高粱淘洗、浸泡后上锅蒸熟，倒入干净杀菌的簸箕上搅拌、透气，摊凉至25度，拌入预先制好的酒曲，放入时之坩埚加速培菌。 培菌的过程一般需要5-7天，在时间魔法的加速下可以快速完成，打开坩埚，就能看到高粱上已经长满了漂亮的白色菌丝。 发酵会释放热量产生高温，这些高粱还需要搅拌、摊凉一次，然后才能开始发酵的过程。原本需要装在陶缸中遮光酿造六个月，如今这个过程依旧可以通过时之坩埚加速完成。 发酵好的酒糟就可以进行蒸制，只需要在时之坩埚上盖上蒸馏专用的‘天锅’，在锅顶上以水元素循环降温促进冷凝，从酒糟中蒸出的酒水蒸汽就会在温差的作用下冷凝，通过天锅下方的接酒槽管流出。 头酒和尾酒中会含有大量杂酯、杂醇、和酸类物质，必须用【鉴毒术】时时监测，将这些饱含杂质的酒液用另外的容器接取、倒掉。而中段的合格酒液则可以被装瓶留下。为了保证酒液彻底无毒无害，匠悠还会用魔法检测数次，并用炼金手法进一步提纯。 为了酿酒，这几天晚上关店后，匠悠都在地下室里研究屋主母女留下来的魔法大部头，倒是看明白了不少魔药的制作方法，连带着也学会了蒸馏器具的使用，甚至还弄懂了不少炼金的原理手法。 炼金这玩意和化学有着80％的相似度，一时间简直让匠悠有种重回初高中化学实验室的错觉。 魔药与炼金也有不少相通之处，前者主要研究融合，后者则研究分解、提纯与置换。但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两个本就相邻相近的领域时不时就会在某些地方接壤、重合，异曲同工甚至能够互相配合着导向某种结果。 经由炼金术提纯后的原液再进行魔药制作，往往可以去除杂质，大幅提升品质。因此，一位魔药大师必然也是一位颇有研究的炼金术士。 开始研究这些知识后，匠悠也对魔药和炼金术产生了更多的兴趣，当然，她的研究重点仍和这个世界的学者们有较大偏差——小骨头不忘初心，重点全在如何用魔药学与炼金术提升酱油、酒与醋的酿造品质。 酱香工艺太过复杂，匠悠本身也不是酒桌文化的爱好者，对此研究不深。倒是她记下的一清到底的酿造手法所产出的带着清淡粮食香气的透明酒液，几乎可以和所有果酱搭配，再加入柠檬汁、冰块与风魔法起泡粉，摇一摇、搅一搅，便是十分新潮好喝的鸡尾酒了。 趁着今天新做了许多麦芽糖，匠悠又拿出两个小锅，一个煮菠萝果酱，一个煮荔枝玫瑰果酱。 做成果酱之后，这些热带水果既可以长期保存，风味又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还可以随取随用，做气泡酒、气泡水、果茶或者是烤制甜点，都是非常好的选择。 匠悠手头的荔枝量不大，但狼大婶那儿的玫瑰花却开了许多，匠悠白天给贵族小姐做玫瑰酒酿时便向她买了一大堆，现在还剩下不少，刚好可以用上。以玫瑰做酱，荔枝果肉提升风味，倒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小年糕今天也没有闲着，这几天店里的玻璃罐消耗极大，她白天便往梅洛里城飞了几趟，运回了一大堆玻璃罐子，如今整整齐齐地码在小储藏室里。 “我觉得后面那块地方还得改造改造。” 匠悠做好果酱，又给安德雷调了一杯白酒基底的海盐菠萝鸡尾酒：“你尝尝这个，看看配方还有没有要调整的……那个储藏室兼做酿造室，实在是小了一点，颇有些几分施展不开。我本来想把后面那一整个小餐厅都改成酿造室，可又舍不得那花窗景致。 “再说了，这几天工坊名气打了出去，总有贵族前来，也不好让贵族们直接坐在大厅里，这也太得罪人了。可这包厢也有几分简陋，我总觉得还得再改改。” 巫妖叽哩咕噜碎碎念着，又端出一小碟炸过的花生，安德雷便也端着酒杯静静听她讲述。 杰瑞科早已喝完了自己那杯酒，悄然打扫好了餐厅，关好了店门清理了面包窑，识相的自个儿上楼休息去了。给少爷和巫妖制造无人干扰的相处时光，也是他这个称职的骑士扈从的职责。 前厅里多余的蜡烛已经熄灭，只有吧台上还燃着几根用于照明。烛光摇晃之间，倒也多出了一种旖旎的气氛。 “不急，之前拆下来的砖块、旧门、男爵猎场拉回的木料我都暂时堆放在了后院，让我好好思考几天，应该能用这些材料再把小餐厅改造改造……”安德雷思索，“不过，你需要个宽敞的地方酿造……有没有想过把隔壁那间空屋也盘下来？” 安德雷所说的，便是这间酿造工坊另一边的邻居。若是站在酿造工坊的小院门口，从外往里瞧的话，左手边便邻着狼大婶的家，右手边则是一座无人打理的花园小院，房子也是半木质地，只是比匠悠的酿造工坊还要破败，连屋顶都是漏的，看一眼就知道已经荒废多年。 “如果有意向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温彻斯特文书。城内的户籍、空房、土地也都是王国骑士团的文书在管。如果那真的是一间废弃空房，盘下来的价格应该不会太贵。”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匠悠若有所思，“到时候这边开餐厅，那边做酿造，地方便够用了。甚至连花园都可以打通……” 第158章 小酌与往事 安德雷的提议，倒是一下子把匠悠的思路给打开了。地方不够用怎么办？往外扩张啊！ 若是把酿造的部分移到隔壁去，厨房后边这一整块地方就能腾出来改造出几间格调高雅的小包厢……不，不，到时直接把隔壁二楼、三楼重新修整，弄出几间包厢岂不是更好？ 直接打造个外部楼梯与阳台直通二楼、三楼，既可以绕过一楼的酿造区域，又可以将阳台上种满玫瑰等漂亮花草，提升贵客们的用餐体验。 那边的空间又大又安静，也不怕贵族们闹腾着不愿和庶民为伍，或者对需要穿过厨房、空间逼仄的小包厢挑挑拣拣。 “是个大工程啊……”嘴上这么说，但匠悠心里却已经把隔壁从花园到三楼的布局都安排了一遍，畅想了一番未来后，她下定决心：“那就麻烦你牵个线、问问价了。” “包在我身上。”第二杯酒喝完，匠悠又调了一杯荔枝玫瑰气泡酒，同样受到了高度好评，她掏出自己的经营日志，认真地把这三种酒的调制配方记录下来，准备明天教给新厨子。 只是，说起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匠悠便想起了那对彼此都抱有好感的贵族情侣，她咔咔地笑了起来：“那位贵族小姐可真有意思，我都不知道她那么娇小的身躯，是怎么吃下那么多食物的。” “薇薇安？”之前已经从杰瑞科那边听说了这事的安德雷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忽地笑了起来：“你可别被她那可爱的外表欺骗到，她可不是什么娇娇女、洋娃娃……要知道，当年我们会认识，正是因为她不顾她父亲反对，非要学习武术与斗气，才求到了我老师萨卡伯爵那边。” “哦？”匠悠见有八卦听，好奇地凑了过来，撑着下巴靠在吧台上，“她会武？” “嗯，就是跟我义兄学的。”第三杯酒下肚，安德雷似是已经有了些许醉意，陷入回忆之中后话匣子打开便合不上，“她若是放下矜持的面具，大约能把我哥拎起来抡两圈。” 匠悠：“owo？拎起来？抡两圈？” 她那不存在的耳朵是不是又不灵光了？怎么好像听到了几个奇怪的动词？ 不知是甜蜜的酒水醉人，还是这一室橘黄的烛光过于温柔，又或是遇到故人激起了过往的回忆，再或者是和这骷髅架子相处起来十分令人惬意放松，安德雷不由得兴起了讲故事的兴致。 他品着荔枝玫瑰气泡酒，顺着回忆的思绪，想到哪，讲到哪，把童年时三人相识的趣事、自己的父母家世都零零落落地讲了一遍，虽说都是些不甚连贯的童年轶闻趣事，却让匠悠听得津津有味的同时，也在脑海里拼凑出了安德雷的过去。 第106章 安德雷的父亲，是亨廷顿国王一支的旁系血亲，论起家族谱系，大约能算得上是国王的庶堂弟。 之所以用上‘大约’，是因为从亨廷顿国王的爷爷那辈开始，便有从战场上捡遗孤、随手往自家族谱上一登充做庶子的习惯。当年历代的亨廷顿大公连着他们的子嗣家眷，全都是与岩铁巨人对战、戍卫国土的王国骑士。 这些王国骑士常年驻扎边疆，不少人便与当地村落的女子结了亲，生了孩子。这些孩子们要么养在村落，要么养在军中，就当做下一任的骑士培养。 战场上刀剑无眼，岩铁巨人又常常成群结队攻击村落，哪怕骑士们个个骁勇善战，也难保自己总能活着归来。反正上了战场大家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们便立下誓言，若是在战场上捡到了遗孤，那便都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大。 若孩子记得自己的名字与父母姓氏，那他们便自称叔伯，照料他们长大；若是孩子年岁太小，一问三不知，那就视作亲生记入族谱，总归，他们都是亨廷顿公国的子民。 正因为与国王有着这层不亲不远的关系，再加上他确实有着过人的实力，安德雷的父亲被国王器重，如今是亨廷顿公国手握实权的大将军；而他的妻子，安德雷的母亲，则是拜月教大祭司安妮娜·德·德雷斯顿。她不仅是拜月教的大祭司，更是一位拥有实权与领地的女伯爵。 安德雷自小便跟着父母，在拜月教教会、边疆军营来回奔波，从小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的父母对这个儿子十分疼爱，却总是因为公务繁忙，分不出时间与精力好好教导，便也只能让仆人照看，让手下帮忙管教。 于是安德雷过了许多年在拜月教教会里招猫逗狗、跟着信徒的小孩牙牙学语，在边疆军营中手持木剑骑着大黑狗窜来窜去的生活，虽然没怎么长歪，却也没接受几天正规教育。 萨卡·德·摩多伯爵与安德雷的父母都是世交，见状实在看不下去，便提出帮这两位大忙人教导孩子，于是安德雷就这么成为了萨卡伯爵的弟子，搬到萨卡伯爵的庄园定居，过上了好几年安安稳稳努力学习的生活。 安德雷便是在那里结识了温斯顿和薇薇安。 安德雷和温斯顿认识的时候，两人还都是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温斯顿彼时正在换牙，门牙刚掉，漏风严重，无论如何也发不了安德雷名字里的浊辅音，只能‘阿德勒’、‘阿德勒’地喊，让安德雷不爽了好一阵。 只是到了后来，这反而变成了兄弟之间的昵称。 薇薇安则来得更晚一些，这个小姑娘小他们很多岁，却天生巨力，穿着一身粉粉嫩嫩的泡泡裙来到练武场上的第一天，就把和她对练的安德雷掀翻在地摔了个鼻青脸肿，好半晌都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穿得越粉，打人越狠。”安德雷至今想起当年往事仍觉得不堪回首，“我从她身上学到的第一课便是，永远不要被外表所蒙骗。”他的食指轻轻敲着玻璃杯壁：“就像这酒，看着粉粉嫩嫩，喝着甜甜蜜蜜，实际上醉人的很。” 匠悠挠挠颧骨，在经营日志上补充写下：“对当地人而言，酒精度疑似过高，需要再次稀释调整。” 第159章 过往 温斯顿与安德雷的年龄相差不大，只虚长他几个月，但或许是因为从小被收养的关系，温斯顿的性格沉稳、思维缜密的就像个小老头，一直以大哥自居，照顾着安德雷和其他被萨卡伯爵收养的孩子们。 安德雷小时候则是一个皮实的毛孩子，他是一头狂放不羁的狼崽子，又是一只桀骜不驯、只听少数人话的马驹……简而言之，他是个刺头不假，却也已经把萨卡伯爵教他的规则牢记于心。 薇薇安的父亲是南特维奇·冯·莱塞斯特侯爵，母亲却是狄安娜·德·摩多——萨卡伯爵十分疼爱的幼妹。算起来，薇薇安才是真正具有摩多家族血统的那位，她得叫萨卡伯爵一声舅舅。 “摩多伯爵家族祖上据说有着巨人的血统，当然不是岩铁巨人那种怪物，而是居住在雪山山巅、睿智的莫多巨人一族。莫多巨人身材高大，人均身高2米35，力气巨大，性格温和友善，虽说也喜欢避世独居，却不抗拒人类。偶尔也会有身材矮小的族人会与人类通婚联姻。 “你从姓氏就可以看得出来，摩多家族与莫多巨人之间的联系。” 只是到了萨卡伯爵这代，巨人的血统已经被稀释，从外表上看不出与常人的不同，唯独仍有一个显著的特征——他们家的人个个有着与外表不符的天生巨力与惊人食量。 狄安娜·德·摩多与南特维奇·冯·莱塞斯特侯爵是实打实的贵族联姻。两人之间感情不多，却算得上门当户对。 彼时亨廷顿国王刚刚登基，而莱塞斯特侯爵是在德尔曼旧宗室与新王之间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他预见到德尔曼旧宗室衰败的未来，急切地想给自己的家族找一条新路子；而摩多家族却是铁杆新皇派，正需要与德尔曼旧宗室中地位崇高的那些人建立起一道桥梁。 这场政治联姻就这么恰到好处符合了双方的需求。他们一拍即合，飞快地确定了这场婚事。 然后，过了几年，薇薇安便出生了。 薇薇安6岁的时候被她母亲带回了萨卡伯爵的庄园，那时她小小一只，穿着粉粉的泡泡裙，梳着好看的羊角辫，蹦蹦跶跶地跟着萨卡伯爵麾下的教官来到少男少女们挥洒汗水的练武场上，信誓旦旦地说要练武的时候，不少孩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安德雷那时也不过才12、13岁，正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刺头，他已经给自己定了“遇强则强、遇弱则弱、遇善则善、遇恶则恶”的规矩，并且已经开始认真地遵守。 “遇弱则弱？”匠悠好奇地重复道。 “面对弱者，收起自身威压气场，对他们好声好气地安抚，不恃强凌弱，不对弱者动手——除非是为了阻止他们伤害自己。”安德雷解释道，“所以我当时傻愣愣地站了出来，在所有孩子的面前说我不打小女孩。” 然后他就看着教官狡猾地一笑，看好戏一样让薇薇安和他对练，下一秒，他就莫名其妙地被抡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这里面当然有我轻敌的原因。”安德雷沉痛地道，“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继承了萨卡伯爵家中莫多巨人的巨力血脉，只当她是一个来看热闹的普通贵族小孩……结果她年仅六岁，笑得甜甜蜜蜜，只用两根手指就把我掀飞了出去……双脚离地的那种。她甚至还跟她母亲学过斗气！” “噗！”匠悠不禁被他逗笑，她都能脑补出那个画面——懵逼的安德雷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怀疑人生。 小小的薇薇安给安德雷上了至关重要的人生一课，从此以后刺头少年逐渐收敛锋芒，他明白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的道理，再也不会以貌取人、凭着刻板印象决定谁是弱者、谁是强者。 当然，薇薇安给安德雷还是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安德雷都躲着薇薇安走，看见粉色的可爱物品或生物都忍不住汗毛倒竖。 “温斯顿则和她相处的很不错，他从来就喜欢这种外表小巧可爱实际上又很强大的反差萌，薇薇安也对他这个无微不至的大哥哥很有好感。伯爵一家也对此乐见其成。温斯顿只是萨卡伯爵的养子，与薇薇安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若两人真的成为了一对，那么他们的子孙便可以算是真正具有摩多家族血脉的继承人。” “嚯，这倒是正好。”郎有情、妾有意，门当户对还有这层亲戚关系，怎么不能算是天作之合呢？ 安德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一切按照伯爵的计划，两人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是好景不长，这种快乐的日子只延续了几年……差不多十三年前，萨卡伯爵不幸遇害，温斯顿年纪轻轻就不得不临危受命继承家业。狄安娜痛失兄长，悲伤过度一蹶不振，健康状况一落千丈，也在数年后溘然长逝…… “那之后，莱塞斯特侯爵又迎娶了一位来自旧宗室的正妻，侯爵仍是根没有骨气的墙头草，而且是惧怕邪瞳之月、贪生怕死的墙头草。他的决策与立场都开始偏向旧宗室。受他影响，薇薇安的地位便受到威胁，她的立场也变得微妙起来。 “侯爵的新妻子未曾生下任何子嗣，只是她不停地给莱塞斯特侯爵吹枕边风，想让侯爵把薇薇安下嫁给旧宗室的人……我听说，诺伊曼男爵之子就位于名单前列。” “嚯！这可不大妙啊！”匠悠设身处地的想象了一下，一直以来薇薇安都是作为旧宗室与新王室之间的桥梁被养大，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支持新王这方的重要人士接连死去，旧宗室那边的势力却在不断壮大，王室斗争中又涉及爵位、家产的纷争……啧啧，难怪那小姑娘之前看着一副压力很大、不近人情的模样，直到那位义兄出现才开心了许多。 第107章 第160章 新人教学（上） 分享完过往的八卦趣事，匠悠和安德雷倒也亲近了几分。美酒、夜谈与往事，还有什么能比这些更易拉近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距离呢？ 半醉的骑士步履蹒跚地上楼，而听完趣闻、满肚子八卦的匠悠则喜滋滋地完善了配方，收拾了一应玻璃酒杯后又拿魂火当做逗鸟玩具，与小年糕玩耍了一会儿，这才头顶着自家小宠物，啪嗒啪嗒地回到自己那空空荡荡的房间，一夜安眠。 第二天清晨，匠悠又在一阵激烈的鸟叫声中醒来，她揉揉眼眶，发现小年糕不知为何站在窗台，嘴里还叼着一团……魔法火焰吃得正欢。 “哪来的小零食？”匠悠弯下身凑过去瞧，却发现小年糕已经把那团火焰一口吞掉，她有些遗憾又莫名，但转念一想，只要不是亲猫的时候发现猫嘴里有两根吕布须须就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小年糕自己找的零食，就让她自己享用吧。 新的一天又照常开始，匠悠拿出脸盆用魔法打了盆水，拎了毛巾把自己的每个骨节拆下来擦洗了一遍又装回去，洗完自己又摁着小年糕也洗了一遍，这才高高兴兴地把水往后院的田里一泼，乐滋滋地下楼干活。 ——嗯，中世纪就是卫生条件不大好，他们这里没有下水道与化粪池，正常人要想上厕所得去街角的公用厕所，那边地下有挖积粪槽，会有专门的哈夫族人负责打扫清理，把这些排泄物拉到城外去做肥料。 若是晚上不想出门，也会有人使用木制的便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哈夫族人来收，倒是像古代的‘倒夜香’。 好在，匠悠作为一个骷髅架子根本就没有这些烦恼，她只需要时不时地接盆水把自己这身骨头擦洗擦洗就行。 两本用于工坊营业的联络簿都已经发出白光：霍利给她发来了投资详单，上面记载着最近投资的食材和对应的金额，还在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的食材；洛丽莎那边则是给她发来了这几日的业绩汇报，分店的势头也依旧很猛，洛丽莎已经把盈利的第一枚金币投进了冰箱的投币箱，倒是不用匠悠再分心支援。 匠悠给这两位投资伙伴都发去了回复消息，然后哼着歌拿着新写就的【招工启事】走出大门，再次贴在了院墙外面。 新厨师即将开始她的实习期，但是新的服务生还没有着落，狼大婶一直在被霍利邀请去阿克斯大宅，也不知还能帮上几天的忙，匠悠得尽早做出筹划。 狼大婶这位好邻居会来匠悠这边当服务生，一是为了与匠悠之间的情谊，二是喜欢匠悠做的美食与员工餐，三是中意这种热闹又到处都是稀奇八卦的氛围，四嘛，还能顺手赚点零花钱。 不过这位退休老教师到底还是上了年纪，未必受得了每日繁重的工作量。这几天她也和匠悠提了一嘴，等匠悠这边找到了足够的雇工，她就功成身退，以后三不五时抽空过来，就给匠悠当个客人。 贴好招工启事，新厨子娜夏也早早地赶来上班。她来的时机很巧，正好碰上送菜与送肉的马车。 于是一人接收菜品，一人验收肉品，匠悠还顺手搬出了盛满糖渣、酒糟和酱渣的箩筐，让狼大叔家的送货小哥清点回收，这些渣滓都富有营养，经过处理后是很好的牲畜饲料，狼大叔平时就会从魔女之森那边收啤酒糟，自然懂得要怎么处理。 今天狼大叔那边送来的几乎都是内脏下水、鸡鸭爪与翅膀，份量挺足，但完整的肉品几乎没有，只有两个大猪头。狼小哥充满歉意地道：“家里接到个贵族宴客的大单，好肉都被订走了，但大叔说这些下水您也收。” “收的收的！”匠悠倒是来者不拒，“干净新鲜我都收！” 下水的价格实在便宜，和那些充作饲料的渣滓一抵价格，狼小哥竟然还要反掏几个镍可，匠悠乐呵呵地接了钱，喊着娜夏一起把这些下水抬去后院清洗。 “今天我们不做烧腊，做卤货！” 今天送来的肉品盲盒倒是合了匠悠的心意，因为烧腊难学，卤货却好做。私厨任务迫在眉睫，她得尽快让娜夏学会简单菜品的制作。 “你要学的菜品有几样，”匠悠说，“肠粉、卤货、白灼、凉拌和调酒。时间不多，这两天你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学会什么就卖什么。别砸了我的招牌就行。” 娜夏忽地就紧张了起来，她攥了攥自己的粗布裙子，抹了抹手心的汗：“我、我会努力的！” 匠悠翻找出了两条围裙，和她一人一条：“来，我们先把这些下水洗干净。” 卤货最麻烦的地方便是清洗下水，其他的部位还好说，就是猪肺、猪肠、鸡肠、鸭肠这些最难清洗。 她们先把送来的三大桶下水挑拣了一遍，分门别类地用锅、盆装好以便以不同的手法进行处理：鸡翅、鸭翅、鸡爪、鸭爪放一盆，各类心脏、肝放一锅，不好洗的肠子、猪肺则堆在桶里…… 要想卤味好吃无异味，就得把猪肺用食盐、醋反复灌洗冲净；肠子内内外外用白醋或食盐、加上面粉或淀粉搓去粘液与杂质，匠悠还喜欢剥去多余的肥油，这样可以更大限度地去除臭味与油腻，吃起来更加健康清爽。 当然，除了卤制以外，猪肺也可以用青椒爆炒，脆爽嫩滑，匠悠想起那个滋味都要流口水……嗯，虽然她现在似乎流不出真正意义上的口水。 娜夏做事的时候，匠悠也在仔细地观察着她。 做这种粗活、脏活的时候，往往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性。酿造工坊的生意火爆，对这些菜肴感兴趣，想学怎么做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但没见过卤货成品，就能经受住清洗内脏、鸡鸭爪子考验的人放在哪里都是凤毛麟角。 匠悠还以为娜夏会提出疑问、反对或者试图逃避这个任务，没想到这个妹子十分实在，系上围裙一撸袖子就开始学着匠悠的动作洗，动作麻利干练，倒像是平日里就做惯了各种粗活的模样。 匠悠的瞳火中多了几分欣赏。 第161章 新人教学（中） 新来的妹子干活着实勤快，令匠悠十分满意。 有人帮厨后，效率便直线提升。所有被分类后去除杂质污垢多余肥油的下水，在反复过水清洗干净后装入食盆中，放在旁边沥干。 地灶上烧着一大锅水，此刻已经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锅里的生姜、葱结随着沸腾的水上下翻滚。匠悠一只骨爪拿着爪篱，另一只骨爪则拿起那些内脏往锅里下。 “所有肉品都需要先用葱姜水焯一遍，煮出血水浮沫，这样吃起来才不会觉得腥臊。”匠悠用爪篱搅着大锅里的内脏，教着娜夏查看火候和熟度，“我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去除杂味，不需要完全煮熟，特别是心、肝、肠的焯水时间要短，否则就会变老。” 她报了一串各种肉品的焯水时间，娜夏表情严肃认真，掏出小本本仔细记下，态度可以说是非常端正了。 匠悠做完示范便教给娜夏接手尝试。她站在旁边观察了一会，见娜夏上手很快，不需要太多指导，便一心二用，转头去处理那两个大猪头。 这猪头，看着丑陋异常，实际上可是个好东西啊。卤猪耳、猪舌、猪头肉……啧啧，全是美味！保管那些食客一吃就再也忘不掉。 尽管狼大叔有简单处理过猪头——大概是为了让卖相稍微好一些——可猪头上仍有许多细毛，这个时代没有喷火枪，却有着更加好用的火焰魔法，指哪燎哪，方便便捷。 匠悠掐了一个火焰魔法，一条小小的火龙从她的指骨间弹射而出，绕着猪头飞上几圈，便将那些短小细密的猪毛燎烧殆尽，匠悠取过一把小刀，刮去外皮上的焦黄灰烬。 耳后、眼睫、皮缝之中也有许多细毛，需要撩开皮肤仔细烧灼，完全去除干净。 娜夏焯完水，正好接着学习怎么处理猪头上的细毛。妹子没想到打个工除了学习做菜外还能学习到魔法，眼睛里的光又亮了几分。 这个世界所有与魔法相关东西都很贵，自然也包括魔法知识。有权有势有钱还有传承的贵族世家子孙自然从来不用担心学习魔法的途径，他们有着太多的选择。然而普通人想要学习魔法，选择就十分有限。 若是家里祖祖辈辈没有魔法相关的传承，也没有万中挑一的天赋可以直接略过魔法阵与魔法语言与魔法元素交流，那么除了花大价钱雇佣家庭教师以外，平民们就只能去报考魔法学校。 这些魔法学校有的是由亨廷顿公国出资建立，有的是由贵族在自己的领地上举办。前者便宜且面向大众，后者昂贵，生源也多是贵族自己的旁支子孙、亲信家眷，偶尔才会出于某些考量接纳一些富商、学者的儿女。 公立学校分为启蒙学堂、中级学校、高级院校三种。启蒙学堂遍布每座城市；中级学校只能在大型城市或贵族领地的中心城市里才有设立；至于高级院校，全亨廷顿公国就只有一座，便是王都的王立魔法学院。 第108章 要想进入启蒙学堂学习并不难，只需要具有最基本的魔法亲和力，不被魔法元素厌恶抗拒就行。启蒙学堂并不是全日制的学校，只在每年农歇时会开放一次，亨廷顿公国的所有国民都可以前往参加入学的魔法亲和力测试，不限年龄、不限地位背景身份，测试通过后只要交一点基础的费用就可以入学。 入学的学生会根据入学测试的结果被分入低、中、高三个班因材施教：水平差、天赋低的放在一起学点简单内容；天赋好、有些基础知识的放一起学点进阶知识；学到高级班的人，则可以准备报考中级学校……学堂会开放到第二年初春，农忙时便关闭，一点也不耽误人们种植干活。 ——狼大婶便在这种启蒙学堂教过很多年的书。启蒙学堂不开放的时候，她就去帮人照料孩子，当保姆奶娘，或是接受贵族、富商聘请担任家庭教师，一点都不误事。 然而启蒙学堂教的也只是最基本的日常魔法与文字，绝大部分人都只能学到中班，只有精英才能进入高级班，获得升学的资格。然而对于大部分平民，中班的内容也足够他们日常生个火，倒个水，看懂传单和告示……甚至对于很多平民来说，连这些都是很艰涩的知识，需要反复学习好几年才能学会。 娜夏小时候便在启蒙学堂念到了中班。其实按理来说，她本有机会靠着巴罗的财富挤入诺伊曼男爵办的私人贵族学校。但无奈巴罗是个目光短浅的暴发户，他觉得私生女没有必要学那么多的知识，更不需要那么多的投资——贵族学校可不像启蒙学堂那样，一年才开几个月，它是真正的小班教学，量身定做教学计划、一对一指导，是实打实的烧钱玩意。 娜夏虽然学历有限，却十分好学，如今发现这个骷髅店长竟然会教自己高阶魔法，她表面上还努力维持着镇定，实际上却已经在脑海里抱头尖叫了。 然而，娜夏的魔法天赋并不高，哪怕有着匠悠的手把手教学，也只能艰难搓出一小团火球，勉勉强强烧掉了第二颗猪头上的猪毛后，便耗尽魔力瘫在椅子上直喘气了。 下楼准备干活的杰瑞科见状默了默，掏出一瓶魔力补给剂塞给了她，换得娜夏一个百般感激的眼神。 “我会还你钱的。”娜夏小小声地说。 杰瑞科则淡定的摆摆手，钻进厨房给自己弄早饭去了。 娜夏一仰脖喝完魔力补给剂，下一秒又是满血复活的打工人一枚，她再度冲进厨房：“我又可以了，店长，接着要做什么？” “猪头刮去焦黑，对半劈开、放入清水中浸泡。”在柜台上埋头写着卤水配料清单的匠悠吩咐道，“得泡上一两个小时，还得换好几遍水，把污血泡出来才行。这个期间，我们先来调配卤料，把其他的卤货给卤了。” 之前从魔女之森回来的时候，匠悠也带回了不少卤料，如今材料齐全，配制起来也格外简单，娜夏只要按着她刚刚写下的清单逐一称重配齐就行。 第162章 新人教学（下） 只是，这一次在写配方的时候，匠悠深刻吸取了上一次文盲蜘蛛精客群配方滞销事件的经验，她列清单的时候，没有使用那些娜夏大概率看不懂的、复杂的名词称谓，而是直接写着【1号罐子 10克，2号罐子 5克……】，然后把每一种会用到的材料都分别装在了贴着对应号码标签的玻璃罐子里。 每一个玻璃罐都相当大，装满了八角、香叶等特定卤料后大概可以用上好几个月。匠悠只需要在快用完时补货就行，而娜夏每日调配卤水时则只用对着罐子上的数字抓取对应克重的材料。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意外看到、抄下了这个配方单子，就凭纸上这些数字，也弄不懂每种材料具体是什么。 这些玻璃罐子被匠悠依照顺序放在厨房的吊柜上，用钥匙锁好。 安德雷在酿造工坊开业当日，就在厨房的天花板角落安装了一个留影水晶，当然，这样的留影水晶也被安装在前厅天花板的角落和花园里，正好能照到柜台、用餐区、店门以及小院门。 无论是心怀不轨的客人还是小偷、有意无意出错的雇员，都逃不过留影水晶一五一十的记录。 安德雷甚至还给匠悠找来了一对显影镜，这小镜子表面上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雕花镜，却能和多颗留影水晶远程绑定，用特定的魔法就能远程查看留影水晶记录的影像，可谓是居家远行的监控神器。 匠悠自己留了一枚镜子，另一枚则交给安德雷保管照看。这样一来，店里要是出了什么紧急事件、而她也不幸卷入其中动弹不得时，还能指望安德雷通过镜子发现端倪救场。 匠悠做下这些准备，倒也不是为了防备娜夏。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有魔法契约的限制在，她对员工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 只是开店做生意，除了内鬼之外，还有更多潜在的麻烦——竞争对手、怪异客人、求财的小偷盗匪……这些危险却不得不防。既然她有一位身在王国骑士团的执法人员作为投资人，自然要把这个优势好好利用起来。 娜夏对店里的留影水晶也没有什么异议——她在父亲的店里见过更多类似甚至更加强大的安保措施，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反正她行得正、站得直，万一真有什么事，留影水晶只会证明她的清白。 娜夏按照清单调好了卤水，天平、量杯……精准的工具和数值重现了完美的滋味，匠悠舀起一勺，勾出魂火尝了尝，顿时‘喜笑颜开’：“嘿，就是这个味。” 娜夏也舀了一勺，仔细地品了品、尝了尝，然后把这个特殊的滋味记在了心底。 匠悠在院子里的小厨房中支起了移动灶台，两个灶头一边咕噜咕噜地煮着卤水，一边噗噜噗噜地烧着葱姜水。已经焯过水的内脏、鸡鸭翅膀与脚爪按照时间长短依次下锅，卤出漂亮的红褐色，然后被捞出，放在干净的盆中，浇上卤汁浸泡入味，等待着最美味的时机。 浸泡出血水的猪头被大卸八块，放进葱姜水中煮上十分钟，然后洗净煮出的杂质浮沫后转移进卤水锅中小火慢炖。 “今天的招牌菜就准备妥当啦！”匠悠笑着道，“接下来只需要交给时间，熬煮两小时后再浸泡两小时，就能捞出晾凉切片。” 算算时间，正好能赶上最忙碌的午餐！ 接下来，便是肠粉的教学时间。 肠粉的重点在于调制米浆，有了配制卤水的经验，娜夏这一次也完成的十分顺利，匠悠只在加水的时候给予了些许指导——水量将决定肠粉的口感，水少了就硬，水太多又稀烂，必须记下正确的浓稠度。 调米浆、配馅料、蒸制、淋酱油……忙碌了这么久，娜夏终于吃上了来自酿造工坊的美食，甚至还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 她美美地吃了一份匠悠亲手做的肠粉，又吃了一份自己做的肠粉，两相比较之下竟相差不大，这个事实顿时令她信心大增！ 匠悠则老神在在：一样的米浆、馅料和酱油配方，严格控制的蒸制时间，自然做不出两种口味……这是精准配方的胜利，严格控制了原料品质之后，口味的误差已经被降至最低，尽管其中的‘灵魂’仍需要厨子自行把控，但总不会让客人失望。 ——新手下厨，严格按照菜谱做总是出不了大事，最怕的就是不合时宜的‘灵光一现’。 娜夏正美滋滋地吃着员工早餐，就看到匠悠切了一盘卤味拼盘，放在了她的面前，这拼盘里什么都有：鲜嫩的鸭肝切成厚片；小小的鸡心、鸭心切成两半，露出紧致q弹口感结实的褐中带粉的心肌；脆嫩的鸭肠鸡肠被切成小段，卷卷的十分可爱；猪大肠则被切成短短的小圈，外面是漂亮的糖棕色，内圈则透着一圈雪白，和烹饪前那令人倒胃口的模样已经天差地别…… 鸡鸭爪子看着有点吓人，但翅根的部分却圆圆润润像个小小的鸡腿，看上去特别诱人。 “这就是卤味，尝尝。身为厨子，可不能连自己做的菜品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呀～”匠悠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娜夏的两眼迸发出光芒：“都给我吃吗？” “对，整盘都是你的。”匠悠肯定地道。 这大概是娜夏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了，她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先是用叉子，后来干脆用上了手，啃得满嘴流油，唇边都是褐色的卤汁。 “好吃，这就是我刚刚做的菜吗？我居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娜夏吃的热泪盈眶：第一口下去，是对美食的感动，第二口细品，却吃出了满满的成就感！ 从昨晚回家到今天早上，娜夏都还在忧虑自己有没有做出正确的决定。倒不是说她觉得在这里当厨子有什么不好或者条件不够优渥，不，她更多的是在担心自己这半吊子手艺到底能不能做出配得上这间酿造工坊名声的菜品。 但现在，她却觉得她可以！不，准确地说，是只要有店长在，她就一定能行！ 第163章 卤味卷饼 娜夏一直是一个颇有自知之明的女孩。 第109章 她知道自己这圆乎乎的脸蛋并不符合时下贵族们对瓜子脸尖下巴的喜好，也知道自己的厨艺平平无奇，无非是家常菜的水平。 如今一个早上便能做出美味，这自然不是她一夜之间就具有了什么强大的能力，而是店长那神秘配方的厉害。 一顿早餐下去，娜夏对匠悠的好感与钦佩度已经水涨船高，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学到更多的东西了。 匠悠也确实还有许多东西要教，毕竟她很快就要离店去做私厨任务，也不知道要在那边住上几天。到时安德雷也得作为她的保镖和帮厨一起前往那位美女海盗的山庄，酿造工坊便得交给娜夏主持大局、杰瑞科和狼大婶帮忙照看了。 厨子是餐厅的灵魂，要想撑起店面，至少得掌握几道镇店菜肴。烧腊工序复杂，做起来易翻车，一时半会儿肯定学不会。但卤味和肠粉主要讲究一个配方比例，一旦把虚无缥缈的‘适量’、‘一点’、‘些许’换成精密的克重，只要花点心思按部就班就能掌握。 如今店里的原材料供货商都已经确定，食材质量、面粉/米粉的吸水程度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便不需要厨师进行太多人工调整。 唯一的问题是，肠粉配卤货，这个搭配对客人来说，似乎咸过了头。 于是匠悠略一思索，决定再教娜夏一道简单的主食，葱香蛋饼。 这玩意儿匠悠在魔女之森也做过，算是南方人的经典家常菜，有着贴饼、摊饼、煎饼、软饼等多种称呼。 和北方人用发酵面团、包上油酥馅料擀出、再放铁锅上煎制的饼子不同，南方人的饼做法简单许多，只需用面粉调出稀糊，打入鸡蛋放点盐，随随便便地撒把葱，就这么一搅拌，便可以开火下锅。 由于面粉的吸水量不同，面粉与水的比例大约在1：1至1：2之间浮动，以匠悠目前手头的面粉而言，差不多1:1.5的比例恰好能让面糊呈现一种可以流动、提起筷子欲滴不滴程度，这便算是正好。 和肠粉类似，面糊的稠度直接影响软饼的口感，面糊越稠饼就越厚、越稀则越薄越软……可要是薄得过了头，就会煎成脆脆的薄饼了。 铁锅烧热，倒入一点油润锅，一勺面糊下去，匠悠迅速地晃动锅子，让面糊向四周流动开去，摊成一个漂亮的圆。在锅子的热度下，面糊会迅速凝固，由白变黄，然后就可以翻面了。 “注意火候，千万不要把饼煎到焦黑，略微一点金色的焦黄可以增添饼的香气，可也不能过头。初学者可以把灶火调小，用中小火更不容易出错。” 第一张饼出锅，匠悠用木铲将它推入盘中，又舀入一勺面糊，接着摊第二块，嘴上还不忘继续对娜夏道：“尝尝，你得记着这个味道。小心烫哦～” 娜夏用叉子叉起一小块饼。这饼很软，也很容易用叉子分开，她吹了吹，将那一小块饼子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 边缘酥香、内里软糯，些微的焦香、浓郁的蛋香裹着葱香、和着淡淡的咸味一起在舌尖绽放。略一不注意，这团饼子就从食道里滑下……娜夏忽地明白了，什么叫做‘好吃到连舌头都要吞下去’，她连张嘴评价的工夫都没有，就再次举起叉子，对着剩下的饼子发起进攻。 匠悠一连摊了七、八块饼，盛在盘中晾凉，然后便端着餐盘从灶前让开，将舞台让给娜夏发挥。 吃得正欢的娜夏：“……”啊？这就轮到我啦？ 匠悠鼓励地点点头：“你先吃，吃完按照你的步调，从头做起～” 白骨骷髅狡猾一笑：“你摊多少就可以吃多少，摊的越好吃得越爽哦～” 娜·新手吃货厨子·夏就这样被黑心店主狠狠拿捏，她的斗志一下子就被点燃了起来，认认真真地拿起天平、量杯和自己的笔记仔细地折腾起了面糊。 ——这位新人厨子显然很有当炼金术士的潜质。 匠悠这样想着，端着那叠软饼走到小厨房，她挑拣了一些卤制入味的卤货，切片、去骨，随意地放在饼子里作为内馅，包成一个个卷饼。 她这边刚刚完工，安德雷就打着哈欠下了楼，今天的骑士规规矩矩地穿着铠甲，大约也是要认真上班的一天。 “早，”他对匠悠道，“有早餐吃吗？” “喏，”早有准备的匠悠笑吟吟地把手里端着的卷饼盘子往前一递：“卤味卷饼，管够，早上吃不完还可以打包当午饭。” 安德雷满意地接过餐盘，坐到靠窗的吧台前面去享受早餐了。 他拿起卷饼，大口咬下，立刻就露出了一副幸福的表情，香嫩的蛋饼中随意地裹着满满的卤味，每一口都像是在开盲盒。多余的卤汁显然被提前沥干，因此蛋饼内部不会太湿也不会干到噎人，卤水的滋味已经沁入肉品。 内馅味道丰富，饼皮清淡，两者合在一起吃，便是最完美的搭配。 他吃着吃着，便看到匠悠端了一个玻璃杯走了过来：“百香果蜂蜜水，喝完酒的第二天早上喝这个最好，解酒～” “……我倒也没醉到这个程度。”安德雷嘀咕着，但还是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凉凉的蜂蜜水带着百香果那特有的酸甜香气，滋润了他的嗓子，确实带来不一般的舒爽。 黑发的骑士显然对今天的早餐分外满意，他一口气吃了三条卷饼，又让杰瑞科拿来油纸，把剩下的几条卷饼利落一包放入餐盒。不仅如此，他还让匠悠多调了一壶蜂蜜水，高高兴兴地拎着走了。 安德雷今天得去诺伊曼男爵的猎场当护卫，正好需要自带午饭，吃这软软的卤味卷饼、喝着甜甜的蜂蜜水，可比干啃硬面包猛灌冷水舒适得多。 杰瑞科：“……”总觉得被养刁了胃口的少爷以后离了这个骨头架子就没法活了。 第164章 城外猎场（上） 托了美味早餐的福，安德雷今天的心情颇佳，就算接下来要见到诺伊曼男爵那张老脸，也暂时不会影响他的好心情。 诺伊曼男爵大约是把安德雷的到来视作了王室对自己的‘宣战’，而他所想出的最好应对方法，便是笼络德尔曼王室的旧宗亲贵族，若是能给自己的儿子谈妥一门亲事，那就更好了。 即便对诺伊曼男爵打着什么算盘心知肚明，国王陛下也不能阻止贵族之间的正常交往，更不能拦着适龄的贵族子女们谈恋爱、结婚……不是吗？ 诺伊曼男爵最喜欢打着这些冠冕堂皇的旗号暗度陈仓，他认定国王陛下不敢对宗室贵族们撕破脸，因此，只要他明面上不被国王陛下抓到把柄，符合贵族习俗地做点小动作，便无伤大雅，国王就算心里再怎么怄气，在明面上也得对他继续保持微笑。 旧宗室即使日暮西山，也是男爵大人的底气。为此，男爵大人这些日子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变着法儿的举办各种活动，讨好宾客们。 无奈碍于城中流窜的盗匪，又有安德雷这个国王陛下的探子在，最吸引贵族、促进感情、却也被国王陛下明令禁止的社交舞会一时半会举办不了，他便只能另辟蹊径，带着一众贵族来到自家的猎场上，搞起了狩猎大会。 毕竟社交舞会可不是只请来几位贵族就能举办的活动。任何一场社交舞会都是全城的盛事，各路富商削尖了脑袋要参与这种和贵族们共处一堂的活动，为了获取这一晚亮相的资格，他们会拿出大笔的银钱进行投资。 若是操作得当，贵族当完东道主、举办完奢靡的宴会，还能从富商那边大捞一笔。名声与金钱，东道主一样都不愿错过。 可城中有了劫道的匪徒，富商们就得掂量掂量这笔投资。无论男女，谁也不想打扮的花枝招展，扑满香粉，带着一马车的金钱兴致勃勃地去往舞会，结果还没在贵族面前露个脸，就被匪徒劫杀、绑架，丢了钱又丢命。 ——是的，在这种社交舞会上，涂脂抹粉可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一样会在脸上扑上带有香气的脂粉掩盖皱纹，在惨白的双颊上打上腮红以提显自己的气色，还会戴上卷卷的假发以遮掩自己日益后退的发际线。 在匪徒的阴影威慑下，投资商裹足不前，男爵也不可能自掏腰包搞这种奢靡的舞会。 每场舞会都需要从头到脚订做行头，除了有特定意义的军服之外，哪个贵族要是敢把在其他地方穿过一次的华服再穿第二遍，那就会沦为全国上下的笑柄。要是东道主这么做，八百年都抬不起头来。 而舞会的场所也需要仔细布置——大量的绸缎、鲜花、香料与临时雇佣的仆役，这些都需要花上大笔银钱。每一场舞会还需要有新颖的主题，不能重复、不能无趣，不能犯了忌讳……这么多的讲究，往往需要高价聘请专门的社交舞会策划师从中牵头控场。 钱钱钱，到处都需要钱，社交舞会就是用金山银山堆出的奢靡，不容许一丝错漏。 若是舞会当夜，在城里同时发生劫道事件，哪怕所有有头有脸的宾客都处于男爵的重重保护之下，发生事件本身也会对男爵的声名造成极大影响。 第110章 诺伊曼男爵自然不敢冒这个险。于是，他把重要的宾客都带去了他的私人猎场。这是一片专门围起的山林，不但有男爵养的私兵把守，参与狩猎大会的人也都配有武器，自然不怕流窜的盗匪。 狩猎也是从德尔曼王国时期就留下来的习俗。贵族们就算再怎么花架子，也得从小学习骑术与箭术，否则仍是会沦为笑柄——可以说，绝大部分贵族一辈子都在努力不成为别人的笑柄，同时又尽可能地把握每一个嘲笑别人的机会。 明明自己就是别人痛苦的源泉，自己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可他们却像意识不到这个循环中的荒谬一般，仍然继续担任着刽子手，又惧怕自己成为刀下的牺牲者。 脸面，便是这些腐朽贵族们拼尽全力要去维持的东西，哪怕它只是一个虚伪浮华的假象。 和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算在东道主头上的社交舞会不同，狩猎大会则是一个风险自负的活动，毕竟无论东道主再怎么小心，野兽和刀剑都不长眼，认不出哪些是伤不得的皇亲国戚。 诺伊曼男爵不需要背负太多责任，也不需要花费高昂的银钱：猎场已经建成多年，里面的野兽都是天生地养，他只需要调派点人手，清理掉过于茂密的树木，清扫出足够马匹通行、追捕猎物的道路，再让仆人打扫出供贵族们住宿的营地就行。 清理树木的事情早在安德雷从魔女之森归来后就领着骑士们完成，而那些被砍伐清理的上好木材也被安德雷以处理‘垃圾’的名义带走，变成了匠悠工坊里的一排排货架。 男爵自以为折辱了一番安德雷，还为此沾沾自喜了许久，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被骑士薅走了一波羊毛。 在猎场被清理出来之后，男爵便带着自告奋勇的贵族和他们的家仆、勇士先行一步前往营地。明面上的借口是带着勇士们先去营地解决掉过于危险的野兽，让仆人们可以打扫卫生，增添陈设，为女眷们到来做好准备。 实际上嘛……男人们总需要一些花天酒地的自由时光。 温彻斯特文书主簿送来的魔女啤酒让这些贵族们醉生梦死了几天，他们尽兴地举办狩猎比赛、饮酒、放纵，谈论着不能被那些娇滴滴的贵族小姐们听到的话题，直到城中的女眷无聊又不耐烦地屡屡发出信件催促，男爵才大手一挥，让安德雷带着一队王国骑士，护送她们前往猎场。 安德雷去营里点了兵马，便碰上了早已等在营房的温彻斯特文书主簿。 “早安，副团长。”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彬彬有礼，“护送各位夫人小姐的人手与车马都已备好，因着事项繁多，男爵大人特许我陪同前行。” 第165章 城外猎场（中） 安德雷默默地盯着自家老哥的假面具看了两分钟，随后，他极其缓慢、真情实感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呵，男人。 安德雷对自家老哥昭然欲揭的追妻心思的‘嘲弄’白眼，在主簿身后那些王国骑士们眼中，便是对诺伊曼男爵的不满。队伍中立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嘈杂声，被温彻斯特文书抬手制止了。 “事不宜迟，”主簿说，“别让男爵大人的贵客们等急了。” 安德雷没有多言，他径直调转马头，朝着城主府行去。两队王国骑士嘀嘀咕咕、稀稀拉拉地跟在他后面，每一张脸上都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服。” 安德雷对此并没有感到一丝惊讶。这些王国骑士大多是诺伊曼领的本地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对领主诺伊曼男爵有着极其忠诚的天然滤镜，不给他好脸色看才是正常的。 更别说安德雷之前刚来就搞掉了一个受贿的副队长，不免激起了这些王国骑士们物伤其类、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心。这些王国骑士可能未必认同那位灰帕副队长的所作所为，但他们明显不想步上灰帕副队长的后尘，成为安德雷立威的磨刀石。 之前温斯顿顶着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脸，在马车上劝安德雷不要操之过急掀起腥风血雨，便是担忧他初来乍到，会成为众矢之的。 只是，安德雷并不惧怕这些。类似的事，他已经见过太多。比起花大量时间细水长流磨开这些骑士的心防，安德雷更喜欢大刀阔斧激化矛盾，打乱敌人阵脚的同时寻找机会。 一潭死水、无波无澜的环境，反而不容易寻找男爵的把柄，但若把这潭水搅得天翻地覆，那么其中的鱼必然会急切地寻找庇护或出路，自然容易留下线索。 迪亚戈在城主府门前停下脚步，转头向着大部队站定，安德雷扫了一眼队里，将仍面带不忿、怨声最大的几个骑士记在心里，厉声道：“列队！” 尽管再怎么不服，一众骑士仍是迅速整队，排成四列整整齐齐的纵队，看上去像模像样。 城主府早有仆役进屋通报，此时大门打开，一位位身着飒爽猎装的贵族鱼贯而出。 这些夫人小姐们难得地抛下了自己层层叠叠的蓬蓬裙，换上了马裤与高筒马靴，上半身则多着荷叶边小衬衫、褐色麂皮马甲或短款鹿绒猎装夹克，头戴猎鹿帽或贝雷帽。至少从外观上来看，她们的确是做好了打猎的准备。 一长串的马车驶来，停在城主府门口，骑士们在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点名下，陆续出列，牵着马行至贵族马车的左右两边。 “安德雷！”一道许久未曾听闻、却仍显熟悉的女声响起，安德雷冷不防打了一个寒噤，脖颈后的汗毛根根竖起，小时候被打的伤——其实早就好了——忽地开始隐隐作痛。 他转身看向站在城主府门口阶梯上，穿着一袭粉色麂皮猎装的薇薇安，木着一张脸下马行礼道：“好久不见，薇薇安侯爵小姐。” “真巧啊~没想到你竟然被调任到了这里。”薇薇安一脸意外，却又带着几分惊喜，她一挥手中折扇，啪地甩开缠着她献殷勤的诺伊曼男爵儿子，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安德雷身边，伸手搭在了安德雷的胳膊上，笑吟吟地道：“既是熟人，我的护卫就由你来担任吧！ “有这位功勋显赫的子爵效劳，就不劳烦小爵爷了。”薇薇安回过头，对着男爵儿子高傲地一笑。 对方的视线从安德雷发达的手臂肌肉上掠过，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仿若白斩鸡一样的手臂，颤颤巍巍地应道：“好、好吧。” 安德雷生无可恋地悄悄扭头，趁着无人注意向温斯顿递出一个眼神——救我！ 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牵着自己的栗色小母马走到薇薇安马车的另一边，恰好挡住贵族们探究的视线。他不经意地抱紧手中文件，恭恭敬敬地道：“薇薇安小姐，请上车吧~” 薇薇安一脸不爽，正准备拒绝，却忽地脸色一变。她的脸上瞬间漾起假笑：“也是，我都累了。” 她没再为难两人，直接钻进了马车，甚至还拉上了小窗帘。 安德雷木着一张脸，嘴唇翕动，对着自家义兄做出微不可察的口型：“本子？” 温彻斯特文书主簿不着痕迹略一点头，随即高声道：“请各位贵客登车，前往城外猎场。” 贵族们，或三三两两结伴，或独自进入指定的马车，他们的仆人将行李放上车厢后与车顶的车架，便在车夫身旁的位置上坐下。一通忙乱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启程。 诺伊曼男爵的猎场在城外北郊的山林里，虽与城里有大路相连，但贵族们的马车走不快，一路奔波进山仍需要数个小时。 连同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在内，每两骑护卫一架马车。护卫时而与马车并列而行，时而前前后后查看周遭环境、确认路途安全。 为了给马匹留出活动空间，车队前后距离拉得很长，安德雷与温斯顿便也能趁机借着马车遮挡避开人们视线，低声交谈几句。 “之前魔女之森事件的两个凶徒的尸检报告已出。”温斯顿递出一张纸：“毒药是魔药大宗师米·芙娜的成名作品，” “又是她……”安德雷皱起眉头，“这位魔药大宗师到底在这些事件里扮演什么角色？她应该已经去世了才对。” “当年她酿造工坊的客人络绎不绝，魔药又可以存放很久，不排除幕后之人是她的老顾客……比如说，男爵。”温斯顿轻声道，“你在工坊的这些天，可有什么发现？” 安德雷摇摇头：“整座工坊我都翻过一遍，并没有什么异常事物，但经常有使役魔出现，似在监视匠悠。” 今早的那只使役魔，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对付，就被小骨鹰给打散吃掉了。那只小宠物倒是比她主人还要聪慧几分。 第166章 城外猎场（下） “怪，真怪。”温斯顿摸摸下巴，“那位很会做菜的骨头小姐，倒也不像是和整个事件有任何关系。” “她小心思多得很，只是全用在了卖酱油上，一心只想把酿造工坊做大做强。”安德雷摇摇头，“我就没见过有谁对酱油如此执着。” “可是，为什么要豁出命去召唤一位只会做酱料和菜肴的巫妖呢？”温斯顿百思不得其解，“这是邪瞳之月原本的计划，还是那位米·悠小姐突然背叛？又或者，米·悠也不是邪瞳之月的人？” 第111章 安德雷揉揉眉心：“问我也没有用，线索太零散，一时半会我也闹不明白。对了，有空时查查酿造工坊另一边的空屋。” “怎么？你怀疑那个空屋的主人与邪瞳之月有关？” “有可能。”安德雷说，“查一查总没坏处。再说了，匠悠也打算赚到钱后把那间屋子买下，扩张店面。正好公私两不误，一次性就能把事情都办了。” 温斯顿失笑道：“你还真是老样子，一点亏都不吃。” 两人只匆匆交换了情报便再度分开，一左一右地护在马车两边。而马车里的薇薇安则对着粉色的联络簿、托着腮帮子陷入沉思。 她腿上那摊开的联络簿上，只有一行字：“可信任温彻斯特文书。” 她又往窗外瞥了一眼，将联络簿收回施加了空间魔法的项链挂坠中。 ------- 长长的队伍慢吞吞地走了三个小时，才走完平时一匹马全力狂奔半小时就能跑完的路，贵族女眷们好不容易到达营地，便迅速跳下马车，寻找着自己认识的亲友熟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分享最近的八卦。 狩猎营地实际十分豪华，一整排坚实高大的石屋鳞次栉比地矗立在这片山坡空地上，而石屋之外还整整齐齐地驻扎着不少帐篷。 石屋朴实雄伟，看着能将一切风雪与野兽的袭击抵挡在外，这自然是贵族们歇憩玩乐的地方，而那些帐篷则供仆人歇息或堆放猎物。 薇薇安将她的仆人打发去安放行李，自己则跟在安德雷的身边，打听着这位童年玩伴近来的动向。 迫于小时候的心理阴影，安德雷‘好脾气’地回答了她的不少问题。而在薇薇安旁敲侧击地打探温斯顿的去向时，安德雷终于叹了口气，掏出了自己的午餐盒：“要来一个卤味卷饼吗？酿造工坊做的。” 薇薇安原本顺畅的思路顿时被他打断，她颇有几分不满地扫了一眼那不起眼的午餐盒，而在她拒绝之前，那餐盒中鼓鼓囊囊的淡黄色卷饼和从安德雷口中蹦出的‘酿造工坊’这几个字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 食物的香气不停地往鼻子里钻，简直挡也挡不住。 薇薇安舔了舔嘴唇，快如闪电地伸手拿取一卷卷饼：“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她嗷呜一口咬下卷饼，立刻露出了满足的表情，鼓着腮帮子一脸幸福地咀嚼了起来。 安德雷迅速关上盒盖，利落溜走——失去了一卷卷饼，心疼。这大概是他为温斯顿能做的最大牺牲了。 薇薇安的问题就留给温斯顿自己解决，安德雷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做。 安德雷装作巡逻的模样，在营地边缘走来走去，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一切动向都尽收眼底。 贵族们如今聚在猎场，可不是单纯为了打打猎、喝喝酒、叙叙旧。旧宗室的贵族们总是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扩大自己的领土，壮大自己的兵力，联合更多的同盟。每一条无关紧要的八卦，都是在评估潜在的合作方，每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语，都有可能是结盟的试探。 男爵这几天将贵族们分成两拨，由自己和夫人分头组织活动，大约也抱有各个击破的心思。 男人们有男人之间的话题，女人们也有女人之间的体己话，‘夫人政治’在贵族们的交往中总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并且能打探出更多的消息。 男爵夫人率先找到了诺伊曼男爵，两人回避众人进了石屋，说了小半天话才再次出现。 他们的视线屡屡在自己儿子和薇薇安的身上徘徊，估计仍想把这两位凑成一对。 然而填饱了肚子的薇薇安此时已经找到了她的庶姐。那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女战士，头发剪得短短的，小麦色皮肤，背上背着弓箭，后腰带上绑着两柄手斧，身上有不少陈年伤疤，一看就是位狠人。 这位庶姐名叫阿列克夏·法·莱塞斯特，是极少有的女骑士，也是薇薇安出行的陪护人（chaperone）。 在亨廷顿公国，未婚的贵族女子要想出行、参加社交活动，明面上都得有一位年长的女性陪护人全程陪伴。理论上来说，这位陪护人不能离开未婚女子的身边……但实际上嘛，贵族们总会根据自己的实际需要进行变通。 陪护者一般会是贵族家里地位超群、为人庄重、谨记清规戒律的嬷嬷，当然，近来贵族中也非常流行让具有武力值的女骑士担任陪护者。毕竟比起年事已高的嬷嬷，这些女骑士可是真正能把登徒子打趴下的存在。 每当陪护者偶尔需要离开的时候，贴身女仆就会跟在贵族女子的身边代行其职责。只是年长的陪护人明面上不需要听从贵族小姐们的命令，而女仆们却是要的。这样一来，贵族小姐们便有机会在某些时刻支开自己的女仆。 这在贵族之间也是一种约定俗成的暗中操作。甚至在某些贵族家庭中，所选定的陪护人也将自家小姐的意愿奉若圣旨——阿列克夏便是如此。 这样一来，这位女骑士的存在，更像是一尊厚实的挡箭牌。比如说看见诺伊曼男爵的傻儿子维克多的时候，薇薇安便寸步不想离开高大且威慑力十足的庶姐；但若此刻她是在酿造工坊包厢里和温斯顿相会，那便连贴身女仆都可以遣出门外。 ——只不过，就算没有陪护人，薇薇安的安全也完全可以得到保证。 在安德雷眼里，全场武力值最高的大约就是那位穿着粉粉衣装、扎着双马尾，一脸可爱娇俏的暴力金刚芭比薇薇安，但是这个秘密，别人（除温斯顿以外）可不知道啊！ 第167章 蝴蝶夫人 穿着越粉，打人越狠的金刚芭比挽着自家庶姐兼陪护人的胳膊，赶走了上来献殷勤的小贵族们，朝着再次现身于众人面前的男爵夫妇走去。 和来猎场享乐的贵族们不同，薇薇安是来向男爵辞行的。 “诺伊曼男爵，很抱歉我得缩短我在您领地上的逗留时间……我收到了一份特殊的邀请，而聚会的时间就在两天之后。考虑到路程奔波，我恐怕马上就要启程。” 她的理由十分正当，也很给男爵留面子——众目睽睽之下，她掏出了一份滚着金边的玫红色信封，在众人眼前挥了挥，顿时引起一片惊呼。 “这个华美的信封……不会有错，是蝴蝶夫人的邀请函！”一位见多识广的伯爵夫人率先出声，点破了玄机。 这个时代的贵族们平日不务正业、不事农商，只沉溺于寻欢作乐，并在花天酒地之间寻找与自己臭味相投的联盟者。久而久之，谁能举办得好聚会，便能在亨廷顿公国的上层圈子里站住脚，获得十足十的好名声，甚至因此而获得众多权势。 某些长袖善舞、有点背景后台的主办者，还会趁着自己声名鹊起，搞起饥饿营销，只邀请、接待特定高端人群参加自己的聚会，将一切搞得神神秘秘、扑朔迷离。事后各位参与者再好评连连，美言不断，便能将这些聚会活动的档次提升到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便有点像是后世的顶级网红店，会员资格vip预约噱头不断，没有点身份财力根本连店门都进不去。 蝴蝶夫人便是一位身份成谜的聚会组织者。她出现在人前之时，都会身穿一袭款式多变但同样华丽的紫裙，头戴一副掐金丝珐琅蝴蝶面具，只露出勾人的红唇，优美柔和的下巴轮廓与纤细白洁的脖颈。 人们只知道她一头黑发、风姿绰约，却无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姓。 人们只知道她自称‘蝴蝶夫人’，谈吐不凡，似是受过上等教育。就算在最苛刻的贵族教习嬷嬷的眼里，她的礼仪举止都寻不出一丝错处。 因此也有了许多传言，有人说她曾是德尔曼国王最中意的情妇，也有人说她是王室遗孤，还有人说她与亨廷顿王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总之众说纷纭之中，有一条是确定的，这位谜一般的女子，一定有着不凡的出身与经历，以及一个格外强大的靠山。 但凡她举办的聚会，必会选定一处人烟罕至之所，或是汪洋中的孤岛、或是遗世独立的山间古堡。每一次聚会中必有一个新奇有趣的主题，而围绕这一玩乐的主题，又会呈现无数新颖难得的玩法与珍稀难见的物事。 这些新奇玩意，哪怕是地位崇高的贵族一辈子都难以得见一次。 聚会的内容也多种多样，永不重复：或是假面舞会，或是寻宝游戏，或是孤岛探险……每一次聚会活动都让蝴蝶夫人声名大噪，她的身价水涨船高，所有贵族都对她举办的聚会活动趋之若鹜。 只是，她的邀请函却不是什么轻易就能获得的东西。 没有规则、没有标准，只在某一天随一只宛如从幻梦中飞出、晶莹剔透仙气飘飘的紫色蝴蝶使役魔翩然而至。 所有邀请函信封都有着非常明显的特征：玫红色的信封主体，边缘处滚着一圈镂空金丝，交织而成一道不起眼的小小‘画卷’——对着灯光斜斜看去，在特定的角度下轻轻左右晃动信封，便可以看见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穿行，并展现关于本次聚会主题的特别线索。 第112章 至于能不能凭借那些扑朔迷离语焉不详的线索提示猜中主题、提前做好准备，那便要看客人们的悟性了。 信封的封口处会加盖着蝴蝶夫人的火蜡纹章封缄，极有特色的淡紫色蜡印中混有特别的晶石粉尘，在光芒的照耀下会闪闪发光。光是这种由炼金术士特别调制的特殊封蜡就很能显示她丰厚的家底。 她的印鉴是一只蓝紫色的沙菲尔宝石蝶在垂挂的曼陀罗花中翩翩起舞。这并非任何一位记录在册的贵族的纹章，在梦幻的美景中又透着一抹诡谲危险的气息。 或许正是这抹诡谲的气息，加剧了贵族们的好奇心，令他们更加兴奋、激动地想要一探究竟。毕竟蝴蝶夫人已经出现了十余年，参加她聚会的人从未受到任何伤害，只说那是一次动人心弦、惊心动魄，令人无法轻易忘怀的绝佳体验。 平淡的生活令人无聊欲死，贵族们需要新鲜的感官刺激。蝴蝶夫人的聚会绝对安全却又充满未知与惊吓，这便是贵族们一直在追寻的最佳娱乐。 每位受到邀请的贵族都不能浩浩荡荡地带上千军万马作为护卫。一张邀请函只允许被邀请的贵族携带一名额外宾客入场。这位额外的宾客可以是女伴，可以是男伴；既可以是情人、也可以是亲友、保镖或仆役…… 甚至，被邀请者可以将这个额外名额进行转卖，无论是卖给其他贵族还是富商，蝴蝶夫人都不会进行任何干涉。 因此，在薇薇安手中的那封邀请函的真实性得到其他贵族们的肯定后，他们立刻急切地巴结起了薇薇安，互相竞价、提供资源，试图获得这个额外的入场名额。 薇薇安将邀请函抵在唇边，露出了一个半真半假、略带为难的笑容：“哎呀，这可怎么办呢？我本想带姐姐去的……” 她拖长了尾音，一群贵族立时将之视为一个有待商量的信号，迅速地围着薇薇安嘘寒问暖、攀拉关系，递上更多宝贵资源……这场辞行俨然变成了一场拍卖会。 安德雷状似随意地走到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打算陪她一起去？” “她没有邀请我，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对我提过这件事。”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眼中透出一抹属于温斯顿的无奈，“她有她自己的考量，而我会尊重她的意愿。” 事实上，把这个多余名额拿出来置换资源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想法，比起邀请他一同玩乐，薇薇安现在更需要筹码壮大自己的实力。 第168章 名额售卖 “比起平平无奇、还被国王陛下明令禁止的社交舞会，蝴蝶夫人的特殊聚会更适合作为薇薇安进入上流社交圈的亮相舞台。”温斯顿悄声道，“首先，它不被国王陛下禁止；其次，蝴蝶夫人在上流圈子里享尽盛誉，她所组织的每一次聚会都会有许多重要人物参加。能有机会在这种聚会上亮相，便能打通更多的人脉。 “若是能讨好蝴蝶夫人，甚至还可以从她那边直接获得更多助力。据说蝴蝶夫人不但与许多贵族交好，手头还持有更多高官重臣的把柄。” 这些贵族们竞相争抢这一额外名额，大约都是冲着结识蝴蝶夫人这个目的而去。 安德雷耸了耸肩。 和满脑子体谅与贵族人际关系的温斯顿不同，安德雷的关注点则落在了这场特殊聚会的日期上：薇薇安刚刚说了，聚会的举办日期是在“两天后”。这个日子，似乎与小骨头那个可疑的‘私厨邀请’微妙地重合在了一起。 ……难道，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薇薇安的名额拍卖很快就出了结果。 尽管薇薇安很不喜欢诺伊曼男爵的废物儿子维克多，但男爵夫妇显然不打算让她这么轻易地离开，再加上他们一家从未有机会获得蝴蝶夫人的邀请，更是铆足了劲出价。作为地头蛇，他们手头能直接拿出的资产的确可以说是异常雄厚，很快就压过了其他贵族的出价。 薇薇安最终瞥了一眼维克多那白斩鸡一样单薄的小身板，不屑地撇了撇嘴，同意了诺伊曼男爵的出价。 “事先说好，虽然他用的是我的额外名额，但额外名额与被邀请人本身没有任何的连带关系。你出钱，我给出邀请函的附函，进场之后各顾各的、互不相干。”薇薇安不容置疑地道，“蝴蝶夫人的聚会素来有着一套她自己的规则，每个参与者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他在聚会上任意妄为、违反了蝴蝶夫人的规矩，那他自己就要承担一切后果，是福、是祸、是生、是死……一概都与我无关。” “……您这话说的，”男爵夫人僵硬地笑笑，“维克多知书达礼、知情识趣，又怎会违反蝴蝶夫人的规则呢？有他跟着您，没准还能成为您的助力呢！” 薇薇安一甩手中折扇，笑容更甜了几分：“我这人呢，做生意时向来喜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蝴蝶夫人喜欢在聚会上举办各种竞技活动，胜者可以获得许多珍稀奖品，而输家则要付出不少金银。 “我呢，争强好胜又有几分小鸡肚肠，只喜欢堂堂正正地进行比试，既不喜欢靠着别人的帮助取胜，也不喜欢平白无故被人拖累。若是几位不能接受我的条件，那这个名额，我还是留给我的庶姐吧……” “等、等一下，我们接受。”诺伊曼男爵剐了一眼自家夫人，显然不愿意错过与蝴蝶夫人搭上关系的机会。 诺伊曼男爵心里的算盘打得可响：薇薇安自以为是侯爵之女，气性高，看不上他这男爵的儿子，但这事儿可以徐徐图之。 若是能攀上蝴蝶夫人的线，他们就能获得更多人脉资源。只要能继续增强家族实力，他便能一手把握住旧宗室老贵族的资源，一手掌握住高官与议会的把柄。实权在手，便是国王也得畏他三分，到时候升官提爵，不都是一句话的事么？ 等国王对老莱塞斯特颁发了降等继承的削爵旨意，到时薇薇安这日暮西山的女伯爵，和他们家便算是实力相当、门当户对，再不可能像如今这般高高在上地端着架子，没准还得回来求他呢！ “口说无凭，还是立下魔法契据为妙。”薇薇安笑着举起手，对着安德雷与温彻斯特文书主簿打了个响指，“我看您这儿又有王国骑士又有文书，倒是方便，不如就让这两位专业人士做个见证。安德雷也是一位子爵，为我们双方见证倒也合适。” 男爵的脸色隐隐绿了几分，他的呼吸沉重了几分，像是在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子爵虽是个没有封地的虚名爵位，但按照亨廷顿公国的官方名头，着实排在男爵之前，只是在绝大多数贵族的眼中，封邑、财力、兵力远比虚名更加重要。薇薇安这话算不上错，但在男爵看来，却是狠狠地下了他的面子。 “……合适，”他咬牙切齿地道，“温彻斯特文书，就按薇薇安小姐的意思，立下魔法契据吧。” 温彻斯特抬头看了一眼薇薇安，娇小的美人轻轻扇着扇子，眼里透着熟悉的狡黠。他应声道：“遵命。” 羊皮纸在桌上铺开，羽毛笔蘸着墨水轻舞，含有魔力的蚯蚓文字在纸上流淌……定约立据是文书的老本行，温彻斯特文书片刻之间便完成了书写，将一式三份从约定到字体工整都无从挑剔的完美买卖契据递到了两个主子面前。 契据是亨廷顿公国专用于买卖类交易的制式合同，专门用于银货两讫、不拖泥带水的交易。 契据上写的清清楚楚，薇薇安出售她所获得的蝴蝶夫人聚会邀请函入场名额一位、以邀请函附函为凭证，诺伊曼男爵则必须同时支付他所承诺的一切资源，当场交易之后双方银货两讫，再无瓜葛。 周遭的贵族们都看出了薇薇安对维克多避之不及的心思，刚刚被男爵高价抢单的不爽顿时被冲淡了许多：看看、看看，上赶着花了那么多钱，人家对你儿子还不是避如蛇蝎！ 维克多的脸色惨白，头低垂着，被发丝遮挡的眼中闪过丝丝阴毒。 贵族之间到底不是铁板一块，上一秒还在谈笑风生，下一秒就能一言不合狠戳刀子。诺伊曼男爵这厢还在拿着契据磨牙，那厢便有刚刚喊价时败于男爵的贵族开始催促：“怎么，诺伊曼男爵刚刚喊价时可是豪气万千，如今真到了签约立据之时却如此拖拖拉拉？莫不是还有什么变数？您要是不想要这名额的话……” 他转向薇薇安：“……我可仍是诚心求购，出价虽不如男爵那般丰厚，但到底也是诚心诚意，若男爵不愿履约，我可以再在刚刚的报价上再追加一成……” “谁说我不愿意。”男爵怒喝一声，拿起羽毛笔就在契据的留空之处填入他刚刚承诺的资源报价，并签上自己的大名，“好了！谁都别想跟我抢！” 第169章 掉马 “哎呀，真可惜。”刚刚出声帮腔的瓦伦丁·德·罗斯伍德伯爵拖长了音，“若不是我这次出游没带够钱，这种好事怎么也不会让男爵抢了去。” 第113章 “嗨，您已经去过蝴蝶夫人的聚会，就把机会让给我们这些从未一睹蝴蝶夫人芳容的人吧。”诺伊曼男爵笑道，“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一亲芳泽呢！” “哼，”瓦伦丁轻哼一声，亲昵地挽住了盯着契据出神的薇薇安，“说起来，温斯顿这小子还在对他养父的死郁郁寡欢？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露面了……我还以为你会把这个名额给他，没想到竟然拿出来拍卖……” 他对着薇薇安抛了个媚眼：“说真的，若是你不再对他感兴趣，我倒是不介意接手～” 他这话一出，在旁边低头守着的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眼皮狠狠地抽了抽。 “这倒是不必。”薇薇安回过神，在男爵已经签署的契据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将三份契据都递给见证人安德雷进行比对、核验，她打开邀请函的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小纸条，“其实，我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蝴蝶夫人专程给我带了一个信——她这些年一直想邀请温斯顿参加聚会，可我那不解风情的傻大哥却总是对她不理不睬。 “她思前想后，觉得温斯顿大哥怕是心有所属，想要避嫌才屡屡拒绝。所以这一次特地同时邀请了我们两人。” 薇薇安眼中光芒流转，恰似无意地往温彻斯特主簿那边看了一眼：“我这次也是托了他的福呢～他那边既然已有邀请，我拿着这额外的名额倒也无用。” “啧啧，”瓦伦丁故作夸张地掩住口鼻，“倒也不用一上来就硬塞我这么大一口狗粮。” “契据无误，已为两位见证。”安德雷将两份契据分别递给薇薇安与诺伊曼男爵，自己收起一份，“我还有巡逻防务需要处理，就此告退。” 他大步离去，温彻斯特文书也随之匆匆告退，薇薇安看着文书主簿离去的背影，浅浅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可爱的酒窝。 温斯顿擅长七种不同笔迹，旁人只识得现任摩多伯爵最常用的那种，安德雷知晓其中三种，但薇薇安却对七种字迹都了然于心。一拿到这契据，她便认了出来，这上面的字迹，正是温斯顿极其少用的那种。 ‘抓到你了。’她坏笑着想。 ------- 匆匆离开的兄弟俩往两个不同的方向拐了一大圈，又在远离营地的无人山林中碰了面。 “怎么回事？你也收到了邀请？”安德雷施展了一个屏蔽结界法术，这才放心地问。 “我也不知，这种邀请大概都是送去庄园，”温斯顿揉了揉眉心，放飞了一只使役魔——他的使役魔是一只鹰隼，飞翔速度极快，一天就可以往返摩多伯爵的领地，“为了避免联系过于频繁会暴露我的身份，管家会对收到的信件进行挑拣，只有重要的信件会通过机密路径传达。此类聚会邀请，之前一般都是管家替我直接拒绝或无视，这次大约也是如此。我已经去信让管家把邀请函交于我的使役魔。” “你这是把自己的身份告诉薇薇安了？”安德雷疑惑道。 温斯顿递给他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当然没有，我只是告诉她文书可信罢了，没想到她几个连环招就把我的身份试出来了……”他长叹一声，眉眼中却全是温柔与自豪：“谁让我们是青梅竹马呢？” ——拍卖多余名额，故意不依不饶惹火男爵逼立契据，名正言顺地看到了他的笔迹，又怕他没收到邀请函顺带递了个消息……大赚特赚一笔的同时还把他们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真是聪颖的女子。 感觉自己被喂了一口狗粮的安德雷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随即转回正题：“说真的，这个聚会有点儿奇怪……按照薇薇安的说法，那位蝴蝶夫人掏空了心思在邀请你。这人我们之前调查过吗？” 温斯顿凝神思索，半晌后摇了摇头：“蝴蝶夫人的身份不明，我们也只知道那些公开的传言。她大约很有手段，也应该掌握着不少资源，从她聚会中所展现的那些财力物力，她手头或背后的势力应该不缺商队、船队。”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安德雷说，“派人调查一下梅洛里城的雅德拉·霍·艾霖，她应该是一家水果店主，与海盗有所联系。” “你怀疑她是蝴蝶夫人？”温斯顿疑惑道。 “她聘请小骨头去她的山庄给她做菜，开价很豪爽，态度也殷勤的不像话，更奇怪的是晚宴时间正好与蝴蝶夫人的聚会重合……”安德雷耸耸肩，“我不认为世上有那么多的巧合。总之，我本就打算装成帮工陪小骨头一块去。万一这两者就是同一场晚宴，到时你看见我的出现也别太过惊讶。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过于敏感，这两件事或许完全无关。” “……这可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只是，撇去这些不提，你要去参加聚会的话，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要怎么合情合理地消失几天？”安德雷好奇道。 温斯顿叹了口气：“只能用上一些苦肉计了。” ------- 诺伊曼男爵派人从城里运来了一大堆金银财宝，连同马车一起交给了薇薇安。薇薇安笑纳后从信封中掏出了一张邀请函附函，递给了男爵。 交易完成，薇薇安便带着自己的庶姐登上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之下，带着一车车金银财宝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花了一大堆银钱买到了邀请函、本该如愿以偿的男爵却憋着一腔怒火，几乎咬碎了自己的后槽牙。被一个尚未真正涉足社交圈的小女孩如此鄙视，这对他们一家来说都是莫大的羞辱。 然而此刻，在一众等着看他笑话的宾客面前，他却也只能摆出笑脸，装出大度的模样：“各位贵客，闲杂琐事既已处理完毕，便让我们继续开始狩猎大会吧……” 男爵夫妇努力地招待着宾客，被薇薇安搅乱的步调逐渐回归正轨，啤酒与野味接连端上餐桌，玩闹了一天后，欢声笑语之中忽地有骑士来报：“报告！领主大人，温彻斯特文书主簿从猎场回城时不幸落马摔断了腿！虽然性命无忧，但大夫说他需要休假卧床养伤数个月。” 酒意上头的男爵摆摆手：“准了。” 第170章 猪头肉与卤蛋 在骑士与贵族们斗智斗勇的时候，酿造工坊里则是一片生意兴隆的模样。 “没有鸡蛋了！新的鸡蛋买来了吗？” 匠悠提着长柄汤勺，从咕噜咕噜的卤水锅子中捞出最后一枚卤蛋，包进蛋饼里，再拿起厨刀，咚咚咚咚地切下几块猪头肉，同样塞进饼子，熟练地用厚实的油纸一裹一包，从售货窗中递给客人：“您的猪头肉卷饼加蛋！承惠五镍可！” 客人满意地在窗口放下一排硬币，拿起油纸卷高兴地边吃边往外走。 “买来了！买来了！”杰瑞科提着一大筐鸡蛋，气喘吁吁地跑进工坊，“蛋来啦！” “好嘞！娜夏，拿一半放水里煮，留一半调面糊！”匠悠扭头吩咐道，然后对着下一个站在窗前的客人道：“您也要猪头肉卷饼加蛋？卤蛋还要等一会儿哦～给您加煎蛋可以吗？煎蛋要流黄的还是全熟的？” “好的！流黄的煎蛋！另外还要加猪耳朵！” “您真懂得吃，一共是十个镍可，请稍等片刻！” 蛋饼是刚刚烙好的，此刻就放在小厨房的灶台边的食盒中摞成一叠，匠悠从装着卤味的大盆里捞出一块猪头肉和猪耳朵，快刀唰唰切下几片，又把剩下的部分再次放了回去。 小煎锅烧热，倒入冷油，磕入一个新买的鸡蛋。蛋白围着一颗圆圆的蛋黄，在锅里吱吱呀呀、叽叽喳喳，迅速地变白，起泡，变成好看的金色。 客人想要流黄的鸡蛋，匠悠便没有把蛋煎的太熟，起锅前施展了一个净灵咒，除菌消毒，保证客人吃得安全、放心。 猪头肉和猪耳朵整齐地铺入饼中，再盖上那个半熟煎蛋，不多不少地浇上一点点卤汁增味提香，再裹好饼皮用油纸包好，便又快速地打发走一个顾客。 早上端出的满满三大盆卤味，现在刚过正午就已经卖空了两大盆，若不是匠悠之前急中生智让杰瑞科去买了两大筐鸡蛋做成卤蛋，恐怕今天的卤味都撑不到下午。 “这也太好卖了吧，”杰瑞科看着门前越排越长的队伍，咋了下舌，“买这卷饼客人比昨天买烧腊的还多！” “因为便宜啊。”负责堂食和外卖的狼大婶刚打发走一群渡鸦外卖员们，她把一大堆的硬币稀里哗啦地倒进收银机，“一份烧腊至少两铜子起卖，但一个卷饼只需要几个镍可，有肉有面、还可以加蛋加蔬菜，份量又足，足够喂饱一个普通人了。” 匠悠和杰瑞科同时想起了一顿至少要吃三个卷饼的安德雷，不由沉默了一下。 ——租客/主子饭量太大，不好养啊。 娜夏已经在屋里煮好了一锅鸡蛋，她迅速地将锅中的开水倒掉，冲入冷水，让蛋壳快速降温，这样能更方便地剥壳。 匠悠今天教了她一个给小龙虾剥壳的魔咒，这个奇妙的家居魔法显然也能用在鸡蛋上。一个咒语下去，蛋壳自动裂成两半，一个白嫩嫩的光洁鸡蛋就从里面钻了出来，娜夏将它们一一捡进盆里，再一口气倒入卤水锅里。 第114章 只需要煮上几分钟，这些卤蛋就可以捞出，浸泡在大坩埚里，在放凉的卤汁里‘慢慢’入味。 “1、2、3……”娜夏数着秒，听到坩埚发出‘叮’的一声，便打开盖子，用爪篱捞出变成褐色的卤蛋，装在盆里端去小厨房贩卖。 送完卤蛋，她又回到厨房里开始烙蛋饼。 没有什么比接连不断的点单更锻炼一个新厨子，一早上到现在烙了几百块饼后，娜夏现在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摊出超级完美的蛋饼。 “这也太锻炼人了。”她嘀咕着，又往锅里舀了一勺面糊。 “一份猪头肉卷饼加鸭肝、青菜和卤蛋……”匠悠迅速计算，“七个镍可！请稍等！” 杰瑞科搬来一盆洗好的青菜放入小厨房，然后接过匠悠包好的卷饼，接替了她在窗口前的工作：“这位客人请拿好您的餐点，下一位！” 匠悠总算不用身兼数职，她喘了口气，利落地抄起厨刀，按照客人点单咚咚地切起了卤味内馅。 因着狼大叔那儿的肉品盲盒售价便宜，卤味的成本低廉，售价自然不会贵到哪去，这样一来便能薄利多销，拉来更多客户。 之前有不少客人都频频在店门外徘徊观望，却因为囊中羞涩狠不下心买上一份烧腊，今天匠悠都在窗前的队伍里看见了他们的身影。 这让匠悠十分欣慰。 美食本就该不分贵贱，高档的米其林餐厅好吃，路边的苍蝇馆子、早餐摊子也好吃；贵族们有贵族的享受，贫民也应有贫民的美食。 ——等她做完私厨任务回来，就在店里做点馒头包子卖吧。那些成本也不贵，不过就是一些面粉酵母，成品却比硬面包要好吃许多。 匠悠会做馒头，这是她上辈子向家里楼下开早餐店的邻居学到的手艺。她小时候家里人为了省钱，也为了节省出更多时间赚钱，每隔一两天都会去楼下的早餐铺买上一堆的大馒头当做家人们（除了匠悠以外）一天的伙食，久而久之就成为了楼下早餐店的熟客。 后来早餐店老板准备歇业不干之前，便看在老客户的份上，把这门手艺教给了偶尔会在楼下遛弯散步时和自己聊天逗乐解闷、又想要学厨的匠悠。 早餐店老板是个北方人，一张口就是地道的京片子，做的馒头、包子都透着一股北方的气息，个大、量足、松软、香甜，和南方的馒头、包子完全不一样。 那种馒头夹上油汪汪的卤味，更是一等一的好吃。而且比蛋饼更饱腹，应该更适合这里的穷苦人。 第171章 私厨菜单 匠悠脑海里回忆着馒头的配方，手上咚咚切个不停，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家的小宠物什么时候飞到了她的背后，对着她脑壳轻轻啄了一下。 “哦唷！”匠悠惊叫一声，捂住脑壳，回头一看，佯怒道：“小年糕！” 小年糕却对她抬了抬脚爪，匠悠顺势一看，发现小年糕的骨爪上抓着一只蓝紫色的闪蝶，蝶翼上星光点点，边缘自带薄纱，看起来仙气飘飘，一点也不像自然界的产物。 “天，你在哪抓的蝴蝶？这么好看？嘶，还有魔力波动，难不成是什么魔法生物？”匠悠放下菜刀，对着自家宠物伸出骨爪，嘴里还嘀嘀咕咕，“幸好不是其他虫子，不然被你抓进厨房可还了得。” 只是，她的手刚一碰到那蝴蝶，蝴蝶就化作了一封蓝紫色的信件，落在她的骨爪中。 匠悠：“……？” 她打开信件，发现是雅德拉写来的，对方询问她是否已经订下了具体的菜单，又需要准备哪些食材。 匠悠：“……对哦，食材是雇主准备的，这可需要提前沟通。” 她挠挠脑袋，捏着信走到后厨，对着娜夏唤了一声，让娜夏去前面小厨房给客人包卷饼。她自己则走到小餐厅，在空置的包厢小桌前坐下，摊开了那份信件仔细研读。 【小巫妖～ 见字如晤。 宴会在即，你可订下当日菜单？ 本次聚会将以山庄为活动场地，为宾客举行一场亦真亦假、惊险刺激、身临其境的推理大冒险。 因此，晚宴上需要有十三道新奇菜肴，华丽、新鲜、精美，并带着些许诡谲悬疑，若能将之装扮成心脏、眼球等模样，给宾客带来一些无伤大雅的惊吓，或许更能提升这场活动的趣味性。 还有什么能比一位真正的骷髅厨子做的‘恐怖’菜肴，更能给宾客们带来沉浸其中的体验？ 到场宾客或有15-20人，其中不乏身份尊贵的贵族。 p.s.:本次宴会采用分餐制，餐点只需外观诡谲，应保证食材安全，味美可食，不可对宾客造成包括食物中毒在内的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等你的消息～ 雅德拉·霍·艾霖】 匠悠：懂了，这是沉浸式推理剧本杀活动中的晚宴，需要贴合氛围做出类似万圣节特色菜肴的餐品，而且还是由她这个骷髅来做……嘿！难怪这一单的价钱给这么高，厨子好找，会做菜的骷髅可不好找啊！ “……这个时代的贵族们玩得可真花啊，连剧本杀都玩出来了。” 匠悠嘀咕着，掏出几张白纸和羽毛笔，托着下颌骨一边思索菜单，一边小小声地碎碎念：“讲真，这位海盗姐姐还真是找对人了，我敢说这个世界大概就没几个厨子能领会她的意思。” 她就不一样了，现代人什么没玩过没见过？万圣节期间但凡有点心思的商家或是游乐园区可都会推出这类特色餐品，匠悠不但吃过，也跟风做过几次。 “女巫手指饼干、巧克力蜘蛛饼干、血色茶冻、辣味血浆恶魔蛋……这些做起来又方便又好看！荔枝和黑橄榄能弄出眼球的效果，配上熏肉香肠片可以卷出可怕又迷人的眼球玫瑰花束，嗯，这个可以加点生菜莴苣做成沙拉……”匠悠唰唰地在纸上写下菜品和对应的食材，“既然客人们都是贵族，那就来一道法式奶油鸡肉酥壳，可以把酥皮挖成骷髅头的模样～！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类似木乃伊这类的怪物传说……做个金丝虾卷和金丝香肠的双拼，再用海苔弄出小眼睛，应该也相当有趣。” 一会儿工夫，她就写下了七道菜肴：“西式的餐点差不多了，接着就是中餐……酸酸甜甜的荔枝肉可以来一道，用到各种内脏爪子的卤水拼盘自然不可或缺。不知道海盗姐姐能不能弄到海鲜，西芹爆炒章鱼须大概在中世纪人眼中也足够克系……嘿，要不再来盘田鸡？海盗姐姐或许有路子能弄到牛蛙？” 只是，剥去皮的牛蛙大概在中世纪贵族的眼里也是颇有冲击性的玩意……会不会太过劲爆了一点？要是把人吓出个好歹就不大妙了。 不少蛙类也是有毒物种，这个时代没有正经的养殖牛蛙，匠悠不免有些担心食材的安全性，还是把这道菜从纸上划去了。 “剩下三道菜……炖个老火靓汤，只要能凑齐材料，五指毛桃莲藕猪脚汤就很不错，健脾开胃、利湿舒筋、美容养颜！那些夫人小姐们肯定喜欢！ “再来两道贵族们喜欢的菜肴吧，听说这种宴会不能少了牛排和七鳃鳗……嗯，这两样只要用点巧思，一样能做出很不错的惊悚效果，也给安排上。” 匠悠仔细地列下所有需要的配料、食材与厨具……当然，在寄出最终的菜单与食材清单之前，她还得请狼大婶和安德雷帮忙掌掌眼。毕竟能不能做出惊悚气氛只会影响着雇主的满意度，但要是犯了贵族们的忌讳，那影响的就是匠悠自己的脑袋了。 就算她的骷髅脑袋可以被轻易地拧下来再装回去，她也不希望会有别人来拧她脑袋。 和这个封建社会的上层阶级打交道，还是得小心一些。 需要使用的中草药部分，她打算直接与霍利联系，最好还是自己抽空专程跑上一趟。 这个魔法中世纪里可没有完整的中药体系，甚至连生长的植物都与她上辈子大相径庭，说不定还会有什么诡异的魔法属性，必须得经过植物学家确认下她认出的那些中草药到底能不能食用、有没有毒性和药效才行。 否则推理剧本杀晚宴秒变毒杀现场，她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说干就干，匠悠先翻出了与安德雷的那本成对的联络簿，把前因后果简单地说了一遍，又把菜单发了过去，每一道菜还配了张示例图——这便是【编辑咒】的好处了，只要在脑海里构想出图片，就能让墨水直接生成图像，虽然只能是黑白画，但也完全够用了。 第172章 五指毛桃与甜菜培育 等待安德雷消息的时候，匠悠便趁着午餐高峰过去，店里客流大幅减少的空档，抽空问了问狼大婶的意见。 这位德艺双馨的老教师的确熟知上流阶层的礼仪，她对匠悠所选择的菜品没有太多意见。毕竟这个国家的饮食文化太过贫瘠，主流宗教对于吃什么、喝什么没有太多的管束。能吃能喝的东西就那么几样，要是再禁止这个、禁止那个，就更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了。 第115章 况且，匠悠所用的食材，有一半都不在这个国家的人对食材的认知范围中，别说提出禁令了，他们连这种东西能吃都不知道。 于是，狼大婶提供的最大帮助，便是基于匠悠在联络簿上呈现的图片，进一步地美化改良，绘制成了漂亮的成品菜肴设计图，然后在旁边细致地标注上食材用料、所需配料，大致口味，以及可能会导致哪些过敏症状、或是有引起贵族不满可能性的风险提示。 十三道菜品名字，就这样变成了十三页的图画与食材清单。 “这样一来，审核菜品就成为了主办方的责任。”狼大婶老谋深算地道，“如果那道菜的食材、配料或者卖相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对方会提出来的。” “嚯！好厉害！”匠悠佩服道，她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店里的客流，叫来娜夏交待道：“我有事出去一趟，店里就交给你啦～” “诶？！”娜夏半是激动半是紧张，“交给我吗？！” “嗯！正好让你练练手。”匠悠笑着更改了一下菜单，把娜夏没学过的菜肴都临时下架，她又拿出酒水调配的方子，“如果有人点酒水的话，就按这个方子调配。你先看一下，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 娜夏接过酒水配方，仔细看过一遍，又在匠悠的指点下认过一个个果酱罐子、冰块盒与酒坛，郑重地点了点头。 “无论是舀酒还是果酱，都需要使用无菌无水无油、洁净干燥的勺子，绝对不能混用！记着这一点就行了，调酒和调卤水、面糊也没有太大差别。”匠悠老神在在地拍了拍娜夏的肩膀，“我去去就回。杰瑞科，骡子借我用用。” “行，你给它拿根胡萝卜，它就会听你的。”杰瑞科应道。 “嘿，这个简单。”匠悠拎了个小竹篮，在厨房里摸了几根胡萝卜放进篮子里，“那我走咯～” 她挎着小竹篮晃悠晃悠地从后门出去，骑上了杰瑞科的小骡子，哒哒哒哒地朝着霍利的老宅奔去。 之前和安德雷他们一同往返阿克斯老宅的时候，匠悠都有记着路，这趟她自己走起来也算是驾轻就熟。杰瑞科的骡子温驯得很，百公里只消耗一根胡萝卜，比一言不合就叼人头骨的迪亚戈可好说话多了。 她出门前特地给霍利发了个消息，到达阿克斯大宅的时候，年轻的植物学家已经准备好各种与她描述相近似的植物与魔植，正在门口等待着她的到来。 “下午好～”霍利对她招了招手，他的管家立刻上前牵过匠悠的骡子。 匠悠‘嘿呦’一声，从骡子上蹦了下来，顺势从头骨里掏出一袋钱币：“给，这是前几批蔬菜的分红。具体的财务报表也在里面。” 霍利打开钱袋瞄了一眼，心满意足地掂了掂重量：“和您一起合作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来，符合您所说的那些特征的植物都在这边。据我所知，有不少清热解毒、祛湿排毒的植物，但我不知道您所说的特殊香味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 他打开一间温室的门，果然这里已经放着各种盆栽，有花有草有树木，匠悠掏出自己的通灵木，一棵棵辨识过去，很快就看见了一棵叶子分叉似五指，果实似毛桃的植物。 她扒拉了一下这棵植物的根，嗅了嗅味道，喜道：“我说的就是这个！” “哦，这是裂掌榕，是桑科植物，没有毒性，确实能够入药。”霍利回想了一下，“有不少魔药师用它来治疗风湿浮肿。” “那便没错啦！”匠悠自己也对这棵植物施展了一个鉴毒术，确定无误后喜滋滋地道，“这棵多少钱？” “两个银币。”霍利有几分疑惑，“不需要我进行‘投资’吗？” “这次不用，”匠悠笑嘻嘻地道，“我接了个给人当上门厨子的活，食材会有人报销哒！不过，”她搓了搓骨爪，“我还有个能赚大钱的提议！霍利，你知道甜菜吗？” 南甘蔗、北甜菜，这可是初高中地理就学过的知识。不过和本身就很甜的甘蔗不同，早期的野生甜菜含糖量可没有后世高，吃起来又甘又苦，一股子怪味，口感一点也不好。人们也只食用甜菜的叶片，还经常将它用作饲料。 而甜菜制糖可以说是现代化学工业的研究产物。在匠悠的世界里，德国化学家马格拉夫在1747年经过化学检验，第一次发现甜菜根中含有蔗糖，而他的学生阿哈德于1786年才通过不断选种与反复杂交，培育出世界上第一个糖用甜菜品种。 从此，长期以来一直被忽视的甜菜才进入了人们的视野中，成为一种重要的制糖原料。 匠悠不是植物学家，对植物杂交也一窍不通，但是霍利懂啊！她只需要为霍利指明方向，让这个哈夫族植物学家努力尝试，不就可以一起赚大钱了吗？ “甜菜？”霍利疑惑地摇摇头，“不，我没有听说过这种植物，”他的眼睛里逐渐亮起光芒，“但是这个名字……莫非这种植物能产糖？” “是的，”匠悠神秘兮兮地笑道，“这种菜长得就像红紫色的大萝卜，不过据我所知，糖用甜菜需要用几种野生甜菜不断驯化、杂交，经过人工不断选种才能培育成功。我可以为你指明大概的方向。想一起发大财吗？合伙人？” “想！当然想！”霍利也学着匠悠的动作，兴奋地搓搓手，“要是真能培养出这种作物，我们就真的发大财啦！” “我要得不多，咱们三七开就行。我给你提供方向，你负责进行选种培育，当然，你干活多，自然得拿大头。”匠悠笑得贼兮兮的，“很合算吧！” 第173章 五指毛桃蹄花汤（上） 霍利很干脆地答应了匠悠的报价，和她签订了契约。这种干脆一半是出于对匠悠的信任，另一半则出自植物学家对未知植物的热爱。 未知的、可以忍受严寒的产糖植物，若是真能培育出来，就能改变整个亨廷顿公国的食物架构，消除嗜糖民众们受高昂的糖价阻碍、一直无法平歇、反而日益高涨到了扭曲地步的对甜食的执念。 这个培育一旦成功，霍利就将在青史留名，成为亨廷顿公国最伟大的植物学家！ 他才不在乎匠悠只出个主意指点一下方向就得分走他三分利，他看重的是自己即将得到的名望！ 于是这两个臭味相投的合伙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飞快地敲定了合伙契约。不过，这一次双方都觉得这契约内容需要保密，于是匠悠只掏出了留影水晶留下记录。 一旦未来两人之间发生争议，这留影水晶照样能成为亨廷顿公国所承认的证据。 签约之后，匠悠便给出了她所知道的，关于野生甜菜和用于杂交的几种甜菜品种的全部信息，还凭着记忆在联络簿上生成了这几种甜菜的图片。剩下的事就是霍利这位植物学家需要烦恼的啦！匠悠只需要躺平拿钱就好。 以匠悠目前的观察结果来看，这个世界和她的世界大约属于某种平行世界，虽然两者间的风土人情都有一定差异，但大部分植物、动物都能找到相似的平行存在……当然，具体特性需要重新进行研究，但她的知识也能给本土的研究提个速。 她一口气买了三株五指毛桃，又买了一大堆黑豆黄豆，还在霍利的温室里找到了枸杞与南姜——南姜这玩意在这里居然被人们当成烟熏香料！——找齐了材料之后，匠悠便让霍利派了个车夫跟在她的骡子后面送货上门，喜滋滋地踏上了返程。 ——这生意谈的，血赚！ 她晃晃悠悠地回到工坊的时候，已经过了关店的时间，却正好碰上从猎场回来的安德雷，安德雷身边还跟着一个她理应从未见过、面容陌生但情绪气息味道却异常熟悉的男人。 ——噢，安德雷的那位义兄又换了张脸吗？ 匠悠忽地意识到，自己变成巫妖之后，对于这些经常换脸易容的怪盗、暗探来说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大bug，毕竟换张假脸容易，伪装一下声音、动作、说话方式也不难，可谁都没办法轻轻松松换个灵魂呢！ 当然，亨廷顿公国也有探查灵魂波动的魔法仪具。 只是灵魂是非常特殊的魔法学科。与灵魂相关的一切魔法都被归类成了黑魔法，无论是研究者还是使用者，持证上岗只是最基本的条件。 按照亨廷顿公国的法律，上述探查灵魂的魔法仪具只允许王国骑士团办案时使用，使用前还必须获得国王陛下特别签署的调查令。就算在使用时也只能往仪具中填入特定嫌疑人的灵魂波动，进行定向核对，不能广撒网多敛鱼，把所有无关人士的灵魂波动都比对一遍。 虽然之前安德雷第一次找到酿造工坊查案时声势大雨点小，但他的手续可是一应俱全，匠悠曾经看过第一手材料，自然对这些有所了解。 她这失败的巫妖，可以说是一个超大bug，不受任何法律管束。毕竟这属于巫妖的种族特性，是‘生物’本能，别人想禁止也禁止不了。 “哎，你们回来的正好～”她开心地一拍骨爪，“快来帮我卸货~” 第116章 安德雷瞥了一眼后面那辆马车上运的几棵‘树’和几大袋黑豆：“黑豆也就算了……这些树也是食材？” “它们的根可是好东西！”匠悠兴致勃勃地对着店里喊道：“杰瑞科，能帮我跑一趟城里的肉铺，买点猪蹄回来吗？” 正在和娜夏一起打扫店铺的杰瑞科闻言冒了出来：“可以，钱我直接从收银机里拿了哦？” “行呢，多买几个！今晚我给你们煲五指毛桃蹄花汤喝~”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听过这道菜名，但不妨碍他们动作一致地舔了舔嘴唇。 有了美食的诱惑，所有人干起活来都很卖力：杰瑞科冲出门的样子像是脚底抹了油，安德雷和温斯顿抱起盆栽和黑豆袋子就往工坊后面走，任劳任怨，一丝抱怨也无。 “这些黑豆是用来做什么的？”安德雷问，“酿更多的酱油？” “黑豆酿的酱油味道确实更好，”匠悠笑道，“不过，这一次我打算做豆豉。” 豆豉的做法和酱油很像，只是不需要加水，而是加入白酒，以及八角、桂皮、香叶等香料。豆豉酱发酵的时间也短，差不多一个月至两个月就可以发酵完成。 同样是豆子发酵出来的美味，豆豉的精华仍会保留在豆子中，还可以进一步做成南姜豆豉酱，用来炒菜、蒸鱼，做豉汁排骨、砂锅鱼腩煲都是一绝。 之前匠悠没弄出白酒，就搁置了豆豉的制作，现在材料都已经齐全，自然要开始制作这美味的酱料。 若是能在今晚赶着把南姜豆豉酱做出来，她还能把这酱料带去在私厨任务时使用呢！ 不过，说起私厨任务—— “那些菜品你看过了吗？”匠悠掏出了和狼大婶一起制作的那本图册，将它和雇主发来的信函一起塞进安德雷怀里，“我和狼大婶设计了一下菜品的卖相，你们也帮我把把关、出出主意。” 她对着温斯顿的方向抬了抬下颌骨：“……你们应该很了解贵族的喜好吧？” 其实，不只是了解贵族的喜好……如果一切都如同安德雷所猜想的那般，那温斯顿和薇薇安便是被邀请享用晚宴的人之一。 当然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于是安德雷只翻了翻图册便简短地回答道：“我回程的时候简单看过一眼菜单，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先把这个图册发给那位艾霖女士，让她先行准备食材。 “至于其他的事，我们晚饭后再细说。” 第174章 五指毛桃蹄花汤（中） 既然安德雷都这么说了，匠悠便给雅德拉写了一封信，和菜品图册一起放进小年糕的信筒里，让小骨鹰按照雅德拉给的渡鸦笼号送了过去。 接下来，就该准备晚饭了。 五指毛桃有药效的地方是根部，而植物根部要是受伤太重就容易死。出于可持续发展的考虑，匠悠只选了一棵长势最好的五指毛桃，在盆栽边缘挖开一处土壤，剪了一小段用于今晚煲汤。 ——来了异世界，这当年漫山遍野都是的药材居然也成了‘金贵’物种，不得不省着点用。 新鲜的五指毛桃比起晒干的，气味更香、营养价值更丰富，匠悠洗净了那一小段根须上的泥土，削去老皮，将根须切成小段，塞进调料包，浸入清水中浸泡。 “猪蹄买回来咯。”杰瑞科提着一串用稻草捆扎的猪蹄回来，“我跑了两家肉铺才买到这些。” 匠悠探头看了一眼，见有四、五只猪蹄，顿时眉开眼笑道：“够了够了～” 亨廷顿公国的人很少吃动物的蹄爪，能买到食材就是胜利。匠悠接过猪蹄，用火焰魔法烧去毛发，刮去焦灰，洗净，剖开。 每只猪蹄都先被切成两半，然后再从骨节处切成三段，足足装了一大盆。处理好的猪蹄白白净净，看着也可爱了几分。 匠悠处理猪蹄的时候，娜夏也默默地准备好了葱姜水——这活她今天干了一整天，都快要刻进dna里了，现在只要看见猪肉，下意识地就会先起锅准备焯水。 匠悠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将猪蹄下锅，再倒入她酿造的黄酒去腥，水开后只需要煮上三五分钟，就可以将猪蹄捞出沥干。 炖煮猪蹄本来需要花上好几个小时，但匠悠有作弊神器时之坩埚。 她将坩埚洗刷干净，用水魔法往里面注入洁净的清水，再放入处理好的五指毛桃与切成片的生姜，再倒入那一盆焯过水的猪蹄，用大火烧开之后，便转成小火，盖上锅盖并启动了时间魔法。 炖煮猪蹄正常只需要两个小时，匠悠调整了坩埚的功率，煮好只需要两分钟。等待的时间里，她让娜夏整理了一下厨房里还没有用完的食材，把剩下的蛋饼面糊、肠粉面糊都做了，作为今晚的主食。 卤味也还剩下一些猪舌、猪耳朵和猪头肉，正好作为晚上的配菜。匠悠又摸出几棵生菜和几根黄瓜，打算简单地做一道白灼生菜和一道拍黄瓜。 这两道素菜都很简单易学，匠悠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这两道菜教给娜夏。等她洗好蔬菜后，时之坩埚就发出了叮的一声，白骨巫妖立刻‘嗖’地一下窜了过去，停止了坩埚的时间魔法，往坩埚里撒了一把枸杞，又拿勺子搅了搅汤水。 猪蹄熬煮的火候正好，猪皮白软近乎透明，稍微碰一下都会颤动个不停，q弹软糯的很；五指毛桃的淡淡香气已经渗进了肉与汤水之中，一掀锅盖就飘出了厨房，勾得外面的人探头探脑，在吧台与门口处不停张望。 匠悠瞥了一眼他们，安德雷轻咳一声，缩回了窥探的脑袋，把自己义兄和杰瑞科也拉走了：“我们去摆餐具！” 匠悠则往汤里放了盐，调好了味，又舀出一点用通灵木尝了一口，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嗯！没错，就是这个味！” 一大盆五指毛桃蹄花汤先行端上了桌，娜夏也随之端出了蛋饼与肠粉，狼大婶切好了卤味，匠悠则调好了搭配猪蹄的蘸酱。 五指毛桃香则香，味道仍显清淡，喝汤时感觉清爽，吃肉的时候就会觉得没滋没味。匠悠喜欢在吃猪蹄的时候搭配她自己特制的蘸酱：些许甜酱油、少许醋再加上一点拍好的蒜蓉姜蓉，稍微搅一搅，味道便是绝佳。 然后，匠悠又带着娜夏回到厨房。这一次她掌勺，娜夏从旁学习。 大火将水烧至滚开，倒入油，再放一点盐，趁着水滚将生菜放入锅中，迅速汆烫后用筷子夹入盘中。生菜过了一遍裹着油的滚水后变得翠绿，看上去脆生生、绿油油，令人食指大动。 匠悠另起了一个炒锅，往里面放入蒜蓉，倒入酱油、糖、水调制而成的料汁，炒出锅气、收收汁水，就可以浇在生菜上，完工！ 拍黄瓜仍是在魔女之森的做法，娜夏只看匠悠演示了一遍就会了大半，至于实践……那就得留待明天了，现在的话，先吃饭再说！ 两位厨子一人端着一盘菜走了出来，便受到了众人的热烈欢迎。无论是已经吃了很多次匠悠特制晚餐的安德雷、杰瑞科、狼大婶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员工餐活动的温斯顿与娜夏，此时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动了！ “来，先喝汤！”匠悠将白灼生菜放在桌上，率先拿起汤勺，“这可是我们老祖宗的规矩，吃饭之前先喝碗老火靓汤！所谓‘饭前先喝汤，胜过良药方’！这汤不但能开胃消食健脾祛湿，还有非常丰富的胶原蛋白，女生吃了皮肤会变好哦～” 安德雷默默地扫了一眼浑身是毛的狼大婶，再看了一眼浑身上下一块皮肤都没有的骨头架子，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匠悠给每个人的碗里都装了一块大小均等的猪蹄、舀了八分满的汤，又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放上了一小碟猪蹄蘸酱。他们按照匠悠的指导，先端起碗吹了吹，接着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汤，然后齐刷刷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好喝！” “这什么香气，好特别！” “这一口下去，感觉从喉咙一下舒坦到了胃里！” “这汤好解渴，明明漂着油花，喝起来却一点也不腻，反而有种清爽的感觉！” “我第一次喝到不放奶油的汤！但我也好喜欢！” 亨廷顿公国的人们很少喝滚烫的热汤，一般也只会煮奶油汤、番茄罗宋汤或水果甜汤，但安德雷他们却对这碗少见的汤品反应良好，几口就喝完了一大碗汤。 匠悠见状又指导道：“喝完了汤，接着再尝尝这个猪蹄，第一口可以试试不蘸酱的滋味，第二口再试试蘸酱的版本。” 第175章 五指毛桃蹄花汤（下） 已经熟练掌握筷子的使用方法的安德雷轻轻松松就夹起了那块猪蹄。 猪蹄被精心处理过，表皮如同无瑕白玉，晶莹剔透，一根杂毛也无，若不提前说明这是猪蹄，恐怕绝大部分贵族都认不出这是何种肉品。 多余的脂肪似已被炖煮进汤中，取而代之被猪蹄吸收的则是浓郁而淡雅的草药香气。安德雷深深嗅了一口，便仿佛置身于山林之间，口鼻中全是草木清香。 第117章 那清香中带着一丝奶香，还裹着一丝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气息，安德雷仔细辨认许久，回想起了小时候在萨卡伯爵的庄园尝过的南国椰子。 “好奇妙的香气。”他嘀咕着，对着猪蹄一口咬下。 五指毛桃的香气闻着浓郁，吃起来却如匠悠所说，颇为清淡。一口下去，能清晰地感觉到菜品的本味：一丝姜的辛辣、恰到好处却引人入胜的咸意、淡雅的枸杞清甜……当然，最后还有毫无杂味骚味、散发着淡淡草药奶香气的猪蹄。 皮肉与蹄筋炖煮的火候刚好，软烂中还带着些微的弹性。猪皮与蹄筋都在牙齿的进攻下臣服，却又在不经意间给唇齿一个充满弹性的拥抱。脂肪的部分不显油腻，反而像是一个饱含秘密的宝藏，每次咀嚼都能品出众多滋味，给人带来无限惊喜。 安德雷很享受这种独特的口感，他的绿眼睛微微眯起，惬意而仔细地品尝完清淡的口味，又将剩下的那半块猪蹄蘸上酱汁，再度送入口中。 他的绿眼睛倏地瞪大。 草药的淡雅奶香、猪蹄那被草药洗礼后肥而不腻的脂肪滋味都在碰触到酱料的那一刻，被点化为了另一番滋味。第一口下去，安德雷的味觉神经便在纷至沓来的美妙滋味袭击之下溃不成军。 什么分析品味，都化成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好吃，想要，再来一口。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几口下去，过度激动的神经才被安抚，能够静下心来仔细品尝。蒜香、姜香、和着豆类发酵后的酱香，再加上糖与醋带来的酸酸甜甜滋味，与猪蹄本身的滋味充分的结合、反应，变成了一首和谐的交响曲。 不知不觉间，三碗汤已经下肚，安德雷的面前则多出了一大堆猪骨头。实际上不止是他，除了匠悠还在吸溜魂火以外，人人皆是如此。 安德雷正想去装第四碗的时候，匠悠把她自己那份‘剩菜’推到了他的面前，黑发骑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顺手接过吃了起来，而坐在他对面的温斯顿则不禁挑了挑眉，假脸上写满了想要探究更多八卦的心思。 ‘嘿，这可真是有趣。’短短几天不见，这两人什么时候又亲近了几分？他还以为自己这个义弟小时候被薇薇安吓出了心理阴影，从此封心锁爱对女孩子敬谢不敏……现在看来，或许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都戳不到安德雷心尖尖上的喜好吧。 只是……温斯顿又看了一眼旁边那一无所觉的骷髅架子，颇有些头疼：伯父伯母真的能接受这样一位与众不同的媳妇吗？也不知道近来安德雷和家里的关系如何，之前他可是听说安德雷和他父亲大吵了一架，两人闹到几乎要决裂的地步……唉，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俗话说忠孝两难全，而贵族们则有着更多的烦恼：爵位和领地需要子孙后代继承，兵马财富需要不断扩张。想要守住自己的财富就得有一支足以震慑他人的强兵，想要养出一支强兵就需要投入大笔的财富，这两者相辅相成，就像一个无法跳脱的死循环。 穷人因为贫穷而举步维艰，可贵族拥有了足够多的东西，却仍然被这些物质财富束缚了自由，甚至不得不把个人的幸福作为牺牲品。未来的仕途、婚姻甚至是子女，都变成了一枚枚需要仔细放置的筹码…… 他和薇薇安或许已经熟悉这种游戏规则，但桀骜不驯的安德雷未必会肯做出妥协。也许比起和哪个贵族小姐相敬如‘冰’，还不如快快乐乐的和一具骨头架子过日子。 温斯顿思索着，又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嗯，这滋味真不错。” 一顿饭吃得人人肚皮滚圆、水分充足，瘫在椅子上悠闲地发出一声声满足的喟叹：“吃得好饱！” “汤真好喝！” “我喜欢猪头肉，下次多做点，太少了不够吃！” 匠悠听着他们的发言，不由得咔咔地笑了起来，她将吃空的锅碗瓢盆放进厨房的水槽，便去酿造室收拾起了黑豆。做豆豉之前，黑豆需要清洗、浸泡，吸足了水分后才能上锅蒸制，现在提前做准备，晚上才能开始酿造。 其他人也没有闲着，休息了一会儿缓过劲后，他们便自觉地帮忙，洗碗的洗碗、擦桌的擦桌……等匠悠从酿造室里出来时，整个前厅已经光洁如新，灶台闪闪发亮，所有碗筷都洗净了，倒扣在沥水架上晾干。 “小悠～那我就先回去咯～”狼大婶戴上了她的花帽子，对着匠悠笑眯眯地道。 “我、我也先回家了。”娜夏也抱着她的笔记本，对着匠悠行了个礼。经过这一天的忙碌，她的脑子里满是各种各样的知识，必须回家好好静心整理一下。 更别说好心的狼大婶还教了她如何冥想、提升自己的魔力，娜夏打算好好修习一番……今天之前谁能想到，当个厨子也这么消耗魔力呢？ 一番告别之后，酿造工坊里再度回归宁静，匠悠依次锁上小院门和屋门，看了一眼在吧台前坐定的安德雷和温斯顿：“要来杯酒吗？” “给我一杯魔女啤酒就好。”温斯顿道。 “百香果蜂蜜水就行。”安德雷说着将匠悠之前塞给他的那封信拿了出来，对温斯顿道，“给我看看你收到的邀请函。” 温斯顿打了个唿哨，一只鹰隼忽地从窗口飞入，从半空抛下一封玫红色滚金边的信件。温斯顿一伸手，便将那封信接了下来，在烛光下仔细观察了起来。 第176章 线索 匠悠递出两杯酒水饮料，便钻入酿造室去鼓捣她心心念念的黑豆豆豉去了。 兄弟俩一人手里执着一封信函：一者玫红，一者蓝紫；一者繁复华丽造价不凡，一者朴朴素素普普通通；一者花纹光影中蕴含众多谜题，一者似是信手拈来随意写就；一者词藻浮华、处处透着贵族那般饱受高等教育却拐弯抹角的别扭作风，一者有事说事、直截了当清晰明了…… “两封信的字体、笔迹、措辞风格均不一致，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温斯顿自己便精通此道：“只要经过特殊训练便能改变自己的落笔习惯，掌握多种不同笔迹。就算是初学此道，哪怕只是简单将左右手换用都能发挥效果。” 他将手中信件丢在吧台桌面：“笔迹鉴定素来只能防住无心之人，防不住有意隐藏自己身份的人。据我所知，绝大多数贵族都掌握至少两种以上笔迹，一种日常使用，另一种用于密谋、结盟或告密。至于措辞风格，就更容易做出改变……更不用说两封书信的对象地位本就天差地别。 “两封信件都被特意去除了魔法波动，无从比对……这一点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绝大部分贵族或魔法师都习惯随手抹除自己所留下的魔法波动。” 安德雷微微皱眉：“也就是说，除去这两封信都以蝴蝶使役魔送达这个相似处外，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两封信出自一人之手。而且，我们并没有亲眼见过那两只使役魔，无从判断是否是同一只。” 正常而言，使役魔法会生成何种使役魔会与施法者的性格、意图与喜好直接相关。虽说绝大多数施法者在生成使役魔后就不会频繁更换其形态，但一旦有了掩人耳目的需要，也并非不能达成——无非就是多消耗点魔力与精神力罢了。 能飞的鸟类是使役魔最常见的形态，其中渡鸦更是因为普遍、常见，能毫不起眼地混入送信的普通渡鸦群中而备受青睐；昆虫、走兽、两栖动物形态的使役魔虽不常见却也并不是没有……安德雷就曾经见过一些死灵法师驱使鬼魂形态的‘役鬼’。 亲朋好友生成的使役魔往往多有相似，但两个相隔千里、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也有可能不约而同地选择同一种使役魔形态。目前的一切‘巧合’只能构成怀疑，却无法形成有用的‘证据’。 “你那封邀请函上写着什么？”安德雷问。 温斯顿将信推给他，自己拿起了玻璃酒杯，喝了一大口。 安德雷拿起了那玫红的信封，在烛光下仔细端详着那繁复的金丝花边，细密的金线缠绕出蝴蝶与花丛，但在烛光的投影下却显出了一座山中古堡的模样。 他伸手拿过烛台，旋转信封尝试着更多角度，又看出了跳舞的人影、匕首、骷髅等光影。 信封中装着几样东西：两张邀请函，一张小纸条，还有一条项链。 安德雷率先抽出了邀请函。 邀请函与薇薇安的类似，同样是一份主函一份附函，两张邀请函都是雅致的黑底卡片，印着金色的花体字。 【尊敬的温斯顿·德·摩多伯爵： 当夜风送来玫瑰的暗香，双生蝶影掠过月下花庭，繁星轮转归位之时，失落的血脉方可回归，一道古老的诅咒终将应验，尘封多年的谜局亦将再度重启…… 陈年旧案残章未解、血脉谜题困扰您多年……或许这场特殊的游戏，能成为一把特殊的钥匙，引领您找到您所渴求的答案。过往的未尽之缘，或许将在此续写新篇。 诚挚邀请您赏光莅临[玫瑰山庄]，参加一场特殊的聚会。 第118章 请于塔历988年仲夏月24日正午12时，到达梅洛里城埃勒里旅馆，届时将有车夫静候您的到来。您可携带一名同伴。 若蒙应允，请遣信使于塔历988年仲夏月23日午前回复，并告知您的同伴名姓。 若您无法亲自参与本次活动，则您的同伴亦将失去参与资格。 顺颂 时祺！ 蝴蝶夫人】 “神神叨叨……”安德雷嘀咕：“古堡、舞会、匕首、骷髅……这些要素倒是和小骨头那封信上所说的推理大冒险不谋而合……或许真的是同一场聚会。” 他又翻开那张小纸条。和邀请函上的印刷金字不同，这张是用紫色的墨水、在粉色花笺上写就的手写字体。 笔迹淡雅娟秀似受过高等教育，墨水中掺有晶石粉末，纸张昂贵具有韧性，甚至还经过熏香，无论哪一样都底蕴十足，并非凡物。 温斯顿刚刚便是以这张纸条作为蓝本进行了笔迹比对。 至于纸条上的内容，则与薇薇安所说一致。 【温斯顿阁下： 多次邀请均石沉大海，妾身百思不得其解。近日经人提点，方知阁下已心有所属，或为避嫌才屡屡不闻不睬。然妾身确有要事请阁下过府一叙，故此次专程向您与薇薇安小姐发出邀请，诚邀两位参与本次聚会。 妾身无意风月，只想请您帮忙。妾身或许只是一介女流，但手中所持众多资源，亦可为伯爵解开多年烦忧。 相信以妾身之人脉，本次聚会亦会对薇薇安小姐助益匪浅。 随信附上一枚信物，您的一切疑虑，我将在聚会开始后为您解答。】 奇怪的是，这张字条上没有落款，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红唇吻印。 “以吻封缄。”安德雷挑眉，“这位蝴蝶夫人明面上说无意风月，字里行间、熏香唇印却处处往那方面引，令人想入非非……她莫不是想挑拨离间你和薇薇安？” “差不多吧，”温斯顿叹道，“澄清是假，激将是真。若收到这邀请函的只有我，那我大概率还是会将之弃之不理。可若是薇薇安那边也收到了与这差不多的纸条，那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会如此干脆地决定参加了。” “薇薇安从来不会不战而逃。”安德雷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蝴蝶夫人半是挑衅，半是许以人脉利益，更别说还有正式踏入社交圈的入场券……这都是薇薇安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第177章 银项链 “只是，这条项链又是什么意思？” 安德雷戴上手套，捏起那项链挂坠。这是一枚银质项链，看起来颇有些年头了，项链挂坠与链条上都有一些深褐色近黑的可疑污渍，像极了陈年的血渍。 项链的挂坠是一枚硬币大小的椭圆银牌，正面刻有德尔曼王室纹章：左下狮鹫、右上巨龙，两种奇幻生物首尾衔接，围绕着一枚弯月互相追逐，弯月顶端是一顶王冠，弯月之中则是一枚盾牌，盾牌表面刻有整个德尔曼王国的地图。 “不，我从未见过这项链。”温斯顿又喝了一口啤酒，“不过，这是一枚很有意思的项链。挂坠上的纹样是德尔曼王室纹章的变体——看那枚弯月，这代表此物的持有者是德尔曼王室的女性直系后裔。若是男性后裔，则应该是一轮满月。” “这点历史知识我还是有的。”安德雷将那挂坠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疑惑道：“奇怪，这个厚度有些不同寻常。” “我也觉得，它的厚度像是一个吊坠盒……里面放人物油画小像的那种。”温斯顿指了指挂坠侧面：“可是我看了一整圈，都没有找到任何开口、接缝或是机关。” 安德雷捣鼓了半晌却一无所获，最终只得挫败地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放弃的动作：“不行，根本打不开。” 他又把挂坠推到了温斯顿面前，温斯顿笑了笑，顺手把这枚挂坠塞进自己马甲前襟的怀表袋中。 那一刹那，安德雷的脑海中忽地闪过一段古早的记忆—— 萨卡伯爵眉头紧锁，站在他的书房中，低头看着手中一件银色的事物。 小小的安德雷像一枚炮弹一样从门外射了进来，‘啪’地‘击中’了萨卡伯爵的腿。他四肢并用，像考拉一样挂在萨卡伯爵的小腿上，口齿不清地道：“老师，你手里的是什么呀？” “没什么。”萨卡伯爵快速地把那样东西塞进马甲前襟的怀表袋，一截银色的链子垂下，在安德雷眼前晃悠、晃悠…… ------- “……安德雷？安德雷？”温斯顿伸手在安德雷眼前晃了晃，“怎么了？安德雷？” 安德雷猛地回神，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截有些眼熟的银链子：“……你说，这项链，会有可能是老师的东西吗？” “……义父？和德尔曼王室？”温斯顿失笑，“不，摩多伯爵是世袭爵位，从德尔曼王室那边获得爵位的应该是三、四代前的祖先。 “据我所知，义父和王室并没有那么亲近。不如说，他相当厌恶德尔曼王室奢靡、浮华的作风，就连逢年过节的礼单、问安都是交给管家处理。王室对摩多家族也十分冷淡，按理来说，他不应拿到这种物件。” 温斯顿再度拿出了那枚项链：“这应该是某位德尔曼王室女性直系后裔的私人所有物。这种私密的贴身首饰，只会在家族里流传。若是流落他处……那大概是出了某些变故。若是真有发生过那种重大的事情，我不大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安德雷耸耸肩，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你打算带谁一起去？” “本来按理来说，我打算带你去。”温斯顿说，“可若这两封信都指向同一个聚会，那就不必多浪费一个名额。你扮作厨子帮工，反而能成为一个出其不意的奇兵……至于附函，我打算叫伊斯过来。” 伊斯·霍·林德，是温斯顿在影军的副官。他同样也是被萨卡伯爵所捡回养大的孩子之一，只是年纪比温斯顿、安德雷他们要大上许多。安德雷还记得他，此人为人沉稳可靠，身手也相当不错，是温斯顿的亲信。 “不错的选择。”安德雷赞同地点点头，“那个蝴蝶夫人像是冲着你来的，人手越多越好。” 接二连三的邀请，将薇薇安也牵扯进来的谋算……那位神秘的蝴蝶夫人想方设法要让温斯顿入局，但他们暂时还不知对方到底有什么打算。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说这些了。”温斯顿拍了拍安德雷的肩膀，换了个话题，关心起自己的义弟：“近来伯父伯母可好？” 安德雷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他拿起自己的百香果蜂蜜水，一口喝干：“还是老样子。你为什么不问杰瑞科呢？” 他放下杯子转身就往二楼走，徒留温斯顿一人在吧台迷茫：“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杰瑞科不知从哪闪了出来，拿起安德雷的杯子去水槽前清洗：“前段时间，老爷和少爷大吵了一架，他们至今还没有和好。” 温斯顿眨眨眼睛：“这事我有所耳闻……他们为什么吵架？” 杰瑞科洗完杯子，随手往沥水架上一扣，又像只猫一样无声无息地钻了出来，坐上了吧台椅：“老爷不希望少爷继续追查萨卡伯爵的死亡真相，他想要少爷回到前线军中，成为一员猛将，将来好接替自己的位置。而不是整天‘在邪瞳之月上浪费时间’——这是老爷的原话。” 温斯顿沉默了一下：“确实，追查义父死亡的真相是我的职责，而不是安德雷的。安德雷本应拥有更好的前途。以他的家世，无论是进入军队还是拜月教，都是远比现在更好的选择。” “老爷和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甚至向国王陛下要过人，可国王陛下却说一切全凭少爷自己决定。少爷那倔驴性格您也知道，他一旦决定做什么事情，那是多少匹马都拉不回来。他铁了心要把萨卡伯爵的事查个水落石出，再帮国王陛下清掉一批蠹虫贵族。 “老爷想逼少爷回家，少爷却铁了心不肯回。于是他们就把我派来监督少爷了。”杰瑞科幽怨地说，“老爷这次态度也很坚决，他断了少爷的所有资助。夫人也向着老爷，只是她到底于心不忍，明面上虽然不能给钱给资源，但还是交待了城里的神官们给少爷行些方便。” 第178章 家事 在头铁与倔强这一点上，安德雷和他的父亲简直是如出一辙。 于是当两头倔驴互相杠上之时，场面往往一发不可收拾。 安德雷的父母与萨卡伯爵是多年老友不假，但安德雷同样也是他们的宝贝独子，而无论是追查邪瞳之月还是加入国王陛下正本清源的‘子爵行动’，都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两人没有纠结太长时间，就毫不迟疑地在“为死去的老友追寻正义”、以及“让儿子更安全长久地活下去”这两个选项中坚定地选择了后者。 活着的人远比逝去的人重要，他们做出这个选择并非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安德雷也不是不能理解父母的苦心。但在感情上理解，却不代表他就会接受父母为他安排好的路。 第119章 安德雷和父亲大吵一架后，就骑着迪亚戈轻装简行连夜离家出走，直接去了王都，彻底地投靠了国王陛下，并接取了去一个个宗室贵族领地上铲奸除恶的任务。 被夫人派出的杰瑞科第二天才追上他的脚步，只是他家不靠谱少爷的动作实在太快，该接不该接的任务都已经接了，一切尘埃落定。杰瑞科能做的只有服从，好好地照顾少爷……外加给老爷夫人当个眼线。 “事实上，我也惊讶少爷能坚持这么久。”杰瑞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我们什么苦都吃过，没钱是最大的问题。国王陛下能给的资助不多，时不时下拨的资金还会被贵族们截断。这些年来少爷做过木工、做过画师模特、做过打手……却始终没有抱怨一声。 “都熬到了这个地步，没查到真相之前，少爷是决计不可能回头的。” 温斯顿沉默半晌，最终道：“安德雷……是个好孩子。是我的错，让他承担了太多。”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学着杰瑞科的模样洗净自己的酒杯，也上楼去找安德雷了。 杰瑞科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地穿过厨房，眼角余光却冷不防瞥见黑暗中悬浮着两抹幽幽的绿火，瞬间吓得炸了毛：“卧槽！” “嗯？”匠悠从黑暗中探出个骷髅脑袋：“怎么了？” 杰瑞科这才发现刚刚那两抹绿火不过是匠悠的瞳火，这才揉了揉还在不停狂跳的小心脏，炸着毛道：“你躲在黑暗中干啥呢！” “哦，蜡烛烧完了，我来拿蜡烛。”在酿造室里忙碌，顺便听了一晚上八卦的匠悠笑嘻嘻地走到厨房，从吊柜里拿出几根备用的蜡烛，她扫了一眼杰瑞科，忽地注意到他头上炸起的猫耳朵和背后多出的两条炸毛尾巴，不禁惊讶地：“咦？”了一声。 “原来杰瑞科你不是普通人类啊？”她好奇道，“你是什么种族？猫兽人？” “不是。”杰瑞科摇摇头，“我是侍奉德雷斯顿一家的守家灵，姑且，算是一种似猫的妖怪吧。” “哦！”匠悠看了一眼他背后的两条黑色猫尾巴，瞬间理解：“懂了，家养小精灵版本猫又！” 杰瑞科：“……”虽然他不是很明白、但好像这具骷髅弄明白了……算了，这样也行吧！ 他心里惦记着两位少爷，便没继续跟匠悠多说，呲溜一下钻进楼梯间，动作轻盈地就像一只真正的猫。 “难怪杰瑞科一副娃娃脸，行事风格却老气的很。在魔法世界里果然不能靠外表判断年龄啊。”匠悠嘀咕着，拿着蜡烛又钻进了酿造室，“今晚听了好多八卦呢，嘿嘿，好有意思呀～” ——与德尔曼王室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神秘的蝴蝶夫人和她的推理剧本杀，一心想要为老师报仇却和家里闹翻、贫穷但忠肝义胆的安德雷，还有那位看着挺靠谱的千面人义兄……嘿，她怎么觉得这次的私厨任务会特别有意思呢？不过，传说中的蝴蝶夫人真的就是那位豪爽的海盗姐姐吗？她怎么觉得两人的风格不大像呢？ 匠悠也不是故意偷听八卦的，只是安德雷他们聊事的时候也没避着她，她在酿造室里给黑豆拌曲种的时候，那些八卦就挡也挡不住地往她的骷髅耳洞里钻……当然，她也确实听得津津有味就是了。 作为一个热爱吃瓜的现代人，魔法中世纪的生活对她来说着实平淡了一些。 “难怪人们说酒保总是会知道一堆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她咂咂颌骨，一脸意犹未尽，“这可真是太有趣了～诶嘿！” ------- 杰瑞科回到房间的时候，意外地没有看到自家少爷。温斯顿倒是坐在窗台上，正聚精会神地翻看着一本笔记。 “少爷呢？”杰瑞科问。 “在楼顶吹风散心。”温斯顿说着，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了，他这一言不合就上房揭瓦的习惯还是没有变。” 杰瑞科“噢”了一声，自家少爷的臭脾气他当然再了解不过。少爷这么多年来一直遵循着自己的骑士道，又亲眼看见自己最敬爱的、几乎被他认做半个父亲的导师惨死的现场，作为第一发现者，他怎么可能将这事轻轻揭过？ 可是老爷和夫人的担忧也并非无的放矢。这些年邪瞳之月的行事越发张狂，他们在亨廷顿公国四处煽风点火犯下血案，留下一条淋漓的血路。他们躲在暗处，又有着充足的资金和供给，就像是潜伏于草丛之中、随时弹射而出咬人一口的毒蛇……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任何贵族都有可能突然之间就遭了他们的毒手，曾经位高权重还掌握着影军的萨卡伯爵就是最好的例子。 人人都对邪瞳之月避之不及，只有安德雷还逆风而行朝着火场猛冲，怎么可能不让他的父母担惊受怕呢？ 杰瑞科变化成了黑猫的形态，在床尾的小窝上趴了下来，抱着自己的两根尾巴用长着倒刺的舌头顺起了毛。 其实他觉得两边都没有错。想要为师长报仇的少爷是正义的一方，而老爷和夫人也不过是心疼儿子的父母。可是，正因为双方都没有错，反而两方都不肯退让，越闹越僵。 第179章 馒头与魂火（上） 世间的矛盾大多产生于此，每一方都有每一方的视角，各人都有自己需要兼顾的利益与考量。当然，有的人诉求恰如其分合情合理，有的人则无理取闹漫天要价…… 可世间百般烦恼并非都能找到完美的解决方式。合理的诉求不一定就意味着能被满足，哪怕通过转换视角、设身处地理解对方的感受可以化解大部分矛盾，仍有一些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出妥协。 ‘其实，如果老爷和夫人能回心转意，支持少爷追查凶手，大概他们也不会闹得这么僵。’杰瑞科将猫头枕在交叠的爪爪上，‘只可惜两边都是犟种脑袋。尤其像老爷那般爱面子的人，绝不容许自己的儿子忤逆他，更不会明摆着承认自己的错误。’ 况且，单凭他家老爷和夫人的势力，也无法让安德雷前往各个贵族的领地翻箱倒柜地查找线索……不，在分封制的亨廷顿公国，每一位贵族都是他们自个儿领地的君主，其他贵族无法做出任何干涉，唯一能凌驾于贵族之上的，便只有国王。 因此，安德雷要想查案，就得成为国王的利剑，这同时也会使他成为更大的靶子。有得必有失，想要钓上大鱼，就得敢以自身为诱饵，投身于棋局之中。 杰瑞科并不觉得投靠国王陛下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他虽然常常吐槽少爷不靠谱，但那也只是打工人针对老板的普遍抱怨而已。事实上，他家少爷算是头脑清明又能打、文武双全还秉持骑士道的英雄之材，光是能够不声不响吃苦耐劳这一点，就远胜于绝大多数同龄人了。 正常而言，若是安德雷跟随他父亲进入军中，也只能作为他父亲的继承人获得一个没有实权、不与土地绑定的‘附属爵位’。这种‘附属爵位’单纯只是给继承人们一个好听的称呼，甚至无需经国王颁授……至于这种‘附属爵位’的持有者会不会被人当一回事，那主要还得看其父母的爵位与家族势力。 但安德雷投靠了国王后，便得到了国王陛下亲授的子爵位。虽然这玩意同样不与土地绑定，但好歹是在国王面前挂上号的。只要安德雷立下功绩，他便可以不靠父母庇荫，直接获得国王分封赏赐的土地，成为手握实权的贵族阶层。 再说了，真到了那时，国王只可能给他子爵及子爵以上的爵位，这可不比降等继承合算多了？ 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大。只是在他家老爷彻底意识到自己儿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走上他安排的道路并做出妥协之前，他们还得自食其力地熬上一段苦日子。 还好遇上了这具很会做菜的骷髅架子，不然这日子真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哎，真穷。 ------- 楼上三个男人各有各的烦恼，楼下没心没肺的骷髅架子则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捣鼓出了几缸豆豉。 豆豉不用加水酿造，便也不用过滤出豆渣，由于酿造时间比酱油短上许多，它的美味精华仍然好好地保存在豆子之中，稍作加工就能弄出很多种美食。 匠悠咂咂嘴，决定明早早点起来做馒头吃。到时候香香软软、新鲜出炉的大馒头只要这么轻轻一掰，往里面夹上一勺豆豉，馒头的香甜中混着豆豉的咸香鲜，这可是最朴实的美味。 不知城里有没有鱼铺，明天可以让杰瑞科去看看能不能买到鱼，她便可以弄点豆豉‘鲮鱼’油麦菜……当然，身处异世界，对于鱼的种类可以不用那么挑剔，不一定非得是鲮鱼，所有好吃、无毒的鱼都可以弄来试试嘛～豆豉鱼腩煲也是绝品的美味啊！ 不知道明天狼大叔会送来什么肉，要是有排骨，就能做豉汁蒸排骨……若是有鸡，她现在手头有料酒了，材料也全，倒是可以做一道豉油鸡。 心里记挂着吃的，匠悠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全是各种美味的家乡菜，馋的她口水直流，早上爬起来时骨头上都有着可疑的水渍。 第120章 骷髅架子坐在床上浅浅发了一会儿呆，抬起骨爪抹了抹嘴，眼眶中的瞳火这才渐渐明亮了起来。 “嘿，做馒头咯！”她啪嗒啪嗒地跑下楼梯，洗干净骨爪，从储藏室里拎出了一大袋面粉，又搬出了一罐酵母。 这罐酵母是她从魔女之森的茉莉厨娘那里买下来的，每天只需要投喂面粉和水就行，养起来就像是在养小宠物，还会咕嘟咕嘟地冒泡，看起来跟活物一样，又可爱又省心——长太大了便可以舀出来做各种面食，馒头包子面包面饼……做什么都好吃！ “对了，我不在家的话，可得让娜夏帮我投喂。”匠悠想了想，把那一大玻璃罐子快要满出来的酵母分装进了两个玻璃罐里，又分别投喂了面粉和水。 “一罐留在店里用，一罐随身带去私厨任务，万一能用上呢！” 馒头的用料简单，面粉、水、酵母便是最基本的食材，而好吃不好吃的诀窍就在于发酵，酵母是重中之重。越是老面，酵母菌种就越稳定，做出来的面食就越好吃。 匠悠跟着邻居学过不少馒头的做法：一种不另外加糖，采用低温长时间发酵，需要兑入碱面中和长时间发酵所产生的酸味，吃起来劲道又瓷实，越嚼越香，非常抗饿。 另一种则需加入糖。这糖是给酵母吃的，发酵的过程中就会被酵母分解，产生更多的二氧化碳，做成的馒头更加松软，吃起来也不会很甜，算是改良的版本。 在第二种的基础上进一步降低面粉筋度、增加糖量与水量，或者把水换成牛奶，就能做出南方人爱吃的松松软软带着甜香奶香的馒头了。 作为一个吃货，匠悠对无论哪一种馒头都充满喜爱，吃哪一种完全取决于她的心情和配菜的协调性。比如说蘸酱油、配豆豉、或者加点咸口肉菜时，她便喜欢正宗的北方版；但若是空口干啃，那南方松松软软可以当甜品吃的馒头也很合她心意。 匠悠今天便打算做稍微加了点糖的改良版，她自己也最喜欢这一款，劲道中不失暄软，不噎人又饱腹，和什么配菜都很搭，是相当完美的主食。 ——嗯，吃起来和安德雷的魂火也最为相似。 第180章 馒头与魂火（下） 馒头的做法也很简单。将面粉、糖和水混合，加入酵母，用筷子将面絮搅拌成团。 用骨爪揉面需要一点技巧，但只要水量合适，面团很快就会变得趁手起来。找到感觉之后匠悠觉得这个触感还挺有趣的。 接下来反复搓揉成面团光滑、手上光滑不沾面、盆壁光滑的‘三光’状态，就可以放在温度适宜的地方，盖上一块布让它自行发酵变成两倍大小。这时扯开一看，就能看见非常漂亮的蜂窝状的气泡，还能闻到发酵的香气。 发酵完毕就可以把面团倒出，揉成长条，切块整形，北方的馒头一般做成圆滚滚的馍馍形状，南方的则会用刀切成一块块圆弧状的长方形。匠悠图省事，直接把长条面团切成一块块，便码在蒸布上，每一块之间都留出足够的空隙，让它进行最后的发酵。 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娜夏便来店里上班了，匠悠便招呼她过来，一起做完了最后的步骤，将发酵好的馒头放上蒸锅蒸制。 20分钟以后，整座酿造工坊里都弥漫着扑鼻的麦香味，匠悠关掉灶火，却没有急着开盖，又焖了五分钟后才揭开盖子，娜夏看着那一个个大白馒头，发出了“哇”的惊叹声：“是白色的面包？！” “是馒头。”匠悠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在盘子里递给她：“还没吃早餐吧，尝尝这个。” 匠悠把盘子塞进娜夏手中，便转身去了酿造室。娜夏不明所以，鼻子里闻着都是这大白馒头的香气，当即迫不及待地拿起馒头吹了吹，直接咬了一大口。 “唔，好软！”她发出一声幸福的呻吟：“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松软的面包！” “嘿嘿，你再尝尝这个。”匠悠捧着一玻璃罐黑色不明物体钻了出来，娜夏看了一眼罐子，见里面是一颗一颗棕黑色的豆状物，不由好奇道：“这是什么？” “豆豉，很好吃的。”匠悠取出一柄干净的小勺，舀了一点豆豉，放在娜夏的馒头上：“这种酱料吃法也很多，你先试试味道，我后面再教你其他的做法。” 娜夏有些紧张地嗅了嗅味道，随即鼓起勇气捧起馒头连着豆豉一口咬下，然后又发出了比刚刚更加幸福的声音。她托着脸颊，一脸陶醉：“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这比花生酱面包还好吃！” “哎，我也挺喜欢花生酱配馒头的。”被她一提醒，匠悠也不由得回想起了花生酱的滋味，她笑笑道：“下次我们来做花生酱吧！” “唔唔，店长您怎么什么都会！真是太厉害啦！” 两‘人’一个捧着馒头一个捧着魂火吃得高高兴兴，没几分钟后就发现厨房门口探出了三个脑袋，作为酿造工坊的金主与合伙人，安德雷率先发问：“小骨头，你又弄出什么好吃的了？” “诶嘿，”匠悠拿出几个碟子，给他们一人夹了一个馒头，“之前跟你说过的馒头。” 安德雷也想了起来：“就是你说过的……和我的魂火很像的那种食物？” “bingbong～答对咯～”匠悠往每个碟子里都舀了一勺豆豉，然后依次递给三人，“你们可以试着搭配这个酱料吃～” 说话间店门口便传来了响动，应该是狼小哥送肉过来了。 “唔，我得去看看今天狼大叔送了什么肉过来。”匠悠啪嗒啪嗒地跑出厨房，娜夏见状连忙把她盘中剩下的馒头一口吞下，鼓着腮帮子一边嚼一边跟上了她的脚步。 温斯顿看了一眼盘中的大白‘面包’，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安德雷：“……是你灵魂的味道？” 安德雷已经拿起馒头咬了一大口：“别说，这还挺好吃的。” 杰瑞科猛猛点头：“比黑面包好吃！” 他舔了一口豆豉，面目瞬间扭曲，黑色的猫毛炸开：“但这个豆子我不是很喜欢。” “唔，我倒觉得挺不错。”温斯顿也尝了口那黑色的豆豉，“有点咸，还有种十分特别的滋味，嗯，气味比之前的酱油更加浓郁。” 除了杰瑞科因为种族特性在豆豉面前败下阵来，其他人对这试吃都接受良好，尤其是中式无糖大白面包更是获得了所有人的一致喜爱。 不过，今天送来的肉品同样还是下水和猪头，所以豉油鸡和豉汁排骨暂时仍做不了，但馒头配卤味以及馒头夹猪头肉却可以安排上。 “明天下午我就要出发去梅洛里城，正好今天要做的菜品和昨天一致，”匠悠拍了拍娜夏的肩膀，乐滋滋地宣布道，“所以今天就由娜夏作为店里的主厨，我负责把关和辅助。” 娜夏没料到上岗第二天就如此迅速地迎来测试，但她也知道这是一个向匠悠证明自己有能力独立看店的好机会，她有几分紧张、又有几分激动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撸起了袖子：“我会加油的！” 勤快的妹子利落地搬着下水和猪头就去后院洗刷，匠悠则对着杰瑞科招了招手：“杰瑞科，想学调酒吗？” 杰瑞科的眼睛瞬间亮了亮：“想！” “那刚好，我怕娜夏在店里忙不过来！调酒还挺容易学的，按照这个配方来就行，你看我做一遍应该就会了。”按照安德雷的意思，杰瑞科是要留下来帮忙看店的，反正合伙人的家仆就是自己人，匠悠打算让杰瑞科分摊一下酒吧的活儿，给娜夏减减负。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匠悠都在重复着教学与验收的流程，所幸杰瑞科虽然对烹饪一窍不通，但却因做惯了仆役与家务，在调酒上颇有天赋。 而娜夏经过一整天的特训，固然还有几分生疏和手忙脚乱，却已经能记住昨天所学的菜谱，还成功复现了昨天的卤味，几个猪头也处理、卤制的十分完美，变成了今日热销的猪头肉、猪耳朵和猪舌。 至于狼大婶则依旧是非常靠谱的服务生，自来熟外加好口才，总能把客人们逗乐，遇到什么麻烦都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妥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匠悠觉得，有这几位靠谱员工在，她短暂离店几天应该不成问题。 第181章 来访的洛丽莎 作为酿造工坊的老板，匠悠在确认了现有员工能够保障工坊正常运营后，便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酿造酱油、豆豉以及准备私厨任务上。事关十个金币，她既要保证私厨任务万无一失，又要保证店里商品囤货充足。 毕竟路途遥远，前去一趟梅洛里城往返就需要不少时间，再加上私厨任务本身，匠悠估摸着她最起码也需要离开个三四天。 这个时代旅行不易，虽然有魔法，但想要从一个地方‘嗖’地一下传送去另一个地方的难度仍等同于徒手开虫洞，只有大魔法师、大炼金术士或是某些奇幻种族才能完成这种高难度外加高耗能的壮举，绝大多数的人想要旅行的话，要么靠自己的双脚走路，要么就得购买牲畜。 第121章 牛、马、驴、骡子往往是普通人最常见的选择——哦，可不要误会，这里说的‘常见’，是指普通人就算倾家荡产拼凑出足够的银钱，一般也只有这么几种购买选择，而并非人人家里都能拥有这么一头代步的牲畜。 事实上，在古代购买牲畜不亚于现代买房，买下牲畜就像是支付了首付款，接下来每天的粮草供应、疾病时的医药支出则是后续细水长流的房贷。大部分人能凑得齐购买牲畜的钱，却未必承担得起后续的饲养费用。 就算安德雷这样出身不凡的贵族，要养好迪亚戈这样一匹重型挽马，都得为每一个镍可殚精竭虑，更别提本就生活艰难的平民百姓了。 能咬牙购买代步牲畜的，多半都是有实际需要的商户。比如狼大叔和矮人印刷匠就有马车负责运送商品，这种情况下，这些代步牲畜就成为了赚钱道具，盈利基本能供得起饲养的花销。 这样一来，就算国王和贵族们不禁止人们四处出行，城市与城市、领地与领地之间也不需要路引，但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们，若非极其幸运或极其倒霉，从出生到死亡几乎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家园。 无他，在没有代步牲畜的情况下，哪怕国王在城市之间修了通达的大路，人们也不想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每一寸土地。特别是在贵族领地上租到了一片土地的农户，祖祖辈辈都会守着这块地过活。他们每天都会在家、农田间打转，就算有紧缺的东西要买，最远也只会去一天内就可以往返的集市、城镇。 鞋、干粮都需要钱，每多离开自己的家园一天、就是多一天的只出不进。至于旅游、求学，那都是上流阶层的人们或长生种族才能考虑的事情。 按照海盗姐姐的说法，她会在晚宴开始之前的那天下午派马车来酿造工坊接匠悠，但匠悠目前光收拾出的食材、锅子等行李就有一大堆，她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得带上迪亚戈。 于是，匠悠便在信件中有理有据地阐述了自己要携带帮手的事情，而雅德拉回复过来的信件中略带迟疑地认可了这一点。 而在匠悠出发前，洛丽莎也雇佣了魔女之森里的马车，专程往主店这边跑了一趟。 她是来给匠悠送分红与食材的，顺便还要将新酿造的酱油和豆豉运回去一批……小年糕每次飞行都需要魂火能量供应，能够携带的货品数量也特别有限，紧急运送点货物应应急还行，大量运输还是得靠马车。 当然，这部分运输和折损——比如说玻璃瓶在运输中意外破裂——的成本费用早就阴错阳差地包括在了分店略高的售价之中，匠悠和洛丽莎她们倒是不会亏。 客人们一般采取就近原则进店购买，虽然去分店买酱油价格会贵一些，但比起专门雇个车跑到主店的费用，总体来说还是会便宜一些。 两边店铺的外卖也是专供本地区域，不过若是客人真愿意千里迢迢亲自上门或派遣自家渡鸦、使役魔取外卖，匠悠倒也不介意，反正这部分的运输支出仍是客人自己承担，前世她也没少听闻有富人打飞的到原产地吃吃喝喝大肆购物。 至于在主店低价买入去别地贩卖的黄牛商人嘛，匠悠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但就算发现了她也不会过多干涉……反正正常客人也好，黄牛也罢，不都得在她这边进货嘛～至于客人买了酱油回去是要自己用还是二次售卖，那便不是她能管得到的事情了。 再说酱油瓶子的马口铁盖一旦启封就无法复原，极好辨认。要是有人向黄牛买了开过封的二手货，那就得自担风险了。 分店做的主要还是魔女之森周边居民的生意，且以餐点为主、酱料为辅。尽管刚开店不久，但洛丽莎送来的分红却相当丰厚。 ——这还是匠悠将其中一部分钱款用于购买黍米、小麦、魔女啤酒等魔女之森特产之后所剩余的部分，足可见分店的生意火爆。 “大家都很喜欢我们的菜品呢！”洛丽莎笑盈盈地道，“我们和茉莉厨娘达成了协议，每天都有一部分菜肴专门使用食堂积存过多的无成本食材。这种菜肴卖给村里人时就不收食材成本费用，我们可以把售价压得很低，但出工不出料，卖得又很好，妥妥地净赚！村里人高兴，食堂的食材也不会被浪费，我们赚了钱和名声，大家都很开心！” “这可真不错呀～”匠悠的瞳火闪闪发光，她就知道小魔女们会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经营之路。 洛丽莎还从马车上抱出了一缸鱼和一缸小龙虾：“这是早上河狸们专程送来的，我便顺道带来了。最近小龙虾的数量骤减，河狸们的日子舒坦了很多，不过玫莉在担忧小龙虾被吃完后我们要做什么菜肴……或许阿悠你能教我们一些鱼类的菜品？我们那边湖里河里可都有不少好吃的鱼呢！” “这个简单～！”匠悠拿出了她新酿造的豆豉，“中午留下来吃个午饭吧，我顺便教你一道砂锅豆豉鱼腩～” 第182章 豉汁蒸鱼腩 说是教洛丽莎做菜，但其实洛丽莎对做菜一窍不通，最终匠悠还是选择了让娜夏举着留影水晶录制做菜视频，洛丽莎将之带回去播放给玫莉观看学习的方式。 安德雷：“……”留影水晶再次-1。 洛丽莎运来的鱼都是上好的肥美大草鱼，最适合搭配南姜豆豉酱做豉汁蒸鱼腩。 这道菜也有许多不同的改良做法，直接蒸制就是豉汁蒸鱼腩，放进砂锅里焖蒸便是砂锅豆豉鱼腩煲…… 不管怎么改良演变，咸香下饭的口味和嫩滑的口感都是永远的主题。 分店没有特别订制大蒸锅，倒是有不少砂锅。考虑到玫莉如今做砂锅菜得心应手，匠悠觉得这道菜最适合她们学。 匠悠虽然知道迟早有一天那些魔鳌虾会被吃的差不多，可她倒是没想到那一整湖的魔鳌虾竟然消耗得这么快。 其实魔鳌虾也不是不能养，只是它毕竟是入侵生物，入侵的也是河狸们的居住地，匠悠觉得河狸们大概不会想要饲养自己多年以来的仇敌…… 嗯，反正这些天生地养的魔鳌虾能繁殖出第一次就能繁殖出第二次，而且魔女之森依山傍水，河道、湖水中都有着不少好吃的淡水鱼虾贝蟹，吃完了就换个食材换个做法，客人们一样爱吃。 南姜豆豉酱是在酿造豆豉的基础上，加入大蒜、洋葱、糖、南姜和油进一步炒制而成。 除了豆豉本身那醇香的醍醐味外，还融合了南姜那股子奇妙而特殊的香气，适合用于淡水鱼提鲜去腥，特别是那咸香还能刮油解腻，配着略显肥腻的鱼腩，更是绝美的滋味。 匠悠杀了两条七八斤的大草鱼，将鱼腩部分专门放在一边，鱼头切块，鱼尾切成小段，另有他用。 她将整片鱼腩从脊骨上剔下，切成厚实、略宽的长条状，放在盘中；另取一个小碗，放入切好的蒜末、姜末、葱白，再加入两大勺南姜豆豉酱，浇入一勺滚烫的热油，哧哩一下激发出香味，这时再加一点酱油，搅拌均匀，就调好了酱汁。 这道菜调好酱汁便已成功了七成，剩下的全看火候。酱汁倒在鱼腩上铺平，腌制十五分钟便能入味去腥。 腌制鱼肉的时候，匠悠炖上了一锅鱼头汤，又把鱼尾块裹上一层淀粉，下锅油炸。 匠悠翻找出了一个略浅、扁平的薄砂锅，烧热后丢入多多的红葱头、蒜头、姜块爆香，再把腌好的鱼腩整齐地铺在红葱头上，倒入酱汁，盖上砂锅盖，浇一圈料酒，一时间酒香四溢。 留影水晶不能记录香气，这滋味只能由旁观的洛丽莎代为转述，小魔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嘴里唾液开始疯狂分泌。 新鲜草鱼熟得很快，盖上盖子后用中火焗上五分钟后就能开盖放上葱花，再蒸一分钟就能出锅。 盖子一揭，晶莹剔透、吹弹可破的鱼腩肉上零散着洒落着酱黑色的豆豉，奇妙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不仅他们自己人馋得流口水，连食客们都激动地围了上来，认真地询问这是不是店里出的新菜。 “是新菜，但还在试菜阶段，暂时不对外售卖。” “在找到合适的供应商之前大概会先在魔女之森的分店售卖。” “城里有好鱼商吗？请务必推荐给我～” “那个黑色的酱料？哦，那叫豆豉，有南姜豆豉和原味豆豉两种口味，南姜款的1银币/罐，原味的50铜子/罐，每次做菜只需要用上一点点，一罐能吃很久哦～” 匠悠利索地回复着激动的客人们，招呼员工们先来吃午饭。 砂锅豆豉鱼腩煲、鱼头汤、炸鱼块，再加上一道南姜豆豉春菜和白米饭，今天的员工午餐简单又美味，看得围观的食客狂咽口水。 之前说不喜欢豆豉的杰瑞科这次吃起鱼腩却吃得十分开心，连瞳孔都变成了猫咪的形状。 匠悠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拨去鱼腩上的黑色豆豉然后再开始大快朵颐：懂了，这又是一位能吃调料味道但吃不了调料本身的主。 第122章 湖里的草鱼本来很腥，但经过南姜豆豉的腌制烹煮后就带上了一股鲜甜咸香，鱼腩是最肥嫩的部位，经过猛火短时间焗煮，水蒸气在密闭的砂锅内快速循环，同时起到了蒸焖的效果，一点都不会老，吃起来肥而不腻。 鱼肚腩部分的骨头也最好处理，用筷子轻轻一拨一挑，长长的骨头就自动滑了出来，去骨后的鱼腩可以一口吞下，滑滑溜溜，美味至极。 “好吃！好吃！”洛丽莎吃得头都不抬，“这道菜一点也不比小龙虾差啊，等我回去跟河狸大叔商量一下在湖里养鱼的事情，唔唔，绝对要安排上！” 小魔女愉快地吃了一顿，又拿了个餐盒打包了几块豆豉鱼腩和炸鱼块，说什么也要拿回去给玫莉尝尝。 午饭之后，洛丽莎便揣着餐盒与留影水晶，和车夫一起带着一车酱油、豆豉、料酒与高粱白酒愉快地踏上了回程，想必再过一段时间，分店就能上新出不少鱼类菜品。 匠悠掂了掂鼓囊囊的钱袋，满意地把它塞进了脑袋。 温彻斯特文书主簿，也就是安德雷的义兄温斯顿伯爵，已经给匠悠带来了隔壁空屋的情报……这间屋里上一任主人已经在十年前去世，他无子无女，也没有指定任何财产继承人，因此这栋屋子已经被收归领主所有，就挂在市政所的交易板上公开售卖。只是长年以来都无人问津。 要拿下这栋空屋，需要支付50枚金币。其中25枚金币是地价，25枚金币是房价，没得讲价。但一次缴清后就无须再支付任何款项，并可以自由改建。 “单从总价来看有些昂贵，但若是考虑到面积单价和永久归属的权益，还是相当合算的买卖。”匠悠一听就动了心，并把它作为了下一阶段的存钱目标，50枚金币，说多也多，说少也少，以匠悠目前的赚钱速度，最迟半年内应该就能全款拿下。 第183章 购房目标 亨廷顿公国的贫富差距极大，对于贵族们而言，五十枚金币不过是九牛一毛，对于平民而言，一辈子辛辛苦苦都未必能积攒出这个数……但对比一下一口气就能叫价二十个金币的魔法冰箱，只用五十金币就能拿下一栋自带院子的古旧小楼的永久产权……这又显得十分亲切了。 当然，永久产权在所有者死亡且没有任何继承人的前提下会自动终止，无主地皮将被当地领主再次收回。但若购买人是一只近乎永生的巫妖，那只能说是血赚。 其实原本按理来说，贵族们从国王陛下那边受到分封，封邑理论上还是国王的土地，并不允许进一步的买卖。 但亨廷顿公国当前正处于一种封建分封制度逐渐消亡并向更加先进的新兴社会制度逐渐演变的历史时期，由于各地城镇的不断兴起，领主势力的逐渐强大，国王的中央王权衰弱，从而导致国王陛下失去了对领主们封邑指手划脚的权力。从德尔曼王国统治末期开始，国王陛下就已经不得不承认各地领主可以将自己的封邑进一步分封或买卖出售。 随着商业化的发展，领主们的土地上除了领主自己拥有的庄园之外，还出现了各种繁华的商业城镇，而向着城镇而来的自由民们迫切地想要得到属于自己的土地和资产；领主们或出于缺钱变现的需要，或者是单纯不想自己去管理一大片荒草萋萋不产生任何效益的土地，也渴求着把这些土地分割变现。 一座城市里成千上万的居民，每人向领主买上一小块的地皮建起房子，就得向领主大人交一份的钱，这本身就是非常令人垂涎的一笔钱，更何况能买得起地皮房产的都是在各个城市、各个领地间来去自由的‘自由民’。 这些人和守在领主田庄的佃户、农奴不同，他们必定有着傍身的手艺、高超的魔法、聪颖的头脑或是以上全部，才能轻轻松松拿出众多金币购置资产。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就能推动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带来更多的商业活动、赋税与繁华，是所有领主们都求贤若渴想要的会下金鸡蛋的鸡。 如果一个地方的领主给出的条件比其他地方的领主差，比如说土地房产只租不卖，那么这些自由民便会用脚投票，走去条件更好的领地。 这个时代的确通行不便，但人们不愿意经常旅行，却不等于遭受压迫还傻到不会挪窝。 可以说，领主们和自由民们之间存在着一种互相选择、互相成就、互相博弈的微妙关系，而领主之间也在互相攀比——自己给出的条件不必比其他人优越，但必然不能比其他人差。 这样一来，即便是最昏庸的领主，也会随着大流遵循普世的规则。贵族中也不乏聪颖的‘叛徒’，比如当年的萨卡伯爵，比如现在的温斯顿，他们在自己的领地上推行良策，适当地提高领民的待遇，不会太超过时代使自己变成众矢之的，却也不会让昏庸的贵族们能够抱团形成绝对的气候。 商业化的萌芽就在贵族们聪颖的默许、相互的博弈、昏庸的跟风下茁壮成长。 如今人们随遇而安地在某个地方久住，正是贵族们坚守‘天下乌鸦一般黑’的结果。 像匠悠工坊隔壁这座因为无人继承而被本地领主诺伊曼男爵收回的空屋，它的产权是在诺伊曼男爵的手里，但男爵自己却不会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有待售的土地房产都会被诺伊曼男爵交给市政所统一进行管理。 市政所算是领主的官方秘书与智囊团，这里的工作人员都为当地领主处理着下至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至天塌地陷的大事，税收、房产、土地买卖皆由他们经手管理，卖不出去的资产也会由他们派专人管理维护……当然，其中有一部分职能可能会与王国骑士团的文书相互重合、交叉。 若匠悠打算购买诺伊曼男爵公开挂牌售卖的资产，那么她的交易对手就是为当地领主代持产业的市政所。购买领主大人的闲置房产算是盘活领主大人的资产，把摇摇欲坠还需要专人打理维修的不值钱空屋换成实打实的金币。 因此亨廷顿公国境内的所有领主对这类交易都是乐见其成，甚至提供了不少政策性的优惠，比如说，从市政所购置这种空置五年以上的房产地产均免除一切税负，若是将所购买的资产用于商业活动，还能再把日常经商活动中需要缴纳的税款再减免10％。 这对匠悠来说可是绝对的好消息，既增加了资产，又可以进一步优化店里布局、扩大生产，还能减税！这不比单纯把赚回的钱放在头骨里合算？放在头骨里的钱又不会继续升值，甚至都没有利息可拿！ 有了购置新资产的目标之后，本来就财迷的抠搜骷髅就更有干劲了。 只是，温斯顿也提醒了匠悠，目前这里的地价房价如此便宜，是因为埃斯顿西城的南区治安不好、环境差、在区域之星魔药大师米·芙娜去世后这里的商业又一落千丈，萧条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若是日后匠悠的酿造工坊做大做强，带火了这片区域而安德雷又稳定了治安……那说不定房价也会向北区那些高端地块逐渐看齐。 北区可是贵族、富商们所青睐的居住区，这样大小的一块地，在北区起码要翻四到五倍的价钱，且越靠近特殊地点、特殊建筑的繁华地段就越贵——比如城主府、教堂、大剧院、学校周边的地产价格都会比偏远地段的房产昂贵。 可想而知，要是以后酿造工坊从东南区的新起之秀一举成为人们心目中的no.1，隔壁这块地的价格会飙涨到何等可怕的程度。 “我翻过往年的记录，米·芙娜当年酿造工坊名声最显赫的时期，附近的地产价格就曾一度涨至一百五十枚金币……若是手头有闲钱，我建议还是尽早完成这宗交易。”当了多年密探，温斯顿的调查十分周密全面，给匠悠的建议也一点没有藏私。 匠悠：“……”这就很微妙了。 工坊名声越大、赚的钱就越多；但工坊名声越大，隔壁的房价也就水涨船高……等一下，这不是自己给自己上难度吗？ 第184章 启程 “也就是说，”匠悠托着下颌骨思索，“我得放缓酿造工坊的发展脚步，同时从别的渠道多赚点钱……说起来，私厨任务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当务之急，自然是做好能赚十枚金币的私厨任务。首先要让这十枚金币落袋为安，其次则是通过这一次私厨任务的出色表现打响自己的名号！贵族们之间各种八卦流传极快，做好这一场晚宴，就有可能收获更多的潜在金主客户！ 于是，匠悠的斗志就像是锅中的水，上下翻滚、咕嘟咕嘟逐渐沸腾，而她也终于做好了一切准备，等来了雅德拉派遣的马车。 车夫是个彬彬有礼的中年人，戴着银丝眼镜，穿着大户人家才有的马夫制服，头上还戴着顶绅士高帽。虽然衣服帽子都不是用上好的布料制作，却也挺有模有样。他对着匠悠抬了抬帽子：“您好，悠大师，我是管家兼车夫理查德，艾霖女士让我来接您。” 他掏出了一个头套：“根据雇主的要求，我们所去的地点需要保密，可能需要委屈您一下，戴上这个头套。” 第123章 “噢噢！”匠悠搓了搓手，眼眶中瞳火明亮，答应的非常干脆：“好咧好咧，不过，我还有一堆需要带的东西。” 理查德此时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见匠悠如此好说话，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淡定地道：“好的，您的行李在哪？我来搬上马车……” 他的声音在看到一匹高头大马拉着的一板车东西时戛然而止，片刻之后，他的声调高了八度再次响起：“这、这些都是？！” “都是。”匠悠乐呵呵地道，“骑着马的这位是我的帮工，他也得去，这事我已经跟艾霖小姐说过，并且获得了她的同意。” 她取出了雅德拉的信件，在理查德面前挥了挥。理查德接过信件仔细地看了一眼，眼中惊疑不定：“行……行吧，既然她都已经同意了……” 他的视线又落到那一板车东西上，那板车上装满了各种锅碗瓢盆酒坛子、甚至还有一棵盆栽！ “这些……都是必须带去的物品？”理查德迟疑地道，“连盆栽都是？” “是的，”匠悠指着一样样器具用品娓娓道来：“那是蒸锅、那是汤锅……哦，那棵盆栽是最重要的食材，如果没有它的话就炖不出好汤了！而且这玩意可难找了，全公国都没有几棵！” 理查德默默地闭上了嘴。这位骷髅厨子一说话就面面俱到、手到擒来，看上去、听起来都非常专业……嗯，主人举办的宴会确实需要这么专业的厨子，也确实需要全公国少见的食材…… 他又默默地扫了一眼那个板车。 不需要专家论证，只轻轻一眼他就知道，这小山一样的物品是决计塞不进马车里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这位帮工骑着马跟在马车的后面。只是，这样一来…… 他越发沉默，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头套——连人带马都跟在马车后面了，还有必要隐藏目的地吗？挡着眼睛可没法骑马，万一摔出了个好歹，影响做菜了怎么办？ 主人今天派他出来的时候，给了他两道指令。第一道是要求务必要接到人，保证宴会正常举行，不得出错；至于第二道，是尽可能地防止庄园的位置外泄……毕竟很多贵族都想要参加主人举办的聚会，而主人不喜欢不请自来的额外宾客。 第一条指令的重要性无疑远胜于第二条，理查德权衡半晌，终究还是收起了头套，对着匠悠和安德雷道：“鉴于目前的情况，我想我之前准备的保密措施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希望两位遵守职业道德，对我们要去的目的地进行保密，切勿泄露给任何人。” 匠悠挠了挠她的骷髅头，一脸疑惑地道：“我们就是两个厨子，过去做完菜宴会也就结束了，还能泄露给谁呢？” 理查德：“……”这说的……倒也是啊！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既然如此，悠大师您请上车，至于这位帮工……就请跟在马车后面吧。” 说到这里，理查德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骑在高大黑马上的那位帮工，视线在对方一身漂亮的肌肉上逡巡来回，心中不由得犯起了嘀咕：“现在对帮厨的身材要求都这么高吗？真不愧是为贵族们服务的厨子……但说起那一大堆小山一样、看着就很笨重的行李，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位看着就很强壮的苦力啊……” 他像是说服了自己，终于不再纠结，等匠悠在马车上坐稳，自己便也登上了马车前座，拾起了缰绳：“请坐稳了，我们出发！” “好嘞！” 马车很豪华也很宽敞，座位上铺满了软垫，匠悠舒舒服服地往位置上一靠，骨头便陷入了柔软的垫子之中：“哗，真舒服。” 她掀开窗帘，往车后方看了一眼，今天一身粗衣工裤打扮的安德雷怎么看都像是一位任劳任怨的普通伙计——嗯，除了他那身漂亮的肌肉有些可疑，但谁说做工的伙计就不能有一身肌肉呢？这不正说明平时干多了重活吗？ 骷髅架子喜滋滋地放下帘子，又把自己埋进了软垫里：“哎，这垫子真好，一点都不硌人！座位也好大啊！这简直可以躺下来！” 马车在前，板车在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地驶上大道，车轮吱吱呀呀、平平稳稳地驶向远方。 匠悠舒服地窝进座位里，魂火渐渐黯淡下来，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嗯，上岗之前，先在车上睡一觉吧。” 第185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谜局初现（1） 马车兜兜转转行驶了很久，直到夜幕深沉，才终于驶入了一座山间庄园。 马车顺着花园中宽敞的石板路一路前行，最终在大门前稳稳停下。管家兼车夫理查德从前座跃下，转到车厢门前打开车门：“悠大师，我们到了。” 黑暗的车厢中空无一人，只有数不清的蓬松软垫堆叠在座位上，理查德心中一紧：“好好的一个大活骷髅架子，怎么突然就从车厢中消失了！” 下一刻，他便看见软垫之中亮起了一团、两团幽绿幽绿的火焰，随即一根白色的骨爪从软垫下方探了出来，茫然地挥舞了几下。 画风突然变得惊悚可怖，理查德下意识地捂住自己几乎要发出刺耳尖叫的嘴，心脏狂跳，缓缓地往车厢外退去。 他还没来得及走出第一步，匠悠总算找到支撑点，把自己从软垫中撑了起来，然后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呼！睡得真舒服！” 理查德：“……”妈呀，原来是在睡觉，他还以为闹鬼了呢！ 他退出马车的步子坚定了几分，立在车厢边缘揉了揉饱受摧残的小心脏，而没心没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巫妖，只觉得自己在软垫的包围中痛快地睡了一场好觉。 匠悠啪嗒啪嗒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回头一看，安德雷也到了，正从迪亚戈背上轻盈翻下。 庄园宅邸中的灯火一盏一盏从远及近亮起，大门缓缓开启，一位红衣黑发的女子款款走出：“阿悠～！” 匠悠定睛一看，顿时啪嗒啪嗒地迎了上去：“雅德拉姐姐～” “怎么样，一路还顺利吧？”女海盗店主今天也打扮的十分飒爽，她揽着匠悠的肱骨，看向了牵着马的安德雷：“哟，这就是你带来的帮工？” “叫我安德雷就好。”安德雷走上前来，对着女海盗礼节性地点点头：“您好。” 雅德拉的视线掠过他露在外面的肱二头肌，赞许地道：“看着就很能干活的样子，走，我带你们去厨房。” 宅邸很大，雅德拉没有带着匠悠走正门，反而绕着宅邸侧面行进半圈，顺着一条隐藏在花丛中的石子小路绕到了一扇小门前。 “这是仆役专用的小门，”雅德拉掏出钥匙，打开小门，随即把钥匙塞给匠悠：“这把钥匙暂时由你保管。为了不打扰在这里玩耍的客人们，所有帮工杂役都往宅邸周遭的小门出入，这里是距离厨房最近的门。” 她带着两人走进小门：“往左便是厨房，往右是储藏间，你所需要的所有食材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匠悠往储藏间里探头一看，乐了：“嘿，还有冰柜！” 款式还跟她买的一模一样。 “啊，对，我们这里有【炼金恒温冷却箱】。”雅德拉说，“请随意使用。” “我能问问这款你们买了多少钱吗？”匠悠轻轻扯了扯雅德拉的袖子，一脸八卦。 “哎，这个我也不大清楚。”雅德拉眨眨眼，看向了跟在她们身后的理查德：“管家，你知道吗？” “三十金币。”理查德颇为自豪地道，“这款恒温箱甫一上市就被我们主人买下，就算是在梅洛里城，能做到这事的人也不多。” 安德雷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理查德和雅德拉。 “目前为止，发来确认的客人有十三位。”雅德拉没有继续恒温箱的话题，而是揽着匠悠走进厨房，“从今晚开始，客人们就会陆续到达，这是客人的名单和他们的饮食喜好。” 雅德拉从胸衣中掏出一张纸条，塞进匠悠的骨爪里：“最重要的晚宴只有明晚一场。但从客人到达至离开为止，你将负责客人们的所有伙食。聚会开始后的游戏期间，客人们可能会专注玩游戏而忽略用餐，作息时间也不尽相同，吃食上也比较随意。这就需要你随时待命，根据客人们的要求提供吃食、饮料与零嘴。” 匠悠：“……”要求还挺多，难怪给钱多嘞，感情不是做一餐饭就走呀……不过十枚金币，还是合算。 “聚会的游戏活动大约会持续三天，若是三天内客人们还没有解开游戏谜题，说不定时限还会继续延长……”雅德拉看了一眼匠悠的表情，“不过你放心，要是这种情况发生，我会给你加工钱。活动每多延长一天，我就补给你三个金币，如何？” 匠悠的瞳火唰地一下又变成了金币的形状：“哎哎，给钱的话当然没问题！”她嘻嘻笑道：“要是客人们喜欢我做的菜，还请雅德拉姐姐也为我多宣传宣传嘞！我很乐意接这种上门做饭的活计！” 第124章 “这当然没问题！”雅德拉掩嘴轻笑，“我可认识不少有钱人呢，到时给你多介绍点客人。” “哇哦，那可真是太好啦！” 雅德拉又带着她们往前继续走：“这边便是宴会厅，正式的午宴、晚宴都会在这里举办，管家会辅助你进行餐具的摆放、菜品的布置……你有一切需要，都可以找理查德帮忙，他会尽一切努力满足你的要求。” 宴会厅旁边还有一间豪华的小厅，雅德拉指着小厅道：“这间是客人们的起居室，兼做游戏、休息、小聚、洽谈之用。有时候客人们也会喜欢在这里用些小点、喝点酒水，或在游戏间歇吃顿简单的便餐……正常而言，你的主要工作区域就在后厨、宴会厅和起居室，不过也不排除客人们会临时兴起在其他地方用餐的念头。” “没事，客人们想在哪吃就在哪吃～”匠悠十分随意，“不管是户外烧烤还是花园野餐，我也都能做！” “真是超级靠谱！”雅德拉赞许地拍了拍匠悠的骨头，“走，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这栋大宅邸分为左右两翼，厨房、宴会厅与起居室都在宅邸右翼一楼，而仆役、帮工住宿的地方则在左翼一楼后侧，两翼之间有给贵族客人们走的油画回廊，也有专供仆从们走的逼仄小道。 第186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谜局初现（2） 雅德拉带着匠悠和安德雷走的，自然是仆役们的小道。 作为一具通透的骷髅架子，匠悠的心态放得很平：她就是来这里赚钱的厨子，又不是来享乐的贵族，自然是主人让她走小路就走小路，睡仆人房就仆人房……她在自己的酿造工坊里还睡床板哩！ ——财迷骷髅从不抱怨环境，只要雇主给钱爽快，那就一切好商量；要是不给钱嘛，那她也能让安德雷和对方商量商量（物理）。 仆人房的条件并不差，虽说每一间的面积比较小，但好歹也是一人一间，有床有窗和一套桌椅，看起来还挺温馨。 “这里一间，对门还有一间，谁住哪间你们自己决定。”雅德拉把两把钥匙递给匠悠，“这是钥匙，请收好，离开的那天还给我就行。对了，请拿着这个。” 雅德拉掏出一份地图塞给匠悠：“这是宅邸的送餐地图，它自带魔法，只需拿着便能按照持有者的需要展示持有者的方位、想要前去的位置以及最快的路径。我已经将它与宅邸中的传唤铃绑定。” 她说着又取出一个小巧的厨房传唤铃展示给匠悠看，这传唤铃是最古典的英伦金属式样，像个倒扣的小碗，顶上有个凸起的按钮，一按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试试？” 匠悠依言拍了一下那个传唤铃，顿时有两道清脆的叮叮声响起，一道来自于传唤铃本身，另一道则来自匠悠手中拿着的地图。 匠悠低头看向那张b5大小、羊皮纸材质的地图，只见它此刻已经呈现出她们所在的走廊，表示地图的简笔画符号旁边，还有一个亮着红光的简笔画铃铛。 雅德拉对着传唤铃道：“请给我送一份三明治。” 地图侧边的空白处立刻出现了一个框框，一个闪着红光的铃铛图标跃出，后面还跟着一行字：请送一份三明治。 “哇哦，好方便！”匠悠赞叹道，随即她歪了歪脑袋：“要是有很多个铃铛一起响起，怎么知道哪个是哪个呢？” “不同的铃铛会以不同的颜色显示。”雅德拉说，“为了方便客人们随时点餐，你还需根据储藏室里备好的食材尽快做一套日常的菜单，包括简餐、零食、酒水饮料……如果还需要什么食材就跟理查德说，他会去城里采购。至于你所提供的那些食材，一概耗费也由我们承担，到时把价钱报给理查德就行。书写菜单的纸笔都放在房间里的小桌上了，请随意取用。 “每天清晨6点时理查德便会来收取当日的菜单。为了避免贵客们不满，最好每日菜单上的菜品都能保证充足的供应。浪费一些食材也没关系，关键是要保证所有客人都吃得满意、吃得开心，更不能吃出任何问题。”雅德拉对匠悠眨眨眼：“他们吃的高兴了，没准还会给厨师一些打赏呢！所有额外的赏金，你都可以自行保留。” “包在我身上！”匠悠瞳火闪亮——除了工钱外，居然还有小费可以拿！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搬运行李、食材和休息了。”雅德拉对两人笑笑：“后院有温泉和桑拿浴室，午夜之后到早上六点期间仆人和雇工都可以随意使用，早上六点至十点是清洁时间，十点至午夜则是贵客们的使用时间，请注意避让。” ——嘿！还能泡澡蒸桑拿！这里的福利可真不错！ “请问一下，”安德雷突然出声，“今晚已经有客人入住了吗？” “有的。”雅德拉点点头，“刚刚给阿悠的那张客人名单上施加了宅邸魔法，会自动根据客人们的状态进行更新，显示客人是否已经入住、外出游玩或是提前辞行，你们可以根据这名单的情况提前做好准备。 “今晚到达的客人都已经自行用过晚餐，但若他们寻到厨房要求一份夜宵，也请你们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她再三强调过要照顾好客人后，便与管家理查德一起离开了，匠悠和安德雷对视一眼：“嗯……我们先挑房间？” ——其实倒也没什么好挑的。 两间房间的摆设一模一样，桌面上都放着纸笔，只是一间在走廊左边，一间在右边罢了，匠悠不在意住宿条件，安德雷也同样能屈能伸，在确定了哪柄钥匙对应哪个房间后，两人便各自拿取了一柄——安德雷在左边，匠悠住在右边。 选定房间后，两人便先钻进了匠悠的那一间，安德雷对匠悠伸出手：“让我看看客人名单。” 匠悠自己也很好奇，她展开那张羊皮纸条，略微一扫，十三个长长的名字便跃入不存在的眼帘。 【薇薇安·冯·莱塞斯特 莱塞斯特侯爵之女，已入住，喜爱甜食； 维克多·凡·诺伊曼 诺伊曼男爵之子，已入住，厌恶辣味； 温斯顿·德·摩多 伯爵，暂未入住，喜好不明； 伊斯·霍·林德，暂未入住，喜好不明； 瓦伦丁·德·罗斯伍德 伯爵，暂未入住，喜好花香； 杜兰·德·坎贝拉 伯爵夫人，暂未入住，对一切事物皆很挑剔； 卡莫·凡·钱德 男爵，暂未入住，坚果过敏； 埃勒诺·凡·钱德 男爵夫人，暂未入住，素食； 皮特·霍·卡斯曼达 前宫廷弄臣，暂未入住，酗酒； 莎蔓萨·霍·拉尔 前宫廷侍女，暂未入住，喜好酸甜； 达斯克斯·文·简特利 历史学家，暂未入住，喜好清淡食物； 锡兰·文·卡斯贝洛 魔法学家，暂未入住，嗜辣； 兰德娜·文·贝坦 植物与毒物学家，暂未入住，无肉不欢。】 看到名单前面那几个熟悉的名字，安德雷不由得勾起嘴角：“果然，这里就是蝴蝶夫人的聚会……薇薇安已经到了啊。”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名单发生了变化，温斯顿、伊斯和莎曼萨三个名字倏地往上翻到了薇薇安与维克多的名字之间，后面的‘暂未入住’状态也变更成了‘已入住’。 安德雷心中一动，拿起匠悠的送餐地图，找到通往前门最近的仆人通路，便快步行去。 第187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谜局初现（3） 其实，早在匠悠与安德雷准备动身前往私厨任务的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时，温斯顿就与安德雷他们告别，顶着一张无人认识的假脸，独自一人先行前往梅洛里城。 当然，温斯顿在埃斯顿西城里也做好了布置，‘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落马摔断了腿卧床不起，自然有一位暗探手下易了容打着石膏躺在主簿的床上养伤，时不时哎哎哼哼几声，让附近的邻居都知道他还活着、伤着、抱怨连连，存在感极强。 作为亨廷顿国王手下影军的领袖，温斯顿在埃斯顿西城里经营多年，不但有几个可靠的手下，也备下了不少据点。他从其中一间小院里牵出了一匹白色骏马，借着晨雾的遮掩，用一道王国骑士团签发的通行证，悄悄地出了城。 通行证是正儿八经由埃斯顿西城王国骑士团的文书签发的，从纸张到印鉴都真实有效，唯独证件上使用者的名字是个假名，把守城门的卫兵尚在半梦半醒间等待换班，对着那通行证看了几眼，便摆摆手让温斯顿赶紧走，他还急着回到岗亭里打个瞌睡。 温斯顿顺利通过城门，便策马而行，一路飞奔，一直到了梅洛里城的港口，才寻到一条眼熟的船舶，上去与自己的亲信副官——伊斯·霍·林德碰了个头。 伊斯·霍·林德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一张方方正正，正气十足的军人脸；银灰色的眸子中满是冷冽的冰霜；一头雾灰色的短发则像是北境冰雪中埋伏的灰狼毛发。 他的右眉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刀疤，给他增添了几分铁血硬汉的气息。 第125章 这样一位军人风范的猛将，本该走到哪里都像是一盏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明灯，可奇妙的是，伊斯同样擅长收敛自己的气息。只要换身衣服，换顶假发，往脸上、身上抹点易容妆扮……他便能完美地成为任何性别、任何年龄、任何种族的人。 ——嗯，甚至不一定非得是‘人’。 即便在擅长伪装易容的影军暗探之中，他的能力也算是数一数二，且此人性格沉稳，办事审慎细致，算得上少数几个温斯顿敢以性命相托的伙伴。 温斯顿对着伊斯点了点头，接过副官递来的全套行头，钻入船舱。片刻之后，再度钻出舱门的便是身着深蓝滚金边的伯爵单肩军礼斗篷与配套修身长裤，脚踩军礼长靴，怀揣银色怀表，英俊神武的现任摩多伯爵了。 有的人看似脱掉了面具，实则戴上了面具。温斯顿完全卸掉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伪装，却又戴起了温斯顿·德·摩多伯爵特有的、温文尔雅的面具。 他那微卷的金色中长发仔细地梳到脑后，在发尾尽头用一条与眸色相衬的宝石蓝色的绸带系紧，束成一条低马尾——这是这个时代男贵族们最青睐、最‘潮’的发型，看起来知书达礼，又减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攻击性。 温斯顿粗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囊——这场由蝴蝶夫人组织的神秘聚会谜团重重，他不由得让伊斯多准备了一些东西：常用的防身武器、暗器、解毒魔药、防御灵符……当然还有足够的变装行头，以及足够出席酒会、晚宴的豪华衣饰。 大部分见不得人的保命措施都被放入了随身的空间道具，属于伯爵的衣装与日用品则大咧咧地放在行囊之中，由扮作仆役的伊斯携带。 “走，去埃勒里旅馆。” 他们掐着点，在正午时分踏入埃勒里旅馆的庭院大门，果然看到一辆马车等在旅馆门前，车夫脸上戴着蝴蝶面具，极好辨认。 车夫很快也注意到了他们：“两位可是温斯顿·德·摩多伯爵与伊斯·霍·林德阁下？我受蝴蝶夫人派遣而来，奉命接两位前去参加聚会。请两位出示自己的邀请函以便我确认两位身份。” 温斯顿掏出两张邀请函递给车夫，车夫认真辨认过后将邀请函递回，同时递出的还有两个头套：“我们前去的山庄位置隐秘，还需两位贵客配合，在上车后戴上头套，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我的马不会迈出一步。” 温斯顿一动不动，盯着车夫看了许久，直到车夫开始不安地瑟缩，才接过了那黑色的头套，迈入车厢，落座，戴上头套。 这头套上显然施过魔法，一旦戴上，到了目的地前都无法自己取下。头套上只开了几个小洞以便人呼吸，却不足以令视线穿透，连外界的声音都变得模模糊糊。五感被屏蔽了大半，但温斯顿还能透过车厢的震动、惯性的颠簸感受到外界——他们已经踏上了旅程。 他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时间，靠马车摇晃、转弯、颠簸的节奏计算着方位，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那位车夫很明显地在东拐西拐地绕着圈子，试图扰乱他们的记忆与感官。 这个颠簸的行程持续了很久，温斯顿都感觉到了腹中的饥饿，就在他逐渐开始不耐烦的时候，马车缓缓停下，车厢门打开，一道身影带着一丝香气跃入车厢，伸手取下了两人的头套。 “欢迎来到玫瑰山庄！”那人轻快地说，“温斯顿伯爵，您和您的同伴可以下车了。” 温斯顿眯起眼睛，天色已经完全漆黑，只有微弱的灯光从车厢门口洒落，他跟着那道身影下了车，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身处一座豪华的宅邸门口。借着宅邸门口点燃的灯笼散发出的幽暗光线，他看清了那道身影，正是一位黑发红唇，头戴蝴蝶面具，脖颈上戴着一条宝石蝴蝶颈圈项链，身着黑底红缎裙子的女子。 “蝴蝶夫人？”温斯顿试探道。 “正是妾身，”蝴蝶夫人拎起裙摆，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她的声音略显沙哑又带有磁性，极有魅力：“劳烦两位长途跋涉，实在辛苦，请两位跟随妾身进屋休息。” 她话音未落，却见另一架马车顺着花园中的车道驶来，停在了几人面前。 第188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谜局初现（4） 蝴蝶夫人见状，又对两人屈了屈膝：“正巧，还有客人到达，还请两位稍等片刻。待我迎接这位客人后，再为各位带路。” 温斯顿微微点了一下头，便看见蝴蝶夫人动作轻巧地跃上那一架马车，稍许交谈后，从车厢里搀扶出一个女人。 那女人看上去约有五、六十岁，面容有些苍老，嘴角向下垂着，两侧法令纹极深。从面相上来看，似乎不是一位很好相处的人。 她的衣着朴素无华：一条白裙子外加一条流苏披肩。尽管看上去十分干净整洁，但无论是材质、设计、剪裁或是价格，都不适合于蝴蝶夫人举办的高端聚会。 蝴蝶夫人扶着她下了马车，走上宅邸大门口的大理石阶，那女人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石阶顶端等待蝴蝶夫人的温斯顿与伊斯。 她怔愣了一秒，随即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鬼、鬼啊……小姐、小姐……你别过来啊！” 温斯顿：“……” 伊斯：“……？” 老妇人惊慌失措，若不是还有蝴蝶夫人搀扶着她，她简直要一个后仰摔下阶梯。然而老妇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脚下的危险，还在一个劲地拍打着蝴蝶夫人，要从她的搀扶中挣脱。 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歇斯底里地挣扎着，蝴蝶夫人拉不住她，只得松手，然后老妇人一个趔趄，再维持不住平衡，挥舞着双手向后倒去。 “哎呀！”眼看她就要滚下楼梯，蝴蝶夫人也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一道身影窜出，揽住了老妇人向下跌落的身躯，对着她的后颈极其利落干脆地斜劈一掌，将她击昏了过去。 早在老妇人状似癫狂时，伊斯已做出反应，他极快地跃下楼梯，绕到老妇人身后，这才阻止了一场事故的发生。 伊斯将昏迷的老妇人抱起，走上阶梯，这才将她安稳地放在大门口：“怎么回事？她为什么突然发疯？” “我也不知道呀！”蝴蝶夫人掩着嘴道，“哎呀，真是吓死我了，让客人受惊，真是过意不去。哎，管家！管家！” 管家匆匆从宅邸里奔了出来：“夫人！” “莎曼萨夫人晕过去了，你带她回房休息，再给她开服安神汤剂。”她吩咐完，又转向温斯顿与伊斯道：“两位的房间早已准备好了，请跟我来吧。” 她说完便提着裙摆向宅邸中走去，温斯顿却没有急着跟上，他眉头紧蹙，若有所思。 “怎么回事？”伊斯凑近温斯顿耳边，用气音问道。 “这场闹剧像是冲着我来的。”温斯顿也用气音回道，“只是让人看不明白她有什么用意……算了，先进屋吧。” 温斯顿的视线扫过宅邸庭院，忽地在看到某处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嘴角泛起笑意，对着远方点了点头。他随即转身，大步跟上了蝴蝶夫人的脚步：“拿上行李，我们走。” 伊斯一头雾水，也顺着温斯顿的视线看了一眼，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有宅邸花园中黑漆漆的树丛。 好在伊斯忠心耿耿，温斯顿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拎起刚刚丢在地上的两个行囊，也追了上去。 ------- 花园的树丛后面，匠悠扒拉着安德雷的胳膊，骷髅头上写满了八卦：“什么情况，为什么那个莎曼萨夫人一看到你哥就像见了鬼一样大喊大叫？” 他们俩从小门绕到花园里，模模糊糊地看了大半场，但离得太远，除了老妇人的尖叫外却什么也没听清，更不知道几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 “我也不知道。”安德雷耸耸肩，“走，我们先把板车上的东西搬进屋，等夜深人静之时再去找温斯顿。他刚刚看到我了，说不定待会还会找机会点个餐。” “噢噢，那我们可得准备准备。”匠悠激动地搓搓骨爪，“也不知道除了晚宴的食材以外，雅德拉姐姐还准备了哪些东西……要不我先去和个面团，待会就能吃上面条。嘶，说起来，我们一路过来也没吃东西，现在还真有点饿了。” “你先去准备吃食吧。”安德雷说，“搬运行李的事情就交给我。” 于是匠悠把仆役小门的钥匙交给安德雷，自己啪嗒啪嗒地跑进屋里。她先去储藏室看了一眼食材，发现雅德拉准备了很多东西，除了她点名要的那些食材以外，冰柜里放满了牛肉、鸡肉、鸭肉、猪肉，横梁上悬挂着腊肠和腊猪腿，木架子上一层层堆放着米面和豆子，新鲜蔬菜也有好几篮子。 菜篮上还有一张小纸条：“后院有菜田，蔬菜不够可以随意摘取。” “嘿！这可真不错。”匠悠喜道，她找到一袋面粉，搬进厨房，又找到锅碗瓢盆，称重，兑水，加盐，迅速和了一个大面团，放在盆里盖上一块湿布醒面。 第126章 醒面需要至少二十分钟，趁着这段时间，匠悠又笃笃笃笃地跑出去，帮着安德雷把时之坩埚和她常用的锅具厨刀都搬进了厨房。 然后，她从冰柜里翻出了一块上好的牛腱子肉，起锅，焯水，捞出，再放入时之坩埚调好三倍时速，开炖！ 原本要炖一小时的牛腱子肉，现在只需要二十分钟。等肉汤炖好时，面也差不多醒完了。 匠悠这次带来的东西很多，酱油、豆豉、果酱之类杂七杂八的酱料一大堆，更不用说擀面杖这些用具，安德雷来来回回搬了十几趟，才把这些东西都好好安置在了厨房与储藏室里。 等他安置好所有东西，走进厨房时，匠悠已经在擀面了。 一旁的坩埚盖子已经打开，恢复正常时间流逝的锅子里汤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着，一阵阵浓郁的牛肉香气不断飘出，还带着白胡椒的香气。 醒好的面团被擀成薄薄的一片，撒上淀粉折叠成三折，匠悠拿起锋利的厨刀，将它切成均匀的小段，然后抓起一抖，一根根面条便落进了盘中。 安德雷目不转睛地看着，就像在看一位大魔法师表演食物的魔法。 “饿了？”匠悠抬头，骷髅眼眶中瞳火熠熠生辉：“我这就给你做碗牛肉面吃～！” 第189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谜局初现（5） 安德雷的确是饿了。他从下午开始就帮匠悠把众多行李搬上板车，一路骑马过来，刚刚又消耗了大量体力又把这些行李搬了下来，一闻到那牛肉汤的香气，胃里立刻适时地发出一声轰鸣：“咕噜——” 匠悠嘎嘎地笑了起来，她烧了一锅水，水开后加了一勺盐，抓了一把面条投进滚水中，迅速用筷子将面条搅散，又投入一把洗净的小青菜快速汆烫、捞起。 等待面条煮熟的同时，她从坩埚里捞出了一块牛腱子，放在砧板上切成片，接下来就是组装成品的时间了。 煮熟的面条捞出，盛在大碗里，浇入八分满的牛肉汤，然后整齐地铺入牛肉、青菜，再将半根黄瓜切丝，堆在青菜旁边。 “还差煎蛋。”她嘀咕着，拿出一个平底小锅，迅速地磕入两个鸡蛋，煎成双面金黄的流心荷包蛋。 最后的荷包蛋滑入碗中，匠悠拿起酱油瓶，在牛肉与荷包蛋上轻轻淋上一点：“完工！” 安德雷迫不及待地将这碗牛肉面端到一旁的小桌上，又从旁边搬来一张椅子坐下，他熟门熟路地拿起一双从工坊带来的竹筷，挑了几根面条，吹凉后送入口中。 滑溜溜又有一定韧性的面条吸足了牛肉汤汁，吃起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熬制牛肉汤时匠悠只放了姜片、盐与白胡椒，满满的全是牛肉自身的香气。 牛肉本身吃起来有一点清淡，但淋在上面的酱油却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安德雷戳破了一个流心蛋，将蛋液裹在牛肉上，大口咬下，顿时情难自禁地发出一声享受的哼哼。 辛苦劳作后饥饿的深夜，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窝着蛋的牛肉面……成年人的快乐就是如此纯粹、简单，如果一碗不够，那就再来一碗。 安德雷吃完面，端起碗来咕嘟咕嘟一口喝尽了汤。牛肉汤的味道十分鲜美清爽，时不时还能感受到白胡椒那辛辣的点缀，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感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张开了，酣畅淋漓。 “我想把牛肉汤面加入菜单。”匠悠笑吟吟地从安德雷身上勾了团魂火，配着酱油魂火吸溜了起来，“你觉得如何？” 安德雷丝毫不在意她自助取餐的动作，猛猛点头：“加，这个好吃！” “叮叮！”送餐地图响起了呼叫声，匠悠拿起地图一看，二楼亮起了一个蓝色的铃铛图标，旁边的对话框里则显示着：“有什么吃的都可以。请送三份过来。” 匠悠：“这应该是温斯顿他们的订单？他们应该吃牛肉面吧？” 安德雷点点头：“我猜是。多放点面条和牛肉，他们一个个食量都挺大。” 反正都是熟人，又是雅德拉买单，匠悠一点都没有节省的念头。再说了，今晚的手擀面和牛肉留到明天就不够好吃了，不如让客人们吃得饱饱的。 于是匠悠又飞快地烧水烫面烫菜，切肉煎蛋，没用多少时间，三海碗的煎蛋牛肉面火热登场，匠悠还调了一小碟辣酱放入托盘备用——万一客人们喜欢吃重口的呢？ 三海碗汤面的份量不轻，端盘子的活自然得由肌肉发达的安德雷来做。匠悠乐滋滋地拿着地图走在前面，某位黑发绿眼的帮工端着大托盘跟在后面，倒是很符合两人告诉雅德拉的身份。 而二楼正在等待夜宵的三人，正是温斯顿、伊斯以及和他们成功会合的薇薇安。 此时，他们正待在温斯顿的房间里，谈起刚刚的怪事。 薇薇安虽然没有看见宅邸门口的闹剧，却也听到了那一声尖叫，如今听完温斯顿和伊斯的讲述，更是满脑子问号。 她一脸不可思议地道：“不是，蝴蝶夫人疯了吗？她请来的都是什么怪人啊？按理来说，她举办的活动，不应该是这个水平啊？” “我怀疑这场闹剧是冲着我来的。”温斯顿再一次说道，“很明显，每一组客人都被蝴蝶夫人安排了一个接送地点，而她精确地控制着我们的到场时间。我一开始以为车夫绕路是为了扰乱我们的方位感，现在看来，还有拖时间的用意。 “蝴蝶夫人在看到第二辆马车时，就知道里面只有一位客人，便是那位莎蔓萨夫人。她故意将我们两组人安排在一起，就是为了引发门口那场闹剧。我不知道那位莎曼萨夫人将我认做了谁，或者是她有着什么精神上的隐疾，但蝴蝶夫人显然已经满意地看了一场好戏。” “好怪啊……蝴蝶夫人这是想干什么？”薇薇安喃喃道。 “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情。”温斯顿继续道，“来这的时候，我们都被要求戴上了蒙面头套。” “是的，”薇薇安点点头，“我也被这样要求了。” “你不觉得这很失礼吗？”温斯顿微微蹙眉，“老实说，若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当时我差点扭头就走。” “的确……”薇薇安若有所思，“我也觉得这个举动很失礼，但想到我必须借她的人脉进入社交圈，我便咬咬牙忍了下来。” “我虽然之前从未参加过蝴蝶夫人的聚会，但我听说那些聚会并不会对宾客有如此多的限制……这很奇怪。”温斯顿的脸色逐渐阴沉，“就好像，所有的宾客都有着不得不到这的理由，蝴蝶夫人捏着所有人的把柄，因此就算是忍气吞声，大家也仍旧来到了这里……甚至，不带一个仆人。” “倒也不能这么说。”薇薇安挑了挑眉，“蝴蝶夫人给出的附函名额是可以让被邀请人携带一名仆人的，但只有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废物们会浪费这大好的机会。笼络人心、赚取财富、扩张人脉，哪点不比多带一个仆人合算呢？” ——咚咚！ 他们的房门被人敲响，伊斯上前拉开了门，只见一个骷髅脑袋探了出来：“嗨！各位晚上好！这里是客房送餐服务！牛肉面三份来啦！” 第190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谜局初现（6） 乍一看到一具骷髅架子出现在自己面前，饶是性格稳重的伊斯也不由得心里一惊，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但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家伯爵跟他说过的、安德雷和酿造工坊骷髅巫妖的八卦传闻，便又略略放下心，定了定神，让出一条路：“请进。” 匠悠蹦蹦哒哒地进了屋，她身后的安德雷手中端着一个沉重的大托盘，步子倒是十分沉稳。 待两人进屋，伊斯看了一眼房外空荡荡的走廊，关上了房门。 “哥、伊斯、薇薇安，晚上好。”安德雷对着温斯顿等人打了一声招呼，便走到房中唯一的雕花红木桌前，将手中的托盘放下：“你们饿了吧，来吃牛肉面。” “安德雷？！”薇薇安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骷髅店长？” “噢，我是被请来做饭的～安德雷是我的帮工。”匠悠乐呵呵地道，“这几天大家的伙食都由我来负责，想吃什么尽管说！” 薇薇安立刻开心了起来：“哇，这么说这几天能吃到很多好吃的？这可真是太棒了！”她伸手拍了拍温斯顿的肩膀：“我就说蝴蝶夫人的聚会很不错吧！” 温斯顿不置可否，在桌前坐下，接过安德雷递来的面碗和餐具——匠悠准备了几双竹筷，却也考虑到这里的人们不会用的因素，拿上了几把叉子，这样客人们便能根据自己的喜好与能力自行选择。 温斯顿之前顶着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脸在酿造工坊吃了很多顿，自然选择了他已经熟练掌握的筷子。他搅了搅面，动作流畅自然地夹起就往嘴里送，然后露出了惊讶与满意的表情。 “这叫什么……牛肉面？真不错。” “还有辣椒酱哦～喜欢吃辣的话可以放一点。”匠悠指了指托盘中的酱料碟，“请根据自己的口味酌情添加哦，一下子放多了会很辣的！” 第127章 温斯顿依言尝试了一下，意外地很喜欢辣椒酱那刺激的口感，他往自己的碗里拨了小半碟辣椒酱，用筷子跟面搅拌在一起，快乐开吃。 伊斯和薇薇安则都不大受得了辣椒酱的辣度，薇薇安只嗅了嗅就呛咳一声，摆摆手婉拒了这碟子美味。她也不擅长用筷子，便取了叉子，叉中面条后不断旋转，将面条卷成一卷后再送入口中。 几人吃面的时候也不忘交换情报，安德雷刚刚远距离旁观了门口的闹剧，又听温斯顿和伊斯补足了细节，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小骨头，把那份名单拿出来。” 匠悠依言将客人名单取出，摊开放在桌上，几位贵族凑过去一瞥，立刻找到了目标：“莎曼萨·霍·拉尔，前宫廷侍女？” “我不认识她。”温斯顿疑惑道，“可按理来说，影军负责核查王宫中所有仆从的背景身份，我不应该对她毫无印象。” “我可是从小到大都经常往王宫跑的人，可我也不认得她。”安德雷耸耸肩，“这只能说明，她不是亨廷顿王室宫廷的侍女。” “德尔曼王室的宫廷侍女？”薇薇安思索道：“这倒是有可能，王权更替后，前王室的所有仆从都被遣散放归，他们拿了一笔钱后就各奔东西，现在大多是毫无身份的平民……可是，蝴蝶夫人为什么要邀请前王室的宫廷侍女呢？而且，她显然认得温斯顿哥哥。” “奇怪的事不止这一桩。”安德雷又指了指名单上的这个名字：“薇薇安，你还记得他吗？” 薇薇安扫了一眼安德雷所指的“瓦伦丁·德·罗斯伍德伯爵”，顿时“咦”了一声：“瓦伦丁？他怎么也受到了邀请？我之前拍卖附函的时候，他可是全力以赴地在叫价的啊？” “或许，是他真的很想来，又联系上了蝴蝶夫人或是其他客人另行讨要了一份邀请函？”伊斯猜测道，“坊间有传闻男女不忌的浪荡子伯爵瓦伦丁迷恋蝴蝶夫人，也多次参加过蝴蝶夫人的聚会，以他的家底，要弄到邀请函倒也不算是件难事。” “或许吧。”温斯顿将那份名单誊抄记录了下来：“可我总觉得这位蝴蝶夫人奇奇怪怪，似是有所图谋。” 安德雷也有这种感觉，可目前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目前单凭他们手头的信息，谁也说不好这位蝴蝶夫人是追名逐利还是有求于人，又或是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明天的游戏而弄出的、故弄玄虚的铺垫。 名单上剩下的名字对几人来说或熟悉、或陌生，就拿那些贵族们来说，其中既有位高权重之人，也有到处寻欢作乐的酒囊饭袋。不过，所有人都对那两位前宫廷中人与三位学者充满好奇。 “说不定，这一次的游戏会和德尔曼王室的旧案有关呢？”薇薇安拿着她的邀请函思索，“德尔曼王室败落的速度太快，王权交替这种秘辛又是人们最爱的谈资。关于德尔曼王室失落血脉的流言众多，连我都听过十几个版本。 “什么老鲁道夫·德尔曼国王老当益壮，死前数年还跟舞姬歌女春风一度，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啦……什么鲁道夫国王的皇后在生产太子殿下的时候实际怀有双胎，德尔曼王室迷信双生子会带来不祥的传说，为了避免灾祸处死了另外一个孩子……还有人说那个孩子没有死去，而是被人救走，养在了一座神秘的山庄中。” “山庄？”安德雷敏锐地重复道。 “对，据说那座山庄里开满了馥郁的玫瑰，开花时花香满溢，被人称为‘玫瑰山庄’。只是，没有人知道这座山庄究竟在哪。后来很多贵族根据这个传言，在深山老林里购置、建造山庄，种植玫瑰，弄出了很多座仿制的玫瑰山庄。”薇薇安撇撇嘴，“只是，假的变不成真的。” 匠悠越听越来劲，忍不住插嘴问道：“可要怎么辨识真假？” “很简单。”薇薇安说，“真正的玫瑰山庄里种植的是一种特殊的奥斯特玫瑰，红艳迷人，香气扑鼻，这种香气特别吸引一种稀有的蝴蝶，这种蝴蝶一般成对出现，蓝蓝紫紫的极为好看，又被称为……” “双生蝶。”温斯顿道。 第191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谜局初现（7） “玫瑰暗香，双生蝶影，失落的血脉……邀请函里的这些关键词语，都能与这个流言对上。”薇薇安左手托腮，右手用食指与中指夹着那张邀请函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我想，这应该就是本次活动的主题。” 温斯顿突然出声问道：“我们所有人的邀请函，上面的字句都一样吗？” “诶？”薇薇安眨眨眼，递出了自己的邀请函，“不知道诶，你对比看看？” 温斯顿接过那张邀请函，翻开一看，果然有些许不同。 【亲爱的薇薇安·冯·莱塞斯特侯爵之女： 当夜风送来玫瑰的暗香，双生蝶影掠过月下花庭，繁星轮转归位之时，失落的血脉方可回归，一道古老的诅咒终将应验，尘封多年的谜局亦将再度重启…… 爵位空悬顾影自怜，在新旧贵族交替之际，或许这场特殊的游戏，能成为您跨入社交圈的踏脚石。通向未来政途的大门，或许将在此缓缓开启。 诚挚邀请您赏光莅临[玫瑰山庄]，参加一场特殊的聚会。 请于塔历988年仲夏月24日早晨8时，到达梅洛里城皇后酒店，届时将有车夫静候您的到来。您可携带一名同伴……】 后面的内容则和温斯顿的那份一致。 “虽然我们手头的样本不多，但我猜测，蝴蝶夫人的确针对每个人都写了一封不同的邀请函。”温斯顿得出结论，“第一段是本次活动的提示，至于第二段，则写的是被邀请人最想要的东西。准确说，是蝴蝶夫人认为被邀请人最想要的东西。” 温斯顿的那封邀请函中，蝴蝶夫人提到了陈年旧案与血脉谜题，前者温斯顿猜测指的是萨卡伯爵被刺杀的案子，而后者……温斯顿至今还没想出个头绪。 作为被萨卡伯爵收养的孤儿，温斯顿从小到大都没有对自己的身世血脉抱有任何疑虑——和他一起长大的战场孤儿那么多，有的人能记起自己的来路，有的人则像他一般选择无视自己的过去，以萨卡伯爵养子的身份如一张白纸般长大。 ——战场上逝去的人那么多，无论他的父母是军中的骑士、领兵的贵族、还是不幸的村夫村妇，又有什么区别，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被萨卡伯爵收养后，他们这些孩子便皆是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吃同样的面包，喝同样的水，受同样的教导长大，就算没有血缘牵扯，他们也是家人、朋友，是过命的关系。 ……蝴蝶夫人到底以为他是谁？又或许，他只是被选中扮演游戏里的某个角色？ 温斯顿压下了心中的疑问。目前的线索太少，他也分不清哪些是活动的‘剧情’，哪些才是现实中的真相。或许这也是蝴蝶夫人故意为之，他们是参加这场游戏的玩家，却也是戏台上的演员，在台上台下、戏里戏外，都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演绎着属于自己的戏份。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将邀请函推回薇薇安的面前：“收好吧，说不定后面还有用。” 一顿夜宵吃完，几人也成功交流完了手头的情报，匠悠则趁机向几位贵客们询问了明天想吃的菜品——她会做的菜肴太多，与其自己闭门造车，不如问问客人们的喜好。并不是所有老外都能在第一时间接受古老东方上下五千年的美食文化，老实说，某些非常具有地域特色的菜品，就连匠悠自己都未必接受得了。 于是，在她声情并茂的讲解与手舞足蹈地比划中，几位贵族代表肩负重任，遴选出了明日的简餐、甜点和酒水。匠悠草草将这些菜名记录下来，打算再去储藏室里翻一翻食材，查缺补漏。 更别说有些菜品还得从今晚就开始腌制、发酵，明天才能及时成菜。 事情既已谈妥，安德雷便收拾了桌上碗筷，再度端起托盘，跟着匠悠离开。匠悠揣着自己的菜单草稿，乐滋滋地直奔厨房备菜。 明晚是大宴会，而早餐、午餐则是宾客们随心所欲自行点餐食用，爱在哪吃就在哪吃，爱吃什么就吃什么，不愿意吃也可以自行略过，自由得很。 对宾客们来说很自由，对匠悠来说，则必须做好十三位贵客用餐的准备。她打算烤几只鸭子，做几只豉油鸡，再弄点广式茶点备着，种类不需要太多，随点随蒸。 梅洛里是海港城市，这座山庄就位于梅洛里城外不远的山中，悬崖之下就是大海，要弄点虾子海鱼十分容易。这样一来，烧卖、虾饺、鲜虾肠粉都能安排上，要是能弄到生蚝，还能搞点碳烤蒜蓉生蚝……若是贵族们不习惯吃这个，那用不完的鲜蚝她还能拿来做蚝油嘞！ 面包也得烤上一些，以免客人中有些难缠的顽固派非得吃正统的亨廷顿式菜肴——哪怕那些玩意儿再怎么难吃，总有些虔诚的老顽固宁愿选择早已习惯的难吃玩意，也不愿意冒险尝试新东西。最起码，普普通通的牛肉汉堡得备上一些。 第128章 厨房的角落里有一座烤窑，容积比安德雷在工坊里建的那个还大上许多，烤点面包、披萨、烤鸭、肋排大概都不在话下。 无论是做面包、面条、还是酥皮面团，都需要提前和面、醒面、发酵。这些面团可以放入恒温箱中冷藏，在恒定的低温中长时间缓慢发酵，培育出更多的酵母菌群，这样不但可以节省第二天的制作时间，还能让成品的口感更佳。 而鸭子、肋排在烤制前也都需要提前腌制才能入味。 匠悠觉得，与其明天手忙脚乱地用时间坩埚赶工，不如今晚就提前备下食材。 当然，备菜和制定菜单本身也是一种学问。要让贵族们满意，菜单上的菜品就得品种多多，看起来十分丰盛。 但真正使用到的食材却又不能太过零散，就好比说后厨准备了虾仁，就可以用在虾肉烧卖、鲜虾肠粉、虾饺、海鲜粥、海鲜面等菜品中……这样一来，无论客人们点了什么，都会有几样配菜可以重复使用，也不容易发生辛辛苦苦准备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客人点这道菜的惨案。 否则厨房里就匠悠一个真正在做菜的厨子，就算忙到飞起也未必做得完。 第192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谜局初现（8） 匠悠钻进储藏室内又将食材清点了一遍，又找到管家理查德沟通了一番，这才在厨房里的桌台前坐下，将菜单删删改改、增增减减好几遍，订下了最终的版本。 管家说虾和鱼这些海鲜需要提前订购，最快也要活动的第二天清晨才能送到，匠悠便调整了一下菜单，把所有需要用到鱼虾的菜肴都挪到了第二天去。 为了保持贵族们的新鲜感，菜单每天都要更换，第一天用不上，就留着第二天。 第一天晚上有十三道菜的大型晚宴，客人与主持晚宴的蝴蝶夫人加起来一共十四人，虽然比雅德拉一开始在信中所预估的人数少一点，可也是不小的工作量。 既然要同时准备大型晚宴，那么当日的零食、简餐就得适当的‘偷工减料’。匠悠想了想，决定主打供应潜艇三明治和手擀面。 这两种都算是快速成品的简餐。虽说在这个中世纪，面包、面条都没有预制好的半成品，但匠悠可以自己提前准备，明天只要准备好各种口味的三明治内馅和面汤浇头，几分钟就可以出一份餐。 储藏室里备有非常精细的面粉，匠悠用【鉴毒术】查探过，蛋白质含量很高，是几乎可以赶上现代标准的高筋面粉，用来做面包绰绰有余。 潜艇三明治的面包胚可以用酥脆的法棍，也可以用稍软一些的意式面包，无论是长条白面包还是拖鞋恰巴塔都行，所带来的不过是一些口感上的差异，各有各的好吃。 其实要是匠悠手头有模具，她还可以做吐司或者汉堡胚……只是她提前没想到要做这些，自然也没有准备。 “嗯，问题不大，这次先做不需要模具的潜艇三明治，等回去后再找矮人工匠定制模具吧。” 匠悠把写好的菜单放在了管家指定的位置，又将所有需要提前隔夜预处理的食材都制备妥当，拿出储存的魂火喂过小年糕，便拿起蜡烛，关上厨房的门：“收工！回房睡觉～！” 骷髅架子往自己房间的床上一倒，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凌晨五点。 被尽职尽责充当了闹钟的小年糕按时唤醒，匠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顺手把差点掉下来的下颌骨往上一推复位，拎了条毛巾洗了洗脸，便又是神清气爽干干净净的白骨一具。 早上要做的事情很多，冷藏发酵好的波兰种面团需要进一步与面粉、水等材料和成更大的面团，令繁殖了一夜的酵母菌在室温下恢复活力，生龙活虎地在面团中制作出更多的气泡。 面团需要重复发酵、折叠、发酵、折叠好几遍，才能最终整形成一个个长方形放入面包窑的石板上进行烤制。考虑到贵族们的食量，匠悠并没有将每一块面包弄得非常长。 ——嗯，够吃就行。 手擀面切好，撒上干面粉防止粘连，弄成整齐的一卷，用油纸密不透风地包裹好放入冰箱，随吃随拿随煮。 生菜洗净，洋葱切丝。面包窑烧上火；腌制好的鸭子、肋排都串上钩子，吊起来风干，等着炉温上来，就能放进面包窑中焖烤。 再起锅烧水，炖上一锅牛肉腱子，起一锅卤水……四个灶头一下子就用了三个，炉火欢快地舔舐着锅底，锅中液体咕噜咕噜地翻滚，葱姜、白胡椒、卤料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在厨房中蔓延开去，一下子就让这个清冷的厨房显得生机勃勃。 匠悠的手脚麻利，在厨房里兜了几圈，有条不紊地做着各种准备。和所有经验丰富的厨子一样，匠悠并非一道菜一道菜地制作，而是将所有备菜工序一次性做好，最大化地节约时间优化动线。 该清洗的蔬菜肉品一次性洗完；需要切丝切片切块的材料一次性切好，分门别类地装在不同的盆里，盖上洁净的纱布保鲜防尘。 发酵好的面团和肉品一齐送入面包窑，根据不同的温度需求，或远或近地放置在热源四周进行烤制。 六点的时候，管家理查德便神出鬼没地出现，取走了菜单。 到了七点的时候，第一批面包、烧鸭和烤肋排就出炉了。牛肉腱子也炖制完成，被匠悠从清汤中取出，浸入卤汁。 烤面包的时候，匠悠还把几个边角料面团也一同塞进了炉子，现在正好取出，切成小块再放进炉子烤至干酥，再次取出来后晾凉放入油纸袋，用擀面杖碾碎，就得到了很不错的面包糠。 梅花肉切成肉排，用肉锤敲松敲平，撒盐、胡椒粉、料酒和一点点酱油腌制入味，再依次裹上面粉、鸡蛋液、面包糠这炸物三件套，随即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再把炸物三件套的流程重复一遍，便可以下锅油炸了。 猪排需要炸两次，第一次炸至金黄定型熟透，就可以放在旁边沥油，等客人点餐时再快速复炸一次，就能保证上桌时口感酥香，外酥内嫩咔哧咔哧了。 早餐的主食选择只有潜艇三明治和手擀面，但是光是内馅变化就有猪排三明治、嫩烤牛肋排三明治、卤牛腱三明治、去骨烧鸭三明治和滑蛋三明治，手擀面则供应牛肉面、牛肋排面、猪排面、烧鸭面和番茄鸡蛋面。 所有餐点都能额外加蛋，不管是煎蛋、炒蛋还是水煮蛋都能做。 除此之外，还有英伦最爱的煎培根、煎香肠、煎蛋与番茄白芸豆早餐大拼盘——匠悠觉得亨廷顿公国的人们应该也会莫名中意这道经典菜品。 ——咚咚。 厨房的门被敲响，安德雷站在门边，深深吸了一口厨房里的香气。 匠悠没等他问出每天例行的：“有早餐吃吗？”便主动道：“手擀面和三明治，你要吃哪一种？” “……都要？” 匠悠瞥了一眼安德雷汗涔涔的手臂肌肉：“你刚晨练完？” “嗯，绕着山庄跑了一圈。”安德雷点点头，“这个山庄非常大，占了一整座山头。” ——难怪这么能吃，消耗大啊。 匠悠了然，逐一报出菜单，安德雷的视线在桌台上那金灿灿的猪排上打转：“猪排三明治，还有牛肋排面，面里加个煎蛋。” 第193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谜局初现（9） 金黄的猪排下入油锅复炸，匠悠切开一块热气腾腾的面包，又拿出一个小煎锅，烧热、倒油，下入切丝的洋葱，加入盐、胡椒炒至洋葱发软焦糖化，再倒入一些酱油做成洋葱酱汁。 猪排出锅，沥油，晾凉的同时，匠悠又把手擀面下锅，烫面烫菜，再把牛肋排去骨，切成厚实的大块，然后又煎了一个荷包蛋。 接下来就是组装的时间。 底层面包中放入酥脆掉渣的猪排，放上西红柿片、黄瓜片和几片生菜，再放上炒软的洋葱，淋上洋葱酱汁，盖上面包盖，这就是美味的猪排潜艇三明治。 手擀面和青菜捞出，加入牛肉高汤，放上软嫩弹牙又大块的嫩烤牛肋排和流心荷包蛋，再浇上一勺卤汁。 “请慢用～！”匠悠把面和三明治推给安德雷，自己也搬了张椅子坐在了他对面，“所以，你晨练时有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我看见……很多很多的玫瑰，漫山遍野，布满整个山谷花园……还有，双生蝶。” 安德雷洗干净手，拿起了三明治，狠狠地咬下一大口，刚刚的阴霾立刻从脸上褪去，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酥脆！” 安德雷从来没吃过这么软的面包，外面一层酥香金黄的薄皮，里面却像是充气的海绵，咬一口就会迅速下陷。每咀嚼一下，猪排都会咔哧咔哧作响，爆出肉汁，配上甜甜软软的洋葱、脆生生的黄瓜、酸甜可口又多汁的番茄，多层的复杂滋味让每一口都成为了绝妙的探险。 他享受着这从未体验过的美味，一时间都快忘记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双生蝶？薇薇安不是说那种蝴蝶很少见？”匠悠给自己舀了一碗肉汤，从里面抓出一朵肉汤魂火，她歪歪脑袋，坐回位子上，又从安德雷身上又勾出一朵魂火，往肉汤魂火里蘸了蘸，吸溜了一大口：“难道，这里真的是那座传说中的玫瑰山庄？” 第129章 “或许吧。”安德雷含糊不清地道，“但是那漫山遍野的玫瑰……看起来真的很震撼。早上有雾，我看得不是很真切，待会闲下来带你去瞧瞧。” “好哦！” 匠悠一边吃着自己的魂火早餐，一边掏出了那张客人名单，只见名单上的名字不断上下跳动，一个个‘暂未入住’的状态都在飞快地变成‘已入住’。 “好多客人都到了诶～”匠悠兴奋地道，“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围观一下这个游戏，感觉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呢！” ——不知道他们这儿的中世纪版剧本杀怎么玩，她还没有真正地玩过剧本杀哩！ 叮叮叮叮！ 送餐地图接连发出响声，匠悠打开地图一看：“嚯，好多点单，嘿，全在旁边的起居室，倒是不用东奔西跑了。” 安德雷正好端起碗喝干了最后一点汤：“我去换个衣服就来。” “好嘞，我先备餐。”因着今天是正式上工，匠悠一大早就穿上了自己的厨师服，除了骷髅脑袋还是有点吓人以外，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像个正经厨子……大概。 一块块面包被整齐地切开，排在餐盘上，依次放入猪排、牛肋排、无骨的切片烧鸭胸肉……一团团手擀面和着青菜一起投入一个个捞面的竹编漏勺，再用长长的竹筷抖散…… 一盘盘三明治组装完成，一碗碗面条香气扑鼻，一杯杯酒水调制完成……就在匠悠把菜品按照顺序放上托盘的时候，打扮一新的安德雷也推门而入。 他不知从哪找了一身仆人的燕尾服——大概率是找管家要的——穿得整整齐齐像模像样，原本凌乱半卷的中长发此时用发胶梳到了脑后，戴着白手套揣着银怀表，彬彬有礼，看起来就像一位正经的英式管家。 “嘿，你这样穿也挺好看的！”匠悠忍不住夸赞道。 安德雷微微勾了勾唇角，下意识地整了整自己的领结：“是吗，你喜欢就好。” 一人一骨架端上托盘，穿过长廊来到起居室，十三位客人或坐或站，或聊天或沉思、或读书看报，十分热闹。 起居室的角落里则站着几位仆人，见匠悠和安德雷端着菜品前来，便纷纷上来协助，他们都记着哪位客人点了哪些菜肴——匠悠猜测大约也是这些仆役将点单的菜品输入魔法地图之中——此时上菜也是毫无压力。 匠悠和安德雷来回奔波几次，才将所有菜品、饮料递给仆人。但上完菜后他们俩并未离开，而是和仆役一起站在了门边的角落，表面上作出一副悉听吩咐的模样，实际上嘛……当然是等着看戏。 因为就在客人们开始用餐的时候，蝴蝶夫人从大厅深处的小门进来了。 今天的蝴蝶夫人，穿着一袭宝蓝色的繁复衣裙，脸上戴着蝴蝶面具，脖颈上依旧戴着宝石蝴蝶颈圈，胸口还有一枚硕大的蝴蝶胸针，裙子背后的蝴蝶结轻纱飘扬，简直是将蝴蝶元素运用到了极致。 她清了清嗓子，立刻就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各位客人们，噢，请不要让我打断各位的用餐，各位可以不用拘束，自在地享用美食。我只想在此感谢各位赏光来到玫瑰山庄，参加本次的聚会。在本次为期三天的聚会活动中，我们将以玫瑰山庄为舞台，进行一场游戏。 “在这场游戏中，我们会投身于一段历史，成为戏剧中的角色，体会当年人物的欢喜、忧伤，做出与其相似或截然不同的选择，最终，破解历史的谜题……或是，永远地迷失在那段被埋葬的历史之中。” 她的声音不大，却极具魅力，就算站在房间的另一边，安德雷与匠悠也能清晰地听见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她是雅德拉？”安德雷凑到匠悠头骨边，用气音问道。 “有些像，”匠悠挠挠脑袋：“太远了，闻不到味儿，妆很重还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不过身型很像，发色也一样呢～” 第194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谜局初现（10） 匠悠和安德雷悄悄站在大厅一角暗中观察时，温斯顿也在认真地打量着蝴蝶夫人。 他来得早，本来只是按照暗探习惯，选择了一个大厅角落的位置方便自己观察全场，没想到蝴蝶夫人没走大厅正门，反倒从另一边的小门冒了出来，他阴错阳差地就成为了最靠近蝴蝶夫人的人。 位置过于有利，温斯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拿起管家泡的红茶作为遮挡，将蝴蝶夫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蝴蝶夫人有着一头浓密而波浪卷的黑发，她戴的蝴蝶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就连眼睛前也挡着一枚构成蝴蝶翅膀的厚重透明镜片，那镜片经过切割反射着闪亮的光芒，令人看不出她具体的眸色。 她露出的下巴与纤细的脖颈上都扑满了大量的粉，人造的‘白皙’掩盖了一切真实，别说什么瑕疵、特征，就连真实的肤色都看不清。 今天她戴着的蝴蝶颈圈的皮带十分纤细，宝石蝴蝶特意佩戴在颈侧，看起来像在采撷一朵娇花。 温斯顿的视线在蝴蝶夫人的颈部停留了一下——没有明显的喉结，应该不是男扮女装。 她的衣服十分繁复，几乎遮挡住了全部的皮肤，就连手上都戴着黑色的蕾丝手套。 美则美矣，但在风气开放的亨廷顿公国，这却是少见的打扮。亨廷顿公国的女子向来不吝于展露自己的美貌，不为讨好他人，只为取悦自己……恐怕，她这般打扮，是为了遮掩什么秘密。 开场介绍与寒暄之后，蝴蝶夫人终于进入正题，开始用她那迷人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讲述起了一个关于前朝皇室的秘闻。 “传说，德尔曼王国最后一任帝王鲁道夫·德尔曼与其王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甚笃。王后喜欢红艳芬芳的玫瑰，鲁道夫国王便命人千里迢迢从南方搜寻到这种玫瑰的种子，又花费无数金银，请植物学家精心培育，终于培养成了可以忍受王国冬日冰雪严寒、常年盛开的奥斯特玫瑰。 “在王后怀上太子之时，鲁道夫国王便命人在国土上寻觅到了一处景色优美的山谷，让植物学家在那里种植下漫山遍野的奥斯特玫瑰，并在山中建立了一座山庄。这座山庄被国王送给了王后，作为她26岁生辰的礼物。 “奇妙的是，仿佛上天都被帝后两人的爱情所感动。在王后来到山庄，看到那漫山遍野、美丽芬芳的玫瑰之时，竟发现花丛中有成对的蓝紫色宝石闪蝶飞舞。这些蝴蝶皆一雌一雄，成双成对，一同绕着花儿旋转、翩翩起舞。若一只不幸逝去，则另一只也会在顷刻间无声坠地，仿若心碎而死。 “无人知晓这些蝴蝶之间是何种关系：是同胞而生的兄弟姐妹，还是心心相印的恋人，又或者只是因某种不能被常理所解释的联系而被迫绑定的陌生蝴蝶……但人们不禁为这些蝴蝶同生共死的情谊动容，并将这种稀有的蝴蝶称之为双生蝶，又称其为情人蝶。” “噢！”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骨头架子忽地轻轻一拍骨爪，乐道，“原来双生蝶是指同生共死，我还以为是双胞胎嘞！” 匠悠的声音不大，但在一室屏息倾听故事的贵族之中却显得有几分突兀，蝴蝶夫人浅笑佯嗔地向着匠悠投来一个眼神，还有不少贵族转身查看出声的源头，却在看见匠悠的骷髅头时惊恐地倒抽一口凉气。 ——嗯，刚刚的送餐几乎是由仆役们完成的，不少参加活动的贵族都没注意到匠悠。 成功为蝴蝶夫人的故事增加了一丝鬼魅凉意的匠悠对着那些贵族露出一个自以为温和的微笑，然而在那些贵族的眼里，这具穿着厨师服的古怪骷髅瞳孔中燃着阴森的火光，上下颌骨咔咔响动，实在是可怕至极。 ——若不是它身边的那位仆役还淡定地站着，恐怕几位贵族都要大喊着“救命！”，然后对它狂扔攻击魔法。 “不必紧张，”蝴蝶夫人勾起唇，忍着笑意道，“这位是我们庄园的主厨，这几天大家吃到的美味食品，都是出自她手。” 几位之前没注意到匠悠，此刻刚刚吃完、以及正在吃早餐的贵族猛地呛咳了一声。 蝴蝶夫人没搭理他们，仍继续讲述起她的故事：“……众所周知，双胞胎在德尔曼王国是一种不祥之兆。传说月神司掌轮回，负责将待转世的灵魂送入女子腹中。而双胞胎则是一个灵魂分裂成两半，必将互相争斗、互相吞噬，试图合二为一，终将两败俱伤。 “若是两个男孩，或是两个女孩，那么其父母家人会舍弃其中一个较为弱小的孩子……但若是一男一女，那便不能让两人相见，更不能让其中一者逝去，否则一人必杀另一人，而逝去的那道灵魂回归，也将使得剩下的那一方性格大变。” “相信各位都知道，这些传说不过是些无稽之谈，可鲁道夫国王为人迷信，对这些民间谣传深信不疑。 “众所周知，在四十九年前的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当时德尔曼王国的王后，于皇家行宫诞下了王国的太子腓特列里希。可鲜有人知的是，就在那夜的倾盆大雨中，一辆马车载着一位奶娘与一个女婴，在一队骑士的保卫下匆匆地驶离行宫，一路未停，直奔蝴蝶山庄。 第130章 “想必大家已经注意到了，我们此时所在的山庄，便是故事中鲁道夫·德尔曼国王为王后所建的玫瑰山庄。而我们此次将在此探索的，便是那位女婴不为人知、充满无数谜题的一生。传说她活至24岁……对，这正是王太子突然一夜之间溘然长逝的年岁。” “莫非……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金发的瓦伦丁·德·罗斯伍德伯爵捧场地问道。 “或许。”蝴蝶夫人意味深长地道：“玫瑰暗香，蝶有双生，也许这对不幸的双生子便应了双生蝶的故事……也或许，他们不过是王权更迭之下的牺牲品。” 第195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谜局初现（11） “不过是一些或真或假的前朝轶事，”温斯顿皱眉道，“连是否真的存在这样一位王女都尚且存疑，那么追查这些又有何意？不过是神神叨叨、装神弄鬼！如今国王陛下治国英明，蝴蝶夫人邀请我们到此一聚，却句句不离前朝，不知是何用意？” “伯爵多虑了。”蝴蝶夫人行了个礼，“妾身平素最喜探寻轶事趣闻，特别是尘封于历史中的谜题。此次也是因缘巧合，恰巧意外得到此处山庄。无论是鲁道夫国王陛下和王后的浪漫情史，还是这山庄中的玫瑰与蝴蝶，都让我深深着迷，无法割舍。 “妾身花费重金将这荒废数十年的山庄复原成原本的模样，又请来数位学者反复钻研山庄内史料，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鲁道夫国王确实有一位公主，而王后将这座山庄送给了她。也就是说，这座山庄本应属于那位王女的后裔所有。” “那位王女还有后裔？”一位贵族好奇发问。 蝴蝶夫人勾起唇角，却道：“妾身所愿，不过是从那位后裔手上合法地获得这座山庄。为此，妾身愿意与其达成一笔交易。本次请各位贵客来此一聚，系因各位贵客或与玫瑰山庄有所关联，或能力非凡、能够为妾身找到这位后裔提供些许线索……” 她一挥手中小小金丝折扇，轻掩朱唇：“恰好，各位或多或少，也在寻求妾身相助。” 厅中绝大部分贵族的脸色骤然变化，似是被蝴蝶夫人戳中痛处，或紧张地四下张望，或脸色阴沉，或畏畏缩缩装作与自己无关的模样。 温斯顿略略皱眉，尽管他已经料到此事，但仍不免为蝴蝶夫人暗中所掌握的人脉力量而心惊。 “这场游戏的规则很简单，游戏将持续三天。”蝴蝶夫人笑道，“整座山庄如今都已修缮完成，其中各种文件、记录、陈设皆与从前王女居住在此时一致。在三天内，各位贵客可以自行探索山庄，寻找线索；若寻到线索，或本身就握有情报之人，可直接与妾身进行交易。 “只要各位助我真正拥有这座山庄，我也将为各位排忧解难。对了，传说中，王女曾拥有一枚举世无双的珍贵蓝宝石胸针——提雅拉之心。” 她神神秘秘地笑道：“说不定，这枚宝石胸针，就藏在这座山庄的某个角落之中呢～” “那么，现在游戏便正式开始。各位可以自由行动。一切所需都可以呼唤管家理查德。需要任何食物、酒水饮料，都可以按传唤铃根据当日菜单提出要求。另外，今晚八点，妾身将于宴会厅举行一场晚宴，还请各位准时到场。” 蝴蝶夫人话音刚落，便退后一步，旁边地上忽地喷出白色的烟雾，将她的身影完全覆盖。众人只见一只蓝紫色的蝴蝶从烟雾中飞起，摇摇晃晃、悠悠哉哉地飞出了窗户，再定睛一看，厅中哪里还有蝴蝶夫人的身影？ 客人们忍不住发出了一阵阵惊呼，瓦伦丁伯爵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大笑着鼓起了掌。 “……装神弄鬼。”温斯顿低声道。 “有点意思。”薇薇安抬起自己粉色的扇子支着下巴，她环顾全场，视线扫过一位位贵族：“所以，哪些是知情人，哪些是关联者，又有哪些是来凑热闹的好事者呢？” ------- “跟我想象的剧本杀完全不一样啊！”匠悠端着一堆空碗回到厨房，忍不住对安德雷吐槽道：“所以，蝴蝶夫人只是想利用这些有求于她的贵族们，来找到那位王女的继承人，并从那人的手中获得这座山庄吗？” “目前看起来是这样的。”安德雷说着，把手中的一堆空碗放入了水槽。 “我还以为有什么陈年谜案呢！”匠悠挠挠脑袋，视线扫过那一堆空碗时却意识到了什么，她猛地冲出厨房，在起居室里找到了还未离开的管家：“理查德管家！” “嗯，悠大师，您有什么需要吗？”管家问，“您订的海鲜明天清晨就会送到。” “哦哦好的！但我不是想说这事，”匠悠道，“我只负责做饭，那谁来洗碗呢？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这您不用担心。”管家拍了拍手，一位小女仆不知从哪‘嗖’地钻了出来：“这位是蕾拉，她负责厨房、餐厅的打扫事宜，您可以随意使唤她。” 匠悠这才满意。她看了眼那位名叫蕾拉的小女仆，只见小女仆黑发黑眼，圆脸蛋大眼睛，看起来十分年轻。 她的个头只到匠悠的肩膀，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经典女仆装，明明外表像个洋娃娃，表情却木然得很——像个精雕细琢的假人。 于是匠悠便带着女仆蕾拉回到厨房，将那一堆空碗指给她看，小女仆一声未吭，直接捋起袖子上前洗碗。 最大的问题解决，匠悠舒了一口气，又把厨房里已经煮好的食品一一归类整理好，便关掉炉火，对安德雷道：“那些客人刚刚吃饱，估计三四个小时内都不会再来点餐。我们要去山庄里逛逛嘛？” 晚上八点的晚宴，满打满算从下午三点开始准备就绰绰有余，实在不行还有时之坩埚作弊，匠悠一点都没在慌的。 ——打工人嘛，就必须得劳逸结合，适当摸鱼！ 尽管这个剧本杀游戏并不如匠悠所想那般发展，而是变成了大型贵族利益交换真人秀现场，但匠悠仔细品了品，感觉还是挺有意思的。 别的不说，就是这座由前任国王送给王后、后来又给避世的神秘王女居住的定情信物玫瑰山庄，放在后世大约都能算上是一个著名旅游景点。更别提蝴蝶夫人最后意有所指点出的那枚举世无双的珍贵蓝宝石胸针提雅拉之心……匠悠不禁好奇，若是真有客人找到了那枚胸针，到底是会将它占为己有，还是会将它交给蝴蝶夫人换取利益呢？ 穷鬼财迷又八卦的骷髅巫妖，兴奋地搓了搓骨爪，非常想混入贵族们的队伍中一起去凑凑热闹，来一场庄园大探险。 安德雷不禁好笑：“走，我先带你去看玫瑰花海。” 第196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谜局初现（12） 匠悠把打扫厨房的工作交给了小女仆蕾拉，细细地交待了她哪些东西不要碰，又确认了一遍炉灶的火已经关闭，就乐滋滋地跟着安德雷出门了。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客人们刚刚被丰盛的早餐喂饱，匠悠觉得她满打满算还能玩上两个小时再去准备午饭。 她跟着安德雷在宅邸中转来转去，最后从一扇小门钻出，便发现自己来到了宅邸背后的花园里。 安德雷已经把这座山庄的地形粗略地探索了一遍，他对匠悠介绍道：“这座宅邸前后都有极大的花园，分别与前后山相连。我们之前便是从前山进来的。这后花园面积则更大一些，直接连通向后山的山谷。” 后花园里便已栽种着许多玫瑰，灌木花丛顺着地势的起伏层层叠叠错落排布，弯弯曲曲的小径从中穿过，迷宫一般通向远方。 安德雷带着匠悠顺着小径走出一段，逐渐走出了宅邸的范围，便沿着石板小径来到了一处观景平台上。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驱散了晨间的雾气，匠悠几步跑到平台边缘的大理石栏杆前，撑着扶手向前探出身子去，忍不住：“哇！”了一声。 这座宅邸显然是建在一座小山顶端，走出宅邸的范围后就开始一路下坡，这大理石观景平台正建在山巅，以大理石柱承托，站在此处，便能远眺整个山谷中漫山遍野的火红玫瑰。 洒下的阳光给这些玫瑰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边。山风吹拂，玫瑰便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又似被夕阳染红的海浪，层层叠叠、摇摇曳曳，美不胜收。 “这也实在是太漂亮了吧！”匠悠深深吸了一口气，透过通灵木，她闻到了馥郁的花香：“这么多的玫瑰，能做多少的玫瑰酒酿啊！” 安德雷：“……？” 黑发的绿眼睛王国骑士显然不能理解如此浪漫美丽的画面怎么跟玫瑰酒酿扯上了关系，而匠悠却已经开始报起了菜名：“玫瑰酱、玫瑰酒、玫瑰露、玫瑰红茶……还有玫瑰大福！” 安德雷看着她闪亮的瞳火，不禁也笑了起来。 玫瑰山庄的地势并不陡峭，与其说是山峰，其实更像是矮小的丘陵。他们在缓坡上的花海中徜徉，在大理石花亭下休息乘凉，又逗弄了一会儿飞舞的蓝紫色双生蝶，直到阳光变得炙热，这才开始返回。 第131章 匠悠虽然念叨着各种玫瑰料理，也顺手鉴定了一下这些玫瑰不含任何毒素可以食用，但并没有进行采摘——匠悠觉得，至少也得向管家先行确认一下这些玫瑰的归属并获得同意后才能动手。 小骷髅总是在这些小细节上意外地较真，但安德雷却十分喜欢她这种脚踏实地的性格。小骨头的心中似乎有着一杆属于自己的秤，称量着她认同的公平。 金钱并不是她唯一衡量的标准，尽管她表面上像个小财迷，但其实她的心中还有许多其他的考量：公平、正义、人脉、未来……小小的骷髅头骨里装着万千心思，她坚定地守着自己的底线，却也会不涉及底线之时，在合适的理由面前做出些许退让。 这么多年来，安德雷在办案时见过无数的商人，处理过各式各样的纠纷与凶案。有的人仗着自己有点本事，便对自己的亲朋好友极度苛刻，仿佛要榨干同伴的所有血肉，利益只能自己占有，风险却要他人背负。最终落得众叛亲离、陈尸荒野的下场。 有的人则唯唯诺诺，被身边的人占尽便宜，看似守着一丝情分，实际上根本没被人当回事，耗尽家产与尊严，最终再留不住身边的一群人渣，人财两空。 可匠悠却不一样，她爱财，却也懂得如何花钱去经营，会守着自己的利，却也想着让所有人都获益。她不会想着抢夺同伴的份额，而会想着将蛋糕做大，这样便能让自己吃饱的同时，也让信任她的同伴吃的舒坦，比如霍利，比如魔女们，比如矮人工匠，再比如……他。 小骨头没有眼睛，看人却极准……看穿人心或许也是巫妖的一种天赋能力，她知道应该选择什么样的人做朋友，也能准确地把握做生意、谈判的底线。 她从来只取自己应得的那一份，不被人占便宜，也不过多地占人便宜，就算在谈判中处于下风，她也总有办法从更加长远的合作中捞到好处。若是值得的伙伴，她不吝于提供自己的帮助，却也从不盲目为之。 她总是能在自己和他人之间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点，既不会让自己吃亏，也不会伤了同伴的情分。或许正因为这样，与她合作过的人们都十分喜爱这个巫妖，对她赞誉有佳。 极为理智，从不偏颇，任何人在她面前似乎便只是生命本身，性别、阶层、种族似乎都无关紧要——顶多会换来一句惊喜的‘哦豁！’，可她对人的态度却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越是探究，安德雷对匠悠就越感兴趣。本来只是为了办案而盯着这具骨架，可现在安德雷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这具骨架有着他所见过最美的灵魂，即便他眼中看见的是一具白骨骷髅，脑海中却仿佛能顺着那白色的骨骼、填补上血肉，描绘出她真正的模样。 匠悠还不知道安德雷正在脑海中通过自己的骨相还原自己的长相——就算知道了，她可能也会第一时间好奇魔法生成的骨架和自己原本的长相到底有没有一丝联系——她此刻蹲在一丛玫瑰旁边，咧着嘴对着双生蝶缓缓地伸出骨爪，停在半空中。 或许是白骨骷髅身上没有活人的气味，蝴蝶只以为她的骨爪是粗壮的灌木枝丫，便傻乎乎地停上去休息。 “哗！真可爱！”匠悠合上骨爪，化掌为笼，果然抓到了一只蝴蝶，她‘嘿嘿’乐了一阵，逗了一会儿蝴蝶后，便张开骨爪，让蝴蝶再度回归自由。 她乐此不疲地玩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拍了拍骨爪上沾染到的玫瑰花粉：“走～我们去宅邸里探一探～” 第197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诡谲晚宴（1） 温斯顿仍然坐在起居室角落的沙发上，冷着一张俊脸品着他那早已冷掉的红茶。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那些贵族们，逐一做出评判。 自蝴蝶夫人在烟雾中翩然消失后，宅邸中便好似被一种诡异的气氛所笼罩。被请来做客的贵族们三五成群，扎堆抱团，或鬼鬼祟祟脸冒虚汗，或斗志昂扬势在必得……总之，除了他、薇薇安与伊斯外，基本上所有客人都已做出决定，打算参加蝴蝶夫人的这场‘游戏’。 ——以自己手中的情报、资源与一技之长换取自己所需要的权势、人脉与财富，比起破解人为设下的谜题，这才是贵族们从小到大所真正熟悉的‘权力的游戏’。 关于蝴蝶夫人背景的传说众多，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女子手中……或者说她背后的势力的确位高权重，来历不凡，光是她能找到这座玫瑰山庄并堂而皇之地宣告要将其占为己有，就足以彰显她能量之大。 温斯顿微微垂眸，在脑海中回忆着客人的名单。 蝴蝶夫人的邀请函分为主函与附函两种，其中主函为蝴蝶夫人自己邀请的客人，附函则为那些客人自己邀请的客人，也就是说，在十三位客人中，真正被蝴蝶夫人所邀请来的，大约只有七位。 至于为什么是十三这个单数，温斯顿推测，或许其中有一位客人并没有带人入场。 那么，除去薇薇安、他自己、伊斯还有薇薇安带入场的维克多·凡·诺伊曼以外，剩下的九名客人中，哪些才是蝴蝶夫人真正想要邀请的、与玫瑰山庄有所关联的人呢？ 温斯顿的脑海里顿时浮现了昨天晚上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皮特·霍·卡斯曼达与莎蔓萨·霍·拉尔，这两人一个是前宫廷弄臣，一个是前宫廷侍女，他们若曾服务过德尔曼王室，自然算得上与玫瑰山庄有所关联。” 所谓宫廷弄臣，其实就是对国王所宠信的小丑伶人的一个高大上的称谓。 这个时代的娱乐乏善可陈，国王和贵族常常会豢养一群伶人供自己取乐。这些伶人实际上没有任何实质官职，对国王、贵族们来说形同宠物，今天可以是被捧的角儿，过几天就可能因为一言之差而获罪，无声无响地死去，被一张草席随意一卷丢去乱葬岗上供野兽啃食。 为了让自己活得更久一些，这些小丑伶人们会铆足了劲学习更多的技能，无论是扮丑、扮美还是男扮女装、唱歌跳舞耍杂技讲笑话，又或是排演剧目……这些人全都得会。 ——多一点其他人不会的技能，就能让主子在让他们‘下岗’之前多犹豫片刻，没准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保住了工作也保住了一条命呢？ 这些弄臣的地位高低，全看主子的宠爱程度。在德尔曼王国的历史上，也不乏被国王宠信到身居高位、掌握实权的弄臣。 每一位弄臣的风格也极不相同，既有靠着美色令国王沉迷于温柔乡不可自拔的，也有忠君爱国充当国王眼线的人——就曾有一位小丑弄臣，常年装疯卖傻，把市井中的各种不公之事编成讥讽的笑话，对着国王进谏，他日日在钢丝上起舞，却也辅佐出了一位明君，一直活到善终。 到了鲁道夫·德尔曼国王执政时期，这位爱好花天酒地的国王陛下自然也养了不少弄臣，这位皮特·霍·卡斯曼达便是其中之一。 他身型矮胖，满脸堆笑，穿金戴银，说话时还会循着从前的习惯挤眉弄眼做出夸张表情，应该是位常年扮演小丑，给国王陛下说笑话逗乐解闷的人。宫廷里没有秘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成为人们在背地里流传的八卦秘闻，而小丑们最擅长捕风捉影，听过的、说过的八卦不计其数。 若是玫瑰山庄里住着一位王女，这位弄臣肯定知道些许消息，只是不知道蝴蝶夫人许了他什么好处……或许，两人还未曾商量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 至于那位前宫廷侍女……她今天看起来比昨晚正常了许多，但仍裹着披风颤颤巍巍地缩在距离温斯顿最远的角落，安安静静地喝着面汤。她的眼神闪烁飘移，就像是曾经做过什么亏心事，害怕恶鬼复仇一般畏惧着什么。 还有便是那三个学者：历史学家、魔法学家与植物学家。若说历史学家与德尔曼王室这段被掩藏的历史有关，而植物学家或许对奥斯特玫瑰有所研究，那邀请魔法学家前来的用意又是为何？还是说，这位魔法学家是陪伴着哪位学者而来？ 至于卡莫·凡·钱德男爵和他的夫人埃勒诺·凡·钱德，温斯顿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位是一起持一套主、附函而来。 钱德男爵胖乎乎的，腆着个啤酒肚，身上的衣服看着像模像样，实际上却已经是前些年的老旧花样。他的爵位也是从德尔曼王国时期一路传下，只是这些年钱德男爵一直游离于政治圈外，加之其产业经营不善，有传言说他这几年都在借外债度日，艰难地维持着往日风光，实际上却已经快要破产。 如果这对夫妻能够从蝴蝶夫人那边讨得一笔丰厚的金银，想必能够解决令他们长期以来焦头烂额的债务问题。不论他们手上是否已经持有蝴蝶夫人所需的情报，温斯顿相信这两位都会是最积极去找寻线索，探索谜题的游戏参与者。 温斯顿的视线看向了高高瘦瘦的杜兰·德·坎贝拉伯爵夫人。 这位寡居多年的伯爵夫人年逾六十，但身子骨十分硬朗，脊背板直，灰白的头发高高束起，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圆圆的鼓包。她身着黑色衣裙，头戴黑色蕾丝面纱，瘦削的脸上写满威严，并不是一位很好相处的人。 第132章 温斯顿听说过这位坎贝拉伯爵夫人，她是德尔曼旧宗室一脉的领头人物之一，是德尔曼王室最后一任王后的闺中密友，若当年王后生下双胞胎并将其中的女儿藏在玫瑰山庄偷偷养大，这位恐怕多多少少会从王后那边听闻一二。 第198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诡谲晚宴（2） 然后，还有瓦伦丁·德·罗斯伍德伯爵。 这位伯爵可是远近闻名的浪荡子，他的年岁与温斯顿相当，但却一点正经事儿都没做过，风流韵事一大堆，还男女荤素不忌。 王都的小报上天天都能看到他的花边新闻。不是哪家的美人又和他出双入对，便是他清晨又从哪个名门大户之家的后门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溜出…… 此人极为花心爱玩，但由于他生着一副男生女相的好样貌，一头金发柔软飘逸闪闪发光，就算是争风吃醋的情人再多，竟也只敢在私下攀比争斗，无人敢闹到他的面前去。 也算是奇人一位，一点都不枉他‘玫瑰情人’的名号。 这位浪荡子，明摆着就是没事找事来凑热闹的，拿着的大约也是从哪里弄到的附函……证据便是他前几天还与薇薇安一起在诺伊曼男爵领地做客，并在薇薇安拍卖名额时死命叫价，最终不幸落败于占有主场优势的诺伊曼男爵。 若他心有不甘，打定主意要参加这场聚会，回到自己领地上动用人脉弄到一张附函……嗯，这确实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温斯顿思索间，便瞥见薇薇安提着裙子气势汹汹地走了回来，噗地一下坐在了他旁边那张空置的沙发上，呼出一口热气：“跟这些家伙见招拆招大半天，真是累死我了。” 温斯顿纷杂的思绪戛然而止，对着气鼓鼓嘟着嘴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心上人，他难以克制自己地扬起唇角：“哦？” “我刚刚去打探了一圈。”薇薇安挥了挥她粉色的小扇子，微微侧身向前凑近温斯顿，“瓦伦丁拿的是杜兰·德·坎贝拉伯爵夫人的附函，他们的领地相邻，老罗斯伍德伯爵又是坎贝拉伯爵的旧友，两人关系还不错。 “瓦伦丁那天竞拍失败，当晚就回了领地，他让人四处一打听，正好问到坎贝拉伯爵夫人那边，得知她也收到了蝴蝶夫人的邀请，便占了一个名额一起来了。” 温斯顿轻轻点点头：“原来如此，这倒是毫不意外。” “坎贝拉伯爵夫人是为了传说中的至宝，蓝宝石胸针提雅拉之心而来。”薇薇安继续道，“据说提雅拉之心这本就是从坎贝拉伯爵夫人家族的宝石矿中开采出来的顶级蓝宝石，她在伊莎贝拉王后的十八岁生辰时将这枚蓝宝石胸针敬献给了王后，想必后来王后将这枚胸针送给了自己的女儿。 “这次坎贝拉伯爵夫人从蝴蝶夫人那边听说这提雅拉之心就藏于山庄，便答应参加这次聚会。她想找到这枚胸针把它带回，作为对逝去老友的奠念。” “原来如此，既是坎贝拉伯爵夫人送给王后的礼物，如今德尔曼王室凋零，物归原主倒也不无道理。蝴蝶夫人最后那一句，可不就是对着坎贝拉伯爵夫人抛出一道诱饵……”温斯顿话题一转：“可钱德男爵夫妇又是因何来此？他们缺钱我是知道，但蝴蝶夫人又能从他们身上获得什么呢？” “这事，恐怕就要从钱德男爵的父亲说起了。”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插入两人的对话，只见金色长发的风流伯爵大步上前，风流不羁地斜靠在温斯顿所坐的单人沙发上，向着温斯顿抛了一个媚眼：“别看钱德男爵碌碌无为，他的父亲当年可是德尔曼国王亲卫队的成员。 “那可是位忠君护主的王国骑士，钱德男爵如今吃的老本，可都是他父亲辛辛苦苦攒下。据说他父亲留有一本秘密手记，记录了不少当年他在亲卫队中所闻所见。这本手记以钱德家族自己编纂的密文书写，除了钱德家族的子孙，无人能够读懂。” “哈，钱德男爵定是想把这本手记以高价卖给蝴蝶夫人！”薇薇安一拍掌，激动道。 温斯顿微微后仰，不动声色地朝薇薇安那边挪了挪，拉大了自己与瓦伦丁之间的距离。 “那三位学者又是什么情况？” “哦，达斯克斯·文·简特利是研究鲁道夫·德尔曼国王及其后裔子孙的专家，他对玫瑰山庄的传说极其感兴趣。”瓦伦丁转身，指了指在大厅中央跟钱德男爵侃侃而谈、手舞足蹈神色激动的灰发学者，那男人个头不高，面色红润，剪着一头利落的灰白短发，戴着一副银制挂链眼镜，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模样。 “据说他找寻这座神秘的玫瑰山庄多年，搜集了不少历史材料，只苦于无法进入玫瑰山庄一探究竟，致使他的研究停滞多年，不得寸进。那位锡兰·文·卡斯贝洛是他的挚交好友。达斯克斯每次前往什么历史遗迹时，都会带上他。这位魔法学家大约可以算是达斯克斯的‘御用保镖’。” “看来，这次这位历史学家倒是能够得偿所愿了。” “那位植物学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她对奥斯特玫瑰这一品种十分痴迷，但可惜除了玫瑰山庄以外，其他地方皆找不到这种人工培育出的特殊品种。我听说这位兰德娜·文·贝坦想要向蝴蝶夫人购买几株奥斯特玫瑰用于研究培育。” “……可这些玫瑰，如今能算是蝴蝶夫人的所有物吗？”薇薇安略略皱眉。 “不能。”瓦伦丁说，“尽管蝴蝶夫人花了重金重建、维护山庄，但若没有找到那位王女的后裔，她便只能算是鸠占鹊巢。这次蝴蝶夫人举办聚会目的也正在于此。若是能找出那位后裔的下落，知道对方是谁，是活、是死，那一切便会不同。” “等一下，”温斯顿疑惑道，“蝴蝶夫人怎么就能如此肯定那位后裔一定会将这座山庄的继承权让渡给她？” 瓦伦丁耸耸肩：“谁知道呢？蝴蝶夫人有着众多手段和资源，总能拿出令对方满意的条件进行置换。再说了，若是最后查证出那位后裔已经去世的话，蝴蝶夫人也能得偿所愿。她是伊莎贝拉王后母亲那边的远亲血脉，若是王女的后裔血脉断绝，那作为伊莎贝拉王后唯一尚且存活于世的血亲，蝴蝶夫人便能名正言顺地继承这座山庄和里面的一切宝藏。” 第199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诡谲晚宴（3） “原来如此，这倒是说得通了。”温斯顿很快厘清了逻辑脉络，又道，“看来这次聚会中每个人皆各有所求。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瓦伦丁坏笑着，又对温斯顿眨了眨眼：“你……” 温斯顿脖颈上寒毛根根竖起，瓦伦丁拖长了声音，欣赏了一会儿他的窘迫，才继续说完：“……说呢？” 温斯顿：“……” 倒是一旁的薇薇安托着腮看着他们俩，突然“咦”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们俩的眉眼看着有点像？” 之前分开看时还不觉得，现在两人如此靠近，倒让薇薇安觉出几分相似来。 “哦？”瓦伦丁丝毫不以为意，他看了一眼温斯顿和薇薇安，故意道：“说不定我们俩这是夫妻相呢～” 温斯顿像一只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他拉上薇薇安，对瓦伦丁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哎，真不禁逗～”瓦伦丁拍着手大笑起来，他十分开心地看着温斯顿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落荒而逃，像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冒犯。 ------- 匆匆忙忙拉着薇薇安逃离起居厅的温斯顿，迎面碰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安德雷与匠悠。 这一人一骷髅不知去哪里玩了一遭，衣服上、头发上都沾染了不少金黄色的花粉和玫瑰花瓣，脸上神采飞扬，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温斯顿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一脸难以置信：“……”就离谱，我们在打探消息，你们莫非是跑花海里约会去了？！ 然而离谱归离谱，该分享的情报还得分享。于是片刻之后，几人在厨房的中岛桌台前排排坐好，一边看着匠悠调制饮料，一边把打探来的消息都说了一通。 “所以，蝴蝶夫人与那位不知是男是女、是死是活的后裔，都有这座山庄的继承权，只是蝴蝶夫人的继承顺序排在那位后裔之后。”安德雷托着下巴，总结道：“这样一来，便能解释蝴蝶夫人是如何找到这座真正的玫瑰山庄了……她若是王后那边的亲戚，家族中必有相关的线索或记录传承。” “我猜想，蝴蝶夫人可能一开始并不知道王女的存在，以及王女还有后裔的事情。她或许以为自己是山庄的唯一继承人，便花费重金修缮这座继承而来的山庄。”温斯顿说，“后来山庄修缮完成，她才从山庄里遗留的史料记录中查到王女与后裔。这和蝴蝶夫人之前的叙述也是吻合的。 “只是这样一来，山庄的继承人或许另有其人，但蝴蝶夫人已经在此投入了众多人力物力心力，便不是随随便便能够抽身放弃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那位后裔。当然，我想，厘清这座山庄的归属，恐怕不是蝴蝶夫人的唯一目的。” 第133章 “的确，”安德雷了然道，“一位德尔曼王室的直系血脉后裔重新现身，所影响的将不仅仅是一座山庄的所有权……这说不定会影响到国王陛下的王权。” 亨廷顿国王正是因为德尔曼王室后继无人、王位空悬才会继位上台，再加上这些年国王陛下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动了不少旧贵族的利益，双方如今已经是剑拔弩张。此时若是突然冒出一位直系王室血脉，那么势必会影响到整个政治局势。 蝴蝶夫人与旧宗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恐怕她明面上以玫瑰山庄的继承权为幌子，实则是想寻找到这位王室血脉进行扶持。手把手拯救、培养出一位落难的帝王……这会给她带来多么丰厚的财富！更别提新帝登基后会给她带来的无上权势！ “暴打一颗柠檬茶三杯来啦！”匠悠将三个玻璃杯依次推到他们面前：“每一杯都放了一整颗柠檬哦～尝尝看？” 蝴蝶夫人有钱的很，准备起食材也毫不吝啬，厨房与储藏室里都存放有大量的白糖，匠悠用起来可是毫不手软，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舒爽感。 ——果然人只要有了钱，再加上不考虑成本的话，就算在这种资源贫乏的中世纪也能过上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的好日子。 薇薇安拿过自己的那杯柠檬茶，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舒爽地呼出一口气：“哗，好爽！这个酸酸甜甜的好喝到爆诶！” “对吧～对吧～而且柠檬茶里有很多维生素c，不但能防止坏血病，还有抑制黑色素生成、抗氧化的辅助美白功效哦～对女孩子可是很好哒！”匠悠乐滋滋地道。 ——不过柠檬酸对于她这种骨头架子来说就不大友好了。好在如果只吃魂火的话，似乎不会引起化学反应呢…… “所以，我们要按蝴蝶夫人的意思，调查王女后裔之谜吗？”薇薇安捧着自己的玻璃杯问。 “查。”温斯顿说，“我不打算玩蝴蝶夫人的交易游戏，但是为了国王陛下和这个国家的未来，我们也得查出那位后裔的身份。” “那我们要从哪里入手？”薇薇安问。 “我让伊斯去调查宅邸里的文献记录了，他很擅长收集这些情报。但我怀疑，这座山庄里留下来的文献未必会有太多的线索。”温斯顿说，“如果蝴蝶夫人光靠山庄里的文献就能找到后裔下落，她也不需要多此一举组织这一场聚会了。 “这次被邀请来的几位宾客，手头可能拥有她真正寻找的线索。疯疯癫癫的前宫廷侍女莎曼萨、财产丰硕的前宫廷弄臣皮特、王后的密友坎贝拉伯爵夫人、前国王亲卫队员留下的神秘笔记的持有者钱德男爵、以及毕生都致力于研究这段历史的学者达斯克斯……” 温斯顿数出这些人的名字：“我们得打探出这些人都掌握着哪些线索。” “这个任务恐怕没那么简单。”安德雷叹口气，“这些人都有求于蝴蝶夫人，在他们眼里，我们可都是竞争对手。除非我们能开出比蝴蝶夫人更高的价钱……” 穷的叮当响的骑士看了一眼自家义兄：“但我不认为我们的财力能比得过财大气粗的蝴蝶夫人。” 第200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诡谲晚宴（4） 讲道理，温斯顿与薇薇安并不是安德雷这样离家出走、除了一个子爵头衔以外一无所有的穷鬼贵族。薇薇安虽然还没有继承父亲的爵位，但她每月都能定时从莱塞斯特侯爵那边拿到一笔丰厚的月例，虽然这些月例在贵族阶层看来算不上财富自由，但应付日常的（奢侈）花销是绰绰有余。 温斯顿倒是已经继承了摩多伯爵所有财产与权力。只是他有一群影军暗探手下要养——国王陛下的财库空虚，最近这一两年无论是暗探们的薪水还是补给都只能由温斯顿先行垫付。 温斯顿攥着不少国王陛下打的欠条，但粮草所需的真金白银还得从自己口袋里掏，更别说这些年天灾不断，他还花了不少钱资助领地上与周遭的穷苦百姓，属于财主家也没有太多余粮的类型。 这样一来，他们要和财大气粗，动辄就能随随便便弄到一堆昂贵的南洋食材、举办一系列奢华舞会，背后不知有什么势力撑腰的蝴蝶夫人相比，确实是有几分……贫穷。 他们想要抢在蝴蝶夫人前面得到答案，又会被客人们视为竞争者，行动起来着实会艰难许多。 “或许，你可以打着蝴蝶夫人的旗号试试……？”温斯顿看向安德雷，“你们如今是蝴蝶夫人雇来的人，倒可以借着这个身份狐假虎威。趁着送午餐的时候打听一番。” “利诱不成的话，说不定还能试试威逼。”薇薇安嚼着匠悠炸好的花生米，指着那张客人名单道：“钱德男爵有坚果过敏，而这里可有不少的花生。” 安德雷下意识地抖了两抖——不愧是薇薇安，竟恐怖如斯。 他们这边商量计划的时候，匠悠便开始准备午饭了。 中午，匠悠供应的是午间套餐，每份套餐都包含一份主食，一份白灼青菜，一小碗焦糖鸡蛋牛奶布丁和一杯饮料。至于主食，她在早餐那些菜品的基础上增加了豉油鸡饭、烧鸭饭和嫩烤牛肋排饭。 雅德拉准备的稻米显然也是南洋运来的高档货，浓浓的一股米香，品质比霍利那边的要好上许多——恐怕价钱上也要高昂许多。不过在这里做菜，匠悠可不用计较成本问题。 她先把米饭放进大锅里煮至半熟，然后沥水捞进蒸锅中继续蒸至熟透，这样煮出的饭量大，粒粒分明，干爽不粘腻，口感好的同时又能保证供应，做起来十分轻松。 焦糖鸡蛋牛奶布丁所需的三种配料都包含在它的名字中，而做法也只需要将鸡蛋、牛奶、糖搅拌均匀。恰到好处的糖分会掩去这个时代鸡蛋与牛奶中特有的腥味，而剩下唯一的诀窍便是将混合的液体用细筛过滤，去掉其中的气泡和杂质，这便可以使成品布丁更加嫩滑。 搅拌好的蛋液被注入一个个陶瓷小盅，在稍许静置排除掉剩余的气泡之后，便能放进面包窑中烤制。 一批批的牛奶布丁烤好后，匠悠在布丁表面均匀地撒上白糖，再以火焰魔法将之烤化成焦糖硬壳、用冰系魔法降温冷却，美味而简单的甜点便完工了。 豉油鸡的做法也很简单，只需要把酱油、酒、糖、姜、葱和水一起放进大铁锅里煮开，然后浸入杀好拔毛后洗净沥干的鸡，煮至上色就行。不过，煮法上仍有些许讲究。 匠悠控制着输入魔法灶台的能量，将火焰调成中小火，然后取来一柄汤勺，不停地从锅中舀取咕嘟咕嘟煮开冒泡的黑褐色酱汁，往粉白色的鸡身上浇下。这样不间断地浇上十分钟后，鸡皮便会被染成一种好看的酱褐色。这时就需要将它翻个面，继续用酱汁将没上色的地方彻底浇透。 再十分钟过去，就可以盖上锅盖将鸡焖煮五分钟，翻身，再焖五分钟，出锅！ 煮好的豉油鸡放在砧板上放凉带切，下一只鸡便又可以下锅；新腌制好的一批烧鸭与牛肋排也进入烤箱烤制……灵巧的巫妖在厨房中四处闪现，一盘盘饭菜接连出炉。 随即，叮叮叮叮的声音接连响起，那是客人们的点餐。 温斯顿和安德雷都选择了没有吃过的豉油鸡饭，薇薇安则喜欢附带梅子酱的烧鸭饭。当然，冰凉凉还有脆脆糖壳的焦糖鸡蛋牛奶布丁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薇薇安甚至一口气吃了三盅。 中午绝大部分客人都选择了新奇少见的米饭，而对什么都很挑剔的杜兰·德·坎贝拉夫人则点了潜艇牛肋排三明治的套餐。 唯一需要单独制作的是钱德男爵夫妇的餐点，这位男爵有着严重的坚果过敏，连烹饪的油品都得从花生油换成黄油，而他的夫人则是一个素食主义者。 当然，‘素食主义者’只是一种最笼统的称谓，每个人对素食主义的定义都不尽相同：有的人严格地遵守着素食，不吃任何的肉类荤腥禽蛋鱼奶制品，只通过豆类蛋白补充身体所需的营养；而有的人则接受蛋、奶；有的人则认为可以吃鱼……总之，不吃牛、羊、猪类的红肉大约是他们唯一的共同点。 匠悠特地找管家确认过，埃勒诺·凡·钱德男爵夫人准确来说可算是一位不严格的鱼素者，即禁食红肉、禽肉，却可以吃蛋、奶、鱼虾等河鲜、海鲜。 这种不严格的素食法也是在贵族阶层近年来逐渐兴起的一种流行，这些素食的贵族们认为杀死有蹄子、爪子的动物是残忍的，但对于本身就不一定能孵出生命的蛋类、不杀生即可获得的奶类，和不长蹄也不长爪的鱼类、虾类就没有任何食用禁忌。 匠悠：“……”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呢！ 这或许是虚伪的贵族们自我安慰、赎罪的一种方式，又或许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的豆制品工艺并不发达，如果不吃这些蛋奶海鲜，估计无法摄入人体所需的充足蛋白质……总之，钱德男爵夫人可以吃蔬菜沙拉、鱼肉、鸡蛋和牛奶制品，她早上点的便是一碗番茄炒蛋浇头的手擀面。 第134章 第201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诡谲晚宴（5） 到了中午，这位男爵夫人则找了管家，特别要求了一份菜单上没有的、潜艇鱼排三明治的套餐，想必是看到猪排三明治后馋到不行的结果。 但这不是什么问题，因为随着特殊订单的出现，管家也送来了几缸子活蹦乱跳的鱼，其中一缸是匠悠订的晚上作为主菜的七鳃鳗，另外几缸则是一些常见的鲫鱼、草鱼和黑鱼。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要是有食材就一切好说，要吃什么都可以。匠悠从缸里捞出了一条又长又胖的大黑鱼，打算用它来做炸鱼排。 黑鱼刺少，砍去头、去鱼皮后沿着脊骨剖开两扇完整的鱼肉，拔出些许小刺后就能选择肉质肥厚、形状完美的地方切出大小正好的鱼排。一片鱼最多取两块鱼排，一条鱼便能取四片，足够男爵夫人吃了。 炸鱼排和炸猪排没什么区别，甚至不需要锤松鱼肉，只需用盐和黑胡椒腌制后，就可以依次裹两遍油炸三件套下锅。 成品也是非常漂亮的金黄色长方块，看起来与炸猪排十分相似，就是形状更为规整一些。 炸鱼的油用的是厨房里备着的菜籽油，不得不说蝴蝶夫人确实是财大气粗，备下的食材种类远远超出匠悠要求的份量，都够贵族们再吃个三四天。 管家把那几缸子鱼交给了小女仆蕾拉照看，据说这位女仆也很会养鱼。有蕾拉在，匠悠只需要在做菜前告诉她自己需要什么鱼就行。 “哇，这也太方便了。”匠悠把潜艇鱼排三明治套餐递给了管家，不住地赞叹道：“在这里做菜真的好省心啊！” 管家对她回了一个微笑，送餐去了。 小女仆则轻轻松松地抱起了一缸鱼，用一种非常机械的语调道：“那么，我就先把这些鱼放到山庄里的鱼池饲养……” 匠悠：“……”等下？鱼什么池？这个时代还有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玩意儿？ 她这么疑惑着也这么问了，小女仆点点头：“有的，山庄下方有一座天然溶洞，里面有一条地下暗河，直接连通至大海。溶洞里冬暖夏凉，深处还有常年不化的寒冰区域，前任主人在下面开辟了一座冰窖、一座天然酒窖，还有三四个鱼池，淡水、海水一应俱全。养什么种类的鱼都可以。 “要是放在以前，都不用去外面买鱼，鱼池里会常年饲养各种食用鱼种。只是山庄废弃已久，鱼池干涸，里面的鱼也早就死了个干净。这几天管家让我把鱼池重新清理了出来，已经换了新的水，可以重新养鱼了。” 匠悠：“……”贵族的生活果然超乎了她的想象。 “那么，我就把这些鱼都搬去鱼池了。”蕾拉再次机械地重复道，“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啊，那些七鳃鳗就不用挪了。”匠悠说，“我待会就要处理它们。” “遵命。”小女仆显然臂力惊人，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手中的那缸鱼顶在了肩上，以一只手固定，又用空着的那边手拎起另外一个大鱼缸，眼皮都不眨一下，轻轻松松地走了出去。 “……好厉害。”匠悠叹为观止，“这还是人类吗？” “不是哦。”薇薇安说，“那个小女仆应该是鲁斯曼联邦制造的炼金与机械人偶。我曾经听说过，德尔曼王室当年曾花重金一口气买了好几尊人偶，就专门负责照顾王室子弟。 “这种人偶有一定思维能力，力气奇大无比，又会一定魔法，清洁、整理、照顾家畜都不在话下。武力值也十分惊人，据说能和王国骑士战成平手。 “最重要的是，它们只会听缔结血契的主人命令，十分忠诚，不怕背叛，还能用来试毒呢！” 匠悠想起了之前波丽娜曾经跟她提起过这玩意，她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这就是那九百万金币一尊的人偶？王室一口气买了好几尊？” ——曾经的德尔曼王室是有多奢靡啊！ “……具体王室花了多少钱我是不大清楚啦。不过有传闻说，德尔曼王室将两国边界的一条小矿脉转让给了鲁斯曼联邦。” ——哗！一条矿脉！这人偶果然不是普通人能购买的东西！ “等等，这么说来，那个蕾拉就不是蝴蝶夫人带来的人手，而是这玫瑰山庄里本来就有的人偶女仆？”匠悠挠挠头骨，意识到了什么，“那么她是不是知道那些在山庄里发生的往事？” “我们可以试着问一问。”安德雷的眼中亮起光芒，“或许会有什么收获。” 温斯顿则提醒道：“也不要抱过大希望，要是她真的知道些什么有用的情报，恐怕蝴蝶夫人早就问出来了。” 薇薇安倒是比他乐观一些：“话是这么说，但现在我们根本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蝴蝶夫人手里的情报比我们多出太多。蕾拉要是真的知道些内情，或许能让我们和蝴蝶夫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待安德雷他们吃完午饭时，小女仆蕾拉也返回了厨房，三人立刻围住了她开始问东问西。匠悠则把空碗盘收进水槽，擦干净中岛桌台，从储藏室拿出了面粉与黄油，开始做起了晚上需要的饼干和酥皮。 今晚最终版的菜单一共有十三道菜。 【开胃菜：女巫手指饼干、辣味血浆恶魔蛋、血腥眼球玫瑰花束（荔枝黑橄榄熏肉莴苣沙拉） 汤品：骷髅奶油鸡肉酥壳、五指毛桃莲藕猪脚汤 副菜：金丝虾卷/香肠荤素双拼、卤水拼盘、荔枝肉、西芹爆炒章鱼须 主菜：酱烤七鳃鳗、嫩烤牛肋排 餐后甜点：巧克力蜘蛛饼干、血色茶冻（玫瑰花茶冻）】 当然，为了避免男爵发生过敏，匠悠不打算使用任何坚果类的制品——包括花生油；而对于那位秉持鱼素的男爵夫人，就得另外做一份骷髅奶油鱼肉酥壳、五指毛桃莲藕莲子汤。 至于她的沙拉得去掉熏肉，金丝虾卷香肠双拼得变成虾卷单拼，卤水拼盘用卤海带、卤莲藕代替，荔枝肉变成菠萝和真荔枝，嫩烤牛肋排变成香炸鱼排……嗯，都好解决，问题不大。 第202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诡谲晚宴（6） 尽管要为一位可以吃鱼、虾和鸡蛋的素食者单独准备餐点确实是一件有些繁琐的工作，但匠悠之前在提交菜单时就被雅德拉提醒过此事，因此额外让雅德拉备下了替换的食材。有预案在手，匠悠一点没在慌的。 客人们的午饭已经全部送出，玫瑰花海也去逛过了，安德雷、温斯顿等人要开始调查玫瑰山庄的王女旧事，匠悠想了想，与其闲着没事干，不如早点开始准备晚上的大餐。 饼干、酥皮面团都需要提前制作，汤品和卤货也可以提前煮上……时之坩埚固然是个作弊神器，但能节省一些魔法能量岂不是一件更加合算的事情吗？ 女巫手指饼干、巧克力蜘蛛饼干需要用低筋面粉制作；法式酥皮则因为需要多次折叠，最好使用会让面团有一定延展力又不会过于有韧性的中筋面粉；做金丝虾卷、香肠卷的“金丝”实际上就是细细的油炸面条，也需要用中筋面粉制作…… 匠悠先在脑海里计划好一切，接着把桌台依次分成几个区域，摆好需要的食材，嘴里还念念有词：“这边做饼干、这边做酥皮，嗯，这边做面条……” 面粉按份量舀出，在干净消毒除菌的桌台上堆起一座座小山，匠悠在山顶中间按压出一个火山口形状的凹陷，往里面磕入鸡蛋，再倒入水，便形成了一座座‘面粉火山口湖泊’。 ——这可是匠悠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揉捏着面粉、弄得满手黏糊糊的同时，仿佛所有的压力、苦痛与烦恼都不翼而飞，而她便是造人的女娲，手中的面粉就是她的山峦、湖泊、国土与造物……哪怕那些小小的面粉造物就跟稀泥一样辨不清模样。 她揉面揉得开心，也不忘稍稍分出心神关注着安德雷那边。他们三人已经围着小女仆蕾拉盘问了好一会，然而蕾拉只会僵着一张陶瓷般冰冷的容颜，用无机质的声音反复报错：“对不起，您不具有知晓该信息的权限。” “对不起，蕾拉听不懂您的问题。” “对不起，蕾拉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匠悠：“……”总感觉这个人偶的ai就像个大型智障……嗯？等等，这个年代就已经有ai科技了吗？ “噢！这人偶能不能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温斯顿挫败地捋了一把头发。 “果然还是行不通啊……”薇薇安叹息道，“也是，要是这么轻易就能问的出来，蝴蝶夫人也不必绕这么一大个弯子。” “要不我们去查查楼上的书房？”安德雷提议道，“蝴蝶夫人不是说这里的各种文件、记录、陈设皆与从前王女居住在此时一致吗？那么想必山庄里一定保存着王女的各种法律文件，比如说出生证明、家族谱系、纹章图案……” “走！”温斯顿当机立断，显然不想再跟人偶耗费一点时间。 第135章 温斯顿和薇薇安率先走出厨房，安德雷走到门口的时候则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向匠悠：“小骨头，你一个人在这儿没问题吧？” “没问题～！”匠悠用沾满面粉的骨爪比了个ok的手势——也不知道安德雷到底看得懂看不懂：“反正这儿还有蕾拉在呢～查到什么好玩的记得跟我说～” “我会尽快调查，完事了就来帮你的忙。”安德雷留下一句话，便蹿出了厨房，飞快地追上了兄长与未来嫂子的脚步。 嘈杂的厨房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剩匠悠吭哧吭哧揉面团的声音。 “唔……有一点点无聊诶。”匠悠嘀咕，“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有声书可以做饭时听啊……哎，蕾拉，你会讲故事吗？” “会。”这一次，蕾拉倒是答得干脆利落。 “那你边洗碗边给我讲点故事听呗？” “遵命。”蕾拉走回了水槽前，开始清洗碗盘：“我会讲小少爷最喜欢听的《镜中仙女》的故事、《玻璃鞋》与《报恩猫》……您想要听哪个？” “好啊好啊，讲什么都可以……嗯？”匠悠歪了歪脑袋，察觉了一丝不对劲：“小少爷？你的主人不应该是德尔曼国王藏在这座山庄中的王女吗？” “您说的是我的上一任主人，德雷茜·德尔曼王女，”蕾拉说，“在上一任主人诞下小少爷后，她便把我送给了小少爷。” 匠悠的瞳火扑闪了一下：“哎，蕾拉，我对德雷茜王女和小少爷的故事特别感兴趣，你能给我讲讲吗？” 蕾拉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匠悠以为试探失败，这具人偶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她却像是跑完了长长的数据流，缓缓地道：“检测到以上要求不涉及保密数据……可以。” “……那，就从头讲起吧？” “好的。”蕾拉点点头，“德雷茜·德尔曼王女，出生于四十九年前，即塔历九三九年仲夏月十九日的深夜。她是鲁道夫·德尔曼国王与伊莎贝拉·德尔曼王后的女儿，是王太子腓特列里希的双生胞妹。 “由于德尔曼王室对双生子的特殊忌讳，她虽为王女，却始终未被国王册封公主，亦无封邑，只受伊莎贝拉王后亲赠，获得了这座玫瑰山庄。我便是在那时被王室买下，指派给了王女……” 匠悠一边搓揉着面团，将一颗颗剂子搓成仿若女巫手指的长条，一边听着蕾拉讲述着这位因为莫名其妙的双生子迷信而不得不禁足于这座玫瑰山庄的王女殿下的故事。如果说那位王女殿下是位夜莺般的美人，那么这座玫瑰山庄便是她的囚笼。 德雷茜·德尔曼王女继承了德尔曼王室的好相貌，她有着一头璀璨的金发，碧蓝的双眼，肤白如雪，与腓特列里希王太子有八分相似。可正是这八分相似令迷信的国王陛下惊恐万分，深怕德雷茜是抢夺了王太子的灵魂而生，又怕双生子之间存在着如同双生蝶一般的影响。 在国王的眼中，一旦德雷茜不幸逝去，腓特列里希王太子的灵魂便算是死了一半，那一半的魂灵不知该归入地狱、神界……又或是会缠着仍然活着的王太子殿下，如同背后的恶灵、附骨之疽般久久无法散去，直到将王太子的另一半灵魂也彻底拖入死境。 第203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诡谲晚宴（7） 作为一只笼中雀，德雷茜王女有着非常优渥的生活条件。 就以匠悠的所见所闻而言，若是亨廷顿公国也有搞什么天下八大奇观的排名，玫瑰山庄的景致恐怕都能排上前三。 奢华的宅邸、漫山遍野无边无垠的玫瑰花海、即使在魔法中世纪也算得上是应有尽有的物质供应……德尔曼国王夫妇尽可能地满足了女儿在物质方面的所有要求，却同样偏激固执地忽视了她在精神上的一切渴求。 偌大的庄园是一座空洞的囚笼，这里有着草地马场，有着藏书颇丰的图书室，有着可以远眺大海的悬崖，可除了王女之外，这座山庄里没有一个活人。 “啊？”匠悠听到这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蕾拉却毫无意识，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她记忆中的故事：“为了王女的安全，国王陛下只允许我们这些人偶服侍王女殿下。除了王后陛下每年一次会在仲夏月以避暑之名前来此处短暂暂住，这座山庄……用王女的话来说，便是‘空荡荡的鬼域’。” 匠悠给女巫手指饼干安放杏仁‘指甲’的动作不由一顿，她脑海中闪现了自己小时候住院时百般无聊的日子，一瞬间几乎要感同身受。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任何人都无法脱离社会孤独的存在。无尽的寂寥与无聊会把人拉入毁灭的深渊。 尽管现代人时不时会在喧杂的人生中自发地寻找孤独，但他们也会时时刻刻拿着手机，读着小说、看着视频，刷着新闻……很少有人注意到，这并非真正的独处，人们只是把自己置身于一段书中、剧中的虚拟世界，让自己去体验着那些虚拟的人际关系、享受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真实伤害与压力的情感体验。 就算这段体验不如其意，人们也能呸上一声：“破书！”“烂剧！”“什么世道！”然后重新继续着自己的真实生活。 但极少有人可以抛弃掉一切沟通、交流，切断一切联系，断绝所有社交媒体，避世而居，成为真正的隐士。 ——就算真的能做到，又能维持多少年不疯呢？ 匠悠小时候最害怕的便是一个人待在惨白的加护病房之中，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书本，除了闭眼睡觉外仿佛无事可干。她的鼻子中插着氧气管动弹不得，脑海中止不住的声音却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即将面对死亡的事实，无法克制的念头就像是沉重而黑暗的泥浆，覆盖着她的全身，令她无法动弹，要将她扯下深渊、完全吞噬…… 她‘闭了闭’眼，瞳火一瞬间黯淡又重新亮起。匠悠只住了几个月的加护病房，而王女却在这座山庄中锁了一辈子。 每天吃着人偶厨师做的寡淡乏味的餐食，做着一成不变的事情，只有零星几个堪称人工智障的人偶能和自己说话，可那些重复的言语只会让人感觉到更加空虚、更加无聊…… 顺着蕾拉的讲述，匠悠想象着王女在空无一人的图书室里读着晦涩的文字，在脑海里勾勒着书中的欢声笑语绝美爱恋，一抬头却只能回归无尽孤独的现实；她在马场独自一人练习骑射，英姿飒爽，开弓必中靶心，却无人为她欢呼雀跃；她坐在绝美的花丛之中，却无人可分享眼前美景，在每天重复的凝视下，再美的景色也逐渐变得灰暗，甜腻的花香变得让人窒息…… 匠悠的胸骨间忽地升起了一种‘哀伤’，她扯出了一朵淡蓝色的魂火，撕下一小团放进嘴里嚼了嚼，瞬间被酸苦得连眉骨都要皱了起来。 “呀咳……呸呸呸呸！……又酸又苦……这个颜色的魂火可不能当小零食啊！” 她把这团魂火塞进了自己的脑袋里，又细细地洗了一遍手，擦得干干净净，才把做好的女巫手指饼干和蜘蛛饼干胚放进烤盘，塞进面包窑中烤制。 “那后来呢？”匠悠问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蕾拉迷茫地歪了歪头，玻璃珠一样的眼睛转了转：“我也不知道，前主人长大了，便不再由我照料。我被派去了厨房与洗衣间，负责清洗碗筷与衣物。再次见到前主人时，她已经生下了一个很漂亮的宝宝。” 匠悠：“……”剧情跳的太快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位被囚禁在山庄里的孤独王女突然生下了一个孩子？！ 匠悠感觉自己就像在玩游戏时一不小心按了跳过剧情，结果不是跳过了一段对话而是把游戏从头直接跳到了结尾，她满脑子问号，但蕾拉显然无法提供更多有效信息。 “每个人偶都有自己擅长的技艺。”蕾拉一板一眼地介绍道，机械的女声中不带任何情绪，“像我就善于用水系魔法清洁物品，也擅长照顾小宝宝，给它们讲各种启蒙童话故事……可主人们一旦长大，就不再需要我了。会有擅长打扮、教导礼仪的人偶接替我的工作，照顾她们。” 不知为何，匠悠却从那一成不变的语调中听出了一股子委屈。 她忍不住在围裙上抹干净自己的骨爪，轻柔地揉了揉小女仆的脑袋以作安抚：“但你后来见到了小主人？” “是的，”蕾拉的语调不变，但匠悠却觉得她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小主人是个肉乎乎的小婴儿，每次我给他讲故事，他都会咯咯地笑个不停。” “那你还记得小主人的那些事情？”匠悠循循善诱，“比如说小主人叫什么，现在多大了？有什么特征？” 蕾拉的玻璃眼珠里透着一股清澈：“小主人就是奶呼呼的小主人啊！他就这么一点点大！一只手就可以抱得起来！对了，小主人嘘嘘的时候能喷这——么高！嗯嗯的时候会憋红了脸……他的尿布可都是我换的！” 匠悠默默地举起了手，止住了蕾拉的话语：“打住，信息量太少又太大了，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些啊！” 第136章 ——虽说人类婴儿在生活不能自理的阶段的尴尬事迹普遍都差不多，但考虑到蝴蝶夫人这次请来了不少关联方，匠悠一想到自己的客人中很有可能就有那位不幸被人偶女仆泄露了幼年个人隐私的小主人，一时都觉得有几分无法直视。 第204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诡谲晚宴（8） 匠悠总算是知道刚刚为什么安德雷他们从蕾拉这里问不出答案了，这位小女仆只负责洗碗洗衣照顾幼童，对小主人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婴儿阶段，哪怕现在她那成年的小主人就站在她的面前，这位一根筋的人偶女仆恐怕也根本认不出她的主人。 “……那现在没有主人，你都听谁的命令？”匠悠好奇问道。 “管家。”小女仆认真地道，“人偶管家路克先生，他负责管理调配宅邸中的所有人偶。他还有一块令牌，若是路克管家不在，我们就需要把持有那块令牌的人当做路克管家。” 匠悠的瞳火又摇曳了一下，她估摸着理查德管家就拿着这么一块令牌。 她混合好酥皮的面团，将面团擀成一片，裹入方形的黄油块，再用面皮覆盖上，慢慢地用擀面杖把黄油和面皮一起擀成长长平平的饼状。 擀到原来的三倍长时，就把饼皮像折被子那样折三叠，用油纸包好，放入冰箱里冷藏15分钟。 这样的动作还要重复两到三次才能做好法式酥皮，等待的期间，匠悠便处理起了煲汤的猪脚、莲藕和莲子等材料。 “那你还记得你的前主人和小主人后来去哪了吗？”中间的剧情蕾拉说不出来，但结局总该知道的吧？ “德雷茜王女偷偷送走了小主人。”蕾拉垂下头，“她让我抱着小主人去地下溶洞，我跟着她走过了冰窖、酒窖、鱼池，最后来到了溶洞最深处……那里有一个通向大海的溶洞出口，只有退潮的时候，海水会从溶洞中退去，露出一个小小的海湾。 “有个男人在那里等着，他有些年纪，笑容很亲切，手也很温暖……他从我的怀里接走了小主人，对王女承诺会照顾好他。” “‘我将视这个孩子为己出。’他对着王女说道，王女难得地笑了起来，眼中有我不理解的悲伤和释然。”蕾拉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情景，“王女说：‘他不应该被囚禁在这笼中。他应该去往最遥远的边疆，看尽星空与山峦；他应该去往最繁华的都市，身边环绕着朋友与家人；他应该找到一位心仪之人，与之携手相伴共度一生……’” 陶锅里炖煮起了猪脚汤，单独的一盅五指毛桃莲藕莲子汤也放进了蒸锅，匠悠看看时间，从冰箱里拿出酥皮又擀了一遍，再折成三折，继续包好放入冰箱。 “你认得那个男人吗？”匠悠随口问道。 蕾拉摇摇头：“不认得，但我听王女喊他……伯爵。” “伯爵啊……”匠悠下意识地重复道，只是亨廷顿公国的伯爵实在多，光匠悠就认识好几个，客人里也有两位伯爵和一位伯爵夫人，而从蕾拉的描述来看，就连那位寡居伯爵夫人的死鬼丈夫或许都有嫌疑。 “真复杂呢……”匠悠嘀咕着，她又核对了一遍菜单，打算先把需要冰镇的血色茶冻给做了。嗯，正好先去找管家问问能不能薅几棵玫瑰！ 需要时间浸泡入味的卤味得先做，然后就可以把七鳃鳗杀了，用蒲烧鳗鱼的做法来烤制。接下来便是烤牛肋排与奶油鸡汤。剩下的凉菜、炒菜什么的就不用着急，提前一些时间备好配菜，掐着时间做好上桌，才能保证味道、卖相与新鲜程度。 匠悠让蕾拉暂停了故事的讲述，哒哒哒地跑进储藏室拿食材。 “这个一袋、这个也要……”骷髅架子‘嘿呦’一声，不存在的腹肌使不上劲，全靠魔法把一大堆的食材抬起，层层叠叠的食材袋子危险地左摇右晃了一下，又险险地维持住了平衡。 “呼，没事，反正只要走到对面就行。”匠悠被手中的东西挡得完全看不见路，却还是信心十足地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走出房门，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哎，骷髅主厨～我饿了，有什么吃……哎呦！” 匠悠猛地刹住了脚步，但她手中的东西却受惯性影响，砰地一声砸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掉落的时候砸到了门口的调味品架子，两瓶白胡椒粉猛地倾倒了下来，一瓶洒了匠悠和来人一头一脸，一瓶则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阿嚏！阿嚏！”匠悠猝不及防，脖子上的通灵木晃悠几下，竟让她闻到了那几乎可以算得上刺鼻的白胡椒味，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鼻骨洞里都挂着一个大大的鼻涕泡，呛得她眼泪都要流出眼眶了。 ——天知道她这个骷髅架子怎么还能流眼泪和鼻涕！ “哎呦！对不起对不起！”来人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把她扶了起来，其间还不小心拉掉了她的胳膊，又更加手忙脚乱地把骨头递给她：“都怪我，毛毛躁躁的。” 匠悠呛咳着被他扶进了厨房，好不容易摸索到水槽前，把自个儿脑袋摘了下来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好半天，这才又把头骨的水倒干净：“呼，这胡椒味实在是太刺激了！阿嚏！” ——好在她的头骨空间只有掀开头盖骨的时候才能开启，就算眼睛鼻子进水也不会浇湿脑袋里面的东西～ 可洗干净自己的脑袋并不能完全地解决问题，她的身上以及身旁的那个金发男人的身上仍有太多的白胡椒粉，见状那人又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快退到厨房门口，匠悠的喷嚏才逐渐消停。 “真抱歉。”对方仍在真心实意地道歉：“我只是刚好路过有点饿。” “没事，没事。”匠悠习惯性地捂住自己的鼻洞，把下一个喷嚏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已经认出了这个添乱的家伙就是那个瓦伦丁伯爵，此刻只想把人赶出去：“要不您先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吧，等您收拾妥当时按传唤铃点个餐，您要吃什么我会做好给您送去。” “哎，不用那么麻烦，你这里有什么做好的东西吗？我就是有点嘴馋。”瓦伦丁伯爵仍在左顾右盼：“小饼干、花生米……都行！” 匠悠只得让蕾拉给他盛了一小碟卖相不怎么好的女巫手指饼干——为了防止饼干碎裂不好看，匠悠特地多做了一些，拿残次品打发一下贪吃食客，还是做得到的。 讨到了吃食的瓦伦丁伯爵喜滋滋地捧着小碟子走了。 第205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诡谲晚宴（9） 处理这个意外的小事故占用了匠悠不少时间，好在有擅长清洁的蕾拉在，沾满白胡椒粉的事故现场很快就被清理完毕。 只是把自己的骨架子和通灵木都拆下来洗了一遍之后，匠悠仍是觉得自己能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白胡椒味，她连打了几个喷嚏，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白胡椒ptsd了。 “估计哪里的缝隙里还有些白胡椒的粉末……等晚上忙完了再去好好泡个澡吧。”匠悠看了眼时间，略略安心：“还好提早开始了准备，白胡椒也完全没有洒到食物上，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之前掉地上的食材也都有未拆封的包装，除了那两瓶意外被打翻的白胡椒，这次事故并未造成任何实质上的损失。 “还好我刚刚没拿鸡蛋啊，不然就要砸碎了。”匠悠感慨着煮了一锅水煮蛋，这便是恶魔蛋的主要材料。 恶魔蛋的做法，便是将煮好的水煮蛋对半切开，将蛋黄掏出，重新与甜椒、胡椒调制成辣味的蛋黄酱，再装入裱花袋填入原本对半切开的蛋白里，做成外表平平无奇实际味道却内藏乾坤的菜肴。 要想做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只需要将蛋黄馅挤出好看的立体花纹，再淋上一点酱汁与辣椒粉，一口下去，绝对会让客人刺激的大喊“恶魔”。 荤素的卤味则分了两锅来煮。素菜的卤汁是专门重新调制过的，匠悠问过男爵夫人的口味，给她用菜籽油炸了一些辣椒红油，做了一小锅川味辣卤莲藕和海带。 “可惜没时间做豆腐，不然弄点卤豆腐干倒也合适。” 未开发的菜品还有许多，匠悠在承接宴席方面也是个新手。 虽说她前世自己去吃过宴席、也看过专业人士准备宴席，这次也提前做了不少应对方案，但凡事想得再多再好再全，每到真正实践起来又会发现哪里还存在着瑕疵，可以二次优化。 匠悠把这些想法都记了下来，然后磨利了刀，准备杀鱼。 七鰓鳗是一种很特殊的鱼类，它没有下颌，只有一张圆圆的嘴，里面层层叠叠密密麻麻都是牙齿，看着非常像外星生物。 这种鱼是洄游性鱼类，每年繁殖期都会从大海游入淡水进行产卵，它对海水、淡水都有很强的适应性，时常游着游着就在某处扎根住下了，因此人们也经常能在淡水中捕获它。 它虽然长得非常丑陋可怖，但肉却很嫩，富含脂肪，由于味道意外不错，也成为了亨廷顿公国的人非常喜爱的一种常见食材。 第137章 凡是亨廷顿公国举办的宴会、聚会，餐桌上必然会有一道七鰓鳗，或以珍贵的红酒慢炖，或是做成酥皮派……而今天匠悠所选择的做法则是蒲烧。 蒲烧鳗鱼绝对是一道会让人吃了还想吃的美味菜肴，七鰓鳗的肉质与鳗鱼很相似，用这种做法也很合适，而且去掉头之后这玩意就没有那么吓人了，是真正意义上的“去头可食”。 蒲烧汁很好做，只需要酱油、米酒、麦芽糖，加上切好的洋葱、大蒜、姜丝，在小锅中煮一分钟，把固体捞出，留下酱汁就行。 七鰓鳗切去头尾，沿着肚腹剖开，展成宽宽的一片，用厨刀先削去大块的骨头，再用小镊子拔出残留的硬刺、细刺，就可以串上烤钎，刷上一层蒲烧汁后放在明火上烧烤。 匠悠一手捏着烤钎，一手拿着酱料刷，她灵活地控制着鱼身与火焰的距离，小刷子不停地往鱼皮上刷着酱汁。 褐色的酱汁和鱼油一起滴入火焰，随着噼啪、哧呀的声音，火舌兴奋地高高扬起，贪吃地舔舐过鱼身，留下一片好看的焦香酥黄。 甜香气随着火焰的炙烤扑面而来，就连蕾拉都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打扫工作，用力地深吸几口。 鱼肉逐渐发白，被酱汁浸润的部分变成了好看的棕褐色，鱼皮在油脂与火焰的作用下逐渐紧缩。看着火候正好，匠悠便把蒲烧七鰓鳗转移到了盘中。 七鰓鳗的数量很多，这一条鱼是用来提前试菜的。毕竟匠悠没吃过异世界版本的七鰓鳗，只靠着狼大婶和安德雷他们的描述，果然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她将七鰓鳗切成几段，确认了鱼肉熟透无刺后，便勾出了一小团魂火浅尝。 “嗯嗯，好吃，酱汁里放点紫苏估计味道会更好……” 她在自己带来的香草里搜索片刻，果然找出了一些紫苏，紫苏的叶片切碎混入酱汁中，会更好地去除鱼肉的腥气，带来一种清新解腻的风味。 确定了最终的做法与调料后，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处理食材，根据上菜时间与制作时间的长短安排好做菜的秩序就行。 匠悠调制好血色茶冻，将它们一一倒入小盅放入冰箱；切得细细的面条包在预先处理好的虾子与香肠外，做成木乃伊的模样等待下锅油炸。 鸡肉去骨切成一口大小的块状，在油锅中煎至变色，再放入白蘑菇、洋葱、胡萝卜、西芹炒软炒香，然后移入铸铁锅中，加入牛奶与奶油炖煮。 一个个锅子噗噜噗噜地冒着泡泡，卤香味、奶香味、烤鳗的甜香味混杂在一起。闻上一口这层次繁复的香气都让人身心舒畅、浑身暖洋洋的仿佛浸在冬日的阳光中一般。 匠悠看了眼渐暗的天色，拿出了猪肉切片，划出花刀，腌制，准备做荔枝肉。 荔枝肉是一道福建的名菜，虽然叫荔枝肉，但实际上做法里完全不需要用到荔枝。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划出花刀的猪肉片在下锅油炸时会弯曲成一个球状，在酸甜的琥珀色酱汁中一滚，看起来就仿若一颗颗荔枝。 不过，由于是酸甜口的菜，所以近来也有不少酒家加入了荔枝、菠萝等水果进行改良。这种改良的做法更适合外国人的嗜甜口味，因此匠悠今天选择的也是这种做法。 至于吃素的那位夫人，她就只能吃到酸甜酱裹菠萝和荔枝了。 第206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诡谲晚宴（10） 安德雷此时正站在二楼右翼的书房里，费劲地从书柜里抽出一本雕花硬皮书。 伴随着书飞出的还有多年的灰尘，他呛咳几声，用手里的书本扇去那些恼人的尘埃，往书桌那边走了几步。 “我好像找到了一本有意思的东西。”安德雷翻着书页，辨认着霉斑遮掩下褪色的墨水印迹。 “是什么？”趴伏在桌前，拿着一柄放大镜仔细翻看一本日记的薇薇安抬起头问。 “德尔曼王室族谱。”安德雷将书本摊在了桌上，“从鲁道夫国王的祖父开始，每一页都是一位被封爵封王的王室成员及他们的后续血脉的记载。” 他很快就找到了鲁道夫国王的那一部分。 鲁道夫国王的章节并不多，区区几页纸，写满了他的所有亲眷后裔。 这本族谱所记载的绝大部分信息都与安德雷之前所知的一致：王后伊莎贝拉，来自于鲁斯曼联邦最古老的学者世家，从小就被当作联姻人选，送到了坎贝拉伯爵夫人的母亲、朵曼夫人处小住。 也是因着这段渊源，坎贝拉伯爵夫人才与王后伊莎贝拉成为了闺中密友。 接着便是王太子腓特列里希。 这位无论样貌、才学还是名声都很不错的王太子，曾是继任王位的唯一候选人，却在国王陛下突然暴毙后，于继位登基前忽然陷入昏迷沉睡不醒，断断续续拖了将近一年才咽气。 他的疾病与死亡都十分突然与离奇，直到他去世，医生们都没有找出病因，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种从所未见的遗传疾病。” 至今为止，亨廷顿公国内还有极大一部分人坚信王太子是被人用某种查验不出的慢性毒药毒死的。 不过，这一本族谱显然与外面的印刷品不一样，最后一页上还有更多的手写记载。 王女德雷茜·德尔曼，虽然没有在史上获得任何的公主封号，甚至连存在都在官方文件上抹除，但有人却用工整的字迹，为她单独书写了一页。 【王女德雷茜·德尔曼，出生于塔历九三九年仲夏月十九日深夜，卒于塔历九六三年初冬月三日。死因：不明遗传疾病。】 安德雷微微蹙眉：“这个死亡时间与王太子很相近，死因也十分类似。” “要是让那些怀疑论者知道这事，恐怕又得说这是双生子的诅咒了。”温斯顿耸耸肩：“比如说，一半的灵魂不足以支撑两人生存，兄妹两人谁都没有杀死谁，于是他们终究一同逝去……” “那这书页上有记载她的丈夫和孩子吗？”薇薇安心急地凑了上去，翻找了半天也一无所获，顿时失望道：“怎么没有啊！” “她应该没有成婚。若是她嫁给一位贵族，定然会在上层圈子引起轩然大波。”温斯顿手中翻着一本仆役维修记录册，“而且，这山庄里除了王女之外似乎没有其他活人，只有鲁斯曼联邦制作的机械人偶作为仆役。” 薇薇安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她的杏仁眼越瞪越大：“王女的身世被抹除隐藏，她本人被软禁于这座山庄，她的身边没有活人仆役……那么她又是如何有的孩子？魔法还没有发展到自体繁殖的程度吧？” “蝴蝶夫人的调查方向或许没错。”安德雷指了指族谱上王女的死亡时间：“有人在王女死后仍在书写这本族谱，那便一定会有知情者。” “既然蝴蝶夫人为我们缩小了范围，那我们不如就顺手调查一下。”薇薇安拿出了那一小油纸包的油炸花生，“先从我们握有把柄的钱德男爵开始，有人反对吗？” “……薇薇安，要不你还是先把这个危险物品收起来，”温斯顿轻声劝道，“要是男爵很好说话却不幸过敏那就糟了。” “对对，底牌不能先亮出来，要攥在手里才行。”安德雷悄悄抹了一把冷汗，连忙附和道。 薇薇安想了想：“嗯嗯，你们说的有道理，那就这样……”她对着那油纸包施展了一个空间隔绝法咒，又把它藏进了自己的随身小手袋里，“先礼后兵！” 他们三人很快找到了钱德男爵，这位落魄了的贵族正从后花园回来，他红光满面，看起来一副兜里有了钱、心情颇为不错的模样。 温斯顿和安德雷对视一眼——这家伙该不会已经和蝴蝶夫人达成交易了吧？ “嘿，老卡莫！”温斯顿出声唤道，“听说你这次带来了一件好东西？怎么样，出个价？” “嘿，温斯顿！”对方也笑嘻嘻地回答道：“你来晚啦，我刚把它卖掉！” 他说着抓了抓脖子：“不过我想，你要的大概不是东西本身，对不？” “当然，我相信您对您父亲所留下的那本笔记很有研究，”温斯顿恭维道，“我也只需要其中一些关键的信息，相信您不会拒绝再做一笔生意……您看起来好像不大舒服？” 温斯顿忽地顿住，他打量着钱德男爵，对方像是很痒的样子，对着自己的脖子抓挠个不停，他碰过的地方也飞快地红肿了起来。 “我，我喘、喘不上、气……”钱德男爵的舌头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他徒劳地扒着自己的喉咙，松开自己的领结，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他的脖子已经肿成了两倍大，鼓胀的像个随时会破的气球，他的脸色也在迅速变紫、变蓝。 温斯顿和安德雷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薇薇安，却发现薇薇安离钱德男爵相当遥远，但钱德男爵明显正在经历一场非常严重的过敏……？ 他们立刻冲上前去，安德雷掐出一个治疗魔法，温斯顿则接住了缓缓瘫倒的男爵，他摸索着男爵的口袋，试图从中找到治疗过敏的药剂。 第138章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安德雷的治疗魔法毫无作用，他男爵的呼吸越发艰难急促，他像一条脱水的鱼，大口大口地追寻着氧气，却一无所获…… 然后，就像一根绳子绷到了极致一般，所有人都听见了冥冥之中“扑”的一声轻响……那是卡莫·凡·钱德男爵生命线断裂的声音。 第207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诡谲晚宴（11） 温斯顿试图将手指搭在男爵的颈动脉上，无奈男爵的脖子肿得起码有三倍大，皮肤底下都涨满了液体，根本找不到血管。 他只得放弃，转而附在男爵胸口寻找了一阵不存在的心跳。 最终，温斯顿摇摇头，只能宣布：“他死了。” “怎么会这样！”薇薇安惊呼道，“我可没靠近过他！” 她的花生仍好好地用油纸包着，用空间魔法隔绝后塞在小包包里，根本没可能会引起钱德男爵的过敏。 “不是你。”温斯顿戴上白手套，在男爵的口鼻处一抹，白色的手套上立刻多了一层黄白色的粉末，他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又极其小心地嗅了嗅：“是烤杏仁的粉末，还有玫瑰花粉。” “会在口鼻处出现这样的粉末……”安德雷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对应的画面：“是有人将杏仁粉末洒在了玫瑰花里，哄骗男爵去闻花香？” “不止是如此。”温斯顿手腕轻旋，模拟了一个拿着玫瑰蹭过人脸的动作，“若是单纯嗅闻花香还远远不够，但若故意挑逗地将玫瑰花拂过男爵的口鼻与脸，便能让男爵吸入或接触到足够造成过敏的份量。” 扮了许久文书主簿的温斯顿熟门熟路地推理道：“考虑到钱德男爵的喜好，能自然地做出这个动作又不引起男爵怀疑的人，应该是个女人…… “比如说钱德男爵夫人，又或是蝴蝶夫人……当然，也不能忽略了那个疯疯癫癫的莎曼萨夫人和毒物学家兰德娜。” ——来这里的人各有各的目的，目前事态不明，在弄清楚下午她们这些人都在哪里、做什么，有什么不在场证明之前，谁都不能被排除嫌疑。 “按照钱德男爵死前的说法，他刚成功地把那本他父亲留下来的笔记卖给了某个人。很难说他的死亡是不是与此有直接的关系。” “想要那笔记的人不就是蝴蝶夫人？可蝴蝶夫人为什么又要在买到男爵的笔记后杀了男爵？”薇薇安想不明白，“莫非是价款没有谈拢？可那也不对啊，若是价格没谈拢，就应该是杀人越货才对。” “不，也许有人与我们一样，想要自行调查此事；又或许，那本笔记里不止记载着关于王女的过往，也藏着什么人想要永远埋葬的秘密……”温斯顿沉吟道。 “更重要的问题是，”安德雷说，“一位男爵在蝴蝶夫人的聚会上死去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作为主办人的蝴蝶夫人现在在哪？” ------- 蝴蝶夫人匆匆赶来，即便隔着面具，人们都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熊熊怒火。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故！”她怒道，“我特意交代了厨师……” “不是厨师的问题。”温斯顿打断了蝴蝶夫人的话，“凶手利用了钱德男爵对坚果过敏的弱点，但坚果却是被磨碎成粉下在了玫瑰花中！这不是事故，而是一场谋杀！” 蝴蝶夫人哒哒哒哒急促的高跟鞋声戛然而止，她愣怔当场：“谋杀？！凶嫌是谁？为什么要在这里杀人？天呐！这会对我的名声造成多么糟糕的影响！” “蝴蝶夫人，目前不是担心您名声的时候。”温斯顿皱眉，“这个凶手，现在就处于我们这些人之中，若不及时将其抓住，恐怕我们都会有危险！” “啊！”蝴蝶夫人颇有几分魂不守舍地道，“对，您说得对！这太可怕了！……您可是知道凶手的身份了？” 温斯顿摇了摇头：“调查还没有开始，我可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蝴蝶夫人，要想找到凶手还需要您的帮助：请您把这座山庄里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起，我们需要询问下午大家都在哪里，做过些什么……” “这个简单。”蝴蝶夫人答道：“今晚我本已为各位客人安排了一场特殊的晚宴，如今尽管发生了这种惨剧，但也不能浪费已经备下的餐点。 “理查德管家，请所有客人与仆役们都移步宴会厅，再通知阿悠上菜吧……” 蝴蝶夫人说着说着，沉重的语调却渐渐轻快了起来，她竟是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我本想让大家在这场晚宴上玩一个推理游戏。想象一下吧，在看似恐怖诡谲的菜品营造出的神秘气氛之中，所有人一起携手破解一个谜题，这是多么有趣的事情！ “但现在看来，无论我花再多心思编纂谜题，也比不上一个真实发生的案件那般令人毛骨悚然。更何况，这样一个惨绝人寰的案子就发生在我们的眼前！ “噢，想必所有的客人都会赞同我的提议！悲痛的遗孀需要得知真相，正义需得到伸张，惶惶不安的客人们需要得到安宁！而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答案，我们需要亲手抓住那个犯人！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趣、更让人身临其境的体验呢？客人们互相合作、互相猜忌又或是互相隐瞒……是揭穿彼此的面具，还是选择相互帮忙遮掩？ “啊！惊悚、刺激、真实！这便是我想要的游戏！” 一条鲜活生命的逝去，对于蝴蝶夫人而言，既不如她的名声、也不如晚宴的趣味性来得重要……安德雷既品出了一丝荒诞，又不禁生出了几分疑惑： 若蝴蝶夫人是杀死男爵的凶手，那么她如此重视自己作为聚会主办者、名利场上的交际花的声誉，却又为何会选择在自己的聚会上动手？ 要想轻松地“解决”钱德男爵，作为交际之星的蝴蝶夫人完全可以选择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场合，为何要在自己的主场下手，平白让自己受到牵连？ ——这场谋杀，究竟是早有预谋，还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贵族们总会尽可能地掩藏住自己的弱点，但钱德男爵的坚果过敏症状明显，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秘密，上层圈子中几乎人尽皆知，只要有心，想利用这点动手脚并非难事。 关键是，谁会对钱德男爵抱有如此大的杀意呢？钱德男爵这么一个落魄贵族，又碍了谁的路？ 第208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诡谲晚宴（12） 匠悠接到晚宴提前的通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十五分了。她正按照管家之前给出的席位安排，跟蕾拉一起摆好了宴会厅中的餐盘、餐具，以及第一道开胃菜：女巫手指饼干。 每位客人面前的小银盘中，都铺着一层厚厚的玫瑰花瓣，五根长短不一的“手指”被依次摆出了“手”的模样，再淋上了些许玫瑰花酱，看起来就像是不知从哪个倒霉鬼身上砍下的血淋淋的手指。 手指饼干上被匠悠用牙签描绘出皮肤的褶皱，烤制出的颜色和面团皱缩特有的细纹也增加了一些皮肤的质感。 指甲的部分则有两个版本：没有忌口的客人们的是烤过的杏仁，杏仁圆圆的部分是甲根，尖尖的部分正好成为女巫的尖利指甲。 而且钱德男爵的版本则有所不同，他的女巫指甲是蔓越莓干，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做了宝石红美甲的女巫的手指。 匠悠对自己的作品相当满意，然后就从匆匆赶来的管家那边听到客人少了一位的消息。 “哎？！”匠悠震惊骷髅脸：“那已经给他做好的菜还要上吗？” “夫人的意思是，既然菜都做好了，那就都端上来吧，也不枉您一番辛苦。”管家说。 钱德男爵出事是在下午五点二十二分，管家从五点半接到蝴蝶夫人的通知就开始在庄园里东奔西跑，好不容易才把四散在庄园、山谷各处的客人们聚集起来，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 管家：“……”这样一搞，晚宴提不提前还有什么差别？ 然而老板一张嘴，手下跑断腿，尽管现实与理想略有误差，但打工人仍有应对的手段，管家在与匠悠确认过菜品已基本准备完成后，仍是把用餐时间提前到了晚上七点半。 ——打工人只需要完成老板的吩咐就好，至于这样做是不是毫无意义，那可不是管家这个薪水层级该考虑的事情。 客人们陆续进入餐厅，而刚刚完成了现场勘查、收殓好尸体的安德雷与温斯顿也回来了。 两人已经洗过手上脏污，低语一阵便分头行动，温斯顿优雅滑入座位，安德雷则钻入厨房。 “哎！安德雷，你回来啦！”匠悠看见黑发的骑士，瞳火都亮了几分，“发生什么啦？管家说钱德男爵死咯？！” “是的，有人把烤杏仁磨成粉洒在了玫瑰花里，让男爵吸入、触碰到了。”安德雷说，“他的过敏发作的又急又快，十分致命。” “欸？烤杏仁？” “怎么？有人点过这个？”安德雷警觉地问道。 第139章 “下午的时候，那个金色头发的瓦伦丁伯爵来要过吃的。”匠悠说，“当时我们还撞在一起，打翻了两瓶白胡椒粉咧！后来他拿走了不少女巫手指饼干，饼干指甲的部分就是烤杏仁。” “除了他以外，还有人能拿到烤杏仁吗？” “没了。”匠悠说，“不过烤杏仁确实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没准儿是凶手自己准备的呢？” 安德雷默默记下了这些情报——瓦伦丁很可疑？那他得好好盯一下。 匠悠忙着上菜，只来得及拽过安德雷跟他嘀咕了几句蕾拉所说的，关于小少爷以及王女把他送给某位伯爵收养的事情，安德雷目光微动，觉得瓦伦丁更加可疑了起来。 “怎么？”匠悠看见他的表情，不由得好奇道。 “瓦伦丁的父亲，上一任的罗斯伍德伯爵也是一位花花公子。”安德雷言简意赅地道，“他没有结过婚，却有无数情人，据说瓦伦丁便是其中一位情人所生下的儿子……” “你是说……”匠悠的八卦之魂“啪嚓”一下点燃了起来，“瓦伦丁就是蕾拉口中那位尿得老高的小少爷？” 安德雷猛地呛咳了一下，他觉得瓦伦丁在他记忆中所留下的花花公子形象好像顷刻之间山崩地裂不复存在了。 这小骨头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总能用三言两语把一整件正儿八经、无比严肃事情的画风整个带偏？ 安德雷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小骨头总是古古怪怪别具一格，这不是现在应该讨论的重点。 “重点是那位瓦伦丁伯爵的年岁也和王女后裔理论上的年龄相近，我们怀疑王女在去世的前几年便诞下了后裔。 “虽然我们还没有找到具体的时间记录，但瓦伦丁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六、七岁，与这个推测范围大致相符。” 匠悠“咦”了一声：“你们几个的年纪差不多？” “是的，”安德雷承认道：“三十年前边境有一场与岩铁巨人的大战，当时形势不好，很多王公贵族或匆忙出逃、或请令领兵作战。许多夫妻因此分散两地。 “这场战争打了两三年才逐渐平定，太多的人逝去，留下了很多孤儿，而来之不易的和平也让很多人重新聚到了一起。 “濒临死亡、经历分离与失去，能让很多怨侣改变心境成为佳偶，更多的孩子在那时诞生。我也是其中之一。” “哦哦！是婴儿潮！”匠悠了然地道。 安德雷：“……？”没听过的说法，但总觉得描述还挺准确的。 他咳嗽一声：“总之，一位母不详，却被罗斯伍德伯爵承认的儿子，年岁、背景都与蕾拉说的故事相近……再加上他拿走了杏仁饼干，这些都很可疑。” “哦哦！”匠悠把最后一份辣味血浆恶魔蛋放在了托盘上，让仆人端了出去，“有犯罪机会和手段，那么，他杀害钱德男爵的动机是什么呢？” 安德雷卡壳了一瞬：“这种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说不定正是因为前任钱德男爵的笔记上写了什么关于他身世的内容，而他想把这个秘密永远埋葬？” 匠悠挠挠脑袋：“可是，他若是前王室后裔，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这不意味着他可以继承德尔曼王室的大笔无主财产，甚至有机会竞争一下王位吗？” 安德雷沉默了一下：“这倒也未必。机遇或许存在，但麻烦只会更多……这里面的关系十分复杂。” 第209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诡谲晚宴（13） “噢，说说？”匠悠把一堆荔枝、黑橄榄、熏肉片和蕾拉洗好的各类蔬菜摆在了厨房中岛桌台上：“洗个手过来帮我组装一下沙拉。” 安德雷下意识地就去洗手，他站在水槽前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用炼金清洁液搓了五分钟，把手洗了个干干净净，这才站到了匠悠旁边，学着她的动作开始组装血腥眼球玫瑰花束。 黑橄榄是瞳孔，荔枝是眼白，熏肉是眼球外的血色肌肉组织，再用菜叶包裹定型，取来另外一片菜叶横向一卷，一朵含着眼球的绿色玫瑰就这样基本成型。 枝条与花萼的部分是匠悠提前炸好的撒子，吃起来酥酥脆脆也不怕伤嘴，还可以辅助固定眼球玫瑰。 就是组装时力道一定要拿捏好，手重了易碎，轻了则容易散架，需要细致、耐心与一双巧手。 安德雷试了几次，终于掌握了诀窍，开始磕磕绊绊地包了起来。 他的动作逐渐上道，乱糟糟的心情也逐渐沉静，脑海里纷纷乱乱的想法也自然地从口中流淌而出。 “现任的亨廷顿国王已经执政二十四年，虽说与德尔曼旧宗室、议会之间皆有矛盾牵扯，但在平民百姓的心里，亨廷顿国王的行事作风远比奢靡铺张的德尔曼王室靠谱。 “德尔曼旧宗室只是一群被德尔曼国王分封的贵族，他们也并不是铁板一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有的人认为亨廷顿国王动了自己的蛋糕，有的人只是想扶持一位傀儡上台，也有人认为要是真的冒出个德尔曼王室后裔，情况说不定会比现在还糟。” 匠悠理解的点点头，谁也说不好突然冒出来的那个人后裔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对并不想改变现状的人来说，与其开个盲盒，不如就好好过日子。 “王权更迭，永远伴随着血雨腥风与战火。一旦骰子入局就没有回头路，赌徒面前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一夜暴富，要么倾家荡产满盘皆输。 “若是一开始那位后裔就已经身处谷底、无路可走，或许还会搏一搏这一步登天的机会。但瓦伦丁伯爵本身家产丰厚，就算他铆足了劲随意挥霍，也是几辈子都花不完…… “他若真的就是那位后裔，或许得仔细考虑考虑，是安静的当一个自由的浪荡子、还是要投身于这场王权风暴之中。” 匠悠忽地冒出个想法：“等一下，蕾拉记得，那伯爵曾对王女发誓，将视那孩子为己出……反过来说，这句话也说明，那个孩子和伯爵没有实质上的血缘关系。 “他若只是被罗斯伍德伯爵收养的孩子，还能继续持有罗斯伍德伯爵的爵位吗？” 安德雷想了想，脸上露出几分复杂：“这还真不好说。” “嗯？”匠悠瞳火疑惑地跳动了一下。 “养子是可以继承爵位的。比如说萨卡伯爵膝下无子，他收养了我义兄，又留下遗嘱指定他作为下一任伯爵继承。一切手续符合规定，流程都有迹可查，名正言顺，自然是可以的。” “那罗斯伍德那边呢？” “那边情况就不大一样了，罗斯伍德家族庞大，前任罗斯伍德伯爵有很多兄弟姐妹。有继承权的人一多，就容易出纠纷。 “当初瓦伦丁是罗斯伍德伯爵力排众议，承认其为儿子，并以亲子身份继承爵位。可我记得，他当初并未当众真正做过血缘魔法上的检测，这事一度还引得贵族圈中议论纷纷，流言蜚语很久才平息下去。 “如果有证据证明瓦伦丁实际与罗斯伍德伯爵毫无血缘关系，恐怕罗斯伍德伯爵家族里那众多亲戚都将跳出来质疑瓦伦丁的继承合法性。” 匠悠问：“就算瓦伦丁是德尔曼王室后裔？” “就算他是后裔。”安德雷点头道，“罗斯伍德伯爵当初是死于坠马意外。他没留下遗嘱，因此国王陛下按照法律，将罗斯伍德伯爵的绝大部分遗产和爵位都给了瓦伦丁继承。 “罗斯伍德伯爵的兄弟姐妹只分到了非常少的钱财与产业，尽管当时瓦伦丁对他们释出善意，但收效甚微。他们的关系闹得很僵，一地鸡毛，不大会有修复的可能。 “再说了，罗斯伍德家的那些亲戚也都是沉迷于风月场所的纨绔子弟，别说争夺王权，他们连自家产业都经营不好。想要更多的产业，不过是为了更长时间的肆意挥霍罢了。” 匠悠听懂了：“这种情况下，短视的纨绔子弟们不会想着长期投资王室后裔争权夺利，只会想要把没有血缘窃取家族财产的家伙赶出局，然后一哄而上抢自己的份。” 她咔咔一笑，乐道：“如果钱德男爵的笔记里记载了这些事情，那瓦伦丁的这杀人动机可不就有了吗？” 匠悠将一份份卷成花束的沙拉放在托盘里，递给再度进入厨房拿菜的仆从们，还特地交代道：“这盘全素的给钱德男爵夫人。” 仆役们再次举着托盘鱼贯而出，匠悠从烤炉中取出一盘盘酥皮壳子，摆在中岛上，对着安德雷抬了抬下颌骨：“帮我把那锅奶油鸡肉浓汤端来。” 安德雷看了一眼灶上那高高的、近乎全满的法式汤锅，瞳孔微微缩了一下，默默地运起斗气。 他不动神色，气沉丹田、肌肉鼓胀、核心发力，“哈”地一声端起汤锅，将之稳稳地运到了桌上。 黑发的骑士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只有放下锅子后微微颤抖的手才知道他刚刚到底使了多大劲。 匠悠取来汤勺，将浓汤舀入酥皮壳子中，再盖上雕成骷髅形状的酥皮上盖：“我觉得吧，不管瓦伦丁想不想要争夺王权，他都得确保自己老本营的安全。 第140章 “失去罗斯伍德伯爵的爵位、产业和资源对他来说应该会是一件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他需要爵位才能当一个富裕的浪荡子，若是想要进一步争权夺位，那也需要伯爵的力量。 “兵士、马匹、金钱……他要是连这些都拿不出手，就更没有人会看好他、资助他、为了他和国王陛下抗衡了。” 第210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诡谲晚宴（14） 小骨头的说法虽然全是猜测，没有一星半点的证据，但安德雷觉得这个说法有几分道理。 只是，要想证明这个猜测，就得知道钱德男爵那本家传笔记中到底记载着什么。 安德雷想了想，看向桌上一盅盅装着五指毛桃莲藕猪蹄汤的白瓷小汤罐：“哪一份是为钱德男爵夫人准备的？” “这一盅。”匠悠取出唯一加有莲子的那一份，放在托盘上递给了安德雷，“给。” 安德雷拿起托盘，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混进了上菜的队伍。 ------- 半小时前，晚宴大厅中，十二位客人与蝴蝶夫人均已落座。 他们看着空出的那个摆放着“卡莫·凡·钱德男爵”名牌的位置，脸上表情五颜六色惊疑不定。 “卡莫死了……怎么会！”钱德男爵夫人双眼含泪，捏住了手中的锦帕，泣不成声。 “这是一场严重的事故！蝴蝶夫人，您的聚会中从未发生过危险，如今您作为主持人，理应给我们一个交代！”杜兰·德·坎贝拉伯爵夫人义正严辞地道。 蝴蝶夫人坐在长桌上首，她沉声道：“是的，这也是我正准备说的，根据摩多伯爵的探查，我们怀疑钱德男爵的死是一场谋杀！而凶手极有可能就在我们之中！ “今晚，我们便将在用餐时查明这一真相。” 蝴蝶夫人顿了顿，看向温斯顿道：“今天下午五点二十二分，温斯顿·德·摩多伯爵与薇薇安·冯·莱塞斯特小姐以及一位侍者同时目击了钱德男爵过敏发作。 “事后的检验发现，钱德男爵口鼻处有烤杏仁的粉末与玫瑰的花粉，而钱德男爵正是被烤杏仁引发了过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摆放在他们面前的女巫手指饼干上，植物与毒物学家兰德娜迟疑地道：“烤杏仁？是这种手指饼干上的烤杏仁吗？” 他们的视线再次移到了钱德男爵空着的位置上，在那不会有人碰触的餐盘中，五根手指状的饼干指甲部分有着与其他人盘中都不一样的颜色、质感与光泽。 ——那是蔓越莓。 众人还没想明白，蝴蝶夫人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她的阐述仍在继续：“鉴于摩多伯爵与莱塞斯特小姐不可能有机会对钱德男爵下手，而且摩多伯爵一直深受国王陛下信任，也对调查案件极有经验，我提议委托摩多伯爵作为本次案件的调查者，请大家尽可能地配合。” “为什么不请王国骑士团来？”钱德男爵夫人一拍桌子，“为什么要自行调查？” “这里是玫瑰山庄。”蝴蝶夫人冷冷地道，“是鲁道夫·德尔曼国王送给伊莎贝拉的爱情之地。 “在找到德尔曼王室的后裔之前，这块土地不受任何领主的管辖，除非国王或有其授权的御史亲至。 “而摩多伯爵，正好就是持有国王代行者授权的御史。” 她笑笑：“您看，在场这么多贵族，万一其中哪位真的是犯人，还有哪个王国骑士敢查？不如我们自行解决，三天内，若摩多伯爵一无所获……” 她转头看向温斯顿。 温斯顿会意，接话道：“如果三天内我不能解决这个案子，那我将会把此事上报国王陛下，让国王陛下派专人调查。” 众人一阵絮絮碎语，终究还是同意了这一处理方式。 “钱德男爵在死之前与我说了几句话，根据这几句话，我判断他在死前见了一个人。”温斯顿说，“钱德男爵将一样东西卖给了这人，在交易的过程中，那人借由洒了杏仁粉的玫瑰花对钱德男爵下了‘毒’。” 他转向蝴蝶夫人：“因此，我需要知道各位客人四点半至五点半时都位于何处、在做什么、可有人证……蝴蝶夫人，您是这场聚会的组织者，这问询就从您这里开始吧。” “四点半……让我想想，我在山庄左翼的附属塔楼之中，与坎贝拉伯爵夫人的下午茶，应该是从下午四点开始的，直到五点半时接到仆人们发来钱德男爵出事的消息，我才匆匆从塔楼离开，直奔一楼。” 钱德男爵出事的地方正在一楼通往后花园的大门前，当时钱德男爵是从后花园过来的，和他见面的人应该当时就在后花园。 温斯顿看下坎贝拉伯爵夫人，只见高高瘦瘦的老夫人微微颔首确认：“正是如此。” 一下子排除掉两个嫌疑人，温斯顿微微蹙眉。 座位是以爵位排序，坎贝拉伯爵夫人旁边坐着的便是瓦伦丁，他叼着一根手指饼干，咔嚓咔嚓地嚼着：“我呀，在后山泡温泉哦～对不对，理查德管家？” “是的，罗斯伍德伯爵的确占用了温泉。”理查德管家确认道：“当时罗斯伍德伯爵大人出了点小小的、调味料事故，从三点半开始至五点半，使用了温泉两个小时。这个时段并不是惯常的洗浴时间。因此温泉里并没有其他人在。” “我去厨房找小零食时不巧和骷髅厨子撞了个正着，被白胡椒粉洒了一头一脸，实在是不体面。我便拿着小零食，让管家带我去了后山温泉泡澡。就连换洗的衣服，都是请管家给我送来的……”瓦伦丁微笑着托腮思考：“嗯……你送衣服过来时又是什么时间呢？” “是五点十五。”管家接话道，“我从温泉回到宅邸时，便接到夫人的传信，听闻了男爵出事的事情。” 瓦伦丁一摊手：“看，我当时还光着身子泡在温泉里呢！” “你从厨房拿的零食是？”温斯顿问。 “哦，就是这种饼干。”瓦伦丁倒是对此毫不避讳，“我也不知道厨子那做了什么餐品，就是随便要了点零吃。 “厨子也被洒上了一头一脸的胡椒粉，一副急着想赶人的样子，就随便给我塞了些烤坏了模样的残次品，不过吃起来的味道倒是不错。” 他舔了舔嘴角，似在回味口感，笑的十分魅惑。 温斯顿的视线从他的头发上掠过，瓦伦丁的头发的确还带有湿润的水汽。 第211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诡谲晚宴（15） 瓦伦丁言之凿凿，又有管家给他做不在场证明，温斯顿暂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便暂时先将他所说的一切记录了下来，以便后续查验。 除了瓦伦丁一脸开心的边说边吃以外，在场的客人们对疑似导致了钱德男爵死亡的杏仁饼干都有了点心理阴影。他们纷纷把面前的饼干推远了一些，管家见状，便让仆人们端上了下一道菜。 对半切开的鸡蛋中间填着隆起的蛋黄，表面上看就是普普通通的水煮蛋滴上了红色的酱汁。客人们对这道外表平平无奇的菜肴反应一般，直到一口咬下，才察觉出内里乾坤，齐齐‘咦’了一声。 精心调制过的蛋黄可不再是水煮蛋那噎人的寡淡滋味，酸甜之中带着一股微微的辣意，包裹在若有似无的蛋香、奶香之中，不会让人感到丝毫的不适，只觉得清爽开胃，充满刺激。 口味清淡、厌恶辣味的人拿到的则是淋了番茄酱的酸甜蛋黄酱版本。 无论哪一种，冰凉的恶魔蛋吃起来给人一种表里不一、新奇俏皮的感觉，就像是原本人们以为草丛里躲着一只其貌不扬的哥布林，可仔细一看，才发觉那竟是蜷着身躯的美丽精灵。 美味的小菜意外地打开了客人们的胃口，即便他们依旧因为钱德男爵的逝去而郁郁寡欢，但客人们也不得不承认，在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已经饥肠辘辘、嗷嗷待哺。 一开始高傲而矜持的浅尝变成了狼吞虎咽，随后送上来的血腥眼球玫瑰花束也只是让客人们深吸了一口冷气，然后他们就嗅到了沙拉上浇着的玫瑰甜醋汁的迷人香气。 “这眼珠子有点可怕……”莎曼萨夫人害怕地用叉子戳了戳花朵中心的‘眼球’，却惊讶地发现了端倪：“咦，这是……荔枝和黑橄榄？” “有点意思。”皮特轻笑一声，“水果和熏肉便能组成惟妙惟肖的眼球……这位厨子可真有创意。” 沙拉不仅仅是卖相奇特有创意，口味也相当不错。熟度正好的香甜荔枝已经去了核，塞入了同样去核的腌制黑橄榄，外层裹着玫瑰木熏香的肉片，一口咬下，酸甜的果汁就在嘴中爆开。 腌制的黑橄榄特有的酸涩味正好能去除肉片的油腻，形成一种奇妙的点缀；清爽的蔬菜搭配着带有花香的清爽酱汁，时不时还能吃到作为花茎的酥脆油香的炸撒子。每一次咀嚼都给人带来浓浓的惊喜。 菜品卖相古灵精怪，口感新奇美味，一开始的惊吓过去，被勾起的却是无尽的好奇心，吃完沙拉之后，客人们不但没感觉到饱，反而更加期待下一道菜肴的登场。 第141章 钱德男爵夫人的沙拉只是去掉了熏肉的部分，但全素的沙拉也足够好吃。接下来端上的是一道酥皮浓汤，除了鱼素的钱德夫人吃的是一份骷髅奶油鱼肉酥壳，其他人的则都是骷髅奶油鸡肉酥壳。 酥皮制成的小碗中盛着稠稠的奶油浓汤，顶端盖着的碗盖也是酥皮，只是被做成了骷髅的模样，圆圆润润的，看起来非但不可怕，反而还有几分丑萌丑萌的喜感。客人们小心地将骷髅酥皮浸入奶油汤汁沾了沾，然后放入口中，顿时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没有什么比酥皮奶油浓汤还能安抚人们恐惧不安的心灵，这种奶呼呼、热腾腾、香喷喷的汤品总是寒冬中的一份温暖、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即便是遭受过巨难的人们，捧着这样一碗汤时也会暂时地忘却苦痛，感受到心底洋溢出来的一丝热意。 在美食的安抚之下，钱德夫人终于放下手帕不再哭泣，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能与人正常交流对话了。 钱德男爵的席位空置，钱德男爵夫人便是温斯顿接下来想要询问的重点人物之一。除了那位买走钱德男爵家传笔记的凶嫌，这位夫人可能是唯一一位知道笔记内容的活人了。 “钱德男爵夫人，可以请您说说，今天下午您在哪儿，又做了些什么吗？”温斯顿发问。 安德雷便是在此刻端着下一道汤盅走进大厅的，他跟着仆人们一起站在了大厅的角落，仔细地观察着男爵夫人的表情。 钱德男爵夫人颤抖了一下，似是不想回忆起丈夫的逝去。她在温斯顿的鼓励下又喝了一口汤，细细地品了品，脸上的情绪再次缓和，这才缓缓开口：“中午吃过午饭时，卡莫一脸兴奋地回到房间，说是有人给他丢了个纸团，约他在下午三点时在二楼的小书房见面。 “卡莫认为对方是要买下他父亲的那本笔记与解读之法，拉着我盘算了好一会。”钱德男爵夫人面露羞赧，攥住了自己略显老旧的衣裙：“实不相瞒，我们这些年产业经营不善，举借了不少外债也只能堪堪维持，本金加上利息、旧债加上新债，就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来越多，即将要将我们彻底吞没。”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脖子：“我们卖掉了不少房产、田地、首饰、衣服……但还不上的钱大约还有五十万金币……卡莫便想把这本笔记高价卖出，填补我们财务上的大洞……只要有五十万金币，我们就能够还上所有的外债，重整旗鼓，避免破产的厄运！” “五十万金币……”温斯顿蹙眉，“那本笔记上到底写着什么，这么值钱？” “具体的内容，我并不是非常清楚。”钱德男爵夫人说，“那笔记用密码书写，只有卡莫看得懂，他只跟我提起过，当年他父亲是鲁道夫·德尔曼国王的亲卫队队员。伊莎贝拉王后当年诞下王女之时，便是由他驾着马车，带着一队护卫，将奶娘和女婴送到了玫瑰山庄。 “在此之后，他每年都会护卫伊莎贝拉王后前来探望女儿，那本笔记上便记下了他在这数十年间的所见、所闻。我们一直都觉得那不过是一些前朝轶事，但这次被蝴蝶夫人邀请而来，我们才意识到了那本笔记所蕴含的价值。” 第212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诡谲晚宴（16） “在特定的人手里，那本笔记中的只言片语或许就藏着重要的线索，能够破解前朝王室的秘辛……五十万金币，我们认为这个价格也不算很贵。”钱德男爵夫人说着，咬了咬下唇，瞥了一眼蝴蝶夫人。 “提出购买笔记的人是蝴蝶夫人？”温斯顿则看了一眼蝴蝶夫人，只见蝴蝶夫人连连摆手：“可不是我呀！我是向男爵询问过价格，但那是上午的事情，而且他一口气开价五十万金币，这也太昂贵了！老实说，在不确定那本笔记里到底写着什么重要内容之前，我是断没有可能一口气拿出这么一大笔钱的！” 蝴蝶夫人说完这句话后，似乎觉出几分不对，她连忙补救道：“当然，这笔钱我不是没有。只是，那本笔记里记下的可能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或许我已经从其他人的口中听说过这些线索……若是无法确认那本笔记中有着独一无二的情报，我自然不会当这个冤大头。所以，我原本是计划将钱德男爵安排到最后，要是在那之前我已经获得了足够的信息，自然也不必花这笔冤枉钱了。” 旁听的安德雷：“……”财大气粗的蝴蝶夫人怎么也如此精打细算？难怪能和小骨头谈到一块去！ 钱德男爵夫人也确认到：“是的，约见卡莫的应该不是蝴蝶夫人，因为我知道蝴蝶夫人早上拒绝了我们的报价，说要再考虑考虑。而下午这位，却表现出了很强烈的购买意愿。卡莫甚至想试着抬一抬价。” “他成功了吗？”薇薇安问。 “是的，”钱德男爵夫人从随身的小包中掏出了几张纸，温斯顿扫了一眼，立刻认出了那眼熟的花纹：“……这是，国王陛下发行的债券？” “您的眼光毒辣，”钱德男爵夫人笑了笑，“每张十万金币的不记名国债，卡莫一共拿回了六张。据我所知，这笔交易做得十分成功。” “等等，卡莫几点完成了交易？”温斯顿挑了挑眉。 “三点半时他回到了我们的房间，把债券交给了我。”男爵夫人道，“卡莫看起来非常高兴，只说一切都很顺利，和他交易的人十分慷慨，我们这下子有钱偿还所有的债务，甚至还有剩余的钱让我们东山再起！” “钱德男爵有说是谁买走了笔记吗？” “并没有，对方似乎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钱德男爵夫人说，“卡莫也没有告诉我，他只说对方同意支付这么高昂的价格，其中一个条件便是让卡莫对这个交易、对那人的身份保密。” “接下来呢？钱德男爵又去了哪里？” “他太高兴了，说要去后花园走一走，抽一根珍藏多年的雪茄，再喝杯小酒。我有午间小睡的习惯，便留在了房间里休息。”钱德男爵夫人掩面低泣，“那便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所以……”历史学家达斯克斯·文·简特利总结道，“钱德男爵先是卖出了那本笔记，然后去后花园散步时不幸遭人暗算……？是那个买家下的手？还是钱德男爵在后花园里又遭遇了什么变故？” “或许，有人知道钱德男爵卖出了笔记，得到了一大笔钱，动了抢夺的心？”前弄臣皮特嘴角勾着笑，往维克多·凡·诺伊曼那边扫了一眼：“我下午就看见诺伊曼男爵的儿子在后花园里和钱德男爵发生了一点……嗯，纠纷。”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维克多的身上，这位有些阴沉的青年在人们的目光注视下坐立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我下午在后花园观景的时候，的确和人撞了一下，但那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认得什么钱德男爵。有个胖子撞了我也不道歉，我便推了他一下，骂了几句，然后我往东，他往西，各自走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温斯顿问。 “我怎么会知道？”维克多没好气地道，反倒是皮特笑嘻嘻地道：“是三点四十五分。我看了一眼怀表呢～” “那之后呢，”温斯顿看向维克多，“你去了哪里？” “我有些憋闷，就找仆人要了马，去后山草场跑马去了。”维克多四下张望，指了一个男仆：“他一直跟着我！” 那个男仆微微倾身行了个礼：“是有此事，这位少爷一直到六点才回来。” “那么，卡斯曼达先生呢？” “哦，我爱说笑话，也爱看笑话。比起单调无味，一成不变的风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更让我着迷。”皮特笑眯眯地道，“所以，我下午哪儿也没去，就在后花园的观景平台那边，看着人来人往了。” 温斯顿坐直了身子，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位前宫廷弄臣：“所以，你看见了三点之后与钱德男爵见面的人？” 皮特回想了一下：“或许，但后花园连着后山，范围极大，也有我目力无法企及之处。总之，我从头开始讲讲吧。” 他清了清嗓子，道：“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我在自己房间阳台上的藤桌边吃了午饭。我的阳台便在后花园的上方，景致十分优美，是下饭的好选择。 “午餐我吃的是一碗很美味的牛肋排面，我吃的很饱，因此也犯了困，便靠着藤椅一觉睡到了两点半。 “我是被一阵争吵声惊醒的，有一男一女在我的阳台下吵架，他们争论着什么，我昏昏沉沉的，其实一点也没听清。只知道他们的语调激昂、情绪激动，似有极大的意见分歧。 “我坐在藤椅上缓了缓神，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两人似已经不欢而散，我没看到他们的模样，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我有点好奇，就从阳台上探出头去张望。 “我没看到人影，但却注意到后花园里有个观景平台，视野相当开阔，便隐隐动心，决定去那儿散散步，小坐片刻。” 第142章 他对着隔壁的莎曼萨夫人点了点头：“我刚到那里不久，便看到了莎曼萨夫人，她也在进行午后的散步，我便邀请她与我同坐一会儿，聊聊天。” 第213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双生蝶舞（1） “我与莎曼萨女士相识已久，没想到时隔多年，各奔东西之后，却还能在此处遇见，一时兴起，便聚在一起聊了聊往事。” 侍者们端走了客人们吃空的碟碗，又送上了五指毛桃猪蹄汤炖盅。安德雷也借着递送炖盅的机会，将一张小纸条偷偷地放到钱德男爵夫人面前，钱德男爵夫人瞄了一眼，神色一变，悄悄地将那张纸条收了起来。 皮特继续道：“观景台边上有长椅，我们便在那儿一边聊天一边赏花，后院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大约三点半左右，我看到瓦伦丁伯爵灰头土脸、颇有几分狼狈地跟着管家走向温泉的方向。” 这个说法是能和瓦伦丁那边的说辞对上。 “四点半的时候，我们看见了那位植物学家在研究玫瑰花，她采集了一篮子的玫瑰，说是要做成标本……对了，那边那位眉骨有疤的先生也在。” 皮特对着伊斯点了点头。 伊斯颔首：“我对后山的奥斯特玫瑰很感兴趣，正好遇上了贝坦女士，便和她交谈了一段时间，大约有……十五分钟左右。我们聊完之后，我便直接返回了宅邸。” “是的，这位先生路过观景平台的时候，还与我们点头致意。”皮特说，“那时将近五点。至于兰德娜女士，她继续往后山深处行进，离开了我们的视线范围。钱德男爵之前也是往那个方向走的，所以我大胆地猜测，兰德娜女士或许恰好在那个微妙的时间点见过钱德男爵。”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都聚焦在了植物学家兰德娜·文·贝坦的身上。 这位女士大约四、五十岁的模样，体态丰满，柔顺的褐发披散在脑后，肉乎乎的微胖脸型像一位邻家阿姨，看着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她突然被点到名字，顿时慌乱了起来：“我一下午都在后山进行我的研究，奥斯特玫瑰是特殊培育的品种，只有玫瑰山庄才有，我自然是要把握住这一次机会的。” 她定了定心神，努力回忆道：“我采集、研究玫瑰的时候并没有注意时间，这是一项很令人沉迷的工作，但我记得遇到过那位林德先生。他对奥斯特玫瑰也很有研究，问了我不少很有见地的问题，我对此很有印象。” 她抿了抿唇：“林德先生告辞后，我继续向后山走。我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我的确在花丛深处看见了钱德男爵，他正和某个人站在一座大理石花亭下……”她看起来十分尴尬，又抬头瞥了一眼蝴蝶夫人和钱德男爵夫人，“两人的姿势十分暧昧……甚至可以说，有些香艳。” 客人们的视线瞬间变得炽热又好奇，他们一会儿看向男爵夫人，一会儿看向蝴蝶夫人，一会儿又看向兰德娜女士，眼神中全是探究与八卦。 “绝对没有此事！”蝴蝶夫人义正辞严地否认道，“我整个下午都没有去过后山！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等一下，”薇薇安说，“蝴蝶夫人不是与坎贝拉伯爵夫人一起，在塔楼中喝下午茶吗？莫非她中途离开过？” “不，蝴蝶夫人一直和我在一起。”坎贝拉伯爵夫人也是一脸疑惑，“直到仆人匆匆忙忙冲进塔楼，告诉我们钱德男爵去世的消息，她都不曾离开过我的视线！” “我也没有说谎！”兰德娜女士同样认真严肃，语气笃定：“我确实看到了蝴蝶夫人和钱德男爵依偎在一起，她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裙，手中还拿着一朵玫瑰，递给钱德男爵嗅闻赏玩！” 一道闪电忽地划过天际，伴随着轰隆一声响雷，倾盆大雨哗哗落下。客人们看着各执一词、争锋相对的两方，一时之间不知该相信谁。 温斯顿看着蝴蝶夫人与早上毫无二致的宝蓝色衣裙，眼中一道光芒微微闪烁。 这场争执并没有任何的结果。蝴蝶夫人那边有坎贝拉伯爵夫人作为人证，而兰德娜也非常肯定自己所见。 只是，蝴蝶夫人不可能出现在两个地方，这两道相互矛盾的证言之间，必然存在着谎言。 ------- “怎么样？”安德雷再次回到厨房时，匠悠好奇地问道。 “更多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安德雷说，“有人说在后山看到了蝴蝶夫人，但是坎贝拉伯爵夫人作证说蝴蝶夫人那时候和她在塔楼中喝下午茶。” “哇哦！两位蝴蝶夫人？”匠悠的瞳火闪闪亮亮，“就像双生蝶那样？” “更有可能是其中一位女士说了谎。”安德雷说，“作出这个证言的植物学家兰德娜·文·贝坦女士本身也是一位毒物学家，她应该也很了解怎么利用食物过敏杀死一个人。” “哦豁！嫌疑犯的数量变多了。”匠悠拉起油锅中的爪篱，爪篱中躺着一根根金黄的金丝卷，“之前那位瓦伦丁伯爵呢？” “他的确接触了可能是凶器的杏仁，但是却没有作案的时间。在兰德娜女士看到钱德男爵与蝴蝶夫人亲密地交谈、起舞、嗅闻玫瑰花的时候，瓦伦丁伯爵据说正在温泉中一边享受小饼干一边清洗自己身上的白胡椒。” “嘿，真有意思。”匠悠拿着长长的筷子，将炸好的金丝虾卷和金丝香肠夹入一个个餐盘之中，不吃肉的钱德男爵夫人则将会拿到两根金丝虾卷。 接下来的卤水拼盘也已经切片装盘，摆成了足以与米其林三星餐厅媲美的模样。今晚的十三道菜品，数量虽多，但每一份菜品的份量都不大，正好能让贵族们吃饱，却又不会让他们撑得失了体面。 安德雷拿起新的菜肴便再次跟着仆役们进入宴会大厅，他进来的时机刚好，历史学家达斯克斯·文·简特利和他的好友锡兰·文·卡斯贝洛正在给出他们的不在场证明。 “锡兰和我是多年的好朋友，我们两个一直是一起行动的。”达斯克斯托了托他的银制挂链眼镜，手舞足蹈地道，他看上去有点神经质，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格外激动，“我今天是与钱德男爵交谈过，但那时是早上，在起居室中！” 第214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双生蝶舞（2） 温斯顿记得这事，当时瓦伦丁找自己搭话的时候，他看见过这位灰发的历史学家正满面通红、情绪高涨地与钱德男爵谈论着什么。 “钱德男爵知道很多有意思的史料！”历史学家激动地说，“有很多内容都值得我好好研究。是的、是的！值得好好研究！” 他又激动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钱德男爵说这些史料都来自于他父亲留下来的笔记，这让我对那本笔记充满好奇。我向他咨询过价格，但他的开价实在太高了！五十万金币！他怎么不去抢！” 温斯顿注意到，历史学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蝴蝶夫人也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 温斯顿：“……”就离谱，说好的愿意花费重金获取王室后裔线索呢？怎么人家才开了个五十万金币的价钱蝴蝶夫人就退缩了？ “所以，上午我们的谈话最终不欢而散。我只是一个历史学家，又不是什么富可敌国的大贵族，再说了，就算那本笔记中饱含珍贵的史料，能够让我写出足够震撼整个历史学界的著作，我所能得到的也不过是名誉而非金钱，我绝无可能弄到这么一大笔钱，更不可能花在这本笔记上。” 简特利喘了喘气：“而且，钱德男爵的笔记也并非是我唯一的选择。能来到这座玫瑰山庄，我便像是置身于了那一段历史之中！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定能从这山庄之中发掘出更多它所要讲述的故事！我可不需要什么漫天要价的落魄贵族来趁火打劫，误导我的研究！” “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说话！”钱德男爵夫人一拍桌子，顿时红了眼睛，泪水又流了下来。 历史学家一缩脖子，气势顿时弱了下去：“总、总之，我和锡兰吃过午饭之后，便在山庄里打转，查找这里的书籍、文物、以及一切能说明当年那段历史的线索；我们本来想去图书室，但路上，锡兰却注意到了一个暗门。” “暗门？”温斯顿精神一振。 “是的，这座山庄里有许多暗道。”魔法学家锡兰说，“我经常和达斯克斯一起前往历史古迹，因此对探索暗道、陷阱颇有心得。 “在下午的探查中，我发现了许多条暗道。从暗道的设计上来看，建造者当初应该是给仆从们单独做出了不少通路，方便他们快速地在各个区域中穿行，以便神出鬼没、不被主人、客人们所察觉地出现在山庄的各个角落里。 “这样一来，仆从们就能安安静静、不受人注意地完成他们打扫清洁、端茶倒水递送物品的工作，而不会被贵族们看见那些扫把、水桶、抹布，脏了老爷小姐们的眼睛。” 德尔曼王朝的贵族们多有这种讲究，在场的客人们都理解地点了点头。 简特利接过了话头，继续声情并茂的讲述：“当然，不少贵族之家也有这种专门的‘仆役通道’，但我敢保证，在场的客人们都绝对不曾见过能与这座山庄相媲美的设计！我们发现，这座山庄建立在一座山崖上，而山崖之中竟然还藏着一座天然的溶洞！ 第143章 “当初的建筑设计师在建造这座山庄之时，便把那座溶洞也纳入了考量，他们将那座天然的溶洞重新进行挖掘、加固，改造，变成了山庄的一部分！溶洞中不但有向下的阶梯，还有经过冬暖夏凉的天然冰窖，就连原本溶洞中存在的地下河，都被改成了鱼池的天然供水！ “我们俩发现的，便是进入地下溶洞的暗门！这可是个惊天动地的大发现！我们当即决定不去图书室了，先去探索这个地下暗道！” 吃完的汤品被撤下，金丝卷、卤水拼盘、荔枝肉与西芹爆炒章鱼须这一道道副菜依次放在了贵族们的面前，搭配着历史学家与魔法学家的探险故事，被客人们津津有味地吃下，到了主菜酱烤七鳃鳗与嫩烤牛肋排上桌之时，这两位学者终于结束了他们浮夸的表演。 安德雷简要地在脑海中概括了一下内容：这两位学者一路大惊小怪，看到个楼梯、冰窖、鱼池都要惊讶半天，研究半晌，最终兜兜转转走到了崖底楼梯的尽头，却发现面前是黑漆漆的海水。 他们无奈返回，走着走着却不出所料地在黑暗中迷了路，也不知道是黑暗的溶洞里是否还躲藏着其他生物，又或是从哪里山间缝隙中涌入的风在呼啸，再加上提灯的光线被溶洞中的水流倒映在天花板上，更显得影影绰绰格外恐怖……总之，他们听到了恐怖的呼啸声，看到了奇怪的光影，甚至还听到了人跑动的脚步声，看到了虚幻的身影…… 最终，两位学者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被一位人偶女仆从溶洞里拎了出来，再次见到了光明……在听说这位女仆是为了给大厨暂时用不上的鲜鱼喂食才去的溶洞时，安德雷便知道了这位女仆的身份——是蕾拉啊。 两位学者被蕾拉提溜出来后就被安置在了起居室休息，他们在黑暗的溶洞里受了不少惊吓——当然主要还是他们自己吓了自己——这就导致他们完全错过了外面的吵闹与死亡事件……他们直到七点才听说钱德男爵死亡一事。 温斯顿：“……”这两个学者的讲述完全派不上用场，不如说就连画风都跟其他人不一样啊！不过虽说对案情毫无帮助，但是作为佐餐的趣闻，听起来却是足够下饭。 ……哦，他绝不是在说今晚的晚餐有什么不好，不，以今晚晚餐的美味程度，其实完全不需要佐餐的故事。 侍者们收走了干干净净的餐盘，送上了最后两道甜点：巧克力蜘蛛饼干与血色茶冻。 这个世界的人已经研究出了巧克力，并且对这种苦苦的物质。当然，由于作为原料的可可豆这种作物需要从千里迢迢南洋运来，再加入大量的糖才能制作成可口的甜品，因此还是只有贵族阶层才能享受到的顶级美味。 别的贵族吃不吃得起很难说，但蝴蝶夫人举办的聚会上，基本都能见到用巧克力制作的精贵甜品。 第215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双生蝶舞（3） 美味又昂贵的巧克力甜品让客人们的心情都变好了许多，即便发生的命案仍是笼罩在人们心头挥之不去的一片阴云，但客人们的眉头不再紧锁，除了哀思外也有了别样的表情。 瓦伦丁推开餐盘，第一个跳了起来，他愉悦地唤道：“管家，听说我们的骷髅主厨很会调酒？” “是的。”理查德管家应道。 “那太好了，让她帮我调几杯酒，对了，刚刚的蜘蛛饼干还有吗？我还想吃。” “我去问问。”管家微微倾身颔首。 “帮我送到我的房间。”瓦伦丁看了一眼窗外的滂沱大雨，“今晚我要在小阳台赏雨。” 并不是所有宾客都有瓦伦丁那般的好兴致，维克多咕哝几句“累了”便回了房，莎曼萨夫人朝着温斯顿的方向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却又在温斯顿下意识抬头时猛然避开：“我也回去休息了。” 她的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鬼在追，温斯顿本想追上去询问几句，却被蝴蝶夫人叫住：“摩多伯爵，方便与我来书房谈一谈吗？” 温斯顿迟疑了一秒便做出选择：“请。” 宾客们就此四散开去，或回房休息，或前往起居室中小坐，或三三两两前往不知何处谈天小聚，倒是匠悠的送餐地图叮叮叮叮响个不停，各种酒水饮料饼干小零食的点单不断。 “幸好今天备餐时多烤了不少饼干呢。”匠悠嘀咕着，手脚麻利地调好一杯杯鸡尾酒，和客人们指定的小零食一起放在各自的托盘上交给送餐的仆役，巧克力蜘蛛饼干显然超级受客人们的喜爱，茶冻与金丝卷也有不少人中意。 最妙的是，或许是习惯使然，又或许是客人们意识到了在晚餐后继续点单对厨子是一种额外的加班，总之，人偶仆役们和餐盘一起带回了不少金灿灿的打赏，财迷的骷髅主厨喜不自胜地将那些金币抓进皮质钱袋里，嘴里还念念有词点着数：“一枚、两枚……十五枚……”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安德雷担心马匹，便换下了管家服，去了一趟马厩查看迪亚戈的情况。 他回来的时候浑身湿透，黑色的工字背心都吸饱了雨水，漂亮的手臂肌肉上凝着大颗大颗的水珠，蕾拉及时取来了厚厚软软白白的大浴巾，递给了黑发的骑士。 匠悠的视线不由得被那水珠吸引，跟随着那滚动的水珠一起滑过山峦般的隆起与谷壑般的低陷，最终落入了软软的浴巾之中。 “哇哦。”她情真意切地感叹了一声，觉得一天的疲劳都在这一瞬间清空了大半，然后她掂了掂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把它塞进了自己的头盖骨，顿时觉得自己满血复活。 ——骷髅的快乐，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又简单。 “外面的雨太大了，马厩倒是防雨防水，里面干燥的很。”安德雷擦干了身上的雨水，对匠悠道，“只是这雨若是不停，恐怕山路难行，没法离开山庄。” “哦。”匠悠点点头，她倒不是很在意这些，储藏室里还有很多食材，明天没有大宴会，只需要弄些简餐就行，轻松得很。 若是管家能按时弄来她要的材料，她便做些广式茶点。若是弄不来，那就做点其他的……吃了一天的三明治与面食，说不定客人们明天会对煲仔饭、炒饭感兴趣？ 匠悠一边思索一边提前准备着明天能用得上的食材，突然，厨房门“咚咚”地响了两声，安德雷抬起头，嘴角泛起笑意：“来了。” 他打开门，一个身影闪入了厨房之中，正是钱德男爵夫人。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锦帕，视线警惕地扫过安德雷与骷髅厨师，嗓音因紧张而显得尖利颤抖：“安德雷·路·亨廷顿？” “正是在下。”安德雷对她亮出了自己的证件，“王国骑士，为您服务。” 他搬来一张椅子：“请坐。” 埃勒诺·凡·钱德夫人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恐怖的骷髅主厨，并没有坐下，反倒是站在门边，一副想要夺门而出的模样：“你、你的纸条上说，我会有危险？” “是的。”安德雷道，“我们怀疑，钱德男爵遇害，与他所售卖的那本笔记或许有极大的关系。” “您是说，有人想要杀掉我们，拿到这价值六十万金币的债券？”钱德夫人一脸懊恼，“我不该在晚宴时说出这事的。” “不，虽然财帛动人心，但我觉得钱德男爵并不是被杀人夺宝。”安德雷摇摇头，“钱德男爵对坚果有着严重的过敏反应，这事自从五年前钱德男爵在王室晚宴上出过小事故并被宫廷医生成功救下后，就已经是贵族圈中公开的秘密。如果犯人是想要杀人夺宝，大可以在钱德男爵尚未卖出笔记时就动手。 “钱德男爵自从来到山庄，就开始卖力地向人推销着那本笔记，对此历史学家简特利先生、蝴蝶夫人都有相应证言，但直到钱德男爵卖出笔记后数个小时，他才遭人毒手。” 安德雷说：“我想，凶手恐怕是那位获得那本笔记的人，此人应该是一位非常有钱的贵族——我暂时还不知道这人是男是女，请允许我用‘它’这个中性词进行指代——我猜想它也是真心想要购买这本笔记。只是，在它获得笔记之后，它应该从笔记上看到了某种关键的情报，并意识到这个情报不能被其他任何人所知道。于是，它临时起意，决定杀死男爵。 “选择坚果过敏作为杀人手法，实在是有利有弊的一种冒险。坚果过敏发作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比如说发作的时间因人而异，短至几分钟，长则一个小时或数天……当然，像男爵这样严重的程度，急性过敏一般会发生在一个小时之内。 “而且，到底要用多少份量的坚果才会致使被害者死亡，用什么方式让被害者摄入……这些不确定因素都会使得最终结果发生变化。一个搞不好，男爵就死不掉。 “但是，用坚果过敏这个手法也有好处，比如说可以把它装作是一场意外，或是模糊犯案的时间，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第216 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双生蝶舞（4） 第144章 “您瞧，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凶器选择，当坚果被磨成粉之后，便可以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添加在任何地方。若是在交易之时，准备一些点心、酒水，再将坚果粉末投入，待男爵死亡之后，凶手就能不花分文地拿走那本笔记。 “可奇妙的是，男爵带着这六十万金的债券回到了房间，交给了您，然后在数个小时之后才被人用杏仁粉末杀害。而且，杏仁并不算是完全无色无味的粉末。若是凶手早有准备，它或许会有更多更适合的坚果可以选择。所以，我认为，凶手是诚心诚意地完成了交易，六十万金的钱款，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是天价，但对那位凶手来说，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便能随意花出的小钱。 “它是一位好买家，直到，它在看到了笔记内容之后，突然临时起意决定杀死知道笔记内容的男爵。为此，它在短短的数个小时内便想出了杀人的计划，弄来了杏仁，为自己准备好了不在场证明……它一定也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 “我认为，那本笔记里，一定藏有着什么对凶手来说绝对不能被外人所知的信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它会铁了心杀死一切有可能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而您，作为钱德男爵的枕边人，是最有可能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这意味着您很有可能成为那个凶手接下来的袭击目标……无论您是否真的知道这个秘密。 “如果您确实掌握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信息，现在或许是您说出这些信息以求自保的最好机会。只有我们抓到了犯人，您才能够彻底摆脱死亡的威胁，带着您那六十万金的债券舒舒服服地过上高枕无忧的生活。” 埃勒诺·凡·钱德夫人又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猛地吸了一下鼻子，用锦帕抹了抹泪花，走到了那张椅子前：“还有那种奶油浓汤吗？不需要酥皮，我只要汤就行。” “做好的汤已经吃完啦，但原材料还有，我可以现做。”匠悠说，“您愿意等吗？” “当然。”埃勒诺红着眼睛笑了笑，“今晚看来会是一个长夜，我有的是时间等待。” 于是，匠悠重新取出了胡萝卜、洋葱、地薯、芹菜和鱼肉，拿出厨刀咚咚地切着蔬菜，在那有节奏的敲击声中，埃勒诺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我和卡莫是自小相识的青梅竹马。”埃勒诺说，“我们两人的父亲曾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他们封爵后领地也相近，我们两家便一直经常走动，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是为了保护德尔曼国王而殉职的。那之后，老钱德男爵就将我们一家孤儿寡母纳入了他的羽翼之下，用心地看顾着我们。后来我与卡莫相处的不错，便自然而然地联姻，成为了一家人。 “你猜的没错，刚刚在宴会上，我的确说了谎。钱德一家相传的密语，其实，我也会读、会写。老钱德男爵去世之后，那本笔记就存放在我们家的书房中，在我们为凑钱还债绞尽脑汁之时，我曾将那本笔记翻了又翻、读了又读……是的，我记得那本笔记里的一切，只是，我想不通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会让凶手对卡莫痛下杀手。” 安德雷与匠悠对视了一眼，他安抚道：“您别着急，从头说起。” 匠悠掏出了时之坩埚，把炒好的洋葱、切好的胡萝卜、地薯、奶油与牛奶倒入锅中烹煮，伴随着‘1、2、3……叮’的声音，浓浓的奶油汤香气从锅中飘了出来。 匠悠揭开锅盖，关掉时之坩埚的加速魔法，再一次往锅里投入去骨的鱼肉和芹菜，埃勒诺贪婪地嗅着那股安抚人心的香气，又捋了捋自己的思路。 “老钱德男爵的笔记一共有三十章，是他毕生军旅生涯与作为王室亲卫的记载总结。笔记里面的确记录了不少鲁道夫·德尔曼一家的轶闻。可就像我之前所说，我们之前都不曾把这些轶闻当一回事，若不是蝴蝶夫人对我们发出邀请，我们甚至都不曾想过这些东西有任何价值，更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为了这些秘密而杀人。” 匠悠盛了一大碗鱼肉奶油浓汤放在了男爵夫人的面前，埃勒诺接过勺子，美美地喝了一大口，缓缓地呼出一口热气。 “我倒是有个猜想。”安德雷说，“我们从这里的人偶仆役处了解到，王女在这座山庄中生下了一个儿子，后来她将这个儿子送给了一位伯爵抚养长大。那本笔记之中，可曾有关于此事的记载？” 埃勒诺认真地回忆了起来：“老钱德男爵是国王的亲卫队成员，他一辈子中曾陪伴国王、王后造访这座山庄数十次，但均未曾久留。我记得，他曾经详尽地描写过他当年护送还是婴儿的王女前来山庄，那时抱着王女的奶娘，便是莎曼萨夫人。 “而老钱德男爵最后一次护送王后前来山庄，是在王女22岁的时候。他在笔记里写到，王女那时生了一场大病，数个月来避不见人，山庄中门窗紧锁、帘子紧闭，守护王女的人偶仆从们不知为何未将此事如实上报。当王后照常前来山庄为王女庆祝生日之时，才发现王女卧床不起，虚弱不堪。” 匠悠歪歪脑袋：“莫非，王女那时候不是生病，而是刚刚生产？” “很有可能。”埃勒诺点点头，“现在想来，那后面接着一段很奇怪的记载。王后大发雷霆，她认为王女染上了附近村庄盛行的疫病。因此她对老钱德男爵下令，让他领兵借着扑杀时疫的名义，屠尽了玫瑰山庄所在山谷之中三个村庄的所有男子。老钱德男爵不明所以，甚至向王后反复确认过这个命令，最终还是别无他法，只得服从于命令。” “嘶。”匠悠倒吸一口冷气。 “那一夜，玫瑰山庄周边化作一片片火海，王女听闻此事，病情非但没有转好，反而急转直下，差点一命呜呼。王后急忙请来了多位名医与魔药大师才将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第217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双生蝶舞（5） 匠悠空空如也的骷髅头脑袋瓜开始飞速运转：“换个角度来看待这段记载的话，就是王女瞒着王后和附近村庄里的人谈了场恋爱，偷偷怀了孕生下一个儿子，结果还在产后虚弱之时却被王后发现。王后怒极，下令屠了附近的村庄。王女听闻自己的情人被杀，悲伤过度，差点也死了。” 她咂巴咂巴下颌骨：“哎呀妈耶，王女要是自由恋爱的话，这未免也太狠了。”她挠了挠头骨：“莫非还另有隐情？” “这就不知道了。”埃勒诺摇摇头，“我从前读到此处时，也并没有多想，只当王女真的是被村人传染了瘟疫。这座山庄连同附近的山谷、村庄，全是王后的产业。这些村人没钱没权没势更没有爵位。王后要谁生，要谁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就是这个封建中世纪的不好之处了。匠悠想，平民的生命就如同草芥一般，在人们的眼里，生命被分为三六九等。就像是贵族们名义上因不愿意杀生而吃‘素’，却能毫不在意地随意食用鱼虾那样。只要被打上了陆生、水生、热血、冷血、贵族、平民之类的标签，对待他们的标准就会天差地别。 似乎人们永远只需要一个党同伐异的理由，让面子和内心过得去罢了。 “因为王女的疾病，这一次，王后在玫瑰山庄住了一年有余，作为王后的亲卫队成员，老钱德男爵也在这里停留了很久，他的笔记中详细地记载着这一年的生活……尽管山庄的生活一成不变、十分无趣。” 埃勒诺仔细回忆了一下，忽地道：“说来有趣，当时王后的队伍里，也有两位我们的熟人呢。” “莫非是……”安德雷猜测道，“莎曼萨夫人和弄臣皮特？” 埃勒诺点点头：“您猜得没错，正是他们。莎曼萨夫人是王后的侍女，也是王女当年的奶娘。我早上与她搭过话，她第一次前来玫瑰山庄时，在这里住了将近十年，将襁褓中的王女抚养长大。待王女过了十岁生日时，她便被王后召回了王宫。那之后，整座玫瑰山庄里怕是没有几个活人，王女的生活全都由人偶仆役进行照料。” 她叹了一口气：“想一想真是可怜呢，那么小的孩子，还是很需要人照顾的年龄呢。” “果然被蝴蝶夫人邀请来的客人，都跟王女有关系。”安德雷说，“但光是这些，也算不上什么需要掩藏的秘密，不至于为此而杀人吧……” “笔记上有提到小少爷的事吗？”匠悠托着下颌骨，眼眶中闪烁着八卦之光：“老男爵知道王女把孩子送给谁抚养吗？” “不，我没有看到过类似的描述……”埃勒诺又喝了几口汤，继续回忆道：“在老男爵带兵扑杀了附近村庄的瘟疫之后，钱德男爵还做了一件事情，他奉王后的命令，请来了不少远近驰名的魔药师、医生与大魔法师为王女治病，其中一位令他记忆深刻，在笔记中出现了多次。” “是谁？”安德雷急切地问。 “现任国王的弟弟，大魔法师梅布查·亨廷顿。” “哟吼！”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匠悠忍不住出了个声，安德雷不明所以地向她瞥来一眼，又在骷髅憨厚的笑容中别开眼去。 第145章 “根据老男爵的笔记，郁郁寡欢、一度对活着失去了一切兴趣与欲望的王女，在与这位大魔法师促膝长谈之后，却像是被点燃了生机。她开始主动服用治疗的魔药，并对熬制魔药充满了兴趣。 “给王女烹煮治疗魔药的是一位从鲁斯曼联邦逃避灾祸而来的魔药大师，不知道两位是否听说过魔药大师米·芙娜的名号？她在亨廷顿公国曾经一度非常有名。” “哟嚯！”又是一位熟人，匠悠再一次发出了八卦的声音。 这一次连安德雷都坐直了身体，他追查米芙娜与邪瞳之月已久，没想到在这儿也听到了与这位魔药大师相关的消息。 “据说王女在这两位的照料下逐渐康复，她甚至拜米·芙娜为师，向她学习魔药，而这位魔药大师也十分欣赏王女，称她‘在魔药学上非常有天赋’。” “王女曾经是米·芙娜的徒弟。”安德雷喃喃道，“这倒是从未听闻过的情报。只是王女与米·芙娜均已经去世多年，这个消息如今也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整本笔记中并没有提到王女的孩子，但笔记中说，王女在魔法与魔药中找到了精神的寄托，她时常与大魔法师与魔药大师讨论到深夜，并通过梅布查·亨廷顿结识了许多贵族。老男爵作为山庄护卫，曾经将这事上报给王后，但王后并没有反对或禁止女儿与这些权贵们联络。老男爵便在王后的默许之下，对着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觉得王后对待女儿的态度十分怪异，忽冷忽热。不过，考虑到神秘的双生子传闻，老男爵又对此释然了。在德尔曼国王与王后的眼中，具有继承权、将要继承整个王国的太子殿下才是他们的心头肉，而王女本身的地位则非常尴尬…… “她活着，却也只是活着，就像是囚笼中的一只燕雀。国王和王后费尽心思让她活着，却只是害怕她死亡的时候会一同带走自己的宝贝儿子。王女的不开心，就连负责守卫山庄的老男爵都看得出来。” “感觉德尔曼王室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匠悠嘀咕道，“又迷信又封建还不把人当人看。” 埃勒诺笑了起来："确实如此。我们家或许也是吃过旧宗室红利的一员，但我始终不曾喜欢过德尔曼王室，要我说，我更欣赏亨廷顿国王的作风。 “总之，后来王女到底发生了什么，老男爵并不清楚。因为他很快就被王后带回了都城。王后匆忙离开山庄，并不是王女这边的原因，反而是国王那边出了点事情。传闻中对王后忠贞如一的国王陛下，实际上却不是一位与名声相符的好丈夫，国王陛下在外面有了情人，传说那情人还诞下了私生子。” 第218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双生蝶舞（6） 安德雷目光微动，他也曾听说过这个传言。 “这件事很快就被王后用铁腕打压下去，明面上没有扬起一丝水花，但整个王宫却是暗潮涌动。老男爵不久之后便卸任还乡，这应该是他笔记上最后一段记录。”埃勒诺笑了笑，“但想来这个绯闻与这一次的事件没有太多联系。” “确实如此。”安德雷仍是兢兢业业地记下了每一条线索，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呢？ 埃勒诺喝完最后一口汤，舒适地呼出一口热气：“谢谢两位的汤，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尽快地抓住杀害我丈夫的凶手。卡莫或许不是一位十全十美的人，但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最亲密的家人与最知心的朋友。” “好的，请您接下来这几天也格外小心，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是可疑的人，都可以找我与温斯顿伯爵帮忙。” 男爵夫人感谢地对他行了个屈膝礼，施施然走出厨房。匠悠收拾好一堆食材与锅碗瓢盆，看向安德雷：“接下来怎么打算？” “我打算去温泉调查一下。”安德雷说，“瓦伦丁的嫌疑还不能完全撇除，得去实地看一下现场才行。” “嗷！温泉！”匠悠的瞳火灿烂了几分，“说起来，已经到了我们可以随意使用温泉的时间了！我得去好好泡一泡！因为下午的那场事故，我今天一直都闻到一股浓郁的白胡椒味！” 安德雷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白胡椒大骨汤的画面，他默默地驱散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唯一的问题是，外面在下大雨呢。”匠悠说，“虽然我只是一具骨架子，但我也一点都不想被雨淋，不管是泡温泉之前还是泡完温泉之后。” 洗完碗筷刀叉的蕾拉突然出声：“您需要使用温泉的话，我知道一条不会被雨淋到的捷径。” “哎哎？那可真是太好了！”匠悠喜道，“可以带我们去吗？” 蕾拉点点头，转身走出厨房，从某条通道尽头的小房间里取出了几条看起来蓬蓬松松又干干净净的大浴巾抱在怀里，拿上蜡烛又打开了一道暗门：“请跟我来。” “通向后山温泉的路有两条，一条就是经过后花园然后一路顺着阶梯往山上走，就能到达桑拿房与温泉浴场。另一条则是专供主人们使用的暗道，从地下溶洞可以直接到达温泉浴场，从而避免了日晒雨淋。 “小姐从前经常让我带着小少爷从这条路前往浴池，这样就能不惊动任何人地前往温泉给小少爷洗白白。”蕾拉带着路，嘴里还叽里咕噜地与匠悠分享着往事。 安德雷：“……”奇了怪了，这位人偶女仆之前他们怎么询问都只会报错，怎么一和小骨头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呢？ 经过一条不断向上攀爬的石阶后，他们就来到了一个放满了各式各样女装与童装的小房间里，蕾拉率先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安德雷快走几步跟上，一抬眼竟发现他们已经走进了浴场的更衣室里。 更衣室出去往右便是数个温泉浴池，往左走是冲淋区与桑拿房。温泉浴池还分为室内的与露天的，每个池子都以小房间或屏风互相隔开，不管是想要私密的独处空间，还是想与人共浴，或是想要各自泡澡之时还能隔着屏风聊天……这里的设施都可以满足宾客的一切需求。 从宅邸地下走向后山温泉的路并不远，安德雷算了一下时间，只需要五分钟就可以到达。 “蕾拉，这条暗道，还有别的出口吗？”安德雷问，“比如说，前往后山的出口？” “有的。”蕾拉点头，“地下溶洞四通八达，可以前往宅邸与整座后山的任何地方，但有多条通道多年未经修整，贸然通行可能会迷路或受伤。如果一定要使用地下溶洞通道，建议让我们人偶仆役带路。” “都有谁知道地下溶洞的通路？”安德雷问。 “主人，路克管家，我们这些仆役。”蕾拉一板一眼地答道，“还有夫人，她差人翻修了不少通道，也经常使用这些通道进出宅邸。” “那瓦伦丁呢？”安德雷迫切地追问，“他知道这暗道吗？” “我不知道。”蕾拉眨了眨她的机械眼球，“外来的客人不应该知道这些通路，仆从不能主动带客人进入暗道，只能够从暗道中救出误入的客人。暗道理应仅供主人与宅邸仆役使用。这是为了宅邸的安全着想，是很早以前就留下来的规则。所有人偶仆役都会遵守这条规则。” 安德雷有几分茫然：“那为什么你会带着我们走这条暗道？” 匠悠瞳火摇摆了几下，她意识到她们此刻又卡出了一个bug：从地下溶洞通道可以轻松穿行至山庄各处，既遮风挡雨又神出鬼没；但这条通道若是能随意被外人使用，也同样会对山庄的安全构成巨大的威胁。但除了山庄主人可以随意使用暗道之外，山庄的仆役同样也有权使用这些暗道。 仆役们需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山庄中穿行，快速又无声无息地赶到主人们所需要的地方去，这些暗道便也是仆役们的工作通道。 匠悠和安德雷不是以客人的身份来到玫瑰山庄，而是作为厨子和帮厨被蝴蝶夫人雇佣的‘仆役’。管家在将蕾拉指派给匠悠时，这位一板一眼完全根据程式运作的人偶女仆便已经认定了匠悠与安德雷的身份是‘山庄的仆役’。 因此，匠悠和安德雷自然也能使用这条仆役工作通道。 她凑到安德雷耳边，如此这般地解释了一通，安德雷看向她的眼神中都不由得多出了几分佩服：“幸好有你在，我们才能获得这个通行无阻的身份。” “嘿嘿～”小骨头得意地鼻洞喷气，双手叉腰，“谁让这个时代的贵族们总是会不自觉地忽略仆役的存在呢？他们太过于依赖仆人们，却也不会去注意仆人们。这就是传说中的只要穿上维修工的衣服再扛上一把梯子，就能毫无阻拦地通行各种地方！” 第219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双生蝶舞（7） 为了防止心怀不轨的人从山庄外侵入，暗道的门可以从宅邸这方随意打开，可要想从温泉或者山谷的其他出口进入，就没那么容易了。 暗门十分隐蔽，从表面上看就是完全封闭的墙体，安德雷摸了半天都不得其法，找不到打开的门路，最终还得求助于蕾拉。 第146章 蕾拉举起手，对着门挥了一下，她的手腕和门上的魔法阵互相应和着亮起，一扇小门‘吱呀’一下向内打开。 安德雷抬起蕾拉的手看了一眼，发现她的手腕里嵌着某种魔法信符。 “……除了人偶仆役外，还有谁有开门的信符？” “管家和主人都有令牌。”蕾拉还是这句话，但她却说不清自己的主人是谁，也只认得‘路克管家’——这位管家从没有在安德雷面前现身过，从蕾拉的描述来看，他应该是一位人偶管家，显然和那位理查德管家也不是同一个人。 “蕾拉，带我去后山的花亭。” “好的。” 安德雷跟着蕾拉去花亭调查暗道，匠悠则拿着软软香香的大浴巾，高高兴兴地进了浴场。 查案是安德雷的活，而匠悠今天的工作已经做完，接下来就是享受的时间了。 蝴蝶夫人有的是钱，山庄的温泉浴池都是现成的设施，除了规定仆役和客人们有着不同的使用时段以外就没有更多的限制。仆人们和客人们一样，温泉浴池随便挑，想用哪个就用哪个，唯一的区别就是仆役们用完后得把浴池打扫干净，但匠悠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完全可以接受。 她在家里拿水盆擦洗骨头，洗完后也得把弄脏的地方自己清洁干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雇主已经给她提供了这么好的条件，她自然也得遵循规则。 贵族们用的浴池就是不一样，这里的温泉和冲淋都是用的活水，天然的地底热泉和山上冰冷的河水通过两条不同的水管流入水池，混合成舒适的水温。匠悠先去了冲淋的小房间，挑了一瓶味道香香的炼金沐浴露。 这沐浴露中也掺有炼金魔法的黑科技，哪怕随便用手骨搓搓就能起很多粉色的泡泡，匠悠把自己这具骨头架子从里到外都抹了一层厚厚的泡沫，搓洗干净再用水一冲，顿时觉得自己连骨头缝里都透着清爽。 之前在厨房里忙活、熏上的那一股子油烟气都被洗得干干净净，整具骨架子闪着如玉般温润的光泽。匠悠再往温泉池子里一泡，散着硫磺味儿的温热泉水把骨头这么一浸，顿时连骨缝里的寒气都被蒸腾了出来。 匠悠舒坦得不行，窝在浴池边缘吐了两个泡泡，又再度把脑袋浮出水面。骷髅架子没有皮肤和脂肪，体重虽轻但浮力不大，没法漂在水面上玩，但匠悠在水里划拉了几下，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闲着没事，她掀开自己的头盖骨从里面掏出了工坊的联络簿，查看了一下娜夏的留言。 匠悠今天不在店里坐镇，娜夏做的都是她已经学会的老菜品。工坊今天卖的还是简餐，肠粉、蛋饼、卤货和魔女啤酒算是店里的扛把子，一天下来销量惊人。 这些菜品售价不会太过昂贵，好在成本也很低廉，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线，赚得主要是周边平民百姓的钱和口碑，积少成多，一天下来也有十几个银币的进账，算不得亏。 匠悠做好的梅子酱也被诺伊曼男爵的管家买去了好几罐，这是薅贵族羊毛的昂贵货品，虽然要与霍利分账，但胜在售价高昂，进货成本都由霍利扛着，匠悠卖一罐就含泪血赚一罐。 “说起来还是贵族的钱好赚啊！”匠悠忍不住掏出今天赚到的小钱钱又细数一遍。在她看来，这些贵族们就像是古代宫廷戏里的贵人们，打赏起下人们可是毫不手软，只要让他们吃得高兴、最好还是没人见过的稀罕吃食，给了他们能够吹嘘炫耀的资本，他们反手就能赏下一、两个金币……以这个势头再努力几天，搞不好她一回去就能全款拿下隔壁店面。 不过，在匠悠看来，金钱可不分富贵贫贱，贵族的钱要赚，平民百姓的钱她也要赚。只是两者的赚法不同，贵族是人傻钱多的肥羊，逮到了就可以使劲薅；至于没钱的贫民们，她不在意压低点利润、多辛苦几分，薄利多销、走走量、赚赚名声，又能给百姓们改善改善生活，也算是做做好事积积功德了。 面向平民的食品卖相算不上好看，主打一个美味便宜实惠量大，但定价合理，每卖出一份匠悠都略有小赚，本身就亏不了。面向贵族的货品嘛，则是稀奇、美味、透着一股金钱的香气，除了她家以外再找不到第二家店，贵族老爷们想跟上潮流，就得老老实实找她付钱，高昂的利润可以贴补她的所有花销。两项拉平，怎么就不算是一种新颖的劫富济贫呢？ 匠悠美美地想着，又咔咔笑了几声，诡异的笑声在空空荡荡的浴场中回荡，听起来还有几分阴森可怕。 只是，想到今天发生的命案，匠悠心中又升起了一股小小的担忧。 “贵族聚会秒变案发现场，我还以为这种事只有在推理小说或漫画里才会发生呢！这样一来，明天一早还是先找雅德拉姐姐要回那十枚金币吧……万一这案子越闹越大，最后发现她是凶手的话，这钱拿不到可怎么办啊！” 这话固然说得有几分没心没肺，但今天活都干完了，哪怕跟老板关系再好，打工人也不能咬着牙打白工啊！当然，匠悠还是由衷地希望这个案子和雅德拉姐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足足泡了二十分钟，觉得骨头架子里都透出一股子舒适的酸软时便从水中爬了出来，用香香软软的大毛巾裹住了自己。这感觉实在太过幸福，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等我有钱了，我也要弄个大温泉……算了，先定个小目标，就弄个浴缸吧。” 第220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双生蝶舞（8） 深夜已至，山庄中的灯火逐渐熄灭，无论是主人、宾客还是仆从都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偌大的山庄也逐渐恢复了宁静。 走廊上仅留着几盏光线暗淡的魔法夜灯照明。宅邸内灯光幽暗，窗外雷雨阵阵，整个山庄仿佛沉浸在一种古老阴森的恐怖之中。 ——吱呀。 忽地，走廊上一扇房门打开，一个男子匆匆走出。 他努力地放轻脚步，穿过光线暗淡的长廊，走到不远处的另一扇房门前时，犹豫了几秒，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手‘咚咚’地敲响了房门。 敲门声只响了两下，还来不及惊醒周遭房间的客人，房门就被猛地拉开，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何事？” “我、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敲门的男子微微抬头，从过长的刘海下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愿意和我做一个交易吗？蝴蝶夫人。” 高挑的身影杵在门口，半晌，才敞开房门：“请进。” 来人得意洋洋地走进了房间，仿佛已经胜券在握。房门在他的身后缓缓关上，一道磁性又迷人的嗓音响起，魅惑的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让我们来好好谈谈……你知道些什么，又想得到些什么呢？” ------- 匠悠美美地睡了一觉，早上五点的时候再度被小年糕啄醒，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起床换上了厨师服，擦了把脸便去寻找管家。 理查德也不知道是几点起来的，匠悠到厨房的时候，他正指挥着几个高大的人偶仆役搬来一桶一桶的活虾。 昨天管家只准备了要做晚宴时金丝虾卷的虾，堪堪二十几头虾子，匠悠只得数着数儿小心使用。而今天有了这好几桶专程订来的活虾就不一样了，虾饺、鲜虾肠粉、海鲜粥，统统都可以安排上！ “我还以为外面下着大雨，今天不会有虾了呢。”匠悠从桶里捞出一只虾子查看，立时就被那鲜活的虾子甩了一脸水，“哗，好活，还很大只！” “今天城里确实没有海鲜。不过，主人自己就有船队，”管家自豪地说，“这些虾都是昨晚从海里现捞上来，趁着退潮从崖下送来的，除了这几桶虾外，还有一桶鱼和一桶蟹，都是顺带捞上来的海鲜，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能！太能了！”匠悠看完海鲜，立刻唰唰写下今天的菜单，“我有在储藏室里看到米，海鲜粥可以安排上咯！” 她把菜单递给管家，又觍着一张骷髅脸道：“对了，晚宴既然已经顺利结束，客人们又很满意，不知道这十枚金币的款项能不能先结一结？当然，我会好好干到最后的。” “哦，这当然可以。”十枚金币在管家这儿算不上什么大钱，他自己就能做主，当场就把这笔钱付了。他也不怕匠悠不好好干活，毕竟昨天客人们给了匠悠多少打赏，管家也是心知肚明的。 ——光是小费就能拿到十五枚金币的好厨子，自然不能通过抠抠搜搜地把一笔钱分成好几次给来吊着人家。直接大大方方地给了钱，她看在小费的面子上也会好好做事；可要是连这点小钱都要用上各种理由分成几次给，那才是上赶着给人添堵，把好好的合作都给办成得罪人的事情了。 钱款落袋，匠悠心满意足，干活的劲儿都多了不少，她谢过管家，就钻进厨房捣鼓她的广式茶点去了。 鲜虾肠粉、红米肠、虾饺皇、叉烧包、鲜虾烧麦、油条和海鲜粥……再烤点小蛋挞、煮点珍珠奶茶，不愁迷不住这些没吃过几次好东西的贵族们啊！ 第147章 ------- 安德雷跟着蕾拉走了大半宿，直到凌晨四点多才疲惫睡下，他打着哈欠来到厨房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 勤劳的小骨头已经备好了绝大多数的餐点，炉火上的蒸锅‘噗噗’地喷着蒸汽，油锅里的小面条嗤嗤拉拉地变成几倍大的金黄‘棍子’，砂锅中煮着浓稠的‘汤’。 整个厨房中飘着浓郁而陌生的香气，安德雷只觉得特别好闻，却又说不出这些都是什么。 “早啊～安德雷，要试试今天的海鲜粥配油条吗？”匠悠一看到他，瞳火便亮了亮，试菜人员终于来啦！ “要。”安德雷非常果断地坐在了厨房中岛前，探究地看向那些没见过的餐点：“这些都是什么？” “广式茶点！”匠悠给他泡了一壶红茶，“管家这里只有普通红茶，但喝起来还算不错。嘿嘿，喝早茶怎么能没有茶呢？” ——虽然比不上普洱或茉莉花茶，但也勉强对味啦～ 她先给安德雷装了一碗浓稠的海鲜粥，这是用虾头炒出的虾油熬出的粥，米粒熬得粒粒开花、粥上浮着一层稠稠的米胶，金黄色的虾油、蟹油已经渗入了粥里，配上鲜甜的虾肉蟹肉、芹菜、葱花，再来一根刚刚炸出的，热乎乎、油汪汪、脆香香的油条，那简直就是美到了天上去。 “材料有限，没有冬菜，也来不及腌制。”匠悠还有点小遗憾，“但已经足够好吃了。” 安德雷早已经大步跨过了当初那还会质疑匠悠的阶段，现在小骨头已经完完全全地掌握住了他的舌头与胃。不管端上来什么新奇食物，安德雷都下意识地觉得那一定好吃，区别只在于具体是怎么个好吃法而已。 一口热粥下去，安德雷差点香得连舌头都滑下了喉咙。 鲜甜暖热的粥裹挟着浓郁的海洋气息，在舌尖上如烟花般绽放，又嫩又弹的虾肉蟹肉、脆生生的芹菜和香酥的油条带来了绝妙的口感。米粒已经完全化开，喝起来一点都不需要费力，明明没有放牛奶与奶油，喝起来却比昨天的奶油浓汤还要香甜可口。 亨廷顿公国有着很长的海岸线，所以这里的人民也经常吃海鲜，但安德雷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又不带腥味的虾与蟹，更何况，匠悠还非常好心地用剥壳魔法去除了虾与蟹的壳。 ——喝粥的时候再也不用担心会被虾蟹壳刺到了！ 第221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双生蝶舞（9） 除了香浓爽滑，一口就能鲜到骨子里的海鲜粥，安德雷还试了水晶虾饺皇与鲜虾肠粉。 半透明的莹白饺子像个贝壳又像个钱袋，封口处是一道弯月形的边边，水晶饺子鼓鼓囊囊，透着橘红色的虾仁，看起来就超级可爱。 匠悠特别交待了他，虾饺皇里有汤汁，烫得很，不能一口吞下，得小口点吃。 安德雷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只，吹了吹，对着那弯月尖尖咬下，小心地吮吸着热气腾腾的汤汁。 鲜，这便是映入安德雷脑海中的第一个字，接下来就是甜，不是白糖的甜味，而是海鲜的鲜甜，就像裹着面纱的美人翩翩起舞，闻得到香风阵阵，却又点到为止，勾得人抓心挠肺，心中止不住地发痒。 他又吹了吹虾饺皇，一口咬下半个。 软糯弹牙的饺子皮、q弹的虾仁、饱满的肉馅和脆爽的颗粒状物质在咀嚼下爆出更多鲜甜的汁水，味道好得惊人，口感更是独特。安德雷忍不住发问：“这里面脆脆的是什么？笋子吗？” “不是哦，这个时节没有笋子，”匠悠回答道，“不过雅德拉姐姐这儿有很多南洋的作物，我找到了荸荠，也就是马蹄。” 匠悠习惯了现代那全球化的食材供应、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易买到的便利，来了这个魔法中世纪之后，就很不适应这里千辛万苦才能凑得一个食材的画风。但雅德拉不愧是掌握着南洋船队的女人，她的储藏室里囤着大量异国的作物，就算这里没有，跟管家说上一声，没过多久人偶仆役就能把东西送来。 匠悠怀疑地下溶洞那边还储藏着更多昂贵的食材，平常不会拿出来，要用的时候才能由专人去取。 当然，这些荸荠跟之前的菠萝差不多，全是天然野生天生天养的果实，质量上远远比不上现代经过专业人员人工遴选、嫁接培育，强化优点摒弃缺点的品种。 但能被这般远渡重洋地运送而来，它们也算是这一时代野生作物中的佼佼者，味道算不上差，就是木质化的部位多，甜度、水分与出肉率都要低上许多，一颗本就不大的果实，大约只能削出半颗能用的果肉来。 或许，从这里离开时，她能向蝴蝶夫人要上一点作物，拿回去给霍利培育。 只是，匠悠暂时还不大敢问管家这些食材价格，生怕听到动辄几个金币的天价，把她这具没有心脏的骷髅架子都吓出心脏病来。但反正在这里做菜给贵族们吃是不论成本花销的，匠悠做的菜品越新奇越昂贵，蝴蝶夫人就越有面子。 大概是因为聚会上死了人的关系，蝴蝶夫人与管家的压力都大了许多，管家话里话外都在反复叮嘱着匠悠把菜品做得更加精致、昂贵和美味，似是要从这一方面挽回一下蝴蝶夫人岌岌可危的名声。 钱德男爵已经遇害，蝴蝶夫人做得再多，他也不可能死而复生，但贵族里多有忘性大的冷漠之人，只要利益与服务到位，下一次蝴蝶夫人搞聚会，还会有人前仆后继地参加。 “所以，你昨晚都查到了啥？”匠悠好奇地问，昨天她洗完澡就回自己房间睡觉了，安德雷倒是忙到很晚的样子，也不知道有什么收获。 “查到不少事情，但有些地方还缺乏线索，暂时说不通，”一说起正事，安德雷的神情便严肃了许多，“只是有了暗道的存在，至少有两个人的不在场证明是作不得数的……这事我还要跟大哥商量一下。” 他还欲细说，匠悠的送餐地图就叮叮叮地响了起来，显然客人们都已经起床，准备好享用美味而新奇的早餐了。 匠悠调大了蒸锅的火，按照订单将一道道茶点小碟放进蒸锅大火快蒸。安德雷吃完早餐，便也来帮她的忙。再加上半智障半智能的人偶蕾拉，三人的动作麻利流畅、配合到位，第一波的吃食很快便盛入托盘，由人偶仆役们送往客人们所在的位置。 安德雷的视线在人偶仆役上停留了一瞬。 山庄里的仆役一共分为两类。一类就是蕾拉这样制作精细，若不是有些人工智障，几乎看不出是人工造物的人偶。 这些人偶远远不止薇薇安所说的“几尊”，安德雷数着起码有二十来个。这些人偶的外表全是俊男美女，除了他们那冷冰冰的眼睛以外，看起来与活人极其相似。他们主要负责给客人们带路、送餐，照料客人起居。 另外一类仆役则是一批带有匪气的大活人，他们穿着中规中矩的仆役制服，表面上看起来普普通通。但若是仔细辨认，就会发现他们的肤色黝黑，肤质粗糙，看起来都像是在海上吹久了海风的水手。 这些人平时要么混杂在一群人偶中出没，要么就是窝在马厩附近、或是在宅邸中的仆从通道里插科打诨，抽烟打牌。这些人自成一派，很难混入其中。 安德雷昨晚回房时便在暗道里碰到了几个活人仆役，他们从溶洞最下方的隐秘港口扛着鱼虾而来，只把货品交给人偶仆役便四散休息，安德雷趁机跟这些仆役套了套近乎，却没有获得多少收获。这些人的嘴比人偶还严，根本是滴水不漏。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便是雅德拉所谓的那些南洋船队的船员，负责给山庄运送补给。 蝴蝶夫人神神秘秘，也一直无人知道其真容。她手下众多，若是派人扮作自己与杜兰夫人谈天说地，她自己便可以金蝉脱壳，穿过地道前往花亭，神不知鬼不觉地用沾满杏仁粉的玫瑰花引发钱德男爵的过敏反应，然后重新回到暗道之中。 又或者……安德雷想起温泉更衣室暗门后面藏着的众多女式衣裙，若是瓦伦丁也持有这座山庄暗道的通行令牌，他便能用那些衣服扮作蝴蝶夫人，穿过暗道杀害钱德男爵，再回到温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着管家送来他自己的衣物。 这样一来，兰德娜女士所目击的第二位蝴蝶夫人便有了解释——这座山庄之中有两位蝴蝶夫人，一真一假，仿佛就是那传说中的双生蝴蝶一般，翩翩起舞，争斗不休。 第222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双生蝶舞（10） 早餐时段告一段落，人偶仆役再次送回了客人们打赏的小费，安德雷心里惦记着案子，便对匠悠道：“厨房的工作都完成了吗？我们不如去山庄里调查调查？” “唔，还有一位客人没有点餐。”匠悠数着名单，点了点其中一个名字，“维克多·凡·诺伊曼……这位是我们城主的儿子吧？不过就差一个人，也没什么关系，菜品都是准备好的，等他点餐时直接放进蒸锅就行。这点小事完全可以交给蕾拉。” 第148章 蕾拉点点头，信誓旦旦：“没问题，请放心交给我吧！” 于是一人一骷髅便顺着点餐地图的提示，来到了客人们最集中的区域——起居室。 尽管红茶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完全推广开来，但这些客人们对早晨来一杯红茶也算是接受良好，特别是还有美味的茶点搭配。吃腻了茶点，便喝一口茶送一送，既不会觉得油腻，又不会觉得茶水苦涩，可以说是最完美的搭配。 早茶总是能打开人们的话匣子，对于本就爱说话的人来说，更是效果显著。 历史学家达斯克斯·文·简特利此刻便端着一杯红茶侃侃而谈，他将一张地图用飞镖钉在了护墙板上，正对着某个区域比划，而在场的客人们一边吃着早茶，一边饶有兴致地听着他的讲述。 “……我们昨天发现了地下溶洞与海湾之后，我夜观天象，计算出了玫瑰山庄可能的地理位置……大约就在这个区域！这跟史料的记载十分相符！” 安德雷走上前去，对着他比划的地图看了几眼，又扫了一眼屋内的人群，绝大部分的客人都在这里，除了蝴蝶夫人、管家、莎曼萨夫人与维克多。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与温斯顿对上了一瞬，又落在了瓦伦丁的身上，这位金发的浪荡子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安德雷面不改色，收回视线，上前把达斯克斯用做标识的飞镖往西南方向挪了一大段距离：“我们所在的位置在这里。” 历史学家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你、你怎么知道？我们不都是蒙着眼过来的吗？” “哦，我没有。”安德雷一本正经地道，“我只是山庄打杂的仆役，不用遵循客人的那一套规则。” 简特利显然对自己计算出现偏差的事实感到有些懊恼，但他在仔细地看了一眼山庄位置后，又迅速地找到了新的话题：“哦！这个位置！极妙！极妙！就在梅洛里城外，这条海岸线离德尔曼/亨廷顿-鲁斯曼的航道很近！ “伊莎贝拉王后来自鲁斯曼联邦，传说国王选在此处便是为了方便她与故国的往来，当时鲁道夫国王甚至送给王后一支舰队，无论是最新鲜的海鲜，还是鲁斯曼联邦最灵巧的人偶仆役，全都可以由这艘舰队直接送达山庄的暗港！” 简特利继续侃侃而谈，而其他贵族们有的听得全神贯注津津有味，有的却凑在一起说着其他的事情。 埃勒诺夫人今天换了一身黑衣，戴上了黑色蕾丝面纱，从蕾丝上的蝴蝶图案来看，这恐怕是蝴蝶夫人对这位未亡人的及时赠予。此刻，这位新近丧偶的可怜人正在与温斯顿交谈。 “我已向家中去信，希望蝴蝶夫人能尽快安排车辆，将我丈夫的遗体送回我们的领地。” “恕我直言，杀害钱德男爵的凶手暂未找到，而且大雨未停、山路陡峭，再好的马匹也无法在暴雨之中、泥泞的山路上前行。若是马失前蹄、摔断了腿或冲下山崖，后果将不堪设想……夫人，您无须冒险在这种恶劣的天气匆忙离开，男爵的遗体已经被放入地下的冰窖，暂时不会腐坏。您至少可以等到放晴。” “您说的对，我应该耐心一点。”她长叹一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安德雷终于找到机会，他在温斯顿身旁落座，压低声音道：“昨晚，我发现了一些线索……” 薇薇安则对匠悠招了招手：“骷髅主厨，来，坐这里。” 匠悠乐呵呵地走了过去，坐在了粉色的侯爵之女旁边的座位上，薇薇安正端着一碟水晶虾饺皇，一边吃一边听着历史学家讲故事：“这历史学家虽然一惊一乍的，但他讲的故事挺有意思，正好下饭。” 匠悠点点头，她也是喜欢吃饭时开个小视频做电子榨菜的人，现在没有小视频看，看看真人科普也不错。 简特利呛咳一声，幽怨地看了一眼把他当做下饭道具的薇薇安，但作为一个十分需要贵族关注乃至于投资他的研究的历史学家，他最终还是默默地忍下了这口气，继续讲起了一段他自认为十分有趣的野史：“……说起德尔曼/亨廷顿-鲁斯曼联邦的航线，其实还有一个颇为有意思的野史传说。传说近三十年前，当时还与王位完全无关的梅布里·亨廷顿，暗地里从亨廷顿大公领地尽头的港口乘船出海，前往了鲁斯曼联邦。” 王室的八卦对人们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国王的名字一出来，刚刚还在聊天说地的贵族们立刻就看了过来。 简特利见状得意的很，说王室八卦说得更来劲了：“传闻当时老公爵亨廷顿在对战岩铁巨人时身受重伤，当时眼看即将要继任亨廷顿大公的梅布里，不愿让父亲就这样轻易逝去，便让自己的亲信伪装成自己的模样，做出自己还在领地的假象，实际上却隐瞒身份悄悄出海，去鲁斯曼联邦，向魔药大师求购一味秘药。 “一开始一切顺利，他成功地找到了魔药大师，也求得了珍贵的秘药，只可惜回程之时却遭遇了一场海难。他乘坐的船只在距离梅洛里城不远的地方遭遇了狂风暴雨，不幸沉没，整船的人除了国王陛下之外无人生还。 “历史学家们对这场海难众说纷纭。有人说国王陛下根本不在那条船上；也有人说他回程时暴露了行踪，沉船事件是政敌对亨廷顿一脉的一场刺杀；也有人说他只是倒霉地赶上了一场风暴，却又幸运地存活了下来……总之，我们当时的亨廷顿大公之子梅布里殿下，就这么消失了一年多。等他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老公爵的葬礼之上，接受当时鲁道夫·德尔曼陛下的册封了。” 第223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双生蝶舞（11） “嚯，所以国王陛下没有及时把药送回去？”匠悠很捧场地问道。 “从我们唯一可知的事实接过来说，老公爵的确是死了。至于到底是药水没有作用，还是国王陛下根本就没有踏上这场寻药之旅，或者是他在外一路被人追杀、阻拦，最后艰难回到领地上却知悉了父亲的死讯……我们都不得而知。”简特利说，“甚至有人说他在沉船事故后失去记忆流落某个渔村，还与美人鱼春风一度呢！” 匠悠的瞳火噌地一下旺了起来：“这个世界还有美人鱼？！” “……有、有的吧？虽然我也没有见过这种奇幻种族……” “她们长什么模样？是人头鱼身还是鱼头人身？是一条鱼尾还是两条鱼尾？吃人鱼肉真的能长生不老吗？”匠悠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轰得历史学家措手不及，王室八卦瞬间就跑偏成了奇幻生物鉴赏，简特利求饶地看向巫妖，结果下一秒薇薇安也加入了进来：“什么？吃人鱼肉可以长生不老？！” “并没有这种传说，人鱼这种奇幻生物只存在于传说中，谁都没有真正见过！再说了，你一个不死巫妖计较什么长生不老！” “那她们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吗？” “什、什么珍珠？没有的事！” 安德雷：“……”果然只要有小骨头在，画风就会跑偏到很奇怪的地方去。 客人们聊了一会儿王室八卦与奇幻生物，就将话头转回了与蝴蝶夫人的交易一事上。其实在昨天钱德男爵出事之后，已经有人心生退意想要离开，只是来这里一趟不容易，如今忙乱一场还没讨到一丝好处，外面又下起了倾盆大雨，一想到山路泥泞难行又容易发生危险，他们便又纠结了起来。 趁着今日无事，客人们吃着早茶喝着海鲜粥就套起了近乎，有意无意地便谈起了交易的事情。卖家与卖家之间虽说是一种竞争关系，但也需要横向比较互通有无，才知道自己的开价有没有问题。 再说了，他们参加蝴蝶夫人的聚会，本就是为了获得更多的人脉，如今各位未来侯爵、现任伯爵齐聚一堂，此时不联络感情，岂不是白来一趟？ 匠悠是只聪明巫妖，安德雷忙着在人群中探寻着查案的线索，她却是来扩宽客源的。贵族的钱比平民百姓的好赚，这些老爷夫人小姐们随手打赏一个银币、金币，就够匠悠辛辛苦苦开店忙活许久，要想在工坊周遭地价上涨前拿下隔壁那座荒屋，这些客人们就是最好的肥羊。 在匠悠看来，蝴蝶夫人的聚会便像是现代社会的高端企业家酒会。要想把餐饮酱料事业做大做强，这种应酬就躲不了。把握住了，就是大好的机遇；要是弄砸了，说不定还会莫名其妙树个敌……倒也算是风险与机遇并存了。 小骨头胆子很大，自信满满，一点也不怕风险——反正她是只巫妖，轻易也死不掉，心肝肺脾胃一概没有。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像她这样浑身上下啥也没有的巫妖，理论上就是彻底的无敌存在。只要把衣服一脱，往路边就地一躺，谁也分不出她是活的还是死的，根本不怕和人结仇。 于是匠悠从头骨里掏出了她的传单，笑吟吟地和客人们搭话。 她的策略也非常简单，先问客人们吃得满不满意，再问对每道菜品的看法。若是看客人们中意某样菜色，便继续借题发挥，顺着这个菜品的食材、口味聊下去，顺道推荐几道客人们决计没听过的新鲜菜肴。 第149章 她的描述中都带上了几分巫妖外放的魔力，言语之间都仿佛让人看到、闻到了那一道道菜的卖相与香气，即便正在吃着早饭，仍有不少客人被她馋得口水直流，还没等反应过来，便已经接下了匠悠递来的传单。 美食本就是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最好方式，就连挑剔的杜兰伯爵夫人都对今天的海鲜粥赞不绝口，答应要向自己的闺蜜团推荐匠悠的工坊。 不仅如此，杜兰夫人还看了几眼匠悠的骷髅身体，道：“我有一位老友，对巫妖魔法颇有研究。待此间事了，若你愿意，我便组个局，请你过来做顿饭，让你们见一见，说不定他的研究能助你早日恢复身体。” 匠悠：“！！！” “那可真是太好啦！”匠悠‘眉开眼笑’，虽说骨头有骨头的好处，但人身也有人身的优点，要是能在不伤害任何人的前提下当个想换皮肤就换皮肤的白骨精，那就更好啦！ 她跟杜兰夫人聊完，走到了温斯顿等人的身边。 “杜兰夫人曾与伊莎贝拉王后交好，因此与学者之国鲁斯曼联邦联系极为紧密。”温斯顿显然也听到了两人刚刚的交谈，“她性格古板外冷内热，但真正熟稔起来又是个极其重情义的护短性格，与她保持好关系，对你有利无害。” 匠悠知道这位义兄是看在安德雷的面子上提点自己，她灿烂一笑，谢过温斯顿，便继续往下一个目标——瓦伦丁伯爵的方向走去。 在匠悠看来，这位花花公子想必也有着广泛的人脉，她兴冲冲地过去招揽生意，对方也长袖善舞、对答流畅，只是言语之间，总是透着一股不经意的敷衍。 匠悠在脑海里面暗暗蹙了蹙眉头，她控制着自己的魔力，没有外放自己的表情，表面上仍是一只平平无奇的骨头架子。只是在告辞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黏腻、厚重的，酸、辣、刺激又带着些许臭味的气息……就像是放坏了的、加了许多白胡椒的胡辣汤。 匠悠：“……” 她不动声色地捂住自己的通灵木，又轻轻地嗅了嗅，便确定了气味的来源——不是阳间的食物，而是灵魂中弥漫而出的情感的气味。 这味道十分淡薄，想来是将这股情感深深地压抑在心中。不过味道闻起来却有一点熟悉，恐怕匠悠昨天就有闻见，只是被打翻的白胡椒那刺激性的气味一遮掩，她便没有察觉这淡淡的气息。 第224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双生蝶舞（12） 当巫妖就这点不好，好人坏人在匠悠面前简直就像是一本摊开的书，一目了然……或者说，一‘嗅’了然。 也只有安德雷这样上了王室族谱的、被神官们施加了‘月之女神’的庇佑魔法的王室子孙能够在匠悠面前浅藏一二。不过按照安德雷的说法，这种防御魔法并不流淌于‘王室血脉’中，而是在王室成员成年时才由五位以上的大神官们联手施展，若是没有上族谱的私生子们，便享受不了这种特殊的福利。 匠悠又自然地和旁边的几位客人聊了几句，才若无其事地往回走，只是一抬头，她便陷入了沉默：安德雷呢？那么大一个安德雷呢？还有温斯顿、薇薇安……这几个查案的侦探组怎么一瞬间全跑没影了？？！ ------- 温斯顿他们自然没有无故消失，他们是被管家急吼吼地叫走的。管家的理由也让他们无法拒绝——又死了一位客人，正是没有点早餐的维克多。 安德雷此刻正站在维克多的房间里，用留影水晶记录犯罪现场：维克多的尸体就悬挂在房梁上，脖颈处缠绕的麻绳显然就是他的死因。他的脚边有翻倒的凳子，地毯上还落着一封信，正是一份认罪自杀的遗书。 在这封遗书里，维克多承认自己与钱德男爵发生纠纷，又知道钱德男爵有严重的坚果过敏，便用杏仁粉杀了人。他自称杀了人后寝食难安，便写下自己的罪孽，用一根麻绳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现场的一切被水晶一五一十地记录下来后，安德雷便与温斯顿一起放下了尸体。维克多双目圆瞪，颈部有数道绳索摩擦而出的索沟痕迹，指甲中还有血丝。 管家心惊胆战地待在房门口，拿着手帕擦着自己的冷汗：“又死了一个！不吉利，实在是太不吉利了！这可是蝴蝶夫人的聚会啊！” 他念叨着，又满心希望地看向几人：“他是不是自杀？是不是他杀了钱德男爵又畏罪自杀？” “蝴蝶夫人一定很想看到这个结果吧。”温斯顿说，“但很抱歉，这不是自杀，而是谋杀。” 安德雷指向尸体的脖颈：“颈部的勒痕虽然被绳索的痕迹掩盖，但仍能看出印子。在最下方的那道绳印施力均匀，方向大致与维克多的脖颈垂直，说明维克多不是直接套上绳索后从椅子上跃下，而是被人从背后套上了绳索勒死的，凶手的身高应该比维克多略微高出一点。施力时才会留下这种痕迹。” “不是……维克多是用我的附函进来的，凶手为什么要杀他啊？”薇薇安想不明白，“他不就是一个来凑热闹的傻子吗？难不成诺伊曼男爵还知道什么王室秘辛？” 管家则深深地叹了口气：“完蛋了，两天之内死了两位客人，这场聚会一定会臭名昭著……这事要是传出去，夫人的好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说起来，蝴蝶夫人在哪？”安德雷问。 “不知道，早上就没见过夫人。”管家忧心如焚，“她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我们负责勘察现场，”温斯顿说，“你去把蝴蝶夫人找来。再给我们拿个帆布袋装尸体。” 凡是出海远航的船只，总会备下用于裹尸的帆布袋，昨天钱德男爵出事后管家就让人从船上拿来了不少，现在刚好还能派上用场。 ——虽然很地狱，但确实也算得上是一种未雨绸缪。 安德雷与温斯顿都是出惯了现场的专业人士，一人检查一人记录，干起活来默契十足。 “这里不是第一现场，房间太过整齐了。凶手应该是杀了人之后再把尸体移了过来。”温斯顿说。 “没有魔法的残留，凶手的力气不小，再考虑到绳子的痕迹，凶手的身高比维克多要高……这样一来，符合条件的人便只有瓦伦丁。” 安德雷分析道：“在第一个案件中，瓦伦丁也有最大的嫌疑，他从匠悠那儿拿了残次的杏仁饼，宣称独自在温泉洗浴的这段时间完全可以进入密道换上女装，扮成蝴蝶夫人的模样从花亭那边的暗道出口离开，与钱德男爵会面。 “而且，以他的身家，也能够轻易地拿出六十万金的国债。” “唯一的问题是，瓦伦丁为什么能进入暗道？他又是如何被卷入这次的事件之中的？他的邀请函是杜兰·德·坎贝拉伯爵夫人的附函，他理应不在这一次聚会的名单上。他为什么要购买钱德男爵的笔记，又为何突然起意要杀死钱德男爵？维克多呢？他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仍有太多的问题暂时没法解释，他们用管家提供的帆布袋收殓好尸体，便分头行动。温斯顿带着人偶男仆将尸体送去地下溶洞中的天然冰窖，而安德雷则以王国骑士的身份将瓦伦丁逮捕审问…… 唯一的问题是，安德雷没有找到瓦伦丁。 他在前往起居室的路上遇到了慌慌张张的匠悠，小骨头一看见他便激动地扑了上来：“瓦伦丁！犯人是瓦伦丁，我闻到他身上的胡辣汤味儿了！” 安德雷：“……”嗯？胡辣汤又是什么东西？ “我们也推断出来了。”他只晃神了一秒，便回答道：“我正要去逮捕他。” “哎呀，你们也已经知道了吗？”自己不是唯一一个知道答案的人，匠悠有点小失望的同时又有点小高兴地松了一口气——安德雷果然很靠谱嘛～！ “嗯，虽然还有些细节没弄清楚，但大体上差不离。”安德雷说着推门走入起居室，意外地却没有看见瓦伦丁的身影。 “瓦伦丁·德·罗斯伍德伯爵去哪里了？”他问。 “咦，他刚刚还在这的。” “你们和骷髅厨师离开后，他也出去了，怎么，你们没在一起？” 客人们七嘴八舌，但没人知道瓦伦丁的下落，直到当天晚上，一具燃烧着的尸体如同一颗不灭的流星，从屋顶直直坠落进前院的花园之中。 第225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凶影迷踪（1） “第三位死者……”蝴蝶夫人坐在前厅的沙发上，她的声音喑哑，饱含挫败与苦恼，“噢，天呐，发生了这种事情！以后谁还会来参加我的聚会！” 管家站在她的身边，给她递了一块锦帕。 “是瓦伦丁吗？”温斯顿问。 刚刚冒雨出去查看的安德雷从匠悠的手里接过了大大软软的浴巾，擦干了脸上的雨水：“尸体上洒了助燃的炼金药剂，在这种暴雨之中也烧得像个火球，不曾被雨水浇熄一星半点；又从高空坠落，碎成了一块一块的……这种情况下，已经几乎没有办法辨识身份……我只找到了这个。” 第150章 他摊开手掌，油纸中包着一束烧焦了大半的长长的金发，与焦黑的血肉混在一起：“考虑到剩下的客人和仆役都已经被聚集在了宴会大厅里，我觉得错不了。” 然而被聚集在宴会大厅里的客人们已经躁动不安了起来。 “怎么回事？作为凶手的瓦伦丁也莫名其妙地死了，难道你们弄错了？” “死了这么多人！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牺牲者！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领地上去！” 温斯顿对此不置可否，他觉得现在情况不明，所有人待在一起远比一位位贵族各自离开要安全的多，但他也想看看蝴蝶夫人的态度。 “事到如今，所谓的交易、游戏都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吧！快送我们离开这座夺命山庄！” “不仅如此！我们还需要赔偿！蝴蝶夫人，您让我们经历这样的危险，必须要给出交代！” 蝴蝶夫人看起来倍受打击，她又萎靡了几分，声音喑哑：“行，我会送各位离开，但不是现在。暴雨未停，山路崎岖难行，这种状况下马儿本就容易打滑失足，更别说现在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各位只要不想摔断自己的脖子，就请安安稳稳地再住上一晚，我们可以顺道商量一下补偿的问题。 “明天一早，我便会派马车送各位回去。” 她的态度十分诚恳，说得也确实在理。即使是这个魔法世界，天气仍是由常人无法企及的自然力量所决定，他们就算有钱有权，但也并非什么能够撼动天地的奇幻种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暴雨未歇，谁知道路上会不会遇到山洪或泥石流，想起来时兜兜转转许久的车程，客人们脸上发绿，也只得接受了这个安排。 补偿自然是从地位最高的人开始谈的，蝴蝶夫人对着杜兰夫人行了个礼，两人便走入了隔壁的小房间。不多时，杜兰夫人匆匆走出，严肃的面容中带着几分得偿所愿的释然。她目的明确地径直走出宴会厅，像是要去取什么东西。 “蝴蝶夫人一定是把提雅拉之心的存放位置告诉她了。”历史学家简特利猜测道，“哎，倒也算是物归原主。” 接下来本该是薇薇安，但她摆了摆手：“算了吧，蝴蝶夫人已经给不出我想要的东西了。” 她本想借着蝴蝶夫人如日中天的人气与人脉，让她引领自己进入社交圈。但现在这情形，蝴蝶夫人自身难保，她便不想与蝴蝶夫人扯上关系了。 负责引路的管家看向了温斯顿，没想到温斯顿也摇了摇头拒绝了：“我也不需要什么赔偿。” 他本就是担忧薇薇安的安危才一道前来，倒也没有什么想从蝴蝶夫人这儿求取的东西……真要说起来，他倒是有不少疑惑，只是现在并不是向蝴蝶夫人发问的最好时机——他掌握的信息太少，既提不出正确的问题，也无从评判蝴蝶夫人回答的真实性。 他不去，伊斯自然也不去，接下来管家便看向了埃勒诺·凡·钱德，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位本该向蝴蝶夫人索取最多赔偿的寡妇，竟然也拒绝了，她只对管家道：“还请管家明天一早安排好马车，将我丈夫的遗体和我送回我们的领地。” 管家自然一口答应。 要求得到满足后，埃勒诺也不回房休息，她像是惧怕着未知的危险，仍然固执地要和人群们待在一处。 “你们都不去，那我可去了。”植物学家兰德娜站起身，跟着管家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小门关上，管家就守在门前。温斯顿收回视线，走向了在角落里用双臂环抱着自己、哆哆嗦嗦的莎曼萨夫人。 “您好，莎曼萨夫人。”他轻声道，语气温和，和蔼可亲，然而仍是激起了莎曼萨夫人极大的反应，她尖叫地跳了起来，手中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复仇的恶鬼！别靠近我！” 温斯顿猛地退后两步，浑身仍在滴着雨水的安德雷则冲了上去，将温斯顿护在了身后，他下意识地去腰间摸剑，却摸了一个空。 安德雷：“……”糟，来这里是便装，他没带自己的剑和铠甲。 没想到他这一愣怔，却让莎曼萨夫人看清了他的脸，近似疯癫的女人叫唤得更大声了：“是你！低劣的、脏污的下等人！是你欺骗了小姐的心、玷污了她的贞洁！三个村庄的人都死尽了！为什么你还活着？！” 她挥舞着匕首向安德雷刺去，骑士眉头紧皱，取下披在肩头的毛巾注入斗气格挡，那平凡的毛巾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风，准确地绞中莎蔓萨夫人手中的匕首，轻轻松松地缴了她的械。 “话说清楚。”安德雷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站在角落看戏的小骨头，认认真真地道，“我可没有欺骗任何人的感情。” “我认得你！”老侍女踉踉跄跄，颤巍巍地指向安德雷：“我见过小姐的画，你浑身湿透、衣着破烂，倒在地下溶洞的暗港！她是那么开心地指着画、跟我说着你们的初见！她救了你，你却骗了她的身、骗了她的心，让她为你生下儿子，自己却消失无踪！” 她完全陷入了过去的记忆之中，对着温斯顿放声大哭起来：“小姐，我没有背叛你！只是这种事情，我没法瞒着王后啊！” 第226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凶影迷踪（2） 疯疯癫癫的老侍女说话颠三倒四，一会儿赌咒发誓自己没有背叛‘小姐’，一会儿又谴责‘安德雷’的负心，绿眼睛的骑士努力争辩许久，无奈这位侍女沉醉于自己的记忆世界之中，根本不搭理他。 安德雷：“……”麻了。 老侍女的情感过于充沛，匠悠隔着老远都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酸酸甜甜辣辣还有一股油腻的气息……嗯，让她想起了曾经喝过的猪皮酸辣汤。 她咂巴咂巴嘴，三两步蹭到了安德雷身边，戳了戳骑士线条优美的肱二头肌：“那啥，我能尝尝她的魂火吗？” 安德雷迟疑片刻，又和温斯顿对视一眼，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你有【王国骑士团特许调查员】的令牌，为了我们办案的需要，当然可以食用她的情感能量。” 大约是为了给匠悠的行为正名，安德雷故意说得很大声，匠悠也配合地掏出了自己的小令牌对着众人晃了晃，然后从莎曼萨夫人的身上勾出了一朵五颜六色的魂火，美美地吸溜了一口。 “嗯，果然是猪皮酸辣汤的味道，”她嚼了嚼，“甚至还能吃出那q弹结实的口感。” 她嘎吱嘎吱地嚼了半天，终于品尝出来，那仿若将猪皮先炸后煮，却比猪皮更加难以咬断、吸饱了汤汁还会飞快膨胀的奇妙魂火，是悔恨的滋味。 一副记忆的画卷随着她的咀嚼展开，她置身于一座塔楼之中，漂亮的金发女子穿着洁白的丝绸睡衣，坐在窗前用炭笔画着一幅素描。 她的画技十分写实，能清晰地看出纸上绘制的正是山庄的地下溶洞暗港：幽暗的水湾之中，一位衣衫褴褛的男子正被女子搀扶着，从海水中走上台阶。 他的衣衫破破烂烂，露出了大块大块的肌肉，湿透的半长黑发凌乱地贴服在脸庞与颈侧，半遮半掩地露出他俊秀的容颜，确实与安德雷有三分相像。 但真要说起来，匠悠觉得此人的面容更加粗犷凛冽、匪气凌然，不知是不是王女绘制时带上了几分滤镜，他的脸庞下巴都有着刀削斧刻般硬朗的线条。 “嗯，是个大猛攻，王女还挺有品味的。”匠悠点点头，暗自评价道，“不过气势太强了，我倒不是很喜欢这一型的耶～” 她看着王女放下炭笔，拿起油画笔，沾了沾绿色的颜料，画龙点睛一般点上男子的双眼，她笔下的人物瞬间就有了神采。 “小姐，这是……”比现在年轻大约二十来岁的莎曼萨夫人包着白色的头巾，端着一盆水走入塔楼，她看向那幅画，眼中写满担忧，“…那个男人？” “嘘。”德雷茜王女转头看向她，调皮地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奶娘，别让我母亲的人听到了。” 匠悠仗着自己是一个跨越时空的巫妖，大胆地跨入塔楼，坐在王女的身前仔细端详着她。这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子，只是她的脸色苍白，带有倦容，嘴唇缺乏血色，看起来算不上十分健康。 她的容貌让匠悠感觉十分熟悉与亲近。白骨巫妖挠了挠头，仔细回忆了一番，也想不出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思来想去，觉得王女大约是与温斯顿有着几分相似。只是两人毕竟有着性别差异，神态上一者柔弱俏皮，一者刚毅稳重，给人的感觉极其不同。 若不是疯疯癫癫的莎曼萨夫人坚持着对温斯顿叫‘小姐’，恐怕匠悠还察觉不出两者的相似度。 德雷茜王女与莎蔓萨夫人的关系十分亲近，王女招了招手让奶娘坐在自己的身边，挽着莎曼萨的手靠在她的肩头，亲昵地说着关于自己心上人的事情。 匠悠从两人的身上闻到了不同的气味。王女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透骨的寂寥与厚重的思念，她似是执着地、近乎病态地想得到亲人的肯定，仿若飞蛾扑火一般展现着自己内心的柔软；然而莎曼萨夫人面上在微笑，内心却在惊恐地尖叫，她害怕着王后的手段，绝无可能为王女保守这惊天的秘密…… 第151章 匠悠深沉地叹了口气。 “……我喜欢在暴风雨过后去暗港，海中的暗流会卷着各种各样的物事漂进溶洞，有时是装着信件的漂流瓶，有时是被人舍弃的物品，有时又会是被洋流裹挟着带出沉船的宝物……这还是我第一次捡到一个大活人。只可惜他在礁石上撞破了头，失去了记忆，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姓，也说不清自己的身份。 “他很强壮，手上有茧，应该是一位擅长剑术的习武之人。虽然想不起自己的身份，但显然他的肌肉仍然记着自己受过的训练。我照料着他恢复健康后，便带他去了草场，他会骑马，也会射箭，一开弓就射下了一只大雁。我想，他一定是一位很厉害的猎户。” 王女的眼眸闪闪亮亮，纯净澄澈之中又带着几分狡黠，蓬勃的生气与爱意从她的笑容中满溢而出，甜度惊人，匠悠都觉得自己快被齁到，赶紧往散发着酸苦的莎曼萨夫人那边挪了挪。 “王女的情人应该就是遭遇海难、被洋流卷入暗港的梅布里国王了……嗯，当时这位应该还是公爵之子，他从军多年，自然有着一身好箭术。凌乱的黑发与摄人心魄的绿眼睛大概是亨廷顿一脉祖传的特征。”匠悠思索，“嗯……或许还可以算上漂亮又健壮的肌肉。” 安德雷是亨廷顿旁支，自然会与国王有几分相似，他的年岁与国王陛下当年相近，难怪会被疯疯癫癫的莎曼萨夫人错认。 王女被关在山庄之中太久了，她就像是在山庄中精心培养出的一朵玫瑰，所认知的世界仅限于玫瑰山庄及其周遭的范围。 从她的谈吐与画技来看，匠悠觉得王女应该有受过教育，只是这些教育工作说不定是由人偶仆役们操持代劳，因此王女看似聪颖博学多才，却又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诡异气息。 第227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凶影迷踪（3） 王女德雷茜的学识局限于某些特定的方面，比如绘画、魔法和诗歌，但却对人心一窍不通。她像是沙漠中孤寂的旅人死死地攀住一口泉眼一般抓着奶娘的手，不管不顾地倾诉着一切，天真无邪的容貌却渐渐狰狞——哦，这部分可能是莎曼萨夫人在惊恐之下的扭曲记忆。 德雷茜显然并不十分在意她的倾诉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匠悠不知道王女是没想到、不在乎还是故意为之，她只看见这段记忆之中，王女执着地述说着，就像一个从路边捡到了猫咪或狗子，想要得到家人认可与赞许的孩子。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彬彬有礼，谈吐不凡。即便不记得自己是谁，那些学识、气度，都扎根在他的骨子里，轻易抹除不掉。奶娘，我想我一定是陷入了爱河，就像是故事里所说的那般，真命天子总会在命运的时刻从天而降。” 匠悠：“……”怎么说呢，尽管德尔曼王室有自己独特的扭曲与变态，但感觉王女还是没受过五千年东亚家庭教育的苦。 然而随着德雷茜的情感逐渐发酵，她的气味就像是一坛在酿造过程中进了杂菌或氧气的女儿红，逐渐泛酸变味。她的言语之间充满了试探，不再只顾着炫耀她自己选择的那个‘夫婿’，而是在摸索着德尔曼王室的底线。 匠悠眯起不存在的眼睛。她开始觉得，王女并非不知道后果，相反，德雷茜正期待着王室做出反应。 匠悠曾经听说过，被过度忽视的孩子会尝试通过犯错来寻求家人们的关注，德雷茜或许也正是如此。她被王室软禁于此二十多年，尝尽了无人说话、无人关注的孤寂滋味，于是在沉默中憋了个大招，一下子就把王室炸了个倒仰。 不管是王室暴怒也好，又或是退让一步接受这对小情侣也好，王女都能实现自己的目的——验证王室对她的感情与态度。 要是德尔曼国王与王后把她看做自己最爱的女儿，便不会在意她的一时放纵；若王室想要的是一坛女儿红而非一坛醋，那她也能借此看清王室的期待，及时从中抽身…… “至少王女的品味还不错，”匠悠又看了一眼她的画作，“别的不说，亨廷顿一脉这条件……嘶哈，王女吃的真好。” 匠悠擦了擦不存在的哈喇子，继续看着这团记忆发展。 莎曼萨夫人果不其然向王后告了密。一个小小的侍女自然不可能对抗王室，更不可能豁出命去为了一位不受宠也没有前途的王女担下国王与王后的怒火，更不用说，王女平白无故地产下一个孩子，这是根本瞒也瞒不住的丑闻。 ——当然，王女也没想瞒。 她唯一瞒下的便是那个孩子的去向与情郎的真实身份，剩下的一切则摊在了明面上，盛在银餐盘一样送给了王后。人偶仆从们忠诚又直白，对着自己真正的主子，这些殷勤的人工智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它们所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了王后。 正如王女所设想的那般，王后大发雷霆，她摔了书房里的所有花瓶，指着女儿的鼻子大骂。只是，王后咒骂的内容完全超出了匠悠的料想——似乎也超出了王女的预料。 “你怎么能这样做？你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活着，在这座山庄里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你却滥用着我们给你的自由……你玷污了你哥哥的灵魂！” 匠悠：“……？”6，这一家子都好像有点疯。 莎曼萨夫人缩在墙角，惊恐地用她的双眼记录下一切：母女们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王后查不出情郎的身份和来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钱德男爵下令，要求他带兵屠村。 王女没料到她母亲会如此残忍的应对她小小的叛逆之举，消息传来之时，她瞬间崩溃，一病不起。 莎曼萨夫人以为德雷茜是为了自己情人的死亡而伤心不已，她坐在王女的床边，轻柔地拍抚着王女：“只是一个乡野村夫而已，你以后会找到更好的……” “不，你不明白。”德雷茜用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看着她，直到莎曼萨夫人在她谴责的视线下躲闪、瑟缩，“他早就离开了这里！那都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了！这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 “真正让我恐惧的，是你们！是不言不语、不调查清楚真相，就能毫不在意地像碾死一窝蚂蚁一样的杀掉那么多活生生人类的你们！是了……你们从不在意真相，你们只想把真相、把丑闻彻底掩藏！你们想要埋葬的，是我啊！” ------- 匠悠的瞳火噌地燃起，她倏地坐直了身体，一条毯子从她的骨架上滑落。 王女的哭喊声仿佛还在匠悠的耳边回荡，匠悠晃了晃自己的骷髅头，好半晌才从那段过于真实的回忆之中挣脱出来。 她对着那条毯子看了三秒，又四下看了一圈，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挪到了一间小房间，放在了一张沙发上，还被人盖上了一床薄毯。 对面的沙发上正睡着安德雷，黑发的骑士听到响动，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你终于醒了？” 匠悠点点头：“我看到了莎曼萨夫人关于王女的记忆……话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吃完魂火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怎么叫也叫不醒。我们都不是研究巫妖的行家，锡兰——那个魔法学家，建议我们给你找个安静的房间，观察观察你的情况。”安德雷言简意赅地道，“说来也有意思，在你勾出那一团魂火吃下后，莎曼萨夫人失去了那些对她来说过于猛烈的情感，她也突然冷静了下来，不再把我和温斯顿当成鬼魅或是什么人，能够和我们正常对话了。” 匠悠：“哦豁？我还有这种作用？” ——想想也对，有些人无法接受某些过去发生的事情带来的情感冲击，因此产生了心理上的疾病，但若是取走了这一部分过多的情感，便如同动了一场手术取走了脑中的情感之瘤，反而能够正常地面对过去了。 第228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凶影迷踪（4） 吃掉莎曼萨夫人的魂火对匠悠而言也颇有助益，她不但看了一场好戏，满足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还从中摄取了充沛的灵魂能量，不存在的胃里暖暖洋洋，难得地打了一个饱嗝。 她与安德雷把两边的情报一核对，便完整地拼凑出了大概。 地下溶洞中的暗港，通过一条隐藏在山崖岩石下的溶洞水道与大海相连，涨潮时外面的海水会灌入水道，许许多多的漂流物便被海底洋流裹挟而来，到了退潮之时，海水一点点退去，这些漂流物就会留在地下溶洞之中。 被软禁在山庄里的王女平日里无处可去，发现了这个不定时会刷新出漂流瓶的地点之后，有事没事就会前来探查一二，恰巧就救回了从鲁斯曼联邦回程时遭遇海难的梅布里·亨廷顿。 这位倒霉又幸运的未来国王陛下被当时的王女所救，又失去记忆。俊男美女，两人独处，在这座只有人偶仆役的山庄之中郎情妾意、干柴烈火，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匠悠都能脑补出一部几十万字的爱情小说了。 匠悠在联络簿上复写出记忆里王女的画，安德雷看了一眼，确认道：“的确是国王陛下年轻时的容貌。” 第152章 匠悠捧着联络簿，看看图画，又抬眼看看安德雷，忽地冒出一句：“还是你看着顺眼些。” 安德雷有些莫名其妙，却不由得挺起了胸膛——不知为何，他感觉有点小开心。 “王女只是被梅布里的长相吸引、耐不住寂寞，或许真的一度动了心，并决定为梅布里生下孩子……我们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总之，某一天，梅布里恢复了记忆，和自己的人联络上，又回到了领地，当起了亨廷顿大公。”匠悠道。 安德雷则接着道：“王女则把这段露水情缘当做了挑战王室权威、检测父母对自己亲情的工具……或者说是赌局？可她没有想到，不管是国王还是王后都深陷于双胞胎的迷信传说之中，他们的眼中只有王太子，根本就没有她。” “王女的崩溃不是由于情人的死亡，她大概算是德尔曼王室中唯一还有点正常的人类。即便素未谋面，她也关心着山谷里的村民。在知道自己对王室的试探导致了这些无辜人的死亡之后，王女承受不住内心的罪恶感，这才病倒。” “同样的罪恶感也侵蚀了莎曼萨夫人，她认为是自己的告密才导致了这些无辜人的死亡，这一次，她不敢将王女情郎未死的真相告诉王后，生怕引起更多的祸端。这些秘密与罪恶感还有王女的谴责，几乎将她脆弱的心灵压垮。她逐渐变得神经质、疯疯癫癫，连带着记忆也颠三倒四。王后对她越来越不满意，便给了她一笔遣散费，让她回到乡下自生自灭。” 两人一人一句，补全了大半的故事，匠悠长叹一声：“迷信、残暴、奢靡……不是我说，这样的王室，死不足惜。换一个人当国王，大概才是这个国家最好的选择。” 安德雷默默点头，他一直是忠诚的国王派，这其中当然也有几分血缘上的关系，身为亨廷顿的旁系子孙，国王的位置坐得稳，他们家才能蒸蒸日上。 “不过，这个故事里还有许多未解之谜，比如说，王女到底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了谁抚养……她一个被软禁于山庄，与外界隔绝的弱女子，又是怎么与某位伯爵取得了联系，还将自己的亲子托付给他？”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国王陛下！” “所以，梅布里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他知道地下水道，也有人脉，是国王陛下算好时日，派遣了那位伯爵前来带走孩子……” “伊莎贝拉王后每年都会来山庄住一段时日，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王后不在时，所有的人偶仆役都会听王女的吩咐，但如果王后前来的时候，这个孩子还留在山庄里，那他就决计没有活路。” “王女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梅布里派那位伯爵作为使者前来的时候，她便交出了孩子，让那位伯爵抚养。” “送走了孩子之后，王女便能开展她的计划，试一试王室的态度，不幸的是，她赌输了。差点因为罪恶感的冲击一病不起一命呜呼。” “……所以，王女在见过大魔法师梅布查之后突然重新燃起了对生命的渴望，是因为她认出了梅布查是梅布里的弟弟？” “或许，梅布查也知道哥哥与王女的露水情缘，他甚至可能给王女带来了孩子的消息。” “说得通嘞！”匠悠越八卦越兴奋，睡意全无，瞳火噼里啪啦地弹着火星子，脑洞大开：“所以说，德尔曼王室成员一个个莫名其妙地步向死亡，会不会是王女对王室的报复？你看，她不是向魔药大师米·芙娜学了魔药吗？” 安德雷也说不清楚，米·芙娜这位传奇魔药宗师也是一个满是谜题的存在，安德雷暂时还不知道要将她这块拼图放在整个事件的哪个角落。 “陈年往事已经有了结论，但这次的案件仍是没能解决。”安德雷叹口气，“我本来很确定杀死钱德男爵、维克多的是瓦伦丁，可是现在瓦伦丁一死，整个案件又陷入了一团谜云之中。” 匠悠拉起窗帘，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现在还是大半夜，她却已经毫无睡意：“我倒是有个猜测……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地下溶洞看一看？” 安德雷伸了个懒腰，也站了起来：“行。” 于是两人回到厨房，唤醒了待机的蕾拉，再一次地进入了地下溶洞。 “你们把之前那些尸体放在了哪？”匠悠提着照明的油灯，跟在蕾拉的身后，安德雷则负责殿后。 “在靠近山腹的一个天然冰窖，那里正好空着，温度又十分合适，存放上一段时间不会有问题。” “走，带我去看看。”匠悠兴奋地搓了搓骨爪，她前世看了那么多动漫、小说，此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需要实地验证一下。 安德雷心中满是好奇，却并没有提出任何的质疑，他对小骨头的信任已经水涨船高，他相信小骨头会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只是，两人才走到半途，匠悠便摁住自己的通灵木，深深吸了一口气：“嗯？有奇怪的味道。” 第229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凶影迷踪（5） “是什么？”安德雷也下意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除了海水淡淡的腥气以外，他什么也没闻到。 “不是阳间的气味。”匠悠说，“是情绪的味道……愤怒的气味。” 她选定了一个方向，顺着岩壁摸索前进，竟然在黑暗之中真的找出了一条容易被人忽略的小路，穿过一条细细的、需要吸气收腹侧身而行的岩缝之后，他们的面前豁然开朗，又是一条足够两人并肩前行的小道。 “蕾拉，这里通往哪里？”匠悠问。 “不知道。”无机物人偶女仆再次成为人工智障，“这里不在地图的记载上。” 两人只得靠自己查探，他们又顺着道路走了半个小时才看到尽头——那竟然是一间正儿八经的囚室。 越往囚室走，愤怒的气味就越浓，匠悠掩着灯火照了照，竟发现那间囚室里是有人的，甚至还是一位熟人。 “阿悠！”囚室里的人看见灯火，猛地扑到囚室的铁栅栏前，灯光映照出她的容颜，正是雅德拉：“快点，趁他还没回来，放我出去！” “雅德拉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混杂在一块，在偌大的溶洞中激起一片回响。 雅德拉连忙“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先放我出去！” 安德雷瞥了一眼雅德拉的打扮，她穿着蝴蝶夫人早上那件宝蓝色的衣裙，蝴蝶面具则丢落在脚边的地上。 安德雷道：“你是蝴蝶夫人？就在刚刚，你还在宴会厅里跟客人们商量赔偿的事宜？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雅德拉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先把我弄出去再说。” 安德雷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卷起的皮包，摊开后便露出了许多细长的金属工具：“开锁还需要点时间，你不妨现在就说。” 雅德拉见他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模样，只得退让：“好好好，我说！” “蝴蝶夫人只是一个角色身份，并非是一个特定的人。她是我们【轮回剧团】创造出来的一个角色，由特定的剧团成员进行饰演。” “【轮回剧团】？”这是个陌生的名字，孤陋寡闻的匠悠没听说过。 安德雷则眸色微动，黑发的骑士显然对此有所耳闻。匠悠见状，戳了戳他：“那是什么？是演戏的剧团吗？” “自然不是。”安德雷摇摇头，拿出工具开始撬锁：“之前跟你说过，每个国家都有着不同的信仰，我们亨廷顿公国崇拜月亮，而鲁斯曼联邦则痴迷于探索虚无缥缈的命运。【轮回剧团】是鲁斯曼联邦民间的一个宗教团体，涉足黑白两道各项领域，炼金、魔药、饮食、海运、海盗……没有他们不接的生意。” ——这个部分听起来还挺普通的。 匠悠不解：“那跟剧团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点就需要雅德拉来说明了：“我们的教义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只有扮演足够多的角色、体验足够多的人生故事，才能感悟扑朔迷离、跌宕起伏的命运，感受那浩瀚缥缈的玄妙奥秘，以此获得更多的魔法力量，提升我们精神层级。因此，我们【轮回剧团】会在特定关节、特定位置创设一些特殊的角色，由剧团中符合条件的成员扮演。 “扮演这些角色，既能使成员以某种身份在异国他乡活动，不会给自己招致祸患，又能让我们体验一个个与众不同的人生，产生感悟，帮助我们进阶。” 匠悠明白了：“所以蝴蝶夫人便是在亨廷顿公国上层贵族之间活动的‘角色’。” “是的，”雅德拉说，“我们花了很多金钱与时间经营这个角色，也从贵族们那儿收到了不少回报。‘蝴蝶夫人’只注重玩乐，不干涉政事，但在商品造势、经商牵线上可丝毫不会手软。原本跨国航运的生意风险能占到八分，但有贵族们的兜底与上下打点相助，我们便能把天灾人祸中的人祸给去掉。 第153章 “这样一来，我们只需要面对船只航行期间遭遇的恶劣天气带来的危险与折损，风险就降到了三成。风险一降，这生意自然就成为了暴利行业。” 她这么一说，匠悠便反应了过来。她在经营自己的工坊时也早已发现了这一点：亨廷顿公国的人爱跟风凑热闹，但却缺少第一个吃螃蟹的勇者。若是没人踏出第一步，再新奇的货品也不好卖……或者直白地说，越是新奇的物品就越不好卖。 但若是蝴蝶夫人借着聚会，率先在贵族之间就着要卖的新产品造成话题，带起潮流风气，那接下来的货品就会在一夜之间成为热销的抢手货，不怕压在货舱里卖不出去，占用人力与货舱。 用匠悠那个时代的话来说，蝴蝶夫人就是潜藏在贵族之间的带货网红博主。炒热潮流、带动货品销量、还能靠着贵族的关系打通上下关节，顺便再给鲁斯曼联邦的【轮回剧团】传递一些亨廷顿公国贵族之间的消息……这个角色给【轮回剧团】带来的收益，绝对超过【轮回剧团】对这个角色、组织聚会的投资。 “这个说法，倒是和蝴蝶夫人以往的作风一致。”安德雷点点头，“可这一次聚会却明显与往常不同，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啊！”雅德拉苦着一张脸道，“我也是奉命行事。事实上，这一次的聚会，是由我们的一位金主安排的。他要求我们在这座山庄举行一场聚会，他将负责整个聚会的开销。 “他特别要求蝴蝶夫人作为主持人，主持一场探究前朝王室的秘密的聚会，还要求把气氛搞得神神秘秘。邀请哪些客人也是由他说了算。” “邀请小骨头作为主厨也是？”安德雷问。 “不，这倒是我自作主张的决定。”雅德拉对着匠悠比划了一下：“你看看，这骷髅骨架，多么适合在一场神秘晚会中出场啊！更何况她还会做菜！做得还特别好吃！反正这点小事不用劳烦金主拍板，我自己就能做决定。” “嘿嘿，这说得一点也没错！(≧w≦)”匠悠满意地叉了个腰。 第230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凶影迷踪（6） “让我猜猜，那个金主对你的这个决定很不满意？”安德雷猜测道，作为巫妖的小骨头和跟着她来的自己应该是整场聚会中最大的变数。 “这我可不知道，”雅德拉说，“我没见过那个金主，也不知道他到底来没来这个聚会，他也没跟我提过这事。话又说回来，我连‘他’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地感觉那是个男人……不过，就算他本人没来，他也一定派人来了！把我打昏、关进这个囚笼的人肯定是他或者他的手下！ “被关在这里的时候，我在这片黑暗中安静思考了许久，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位金主策划这次聚会，便是想杀掉所有他想杀的人，再把一切的罪责都推到‘蝴蝶夫人’身上，我们剧团，或者说这一次饰演‘蝴蝶夫人’的我，就是他所选定的替罪羔羊！” “你知道是谁把你打昏的吗？”匠悠问。 “不知道，我那时刚收到第三具尸体出现的消息，正匆匆赶往前厅，就被人从背后狠狠地来了一下。”雅德拉给匠悠看她头上的肿包，“但被拖来这个地方的途中我隐隐约约清醒了一次，看见了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只是我那时太过迷糊，没能认出那到底是谁。” 几人说话间，安德雷终于打开了囚笼的锁，他拉开铁门，把雅德拉放了出来。 “走，我们还要去个地方。”他说。 “什么地方？”雅德拉问。 “下方的冰窖……或者该说，停尸间。” ------- 三个死者，却只有两具帆布裹尸袋静静地躺在冰窖之中，这也很正常。因为最后一具尸体的火焰难以熄灭，又摔成无数碎块，安德雷当时没法在雨中收殓尸体，便也只能查验一下就匆匆返回。 “也就是说，这里应该放着钱德男爵的尸体，和维克多·凡·诺伊曼的尸体。”匠悠说，“钱德男爵是个大胖子，应该不是他。” “什么叫不是他？”安德雷疑惑地看着小骨头动作利索地拉开裹着维克多尸体的帆布袋，奇异的是，帆布袋中露出的却不是维克多的面容，而是一具安德雷从没有见过的男性人偶仆从。 匠悠在那人偶身上摸索了一遍，翻出了一个名牌：“我想，我们找到一直不见踪影的路克管家了。”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名侦探匠悠缓缓上线，摆出了一副‘推理秀’的架势：“凶手勒死维克多，大概是计划外的事情。维克多本身不在客人名单中，是从薇薇安那边拿到的附函。因此他不应该在金主的暗杀名单上。但他还是死了，那一定是维克多看见了什么，比如说，撞破了凶手杀死钱德男爵的场面，或者，他看到了凶手男扮女装的模样。 “或许维克多一开始没有意识到是谁杀害了钱德男爵，后来他回过味来，就想明白了凶手的身份。而凶手不知为什么也知道了这件事……没准是维克多自以为拿到了凶手的把柄，想跟他做交易呢？” “有可能。”安德雷点头，“维克多被诺伊曼男爵养的性格阴沉，自卑过头反倒又自大了起来。是他的话，倒真有可能不自量力地把这当做是自己出头的契机。” “于是凶手轻而易举地勒死了他，又把维克多搬回了房间，假造笔迹写下遗书，又伪造出上吊自杀的现场……只可惜谁都没有相信。一计不成，他便又生一计，将维克多的尸体二次利用，倒上助燃的炼金药剂，将燃烧的尸体从屋顶抛下，甚至在尸体上放上自己的金发，弄出自己也被人杀害的模样。” “所以，凶手还是瓦伦丁。”安德雷打了个响指，顺着匠悠的思路推理下去：“他一直拿着人偶管家路克的令牌，能自由出入暗道。一开始利用温泉暗道去杀钱德男爵，后来又利用暗道偷窃尸体。偷盗尸体的时候，为了防止人们太快发现裹尸袋中尸体消失，便把路克管家的身体塞进去充数。” 人偶管家的身体破败，有明显的腐朽漏液的痕迹，应该是年份过长自然损坏，被瓦伦丁拿来废物利用了。 “瓦伦丁一定和金主有关。”匠悠说，“金主有着客人的名单，因此瓦伦丁就知道要找谁去索要附函。就算杜兰夫人没有给他附函，他也一定能从客人那边找到一张空余的附函参加这次聚会。谁会怀疑持有附函的参会者呢？他们都不在蝴蝶夫人被邀请的名单上！” “瓦伦丁甚至还特地在诺伊曼男爵的领地上参与了附函的竞拍，做出一副他并未受到邀请的模样。”安德雷也附和道，“这是让我们进一步先入为主地记下这个事实。” “我敢说，钱德男爵一开始并不在瓦伦丁的暗杀名单上。他想对付的另有其人，男爵突然被杀，应该是源于那本笔记。瓦伦丁买下了那本笔记，看完内容，发现笔记里记载着一个他必须要立刻掩埋的秘密。于是，他才急吼吼地冲去厨房，找我索要坚果……不，他一开始应该径直去的储藏室，因为那两瓶白胡椒存放的位置也十分可疑！” 匠悠回想道：“我之前都没注意到架子顶上放着白胡椒！这种玻璃瓶的调料，不可能放在那种地方！” “这一点也让我十分疑惑，为什么他要主动向你索要坚果？”安德雷问，“这不是彻底将他自己暴露了吗？” “嘿嘿！”匠悠下颌骨咔咔作响，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从头盖骨里拉出了一袋子花生，又拉出了一袋子杏仁：“因为，我在看到钱德男爵对坚果过敏时，就把储藏室里所有的坚果都收起来啦！这样子不会被人误拿误食！如果他一开始没有自己带坚果进来，那就只能向我索要了。” 她嘀咕道：“老实说，一开始听说钱德男爵噶了，我还以为是薇薇安给他吃了油炸花生呢！哪些客人拿走了哪些坚果制品，我都心里有数！” 第231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凶影迷踪（7） ——靠谱！稳妥！真不愧是他的小骨头！ 安德雷都能想象出那个画面：瓦伦丁在储藏室里遍寻不到一颗坚果，咬牙切齿，却不得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找小骨头索要零食的画面。事出突然，要杀钱德男爵这件事是瓦伦丁临时决定，他好不容易想出计划，却在第一步就碰壁，内心必然火急火燎、心急如焚。 ——每多过去一分钟，钱德男爵都有可能在别人的威逼利诱之下说出瓦伦丁想要掩藏的秘密，破坏他的后续计划。 人在这种紧迫的心理状态下，往往是不能正常、周密地思考的。这时候原本他们秉持的原则、坚持不碰的禁忌往往都会被抛到脑后，肾上腺素上头时，人就变成了看见红布的斗牛，满心满眼里都是自己的目标。 这种时候，他们就容易忽略自己犯下的错处，无视朝自己刺来的箭矢，错漏百出。 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安德雷办案时曾见过无数试图隐藏自己所作所为之人，越是临时起意，就会留下越多的线索。 第154章 从这点来说，瓦伦丁作为一个新手，倒也算是有几分急智，他还知道巫妖能嗅出灵魂的气味，提前安放好了那易被打翻的白胡椒，整出了那一起事故。 他后面还计划着要扮成蝴蝶夫人，生怕匠悠闻到不该出现的魂火气味，便先用重口味的白胡椒粉扰乱匠悠的感知。 被突如其来的事故打乱了脚步，匠悠确实没有记下瓦伦丁灵魂的气味，只是拿走坚果类零食仍是会被匠悠记住，这一点避不过去。 这点却也能解释。坚果对钱德男爵来说再怎么危险，对其他人来说也只是食物。瓦伦丁一口咬死这些饼干是自己要吃的，别人拿他也没有办法。比起刀具、绳索，坚果着实是一种隐蔽又好处理的凶器。要是遇到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主厨，说不定还会把这种小事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只可惜，瓦伦丁屡屡在小骨头这边撞了南墙。 ——然而，仍有一点十分奇怪。 安德雷思索道：“瓦伦丁用这些手段扰乱调查，倒不像是在躲避抓捕、撇清罪责，甚至连假死之后，他都没有逃离山庄，而是打昏并囚禁了雅德拉，扮作蝴蝶夫人继续与客人商谈赔偿……他必然知道自己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却仍选择一条路走到黑，那就说明他还藏着某种目的。” 匠悠重重地点点头，差点要把骷髅脑袋给晃掉：“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无论是杀害钱德男爵还是维克多，他都是为了封口，也就是说，这两人一旦说出某些事情，就会影响他达成真正的目的！他不惜杀人、假死，抛弃自己的爵位、领地与财产，都得完成这个目的……到底有什么事情对他来说如此重要？” 安德雷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不好！大哥！” 他来不及多说便往回冲，匠悠不明所以，啪嗒啪嗒地跟着他跑，身后还跟着同样一头雾水的雅德拉，以及根本没在思考的蕾拉。 ------- 宴会厅里的客人们逐渐减少，温斯顿靠着椅背，思索着案情。 安德雷把昏迷的骷髅架子送去其他房间休息，萨曼莎夫人在恢复神智，说完过去的事情后，也被皮特搀扶回自己的房间。历史学家与魔法学家一同进入了小房间与蝴蝶夫人商量赔偿之事……偌大的宴会厅里，只剩下几张熟面孔。 温斯顿掏出了那枚随信寄来的项链，用拇指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的图案。 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如今随着案情的明朗，这个猜测逐渐变成了房间里的大象，令人难以忽视。 “王室有疯血。”温斯顿喃喃道，他的声音很轻，没有吵醒旁边伏桌而睡的薇薇安与埃勒诺。 ——王室有疯血。这是德尔曼王朝末年在民间广为流传的一句话。 和中世纪时期的绝大部分王室一样，德尔曼王室早期讲究一个血脉纯正，联姻都发生在家族内部，执着地追寻着‘血脉的纯净’，不允许任何‘杂血’玷污。 这就使得他们诞下的后代出现了两种极端，要么浑身是病极度愚蠢，要么便是极致的天才。 德尔曼王室对待子孙一向有着极强的功利性，他们不在乎出现万千个残次品，只要有一个天才，便是后继有人。 数代的血脉‘提纯’，导致基因病的发生概率大大提高，即便是外表看不出病症的‘天才’，也难以避免地会出现精神上的问题。残暴、迷信、短命……这些困扰着德尔曼王室的‘诅咒’，实际不过是近亲结合导致的必然。 数百年过去，直到鲁斯曼联邦的学者们发现了近亲繁殖带来的恶果，德尔曼王室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们开始向外寻求联姻，来自鲁斯曼联邦的伊莎贝拉嫁给了鲁道夫国王，便意味着王室的观念带来了巨大的改变。 但这种变革来得太迟，隐藏在王室血脉中的基因病已经存在，不会因为一两次的联姻而消除，更何况，伊莎贝拉王后自己也来自鲁斯曼联邦一个古老的家族——他们曾经也秉持着‘血脉的纯净’。 疯狂的传承流淌在德尔曼的血液之中，在鲁道夫·德尔曼统治的末尾，这位国王陛下的政令已经错漏百出，难以被常人所理解，而他所看重的王太子也并非什么良才。他还未真正执政，便已显露出严苛暴虐的作风，穷兵黩武，有着暴君的潜质。 所以当德尔曼王室死绝、明面上后继无人之时，民间一反常态地欢天喜地，庆祝活动绵延了数月，甚至连不少旧宗室都暗中松了一口气。直到亨廷顿大公继任国王，对着旧宗室磨刀霍霍，看似平静的政坛方才再起涟漪。 蝴蝶夫人莫名其妙的邀请、莎曼萨夫人癫狂之间的错认、不明的身世……似乎都在若有似无地暗示着某一个答案，温斯顿却不想撕破那层薄薄的遮羞布。真实与否，他并不想要承认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属于德尔曼王室的‘疯血’。 “摩多伯爵。”管家再次上前，“蝴蝶夫人邀您一叙，请务必赏光。” 第232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凶影迷踪（8） 温斯顿下意识地仍想拒绝：“我之前说过了，我不需要赔偿。” “哦，您误会了。夫人不是想与您谈赔偿的事。”管家笑笑，“夫人是想与您商谈案子的事。” 温斯顿：“……” 他可以拒绝赔偿，但人家要说的是正事，这就不好拒绝了。 温斯顿不由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那好吧。” 他在管家的引领下进入了宴会厅尽头的那个小门，这扇门的背后通往的是主人的休息室。一般主人在举办宴会、舞会，需要隆重登场时，就会在这里稍作休息，整理衣装、打理容貌，确保自己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客人面前。 此刻，这间休息室便成为了客人们与蝴蝶夫人私下沟通、商量赔偿的场所，客人们可以从宴会厅这边的门进入，从小房间的另一头离开。 温斯顿一走进房间，管家便把他身后的门关上了。失去了身后的光线，房间里变得意外的昏暗，温斯顿不由得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光线。 屋里只在最中央的小圆桌上燃着一根蜡烛，他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蝴蝶夫人就坐在小圆桌前，头颅低垂，似在沉思。 “蝴蝶夫人。”温斯顿一边唤着，一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这休息室并不大，却摆放着许多东西：屋子中间是一张圆桌，两边各摆着一张座椅，蝴蝶夫人便坐在对面的那张椅子里。 屋子的墙上挂着厚重的壁毯，墙角还一边一尊地立着厚重的盔甲，左边的那个双手握着一柄巨斧，右边的那个双手握着一柄长剑。 这种盔甲很少摆在如此狭小的房间内，一般都会放在门厅彰显气势，温斯顿觉得怀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有点怪异。蝴蝶夫人没有任何回应，室内死寂一片。室内点了熏香，空气黏稠甜腻而厚重，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息。 温斯顿不由得多了个心眼。他装作毫无觉察地走到蝴蝶夫人的身边，轻轻推了推她：“夫人？蝴蝶夫人？” 那具身躯软软地倒下，蝴蝶面具丢落在地，露出了历史学家达斯克斯·文·简特利死不瞑目的躯体，他的喉咙上有一道刀口，血液早就已经干涸，浓郁的血腥味混杂在熏香中，甜腻的令人作呕。 一道破空之声从背后传来，温斯顿早有准备，反手掷出桌上烛台，一个翻身滑过圆桌，躲过袭击。盔甲骑士手握长剑，已将他扔出的烛台击飞，蜡烛则切成两半，掉落在地。 烛火瞬间熄灭，屋里一片黑暗。 温斯顿扑向另一具盔甲，从它手中拔出巨斧，那具盔甲在他的猛烈拽扯下哗啦啦地倒地，露出里面的尸体来——是锡兰，那位一直护着历史学家的魔法师。 ——竟又死了两个人。 黑暗之中又有一道破空声袭来，温斯顿作为影探受训多年，早就学会在黑暗中听声辩位，巨斧格挡而出，与长剑撞到一块，迸出几朵火星。 他手上使力，借着蛮劲将巨斧挥出，将袭击者掀飞了出去。袭击者踉跄几步，盔甲铿铃哐啷撞在后面的墙上。 温斯顿又是一斧子劈下，铛的一声敲在那头盔之上。盔甲完好无损，但引起的轰鸣共振却足够其中的人喝上一壶。那人东倒西歪、左摇右晃地行了几步，忙不迭地脱掉还在共振的头盔，露出了长长的金发和俊秀的脸庞——正是本应死去的瓦伦丁·德·罗斯伍德。 瓦伦丁被震得不轻，两边耳朵都流出了血液，他对着自己施放了一个治愈术，又对温斯顿咧了咧嘴，扯出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 下一秒，他挥舞着长剑袭来，出招又急又快。温斯顿持着巨斧，在狭小的房间里根本施展不开，接连撞到地上的尸体、圆桌，柜子，躲得狼狈不堪，最终只得选择破窗而出。 这里是一楼，窗外就是后花园，温斯顿撞破窗户，几个翻滚卸去力道，又下意识地举起巨斧格挡，堪堪挡下瓦伦丁的当头一剑。 第155章 “身手不错。”瓦伦丁一击即退，他趁着温斯顿还未能起身，迅速脱下身上不合适的笨重盔甲，只穿着白衬衫与长裤。 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云层短暂地散开一条缝隙，从中落下的银白色月光勾绘着他的轮廓，倒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辉光。 温斯顿拿着巨斧站起：“凶手果然是你，你假死……就是为了杀我？为什么？” “为什么呢？”瓦伦丁歪了歪头，顺手将金发挽到耳后：“当然是因为……你身上流淌的血啊！” 他猛地冲向温斯顿，又是三剑来回刺出，速度奇快无比，温斯顿边退边挡，成功挡下前两剑，却在第三剑时一脚绊到花坛边缘。 他无处可退，猛地收紧核心往后一仰，剑锋刺破他的马甲、衬衫，最终在他的胸腹间划出长长的一道血口。 温斯顿顺势摔入玫瑰花丛之中，伤口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所幸他退的及时，已经卸去了大半力道，伤口虽长，却不深，只是豁开了一条血口，并没有伤到要害与内脏。 瓦伦丁的长剑一抖，剑尖挑着一枚项链——正是温斯顿之前放在马甲表袋中的那一条，项链沾上了他的血，却因此而触动了机关，挂坠咔嚓一下自动打开，露出了藏在挂坠里的两枚油画肖像。 瓦伦丁抬手拿下那枚项链，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便将项链丢进了温斯顿怀里：“好好瞧瞧吧，这可是你母亲，德雷茜·德尔曼王女的遗物。她在这枚项链上施加了法咒，只有同时拥有她与另一人血脉的孩子的血液，能够打开这枚挂坠。” 温斯顿下意识地接住了那枚项链，他扫了一眼，瞳孔微微放大：项链中一枚肖像是金发的德雷茜王女，单纯从容貌眉眼上看，果真与他有五分相似。 至于项链盖子里的那枚肖像，则是年轻时的梅布里·亨廷顿，亨廷顿公国现任的国王陛下。 即使心里已经有所猜测，面对真相时温斯顿仍不由得心惊了一瞬。瓦伦丁顺势袭来，一脚踹飞了他手边的巨斧，欺身而上，长腿压在温斯顿的伤口上。他拽着温斯顿的领口，腿上狠狠施力，看着温斯顿痛得面容扭曲，伤口涌出鲜血，他却开心地笑了起来。 第233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凶影迷踪（9） “我真羡慕你。”瓦伦丁亲昵地凑在温斯顿的耳边，他像一只大狗一样，埋在温斯顿的脖颈，舔嗅着温斯顿的气味：“我们是多么的相似啊，都是德尔曼王室的后裔、都寄人篱下，被一位伯爵收养……可我们又是多么的不同啊！ “你是德尔曼家的王女与亨廷顿国王的儿子，身上流淌着旧王朝与新时代的血脉。而我呢？我只是鲁道夫·德尔曼国王宠幸的一名微不足道的舞姬的儿子，是低贱的奴隶之子，上不得台面。 “我们年龄相近、容貌相仿，犹如双生，可命运却如此不公，将一切的好都给了你，又留给了我什么？” 他举起剑，横在温斯顿的颈边，轻轻地划出一道血痕，又贪婪地用舌舔去，眼中有疯狂的光芒闪动：“德尔曼王国自古便有传说，双生子由一道灵魂分裂而来，两人终其一生必在与另一方争抢。生存的资源、父母的爱意、乃至于躯壳中的灵魂！灵魂不全，必将早亡！ “若一方逝去，灵魂回归冥界，则活着的另一方也会被拖入地狱！唯有一个办法，便是亲手杀死对方，吞吃他的血肉，将他的灵魂塞入自己的身体，方可合二为一，重新归为圆满。” 瓦伦丁形似癫狂，眼中闪烁着痴迷的光：“你说，我若杀了你、吃了你，是否能像传说中那样，得到你的血脉、你的灵魂、你的身份？” “你疯了。”温斯顿冷着声音道，“这种骗小孩的传说，也只有疯子会信。” 他从腰后皮带上拔出一把短小的匕首，刺向瓦伦丁，瓦伦丁猝不及防，被他一刀戳中肩膀。温斯顿忍着疼痛，长腿踹出，将瓦伦丁掀飞出去。 温斯顿从花坛里挣扎出来，朝着巨斧踉跄几步，却无力再拾起那沉重的武器。瓦伦丁肩膀血流不止，却也不曾伤筋动骨，只是换了一边手持剑。 情形不妙，温斯顿欲张口唤人，但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再次降下的倾盆大雨和轰鸣的雷声却遮掩了他的呼唤。 “没有人会来救你的，”瓦伦丁嘻嘻笑道，“你的宿命，就是死在我的剑下，与我合二为一。” “你这个疯子！”温斯顿捂着伤口，用斧子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又艰难地往后挪了几步，“你杀人、假死，有想过这一切该如何收尾吗？” “当然有。”瓦伦丁挑眉，“只要所有人都死光了，我便是唯一能讲述故事之人！这座山庄在暴雨之中与世隔绝，谁也不知道我曾经来过此处，我‘死去’的消息也不曾送出。我不曾在蝴蝶夫人邀请的名单之上，杜兰夫人也并未对任何人说起我拿了她的附函。那么，蝴蝶夫人聚会上发生的惨案，又与我何干？” 他笑着数道：“钱德男爵死了，维克多死了，简特利与卡斯贝洛也死了，这便是四个了。哦，等你死了，你最爱的薇薇安、最信任的伊斯、还有你视若弟弟的安德雷……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等到我把他们全部杀掉，再放上一把大火，一切的真相就会随这座山庄一起，被烈火吞没。” “你休想动他们一根汗毛！”温斯顿咬牙站了起来，“我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得逞！” 两人身上皆带着伤，大颗大颗的雨水落下，打在伤口上时又冰又疼。温斯顿胸腹的那道伤口很长，血本就未曾止住，再被雨水一冲，更是流个不停，伤口边缘都滚起了一道白边。他唇色泛白，摇摇欲坠，一边手探入怀中，似是压着伤口，却依然执着地与瓦伦丁对峙着。 瓦伦丁随意从衬衫上撕下了一根布条，捆扎住了自己的肩膀止血，短小的匕首被他拔出，扔在了一旁的地上。他的状况比温斯顿好上许多，武器也轻巧。这场面任何人一看便知，绝对是瓦伦丁占据了上风。 “认命吧，”瓦伦丁唇角勾着一抹笑意，“温斯顿，你的好运将被我吞噬。今夜，你将命丧于此。” 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就在此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从屋内响起。一道粉色的身影从窗内轻盈地跃出，挡在温斯顿的身前。薇薇安微微嘟起嘴，不容置疑地从温斯顿的手中接过那柄巨斧，不满又心疼地瞥了他一眼。 温斯顿憋着的一口气不由得泄出，他跌坐在雨水之中，叮嘱道：“小心，他速度很快。” 薇薇安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松松地将那巨斧抡了一圈，那沉重的武器在她的手上听话的就像个玩具。见状，温斯顿与瓦伦丁的眼角都不约而同地抽了抽。 “想动他？你问过我了没？”薇薇安厉声喝道，粉色的小皮鞋猛地一蹬，便在地上踩出一个深坑。她像一枚粉色炮弹般弹射而出，手中巨斧抡起，朝着瓦伦丁劈下。 这一击中带着浓厚斗气，瓦伦丁举剑格挡，却仍是被这斗气推出十数米远。他的双脚在花园的泥地中犁出了两道长长的沟壑，手中的长剑也应声而断。 从地下溶洞狂奔而来的安德雷见状猛地停下脚步，一瞬间几乎想要掉头钻入庄园之中。 “哗！”跟在他身后的匠悠刹车不及，‘噗’地撞在了安德雷厚实的背上，差点把全身骨头都撞散架了。她摇晃几下，稳了稳脚步，从安德雷背后探出颗骷髅脑袋：“什么情况？” “穿着越粉，打人越狠。”安德雷小声念叨，“我们绕开战场去帮我哥，别在这里耽误薇薇安发挥。” 薇薇安单手拎着巨斧，另一只小手对他们摆了摆，两人会意，立刻从她的身后钻过，把伤得不轻的温斯顿扶了起来。 安德雷只扫了一眼那发白的伤口，便急急念起了止血的咒语，温斯顿喘了一口气，反倒安慰道：“别担心，我避开了要害，只是皮肉伤，死不了。” “雨太大，不利于伤口止血愈合。”安德雷对匠悠道，“小骨头，帮我一把，扶他进屋。” 温斯顿的伤口在前胸，安德雷没法将他背起，只得与匠悠一人一边，架起他便往宅邸跑。 第234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凶影迷踪（10） 伤员被带了下去，战场便空了出来。薇薇安扬起一抹甜美的微笑，举起手中的巨斧指向瓦伦丁：“喂，你知道觊觎我看中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吗？” 瓦伦丁站起身，丢掉了手中的断剑，又从手上戴着的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柄长剑，他回给薇薇安一个邪魅的微笑，又多抛了一个媚眼：“不知道呢～” 湿漉漉的粉色炮弹再次弹射而出，每一次巨斧抡出都堪比拆迁爆破，“砰砰砰砰”的巨响中，烟尘四起石块飞溅。 瓦伦丁狠话放得自如流畅，只是真到了应对薇薇安猛烈攻势的时候，还是选择了夹着尾巴飞速逃窜。两人的速度不相上下，瓦伦丁前脚刚挪位，薇薇安后脚就一斧头砸下。 他侧头一避，迸射的小石块擦着他的脸颊而过，留下一道血痕。 第156章 后院打得如火如荼，宅邸里匠悠巴着窗子看得津津有味，伊斯提着医药箱匆匆而来，和安德雷一起忙着剪开温斯顿的衣服，给他的伤口清创、止血、上药、包扎……匠悠一回头，不由得生出几分惊讶：“啊，没有那种念念咒就能把伤口全治好的魔法吗？” “那种魔法的原理是大量消耗伤者的生命力促进肉体修复。”安德雷说，“损益参半，容易留下暗伤，折损寿命，不到紧急时刻一般不会使用，就算非要使用，最好也由专业医生施展。” “哦哦！”还真是一个意外讲究科学的魔法时代呢！ 匠悠又将注意力放回了窗外：“真的不需要去帮一下薇薇安吗？” “不用。”安德雷对薇薇安的武力值极其信任，“真要说起来，她单打独斗的战力在我们之中排行第一，团队作战反而不行，容易痛击队友。” ——也不知道他曾被薇薇安痛击了多少次，感觉他这心理阴影还挺深的。 两人一个逃的毫不留恋，一个追的全神贯注，很快就从匠悠的视线范围里消失，没过多久，悬崖那边传来了极大的一声巨响，还有什么东西崩塌落水的声音……又过了一阵，浑身湿透的薇薇安拖着巨斧推门而入，匠悠乖巧地及时递上干爽清洁的白毛巾。 “温斯顿大哥还好吗？”薇薇安丢开巨斧，劈头盖脸地问道。 “我没事。”温斯顿胸腹包着厚厚的绷带，唇上血色全无，但精神好歹是恢复了几分，“血已经止住了，失温的状况也改善了许多……瓦伦丁呢？” “他掉下悬崖了。”薇薇安说，“那种高度，又是和山石一起坠落……不知道死没死，反正应该是掉进水里了，我有听到落水声。” “哦，那大概是死不了的。”匠悠说，“我家乡有条定律，不管是主角反派……哦，就是好人和坏人，他们跳崖落水肯定死不掉。” “这事后面再说。”温斯顿道，“伊斯，用联络簿联系国王陛下，把这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他，让他派人处理……死的人太多了。”他转头对安德雷说：“那个历史学家和魔法学家也死了，不知道其他与蝴蝶夫人谈判的人是不是也出了事。” “那个蝴蝶夫人是瓦伦丁假扮的。”安德雷说，“我们在地下溶洞里发现了被打昏关起来的雅德拉，也就是蝴蝶夫人的扮演者。” 雅德拉站出来猛猛点头，急忙撇清自己：“我只是受雇而来，并不知道那个瓦伦丁到底想干什么！他做的恶和我可没有关系！” 几人各自把手头的信息交流了一遍，匠悠好奇地问薇薇安：“你怎么出场得那么及时？” “嘿嘿，这还得多亏你做的联络簿！”薇薇安说，“我睡得正香呢，就被温斯顿的求救信息惊醒了！也幸好我赶到的及时，不然温斯顿就要被那家伙开膛破肚了。不过……”她疑惑道，“瓦伦丁搞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温斯顿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说，众人纷纷沉默，好半晌匠悠才道：“是个变态啊……” 众人纷纷附和。 既然犯人是个变态，那便没什么好说了。温斯顿被伊斯送回房中养伤，薇薇安则去后院温泉洗了个热水澡。安德雷则是最忙的一个，他在宅邸中收殓尸体，查验证据，又发现了莎曼萨夫人被勒死的尸体。他把剩下还活着的人喊了起来，让他们聚集在宴会厅里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天终于放了晴。 有了联络簿，伊斯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就将玫瑰山庄中发生的一系列惨案上报给了国王陛下。国王陛下那边的反应也十分迅速。待众人吃完匠悠煮的早饭，便发现国王陛下派来的王国骑士团已经将山庄团团围了起来。 带兵前来的正是安德雷的老爹，亚历山大·德·亨廷顿将军。 父子两人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却显然没有和好的意思，他们冷哼一声，双手抱胸扭头憋气，动作一致地看上去就像从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那般。匠悠窝在门边角落，一脸惊叹地偷偷打量了半晌，暗自称奇。 瓦伦丁已经对着温斯顿认罪，这些案子便没有什么再审的必要。死者的尸体被一一查验、收殓，然后准备运回他们各自的老家、交还给他们的亲人。 骑士们也派人去了地下水道，又乘着小船在山崖下的海域搜索，只是并没有发现瓦伦丁的尸体。也许真如小骨头所说的那样，恶人总是没有那么轻易死去。 雅德拉、管家以及她的水手都被亚历山大将军扣押了下来，他们【轮回剧团】就算没有直接参与杀人，也多多少少促进了瓦伦丁的计划实施。 在压榨出他们的最后价值之后，亚历山大将军会把他们带回去好好审问。总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轮回剧团】和他们的船队大概都别想进入亨廷顿公国做生意了。 匠悠大概是这次事件中唯一的受益人，她的佣金全部拿到了手，不仅如此，亚历山大将军还给她带来了一份来自国王的礼物——是对联络簿这一发明的答谢。 答谢十分丰厚，足足有五十金币，还有一块国王亲自题字的招牌，上面用龙飞凤舞的狂霸字迹、入木三分地刻着几个大字【亨廷顿公国第一美味！】后面还署着国王陛下的亲笔签名。 匠悠抱着钱和招牌，笑得满脸是牙。 第235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的真相（上） “真重啊……这棺材。”四个身强体壮的士兵暗自嘀咕着，他们扛着一具黑色的棺材，吭哧吭哧地从山庄里走来，将棺材从大敞的马车后门推入车厢。厚重的豪华棺材立刻就占去了车厢中的绝大部分位置，只留出了最前排的座位。 车厢空间有些狭窄，但这已经是管家目前能找到的最大的一架马车了。 这棺材也是管家紧急置办而来，是典型的欧风款式，分为上半截下半截两扇门，打开上半截便可瞻仰死者仪容，直接运回去就可以给钱德男爵举办葬礼，不用钱德夫人再另外操心。 钱德夫人谢过管家，她看起来并不是非常在意马车那简陋的条件，只想着尽快离开。 “那么，就此告辞了。”灿烂的阳光下，埃勒诺·凡·钱德头戴遮去了大半面容的黑纱，身着黑色衣裙，对着安德雷等人遥遥施了个屈膝礼。 “再见，路上小心哦～”匠悠兴高采烈地对着她挥了挥骨爪，“以后想吃奶油浓汤的话，随时来我的工坊～” “好的。”埃勒诺轻轻勾起唇角，她登上马车，又最后对几人点点头：“再见。” 车门关上，窗帘合上，士兵驾驶着马车，摇摇晃晃载着这位未亡人和她丈夫的棺材踏上归路，匠悠吸吸鼻子，忽地歪了歪骷髅脑袋。 “怎么了？”安德雷问。 “啊，也没什么，就是感觉，她好像有些开心。”匠悠挠了挠后脑勺，她又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不过，刚刚经历了这么糟糕的聚会，再看到这样晴朗的蓝天，踏上归家的路……谁都会变得开心起来吧？” “或许吧，”黑发的骑士一想到后续要处理的一大堆烂摊子，就完全开心不起来呢，“走吧，还有一大堆活要干呢。” ------- 马车越行越远，玫瑰山庄和漫山遍野的红玫瑰早已消失在了视线中，埃勒诺掀起自己的头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油纸包。 她哼着一首儿歌，拆开了那个油纸包，躺在纸包里的，竟是一根根并不完整的女巫手指饼干。奇怪的是，那些饼干全都缺失了指甲的部分。 她毫不在意这些瑕疵，随意挑了一根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吃得十分开心。 她身旁的棺材突然被人从内推开了上半截的小门，一个金发的身影推开钱德男爵那胖乎乎的身子，从里面钻了出来。 “母亲，他们没有怀疑吧？”瓦伦丁在狭小的马车空间内转了个身，喘着气一屁股坐在了埃勒诺对面的空位上，嘴里却喊着令外人莫名其妙的称谓。 “没有。”埃勒诺吃吃地笑着，“正如我所说，人总是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推论，你的演出极其完美。他们都坚信你这个‘鲁道夫国王的私生子’出于嫉妒，想要杀害‘德雷茜王女与亨廷顿国王的儿子’，而倒霉的钱德男爵、维克多、简特利他们只不过是连带的牺牲品……又有谁会怀疑钱德男爵可怜的遗孀，又有谁会知道男爵和维克多他们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呢？” 瓦伦丁轻轻点头，他呼出一口热气，解开了自己白衬衫最上端的纽扣：“这具身体您还适应吗？” “还行吧。”埃勒诺露出一个大大的、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狰狞的笑容，“年轻、漂亮、健康，还能用上个十几、二十年的，的确已经是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若不是米·悠那个孩子临时反水，修改了法阵中的名字，我们也不会错失那具完美的身体……可惜了，让一个外来的孤魂野鬼把那具身体占了去，变成了那样不完美的骷髅。” “哎，那个倔孩子，如果她不反抗该有多好，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用着她的身份，占据那家工坊。米·芙娜老师的手艺，我可全部都学会了。我酿的魔药，可比米·悠那个傻孩子纯正多了。” 第157章 她‘嘻嘻嘻’地笑着，眼角泛红，眼神中全是疯狂：“谁能想得到，王女德雷茜并不是自然病逝，而是将自己炼成了一具巫妖～对吧，亲爱的大哥？” 她自己对自己说道，随即又用低哑的男声冷笑了起来：“呵呵，毒妇，不但能算计自己亲兄弟的灵魂，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放过。” “哈哈哈！”她又用女声笑了起来，“我这可是帮了温斯顿一把呢！梅布里永远不打算承认德尔曼家残留的血脉，只想把他培养成一个影子……不，我不会让梅布里得偿所愿，这天下，本就该属于我！” 瓦伦丁低着头，沉默地看着她分饰两角自言自语，一点也没露出惊讶的表情，似是早已司空见惯。 “而你～我亲爱的儿子，”埃勒诺——不，或许应该要叫她德雷茜了——甜甜地唤道，“等时机成熟，我占下温斯顿的身子，便会把他的灵魂送给你！分裂的灵魂合二为一，双胎的诅咒便会破除！你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英年早逝！不，你会像我一样，拥有近乎永恒的长生！” “是，母亲。”瓦伦丁恭敬地道，“这次的计划十分圆满，只可惜，我们得在明面上舍弃罗斯伍德家族的爵位与领地。” “这不算什么损失，罗斯伍德的财产已经被我们转移，而我们也早已准备好了接班人。要知道，自从钱德男爵放出风声，想将他父亲的那本笔记卖出抵债，我就知道你这爵位迟早要保不住。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们亲自将它送出。经过这一次精心运作，我以后便能以钱德夫人的身份、拿着你给出的国债自由地做我们想做的事。 “若是我们选中的接班人能从罗斯伍德的那一家子亲戚中杀出，从梅布里那儿讨得爵位，那我们便没有丝毫损失，甚至解决了心头大患！当年所有的知情者都已被我们一次性解决，现在他们只会知道我们用这场局中局所透露的版本。 “他们绝不会想到，当年我生下的也是一对双胞胎，更不会想到，我只将其中那个健壮的孩子送给了梅布里派来的摩多伯爵。而你体弱多病，则被我送往山下的村子就近照顾。” 第236章 casefile·3：玫瑰山庄的真相（下） “还得感谢当年的老钱德男爵，他心思缜密又同情弱小，轻而易举就被我策反，不但藏下了你，还偷偷遣人将你送去给了罗斯伍德伯爵。罗斯伍德伯爵也是一位精明的人，他找来我亲爱的父亲所宠幸过的舞娘，让她认下了你这个儿子。” 她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瓦伦丁的表情一瞬间扭曲——他自小便对鲁道夫国王与舞姬的私生子身份深恶痛绝。 于是他迅速地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您并没有让我对皮特出手。之前我制服钱德夫人、让您夺得她的躯壳之时的响动就曾被他听见……这不会给我们留下隐患吧？” “皮特忠心于我。”德雷茜摆了摆手，“暂时不要动他，我留着他还有用。” “是。” “接下来，我们便以钱德男爵的领地为据点……虽然那里不如埃斯顿西城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离都城又遥远……但远也有远的好处。不在国王的眼皮子底下，我们可以大胆地去做很多事情。 “这一场血案，会给亨廷顿公国上下带来震荡：温斯顿会被推到台前，梅布里不得不承认他的身份；罗斯伍德家的空架子，仍会吸引无数蝗虫去争、去抢，而我们也能看出到底谁才是忠贞的伙伴；至于早有二心、蠢蠢欲动的诺伊曼男爵，相信他失去自己的爱子之后，能够认清自己的身份！” 瓦伦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仍是忍不住道：“您不怕他反水，将我们的合作全盘托出？” “当然不怕。他认识的是邪瞳之月的密使，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她伸出又长又尖的指甲，在瓦伦丁的大腿上用力一掐，“弃子一枚，我巴不得他早点自寻灭亡！你知道这些年，他嘴上说着帮我们做事，实际上中饱了多少私囊？他的领地如今富庶成这般模样，靠得可全是从我们这里偷去的钱粮！那就是一条贪得无厌的血蛭！” 她掷地有声地道：“所有吸我血、吃我肉、抢夺了我应得之物的人，我都要他们血债血偿，成倍地吐出来！” “那么……那只小骷髅呢？” 德雷茜眯起了眼：“自然，她误打误撞地破坏了我们好几次的计划。这笔债，我迟早是要向她讨回来的……只是，这事不急。” 她又叼起一根饼干：“我还挺喜欢那个小骷髅做的菜肴，姑且就让她多活一段时日吧。有蕾拉在，那些渡鸦使魔可以陆续撤了……这事一点一点慢慢来，别引起那个骑士的注意。” “是。” 德雷茜又嫌弃地瞟了一眼瓦伦丁肩上的血渍：“待会经过城外山林之时，你找个机会悄悄下车，易个容、换身衣服，找个地方治治伤，安静地躲上一段时间。等我在新领地站稳脚跟，自会联系你。” “好的，母亲。”瓦伦丁机械地答道，他藏起了眼中的哀伤与依恋，“请您保重身体。” “我已经是不死的巫妖，没什么可担心的。”她摆摆手，悄悄撩开窗帘：“该是你下车的时候了。” 马车驶过阴暗的树丛，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一个身影从车厢后门跃出，在地上滚了几滚，钻入树丛不见了。 前面赶车的兵士一无所觉：“男爵夫人，这段路有点颠簸，请坐好了。” “好的，不妨事。”车厢里传来了男爵夫人温柔的声音：“辛苦您了。” ------- 安德雷的父亲——亚历山大将军带来的兵士手脚很快，到正午的时候，他们已经陆续将经过查证、未曾涉案的贵族们送走。雅德拉等【轮回剧团】的人将会被带回王都进行进一步的审问，而温斯顿也会跟着大部队前往王都。 ——他需要去觐见国王。 温斯顿的伤已经被妥善地包扎治疗，尽管离完全痊愈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可以进行一些轻微的活动，安德雷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一趟回王都后，还会回埃斯顿西城吗？” “我也不知道。”温斯顿苦笑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国王陛下……老实说，我现在也心如乱麻。总之，得去王都与国王陛下见上一面，接下来的事，全凭国王陛下决断吧。” 他对伊斯抬了抬下巴，伊斯便从行囊中掏出一叠笔记，交给了安德雷：“这是我们在埃斯顿西城所收集到的、关于诺伊曼男爵与邪瞳之月合作的证据，主要是一些金钱上的流水往来。之所以迟迟不收网，是因为单凭这些证据，尚不足以一口气扳倒诺伊曼男爵的所有势力，不如放长线钓大鱼，顺着这些来往的金钱扯出诺伊曼男爵的上家。” “我并非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这个假身份唯一的扮演者。”温斯顿说，“这些年来，也不乏需要我真身出场的活动，如今扮演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人，便是一位熟练工，他会接替我的工作，继续顺着这些流水追查下去。 这些证据的原件，我将会呈给国王陛下，这些副本就交由你保存，说不定会对你的行动起到帮助。” “薇薇安呢？” “她会跟我一起回王都。这个案子死了这么多人，接下来必然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她可以借着‘我的救命恩人’这个名号，一举打入王都的社交圈，进行一场完美的亮相。” “这倒也不错。”安德雷点点头。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半晌，安德雷终于下定决心，正视房间里的大象道：“哥，你知道的，不管你身体里流着哪种血脉，你永远都是我哥。” “嗯。”温斯顿笑了起来，他用力地握住安德雷的手，“我知道，我们一辈子都是好兄弟。” 话说开了，尴尬的气氛反而消失不见，安德雷逐渐找回了从前与温斯顿相处的感觉，打趣地道：“不如说……你要真是国王陛下的儿子，我们的亲戚关系好像就更近了一些。” ——哎，等等，这么说来，大哥就是蕾拉口中那个……尿得很高的小少爷？ 第237章 回家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在脑海中，安德雷看向温斯顿的眼神都染上了几分诡异，奇怪的画面一直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脑海中，简直是删也删不掉的精神污染。 他轻咳几声，又跟温斯顿说了几句公事，便匆匆离开。玫瑰山庄的事已了结，他还赶着送匠悠回家，自己也得回骑士团销假。 王国骑士团的规矩，除了日常每七天轮休两天的正常休息以外，每出一趟差事还能多补歇一天假，安德雷这次把他积攒下来的假期都用了，目前看来还会有剩余。 这次诺伊曼男爵的儿子也在玫瑰山庄里出了事，安德雷还在诺伊曼男爵的领地上任职，决计不能和此事扯上关系。因此玫瑰山庄查案的事，最后会由亚历山大将军那边接手，最终以国王陛下的名义向受害者们公布查案结果。 这样一来，安德雷就得在山庄这边尘埃落定之前提前回到埃斯顿西城，在城里露露脸、走动走动，撇清一下嫌疑。 第158章 活下来的客人都被亚历山大将军下了禁口令，不得向无关人士随意透露案情，安德雷也没有告诉其他人自己的行踪。等维克多的消息传回去，安德雷已经又上好几天班了，不至于引起男爵的怀疑。 他在厨房找到了匠悠，小骨头已经把自己的锅碗瓢盆都打包好，正在努力地搬空整个储藏室。 安德雷：“……？” “呀，安德雷！你来得正好！”匠悠看见他，瞳火都亮了起来，“雅德拉姐姐、管家和那个大将军都说这些储藏室里的食材我可以随便拿走，骑士团已经验过这些东西都安全无毒，你快来帮我把它们都搬上车！” 安德雷默了一默，跟上了自家老爹的脑回路：“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玫瑰山庄接下来应该会被封锁起来，等国王陛下裁决……这些食材放在这儿也是坏掉，不如让厨子拿走。” “地下溶洞那边的鱼池里还有鱼虾，蕾拉正在帮我抓呢！”匠悠兴高采烈地道，“哎，不知道迪亚戈能不能把这些都运回去。” “……问题不大，我可以再找辆马车，让伊斯帮忙当个车夫。”安德雷的脑子转得很快，“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那可真是太好啦！”匠悠真情实感地道：“要是没有你在，我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这当然只是一句客套话，安德雷相信以小骨头的聪明才智和那股灵活劲儿，这些小事都手到擒来，但他就是喜欢听小骨头夸他……嗯，被人需要的感觉真好。 “对了对了。”匠悠又道，“蕾拉刚刚跟我说，她不想在山庄里无所事事地待着等待自然老化。她无处可去，问我能不能带她走。这是可以的吗？” 安德雷认真地想了想：“嗯，蕾拉和玫瑰山庄一样，都属于德雷茜王女的遗产，理应由王女的后裔继承。考虑到王女的后裔就是温斯顿大哥……你若真的想要蕾拉，我就去跟大哥说上一声，他应该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事实上安德雷觉得温斯顿可能都不想继承这座山庄。 “哎，那可真是太好啦！”匠悠的魂火雀跃地弹动了一下，她倒不是贪图那一尊九百万金币的人偶，只是这几天跟蕾拉相处下来，也多多少少有了些许感情。 哪怕对方有时像个人工智障，但当蕾拉用那宠物一样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看着匠悠，祈求匠悠带她回家时，匠悠的心就止不住地发软。 再说了，她的酿造工坊里，也确实缺一个帮工。狼大婶打算去霍利那边帮忙，她也不好拖着人太久。 “只是，带走蕾拉之前，能不能找个人偶专家来给她看一看？”匠悠又想到了什么，忧心道：“她之前连自己的小主人温斯顿都认不出来，又时常表现得像个人工智障，不知道是不是哪里零件老化了，最好能做个全身检查，再清除一下以前老主人们留下的痕迹。” 安德雷想了想德尔曼王室那疯疯癫癫的一家子，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这也不难……”他思考道，“鲁斯曼联邦那边应该有很专业的人偶大师，两国多年以来一直有学者互相交流的传统，在王都的王立魔法学院便可以找到人。这事可以一并拜托大哥，让他把蕾拉带去王都，维修完再送回来。” 这样一来，蕾拉便是温斯顿伯爵送给匠悠的小仆人，明面上与玫瑰山庄毫无关系，也不会引起诺伊曼男爵的注意。 两人商定妥当，安德雷便又去找了温斯顿一趟，这些要求对温斯顿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下来。 一应事项都顺利解决，安德雷与冷战中的自家老爹互相用冷哼声告了个别，便与匠悠、伊斯一起踏上了回城的路。 一样还是一辆毫无标记的马车加上一辆板车，两辆车塞得满满当当——这出来一趟，就跟进了一次货一样。 安德雷：“……”果然，小骨头的画风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回去的路程十分顺利，他们在夜幕降临之时进了埃斯顿西城，将将在关店之际回到了工坊。 正在关店门的娜夏看到匠悠回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杰瑞科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出来，帮着自家少爷把黑马迪亚戈牵入后院。 狼大婶也过来帮忙，她看着木桶里的鱼虾，不禁感叹道：“哇，好多海鲜，这一趟是专门去海边进货了吗？” “可以这样说吧……”匠悠搓了搓骨爪，“我们明天弄点特殊的菜品，虾饺皇和鲜虾肠粉，还有豆豉蒸鱼！” ——嗯，虽说这一次的食材全是白捡回来的，但是考虑到日后的售价，匠悠还是打算含泪血赚一波。她待会就去改外卖菜单与传单，先把广告打起来！ “明天我还得去把隔壁那间荒屋给买下来。”多亏了贵族们的小费和国王陛下的赏金，匠悠现在有钱进行扩张和装修了，她得尽早把这事给敲定，免得以后生意火爆起来地价上涨。 第238章 虾饺皇 匠悠等人花了不少时间才把所有行李食材还有自家宠物小年糕都搬进了工坊。 当然，负责出力的主要是安德雷、伊斯和杰瑞科，随着一桶桶、一箱箱食材搬入厨房与储藏室，带去的锅碗瓢盆回到了它们原先的位置，工坊再一次变得满满当当，客人看不见的每一个角落都堆满了东西。 ——店面的扩张，势在必行。 晚餐是用店里今天没卖完的食物和剩余的食材随便打发过去的。和所有长途旅行归来的人一样，在路上颠簸了大半天的匠悠一点也不想做菜，幸好还有娜夏在。 这位妹子虽然不善于创新，可做事确实扎实，肠粉、鸡蛋饼和手撕鸡都还有剩，众人这餐吃得随意，却也十分饱足。 特别是没享受过这些美食的伊斯，差一点都要失了冷静，想要抛下工作在这里长住。 安德雷＆杰瑞科：“……”我懂你，兄弟！ 然而住下是不可能住下的，偶尔易容过来吃吃已经是极限。随着伊斯恋恋不舍地提着打包盒离开了工坊，狼大婶与娜夏各自归家，一切再度回归了宁静。 匠悠清点了一遍店里的库存和这几天的营收，心里便对下一步的计划有了数。 这几天的酱料卖得不算多，库存还有不少，可以过几天再继续进行酿造；明天买完隔壁的地皮房屋后，就可以把国王御赐的招牌挂上，给工坊增加几分声望名气；海鲜一时半会儿还死不掉，但也得尽快弄成菜品，她已经将传单与外卖单都进行了修改，预告了明天的限时售卖特色菜品，这波应该能将海鲜全部卖出…… 未来她可以考虑在新店面那边弄一个海水池，像现代的那些大酒店那样，养些海鲜，既可以做观赏，又可以随时点菜，现杀现吃。 炼金术士们大约能做出那样厚实又不漏水的玻璃鱼缸，但这个时代到底能不能弄出过滤与给氧的设备还有待商榷，说不定这方面也有什么魔法上的捷径呢？ 匠悠粗略地看了一遍海鲜的状况，确认它们还能在桶装海水中活到明天，便安了心。她将食材分门别类地收好，该放地下室的放地下室，该进冰箱的进冰箱……一通折腾之后，匠悠疲惫地伸了个懒腰，觉得给自己弄个浴室浴缸的计划也得排上日程。 “等我买下隔壁，我一定得把这两栋房子都好好规划规划。”她嘀咕着，“生活区域、酿造区域、餐厅与购物区域都得划分开，哦，后院还得有种植区域和停车区。” 这样一思索，要安排的功能区还真不少，匠悠也不知道隔壁的地盘够不够自己折腾……没关系，扩张可以一步一步来，实在不行就继续赚钱继续买地！往后当个土财主也不错。 她美滋滋地畅想了一阵未来的生活，搂着小年糕快乐地睡了。 ------- 第二天的活计满满当当，匠悠也是一大早就精神奕奕地爬了起来，洗漱、整理收拾、然后噔噔噔地跑下楼，将食材一份份地摆了出来。 匠悠今天要进行限时售卖的特色菜品，依旧是给贵族们做过一次的虾饺皇与鲜虾肠粉。 理查德管家之前多备的虾全被她一口气拿了回来，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大概还能做百来个个虾饺皇与百来份鲜虾肠粉。最关键的是，这些食材不花钱，每卖一份都是血赚。 匠悠打算将三个虾饺皇算作一笼，每一笼卖一个银币，鲜虾肠粉也是三小段一份，每一份也是一个银币的价格。 虾饺皇有不少种做法，各家餐厅总想在这道典型的粤式茶点上创新，自然开发改良出了多种多样的品种：内里含汤汁的、不含汤汁的、泡在汤中的……什么四色虾饺、金汤虾饺皇都层出不穷，总体来说大差不差，只在精细与心思上有所不同。 匠悠选择的做法也是她最中意的一种，会在基础的馅料里进一步包入猪皮冻。这样蒸熟之后，虾饺皇里便会裹着鲜美而浓稠的汤汁。 这种做法与南京灌汤小笼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却并没有灌汤包那么多的汤汁。仅仅一口的量，衬着鲜虾的甘甜、裹着猪肉的敦实、再加上脆爽的马蹄或笋子，便是至臻化境，将虾饺皇的美味程度提升了数倍。 第159章 当然，这种虾饺皇的做法会比不含汤汁的版本复杂一些，需要另外准备好猪皮汤冻，因此较多出现于餐厅、酒楼之中。要是家里自己做，一般就不会这么麻烦。 猪皮冻需要预先熬制，然后放入冰箱冷却定型成一块汤冻，再用菜刀分切成适当的小块；活虾去壳去虾线，一半保留虾仁形状，一半用菜刀拍成虾泥，拌入七分肥并已经剁碎的猪肉、切碎的马蹄与胡萝卜，放入盐、汤、胡椒粉、麻油，搅拌摔打上劲后冷藏定型。 接着就是烫面。小麦淀粉加上地薯淀粉，用开水烫熟，搅拌成小团，稍微放凉后和成一个大面团，再放入猪油，就会变得q弹光滑，蒸制时不易开裂。 面团揉成长条，切成四方块的小剂子，再用抹油的菜刀刀背压扁成皮，便可以包入馅料。 到了这一步，就要十分小心，淀粉烫面的面皮的延展性不强，裹入的馅料一多，就容易在蒸制时撑破表皮，需要预留出空间。 小小的汤冻调上些许淀粉增稠，再裹在馅料中间，就不容易因为过多的水分而使表皮破裂。 一个个白白胖胖的贝壳状饺子在匠悠灵巧的骨爪捏制下逐渐成型，褶子整齐漂亮，收口结实整齐，再在底部垫上一片胡萝卜片，就能防止粘底、塌底，吃的时候拿取也十分方便。 这些小心思，可都是确保美味的究极关键，稍微差上分毫，轻则影响卖相，重则影响口味。这样一想，三枚虾饺皇一个银币，赚得可是实打实的血汗钱，倒也让匠悠的良心安稳了几分。 等虾饺皇包好时，小年糕便从窗户飞入，她一大早便去魔女之森运来了河狸们制作的竹制小蒸笼。 匠悠昨天回程时便通过联络簿拜托洛丽莎向河狸们订制了这些小蒸笼，为的就是从今天开始售卖广式茶点。如今拿到现货一看，还真与茶楼里的小蒸笼有八、九分相似，完全够用了。 第239章 广式茶点 有了小蒸笼，广式茶点便可以依照计划搞起来了。 “叹茶”是镌刻在广东人骨血中的习惯。从前人起得早，可以按时间把饮茶分为早茶、午茶、下午茶与夜茶。现在的年轻人可以熬夜但不能早起，便是早茶并午饭，只要不上班，便可以一顿早茶从早吃到晚。 一家人在热热闹闹的茶楼里絮絮叨叨地谈着国家大事与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家长里短。一壶普洱、茉莉或菊花茶煨在烛台小炉上，解腻解乏又解渴。 觥筹交错、餐具叮当作响之间，揭开一个个小蒸笼，各式各样茶点的香味就随着那股热气漫出，迫不及待地往人们鼻子里钻。 甜的、咸的、鲜的，素的、肉的、面的……各式各样的茶点裹着数代、数十代人的巧思，沉淀着文化也彰显着创新，美味便是好坏唯一的判定标准。 每一样茶点的份量都不大，正好给一家人尝个味，可东尝一笼、西尝一笼，最后再喝碗美味鲜香的粥，不知不觉之间，胃就已经被撑满了，再也吃不下一点。 这个时候，一壶茶去油解腻帮助消化，再有无数八卦相佐……人们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哪怕穿到了魔法异世界，匠悠也打算将这种传统美食文化宣扬出去。 正好狼大叔今天送来了排骨、牛仔骨、鸡爪和牛的内脏杂碎，数量都不少，又很新鲜，匠悠一看，瞳火便噌地燃旺了一倍。 “太好了！豉汁排骨、黑椒牛仔骨、虎皮凤爪再加上金钱肚！剩下的牛内脏煲一锅萝卜牛杂，简直不要太完美！” 牛有四个胃，分别叫做瘤胃、网胃、重瓣胃与皱胃。 瘤胃又叫草肚，口感坚韧脆爽还有绒毛，适合切丝凉拌、爆炒，或者切块放入牛杂汤里炖煮至软烂。 网胃顾名思义，表面有着一格一格状似蜂窝的网巢模样，这便是广式茶点沙嗲金钱肚的主要材料了。只需要将网胃清洗干净，用香叶、花椒、葱姜水加料酒煮上半小时，切成合适的大小，与白萝卜一起放入小碟，浇上用沙嗲酱、叉烧汁等调出的料汁，上蒸笼蒸十分钟，便是软糯q弹的美味，匠悠自己就超级喜欢，吃上一辈子都不会腻。 唯一的问题是，匠悠手头没有沙嗲酱，原料也不齐……但这问题不大，不做沙嗲风味，用生抽、老抽、白糖和淀粉调出低配版的芡汁，对亨廷顿公国的本地人来说，也已经足够好吃了。 牛的重瓣胃便是毛肚，这玩意处理好后涮锅凉拌都好吃，匠悠打算单独处理。 皱胃肉质厚实，也是用来做牛杂煲的好材料。 有杰瑞科帮忙清洗、切备食材，娜夏看顾灶头、焯水炖煮，匠悠可以一次性准备很多菜肴，效率大大地提升了。 就是这个世界没有皮蛋，不然再来一锅皮蛋瘦肉粥，谁不拍手称绝？ 匠悠叹口气：“哎，皮蛋还得抽空自己腌呢！” 然而皮蛋没有，生滚鱼片粥却可以有。这地方米价高，便可以适当地少放些米、多兑点水，拿捏好份量，照样可以煮出米汤油花，便能以用较低的成本熬出一大锅稀粥汤底。 这一大锅粥底只需要凉在厨房里，客人点单时便拿小锅舀上一些，放点姜丝煮开之后放入去骨的鱼片这么滚上一滚，撒上葱花，就能上桌。这样喝上一碗，一瞬间从身舒爽到心，暖意从骨子里都能透出来，与人交谈时脸上都会不自觉地带上几分笑意。 每一种茶点的价格都随着食材进货价格走，既有昂贵的，也有便宜的，有量大管饱的，也有吃个味道浅尝辄止的……无论是有钱人还是没钱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选项，吃个痛快吃个饱足。 至于茶叶，用的自然也是从玫瑰山庄劫道……啊，不，是捡回来的红茶，品种比较单一，但品质却不坏，最关键的是不要钱。匠悠用一点茶叶泡了一大壶，味道不会很浓，但一人只收两镍可的茶位费，想来客人们也不会介意。 “以后得去城里看看有没有好的海鲜铺子，低价的粗茶叶也可以找一找，只要找到供应商，这些生意都可以长久地做起来。” 埃斯顿西城自己不靠海，但离梅洛里这个海港也不远，估好成本，总有人愿意运送鱼虾前来。 她这儿也不需要每日都有鱼虾。哪怕一周只送一次货，定期举办一次海鲜日，都能把这名号打出来。 其实若是雅德拉那边没出事，她倒是一个很有人脉资源的合作方，但如今又是【轮回剧团】又是前王室的疯子后裔，匠悠便打消了和她合作的心思。 她还是老老实实找个本地的供货商吧，哪怕多花点成本，也得保证生意长久、安全可靠。 霍利那边应该能弄到各种茶叶，她可以抽空问问。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把小蒸笼端到院子里的那间小厨房。 院门打开、写着今日菜单的黑板招牌支起，灶火点燃，热水烧开，小蒸笼一个摞着一个，就明晃晃地摆在玻璃后面，一瞬间就吸引了不少熟客。 “骷髅老板回来啦！” “今天有新菜啊！” “哗，有虾有鱼，老板是去进货啦？” “虾饺皇？那又是什么？哎，不管啦，给我来一份，老板做的什么菜都好吃！” “没错没错！我一点都不在乎新菜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做的，只要它好吃就行！” 小城镇里，客人的流动性不大。会提早在开门时间围在店门附近的都是老客，早就熟悉了匠悠的风格。 只要兜里的钱够，他们都不在意尝一尝新菜，毕竟骷髅老板的手艺在那摆着，这些日子他们吃的都是自己没见过的玩意儿，可每一样都实打实的好吃。 人与人的信任就是在这一次次的你来我往中积下的：吃了一次好吃，下一次便愿意冒险尝试；而经过四五次的大冒险都未曾踩雷后，客人就会无脑跟随，甚至愿意加大筹码尝试一些昂贵的菜品。 这个时代的穷人也不是一点积蓄都没有。他们偶尔也能咬咬牙款待款待自己，只是既然花了钱，能否吃得物有所值就显得格外重要，稍有些不如意，就容易激化矛盾。 但这家店的美味菜肴，目前还不曾让他们失望过。 第240章 限时售卖营业活动（上） 今天尝试新菜的‘托儿’，还是安德雷。 这倒不是匠悠故意为之，只是安德雷每天雷打不动的都要在出门前吃早餐。他饭量大，爱好美食，人长得又帅，还是威风赫赫的骑士老爷，吃起东西时表情认真专注地就像是在进行某种研究，一旦吃得满意，就会露出沉浸其中的享受表情，简直就是一个专业的吃播博主，很容易就能够带动附近路人的食欲。 ——据匠悠观察，喜欢看安德雷吃播的客人不在少数。有好几个熟面客都非要看着安德雷吃完才肯点餐，还专门要点安德雷吃过的菜品，俨然将他当做一道信标。 匠悠自然没什么意见，她照例把今天的特色菜品全都给安德雷上了一份，将他面前的桌子堆了个满满当当，惹得周遭的客人更是探头探脑不住张望。 第160章 匠悠笑呵呵地吆喝了起来：“今天的虾饺皇和鲜虾肠粉都是限量售卖，每人限购三份，卖完即止！受限于材料，下一次进到这么好的食材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也许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大家把握好机会，快来尝鲜！” 此话一出，熟客们立刻选择了安德雷附近的位置坐好，手头宽裕的已经拿过菜单开始点菜了。至于手头没那么宽裕的人，则开始和附近的食客套起近乎，寻找拼餐的机会——虾饺皇一份三只、售价是一个银币，那么他们只吃一个的话就大约只需要出33-34个铜币，能有效节省大笔银钱。 不少食客都是街坊邻居、熟人好友，很快就找到了搭伙凑份的小伙伴。蒸笼就摆在工坊旁边、小院里那个小厨房的灶台上现场蒸制，热气腾腾、云雾缭绕，竹香裹着菜香，挡不住地通过小厨房的窗户往客人的鼻子里飘。 这边的客人陆续下完单，杰瑞科就会跑进厨房，从匠悠手里接过盛着摞起的蒸笼的托盘。 要是客人点的菜品多，这些摞起的蒸笼便如同一根高耸的圆柱，摆在桌前的时候相当震撼。当杰瑞科逐一拿下蒸笼在桌面排开的时候，又给客人们一种百花齐放的感觉。 匠悠自己也最喜欢这种上菜的感觉。 和西方贵族们吃完一道再上一道的矜持不同，被所有菜品簇拥在中间的感觉，就仿若自己是天下的帝王、坐拥后宫三千佳丽，想吃哪道就吃哪道——不，甚至比帝王还自由一些，不需要掩藏自己的喜好，也不需要专人布菜试毒。 贝壳一般晶莹剔透，可以看见里面樱红色的内馅和微微晃荡的汤汁的虾饺皇，柔嫩白皙中裹着粉色的虾仁、又被酱油赋予了灵魂的鲜虾肠粉，垫着软糯化渣的白萝卜、金黄色甜香四溢、看起来就很富贵的金钱肚，还有气息霸道诱人、裹满浓稠黑胡椒酱汁的牛仔骨，以及人们从未见过的、褐色的、皮肤鼓鼓囊囊如同泡泡袖衬衫一样的鸡爪子。 蒸笼不大，每一份的量自然不多，但若是一个人前来，把这些新菜吃上一遍，还是会感觉到饱足——当然，胃是饱了，眼睛和舌头却不一定能饱，总想着这也多来一份，那也多来一份。 除了虾饺皇和鲜虾肠粉比较昂贵以外，其他的菜品价格都很实惠，若是跟人搭个伙，拼上一拼，这样全部吃一遍大约只需要75个铜子。 要是跟人拼餐搭伙份量不够吃不饱，还能花1个铜币点一大海碗的牛杂汤，加两个镍可还能把牛杂汤升级成牛杂面，再加一个镍可还能另外加个煎蛋或者是卤蛋。 要是不喜欢吃牛杂汤面，那就来碗生滚鱼片粥。鱼都是现捞现杀，从后厨端出来的时候，鱼尾巴还会微微弹动。鱼头、鱼骨和鱼尾会被用来煲汤，而鱼片则会投入滚开的米粥，咕噜咕噜上下扑腾几次便会变得白嫩微卷。 人们看得清楚，小锅中一半米粥兑着一半的鱼汤，大米已经被煮开了花，浓稠的汤汁里是肉眼可见的美味营养。哪怕是很少吃米饭的当地人，都不由舔了舔嘴角，从心底升起一种对优质碳水的渴望。 粥里有浓郁的姜丝与白胡椒的气息，出锅时还撒上了大量绿油油的葱花，一点都品不出鱼腥。喝上一口，人都变得幸福了起来。 这样一碗粥的价钱，也是一个铜币。 要是喜欢吃鱼，还能单点一道豆豉蒸鱼。一整条的活鱼全头全尾去掉鱼鳃内脏、割出花刀，放在盘中放入生姜与南姜豆豉，加入料酒与酱油简单调味，少许盐与糖提鲜，然后送入大蒸锅猛火蒸出，再撒上葱花，哧啦一下浇上滚油，弥漫的香气隔着几桌都能闻得清清楚楚。 这样一条鱼，就要三个铜币。毕竟整条鱼全须全尾的，满满的都是鱼肉，重量摆在那儿，实诚的很。 匠悠的定价，表面上看有几分随心所欲，实际上都踩在本地人心中的安全线内，丝毫不触及雷区——贵的菜品是有，可也不过是一个银币，比起贵族老爷们那动不动就几个、十几个金币一道的餐品来说，又简直便宜的不得了，还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吃上的限量版。 这个价格，只需要拼一拼、凑一凑、分一分，三个臭皮匠也能吃上富人老爷才能享受到的美味菜品。 至于其他菜品，从几十镍可到几个铜币不等，要想尝遍美食，那花销必然比自己买菜自己做饭要昂贵，可同样获得的美味也是无可比拟的。 这些菜肴又如此新奇，他们别说尝过，就连名字都闻所未闻！那些小巧可爱的竹制蒸笼，更是此生未曾见过！这样吃上一顿下来，回去都能在亲朋好友面前吹上好一阵子，情绪价值拉满！ 哪怕最穷最穷的人，都能用四个镍可，理直气壮地买上一碗加了煎蛋的鱼骨汤面。骷髅老板会好心地下一大碗面条，窝上油汪汪金灿灿的煎蛋，浇上熬成浓白色的鱼汤，再放上一大块带着不少鱼肉的鱼头或者鱼尾和绿油油的当季蔬菜。 这种丰盛程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老板在贴补穷苦人，可骷髅老板从不用鄙夷或怜悯的目光看人，她只会笑盈盈的、一视同仁地递出满满当当的面碗，道：“吃得开心呀～下次再来！” 第241章 限时销售营业活动（下） 不得不说，这座酿造工坊重新开业时，客人们一度对骷髅店长还有几分恐惧。可等他们被美食钓上了钩，店主到底是骷髅、巫妖还是其他什么奇幻种族，是活物还是死物还是完全不能算是一个东西……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起来。 在饮食行业，难吃与不卫生便是原罪。当然，在这个时代，人们对口味的关注度远超于健康与干净。 这里的人过惯了苦日子，对于美食的评定标准很低——大家普遍都是二、三十分的学渣，偶尔有一、两个考到六十分的‘伪·学霸’便能被称作是‘美食节的帝王’，而匠悠则是那个外校转进来、次次都考150分的大神。别人还在研究怎么答题时，她已经从‘答题者’转变为了‘出题人’，悄无声息地拉高着附近居民食客的餐饮标准。 有一说一，匠悠觉得亨廷顿公国的人长期以来一直过着饮食贫瘠的苦日子，还真不是因为平民囊中羞涩。他们最大的问题是在美食领域的成就寥寥无几、屈指可数，食材的种类与烹饪方式都乏善可陈，还不擅长使用香料，虽然也有不少人‘灵机一动’，但想出来的都是什么整颗橘子煮果酱，灵机一动还不如不动。 因此，真的发现美食时，人们多半还是能够拿得出钱、也愿意拿出钱来享受一番的。就算天天吃、吃不起，偶尔一餐、两餐的，还是能给自己开开荤、过过瘾。 更别说匠悠这边的定价总是透着一股‘劫富济贫’的气息。只是富人为了保持自己的颜面与格调，从不介意多付一些；而穷人稍稍在心里一算就认为自己占到了大便宜，更会鼓动亲朋好友，拖家带口地前来光顾，殊不知他们给匠悠带来的人气、名望与收益远远超过他们占的那些便宜。 这世上，只要客人会上门，便没有吃亏的商家。 更别说，越是被压抑久了的人，一旦放开，就越加一发不可收拾。 点完一圈菜，杰瑞科腰间的钱袋便已经鼓鼓囊囊满满当当。褐发的扈从走回屋里的柜台，将那一袋子钱稀里哗啦地倒进收银机里。 叮呤当啷的声音过于悦耳，猫猫守家灵都忍不住开心地冒出了自己的黑尾巴。大大的毛绒尾巴在身后晃悠晃悠，扫来扫去。 然后，杰瑞科隐隐感觉有什么摸了摸自己的尾巴。 “！！”杰瑞科双目圆瞪，猛地一回头：“你干嘛！” 匠悠骨骨祟祟地收回爪子，厚着骨头嘎嘎地笑了笑：“哎，你的尾巴颜色和发色怎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猫身是天生的，人形则是自己变的。”杰瑞科没有防备，很快就被她带跑了话题，“我可以变成自己想要的任何形象！” “嚯！那可真方便！”匠悠说，“不过在餐厅和厨房里最好不要变成猫猫，容易掉猫毛，也容易分散厨师注意力。” 杰瑞科：“……”好家伙，我看你就是想摸猫猫！ 匠悠摸到了猫，心满意足地去了地下室，从头骨里掏出了一堆钱袋。 她分出了五十枚用于买房买地的钱，又分出二十枚作为装修与营运的资金，剩下的钱零零散散，也有接近二十枚金币，若是再加上今天的收益，估计还不止这个数。 这些钱足够她支付完分期付款的欠款与合作商的分红，还能剩下不少供工坊经营……不过，匠悠当然不会傻傻地第一时间付完所有应付款项，钱在自己手里才能生出更多的钱，她只要确定自己有能力付账就行。 她把几堆钱分别装进不同的钱袋里——买房买地的钱现在就得随身带上；装修营运的资金暂时用不上，便藏入地下室书架最深处的魔法书大部头背后，外表轻易看不出来。 剩下的零花钱则对半分配，一半放在头骨里随花随用，一半放在地下室的书桌里锁上……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这可是来自祖宗的智慧传承。 第161章 “多亏了国王陛下给钱及时，”匠悠喜滋滋地嘀咕，“本来还差一点才够买房，现在直接可以全款拿下，甚至还多出了一大笔流动资金！” 果然魔法就是最赚钱的，等忙完这些事情，她也要抽空再多学一些新魔法，看看能不能用现代的知识经验，整出更多的花活。 收拾好一切，匠悠揣上钱袋，披上了安德雷给的披风，便去楼上找安德雷。 做茶点的好处便是菜品都是准备好的，等客人下单随时蒸制就行，不再需要额外的调味与处理。这种盯着时间和灶火的事情，无论是娜夏还是杰瑞科都可以轻松搞定，甚至都不需要狼大婶出马。 现在又已经是午餐后的低谷期，客人数量也减少了许多，匠悠便能抽出空来，跑一趟市政所买房。 安德雷今天早上当完托……不，是吃完早餐就回骑士团销了假，不过今天据说没有什么事，所以他巡逻了两圈，中午又绕回来吃了个午饭。 市政所也在城北，就在王国骑士团驻地边上，匠悠正好能蹭上他的马，还可以借一借他的势。 她从地下室上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准备去后院牵马的骑士。 “温彻斯特文书主簿摔断了腿还没痊愈，”安德雷意有所指地对匠悠交待道，“不过他已经帮忙给市政所的熟人递了口信，我会带你过去。”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啦！”匠悠一拍骨爪，“真不愧是安德雷，果然超级可靠呢！” 安德雷表面上波澜不惊，背过身去从马厩里牵马的时候嘴角却不住上扬。 这个时代不禁止城中跑马，只要不以最高速度横冲直撞就行。迪亚戈一路小跑，很快便到了城北。 匠悠穿越之后都没怎么来过这边，她一脸新奇地将附近的建筑收入眼底，还掏出一把炸豆子对着广场上的鸽子“咕咕”地唤。 安德雷将马拴进一旁的公共马厩，回过头就看到匠悠在逗鸽子，忍不住又扬起了嘴角。 “走吧，我们去买房。” 第242章 买地买房 埃斯顿西城市政所的雇员昂格里斯·霍·布莱曼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今天也是无所事事的一天，时间过得极慢，仿佛空气都要凝滞了一般。 由于实在太无聊了，尽管昂格里斯一点也不喜欢干活，心里却有那么一丝丝希望会有客人上门，打破这种沉闷的氛围。 每个城市市政所的雇员都是从领主那儿领的死工资，不管从昂格里斯的手上卖出了多少房产，他一个月都能拿到雷打不动的七个金币。这个薪金，在埃斯顿西城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水平，几乎能与王国骑士团埃斯顿西城分团的见习骑士和低级文书相媲美。 钱不少，需要干的活也不多，除了一天八个小时都得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有些过于无聊以外，几乎是无可挑剔的职业。 “真无聊啊……”他小声地抱怨了一句，立刻就得到了身旁同事的回应：“是啊，真的好无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埃斯顿西城最近都没有什么新迁入的富户，自然也没有人想要买房买地……要我说，城里的生活确实有点乏善可陈了。” “唯一有点意思的，就是城东南的那座酿造工坊，听说不但又重新开始营业，还改换了酿造的产品，不卖魔药，改卖酱料和吃食了。” “哦哦，这事我知道！他们家的外卖我中午刚点过，虾饺皇鲜虾肠粉套餐！好吃的不得了！” “听说店主还是一只骷髅！” “是巫妖，巫妖！” 办公室里原本昏昏欲睡的几个同事，此时全都因这个八卦而清醒了过来，兴奋地加入了讨论。 ——办公室八卦，这便算是这个时代小城镇'公务员'们为数不多的乐子之一。 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八卦多久，就听到门外的走廊传来了哐当、哐当的脚步声。 昂格里斯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走廊上会传来这样的脚步声，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来人穿着金属的铠甲，走在大理石地板上时才会发出这种回声。 公务员们动作整齐划一地闭上了嘴，迅速地回到座位上并熟练地摆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 脚步声在他们这间办公室的门口停了下来，一只套着银铠的手伸了进来，礼节性地敲了敲房门。 昂格里斯坐直了身子，拉长脖子朝着门口张望。 一位身着银铠的王国骑士率先走了进来，然后他站在门边，很有礼貌地伸出右手，将一位女士——呃，应该是女士？——让了进来。 坐在柜台后面的昂格里斯‘嗖’地站了起来：“您好，两位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位明显被银铠骑士护着的人，那人拉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一个白骨脑袋……竟是一具骷髅！ 刚刚谈论的八卦还在脑海里停留，昂格里斯只惊讶了一瞬便立刻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毕竟白骨骷髅巫妖这么少见的存在，一座城市里不大可能同时出现两个。 “您好、您好，是酿造工坊的店主吗？”昂格里斯热情地问，“您是打算购置地产吗？我们这里有闲置的店面、农场和草场，您想看多大面积的都有。” “哎，您认得我？”匠悠不禁有点小惊讶。 “那是，您的酿造工坊生意太好，即便是我们也有所耳闻。事实上，我们还有位同事中午才吃过您家的外卖呢～”昂格里斯熟练地套着近乎，刚刚听到的八卦立刻就用上了。 “嘿，这可真巧！”匠悠咔咔地笑了笑，“既然如此，这事说起来就方便多了。我想要扩张店面，听说工坊隔壁的那间空屋正在出售？” 昂格里斯取出了一本书册，熟练地翻找了起来：“城东南区的商铺……让我看看，啊，在这里，东南区药坊街667号。” “没错！” 昂格里斯将那本书册摊开放在了柜台上，打开的那一页便是这间商铺的地图与介绍：“这间商铺至今荒废了十年，上一任店主是一位药材商，由于没有继承人，商铺在他去世后便被领主收回，产权很明晰，没有纠纷，您可以放心购买。 “目前的地价是25金币，房产及所有地上附属物也是25个金币。由于房屋老旧，可以享受免除税费的政策，买下后您可以自行修缮房屋，也可以一次性推倒重建。只要您搭建的地上建筑不超出您的土地面积，我们一概不会干涉。” “哇！这可真不错。” “这间商铺的占地面积可比您工坊的占地面积大得多。”昂格里斯微笑道，“您若是手头宽裕的话，这里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就它了！”匠悠豪气万千地道，然后以相当不符合语气的动作翻开自己的头盖骨，摸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喏，五十枚金币，全在这里。” 饶是昂格里斯见多识广，也不免被她这用自己头盖骨当储物空间的动作惊了一下，好半晌才接过钱袋，将里面的金币十个一组码好，整整齐齐地排在柜台上。 他码完第五组的时候，钱袋也正好空了。但这还没完，昂格里斯又拿出秤，称过五十枚金币的重量，这才点了点头，认可地掏出了一份契约书，在上面写下匠悠所购买的房地产的位置、门牌号等一系列信息，并在最后加盖了一个大大的钢印金章。 “您只需要在购买人这栏签字就行。”昂格里斯指了指契约书末尾的签字栏，匠悠乖巧照做。 然后她就看见昂格里斯把这份契约书展开，变成了一模一样、只是阅读顺序左右颠倒的两份文件，又以极其粗糙的手法将这两份文件从中间撕开，连钢印金章都被分成了两半。 “行了。”昂格里斯收起那一份阅读顺序与常理相反的文件，将它打上标号后放入存档，又将另一份递给匠悠：“这是您的购房契约书，日后若有人质疑您的产权，您就可以拿出这份契约书，需要查验真假时，也随时可以到我们这里进行验证。” 匠悠懂了：“只需要将双份契约书放在一起，撕裂的口子能对上，就是最好的防伪标记……哇，好聪明的做法！” 第243章 龙与海鲜 “这种契约书是用特制的纸张制作，不用特定的方法的话就极难损毁。”昂格里斯对匠悠眨了眨眼睛，“所以在安全性这个方面请放心……不过还是要好好地保存您的契约书。” 匠悠：“……”啊，所以刚刚那相当粗糙的手法其实蕴含着极大的含金量？ 昂格里斯又打开了墙角的一个柜子，从里面挂着的密密麻麻的钥匙中选出一套递给匠悠：“这是那套房子、院子的全部钥匙，后续您可以自行更换。” 这便是所有的手续了。 这场买卖目的明确、钱款齐备，仅仅用了十几分钟就完成过户，匠悠愉快地将契约书与钥匙往头壳里一塞，迈出市政所的脚步都欢快了几分。 黑发的骑士对着市政所的员工们一点头，跟着白骨巫妖走了。 第162章 昂格里斯：“……”所以这位是来干嘛的？ “那位是新来的骑士团副团长？” “听说还是一位子爵！” “黑头发、绿眼睛、肌肉饱满又很帅气，错不了，肯定是王室的人。” “王室的人为什么会和白骨巫妖在一起？莫非那位店主很有来头？” “说不定呢，她做的吃食都没人见过、听过，肯定以前是专门为王室服务的大人物！” “哗，说得通呢！” 此时的匠悠还不知道，她在埃斯顿西城公务员眼中将成为一位很有来头的大人物。 她乐呵呵地跟着安德雷在城北转了一圈，将附近的城主府、教堂、还有王国骑士团的大本营都逛了一圈，最后还和安德雷去了一趟商业区。 在向附近街坊邻居打听套话，又仔细对比数家店铺后，匠悠终于挑中了一间名叫“直达海底”的店。 然后她一进门就碰见了熟人……啊，不，熟龙。 “咦？骷髅店长？” “咦？你是来过魔女之森参加啤酒狂欢节的那条龙？” 两边都十分意外、一脸惊奇地认出了对方。 是的，坐在这家店的柜台后面的，正是之前匠悠在魔女之森狂欢节上见过的银发龙族，匠悠还记得另一位龙族称呼他为“莱奥多”。 “等等，你不是正在历练吗？”匠悠问。 那位从头发到眉毛都是银色的年轻龙族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这就是历练啊！” 匠悠：“？你们龙族的历练是来人族的城镇里开家海鲜商店？” “哦，这倒不是，”莱奥多说，“出族历练的目的是让我们这些未经世事、涉世未深的龙族看到与族里不一样的人文与自然风光，与更多不同种族的生物相处，获得更多处世的智慧……那么，还有什么能比在城镇中心开一家商店更容易接触到各式各样的生物呢？” 匠悠想了想，十分认可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嘿嘿，这还是你在狂欢节上摆摊给我带来的灵感呢！”小龙洋洋得意，“那时我接触到了各种各样的客人，觉得他们都好有个性！我觉得开店应该超有意思，还能顺道筹集路费！梅兰多也就同意了！” “筹集路费？”匠悠想起了龙族花钱大手大脚的模样，“恕我冒昧，但你们龙族不是很有钱吗？” 莱奥多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嗨，这世上哪有龙会嫌自己钱多呢？再说了，我们的出族历练总是要持续个数百年的，要是一直花钱却没有进项，那我的财产得缩水多少啊！所以，我就打算在几个我比较中意的城市开店，一边游玩体验风土人情，一边赚钱筹集路费，过上自给自足的快乐生活！这可是我的第一家店！这才开业三天呢！” 匠悠：“……”还真是一位很有经济头脑的龙呢！ “所以，”她开始认真地打量这间商店，“你们这里都在卖些什么？” 这家铺子不大，进门就是一个柜台，莱奥多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而再往里则是一面巨大的水晶墙，不知道是何作用。 至于海鲜，匠悠还没看见。 “哦，所有海里的东西我们都卖。”莱奥多说，“你需要什么？” “虾？”匠悠试探地道，“新鲜的虾有吗？” “有的，”莱奥多站起身来，触碰了一下那面水晶墙，只见水晶墙面亮起，像一个巨型屏幕一样，显出了海底的模样：“这里有高背长额虾，肉很甜很好吃，最适合生吃！”他伸手划动了一下，顿时水晶墙面中显示的水域又换了一块：“这里有大龙虾，壳里满满的都是肉，非常适合用龙火烧烤一下后食用。” 他又划动了一下‘屏幕’，换到了近海水域：“这里有青虾、黑虾与斑纹虾，都很新鲜！” 他伸手探入水晶墙里随手一捞，再拔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几种不同的虾子。匠悠好奇地摸了摸那水晶墙，触感冰冰冷冷十分坚硬，但在刚刚莱奥多伸手的一刹那，匠悠分明看到那水晶墙像是化作了果冻一样，融化在了莱奥多的手臂边上。 “这是龙族特有的法术。”莱奥多看出了匠悠的迷茫与好奇，得意地解释了起来：“我们可以随时随地开启一个通往大海的通道，哦，只限于我去过的海域——这个法术原本是先祖为了随时回海里捕猎、洗澡而研发的，但我发现也很适合进货。” “哇！”匠悠佩服地道，“这也太棒了吧！” 难怪店名叫做“直达海底”，这可是字面意义上的‘直达海底’啊！ “也就是说，”安德雷总结道，“只要是你去过的海域里的海生生物，你都能弄到？” “没错！”莱奥多把手里的虾丢进一个水桶里，推给匠悠：“你看看，喜欢哪种虾？” “价格呢？价格怎么算？”匠悠问。 “哦，我这里的售卖方式跟其他店不大一样。我是用龙族的魔法进行捕捞，价格高低主要取决于海鲜的捕捞地与大小重量。越远的地方就越耗费魔力、越大的家伙捕捞就越费劲，这都很好理解吧？”莱奥多说，“这种近海的小鱼小虾都很便宜，装满这样的一桶，算你三十个镍可吧。” 第244章 海鲜供应商 ”啊？“匠悠被这个价格惊到——倒不是太贵，而是太便宜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个木桶：“海水也算在内吗？” “不，当然不算。”莱奥多摇摇头，“这个桶不大，我试过，大概能装三公斤中等大小的近海鱼虾。” 他指了指另一面墙根处一溜儿排开的各种大小的木桶：“最大的那个1号桶三十铜币，稍小的2号桶十铜币，3号桶三铜币，4号桶一铜币，你这个是5号桶，就只要三十镍可。当然，这是近海的价格，梅洛里港口边上三十海里内都这个价钱，每超出一百海里价格翻一倍。 “如果你看上的猎物是连1号桶也装不下的海豹、鲨鱼、鲸鱼……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匠悠大惊失色，连忙挥了挥骨爪：“不、不，我可不需要那些可爱的保护动物啊！我就需要一些正常近海的鱼虾蟹、顶多再来点章鱼、鱿鱼、海胆和鲍鱼！对了，有毒的、不能吃的物种我可不要。” “那样的话，在我这边进货吧！”莱奥多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嗖地亮了起来：“我给你再打个八折，我上你店里吃饭时，你给我也打个八折，大家礼尚往来！” 匠悠看向莱奥多的眼神都不由得犀利了几分，她开始怀疑这条龙并没有他表面上显露的那般傻呵呵——按他这样便宜卖近海海鲜，再打个八折也只不过抹了点零头，可一条大胃龙上门吃东西，打个八折得便宜多少啊…… 但再一想，低价购入海鲜，她加工一下又可以高价卖出。仔细算一算，或许还真不会亏。 而且对方还是一条龙，能与龙打好关系，这得带来多少‘龙脉’啊，那可是一条条坐拥金山的土财主大胃王！ “可以！”匠悠当机立断，一口答应了下来：“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互惠互利，礼尚往来！话说，你每天都会在这里看店吗？” “不一定。”莱奥多打了个响指，水晶墙再一次暗淡了下来，“梅兰多说开店的前几个月，我都要在店里看着……后面的话，或许视经营情况而定吧？我还没想好呢。” 匠悠：“……”果然是玩票性质的龙啊，这店也不知道能开多久，但要是真的给他长久地开起来，或许会对这座城市的水产生意造成冲击？ ——只是，这座城里好像原本也没有多少海鲜生意啊，淡水鱼倒是有人在卖。 一龙一骷髅谈定生意友好握爪，匠悠还塞给了莱奥多自家工坊的传单和外卖单。她已经想好了，如果这条龙登门吃饭，她便可以让小龙直接给她捞点海鲜，当场在店里结算！这样一来，连从城北到城东南的运输费用都可以省去！ 海鲜不用天天卖，三不五时地卖一下就行，如果小龙不上门，她再让安德雷、杰瑞科帮忙跑一趟就是。 不过，匠悠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自然也不会走空。她买了两铜币的虾，又买了一铜币的海胆，还有十铜币的最适合做炸薯鱼块的大鱼。 莱奥多给她称完数量，收了钱，又帮她把鱼虾换到大桶里，注入新鲜的海水。 安德雷再一次发挥了作用，他又去骑士团借来了板车，牵来了马，将那四个装满了鱼虾海胆与海水的大桶搬上了车。 “……这些桶怎么办？”匠悠问。 莱奥多摆摆手，不在乎地道：“送给你了，下次想买东西时再拿来装货就行。” 匠悠很满意他这种做生意的风格：“谢啦，我们下次再来！不过你要不要考虑一下送货上门？” 莱奥多拿起外卖单看了看：“店里有好吃的菜品时我会考虑的……嚯，这都是什么新菜？我怎么都没听过？” 莱奥多开始认真地研究起了菜单，匠悠则喜滋滋地爬上了骑士的板车：“出发！回家！” 第163章 多亏迪亚戈是一匹重型挽马，不然还真拖不动这装满了水和海鲜的大桶。板车慢慢悠悠地行进着，匠悠则坐在板车边缘，两只骷髅腿爪悬在外边，晃悠晃悠。 “新的店面买下啦，海鲜的供应商也找到啦～”匠悠心满意足地碎碎念道，“接下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哒！” “嗯。”牵着马走在前边的安德雷顺口应道，在夕阳下一起归家的感觉实在太好，他都有点沉醉在这一刻的温馨之中。 即使明知道再过几天，从蝴蝶山庄刮起的那场风暴就要给埃斯顿西城带来一阵腥风血雨，安德雷也不想破坏小骨头的好心情。 新老王朝的交替、贵族之间的尔虞我诈，又和小骨头有什么关系呢？有他在，他会为小骨头遮风挡雨，把一切纷争都挡在外面。小骨头只需要开开心心地酿着她的酱油，做着那些美味的食物，保持着她那与众不同的画风就行。 ……嗯，如果小骨头爱听八卦，他也不介意在尘埃落定之时，将那些故事一一讲给她听。 “哦，对了，我们待会回家后，要趁着闭店把国王陛下御赐的招牌装上。”匠悠忽地想起了这事，“现在买好了店面，也不怕地价上涨啦～不如说，如今地价涨得越多，我们就赚得越多呀！” “嗯，我待会把招牌挂上。” “还得去隔壁看一看！我还没进过那边的院子呢！也不知道那边的房子还能不能用。如果老旧腐朽了，恐怕还得找专业人员进行拆除吧？” “问题不大，拆房子容易，我从骑士团叫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用点斗气，很快就能干完。”安德雷说，“至于建房子，城里也有专门的巨魔工程队，城主府、市政所和王国骑士团的驻地都是他们修建的，我可以托人去问问价钱。” 安德雷是会不少土木活，平地上搭个墙、拆个窗、修个门都不在话下，但说到要建造二、三层的小楼，那还得找靠谱的专业人士来做。不然建起来的房子经不住几年就得倒塌，既危险也不合算。 小钱可以省，大钱却省不得。建起的房子又漂亮又牢靠，才能吸引来更多的生意。安德雷素来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时候需要请外援。 第245章 风雨欲来 当天晚上，酿造工坊的招牌下方，便悬挂上了国王御赐的那面招牌，而匠悠在晚餐后，也提着灯笼拿着钥匙，去隔壁逛了一圈。 这栋房屋明显已经年久失修，十分破烂，木制的部分已经摇摇欲坠。一楼的部分也发生了明显的沉降，石制的地面都明显凹下去一个大坑。 匠悠都不敢上楼梯，生怕木制的楼梯与地板塌陷，她这副骨头架子虽然轻巧，但也不禁摔啊，万一弄出个骨折，她都不知道要怎么给自己治疗。 坏消息是，这房子的确需要拆掉重建，单纯的修修补补已经挽救不了它腐朽的横梁和下沉的地基，而这么大的工程想必又要花上一笔银钱。 好消息是，这块地皮比匠悠那边大上许多，如果把两个院子之间的围墙拆掉，好好规整一下的话，又能腾出不少使用面积。 匠悠将整块地都丈量了一遍，认认真真地画出了图纸。她后续打算把功能区进行整合，用于经营的餐厅和售卖酱料的柜台、酿造的区域和生活住宿的地方都完全分开，再把后院重新规整一下，搭一个大温室。 这个温室可以搞成透明的玻璃花房的模样，种点南边的花草香料，再在里面搞上几张桌子，冬天晒晒太阳、喝喝茶、招待贵客，浪漫又舒适。 新房子可以建的大一点，三层左右，分成左右两个区域。左边做餐厅，右边存放原料、酿制酱料。两间房子的后院打通起来，将晾晒场、农田、温室与马厩的位置重新排列一下。新院子里有水井，或许能弄一个自动取水的定时灌溉系统…… 等新屋子建起来后，老屋子这边才能进行整修，把相应需要整合的功能区搬出去，然后再进行一系列的改造——比如说增加一个浴室，再额外弄出全套的下水系统。不知道炼金术士们对电力系统有没有研究，匠悠还是挺怀念以前走哪都可以开电灯的生活，蜡烛还是麻烦了一些。 她用炭笔简单地把自己的想法画在了图纸上。不过，这种初步的草稿要想成为成品方案大概还需要经过几百次的迭代改良……嗯，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 “到这个世界快一个月，已经有了自己的产业和加盟分店，投资人、供应商一应俱全，虽说还有很多事要慢慢做，但总体来说，还是相当喜人的成绩。”小骨头捏着骨爪，自己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加油！” ------- 【匠·悠的酿造工坊】获得了国王的御赐招牌的消息，果不其然在次日传遍了整个埃斯顿西城。 人们惊讶于这家工坊开张几天就不声不响地获得了如此殊荣，却又在尝过美食之后了然点头：“确实是亨廷顿公国第一美味！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一开始我觉得烧腊已经是人间美味，后来我又吃到了卤味，再后来还有肠粉、虾饺皇……果然能够超越她家菜品的就只有她自己！我已经开始期待未来会推出什么新菜品了！” 然而，在这个新鲜出炉的消息吸引人们的全部注意力之前，一支队伍运送着一具黑色棺材进了城，穿过半座城市，最终停在了城主府之前。 住在街边的人们好奇地从自己的屋子里探出头来张望；街上的路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地跟上队伍看个热闹…… 于是，他们就看到一位兵士从车上下来，拿着一个卷轴进入城主府。过了片刻，诺伊曼男爵衣冠不整地从城主府里冲了出来，只打开棺材看了一眼，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八卦的路人们见状纷纷躲了起来。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必非好事。好奇心固然需要被满足，可也要避免自己被城主莫名迁怒、惹祸上身。 消息当天下午就传了出来：诺伊曼男爵的儿子死了，死在了蝴蝶夫人举办的聚会上。这场众多贵族与学者参与的聚会，竟然造成了五死一伤的惨烈结果，甚至还惊动了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已经派出他所信赖的亚历山大·德·亨廷顿将军调查此事并捉拿凶手。如今凶手的身份已经确认，正是瓦伦丁·德·罗斯伍德伯爵。 而瓦伦丁犯案的动机也很快被人翻出，他并非罗斯伍德伯爵的亲子，而是前任国王鲁道夫·德尔曼与一名异国舞女的私生子。据说钱德男爵的家传笔记上记录了这则秘辛，瓦伦丁是为了封住钱德男爵的口，才想尽办法混入了蝴蝶夫人的聚会，并大开杀戒。 聚会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作为主办者、隶属于【轮回剧团】的‘蝴蝶夫人’扮演者雅德拉·霍·艾霖以及她的一干手下也被逮捕归案，将会按照律法判断其罪责……大概率会被遣送回她们的祖国鲁斯曼联邦。 因为从莱奥多那边进到了超级新鲜的海鲜，匠悠今天卖起了虾蟹生腌、海胆盖饭、海胆拌面和海鲜刺身拼盘。她一边挖着海胆、磨着山葵，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客人们八卦，不过，她总觉得这些传言和事实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不同。 瓦伦丁作为幕后黑手、雇佣【轮回剧团】组织聚会的事情似乎被隐藏了起来…… 小骨头想不明白，但既然国王陛下这样放出风声，恐怕有他自己的道理，她耸了耸肩，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老板，再来一份海胆刺身！还有冰镇啤酒！” “这边还需要一碟山葵酱油！” “五号桌加一份生腌！” “炸薯鱼块和啤酒！要大份的！” 客人们的呼唤声此起彼伏，杰瑞科和狼大婶忙的团团转，而炉灶上的油锅滋啦滋啦地冒着气泡，炸地薯和炸鱼块的香气充斥着餐厅。 生腌和刺身卖得意外的好，特别在【净灵魔咒】的加持下，一系列细菌、寄生虫及其虫卵等对人身体有害的存在都会被彻底消灭，不留一点痕迹。人们再也不需要在健康与美味中二选一了。 作为魔法世界的成年人，自然是选择——全都要！ 第246章 模具、鸡蛋仔与巨魔 “骨头老板在吗？”矮人工匠图克斯驾着一辆骡车，停在了工坊之前：“骨头老板？你订的模具到啦！” “来啦！”匠悠推开二楼的窗户，应了一声：“稍等！我这就下来！” 工坊里响起了一阵咚咚咚咚的脚步声，木门打开，白骨巫妖快乐地冲了出来：“快请进～” 图克斯把骡车后面的货物卸了下来，轻而易举地举在头顶搬进了屋：“按照您发来的订单图纸，我做好了模具，你看看有哪里不对，我可以现场改。” 匠悠跟在他身后进屋，顺手就把木门关上了。 因着国王陛下给的赏金解决了匠悠的购房款问题，这几天的生意也格外的好，让匠悠又小赚了一笔。她手头的余钱多了，心思便也活络了起来，又把之前想起的订做模具的事情给安排上了。 第164章 匠悠订做的是烤制汉堡胚的圆形模具、烤制吐司的方形模具、做华夫饼、鸡蛋仔、章鱼烧与鲷鱼烧的各种烤盘……这些烤盘的材料一致，就是形状各有不同，让图克斯颇费了一番功夫。 ——特别是鲷鱼烧的烤盘，匠悠特别备注了要做成鲷鱼的形状，差点都把矮人工匠难倒了。 然而矮人工匠不愧是矮人工匠，就算甲方再怎么奇葩，只要能给出准确的图纸，他依旧能够保质保量地交货。就是这个手工费嘛，得多收几个银币。 匠悠每个模具都仔细地看了过去，甚至当场调制了面糊测试几种烤盘，图克斯很感兴趣地凑到灶台边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个头过矮，完全看不见灶上的烤盘。 图克斯：“……”这就有些郁闷了。 不过图克斯能不能看见锅不重要，匠悠能看见就行了。她仔细地测试了一下各种模具、铁盘的导热、耐热、保温以及面糊是否会粘锅的性能，确定每一个模具/烤盘都如她想象的那般好使之后，才关上灶火，掏出钱袋，给了图克斯十个银币。 ——有点贵，但毕竟都是精细的手工活，又是精金制品，还能重复使用一辈子，总体来说还是合算。 图克斯拿了钱却没有急着走，他好奇地蹦了蹦：“所以这些东西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美食？能不能现在就做点给我尝尝？我会付钱的！我真的很好奇！” 匠悠想了想：“嗯，虽然目前还没有开店，但都是熟人了，就给你做一份鸡蛋仔尝尝吧！” 鸡蛋仔作为一道港式街头甜点，如今早就已经遍布全国各地，还演变出了各种各样的口味。在有烤盘的情况下，只需要调好面糊就可以制作，工艺十分简单。 基础的配料只需要鸡蛋、牛奶、水、油、低筋面粉、淀粉、泡打粉与糖。只需要将液体与液体调合在一起，粉类与粉类混合于一处，再把两者拌匀就行。 制作鸡蛋仔的烤盘是上下两半互相吻合的两个六边形精金盘，通过合页相互连接。与合页相对的另一边则安装有防烫手柄，可以翻转并开合烤盘。烤盘中则手工打造出了一颗颗圆圆的凹陷，可以承载面糊。 匠悠将新烤盘洗净，又薄薄地抹上了一层食用油防粘连，便将烤盘放到灶火上预热，待烤盘微微有了些热度——大约在50度左右——便可以将面糊倒入其中。 匠悠轻轻地摇晃烤盘使面糊均匀地布满其中一面，便把烤盘合上，翻转过来，让面糊顺势填满另一面的烤盘。她一边摇晃着烤盘，一边将灶火开到最大，直到铁盘的边缘开始有面糊咕嘟咕嘟地冒出，就转成中小火避免焦糊。 做鸡蛋仔的时候，均匀地摇动铁盘是诀窍，要让鸡蛋仔均匀的受热，才能让成品颜色均匀、外酥内嫩。 正常来说，鸡蛋仔一面要烤上两分钟，第一分钟的时候面糊还未凝固，不能开盖，否则两面铁板上还未彻底凝固的面糊就会撕裂分离，变成惨兮兮的模样。到了两分钟时，就可以再次翻转烤盘，对另一面进行烤制。 烤制第二面第二分钟的时候，就可以小心地打开盖子，看一看鸡蛋仔的颜色，如果已经变成了漂亮的橙黄色，就可以将铁盘离火，将鸡蛋仔倒在铁架上稍稍通风放凉，让它变得更加酥脆。 这个时候让蒸汽散发出来，不凝结在盘子上被鸡蛋仔再次吸收，便是它美味酥脆的关键。待温度降下一些，便可以用叉子移入盘中、或者用油纸包好递给顾客。 图克斯选择了堂食，于是匠悠给他用盘子装好，再在鸡蛋仔上浇了一点玫瑰蜂蜜：“来，鸡蛋仔一份～收您十五个铜币～” “这个价格……”图克斯咕哝着拿了钱接过盘子，找了个空位子坐好，他撕下一块金黄色的鸡蛋仔塞入嘴里，用力地嚼了几下，胡子都上下抖了抖，然后他瞬间激动了起来，“……不贵！一点都不贵！这是甜的啊！” 匠悠：“……”果然本地人对甜食爱得深沉。 “好香啊！”窗外忽地伸进来一个硕大的、类似兔狲的毛脑袋，对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似要将屋内所有甜美的气息都贪婪地吸入肺中，“我也想吃这个！” 下一秒，这位巨魔就把脑袋抽了回去，用力地推了推门：“咦？这门怎么关着？” “啊，我们还没开门……”匠悠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木门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带着门框一起倒了下来，眼看就要砸进屋里的时候，那个巨魔“诶！”地一声，伸手扶住了门。 匠悠：“o.o！” 巨魔矮下身子钻进了门洞，顺手把掉下的木门靠在了一旁的墙上，他摸了摸脑袋，尴尬地笑了两声：“那啥，不好意思啊！不小心把你的门给弄坏了……但我真的很想吃那个香香的糕点！” 匠悠看了看那只巨魔，又看了看那破损的木门，视线反复逡巡几次后，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都说不要插flag，果然应验了吧！” 她对那个毛手毛脚的巨魔客人道：“请找个位置坐，一份鸡蛋仔，马上就来！” 第247章 巨魔工程队 安德雷下楼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做的大门凄凄惨惨地被卸了下来靠在一边的墙上，一只巨魔则占据了店里最中央的位置大快朵颐——他面前的空盘已经垒到了第七个。 匠悠还在厨房里烤着某种香香甜甜很好闻的食物，有点像是蛋糕的香气，却又多出了一种火焰炙烤的气息。 安德雷探头一看：“这是什么？” “鸡蛋仔。”匠悠说，“出于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因，今天就打算卖这个了。” “那扇门是怎么回事？” 安德雷这个问题一出口，就发现小骨头的瞳火幽怨了几分：“被那个巨魔弄坏啦！” 尽管匠悠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安德雷却莫名地从她那眼神中看出了：“说好的就算是巨魔来也绝对弄不坏呢？” 安德雷猛地呛咳了一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事关乎他的英名，必须得好好解决。 于是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巨魔对面的空座位坐了下来，对着那扇门的残骸比划了一下：“你弄坏的？打算怎么赔？” “我会负起责任的！”那巨魔倒是意外地好说话，他温顺地道：“我自己虽然不会修，但我家里有工程队！” 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事一样一拍脑袋：“哎呀，瞧我，一闻见好吃的就连正事都忘啦！这附近是不是有谁要重建房子来着？” 安德雷的表情一瞬间从空白变成了无语、又从无语变成震惊，最后再一次从震惊变回了空白：“……你就是巨魔工程队的人？” 端着盘子出来的匠悠：“……欸？？！” “哎，是的！叫我费里亚斯就好。”巨魔乐呵呵地道，“我也是从我父亲手上刚刚接过这个担子……话是这么说，但我只负责接单，真正干活的都是我的叔叔伯伯堂哥堂弟们，他们的技术可好了！” 这话一出，安德雷和匠悠都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安心……大约是这只巨魔给人的感觉太不靠谱了吧？ “所以说！门的事儿不用担心，等过一两天我们工程队进场开工，就能给您一并修咯！”费里亚斯笑容质朴，态度极好，但匠悠却品出了几分不对劲来：“等一下，这就是说，这几天我们工坊就没有门了吗？！” 费里亚斯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啊……好像是这个样子。” “这怎么能行！”匠悠重重地放下了盘子，“没门啊！没门！” ——等一下，她是不是一不小心说了句双关？ “要不……我先把这扇旧门给你们安回去？”巨魔说着站起身，朝那块门板走去，他显然想把门板提起来，只是一掌下去，门板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费里亚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安德雷＆匠悠：“……” “要不然，我们还是先商议一下工程和赔偿的事情吧。”安德雷扶额道，“旧的门框和大门还留在后院，我晚上装回去，应该能勉强顶上几天。” “哦哦！那可真是太好了！”巨魔由衷地道，“非常抱歉给几位带来了麻烦，这样吧，作为给两位带来不便的赔偿，这次建房的工程费用，我给你们打个七折。当然，这扇门我们一定会负起责任给您换新的！” 尽管费里亚斯十分不靠谱，但他认错和打折的态度实在过于干脆，导致匠悠刚刚升起的怒火又不知不觉地消了下去，她干巴巴地道：“……行吧。” 费里亚斯抓起盘子里最后一块鸡蛋仔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口齿不清地道：“那么事不宜迟，麻烦带我去那块地皮测量一下吧。” ------- 不得不说，虽然巨魔费里亚斯看上去有点缺根筋，但真正做起事来，却也十分认真负责。 他从毛茸茸的肚皮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笔记和一卷魔法尺子——这也是匠悠第一次发现，巨魔居然和袋鼠一样长着腹袋，而且是男女皆有，他们习惯把腹袋当成自己的储物空间——就开始丈量土地面积、房屋面积，并详尽地记下了匠悠絮絮叨叨提出的所有需求，一点都没有嫌麻烦的意思。 第165章 匠悠对他的好感度也略略回升了一点点。 忙了大半天，费里亚斯终于满足地合上笔记本：“行，大概的要求我已经明白了。我回去跟大家再合计合计，应该能在三天内出图纸、五天内出报价。” “啊……那门也要等那么久才能修吗？”匠悠下意识地道。 “不、不，那边的问题会尽快给您解决……备料什么的大约需要五天……”费里亚斯看见匠悠的瞳火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急忙改口道：“三天、三天一定能行！” “不能再快了吗？” “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费里亚斯面露难色，“但您放心，这一次做出来的门绝不是我弄坏的那种粗制滥造的成色……” 他看着黑发骑士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害怕地吞了口唾沫，连忙改口道：“啊，不，不，我不是在说那门质量差……其实它的质量和做工真的挺好的，就是木材次了一些。 “而且我天生巨力、还总是掌握不好力度，一不注意就总是会弄坏东西！真的不是说您被黑心商人骗了……” 安德雷的脸色非但没有转好，还变得更加阴沉了一些，吓得费里亚斯那巨大的块头都隐隐缩小了一圈：“我、我是说，这一次的门，一定非常坚固，就算是巨龙来了……” “停！”匠悠连忙止住巨魔插新flag的举动，她还真的认识几个巨龙客人的！万一又立下一个flag，又给人撞碎了怎么办！ “比起结实程度，我更想知道，这大门可以再扩大一些，并且做成自动感应客人到来的推拉门吗？材质除了木头以外还有什么选择？比如说玻璃？” 沉重又坚固的木门作为住家的大门来说比较合适，但对她这种兼做餐厅的酿造工坊来说确实有些碍事了。每天客人进进出出，大门就得固定着长时间开启。现在来说虽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若是到了寒冬腊月，亨廷顿公国被漫天冰雪覆盖之时，就不能大敞着门做生意了，室内的热气都会跑光的！ 第248章 算账 “这一点我也得回去问一问。”费里亚斯认真地记录下匠悠的需求，然后迷茫地抬起了头，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清澈的愚蠢，“可是用玻璃的话，不是更容易碎了吗？” 匠悠沉默了一瞬，她发现她好像很难跟这些中世纪的巨力长生种们解释，毕竟她曾经生活的地方和这个魔法中世纪有着太多的不同。 资源、科技/魔法、长生种、世界观……这两个世界相似又截然不同，现代的经验未必能在本地适用，甚至也很难被当地人所接受。 “我也只是随便一说……总之，选择你们觉得最靠谱的材料就行。”匠悠决定还是把这个问题交给专业人士解决，费里亚斯或许不够专业，但他那个巨魔工程队里总有懂行的人吧？ “那行，我会尽快做出几个方案给您选择哒！”费里亚斯把笔记本塞回了腹袋里，“话说，我能打包一些鸡蛋仔走吗？” 匠悠重重地叹了口气。 ------- 香香甜甜的鸡蛋仔的确非常好卖。 亨廷顿公国的人对甜食的热忱远超其他，就算一份鸡蛋仔的价格高达十五铜币也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匠悠把鸡蛋仔的制作方法传授给了娜夏。在七、八次的失败之后，娜夏终于做出了合格的鸡蛋仔，匠悠松了一口气，将这个活儿彻底移交给了娜夏。 虽说做菜对匠悠来说是一种享受，但一直重复做同一种料理，乐趣就会逐渐散失。这种工作，自然要交给打工人来干啦！ 没心没肺的骷髅老板如是想。 烤失败的鸡蛋仔也被匠悠努力挽救成了勉强能吃的样子，给店里的员工们分了分——不熟的重新烤熟，焦了的剥去……尽管卖相不大好看，但这种加了糖的甜食，狼大婶、安德雷和杰瑞科都很爱吃。 以这个势头，匠悠很快就能把模具的钱给赚回来。她把暂时用不上的模具收入了厨房的橱柜之中，然后把鸡蛋仔加入菜单，作为店里的常驻甜点。 ——后续应该可以开发出各种口味，或许她应该去弄点红豆与巧克力。 红豆可以加工熬成甜甜的红豆沙，不管是单独作为甜汤，还是作为内馅的材料都很不错。有了红豆沙，鲷鱼烧就可以安排上了。还有红豆沙吐司，这玩意匠悠也很爱吃。 用来酿酱油的黄豆也需要补货了，绿豆也可以进一些。现在马上就要到一年之中最热的夏日，可以熬煮一些绿豆汤做糖水。 广东人对糖水的热爱，大约不输于亨廷顿公国之人对甜品的热爱。 “明天早上去见见霍利吧，顺便问问甜菜培育的进展。”匠悠掏出一张纸，认真地盘点起了需要买进的食材：除去绿豆黄豆红豆，小麦粉和大米也用得差不多了，黑豆也得补一些货，还有用来发麦芽的小麦与大麦、黍米也都得买一些。 “明天就是我来这里的第三十一天了……按这里的历法来算，刚好是第二个月。”匠悠寻思，“正好把霍利那边的分红也给他送去，一个月一结算，方便又好记。” 既然要结算分红，那就得把账目做清楚，匠悠叹了口气，又拿出了自己的经营日记查算账目。所幸她和霍利的合作都是按照特定的原料来计算，可以单纯看做是一个个单独的‘项目’，比如说梅子酱和青梅酒。因着不涉及店里其他的业务，总体来说还是很好计算。 “虽说原料不要钱，但毕竟还是多了一个分账的投资人，要想赚到足够的收益，主要还得做贵族们的高端生意。” 匠悠所做的酱料酒水，市面上都没有任何竞品，质量又高，放在贵族们那边全都是抢手货。这些东西可以漫天要价，贵族老爷们就算肉痛，也会为了面子买下来。 昂贵的原料能够做出更加昂贵的贵族产品，这些便是最适合与霍利合作的‘项目’。至于那些没那么富裕的普通客人们，匠悠可以分出少少的一点成品作为推广用的试用品或赠品，这部分算是营销费用，开销不大，完全可以赚得回来。 至于其他店里日常卖给普通客人们的便宜菜品，除去第一次开张时因为没有现钱而赊来的货，后来的便宜原料都是用现钱购买，不必框入合作之中。 匠悠每天都有随手记账的习惯，因此如今进行账目总结也很容易。算出总收益与成本，再列出已经支付给霍利的钱款，便能得出如今需要支付霍利的款项了。 梅子酱在贵族那边溢价颇高，1银币不到的成本能卖出1金币的售价，这部分的款项，匠悠为了方便结算一直单独存放，如今拿出来一清点，连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太赚了……”匠悠喃喃道，“实在是太赚了啊！” 不知不觉，霍利运来的青梅所做成的梅子酱和度数较高的梅子酒已经卖出了绝大部分，储藏室里也就剩下寥寥几罐，而她用来装这部分款项的陶罐里满满当当，竟有67枚。 匠悠算了算，霍利之前说好投资的青梅是一百斤，分了几次运来，成本价格是1银币一斤青梅，也就是说，霍利总共投入了价值1个金币的货物。 “既然是双方的投资合作，便也得算上我这边的成本。如今有雇员的人工费，算上工时与场地、锅具冰箱等设备的投入费用、商业的税费、水与魔法的消耗……嗯，霍利按照市价计算青梅，我也应当用市价计算糖价、地价与人工费，这些都是成本啊。” 零零总总的成本一罗列出来，竟然又减去了30枚金币——嗯，高昂的糖价占去了大头。 这样一算，光青梅这一项，霍利就能分到22.2枚金币，其他的原材料投资再一凑，差不多就有25.9枚金币。 匠悠往钱袋子里装金币时懒得数零钱，干脆四舍五入，给霍利凑了个26枚金币的整数，其中差价便是她明天找霍利拿货时支付的货款。 算完账，匠悠也让狼大婶核验了一遍账目。狼大婶作为霍利的奶娘和自己的合作者，这个身份再合适不过。 第249章 修门与烧烤 狼大婶对于按市价计算成本的方式没有提出异议。 她戴上眼镜，仔细地复核验算了一遍，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没有问题，只是，小悠，你之后要不要跟霍利再商量商量分成？那孩子之前之所以提出这么高的分成，说到底还是怕亏本。如今有这么高的盈利，倒是可以再次商榷一下。” 匠悠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好意，笑吟吟地道：“我会考虑哒！” 梅子酱与青梅酒的生意可以长期搞。杀菌密封的果酱比起新鲜果子能存放更长的时间。在青梅季节结束之前，匠悠还可以趁着果价低廉再做一大批的果酱，放到冬天慢慢卖。 后续还可以与霍利合作更多的赚钱项目，匠悠不打算停止这个模式。 尽管如今她的现钱足够，从表面上看，直接用现钱购买原料对她来说似乎会更合算一些，但实际上，购置房产、设备等店面扩张的经营投资可以按比例折算入成本进行扣减，投资风险也可以由投资者们均摊，不需要她一个人承担。 第166章 当然，引入投资方后，随着匠悠自己初期的投资与承担风险的比例减小，最终所得的利益也得让出一部分给投资人，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匠悠觉得，在赚来的所得中进行让利，远比从一开始就从捉襟见肘的资金流中取出现钱来得划算。 从长期来看，对昂贵且能获得暴利的新颖食材，适当地使用这种模式，能获得的收益远比匠悠一个人苦苦干活并承担所有的经营风险大得多。有投资人这种天然的盟友支持，她能够更快地站稳脚跟，也不怕有不长眼的人对她的成绩眼红，在背后使小手段。 “或许会有不少人觉得自己单打独斗更好，”匠悠数着钱自言自语道，“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我的生意，当然是我觉得合算就好啦～” 倒是她现在名气大增，又得了国王陛下的御赐招牌，充分彰显了实力便能获得议价权，可以抽空跟霍利、安德雷再商量一下更为合适的投资方式与比例。之前空手套白狼时期做出的退让，如今底气足了，便可以收回一些，得到一个对大家来说都更加公平的比例。 今天的营业也宣告结束，匠悠收好账簿与银钱，看着穿着工装私服的骑士与杰瑞科一起从后院搬来了旧门板与门框，重新进行安装。 “也不知道巨魔那边到底能拿出什么样的方案，我可不想再修门了。”匠悠托着下颌骨，支在吧台上欣赏着安德雷劳作时不经意展露的漂亮肌肉。 中古魔法世界就这点不好，科技水平太低，而居民又太过暴力，更别说还有许多身怀巨力的强大奇幻物种。开店一个月门就被撞坏好几次……真愁人呐！ 今天的晚饭主菜是用矮人工匠图克斯打造的烤网和从小龙莱奥多那边买来的生蚝制作的蒜蓉碳烤生蚝。既然都决定吃烧烤了，那其他的夜市烧烤必吃菜品也得安排上，什么蒜蓉烤茄子、烤金针菇、烤蒜苗都是顶顶好吃的选择，当然荤菜和其他海鲜也必不可少。 匠悠拾掇拾掇厨房里剩余的肉品与海鲜，又找出了不少食材。 之前从雅德拉那边买来的菠萝只剩下最后一点，匠悠打算今晚把它们全吃了，后续的进货就靠霍利那边提供。不过目前工坊的名气已经打响，新客逐渐变成了熟客，魔女啤酒作为揽客手段的重要性也大幅下降。客人们不再是为了喝啤酒而专程跑上一趟，而是为了吃匠悠所做的美食而来，只是在享用美食的同时，也来上一杯冰爽的啤酒作为陪衬。 现在客人们也适应了工坊里一天主推一种新品的节奏，就算一段时间没有买到菠萝、荔枝等热带水果，匠悠也有足够的新品能够吸引客人们的注意，比如说梅子酱气泡酒或梅子酱气泡水也是很不错的时令选择。 菠萝和牛肉切成差不多大小的方块，间错着顺序用钎子串好放在盘中，猪肉和青红椒切成块后串在一起，大虾去壳五只一串，烤鸡腿切开将肉展成翼状……不多时，匠悠面前就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烤串，随心所欲，组合多样，就连蒜瓣都能串起来烤一烤。 这样一来，剩余的食材可以一并解决，不怕放坏了。 匠悠找了个浅口的大陶盆作为炭炉摆在餐桌上，里面放上木炭，点燃后在盆上罩上烤网，这便是最简易的烤炉了。烤串上刷一层薄薄的油，便可以摆上烤网进行烤制。 生蚝很新鲜，只需要撬开一面壳，直接往里加入蒜蓉和葱花就能放上烤网，底下的蚝壳就跟小碗一样，能够稳妥地承接住汁水，均匀地受热。 安德雷和杰瑞科成功地把旧门再一次装上的时候，第一批烤生蚝与烤串也正好出炉。 它们在烤网上滋滋作响，散发出极其诱人的香气，用作调味的是匠悠自己调制的烧烤酱，放了胡椒、盐、酱油、叉烧酱与一点蜂蜜，烤制后会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琥珀色，甜与咸的滋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即便是最挑剔的人尝上一口，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夸上一句。 狼大婶端着倒好的冰啤酒走了出来，娜夏则把剩余的面糊全都做成了鸡蛋仔。烧烤配啤酒，有荤有素有海鲜甚至还有甜点，边烤边吃、边喝边聊，这便是夏夜的王者级享受。 匠悠提前关了外卖服务，小年糕也加入了聚餐，她站在匠悠的肩头，时不时地啄一口匠悠手里的魂火，吃得美滋滋。 “门已经成功装上了，只是旧门仍然有些变形，不大好开。巨魔也对门框附近的墙体造成了一定损坏，我用木头简单修补了一下，顶上两三天应该问题不大。就是这几天开门关门时需要克服一下。”安德雷说。 他们自己平时可以从后门进出，但开门营业时每日至少要开关一次，就算再怎么规避，这点麻烦还是得忍耐一下。 第250章 回环 娜夏加入工坊的时间迟，并不知道那扇背负了一切的门身上发生了多少故事，她对此也毫不在意，只是不动声色眼疾手快地将烤得肥嫩嫩油汪汪的生蚝连壳带肉抢入自己的盘中，顺手又取了几串牛肉和猪五花。 她现在已经百分之三百地确定，在这个酿造工坊打工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选择没有之一。除了每天都能学到新菜色新技术以外，她最期待的便是每天晚上的员工聚餐时间。 虽说中午也是吃的店里提供的伙食，但毕竟中午是客人最多、生意最好的一段时间，大家都只能抽空在忙乱之余填饱肚子。 晚上就不一样了，多亏了匠悠店长的英明决定，她们能够早早关门，一起坐下来，安安静静、快快乐乐地享受这饱足又幸福的一餐。 娜夏近乎贪婪地吮吸着生蚝壳内热气腾腾、散发着大海气息的汁水。生蚝烤的恰到好处，肉质稍稍紧缩却又依旧饱含汁水、柔嫩鲜滑。边缘有一点点焦香，却赋予了它无与伦比的美味灵魂。 只需要对着生蚝壳吸溜一口，滑嫩的生蚝就会滑进嘴里，它就像是固体的牛奶，带着被浓郁蒜香掩盖的海水气息和鲜甜滋味，在口腔里化成一团柔软的美梦。 娜夏快乐地眯起眼睛，幸福地在座椅上摇摆起来，这种美食她绝不可能在家里尝到！啊啊，来这里打工真的是太好了！ 她像一只小仓鼠一样快乐地拿着食物，忽地发现店长正瞅着自己，娜夏倏地收回了拿菜的手，肉眼可见地心虚了起来。 只见一只白骨爪子把桌上的一盘烤串推到了娜夏面前，匠悠一脸慈爱地道：“慢慢吃，不够的话，我们还可以继续烤。” 娜夏：“哇！这也实在是太幸福了吧！”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只烤鸡腿，鸡腿被从中剖开，用竹签撑开，就像一只展开翅膀的小鸟，厚厚的腿肉被展开成薄片，自然也容易烤酥烤熟。外壳香酥的同时，极大限度地保留了内里的汁水。 再加上匠悠拿手的调味，让娜夏吃得满嘴流油、头都不抬一下，桌上其他人在谈论的城中传闻、国家大事，她完全充耳不闻，一点都没听进去。 “呼！这真是太好吃了！下次我们能不能多进一点鸡腿？”娜夏问。 匠悠笑了起来：“好，我们下次专门向狼大叔定一整批的鸡腿。” 娜夏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 ------- 清晨，匠悠早早地起床，拿上装满分红的钱袋子、账目和进货清单，向杰瑞科借了骡子，晃晃悠悠地前往阿克斯的大宅。 昨晚她已经用联络簿给霍利发送了自己今天要上门拜访的消息，到达阿克斯大宅的时候，霍利便带着管家和保镖迎了出来。 “咦，你身边的安保加强了？”匠悠从骡子背上轻巧跃下，好奇地道。 “最近城里不大安宁，”霍利僵硬地笑笑，“我们家的商队也被人劫了一次道，损失不小。” “哎呦！”匠悠同情地道，“那可真糟糕，不过，今天我可带来了好消息。” 确实是好消息，当他们在霍利的书房中坐定，匠悠掏出了那装着26枚金币的钱袋子和详细账目的时候，霍利的眼睛都瞪圆了。 “这、这么多？！”他喜出望外，端起的家主架子瞬间被纯粹的喜悦冲淡，“太好了！我们家有救啦！” 匠悠：“……”倒也不必如此夸张。 “这些金币对普通人来说不少，但对阿克斯家来说应该不多啊？”匠悠疑惑道。 “唉，本来是这样的，但我们这几天被人劫了道，丢了一大批货和一大笔准备支付给采收工人的银钱……我之前应该有说过，阿克斯家族的资金时时刻刻都在流转之中，这一次丢了十枚金币的钱，看似不多，却让我们的资金流转接不上趟了。 “我紧急从其他地方抽调了钱款，但资金调拨需要时间，工人们几天拿不到工资，已经快安抚不住了。”霍利激动地吸了吸鼻子，“所以这一波分红，对我来说可真是救命钱啊！” “嘿嘿，大家互帮互助嘛！当初要是没有你投资的那些原料，我估计要耗费更多的金钱与精力才能把店面开起来。”匠悠也感慨地道，“人家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觉得自己栽树自己乘凉也是可以的嘛~种下的善果，总会以各种方式回报回来。” 第167章 “真有道理。”霍利粗略地扫了一眼账目便收了下来，他拿起匠悠这次的进货单，“嗯，这次需要的货品就是这些？” “对，”匠悠笑笑，“其中一部分我打算自己购买，另一部分你可以考虑继续投资，如果你手头有什么大量积压的货品，我也愿意接收。” 霍利挠了挠头：“刚收下来的水果被劫走了大半，倒没有库存积压的问题了……这次就先按你的进货单来吧。” “好哦~顺便一说，我最近拿到了国王陛下的御赐招牌，接下来打算进一步扩张酿造工坊，还想拓展出更多的业务，”匠悠瞳火闪闪发亮，往霍利那边凑近了一些：“有没有兴趣和我进一步加深合作？” “有！”霍利的态度明显积极了许多，“请务必细说！” 于是匠悠絮絮叨叨地跟他密谈了许久，霍利眼睛越听越亮。他不住点头，顺着匠悠的话语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与畅想。 “行。”他最终道，“我们试一试。” ------- 匠悠谈好了生意，快乐又疲惫地带着一堆货品，坐着霍利友情提供的马车回到了工坊。 杰瑞科的骡子跟在马车边上一路小跑，马车刚停在工坊门前，它便自己乖巧地进了院门，钻进了马厩和迪亚戈贴贴。 匠悠：“……”真是格外聪慧的骡子呢！ 哈夫族的车夫动作极其迅速地把货品尽数卸在了门口，礼貌地对着匠悠挥了挥帽子，便飞快地驾驶着马车走了。匠悠看着地上的豆子袋子，又看看紧闭的大门，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搬着这些重物从后门走，还是勉为其难地打开前门，这是一个问题。 考虑到马上就要开门营业，匠悠还是硬着头骨选择了开门。 吱呀—— 一阵令人牙根发酸的刺耳声音响起，一只白骨爪子从微微敞开的门缝中探入，死命摇了摇变形的木门。 卡在门框中的陈旧木门总算松动，几声刺耳的‘吱呀——’和‘砰砰砰砰’的撞击声之后，这扇碍事的木门终于摇摇晃晃地向内敞开。 她缓缓叹了一口气，弯下腰抱起了刚刚因为碍事而丢在地上的两袋子大豆，吭哧吭哧地进了屋：“安德雷、杰瑞科、娜夏！快来帮我搬东西~货都堆在门口啦~！” 黑发的骑士轻轻巧巧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行，交给我吧。” 他将一袋豆子扛在肩头，另一袋夹在腋下，轻轻松松就走去了储藏室。 娜夏乖巧地递来了一杯薄荷气泡水：“店长，您休息休息，解解渴~” 匠悠眉开眼笑，接过气泡水快乐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美美地勾出一朵薄荷绿的魂火吸溜了起来。 ——啊，真是清爽。 她看着忙碌搬货的同伴，忍不住把自己穿越以来一个月的往事都回忆了一遍，瞳火越发灿烂：“这一个月，真的发生了好多事啊！” 她有了赖以傍身的产业，有了值得信赖的同伴，还立下了接下来的长远目标，奔头足足的！ 要是有更多奇妙的故事可以听，更多美味的魂火可以吃，那这生活就更完美啦！ （第一卷 完，to be continued） 第1章 远方来“客” 夏日的天气总是如同孩童的脸，毫无征兆地说变就变。先前还炎热非常，随即一场滂沱大雨接踵而至。到了夜幕降下之时，雨虽停了，一场大雾却在整个城市中弥漫开来。 空气凝滞而厚重，湿漉漉的如有实质，还带着一股彻骨寒意，若行人在这雾气里走上一遭，恐怕全身上下都要被雾气沾湿。 灰蒙蒙的街道上，一盏盏路灯静静地矗立在街道两边。到了每晚8点整，路灯中安装的魔法装置便自动点火，一团团魔法火焰啪地出现，在近似菱面体的灯具中欢快地吞噬着灯油，稳定地燃烧了起来。 雾气努力地阻隔着光线的传递，两厢博弈之下，以路灯为中心，便形成了一颗橘心的光团。橙黄的暖色光晕如水波一样一圈一圈荡漾开去，在雾气中逐渐扩散、减弱，在外围变成了一圈一圈白色、毛绒绒的光晕。 这样在雾中隐隐约约漂浮着的、一颗颗圆圆的、朦胧的、有着奇妙灰白光晕的橘色光团，加上同样朦朦胧胧的黑铁灯杆，组合起来就像是一株一株高大挺立的蒲公英。而这被雾气笼罩的城镇，仿若一座静谧、诡谲的森林。 咔哒、吱呀、咔哒、吱呀…… 让人会不由自主地生出鸡皮疙瘩的古怪声音十分有节奏地从缥缈的雾气中传来，渐渐地，在雾气中显露出了一个黑色的方形影子。 片刻之后，四匹栗色的骏马拖着一辆黑铁的马车从雾气中挣脱而出。马蹄一下一下击打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车轮转动，吱呀作响。 马车驶过长长的街道，在一座空置的房子前停了下来。身着黑色革衣，头戴鸟嘴医生面具的车夫从座位上一跃而下，拉开了黑铁车厢的门，恭恭敬敬地躬下身，举起手。 一只被黑色手套完全包裹的手从黑暗的车厢中探出，搭在了车夫平举手背上。一个被黑色兜帽长袍笼罩的身影借着车夫的力道从车厢中走出，来人抬起头看向街道的另一边，兜帽稍稍后仰，露出了……一张银白色的面具。 灰沉沉的雾气之中，街道对面那间屋子窗中透出的温馨灯光是那么的引人注目，兜帽怪人不由自主地向那个方向走上几步，直到撞上了关着的院门，方才看见房子上挂着的两块招牌： 【匠·悠的酿造工坊】【亨廷顿公国第一美味！梅布里·亨廷顿】 “哈！”兜帽怪人讥笑一声，“亨廷顿公国第一美味？就这？梅布里也是越活越糊涂了。” 这人一甩袖袍，气势汹汹地转身就往回走，半路还踹了车夫一脚：“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干活去！” “是！” ------- 屋外的嘈杂响动完全被紧闭的窗户隔绝在外，屋里一具骷髅架子端端正正地躺在木板床上，两只白骨爪子交叠放在肋骨上，睡得像个标准的尸体。 要不是一个鼻涕泡轻飘飘地浮在它的鼻洞前，应和着呼吸的节奏变大、变小、变大、再变小，恐怕不明所以的人真的会认为这里躺着一具化成骸骨的尸体。 它头上趴着的白骨鸟儿忽地抬起了头，两盏小小的魂火在它的小骷髅头里亮起，它若有所思地朝窗外望去，又晃了晃脑袋，把头塞进了自己的骨翼之下。 亮起的瞳火再度黯淡，屋里只有放在窗前桌子上的蜡烛还在烛台上安静地燃烧，释放出温暖的光亮。 一只有着两条尾巴的黑猫从半掩着的房门前巡视而过，忽地定住脚步，跃到桌上，呼地一下吹熄了蜡烛。 它又轻巧地落地，钻出了房间，继续它巡视房子、守卫疆土的职责。 ——有守家灵在，没有一只老鼠和蟑螂能在这个家里看到第二天的太阳，绝对没有！ ------- 狼大婶梅隆·霍·塔莉娅几十年如一日地在清晨六点准时醒来。她头顶着圆溜溜的小睡帽，在床上坐了起来，恍恍惚惚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缓了数分钟后才终于醒了神。 她用一个标准的下犬式伸了个懒腰，抖了抖因为糟糕的睡姿而显得凌乱的毛发，再一次把自己弄得蓬蓬松松。 睡帽换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再从衣柜里挑选出一套粉色的连衣裙换上，在脖子上戴上她最喜欢的珍珠项链，最后用牙粉清理一下自己尖利的牙齿……狼大婶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从今天开始，她便不在匠悠那边打工，而要去霍利那边帮忙了。 当然，对于她这个年龄的退休教师来说，在哪干活都不是为了钱，单纯只是为了给自己找点儿事干，给生活增添一些乐趣。 在匠悠那边帮忙能吃到各种美味，还能和客人们唠嗑唠嗑，听到各种各样的八卦，着实令人身心舒畅。 只是酿造工坊的美食实在太有人气，客人一多，她这把老骨头就显得力不从心了起来。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狼大婶还是决定辞去这个工作，每天去霍利那边溜达半个早上，帮他算算账、打理打理生意，下午就回到匠悠的工坊里当个客人，尝尝美食，听听八卦。 嘿，一想到这事，她就觉得生活美滋滋的！ 她快乐地打开大门，昨晚的雾气已经消散，空气清新了许多，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正好看见隔壁出来收菜的匠悠：“小悠啊～早上好！” “早上好唷～”白骨巫妖掀起自己的头盖骨对她行了个不大标准的脱帽礼：“婶子今天是要去霍利那边？替我跟他问个好～” “好嘞！”狼大婶咧开嘴，对着哈夫族的车夫也打了个招呼，坐上了卸完货的马车。 车夫仍在和匠悠结算今日的菜钱，狼大婶等待的时候，便无聊地撩开车窗前的帘子，打量着外面的风景。 “咦？”她忽地注意到了对面街空置的店面里也有了人影，“那家店也被人买下了吗？” 第168章 这附近原本繁华的时候，也是热热闹闹的商业区，前店后房的商铺与居民人家的房屋交错，想要买点东西只要出门几步溜达一圈，极其方便。 第2章 新开始 然而这种繁荣建立在众多外来的客流量之上。当年绝大部分的客人之所以会来光顾这个三线小城镇，都是冲着米·芙娜这位魔药宗师所做的药品而来。在米·芙娜猝然陨落之后，这种虚假的繁荣便如同肥皂泡泡，‘啪’地一声，骤然破裂。 客流如同断流的河水，这里的生意便一落千丈，越来越多的店家撑不下去，纷纷倒闭。地价下跌、治安变差，冲着客户们搬来此处的住户也不容易待下去。 历史总是一种循环，好的会越来越好，坏的也会越来越差。陷入坏的循环之中以后，如果没有某个契机，便如同掉入沼泽之中，很难以自己的力量挣脱。 如今匠悠的酿造工坊，便是那个全新的契机。 狼大婶在米·芙娜搬来之前就和自己的丈夫一起买下了那栋房子——噢，愿月之女神保佑她那死鬼丈夫可怜的灵魂！希望他在冥界过得安好！——由于购入这套房子的时机足够早、价格也足够便宜，对狼大婶来说，这个区域再怎么发展，都不可能比她最初搬来时还要糟糕，所以她便能以一种非常舒适的旁观者心态，去见证着这里的发展。 米·芙娜的魔药工坊带来了万千客户的时候，狼大婶会感慨着这里的繁华，也会小小地抱怨一下堵到自己门口的长长队伍，然后继续过着自己的平淡生活。现在换成匠悠的酱料工坊，倒是和她的日常生活更贴近了几分：狼兽人很少使用魔药，但美味的饭菜和酱料却是要天天吃的。 更别说匠悠的性子极好，开朗乐观又通透，聪明伶俐点子多，着实是个舒心又靠谱的邻居，远比三天两头闹出事故要自己帮忙善后、还得担心会不会把隔壁工坊和自己家也给点了的米·悠要好上太多。 “人和人呐，是有缘分的呢～”狼大婶嘀咕着，又挑开窗帘，打量了一下对面那家新铺子。 她记得那里曾经是一家魔法书店……噢，当然不是北区那些面向正经学者、魔法学徒的正规魔法书店，而是更加随意、更加自由的中古魔法书店。这里的书籍都是老旧的孤本、手抄本、初代印刷本……甚至有许多黑魔法‘禁’书，需要持有效证件才能阅读购买的那种！ 原来的老板是位有着长长的白胡子的老魔法师，他应该活了很久很久。至少狼大婶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那个老魔法师就已经是那个年老的、白胡子拖地的模样。他是米·芙娜店里的常客，经常找米·芙娜购买减龄魔药。直到米·芙娜去世后，这位老魔法师还尝试着向米·悠定了一次货…… 嗯，结果当然并不怎么样，米·悠在炼制魔药时出了那个刷锅事故，卖药的事便不了了之。 后来那位老魔法师就搬离了这里，据说他需要去更远的地方找寻更高级的减龄魔药了，这家店面也就此空置。也不知道现在这家店是被人买下了，还是那位老魔法师又回来了？又或许，是那位老魔法师的后人接下了这座产业？ 狼大婶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但在她下车打探情况之前，哈夫族车夫就和匠悠结算完了蔬菜的货款，回到了马车上：“大婶，我们出发咯！请坐稳啦！” 狼大婶：“……”啊，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去打探消息……算了，晚上回来再说吧！ ------- 匠悠搬着一筐水嫩嫩的蔬菜走进了工坊，往厨房的角落一放，对着角落的蕾拉吩咐道：“蕾拉，麻烦洗一下菜。” “好的！”待机状态的小女仆瞬间启动，她的眼睛闪闪发亮，透着一股刚上岗的新鲜打工人未经世事、极度想要表现自己能力、让老板赏识的单纯，“交给我吧！” 自匠悠从玫瑰山庄返回工坊，至今已过去了十天。就在昨天，温斯顿的副官伊斯载着一辆马车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蕾拉送了回来。 当然，明面上的理由是温斯顿伯爵送给了店长一个炼金机械人偶。 这个八卦一瞬间点燃了埃斯顿西城民众的好奇心，如今他们都在疯狂猜测着巫妖店长是否与王室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先是作为王室旁系的子爵安德雷·路·亨廷顿经常出没于酿造工坊之中，甚至这位骑士团副团长一天也没有住过营房，每天都住在酿造工坊里；然后是国王陛下突如其来地送了个招牌给这位巫妖，宣称她这里的菜肴是‘亨廷顿公国第一美味！’；接下来，国王陛下面前的红人温斯顿·德·摩多伯爵又给她送了一尊炼金机械人偶！ ——那可是价值连城，平常人见都见不到的昂贵发明！ 同时传来埃斯顿西城的还有另一个消息：温斯顿·德·摩多伯爵不知为何受到了国王陛下的器重。据说现在国王陛下一意孤行，要册封温斯顿伯爵为公爵。 自梅布里·亨廷顿陛下从公爵变成国王之后，亨廷顿公国就不再有其他的公爵，最高的已授出爵位仅到侯爵为止。之前国王陛下只册封了一堆没钱没地没权的子爵，一下子跳到公爵这个档次，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目前这事还没有正式确定。”伊斯当时对着匠悠与安德雷道，“不过国王陛下确实是想把从前属于亨廷顿公爵的土地都封给温斯顿大人，只是目前这个旨意受到了老宗亲们和议会的阻拦，几方仍在拉扯抗衡。温斯顿伯爵对外宣称养伤，正在王都的宅邸中休养。” “他的伤口怎么样了？”安德雷关心地问。 “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需要多多休息，让伤口彻底长好。”伊斯说着，脸上泛起了一抹笑意，“有薇薇安小姐陪着，想必他的日子并不难熬。 “至于蕾拉，温斯顿伯爵已经找来了鲁斯曼联邦的交换学者进行了彻底的修复。这么多年过去，蕾拉的核心零件确实已经严重老化，趁着这一次的机会，他让这位学者能换的换、能修的修，相关费用都由伯爵支付了，这一点两位不用担心。” 第3章 全新的蕾拉 “考虑到以后匠悠小姐就会成为蕾拉的主人，此后大概率也不需要蕾拉之前所擅长的照顾幼崽的相关功能，温斯顿大人觉得没有必要保留过去那些陈旧的数据，就让那位学者给蕾拉更换了一个最新的大脑模块。现在蕾拉擅长所有的厨房与清洁魔法、也会是很完美的服务生。” 伊斯介绍完，便掏出一本使用手册递给匠悠：“这本手册里写着所有炼金机械人偶的使用、养护方法和注意事项，建议先按照第一页的指示完成认主的手续。认主成功后，蕾拉就只会听匠悠小姐的命令了。” “哇哦！这可真是太棒了！” 匠悠送走了伊斯之后，当晚就让蕾拉认了主。认主的手续也很简单，只需要用夹在手册里的黄铜钥匙打开蕾拉后背上的一扇小盖板，拉出核心槽，往核心上滴入一滴血液或是输入一道魔力就行。 匠悠这具骨架自然没有血液，她选择了往核心里输入魔力。那颗如同透明水晶一样的小球在注入魔力之后立刻就改变了模样，球形晶体内仿若出现了一团不断旋转的宇宙星云，红红紫紫蓝蓝的，十分漂亮。 匠悠再一次把核心槽推回原位，锁上小盖板，又把黄铜钥匙往脑袋里一丢：“嘿，这样就安全啦！” 按照使用手册里的说明，蕾拉的能源是从日光与月光之中汲取的能量、以及从空气之中汲取的魔力。平时只要让她晒晒太阳月亮，便足够她日常活动耗能。只是如果让小女仆做了某些类似于怒扛一吨重物之类的超级消耗能源的事，那就需要主人手工输入魔力…… 不过，这些对匠悠来说，都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情。四舍五入，这就是不要钱啊！ 匠悠当晚就教了蕾拉如何招待客人、上菜、收拾碗碟与洗碗洗菜。尽管一键恢复出厂设置之后的蕾拉懵懵懂懂地就像个宝宝，什么事情都需要人教上一遍，但她也只需要看上一遍，就能把大脑模块中那些既存数据与实践结合，分毫不差地施展出来，甚至比匠悠和娜夏做的更好更到位。 匠悠对此十分满意，真要说起来，唯一的缺点就是一键恢复出厂设置之后蕾拉失去了讲故事的功能。不过仔细想想，匠悠也不是很想再听到‘温斯顿小少爷婴儿时期尿得又高又多’这种莫名其妙让人脚趾抠地的小八卦……老实说，她只要想到以后每次见到温斯顿时自己都会想到这个梗，便感觉很对不起这位送了自己九百万金币人偶还主动承担了维修换新费用的义兄大哥。 而今天，就是蕾拉第一天正式上岗的日子。 炼金机械人偶的记忆力非常好，匠悠只把今天的菜单给蕾拉看了一眼，她便能将每一道菜品的价格准确地报出来。这样一来，匠悠就可以放心地把餐厅服务生的职责交给蕾拉与杰瑞科，她和娜夏负责一大一小两个厨房。 匠悠的团队初具雏形，不过等隔壁那间更大的餐厅建成，说不定还要继续招人……嗨，明天的事，就等明天再烦恼吧！ 第169章 说起基建的事……巨魔费里亚斯在前几天按照约定来了一趟，给匠悠带来了几套整修大门和建造隔壁餐厅与酿造坊的方案，其中一套方案匠悠十分喜欢。 这套方案将隔壁分成了两栋建筑，一栋是半透明的温室餐厅，一栋是正常的石制半木小楼酿造工坊。石制半木小楼呈现一个长方体的形状矗立于地皮的右边，而左半边则是椭圆形的水晶蛋壳状半透明温室，至于椭圆形外边的边边角角空地，正好就是露天的田地，用来耕种一些天生地养土生土长、不那么娇惯的作物。 这份图纸画得实在过于美轮美奂，匠悠一眼就彻底爱上了，只是建造过程中需要用到一种奇特的魔法材料——龙晶。 龙晶是巨龙一族才有的物质，形如水晶，却格外坚韧，魔防与物防都顶了天，只有龙族自己能用指甲切削。而这种龙晶平时也被龙族们用来做窝造门。它有一项极佳的特性，那就是能随着主人的意愿准许或禁止任何物质通过。 按照匠悠的理解，这种龙晶便是一种固体的结界，只有被主人允许的人与物才能通过。也就是说，用它做了大门之后，只要在开门时间设置成‘客人们可以自由出入’，那么无须真正打开大门，客人们便能随意进出。 但若是匠悠想要禁止某一位客人进出——比如说，她想要阻止吃了霸王餐不付钱的客人逃跑——那么只要心念一动，哪怕其他所有客人都能进出自由，可那个吃了霸王餐的家伙就是撞破头也出不去。 “我想要这个！”她对费里亚斯道，“请给我做这个！” “您真是好眼力。”费里亚斯说，“但是这个材料的价格确实有点昂贵，我们得与龙族商量进货，大约还需要等十天左右才能给您消息。” “……有多贵？”匠悠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初步估计，要想按照图纸建完门与温室餐厅，大约需要100-150金币的预算……当然，我们会尽量与龙族压低价钱的，或者您可以考虑一下其他方案？若是您有巨龙一族的友人，也可以问问他们能不能提供给您一些龙晶材料。如果您自备材料的话，我们的建筑成本便只有加工施工一项，这样就便宜多啦！” 主意是个好主意，但匠悠并没有认识的巨……好家伙，她真的认识一条龙。 而且她怀疑自己曾经在莱奥多店里看见过的那个巨型水晶墙就是所谓的龙晶。 “行，我也去打听打听。” ——于是现在店里的门还是那扇老旧变形的木门，匠悠每次经过店门口都要深深地叹一口气。 “没事、没事，这时候的忍耐是为了拥有更美好的未来！”她信誓旦旦地握拳，又给自己鼓了鼓劲。今天她约了莱奥多到店里来吃饭，顺便就谈一谈龙晶的事儿。 第4章 龙晶与冰淇淋厚多士（上） 莱奥多虽然被族里要求着外出历练，实际却是一只比较宅的小龙。他连渡鸦笼号都没有去办，却想出了一个十分便利的办法。近来每天早上都会有一位路人带着他手写的点菜纸条前来，把纸条往匠悠手里一递就走。 匠悠只要一打开纸条，就能看到小龙花里胡哨的签名还有早餐、午餐与晚餐的订单，还注明了餐点送到时支付款项与小费。真正是财大气粗，十分贴心的懒惰客人。 这个外卖的活计，自然是摊派到了小年糕的头上。 好在小年糕格外聪慧，即便没有渡鸦笼号，城镇那么大一只龙的存在她也不会认错。 要想把这么一只宅男小龙拐出店面有点难度，但要是对方是个吃货，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和亨廷顿公国的绝大部分人一样，小龙也爱吃甜食。当然，他的情况又和普通人有些不一样。作为龙，他能够飞往世界各地，尝遍各种野生动植物……对，重点是，野生。 龙能搞到一切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生物，也能吃到所有地上长的植物果实，可他们对于需要人工制作的美味却极其陌生，比如说，热气腾腾新鲜出炉的烤吐司配上冰冰凉凉软软的手工冰淇淋。 这种冷热双重天的甜品只有在端上桌的一刹那达到了美味的巅峰，这时候面包刚刚烤制而成，又香又酥，裹上冰冰凉凉的冰淇淋，便能降低一些吐司的温度，使它们更好入口。 这个时候一口咬下，便能同时尝到香、酥、热、甜、软、冰等多重不同的口感，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口感还会变得更加复杂。当然，最好是在吐司的热量把冰淇淋融化且融化的冰淇淋又把吐司彻底打湿之前把这份美味吃完。 这种限时品尝的甜点自然只能堂食不能打包，在匠悠用一封信件仔细描述了这种甜品的美味口感并邀请莱奥多中午前来品尝后不久，小年糕就带着小龙的回复回来了，纸上只有力透纸背的三个字：【我要吃！】 烤吐司配冰淇淋，或者说‘冰淇淋厚多士’，在某些餐厅里也被称之为‘面包诱惑’，需要一整个烤得方方正正金金黄黄的吐司来制作。匠悠如今已经有了烤吐司的模具和她亲自培育好的新鲜酵母，要批量制作吐司大概还有点难度，但单独为莱奥多制作一份却是毫无问题。 250克富含蛋白质的高筋面粉与100克牛奶混合，加入鸡蛋、新鲜酵母与白糖，混合成一个面团，稍稍放置几分钟，让面粉逐渐吸收其他材料，形成初步的面筋组织，面团就会自己变得光滑起来。 这个时候的面团就没那么粘手，可以开始揉制了。 虽然匠悠没有肌肉与皮肤，但这并不影响揉制，面团出膜的诀窍在于反复拉伸，揉捏与摔打都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匠悠先是像用洗衣板洗衣服那般将面团往前反复揉搓，揉上一阵再将面团抡起来摔在桌上，这样交替变化着手法，差不多五分钟左右就能拉出一层较厚的膜。 这时候就可以加入软化的黄油，黄油一开始跟面团相结合的时候，会变得格外粘手，不管不顾地埋头揉捏几分钟之后，又会再一次地变得光滑起来。从这个阶段开始，就可以反复甩面。 匠悠抓住面团的一头，将它用力抡出，狠狠地撞在干净的台面上，然后再把面团折叠一次，继续反复摔上数次，等到体力消耗的差不多，就再换回之前搓衣板揉面团的手法继续。 又是五分钟过去，这一次将面团小心地拉出一角，撑在骨爪上缓缓延展，便能看见面团被拉扯成薄薄一层宛若橡胶手套的膜，这便是所谓的‘手套膜’了。 ‘手套膜’其实就是面筋形成的一种组织，它能够有效地包裹住酵母所生成的二氧化碳，出膜的吐司就能够发酵的又松又软又好吃。因此人们就把‘手套膜’的出现当做是美味面包的经典特征之一。 ——当然，面包本身就是发酵的艺术，而艺术本身没有固定的形态。即便没有手套膜，也可以通过反复折叠、长时间发酵、水合法等手段做出同样出色的口感。 揉出手套膜的面团就可以进行发酵了。匠悠将面团装进了一个瓷盆中，盖上一层湿润又干净的纱布，放在温暖的地方发酵上四十分钟。 这一次发酵，只需要面团发到两倍大，在中间按下一个小洞时不会塌陷回缩就可以将面团倒出，切割成三份。 匠悠在桌上洒了一点防粘黏的面粉，将三份小面团擀薄排气，擀成一条宛如长舌的形状，再从一头往前边推边卷，紧紧地卷成一个小卷。 卷好之后旋转90度，换个方向再擀平一次，再一次卷成一个小卷。 这样经过两次折叠的面包第二次发酵之时，就会拥有极大的爆发力，能够发酵的非常漂亮。 卷好的三个面包卷封口朝下，依次整齐地放入吐司模具中，这一次发酵只需让面包填满模具的八分满即可。烤制的时候，吐司受热便会继续膨胀，填满剩下的空隙。 烤制方形吐司的时候需要盖上模具的盖子，烤制山形吐司的时候则无需加盖，可以让吐司自由生长。这一次匠悠所需要的是前者，便在面包发酵的差不多的时候合上了模具盖子，将它送入了面包窑，烤上四十分钟就可以出炉。 这段时间，刚好可以制作手工冰淇淋。 匠悠选择制作的，是古法的意式gelato冰淇淋，这种冰淇淋只需要用全脂鲜牛乳、水果、糖等材料，就能做出绵密轻盈不含冰渣的软式冰淇淋了。 为了讨好莱奥多，让他吃得开开心心之后拿出自己珍藏的龙晶，匠悠甚至拿出了巧克力，这可是她从玫瑰山庄里带回来的好东西！ 嗯，龙应该会喜欢巧克力的吧？那可是香香甜甜软软还略带一丝苦味的巧克力冰淇淋呢！ 第5章 龙晶与冰淇淋厚多士（下） 意式gelato的制作不难，唯一的难点就是手工搅拌起来比较费时费劲，但如今有蕾拉这位机械女仆在，就能给匠悠减轻许多负担。 匠悠打算做两种口味，一种是经典的香草口味，一种是同样迷人的巧克力口味。两种做法步骤都十分相似：先把牛奶、糖放在小奶锅里加热至微微沸腾的程度，在这个阶段便可以往里面加入不同口味的材料。 第170章 匠悠取出一截香草荚，用小刀刮出籽来，把香草籽往香草口味的小锅一丢，这便是香草的口味。巧克力的更简单了，直接把巧克力块丢进锅里融化，再调一调甜度就行。 香草荚她也没有丢掉，这种香草可是很贵的玩意。只要把这些香草荚放在烤网上用80度左右的温度烘干一个小时，再用石磨碾碎成粉，收集装入小瓶中，加入她自己酿造蒸馏的高纯度白酒，就会得到天然的香草精，后续做甜品时也能用得上。 煮沸混合好的液体需要放入冰箱里冷却一个小时，与此同时，烤好的吐司放凉散尽水蒸气，便可以放入冰箱冷冻室，冷冻定型以便后续切割。 这段等待的时间，匠悠便和娜夏一起处理了开店需要另外准备的食材，准备好了今天需要贩卖的豉油鸡、卤鸭与红烧肉。 一个小时后，冰淇淋液体被匠悠可以取出，倒入冰冻过的金属锅中，用打蛋器不停进行搅拌。由于没有现代的冰淇淋机，就需要反复施展冰霜魔法给金属锅子降温。 在不断搅拌的过程中，冰淇淋液会与空气均匀地混合，被冰冷的金属锅持续降温固化，最终形成没有冰渣，口感细腻柔滑的冰淇淋。 两锅冰淇淋逐渐凝固成固体，再难以搅动后，就可以放入冰柜冷冻保存。而冻好的吐司则被取出。匠悠用锋利的面包刀切下一片上盖，又沿着吐司的边缘挖出了一个方形的洞，留出了一个一公分厚度的吐司面包碗。 里面的面包内芯被切成三片，每一片都再一次被分割为九个一口大小的四方形面包块，均匀地裹上加热融化后的黄油与蜂蜜混合物。 做好这一切准备，匠悠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工坊已经开始营业，前面有蕾拉与杰瑞科忙碌，后面有娜夏负责备餐，即使匠悠全身心都投入在为小龙莱奥多准备的甜食大餐上，这座工坊也在正常地运转。 ——真是靠谱的伙伴们呐！ 小龙莱奥多将在12点来到店里，匠悠先烤了一批巧克力味的香酥蛋卷，又掐着时间将刷上黄油与蜂蜜的吐司再一次放入了面包窑进行二次烤制。 由于稍后吐司面包中还需要放入冰淇淋与水果，所以只需要将一半的面包块塞回吐司面包中，另外一半匠悠单独盛出烘烤，这样也可以使小面包块变得更加酥脆。 10分钟后，喷香的吐司面包出炉，而莱奥多也踩着点进了店，他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甜香，大喜过望地看向匠悠手里端着的金色吐司：“那就是我今天的午餐吗？” 匠悠神秘地笑了笑，带着他走到后面的小餐厅落座：“稍等片刻，这份吐司还需要施加一点神奇的魔法，才能变成最美味的模样。” 小龙双眼晶晶亮亮，满心满眼都是兴奋。 匠悠托着吐司进入厨房，往方形的吐司碗里加入了一大球香草冰淇淋，再往里填入新鲜的覆盆子、蔓越莓、荔枝、杏仁，然后再舀上一大球巧克力冰淇淋，最后在顶上再放上几颗蔓越莓，插上单独烤制的小面包块、两根巧克力香酥蛋卷，再磨上些许巧克力块碎屑……完工！ 成品端上桌的时候，即便是‘飞遍全世界’、‘见多识广’的小龙都不由得惊叹了一声：“哇哦！这个可真漂亮！” “这个一定要趁着面包热乎乎，冰淇淋冰凉凉的时候吃～”匠悠顺势拉开小龙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快尝尝吧～” 莱奥多举起勺子，舀了一勺巧克力冰淇淋与小面包块，送入口中，然后瞬间打了个激灵：“哗！好爽！这可比我自己冻出来的冰碴子要好吃多了！” “冰碴子？”匠悠的魂火晃动了一下。 “嗯呐嗯呐，我是冰龙，所以喜欢冰凉凉的东西！天气太热的时候，我就会给自己冻冰碴子吃，”莱奥多拔出一根巧克力蛋卷，无师自通地用它挑了一大块巧克力冰淇淋送入口中，又眯起眼睛露出了幸福的表情，“但是我冻的冰一点味道也没有，不像这个，甜甜苦苦又软又滑！好像在吃丝绸一样！这个金黄色的方块也好好吃！” “那是吐司块……嘿嘿，你喜欢就太好啦！”匠悠托着下颌骨道，“其实啊，今天请你过来，我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嗯嗯？”小龙吃得头也不抬，猛猛点头：“你说。” “是这样子的……我最近在考虑扩张店面，隔壁的土地已经买下来了，接下来我打算在那边建一个观景餐厅。”匠悠掏出了巨魔画的设计图，“这就是未来的效果。” 莱奥多大口咬下小半块面包，嘴里塞的鼓鼓囊囊，他瞄了一眼设计图，连连点头：“这个确实很好看！” “对吧？对吧！”匠悠兴奋地道，“但是这个玻璃花房的设计，得用到一种建筑材料——龙晶。” “噢……哦！”莱奥多反应了过来，“所以你是想找我要龙晶？可以啊！那种东西我有很多！” ‘太好了！’匠悠默默地在桌下握了个拳，又问道：“什么价钱？” “价钱？”小龙嚼了嚼，咽下一大口面包，又舀起一大勺洒满蔓越莓和杏仁的冰淇淋塞进嘴里：“我想想……不然，这个什么吐司给我做个一千份吧？” 匠悠：“……？”等下，这只龙是不是不大会算数也不大会做生意啊？ 莱奥多见匠悠露出了呆滞且迷茫的表情，他也不由得开始自我怀疑：“啊？怎么，太贵了吗？那我再想想？” 第6章 龙晶 “啊，或许这个问题有些冒昧，”匠悠试探地道，“但你能告诉我一下，龙晶究竟是什么吗？是一种矿物？还是龙的什么身体部位？不会是蛋壳吧？” “不是，不是。”莱奥多连连摆手，他思索了一下：“嗯，告诉你也没有关系，只是让我想想怎么解释……你知道闪电击打在沙滩上，有时会把沙子融化，形成玻璃状的物质，而魔法师们便是因为注意到了这个现象，而研制出了玻璃的故事吧？” 匠悠点点头：“知道！” “龙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他又舀了一勺香草冰淇淋，裹着半软的面包块塞进嘴里，满足地嚼了嚼，含糊不清地道：“我们龙族在使用龙语魔法、释放威压的时候，会对周围的环境产生一定的影响。 “龙族的魔力会渗透进附近的沙土、矿石，导致这些物质逐渐异化成为水晶状的魔法物质，甚至变成矿脉一样的东西，人们觉得这些晶体非常值钱，但对于我们龙族来说，这些东西其实挺烦人的。” “烦人？”匠悠歪了歪脑袋，有几分疑惑。 “是的，谁不想睡在软软的、丝绸一样的大床上呢？”莱奥多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抱怨，“可我们龙族只要一睡上这些普通的床，第二天早上醒来就会发现它们都变成了硬邦邦的水晶！一点都不柔软舒适了！” “啊？”匠悠震惊脸，“这听起来好像是某种点石成金的诅咒啊！” 她给一脸疑惑的小龙讲述了米达斯国王与点石成金术的希腊神话，小龙听完后如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太了解那种痛苦了！不管是我们喜欢的什么家具、物品，甚至是珍藏版娃娃，都会在我们的不断碰触下变成龙晶！而且越喜欢的东西就越容易出现异变！” “痛，实在太痛了。”匠悠喃喃道。 “少数不受影响，绝不会发生变化的物质，便是黄金与宝石。”莱奥多说，“所以我们有很多族人都选择了收集黄金用来铺床，毕竟金币睡起来总比水晶舒服一些。” 匠悠：“……”好像莫名其妙地明白了龙对黄金和宝石的执着由来呢！ “所以，有不少龙做起了用龙晶换黄金的生意，”莱奥多说，“不过，我虽然也喜欢黄金，但说到底，黄金对于正在游历的我来说，并没有美食那么重要。如果可以选择，我更想要可以品尝美食的机会。” 匠悠的瞳火‘嗖’地亮了起来：“这不正好嘛！我需要龙晶，你需要美食，最简单的方法，不就是你搬到隔壁的空地上住几天吗？！” 隔壁那一整栋的破旧荒屋，要是都变成闪闪亮亮的龙晶，那她可不就挣大发了？这可是就地取材废物利用的好机会啊！ “哎，等等，”她又想到一点，“我得确认一下，如果原本已经是非常破旧老化的东西，变成龙晶后会不会质量也依旧很差啊？” 莱奥多摇摇头：“并不会。虽然我说不清楚原理，但我曾听我家长辈说过，这是从物质的微观层面所发生的某种置换变化，大概是分子、原子……或者什么子的层面……” 他挠挠脑袋，非常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最终仍是像个学渣一般干脆地放弃了。 他用勺子比划了一下：“总之，不管之前是木头、沙子还是什么破铜烂铁，只要我趴在上面睡上一晚，它们都会融化成一大块龙晶矿山的一部分。后续的开采工作，我也可以给你帮帮忙，至于建造，那就让那些巨魔负责吧！” “嗷嗷！原来如此！”匠悠彻底弄明白了，“这可太好了！那么，要让你过来暂住几天，直到隔壁整栋废旧房屋都变成龙晶矿为止……我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第171章 莱奥多舔舔嘴角：“一千个这种面包？” “不，不行。一千个实在太多了，而且我恐怕也没有那么多的食材原料。”匠悠冷静地拒绝了。 虽说以成本价格来计算的话，一千个面包诱惑换来一座龙晶矿山绝对是合算的交易，但在这个没有面包机、冰淇淋机的时代，所有操作都靠人工，仍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匠悠可不想化身牛马，没日没夜地揉吐司和搅冰淇淋。 “况且，我会做的菜肴和甜品非常非常多，”为了让这桩交易不至于黄了，匠悠及时地递上台阶，“你难道不想尝尝其他美味吗？不停地重复吃一道甜点，美味程度可是会急剧下降的。” 毕竟无论食物再怎么好吃，一直在吃同一种味道的话，味蕾等感官也会在重复的刺激下变得迟钝，渐渐地就会觉得菜品日益难吃、腻味，不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美好的味道。 但若是每天都吃不一样的美味，许久之后再换回原先中意的那道菜肴，再次相逢的快乐与新鲜感便油然而生，反倒能获得更多的快乐。 莱奥多若有所思：“有道理，很有道理。” “咸的、甜的、香的、辣的、烤的、煮的、卤的、炸的……”匠悠循循善诱，“这些你难道不想都尝一遍？” “想！” “那要不这样：你只要帮我弄出一座龙晶矿，以后在我店里每天都能免费吃饭，哪怕从菜单头点到菜单尾都行，但每道菜只能点三份。”匠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小本生意，要是不限数量，恐怕把我的店吃到破产也满足不了龙的胃，还请见谅。” 莱奥多倒是一只非常好说话的小龙：“我懂、我懂，那要是我自己带食材过来呢？” 匠悠想了想：“不耽误店里生意的话，我免费给你加工！常见的便宜调料和配菜我不算你钱，但如果是需要一些特殊食材或调料才能做得好吃的食材，到时候我会按成本价给你折算。” 小龙想了想，觉得这交易还挺不错的：“成！就这样定了！我今晚就搬过来！” 他舔舔嘴角，看了一眼空空的盘子：“现在，我能来一份肉菜吗？刚刚我好像在外面看到褐色的鸡……” “行嘞，豉油鸡一份，这就来！” 第7章 小龙拆迁队与豆腐计划 轻轻松松搞定原本需要100-150个金币才能买来的龙晶，匠悠表示十分满意。 就算小龙再怎么能吃，框死了每道菜一天三盘的话，她就当家里多了一口人……当然，也不是每天所有的菜与食材都能被卖得一干二净，这样说不定还能给店里去去库存。 虽说以她和小龙的寿命来说，这样无穷无尽地让龙吃下去，日久天长，或许积攒下来的菜钱会超过一座龙晶矿的价值。可这毕竟是未来的事情，匠悠现在不需要掏空积蓄想方设法地变出几百枚金币；二来，一旦到了那时候，莱奥多大约也成为了自己店中最忠实的一位食客。 有这样一条可以上天、入地、下海，还肩负着周游世界历练任务的冰龙在，不管匠悠想弄到哪里的食材，估计都能请他帮个小忙。再说小龙趴在地上睡一觉就能产出龙晶，还能够威慑敌人，说不定还能带来更多有钱龙食客…… 这么好骗……不，这么好说话的小龙，自然要当做店里的贵客，好好供起来。 匠悠的心情格外好，她给小龙张罗了一桌子的美味：豉油鸡、红烧肉、卤鸭、油爆虾、豆豉鲮鱼油麦菜、鲜虾肠粉、虾饺皇、海鲜粥……吃得小龙满嘴是油根本停不下来。 豆豉鲮鱼是前几天匠悠在鱼摊上买回鲮鱼后，按照记忆中的味道复原出来的。 虽然此‘鲮鱼’和另一个世界的鲮鱼略有差异，味道也有些许不同，但做出来仍是十分美味。匠悠只做出来一玻璃罐子的酱料，用净灵魔咒杀菌消毒后就冻在冰箱里。这种好东西平日里是不会随意拿出来的，只有贵客临门才会使用。 一桌子菜下肚，又喝了满满一锅海鲜粥，小龙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对于自己签下的合约也十分满意。他连自己的店面都不想回了，直接拍拍肚皮道：“你说的那块地在哪里？我正好过去睡个午觉。” 小龙积极上工，匠悠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拿上钥匙笑吟吟地引着小龙从后门进入后院，绕到了隔壁：“喏，就是这块地。这房子已经是座危房了，我原本是想把它直接拆掉，如今正好把它变成龙晶。” 莱奥多绕着房子走了一圈，点了点头：“嗯，地方够大……既然是准备拆掉的房子，那我就顺手帮你改造一下咯？” 匠悠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没问题！” 莱奥多打了个哈欠：“那店长，你可以回去了，我在这里补一个结界。你明天再过来叫我吃饭就行。” 匠悠：“……？”这是打算一觉睡到明天的节奏吗？自己的店也不打算管了吗？ 不过说到底人家也是为了给她帮忙，她可不会对此有任何的抱怨。匠悠乖巧地退了出去，就看到一道银蓝色的光屏绕着围墙点亮、合拢，如一块立方体罩子罩住了这块地皮。 随即一只银蓝色的巨龙忽地出现在了房前，他几脚踩塌了那座摇摇欲坠的危房，却奇异地没有任何声音与粉尘传出结界之外。匠悠扭头一看，自己小院里坐着的客人还在快乐地吃吃喝喝，一点都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小龙迅速无声地做完了危房拆迁的活计，又在那堆砖石瓦砾上踩出了一个凹下去的窝。他张开龙嘴，吐出一口冰息，给自己搞出了一个冰床。 巨龙舒适地窝在了那冰床上，盘成了一座小山。他的脑袋枕在自己弯起的龙尾上，舒适地打了个哈欠，随着他吐出的龙息越来越多，结界的壁障也逐渐变成了不透明的磨砂状。 看来小龙并不打算让人围观他睡觉。匠悠便收回了视线，走回了工坊里，她还有许多的活要干呢：先做一批麦芽糖，然后新的青梅要熬成梅子酱，酱油和豆豉也需要补一批货……还有黄豆也要泡一批，用来做豆浆、点豆腐。 点豆腐需要用到卤水或石膏。这里所说的‘卤水’并不是匠悠平时用来卤制肉品的那种卤水，而是‘盐卤’，主要成分是氯化镁等海水析出物；而石膏则又分为生石膏与熟石膏，生石膏是二水硫酸钙，熟石膏则是生石膏加热至100-200度后脱水而成的半水硫酸钙。 一般用来做豆腐的是熟石膏，石膏中的硫酸根会与豆浆中的镁离子发生置换反应，形成难以溶解于水的硫酸镁，而豆浆中的蛋白质会在这种反应的作用下逐渐凝聚成团，从而形成固体状的豆腐。 一开始凝固出来的是软软嫩嫩的豆腐脑，之后只需要将豆腐脑包裹在纱布里，压上石板进行脱水，就会形成质地柔韧的豆腐；脱水时间越长，豆腐就越干硬，最终可以做出豆腐干，再经过油炸等工艺，就可以弄出各种各样的豆腐制品。 要想制作出对人体无害的豆腐，用来点豆腐的卤水和石膏就得越纯净越好。若是其中含有其他金属类的杂质，那么做出来的豆腐自然会含有重金属杂质。 若只是单纯的氯化镁或半水硫酸钙，只要剂量合适，它们便会在正常的反应中消耗完毕，还能给人体补充所需的钙、镁元素。因此，只要制作材料质量、工艺可靠合规，多吃豆腐并不会引起正常人的健康问题，反而是一种健康食品。 匠悠自己也很爱吃这些豆类食品，她自然也想把这种传统美食在这个异世界复现一下，不过要弄到合适的原料依旧是一件麻烦事。好在，这个世界上有炼金术士的存在。在与贩卖冰箱的炼金术士梅尔·霍·切洛反复写信沟通后，这位炼金术士果然根据匠悠的描述给她弄来了纯净的半水硫酸钙，并用渡鸦给匠悠送了过来。 渡鸦送来的包裹里是一小包的白色粉末与一份说明书，梅尔在说明书上详尽地介绍了这种物质的化学构成与各种反应表现，以匠悠在高中时代出色的化学成绩来看，她非常确定这玩意就是她所寻找的熟石膏。 第8章 增资与原始股 既然有了材料，那就必须试做一次，看看成品是否符合预期。 做豆腐是一件很费工夫的活计，先得把黄豆泡上8-10个小时直至膨胀，才能加水磨制豆浆。 匠悠心算了一下时间，打算等到晚上关门后再开始泡豆子，明天一早起来正好可以做豆腐。晚上还得拜托安德雷打造一个木框模具，用来压豆腐。 这种模具一般是用几块木板拼装而成，有孔缝，可沥水，制作起来的难度不高。她回忆着上辈子自己买来的模具形状，掏出一张白纸画起了图纸。 这样一个下午就在写写画画、做菜、熬酱、收钱与听客人们八卦中度过，等到匠悠终于画完了所有图纸，安德雷也下班归来。黑发的骑士一进门，就问道：“隔壁那个结界是什么情况？” “哦，是小龙莱奥多在制作免费的龙晶。”匠悠喜滋滋地答道，“不用在意他那边～对了，晚上帮我做点东西，我明天要用来做好吃的。” 第172章 她把图纸塞进了安德雷的手里，安德雷扫了一眼，点头：“行，能做。” “要用无毒又防水防霉的木头来做，”匠悠叮嘱道，“有了这个，我就能做出很好吃的豆腐了！” 安德雷瞬间来了兴趣：“豆腐，那是什么？” 匠悠嘿嘿一笑：“明天早上你就知道啦～在你上班前应该来得及吃上一碗豆腐脑当早餐……话说你是喜欢甜的还是咸的、辣的？” “甜的。”安德雷舔了舔嘴唇，“其他的我也不介意尝一尝。” “不愧是你。”匠悠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骨，“要知道，在我的家乡，甜咸豆腐脑绝对是可以让不同口味的人打起来的议题。不过对我来说，我每一种都很喜欢呢～” “hmm？喜欢吃什么口味不是每个人的自由吗？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情打起来……”安德雷并不理解，或许在他看来，就没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 匠悠笑得更加开心了，她就中意安德雷这种淡定又成熟的性格，情商高尊重人，凡事都跟人有商有量的……嗯，就是修门的手艺有些欠缺。 “说起来，我打算跟你谈谈投资的事。”匠悠说，“我知道咱们之前的协议说好了是三个月……不过，你看我们现在工坊的生意不错，之前有霍利这个以食材入股的投资人，后续可能也会有更多新加入的伙伴，所以，我想在一开始制定一套规则，以后不管合作方增加还是减少，都能方便地适用这套规则。” 安德雷点点头：“你说。” “我打算把整个工坊产业的资产进行估值，按照每个投资人的投资金额比例确定‘股份’，后续我们就不再以先前随意说定的比例进行分红，而是以各自所投入的资产所占股份的比例获取相应红利。”匠悠道，“我觉得这样是最公平的做法。” 安德雷沉思片刻，理解了匠悠所说的意思：“有道理，但我有个疑问，当初我投资你十个金币的时候，你还一穷二白，浑身上下不过几个银币。靠着我的第一笔投资，你才迅速站稳了脚跟。而现在你手头的资金应该不少。 “当然，其中有国王陛下给你的奖励，也有你自己做私厨赚来的佣金与打赏，我并不想向你索取那些不属于我的分红，但如果以今天的资产进行估值，我手头的股份与我投资那天相比会大大减少，我的权益也会受损。” “没错，所以在这一块上，我是这样考虑的。”匠悠掏出了她的小账本，“以当初你对我投资的时点进行计算，但是估值的过程中，得算上我当时所有的固定资产，你知道的，我那时并不是完全没钱，而是没有现钱。” 安德雷点头：“这很合理。我可以接受。” “然后我们现在业务扩张后，我这边的注资确实是增加了，这必然会稀释你的股份。可相对的，投资增加后，我们的业务做大，带来的收益也会显著提升，也就是说，你的股份比例虽然下降，可是获得的分红却会提升，这对我们都有利。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继续增加投资。” 这就是增资扩股之后带来的原始股东股权稀释了。 安德雷只道：“这些账目你应该已经计算过了吧？我能拿到多少股份？” 匠悠递出一张账目：“当初你进行投资时，我拥有这栋工坊与地皮、仓库里的黄豆与魔米，这些不动产与原料大约价值80金币，再加上我个人的劳务费用……嗯，粗略算作是90金吧，算上你的投资，正好凑个100金币。也就是说，你的原始股份是10%。 “而现在我们所赚到的钱，减去霍利所参加的食材投资项目的分红，再加上我以国王赏赐购买下来的新房产，林林总总，又增加了100金币的产值……哦，对了，扣去成本税负之后，其中一部分也算是你的投资款赚到的收益，这部分我还是给你按说好的四成收益计算。你之前只拿了预支的两枚金币，剩下的钱是现在取出，还是算作增资的款项继续投资呢？” 安德雷看了一下账目，按照匠悠的计算，他还能拿到十枚金币的分红。安德雷寻思自己目前手头的钱暂时还够用，便道：“继续投资。” “那么，目前我们的产业估值是200个金币，其中我占90%，你占10%，以后我们也都将会以这个股份比例对扣除成本之后的收益进行分红。”匠悠道，“不过你放心，按照我们目前的收益，每个月给你的分红绝对能超过四个金币。” “行。”安德雷简单地答应道：“晚上我做完模具再把投资协议修改一下，明天再去大神官那边做个见证就行。霍利那边呢？” “他那边的投资我也跟他谈好啦~”匠悠说，“以每一种高端美食单独作为投资项目，每一个单独的项目都视为霍利与酿造工坊双方进行的投资合作。 “原理也是一样的，以原料、设备、配方……进行相应估值，以各方投资占项目初始资金的比例作为分红比例，这样一来无须讲价，出资出力越多的人自然能拿到越多收益。” 第9章 豆浆配油条 这样一来，酿造工坊就成功从传统原始的中世纪合伙，转变成了近现代化的‘股份制’。当然，受限于实际情况与外部环境，在没有专业会计与专业的资产估值人士的情况下，匠悠也只能大概地模仿一下，粗略地进行测算。反正意思是那个意思，金额上大差不差，只要利益到了位，她的合伙人们都不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零头。 这个时代显然还没有自己孕育出近现代化的金融与公司制度，但不妨碍匠悠把这些制度从现代学过来。而现代制度的好处便是，做生意的不分男女性别人种阶级，都会受到合理的保护。 虽然说不上绝对公平，但相对的公平还是能够保证，大家以量化的标准公平合作，总比毫无根据地互掰手腕、比谁实力强、嗓门大争抢话语权要好得多。 当然，商业谈判本质上还是在不断证明自己的过程中争取更多的话语权与更多的利益。再说了，人也有亲疏远近之分，好感度没有积蓄到一个阶段，除非被重拳胁迫，否则绝不可能为了陌生人让渡自己的利益。 匠悠觉得这就好比说打游戏，玩家不能在初级阶段直接单挑boss，而需要成长到一定阶段才能挑战对应的关卡。匠悠毫不怀疑，她要是当初在魔女之森就跟安德雷、霍利他们提出股份制合作的话，肯定会被当成疯子；但现在她拿出了第一阶段令众人满意的收益，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信任需要自己赚取，匠悠觉得自己目前做得还不错。 眼看酿造工坊的股份制改革就要完成，匠悠心情愉悦，连骨架子都轻快了几分。因着晚上还有不少事情，她把店里没卖完的食物重新整合了一下端上了桌，众人解决了今晚的晚饭，便各自干活去了。 清晨天还没亮，匠悠便早早地爬了起来。今天要做豆腐，黄豆已经在厨房里泡了一个晚上。匠悠去厨房查看了一圈，见豆子发得正好，便抱起一坛，拿着去了后院。 清洗干净的石磨下面放好接豆浆的大桶，桶里铺上一层细腻的纱布用来过滤豆渣。接着就可以把黄豆与水倒入石磨中进行研磨。磨豆浆这种力气活，自然是由巨力小女仆·机械人偶蕾拉来完成。有了蕾拉之后，匠悠都省下了不少力气。 蕾拉磨豆子，匠悠则负责加豆子舀水。浓稠厚重的豆浆便慢慢滴落进桶里，不知不觉便汇聚了小半桶。这豆浆还太稠，需要再兑水化开，然后将纱布一裹，将豆渣里的浆液全部都挤出来，便能获得一桶原汁原味的豆浆。 匠悠拿来了她的活动地灶，直接在院里煮起了豆浆，豆浆一定要煮沸煮透，才不会引起食物中毒。趁着煮制第一锅豆浆的时间，她又回到厨房抱出第二坛豆子，又开始让蕾拉接着磨豆。 今天她打算早点开门，卖一卖早餐，第一锅豆浆便是今天的早点。至于配套的主食，则是油条与蛋饼。新鲜炸出炉的油条配上甜甜的豆浆，相信没有人能够抗拒这种淳朴的美味。 杰瑞科打着哈欠也起来了：“好香，这是在做什么？” “豆浆，还有豆腐脑和豆腐。”匠悠招呼着他过来，教他如何放豆子、舀水，然后让杰瑞科一起和蕾拉磨豆浆：“正好，我要去炸点油条。” “我要第一份！”杰瑞科舔舔嘴角，厚着猫猫脸皮要求道。 “好哦！”自从知道杰瑞科是只猫又后，匠悠对他便多了几分宽容。没办法，这是猫猫宠物才有的待遇，猫好！ 匠悠之前在玫瑰山庄做过油条，如今再一次做起来更是驾轻就熟：昨晚和好的面团已经在冰箱里冷藏松弛了一晚上，取出后抻长擀开，切成一段一段，两段叠一起用一根筷子在中间压一压，最后下锅高温油炸……哇啦，仿佛魔术一般，白色的小面团迅速膨胀成金黄色的棍子、轻盈如气球一般浮在油锅上，需要用筷子拨拉几下，让它彻底炸透、炸到酥香后再夹出放凉。 来上工的娜夏闻着香味就小跑着进来了：“好香！店长！今天我们吃什么？” 第173章 “豆浆、油条，待会还有豆腐脑呢！”匠悠指挥她，“你来摊点蛋饼，洗点青菜切点胡萝卜丝。待会用蛋饼裹油条再加点蔬菜，那味道可绝了！” 第一桶豆浆在第一次假沸煮开后用中火又煮了七分钟，已经彻底煮熟沸腾。匠悠关了灶，先舀出了几杯，搭配上一整盘的油条放在桌上：“大家可以先来吃早餐，喜欢喝甜豆浆的人自己按着口味往自己杯里放糖哈～” 她又舀出了大半桶的豆浆，放在锅子里晾凉至九十度，又拿过一个干净的木桶，称量好熟石膏粉用水化开。接下来她便端起锅子，将九十度的豆浆快速冲入木桶，迅速盖上盖子静置。 “先吃早饭，十五分钟后还有一锅豆腐脑吃。”她说着回到前厅。 狼大婶与安德雷已经循着香味摸过来了，杰瑞科磨完第二桶豆子，也急急忙忙地进了屋，娜夏则端来了刚摊好的蛋饼、切成丝的胡萝卜以及洗干净的生菜。 匠悠先演示了一下吃法，她取过一杯豆浆里加上糖，搅拌均匀，又取过一根香酥的油条，浸泡入豆浆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安德雷的手里：“尝尝！” 安德雷毫不介意地咬了一大口，随即满足地眯起了眼：“好吃！” 他又喝了一口豆浆，品了品，觉得自己更喜欢用油条蘸着吃——吸饱了豆浆的油条半酥半软，带着充分的油香与豆浆的甜味，一点也觉不出油腻。那油香仿佛都化进了豆浆里，让豆浆收起了锋利的边缘，变得醇厚温和。 匠悠又取了一张蛋饼，往里面放上生菜、胡萝卜丝，又在中间裹上酥脆的油条，包成一个卷饼：“再试试这个！” 安德雷两口造完手里那根油条，又接过了卷饼，大口咬下：“唔！这个也好吃，油条好脆！” 第10章 豆腐脑 嫩嫩的蛋饼里裹着脆生生的蔬菜，里面是香酥化渣的油条，一口下去，便能获得三重口感的绝佳体验。蔬菜化解了油条的油腻与火热，带来了些许清爽，再喝一口豆浆送一送，舒畅地呼出一口热气的同时，满足感也油然而生。 安德雷的‘吃播’显然激起了众人的食欲，他们纷纷拿过一杯豆浆，按着自己的口味加糖或不加糖，然后用油条蘸了蘸，一脸探究地将那半湿半软的油条放入嘴里。 “唔，好吃！” “我喜欢这个！” “油油的、甜甜的，好幸福的味道！” 匠悠手里也托着两团魂火，一团是淡淡的豆浆色，另一团则是金黄的油条色。她用金黄的那团蘸了蘸淡黄的那团，见淡黄色逐渐在金黄的魂火中蔓延开来，便幸福地吸溜了一大口：“啊啊，就是这个味儿！” 打开的店门没有再关上，路人们纷纷探头探脑：“好香，骷髅老板，今天这么早就营业了吗？你们这是在吃什么？” “豆浆配油条。一杯无糖豆浆一铜币，一根油条也是一铜币。需要加糖的话，糖价按今日的市场价计算，我这边也不另外加收费用。”匠悠笑眯眯地回答道，“大家随便坐，我们先吃个早饭就给你们上菜。” “好！” 蕾拉不用吃早饭，她便去招呼客人，杰瑞科三两口吃完早餐，便也去帮忙。匠悠自己吸溜完魂火就来到后厨，又炸了一锅油条，然后算算时间，掀开了豆腐脑的木桶。 豆腐脑凝结的十分漂亮，白白嫩嫩，稍稍一碰就会抖动几下，看着十分诱人。匠悠调了两锅不同口味的汤汁：一种用麦芽糖调制出糖水；另一种则是排骨汤煮小虾米再撒上葱花、芹菜，滴入酱油、米醋与麻油。 因着做豆腐脑需要费不少劲，汤汁则会用到糖与排骨，匠悠的定价是每一小碗两铜币，属于是大部分食客都能负担得起的尝鲜价格。 第一批尝试豆腐脑的，自然还是酿造工坊的内部人员。 清清淡淡的豆腐脑舀在碗里，随着食客的口味加入配料与汤汁，甜的、咸的、或者在咸的基础上再加一勺匠悠特制辣油。豆腐脑本身没什么味道，只有大豆的香气和淡淡的清甜，与糖水混在一起，就浸润着糖水的甜香；与排骨虾米汤冲在一起，喝起来就像是极其柔嫩的豆腐汤。 安德雷不愧是吃播能手，再一次起到了推广新食物的带头作用。围观的客人们见他吃得最香甜，便纷纷出声询问哪种最好吃，安德雷没有太多的倾向，只是如实地进行描述了一遍，随后补充道：“我觉得两种都各有风味，大家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选。 “每个人都有喜欢一道菜与不喜欢一道菜的自由，选择适合自己口味的就好。钱在你们自己口袋里，谁也不必跟着别人做出决断，更不必去努力说服他人选择某一种口味。” 不知是不是安德雷的话起了作用，也或许是这些口味的豆腐脑对于亨廷顿公国的人来说都是未曾吃过的食物，没有什么从小吃到大的特殊滤镜，又或许是这里的食客们自带对不合口味食物的坚韧耐性…… 总之，豆腐脑的售卖异常顺利，没有客人们因为口味不同而闹事。甚至还有不少熟客饭搭子自己搭伙，一人买甜的，一人买咸的，然后分着把两种口味都尝了一遍。 匠悠见店里一切正常，热热闹闹安安稳稳，便又钻进后厨，拿出了安德雷昨晚做的木箱子。 木箱子昨晚已经组装好清洗干净又再次晾干，匠悠在箱子里铺上干净的纱布，再次把第二桶豆浆煮至熟透，微微放凉，冲入石膏水，放置至凝结。等到豆腐脑成型之后，就用大勺子舀进木箱子的纱布里，将整个箱子填得满满当当之后，再盖上一层纱布后压上箱盖，再往上压一块石头。 豆腐脑中的水分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地被重物压出来，豆腐便会在箱子中逐渐定型，变成厚实的一大方块。 通过控制压制豆腐的时间，就能控制豆腐的软硬程度，水分越多豆腐就越柔软易碎，水分越少豆腐就越厚实坚硬。嫩豆腐适合凉拌、煮豆腐羹或者清蒸，老豆腐则适合煎炒、炖煮或油炸…… 若是把老豆腐拿去冷冻，就会获得冻豆腐。豆腐内部的水分会冻成冰碴子，将豆腐内部组织撑大、破坏成蜂窝状的孔洞，最适合用来下火锅。在火锅汤里煮过的冻豆腐，孔洞中便会吸饱了汤汁，每一口下去都是浓浓的美味。 匠悠这一次打算做上两板豆腐，留三分之一直接做菜，三分之一油炸，再三分之一做成冻豆腐。这样以后煮汤的时候，便可以随取随用。 “说来豆腐是好吃，但是天天做也太麻烦了。中世纪就这点不好，想吃点什么美食都得自己从原料开始制作……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吃上粿条汤和炒河粉啊……” 匠悠一边做事，嘴里一边嘀嘀咕咕，心里却跟明镜一样，要想吃上粿条汤或者牛肉炒河粉也简单，花点时间做便是了。人在异世界，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自己，唯一阻碍她的美食之路的，只有懒惰与拖延症。 只是，每次但凡她想吃点什么解个馋，就得花大力气从头到尾做一遍，的确有些过于麻烦。她不可能天天都起个大早磨豆浆做豆腐，但要是能把这些食材产业链化，外包出去，雇佣专人制作，那她岂不是想什么时候吃上豆腐，就能什么时候吃上豆腐？ 粿条、米线、红薯粉、面条……这些都是从原料做起来十分麻烦，真正有了成品之后进一步加工煮制起来却又方便又好吃的食材。匠悠觉得，她得想个办法，把这些食材产业经营起来，既可以赚钱，又不需要自己亲自制作，还能享受到成品的便利。嗯，顺便提升一下亨廷顿公国人们的饮食水平。 第11章 魔法书店 “小悠～小悠！”匠悠一边忙碌一边头脑风暴的时候，狼大婶鬼鬼祟祟地钻进了厨房，她的神色激动，一看就是有瓜的样子：“对面开了一家魔法书店，这事儿你知道了吗？” “魔法书店？”匠悠茫然地道，“什么时候开的？我都没注意到。” “就这几天的事～”狼大婶兴奋地说，“从前那边也是一家魔法书店，是个很老很老的魔法师开的，后来他搬走啦，这店面就空置下来了。听说这次的店主是那位老魔法师的孙子。怎么样，我们一起过去拜访拜访，串串门？” “好呀！”匠悠来了兴趣，她把豆腐箱子用重物压好，洗了洗骨爪，擦擦干净，又拿过一个小竹篮，往里面装了两小瓶酱油作为上门的礼物，“走～” 狼大婶也拿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瓶她自己做的玫瑰香水。香水也是亨廷顿公国极受欢迎的日常用品，主要用于遮掩民众身上的气味。毕竟这个时代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担得起天天烧水洗澡所需要的柴火或魔力，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安德雷那样的好身体，可以有事没事就在院里冲个冷水澡洗去汗渍。 对于老人、小孩或者长毛兽人来说，洗一次冷水澡都容易受凉、生病；使用清洁魔咒又会耗费大量魔力，成本高昂。那么，不如就这么硬憋着，顶多换换衣服擦擦身。要是气味过于难闻，那就用香水遮掩一二。 第174章 平民自有一套熬制香水的秘方，多半是用野花野草来做，并不讲究什么前调、中调、后调，成品就跟驱蚊花露水差不多。价格也主要取决于花草的珍贵程度，总体来说并不昂贵，算是登门拜访他人时一种十分常见的礼品。 一狼一骷髅就这么挽着手，提溜着小篮子，穿过街道去拜访对面的新邻居了。 说实在的，因为对门这家一直大门紧闭，匠悠都没有怎么注意过它。 这家魔法书店同样有一个院子，院子里工工整整地铺着石板，只在院墙边缘砌着花坛。花坛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种植，只有干硬板结的土壤。 房子只有两层，全部是用灰褐色的石块堆砌，人字形的屋顶上铺着防水的瓦片，透着一股冷硬的作风。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竖起了一块新招牌【亨德里克魔法书店】。 “您好～有人在吗？”狼大婶敲了敲开启的店门，探头探脑：“我们是对面的邻居，看您开店了特来拜访～” “请进。”屋里传出了一个含糊的声音，匠悠便跟着狼大婶迈进了门。店里横着竖着每一个地方都摆满了书，就连窗户都被堵上了，因此光线十分昏暗。 一个穿着魔法袍的矮小身影从柜台后面钻了出来，他掀开兜帽，是一位金发的人族少年，从外表看上去大概14、15岁……但魔法世界的年龄，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两位好。”少年说，“我是帕费斯·霍·亨德里克，这家魔法书店的店主。” “您好您好！”匠悠热情地上前，“我是对面酿造工坊的店主匠悠，这是我家的主打商品酱油，用来当蘸料、做菜都很美味哦～欢迎您到我店里用餐，我们也提供外卖哦～” “我是斜对面的狼大婶，梅隆·霍·塔莉娅，这是我平时没事自己做的香水，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对了，老亨德里克是你的祖父吗？ 他还好吗？” “祖父前不久在王都寿终正寝了。”帕费斯垂眸，看上去有几分哀伤：“不过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家里人也都有所准备。祖父的遗愿之一，便是让我接手这家店面，因此我才搬了回来。” “哎！老亨德里克已经去世了啊！”狼大婶有几分惋惜，“真可惜，我跟他当了好多年的街坊邻居呢！你要是遇到什么问题或困难，千万别自己憋着扛着，能帮的事情我们一定帮！别看这里是东南区，可我们这里的邻里关系可好啦！守望相助才能安居乐业嘛！” “那我就提前谢谢两位了。”帕费斯说着，对着屋里喊了一声：“特兰！” 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从店里深处走了出来：“少爷。” “特兰，给两位邻居拿两本我们的热销书，作为见面礼。”他吩咐道，随即又转向两人：“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仆役，特兰。” 高大的褐发仆役从书架上取下两本书，分别递给了匠悠与狼大婶，匠悠低头一看，厚厚的书本上写着《魔法自动化初级理论》。 ——看起来好像很艰涩难懂的样子呢！ “我这里什么书籍都有卖，特别是一些别的地方找不到的二手魔法孤本，两位要是有购书、订书的需求，请务必光顾！如果有旧书想要出售，我这里也收。” “好哦！”匠悠颇感兴趣地道，“我现在能逛一逛吗？” 她还挺喜欢看书的，不过地下室的那些魔法书籍她才看了十分之一不到，估计短期内应该不会有购书的需求。只是有事没事过来淘一淘书籍、吸收吸收这个世界的魔法知识，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消遣。 “抱歉，我们还没有整理好。”帕费斯僵硬的笑了笑，“方便的话可以过几天再来吗？” “噢噢！”匠悠识趣地拉了拉狼大婶：“那我们就不打扰您啦～！” 狼大婶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良好的教养也阻止了她在主人家想要送客时继续叨叨。一骷髅一狼友好地与那位小魔法师道了别，再次手挽手提着装着书本的篮子走回了工坊。 帕费斯看着她们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 ------- 匠悠走回工坊门口的时候，隔壁土地上围绕的结界再一次变得透明了起来，人形的小龙一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边走了出来：“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好香的味道，嗯，这是叫作……油炸吗？” “哦，你在说油条吧？”匠悠笑道，“店里应该还有油条、豆浆和豆腐脑，快进来吃饭吧。” 第12章 新规划与面试者 小龙莱奥多再次被油炸食品彻底俘虏，他满嘴塞的满满的，还不住地夸奖道：“这个超级好吃！” 匠悠咔咔地笑了起来，又给莱奥多端来一锅虾头膏豆腐与一盘干煎豆腐。搭配干煎豆腐的是三种酱料：椒盐、酱油和孜然辣椒面。 “试试这两种豆腐，也是新品。” 嫩豆腐与老豆腐都压制的恰到好处。嫩豆腐水水嫩嫩，稍微煎一下，再加入以虾头用热油炒制、熬出的虾膏中，再放入去壳去虾线的虾仁，便是一道极品的美味。 老豆腐稍稍有点韧性，正适合用来做干煎豆腐。 小龙显然也很喜欢这两道菜，他就着虾头膏豆腐下了三碗饭，又把干煎豆腐吃了个干干净净，才满意地打个了饱嗝。 “超级好吃！”他满足地道，“我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吗？” “取决于原料，不一定每天都能吃到特定的菜，但肯定都很好吃。”匠悠说，“隔壁的情况怎样？我能够去看一看吗？” “可以的。”小龙拿出手帕擦了擦嘴，“龙晶生长的速度很快，现在已经长出第一层了。我估计再过个一周左右，就能生长出足够的建筑材料。” 匠悠便跟着小龙去了隔壁。那个被小龙拆迁后弄出来的‘龙巢’中已经出现了一层银银蓝蓝的半透明水晶层。匠悠蹲下身去，摸了摸那银蓝色的水晶，触感温润，并不像看上去的视觉效果那般冰凉。 “正好，你往龙晶里注入一些你的魔力，”莱奥多指示道，“这样长成的龙晶就会与你的魔力同调，你便能随心所欲地操控这部分的矿石，让它抵御外敌、透光透风、防水防尘……这些都是可以做到的事情。” “哇哦！好厉害！”匠悠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层薄薄的水晶，发现它已经凝结成了一整片，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所以这些瓦片沙砾，最后都会变成一整块的大水晶？” “差不多。”莱奥多点点头，“各种材质对龙的力量吸收的速率不一致，泥土、砂石、木头的转化效果最好，原本松散的物体也会在变化的过程中紧密地结合成一整块的龙晶。基本上所有物体都会在这种过程中失去它原本的形状……至少也会变得扭曲、怪异、长出一簇又一簇的水晶花。 “不过，所有活着的生物都不会被龙力所影响。而且龙一旦离开，龙晶矿也会停止生长，不会向外继续扩张、也不会萎缩变化，只会永远保持着这副模样。” “好奇妙的生态。”匠悠现在理解了为什么龙族不大喜欢龙晶了，这玩意和点石成金术显然还有着一定区别……同样是物质转化，但更像是凝水成冰，或者是玉米粒爆成爆米花。 “对了，这东西的防水性、保水性都很好，你可以用它建一个大鱼缸，用它来养鱼、装海鲜。”小龙说，“就像我店里那样。” “嘿！我还真想这么干！”匠悠乐道。 又一件惦记着的事情解决，匠悠更开心了，她把魔力嗖嗖地往龙晶里灌，脑海里已经忍不住地开始畅想未来这栋建筑该会有多么漂亮：银蓝色半透明的水晶穹顶，外面一圈分为种植区，里面一圈分为餐厅区。 日头好的时候，外面那圈可以透光、透风，带来清爽的空气；里面那块圆心则可以遮阳挡雨，只需要保持足够照明的光线通过就行；外圈与内圈之间搭起爬藤架，种上各种好吃又好看的作物，番茄、丝瓜、黄瓜、百香果…… 嗯，到时还得把霍利这个植物专家请过来，让他帮忙参谋参谋各种植物的共生习性，划分出不同温度、不同季节的分区。 然后靠近酿造坊的那面墙就做成海鲜池（水族缸），每天让小龙负责更换新鲜海水与海鲜，虾、贝、蟹、水母、鱼……啊，这边也要搞好分区，可不能发生‘同事吃同事’的惨案。 一间餐厅，享尽四季鲜花、陆上水下各色美景……这可不得迷倒亨廷顿公国的所有人？！ “说起我的店，”小龙的声音打断了匠悠的畅想，“我得回店里打点一下，晚上吃饭时再过来。” “好哦～”对于这位不谙世事却十分认真负责的小龙，匠悠可谓是十分放心，“你走之前再给我店里拿点海鲜呗？虾快用完啦。” 来都来了，小龙也不介意再做一笔生意，他给匠悠的那些木桶里装上了新的鱼、虾，换上了新鲜的海水。当然，旧的海水匠悠也没有浪费，这可是极好的初级炼金材料，只要经过简单的蒸馏、提炼，就可以获得海水中各种各样的‘盐’，食盐（氯化钠）、盐卤（氯化镁）、碘、钾…… 第175章 匠悠最近在地下室的书架里翻出了一本《初级炼金术指南》，这海水正好可以给匠悠废物利用，作为学习初级炼金术的实验材料。提纯出来的部分成品可以作为调料或安全的食品添加剂，不能吃的那些则可以卖回给炼金术士。虽然每一次的份量并不大，但毕竟是个无本生意，日积月累下来，还是能赚回不少小钱钱。 谁会和更多的钱过不去呢？既可以学习新技术，又可以赚钱钱，这波血赚啊！ 匠悠支付了小龙的海鲜款项，又哼着歌走进店里。现在已经到了下午，店里的客人少了许多，零零散散占着几张桌子边吃边聊，其中聊得最开心的一个，就是喜爱八卦的狼大婶。 狼大婶的身边坐着一位面露愁容的女士，她的打扮看起来十分眼熟，匠悠歪歪脑袋，回想了好一会才认出来：“嘿，这不是那个戒律派纺织娘的打扮吗？” “嘿，小悠～你来得正好！”狼大婶看见她，伸出爪子招了招手，“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纺织娘阿莱克希，因为一些纷争，她带着孩子离开了部族，正在四处找工作呐！城里能接受纺织娘的人并不多，你能不能帮帮她？” “哦，我这边的确总是缺人手。”匠悠想了想，“特别是隔壁的餐厅和工坊建成后，总是需要更多员工的。这位阿莱克希女士，方便进行一下面试吗？” 第13章 纺织娘阿莱克希 小餐厅里，坐在匠悠对面的蜘蛛精……啊，不，纺织娘阿莱克希拘谨地将双手放在膝上，坐立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动了几下。 阿莱克希没怎么跟巫妖打过交道，也不知道这看似吓人的骷髅到底好不好相处……但刚刚那位和蔼可亲的狼大婶信誓旦旦地为这位巫妖担保，说了不少好话，阿莱克希只希望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虽然，她现在也没有多少选择。 “咳……那我们就直接开始面试吧。能说说你都会些什么技能吗？”巫妖老板端详了她片刻，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 “我会纺织。”阿莱克希果断地回答道，这是她最擅长的事，“虽说所有纺织娘都擅长纺织，但我的手艺在村里绝对可以排得上前三！我纺的布又轻柔又结实，经纬线严丝合缝，从没有漏过一根丝线！听说您平日需要不少纱布？我可以为您制作！” “话是这么说……”匠悠瞥了一眼压豆腐的木箱，“可纱布可以重复利用，我暂时还没有那么大的需求量……恕我直言，戒律派的习俗名声在外，似乎不大适合做服务生。” “确实。”阿莱克希苦笑道，“这是我们一族与生俱来的诅咒，我们对魔力几乎毫无抗性。若是理智失守，便会被本能控制，化身为半人半蜘蛛的魔物。按照族里老人们的说法，和外界的新鲜事物频繁接触，可能会逐渐降低我们的理智防线。唯有不断地用戒律束缚自己、磨砺自己，才能保持理智。”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但我却对这个说法持保留意见。” 匠悠的瞳火飘动了一下：“……能否详细说说？” “是这样。”阿莱克希深吸了一口气，“我一直觉得，一味逃避外界环境，压抑自己的欲望本能，并非解决我们问题的最好手段。对外界的抗性就像是酒量，越练越有。反而越是逃避，遇到事情时就越不知所措。 “我还记得，在我小时候，我的祖母还曾经跟我讲过她小时候的故事，那时她们被允许在特定的时日少量饮酒，在仅有白月出现的夜晚出来散步……可到了我们这一辈，一切都被严格束缚，层层加码……奇妙的是，精神失常化身魔蛛的人不减反增。族老推说这是外界的环境越来越糟、魔力波动越来越剧烈，要求我们更严格地遵守戒律，但我却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所以，你离开了你部族的村落，到城镇里来找寻新的生存方式？”匠悠猜测道。 “是，也不是。”阿莱克希苦笑道，“我与族老们发生了一些争执。一开始我只是向族老们友好地提出询问，我只想与他们讨论此事。不曾想，他们却直接把我当成了反叛者，逐出村落。他们让我的丈夫进行选择，是跟我一起浪迹天涯还是抛弃了我和孩子选择留在村落……而他选择了留下。 “我别无他法，身上的钱也不多，只能带着孩子们进城寻找工作。” “啊，这也太无情了吧！”匠悠设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由得有些忿忿不平。 阿莱克希却摇了摇头：“我倒是不责怪我的丈夫，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情有可原。在我们一族里，只有女性会变身魔蛛，一旦失控，我们往往会遵从本能的驱使，把我们的丈夫当做食粮。他害怕我不遵守戒律，踏上失控的道路，最终会把他一口吃掉。而我生下的全是女儿，族里自然也不打算留下她们这些不定时炸弹。” 匠悠挠挠头骨，有些苦恼。 阿莱克希的故事总让她想起那些历史上被迫害的女性们。作为一个女生，她也挺想帮助这位蜘蛛夫人的，可是纺织娘这种体质，确实不适合做服务生。匠悠可不希望自己的店面正经营的好好的，却突然冒出一只半人半蛛的魔物把客人全都咔嚓咔嚓吃掉了。 ……这画面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有些可怕啊。 餐饮业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奇怪挑事的客人比比皆是。有的人单纯是口味不合，有的人却会把长期以来自己在外面受的窝囊气发泄到比自己更无助的打工人身上，虽然匠悠一贯不惯着这种恶客，但也不想让他们命丧蜘蛛巨口。 说起来，或许是出于前世长期在生死线上徘徊、这一世又莫名其妙变成了活骷髅的缘故，匠悠的生死观也有些不大对劲，透着几分‘活着很好、死了也行’的卡皮巴拉哲学。她连自己活着死着都已经不大在意，更别说是陌生的、前来搞事的客人性命，但店里有杀人大蜘蛛的事情传出去，总是会影响生意的。 ——至于店里生意的好坏，匠悠对这一点看得比生死还重。 “我感觉，最适合你们的工作，应该是在一家独立的作坊里安安静静地生产产品。”匠悠说，“完全的后台作业，不必和客人们直接会面，自然也不会受到刺激。” 阿莱克希心有戚戚焉地点头：“可是，镇上的裁缝铺子都需要和客人交流，也没有一家店愿意接纳我……” “换个思路如何？”匠悠问，“你们一家身上有毒吗？会做吃食吗？” “不，我们不会分泌毒素。”阿莱克希想了想，回答道，“至于吃食，我会做一些家常菜，我的小女儿会养蜂，她会弄蜂蜜……”她忐忑不安地道：“这个应该也算吧。” 匠悠的瞳火唰地亮了起来：“这个好啊！” 她忽地就有了个主意：“你会用石磨吗？” 阿莱克希点点头：“会，在村子里用过，而且我的力气也挺大的。” “那么，你们就帮我做豆腐和粉条吧。”匠悠一拍骨爪，喜滋滋地道：“不过，隔壁的大工坊目前还没建好，只能暂时给你们在这条街上租个房子，让你们先住下来，然后学着做豆腐和粉条。等到大工坊建好，就可以在那里养养蜂、做做豆腐……这个主意怎么样？” 阿莱克希的眼睛里瞬间就有了湿漉漉的光芒：“好！这个主意可太好了！” 第14章 豆腐作坊（上） 至于在附近租房子，这事还得麻烦人脉多多的狼大婶。 狼大婶听完匠悠的主意，当即就自告奋勇要来帮忙找房子：“这条街我可熟得不能再熟了！全是老街坊老邻居！事实上，这条街这几年来空置的房屋真不少，我隔壁就是一间空屋！” 那座房子的情况又和匠悠新买的这块地不大一样，它的主人巴丽娜大婶还健在，只是她儿子出人头地之后就在北区买了间新房，还嫌南区治安不好，把母亲接过去养老。这边的房子便空置了下来。 “巴丽娜搬走时，就委托我帮她照看房子，顺便找找租户。她把钥匙也寄放在我这儿了。”狼大婶做事雷厉风行，匆匆回家一趟拿来了钥匙，“只是这些年来这里萧条的很，根本就没有租客上门。我刚刚给她寄了信，应该很快就会有答复。你们要不要先来看看房子？” “要！”匠悠拉上阿莱克希，兴奋地和狼大婶一起去看房子。 这间房子就在狼大婶小院的另一边，院子和狼大婶家相邻，大小格局也差不多，院子里还有一口水井。房子本身有两层，是全木的结构。因着全用木头，墙会显得薄一些，但也因此有了更多的空间。房子外墙往院子里挪出了几米，内部空间更大，倒是很适合人多的家庭居住。 “说起来，你有几个孩子啊？”匠悠好奇道。 “八个。”阿莱克希腼腆地道，“我们都是一窝一窝产卵、孵蛋，孩子数量会比别的种族多一些。” “那她们现在在哪儿呢？”狼大婶关切地问。 “在旅馆。”阿莱克希答道，“我们已经在旅馆住了三天了，如果我今天再没找到工作，就得考虑从旅馆搬出来，去投靠魔女之森的魔女们了……旅馆的住宿费实在太贵了，我全部家当也只够再住两天。” 第176章 “那事不宜迟，先来看看这座房子合不合适吧～”狼大婶招呼道：“巴丽娜家的孩子也多，所以这座房子有很大的厨房、餐厅。楼上的房间也很多，完全住得下。 房子我平常都有过来帮忙打扫，基本的家具也都能用，最多只需要购置一些生活用品就可以入住了。” 阿莱克希一间间看过去，眼里泛出了希望的光，但随即她又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裙下摆：“……那个，这里租金多少，这么大的房子，我、我恐怕付不起。” “这里地段很便宜，一个月只需要两个银币。”狼大婶刚报完价，匠悠就接过话头：“租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如果真的租下这间房子，在我的大工坊建好之前，你们就得在这边的厨房做豆腐，在院子里晾红薯粉与面条。所以直到大工坊建成前，这边的租金都会由我进行支付。 “明天开始，我会过来教你们做豆腐等食材。原料由我这边提供，你们负责制作，做出来的货品我会进行验货。通过验货的合格货品便算作你们的劳动成果，做出一件便计一件的钱。至于多少原料理应能做出多少的货品，我会给出一个标准，货品的数量越接近这个标准，得到的额外奖金就越多。” 最后一条是为了防止阿莱克希她们浪费原料、或者偷工减料降低质量以获得更多数量的产出……这两种情况匠悠都不希望看见。 阿莱克希的眼睛更亮了：“您除了给我们房子住，还会给我们工钱？！” “当然，我可不是什么无良老板啊！”匠悠笑道，“而且晚上你们可以一起到店里来吃员工餐，如果不想和我们一起吃，打包带回来也是可以的。不过，我有几个条件，需要你们遵守。” 阿莱克希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您说！” “首先，我教给你们的配方，一定要没有一点儿错漏的完成，不可以更改、忽略任何步骤，更不能随意改动食材、调料的比例份量，必须保证货品质量。其次，我们做的是食品生意，一定要注意食材保管与卫生，不能混入任何有毒、有害的物质。其实我觉得最好是要学一学净灵魔咒……” 匠悠顿了顿，想起了戒律派们那古怪的远离魔法的习俗，又改口道：“实在不行的话，至少要常常烧热水洗澡做好个人清洁。烧水的柴火费用我会支付的。 “第三，这些配方食谱未经我的同意不得外传给任何人知道，所有产出的货品都得交给我，哪怕是我认为不合格的货品，都得经由我进行销毁。” 这些要求听起来十分合理，阿莱克希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她唯一不放心的是：“房东真的允许我们在这里住吗？” 咚咚咚。 一只渡鸦正好敲响了窗子。狼大婶打开窗户放它进来，取回一份信件，信封里正是房东巴丽娜大婶的信件和一份租约。 “这点你不用担心。”狼大婶把巴丽娜大婶的信展示给阿莱克希看，“巴丽娜自己也是一位见多识广的魔法师，她对戒律派的纺织娘也很了解，只要你们保证善待这座房子，不要给这里的家具陈设、房子本身造成无法修复的破坏就行……当然，如果造成任何损害，修复和赔偿的费用都得由你自己来支付，这一点我和小悠都不会帮忙哦～” 这倒不是狼大婶和匠悠心狠不帮忙，只是有了金钱的威慑在，纺织娘一家便能更好地约束住自己的行为——失去理智之前，只要想一想高昂的赔偿款，瞬间又能把自己给吓清醒了。 事情谈的特别顺利，又已经获得了房东的同意，匠悠便准备和阿莱克希签雇佣合同，她眼尖地看到安德雷正好从外面骑马回来，立刻推开窗户，对着马背上的骑士连连挥手：“安德雷！这边！这边！” 安德雷猛地一拉缰绳，一脸疑惑地看向她：“匠悠？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嘿嘿，当然是有新生意啦！”匠悠招招手：“快进来给我们写个合同做个见证！” 第15章 豆腐作坊（下） “合同写好了。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吧。” 在安德雷的帮助与见证下，租房合同、雇佣合同都顺利地签署完成，几方都长吁一口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阿莱克希如释重负，从狼大婶那边接过一套房门钥匙，匠悠则向狼大婶支付了租金，收下了备用的房门钥匙。 这里算是匠悠租下的新豆腐工坊与员工宿舍，作为雇主，她自然得保留一把钥匙以备不时之需。 阿莱克希对此毫无异议，她满心满眼都是对巫妖店主的感激，巴不得现在就开始上工回报店主的恩情。匠悠也很想尽快开始员工培训，但她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安德雷中途跑回来是为了接匠悠去找大神官修改投资协议，这事也得尽快处理，不能耽搁。 于是匠悠便对阿莱克希道：“你先搬家，把孩子们都接回来吧，安顿下来后给孩子们都好好洗个热水澡，嗯，你自己也清洗一下换身衣服。晚上过来吃个饭，见见工坊里的其他人。然后我们再讨论干活的事。” 阿莱克希欣喜地答应了下来。这位纺织娘显然已经奔波了数日。她的亚麻色头发干枯结块，神色疲惫不堪，脸上有着重重的黑眼圈，但此刻由于开心，她褐色的瞳孔中又重新有了光芒。 匠悠觉得她收拾一下应该会是一位漂亮的大姐姐。 狼大婶作为房东巴丽娜大婶的委托人，代理房东签署协议之后，用渡鸦把属于房东的那份租约和租金一起给她寄了回去。成功了结了好友拜托给她的这桩任务，狼大婶也十分开心，她自告奋勇道：“我很会照顾小孩子的，我也来帮你！” 匠悠便把这里的事交给狼大婶，跟着安德雷前去大神官那边修改投资协议了。 这个流程也很简单，大神官找出了两人上一次签署的协议，两人在大神官面前重新签署了新的投资分成协议，大神官将新旧两份协议按照顺序装订在一起重新放入神匣归档，事情便算是做完了。 “近来风雨渐起。”他们离开时，大神官若有所指地道，“请多加小心。” 安德雷表情严肃，握了握大神官的手：“感谢提醒，我会的。” 匠悠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眼天气，今天阳光明媚，连一丝云彩也无，更说不上什么风雨渐起。 直到两人走出了教堂，骑上了大黑马，匠悠才问道：“这几天出什么事了吗？” “也没什么大事。”安德雷缓缓呼出一口热气：“诺伊曼男爵的儿子遇害后，男爵这些天心情奇差无比，几乎所有人都被他刁难过。” 他说完，扭头往匠悠那儿看了一眼，又补充道：“没有什么我应付不了的。” “嗷，那就好。”匠悠放心地拍了拍骑士厚实的肩膀，顺着安德雷的话道，“你做事我放心的啦～” ……嗯，除了那扇被巨魔弄坏的门。 安德雷看上去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轻咳一声，道：“那个纺织娘，你想接济她们一家？” “噢，不是接济。”匠悠说，“只是互惠互利的生意罢了。自从计划着做豆腐起，我便在思考食材外包的生意。要知道，在我的家乡，那可是有专门的店家整日起早贪黑几十年如一日地做一种食材，做豆腐的店家只需要做豆腐，做米粉的人只要做米粉，附近的街坊邻居需要买什么就去光顾谁家店铺。不像我们，什么事都得自己干。 “如果什么食材都要自己从无到有、一点点做起，这事儿太多、产能太低，只会拖累我们赚钱的脚步。这些零散的初级加工业务就得放手外包出去。“ 匠悠开始了她的盘算：“纺织娘虽然有些生理习性上的小麻烦，但也不是什么控制不住的大问题。只要远离外界环境刺激，不让她们轻易失去理智，应该还是很安全的，阿莱克希身上有股坚韧不拔、诚恳守信的气味，她应该能够很好地控制住自己。” 再说了，每天重复地磨豆子做豆腐，洗淀粉压粉条，揉面团晒面条……这些都是从体力上来说十分繁重，从心理上来说又带着几分治愈的重复劳作，正适合纺织娘一家。 戒律派不允许学习魔法文字，阿莱克希的女儿们大概率也没法上学。反正匠悠这边请哪个帮工都得花一样的钱，不如帮一把阿莱克希：一来匠悠确实挺同情她的遭遇；二来给她们一家找些活计做，也能在给她们带来安心的同时，让小孩子多学一点傍身的技能。 纺织娘因为体质关系饱受歧视，阿莱克希一家想来离开这里也不好找工作。说不定在匠悠这边干得好了，就会祖祖辈辈、世世代代地干下去……这可是质量、手艺与人品都很稳定、知根知底的长工！ 阿莱克希一家为了保住这份工作，想必也会认认真真做事，严守配方。走投无路的她，估计比匠悠更看重这个活计。 匠悠对着安德雷嘀嘀咕咕，把自己的考量说了个遍，最后道：“当个撒手掌柜的诀窍，就是让伙计们主动为生意着想！我们那条街上还有许多空店、空房，我打算慢慢地继续扩张产业，把这一整条街都变成美食街！这第一步，就先从豆腐作坊开始。” 第177章 做好的豆腐先在酿造工坊以成品菜肴的方式售卖，等到附近的住户都熟悉了这种新颖食材的各种吃法，便可以搭起摊位，把各种豆制品直接卖给客人们，让客人们自己回家随心所欲地进行烹饪。 若是阿莱克希能扛起豆腐作坊的大梁，那么她们以后也未必需要再搬回大工坊干活。匠悠可以视情况，考虑把经营权交给阿莱克希，而她们一家日后直接在巴丽娜大婶的小院中开个豆腐摊……这样一来，匠悠只需要在需要豆腐时上门取货，顺便负责收钱就好。 这种生意模式还可以不断复制，逐渐分离出专业的粉丝作坊、面条作坊、面包店、奶酪店……匠悠会的配方太多，只要一开始把新食材的市场打开，后续就能雇人继续从事这条产业链。 第16章 新员工大聚餐 “嚯，”安德雷听完匠悠的未来计划，忍不住赞叹道：“你真的很聪明，很有远见。这一点真的很少见。” 安德雷对美食经营一窍不通，但他认识不少魔药师。在他的印象中，那些魔药师总是将自己发明的配方藏着掖着，就连自己的徒弟都未必知道完整的配方和处理魔药的关键步骤。就算接到的订单堆积如山，他们宁愿自己做到累死也不愿泄露秘密。 ——当然，安德雷也觉得他们这种做法很有道理。毕竟哪怕就像这样严防死守，魔药配方仍有可能被人窃取盗用，甚至是分析、复制……想想自己一生的心血就这么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拿走，成百上千倍地赚取收益，任何人都要被气到吐血。 而匠悠却有着一种奇妙的豁达与通透，她能毫不在意地将这些奇妙的美食知识分享出来，在帮助他人的时候，自己也从中赚取一部分的利益。她顺着自己的内心在做好事，却也并非割肉饲鹰，只是轻描淡写地给予最需要的人一个机会。若是对方真的有值得被拯救的资质与价值，她们自己便会死死地抓住匠悠轻轻抛下的绳索，努力地爬出地狱。 “嘿嘿～”被夸奖的匠悠高兴地道，“这可是我跟我大姑学到的经验呢！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要用利益把所有人绑在同一艘大船之上，这样人们才会有劲往一个地方使。” 说起匠悠的姑姑，也就是她父亲的姐姐，可是一位相当铁腕的女强人。她将老祖宗传下来的各种古方重新研发、调整出了适合现代人口味的新配方，也让家族的生意一夜之间从萧条到腾飞。 过去曾经卖不出去、打不出名号的酱油变成了火热畅销的产品，小作坊变成家族大公司，一家人紧紧团结在一起。 随着一款又一款酱料的开发，一条又一条新的生产线建起，一座又一座食品加工厂出现，村里勤劳肯干的人们都在其中找到了工作。而曾经重男轻女的宗族族老们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捏着鼻子废除了‘传男不传女’的陋习，走向了新时代。 她的表姐便继承了大姑的衣钵，成了家族产业的继承人。这其中的艰辛困难，也只有家中的女孩子们才能真正理解。 老实说，看见阿莱克希的时候，匠悠便会想起她的大姑。当年她的大姑创业的时候，是不是也曾这般四处碰壁，得拼尽所有才能杀出一条血路呢？也不知道当年是否有人愿意对她大姑伸出援手，但匠悠从小受了大姑和表姐不少帮助，如今也希望把这些善意进一步地传播出去。 不管是哪个世界，承担了生育责任的女人总要比男人活得更加辛苦一些。在不影响自己生意的前提下，匠悠自然更愿意帮助她们找到自己立足之地。 “确实是很聪明的做法。”安德雷评价道。 他们一路聊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工坊。太阳再一次西沉，街上的路灯也渐渐亮起，安德雷将马牵进马厩，匠悠则蹦蹦跳跳地走进店里，顺手帮着蕾拉、娜夏和杰瑞科一起关店。 阿莱克希和她的八个孩子很快就跟着狼大婶一起过来了。她们一家都按照匠悠的吩咐，认认真真地清洗了自己，换上了干净又朴素的衣裙。阿莱克希亚麻色的头发上抹了些许带着花香的油膏，看起来光亮了许多，散发着好闻的花香，想必是狼大婶的手笔。 她的八个孩子有大有小，从高到矮站成一排，有些拘谨又不安地在店门口探头探脑。匠悠对她们展露了一个大大的骷髅微笑，孩子们却“哇”地一声惊呼了起来，最小的那个被姐姐牵着的孩子还嚎啕大哭了起来：“哇！有鬼啊！” 阿莱克希不好意思地抱起了那个大哭的小女孩，努力安抚道：“嘘、嘘，不是鬼，这是匠悠小姐姐，她是一名巫妖，也是妈妈的雇主。下午我们讲过这事的对不对～” 小女孩吸吸鼻子：“是巫妖，不是鬼？” “不是。”阿莱克希道，“匠悠小姐姐会做很美味的食物哦～小八不想尝一尝吗？” 小女孩立刻止住了眼泪，她又吸了吸鼻子：“想吃！” 不幸卖萌失败的匠悠：“……”行吧，自从变成巫妖之后，她的所有魅力点便都点在了厨艺上了。 阿莱克希的孩子们起名极其随意，从大到小分别以数字1-8命名，非常具有文盲特色。所幸孩子们虽然不识字，却十分有教养，大孩子帮着小孩子，规规矩矩地围着一张桌子安静地坐下，既没有到处乱跑，也没有发出刺耳的尖叫。她们双手放在膝盖上，身板挺得直直的，一个个望眼欲穿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筷，仿佛这样空碗里便能变出美味的菜肴来。 匠悠稍稍安下心来——不是熊孩子呢！ “阿莱克希也来厨房帮忙吧，”匠悠招呼道，“今天晚上我们的主要食材是豆腐，就是接下来要拜托你们一家制作的那种食材。提前了解一下这种食物的滋味，会对制作很有帮助。” “好的！”阿莱克希非常积极，她交待了自己两个年纪最大的女儿看好妹妹们，便跟着匠悠走进厨房，看到了那一块一块被切成方形的白色豆腐。 用来做冻豆腐的部分已经被放入冰箱，嫩豆腐与老豆腐都在今天的营业中消耗了大半。今晚算上阿莱克希一家，有十四张嘴需要喂饱……哦，不，算上小龙，是十五张嘴。 剩下的嫩豆腐大约只够做一道菜，老豆腐则更多一些，除此之外，肉菜还零零散散剩着一些。至于海鲜，由于小龙下午补了一次货，目前存量还格外充足。 匠悠便抓了一条鱼，打算做鲜鱼豆腐汤——海鱼鱼头小，肯定不够这么多人吃，干脆就用上一整条大鱼煮上一大锅汤吧！ 至于嫩豆腐，可以和鸡蛋、虾仁一起做一道鸡蛋虾仁抱豆腐，再来一道干煎豆腐、一道炸薯鱼块，加个白灼蔬菜……菜的份量再做多一点，嗯，应该够了！ 第17章 蜘蛛精饮食研究（上） 阿莱克希不愧是一位做惯了家务的母亲，干活十分麻利，有了她的加入，匠悠和娜夏做晚饭的速度提升了不少。 砂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汤色嫩白的鲜鱼豆腐汤，干煎豆腐在平底锅里慢慢变得金黄，炸薯和炸鱼块在油锅里哧啦作响。 匠悠正在往鸡蛋虾仁抱豆腐上撒葱花，金黄色的鸡蛋裹着柔软的豆腐，加上在油锅里煎出香味的虾仁，黄、白、红三种鲜艳的颜色加上褐色的酱油与翠绿的小葱花点缀，稍微用勺子触碰一下就会像布丁一样柔软弹动，光是看一眼就让人胃口大开。 今晚吃饭的人多，匠悠又蒸了一锅米饭。娜夏则把没卖完的肉菜卤货全部切了出来，整齐地摆了一大盘卤水拼盘。 匠悠看了一眼无师自通的娜夏，咔咔地笑了起来。 “开饭啦！”一盘盘、一碗碗菜肴汤品被几位厨师端了出来，而餐厅里的桌椅早已被安德雷与杰瑞科擦得干干净净。 两张桌子被拼成了一张更长的桌子，现在所有人都能坐在一起了。每个人的座位前都已经摆好了干净的碗筷盘勺，随时入座就可以吃饭。 八个小孩乖巧地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的舔着手里的麦芽棒棒糖。 “哎呀！”阿莱克希惊呼一声，“哪来的糖？” “我给的。”狼大婶笑呵呵地道，“这是从魔女之森买来的，放心，都是很好的麦芽糖。” “很贵的吧？”阿莱克希摸着自己的衣裙口袋，努力翻找着钱币，“我会付钱的！” “哎哎，我给小孩子吃糖而已，不用你付钱。”狼大婶按住了她的手，“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了，不用在意这些小事。快来吃饭吧。” 阿莱克希被狼大婶按在了孩子们旁边的座位上，脸上闪过一丝歉意和感谢。 每人都装了一碗奶白色的鱼汤和香喷喷的米饭，鸡蛋虾仁抱豆腐浇在米饭上，即使是最挑食的孩子都在自己拿着勺子哐哐猛吃。 阿莱克希看着这一切，眼中泛着泪花，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贫穷、饥饿所带来的生存压力、沉重的戒律总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有的时候她甚至想要一了百了，就这么放弃，让魔力侵入全身，变成没有思想的大蜘蛛，一头扎进林子再也不出来。可如今，她才觉得自己的坚持有了意义。 第178章 鱼肉与豆腐的鲜美滋味已经完全煮进了鱼汤中，阿莱克希端起碗喝上一口，暖意顿时从胃里泛出，扩散到全身。营养仿佛沁入了身体每一个疲惫又干涸的细胞。 身体贪婪地吸收着汤汁中的力量，胃咕叽咕叽作响，发出渴求更多美味的嚎叫。 阿莱克希不大会用筷子，便用勺子舀起了浇着鸡蛋豆腐的米饭，美美地吃上了一口。鸡蛋与豆腐十分嫩滑，贴着锅底的部分凝成了虎皮状，透着一股淡淡的、煎烤的香气，褐色的酱汁甜中带咸，和淡淡的米饭搅和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绝佳的口感。 蜘蛛精的牙口不好，最喜欢吸食这些软烂又半凝固还带着汤汁的食物。她唏哩呼噜地划拉完一碗鸡蛋豆腐米饭，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这一次，她往莹白的大米饭中浇入了浓浓的鱼汤，又是唏哩呼噜一通暴风吸入，才觉得空荡荡的胃里舒坦了几分。 第二碗饭下肚，阿莱克希才从之前那饿得不行、满脑子都是吃的玄妙状态里挣脱出来。她觉得自己刚刚的吃相一定很难看，刚想给众人道歉，一抬头却发现桌上每一个人都在埋头苦吃，根本没有人注意她。 小龙莱奥多甚至还在跟安德雷争抢着盘里最后一块干煎豆腐，最后一人一龙各夺了一半。 阿莱克希：“……”等下！她好像错过了那道菜！ 她又看向自己的孩子们，只见每个孩子都吃得欢快，或左右手各拿着一块炸薯与炸鱼，或是抱着汤碗猛猛喝汤，狼大婶正在认真地挑着鱼骨，把嫩白的无骨鱼肉分进孩子们的碗中。 阿莱克希的脸上隐隐泛起了羞红，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称职了，吃得过于投入竟然忘记了照顾孩子们，还得麻烦狼大婶……话说这位狼大婶也实在是太贴心了吧！简直是她的大恩人啊！ 她的孩子们是在数年间不断生下、孵化的，八个孩子分别来自于五批蜘蛛卵，年岁跨度也很大。最小的小八正扒拉着桌子边缘，含着一根手指头看向骷髅店长手里的魂火，奶声奶气地问道：“骨头店长，您手里的那亮亮的东西是什么呀～” “这是魂火哦～”匠悠递出一团魂火给小八看，“这是菜肴的‘灵魂能量’，是我的食物哦～” 小八舔了舔嘴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那团魂火嗷呜一口吞下：“哇！这个好好吃！” 匠悠：“……？”不是，她就这么水灵灵地把魂火吞掉啦？ “小八！”阿莱克希大惊失色，猛地站了起来：“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呀！”小八舔着嘴唇，似在回味那团魂火的味道：“骨头姐姐，这个魂火好好吃，吃完全身暖洋洋的，我能再吃一点吗？” 匠悠抬头看向阿莱克希：“啊这，她们是可以吃魂火的吗？”魂火属于幽冥界面的灵魂能量，也算是一种魔法能量，小蜘蛛精们吃完这个该不会失控变成真正的小蜘蛛吧？ 阿莱克希抱起了小八，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有发现异化的征兆。她之前也没吃过魂火，有些犹豫地看向匠悠：“店长，能不能也分我一点点魂火尝尝？” “可以啊！”匠悠又从面前的鱼汤里勾出了一小团魂火，“你也试试？” 一旁的安德雷放下了手中的餐具，一脸的严阵以待。 阿莱克希小心地捧起了那团魂火，深深地吸了口气，下定某种决心一般浅浅尝了一口。然而，她并没有感觉到平日里一直在抵御的那种失控感，相反，似乎有一种她长期以来隐隐渴求的能量渗透进全身，安抚着她焦躁的内心，令她整个人都平和了下来。 “……没事，”她一脸微妙地道，“我没有想要变身的冲动……不如说，这魂火消除了我想要变身的冲动。” 第18章 蜘蛛精饮食研究（下） 作为一位纺织娘，阿莱克希无时无刻不在与血缘之中的种族诅咒抗衡。 她从懂事以来，就觉得自己的血中燃烧着饥渴的火焰，烧灼着她的内心。如果不用尽全身气力与理智去压制它、束缚它，这种火焰就会点燃她心中的愤怒与阴暗，瞬间燃尽一切。 与这种‘疯狂’的对抗是一种永无尽头的持久战，她的母亲、她的奶奶以及她身边的所有纺织娘皆是如此。她们就像是装满了火油的桶，波动的魔力、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都可能成为引爆一切的火种。 然而，就在品尝了那小小的一团魂火之后，阿莱克希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她的心中空空如也，没有烦躁地烧灼着她的火焰，血管里不再有着奔腾的愤怒，全身上下都满溢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与平和。 “好奇怪。”阿莱克希道，“我怎么有种感觉……这种魂火似乎也是我们所需的食物。” 匠悠隐隐有了个猜想，她从脑壳里掏出了几种不同颜色的魂火，每一种都只取出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团：“再试试这些，详细描述一下你的感受。” 阿莱克希依次试过，奇妙的是，每一种魂火都会让她有不同的反应，有些魂火能让她感觉到平和，有些魂火则让她身上猛地显出蜘蛛的特征，必须要用全部的意志力才能压下异化的欲望。 匠悠对着阿莱克希勾了勾骨爪，拉出一团灰暗的魂火，阿莱克希瞬间放松下来，身上的蜘蛛特征尽数消失，又感觉到了那种平和。 “我明白了。”匠悠“啪”地打了个响指：“灵魂能量中所蕴含的情感，会对纺织娘们产生极大的影响。” 她指了指桌上不同颜色的魂火，将它们分成了两堆：“这些魂火是正面的情绪：开心、舒服、满足、爱意……会让你感觉到特别的平和、充实，还能补给能量，让你感觉到饱足。而这些是负面的情绪：悲伤、嫉妒、愤怒、烦躁……这些会加重你的异化。一旦把你多余的情感能量取出，异化的进程就会被打断、归零。” 匠悠喜滋滋地道：“嘿，这样一来，我就知道怎样稳定住你们的状态了！” 由于过于震惊，阿莱克希的脸上反倒显出了空白的茫然：“啊……不是……等一下，所以你是说，我们一族试尽各种办法、长久以来不断束缚自己、压抑自己才能控制住的异化，实际上只需要一个巫妖对着我们勾勾手指就能解决？” “应该还不止……”匠悠歪歪脑袋，“我觉得你们除了要去除过多负面的情绪，也需要适当地补充正面的灵魂力量。” 她尝了口从阿莱克希身上勾出的灰暗魂火：“唔，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里面含有大量饥饿与渴求……你们是不是因为过于惧怕异化，而从来就没有摄入过魔力？” 阿莱克希猛猛点头。 在匠悠看来，魔力与灵魂、精神、情绪的能量极其相似，都是属于幽冥位面的能量，基本可以等同置换——巫妖在这个方面很有话语权：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补充魂火之前，匠悠是没有力量驱使时间坩埚的，但在她吃了魂火之后，就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使用魔法也变得手到擒来、如臂使指，自然的就像她天生就会一样。 “在我使用大量魔力之后，我也会感觉到类似的饥饿感，”匠悠说，“你的情况会更严重一些，就像是节食减肥的人半夜十二点饿到在床上打滚那种烧心燎肺的感觉。” “也就是说，”狼大婶迅速地理解了情况，“纺织娘一族实际上需要补充平和、正面的魔力能量，这种能量充足便能够抑制她们因为饥饿而产生的易怒情绪。而异化变身成魔蛛，只是她们魔力耗尽、被逼到极限后，屈服于本能进行捕猎的天性作祟？”她继续猜测道，“而且会异化成魔蛛的一直都只有纺织娘，是不是因为生育后代消耗了太多的魔力，没有得到补充的缘故？” “很有道理，我饿的时候也会变得易怒。”杰瑞科附和道。 娜夏满嘴塞的鼓鼓囊囊，匆忙地点了几下头，又往自己的小碗里舀了一勺鸡蛋豆腐。 “食物里也有魔力，这些魔力很平和，直接摄取这种魂火很安全。”匠悠说着，自己又吃了一朵魂火，“只要不是太难吃的食物就行。不过相较于真正的灵魂之力，食物里的能量会少一些。” 这一点巫妖最有发言权，尽管匠悠平时能从一日三餐的食物魂火中摄取能量，但从质量上来说确实比不上从活人身上勾出的魂火——特别是安德雷那结结实实的‘馒头’魂火。 “我们平时也很容易饿，需要进食大量的食物。”阿莱克希回忆道，“每天除了纺织就是在吃东西，尤其是肉品与糖，可是哪怕胃里涨得发慌，有时心里也感觉不到饱足。我们赚到的钱，大部分都花在了购买食物上……因此，我们一族的积蓄都不多。” 匠悠想起了集市上纺织娘们疯狂购物的模样，非常理解——那种买法，恐怕赚来的钱有80％、90％都换成了食物，一旦遇到点事儿就捉襟见肘。 “看来，不但得把美食生意做起来，魂火生意也得提上日程啊……”匠悠思忖道，“这倒不难，客人吃美食，我们吃客人……自愿支付的情感，这不就行了吗？” 第179章 安德雷抬头瞥了一眼小骨头，他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狂暴发言。 “虽然还有不少细节有待研究，但我觉得我们姑且可以按照这个方案尝试治疗。”匠悠瞳火闪亮：“稳定你们的情绪，补充正面的、平稳的魔力能量，看看情况会不会有所好转。如果真的有效，或许我们能把这个经验推广到你们的村庄去。”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能够自由地活着了？”阿莱克希喃喃道，她的眼中充满希冀：“或许我和我的孩子们也能开始学习文字与魔法？” “这点我可以帮忙。”狼大婶自告奋勇，“说起教书，我可是专业的！” 第19章 新尝试（上） 虽说匠悠给阿莱克希她们带来了新的希望，但蜘蛛精们魔防低，容易受到负面影响的属性仍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为了避免让她们失去理智变身大蜘蛛，所有的研究都得循序渐进，一点一点进行尝试。 “这就像是免疫力，”久病成医的匠悠对此也很有发言权，“先接触无害的疫苗，用死掉的病毒残骸让身体的免疫细胞感知、记录，后续再遇到这些病菌、病毒的时候免疫细胞就知道如何应对。如果永远处于一个无菌环境之中，那么一旦接触到外界的细菌，免疫系统就会瞬间过载。” 魔力或许也是如此，一点一点地去接触它、了解它，便能获得更多的抗性；完全在远离魔法的环境下生长，自然对魔法元素越来越陌生。 匠悠一直觉得，人是很坚韧的物种，越磨砺就越强悍。见过的好事、坏事、离谱事多了，便有了应对的能耐，见过别人正确处理的方式，就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冷静面对。 面对诱惑、磨难皆是如此。匠悠小时候就曾经认识两个小伙伴。一个家里游戏主机、电脑俱全，从小就在各种3a大作的包围下，和家长一起玩着游戏长大，对好游戏的口味极其挑剔，买游戏时往往货比三家先看评测挑挑拣拣，非要对了自己的口味才下手；另一个小伙伴则是被家里人管得严严实实，一点乐趣也无，结果光是个无聊的砍树手游就哗哗充值大几千，闹得家中满城风雨。 束缚太过绝非好事。温室里的花朵会因为主人左脚进门先死一死，而野外饱受风雨干旱的小草却能向着几十米外的水源努力延展根系。 “不用操之过急，一点一点地让孩子们接触魔法，认识这个世界吧，只要有正确的良师引导，魔法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匠悠笑着道，“我们可以先给你们补充合适的魂火力量，然后从最基本的魔法炉灶、魔法水槽开始，逐渐向着学习净灵魔咒这个小目标进发。 “若是这些做法真的有用，等我们完成研究，还能把这些经验推广到你们的整个族群……不过，”匠悠耸了耸肩，“以我的经验来看，这种推广说不定会动了某些人的蛋糕，没准会有不少人跳出来阻止、质疑与攻击，所以在完全确定可行之前，最好不要大肆宣扬。” 阿莱克希一脸迷茫：“……我不理解，这对我们纺织娘来说可是绝对的好事啊……为什么会有人反对呢？” “噢，这种事可太常见了。”狼大婶也道：“造就出对立的敌人，就能让自己人同仇敌忾地团结在一起，让自己获得话语权，掌控那些被打压的人……从此，便有了权力。小悠说的对，在我们整理出一个完善的、彻底地解决纺织娘问题的方案前，还是尽可能地保守这个秘密，以免有心人盯上我们。” 阿莱克希懵懂地点了点头。 众人吃完晚饭之后，匠悠向娜夏、杰瑞科和狼大婶要了一些有着欢快情绪的魂火，分给了小女孩们。她们享用了一顿灵魂力量的大餐之后，一个个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虽然还是瘦瘦小小，但看起来不再是一脸萎靡面黄肌瘦的模样，一个个精神气儿十足。 “今晚就先这样吧……光靠自己人的情绪能量还是不大够，肯定得把魂火生意做起来。”匠悠叹口气，她本以为自己只要赚钱就够了，怎么现在吃魂火的员工也越来越多了呢？ 她们先把小孩子送回了租下的屋子，接下来就是大人们工作的时间了，匠悠打算把豆腐这块生意都外包给阿莱克希，就得教会她怎么做豆子。 “黄豆、黑豆都是做豆腐的基本材料，”匠悠带着阿莱克希去了存放豆子的储藏室，“除了黑豆做出来的豆腐颜色偏灰一些、滋味也有些微妙的不同外，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要先学会用黄豆来做豆腐，剩下的一通百通。” “安德雷！”匠悠对着屋里唤道，“能帮我们把这些豆子和木桶搬到豆腐工坊那边去吗？” “行。”安德雷应道，“这就来。” 体力活自然要交给身强力壮的骑士，不过阿莱克希也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抱起一袋黄豆就往租屋走。 匠悠则拿上了装着石膏粉的玻璃罐，至于石磨则可以不用搬，因为狼大婶说巴丽娜大婶的屋子里本身就有一台。 “巴丽娜大婶原本最爱吃花生酱，那台石磨便是用来磨花生酱的。”狼大婶说，“虽然很多年没人使用，但这种东西洗一洗就能用。” 这对匠悠来说可是个超棒的消息，这样她就不用把自己那台贡献出来，平时还能磨磨店里制作肠粉所需要的各种米粉。 不过……狼大婶的话倒是勾起了她的馋虫。 “花生浆、花生酱也都挺好吃的……什么时候可以做一做。” 众人来来回回好几趟，总算把黄豆、木箱子、陶盆之类的原料与工具搬进了租房的厨房。 这间厨房很大，还有一个中岛台面，很适合一家人在这里一起聊天一起做菜。明天需要用到的黄豆被称量出来，泡进木桶之中，剩下的原料则放进厨房旁边的储藏室里。狼大婶从厨房的吊柜里还翻出了一个带砝码的小天平。 阿莱克希自己就能准备干净的纱布，这一点也不需要匠悠操心。 匠悠先详细地对阿莱克希讲述了一遍制作豆腐的过程：包括什么温度下豆子泡发几个小时，正确泡发的豆子是什么模样，多少豆子磨出来的豆浆要配多少的水，豆浆要煮开到什么程度才算熟，以及制作豆腐时豆浆与石膏粉的具体比例…… 阿莱克希听得十分认真，她不懂文字，但记忆力却很不错，来回背上几遍后就分毫不差地记了下来。只是匠悠还不能就这么当一个甩手掌柜，她明早仍得过来，和阿莱克希她们一起制作一次豆腐，确认她们完全掌握制作方法才行。 毕竟做过菜的人都知道，记下菜谱是一回事，能不能真的做出色香味俱全的合格菜肴，那得听天由命。 第20章 新尝试（下） 让纺织娘做豆腐固然是一个新尝试，但匠悠还有更多的打算。回到工坊后，她选择了一面空墙，让安德雷弄来一片削得平平整整的木板，悬挂在墙上，顶端刻上几个明显的大字：【任务板】。 正中间最明显的位置，匠悠用图钉按上了第一张任务纸条： 【魂火征集令： 想要优先品尝店里的新品却又不想早早前来排队？想要一尝高价的菜品却囊中羞涩？不如来试一试这个活动吧！ 只需提供一朵快乐、满足等正面情绪的魂火，就可以免费享用一道当日限定菜品！具体菜品与兑换细节，请咨询店长。 ＊不会取走所有的情绪，请放心！】 “限定菜品换魂火？”安德雷有些意外，却又觉得这个思路非常合理，“这倒是个好办法。” 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巫妖钩取自己的魂火，甚至有不少人将之视为非常恐怖的黑魔法——事实上，在安德雷所知的历史中，在最黑暗的时代，巫妖也的确是一种人人喊打的邪恶又可怕的黑魔法生物。 只要巫妖心存恶意，就能瞬间取走活人的整个灵魂，将之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再穿上死者的皮囊，扮作死者的模样回到死者的家中，骗取更多的灵魂与皮囊。 巫妖自己不能产生灵魂能量，便需要摄入外界的灵魂能量来补充自己的行动能力，不少贪得无厌的巫妖因此大肆屠戮村庄、城市，囤积许多的灵魂，直到被愤怒的人们群起而攻之。 虽然巫妖只要命匣完好就能存活，但它们所使用的身躯仍会损坏，缺乏灵魂能量补充的话，肉体就会干涸、腐败，需要时不时进行更换。学者们将巫妖这种夺取、更换皮囊的行为称之为‘夺舍’，后来也陆陆续续发明出了不少能够查验、防范巫妖夺舍的高级术法。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巫妖都一心想着杀人取魂夺舍，有不少巫妖只是因为一些魔法事故而获得了‘永生’，心里仍然向着人类。这些巫妖也厌烦人人喊打、四处躲藏的生活，只想平平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再说了，它们补充灵魂能量，也不必只从一个人身上撷取，完全可以从很多人身上少量获取不对人产生影响的情绪能量——就像现在匠悠所做的这样。 因此它们提出主动限制自己的力量，帮助人类识别、寻找那些作恶的巫妖，以此换取【黑魔法特许证书】，作为【好·巫妖】一派的证明。 第180章 正是有了它们的帮助，学者们才能发明出那些对付坏巫妖的高级术法。 在安德雷的眼中，持证上岗又作风正派的匠悠的的确确可以算是一位好·巫妖，但外面的客人或许不会这么想。若是直接提出需要魂火，也不知道这些客人会不会就此尖叫着狂奔出店，再也不回来光顾。 可如今酿造工坊的好名声已经打了出去，为了一尝美味，总会有胆大又没有偏见的客人会鼓起勇气尝试一下的。有了第一个成功吃螃蟹的人，后面的客人便会有样学样，等大家都知道这事安全可行，自然不会产生糟糕的传闻。 “不错。”他评价道，“可以试试。” 匠悠嘿嘿一笑，又钉上了一张告示： 【任务征集： 您是否遇到麻烦，需要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您是否是专业人士，还在为找不到客户而发愁？ 只需要支付一团魂火作为中介费用，您就可以获得许可，在这任务板上发布您的任务。无论是寻求帮手，还是寻找客户，巫妖店长都将极力促成您的交易。 具体细节请向店长咨询。 ＊店长只负责对双方发布的任务进行基本核验后广而告之，不对任何一方的信用、背景以及交易安全做出保证，请交易者自行鉴别！】 看到这张纸条，安德雷的瞳孔不禁颤动了一下。 老实说，这个中介行为略有一点冒险，却又是一个十分大胆的尝试。小骨头作为巫妖，能够从收取的魂火中判断来客的需求是否真实，店里又有龙族和他这个王国骑士坐镇，安全性基本可以保证。 酿造工坊每日的人流量极大，除了附近的住户外，也有不少远道而来的客人，一来二往，便能将消息传递出去，还能因此建立更多更广的人脉。 不仅如此，安德雷还从其中看到了新的机会。 尽管之前他信誓旦旦地对小骨头说了没有什么他应付不了的，但事实上这几天，心情恶劣的男爵的确给他找了不少的麻烦。 先是让他去给男爵儿子挖掘墓穴，然后又丢给他一群乳臭未干的见习骑士，让他带着人去捉捕流窜于城内城外的劫道匪徒…… 再加上温斯顿离开后，接手的暗探与他的配合没有温斯顿那般合拍，眼看男爵私下小动作不断，却将他远远支开…… 任务受阻毫无建树、情报不畅、手下没有可用之人、经费却无时无刻不在燃烧……这些琐事便汇成了各种的不顺心，令安德雷十分憋闷。 然而匠悠这个任务板却给他提了个醒：男爵那边严防死守，他不好下手，但城里上上下下这么多普通人，世世代代居住于此，保不准谁的亲戚、朋友、邻居就是背地里为男爵干活的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撒出足够的饵料，总会有鱼上来咬钩。 “我想发布一个任务。”安德雷说，“向所有民众征集‘劫道匪徒’的线索，一旦查证线索为实、或者有助于我们抓到匪徒，便奖励线索提供者三道限定菜，我付账。” “诶？”匠悠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捧场的人，“行哦！” 她拿起笔，斟酌了一下语言，又唰唰写下一张纸条，贴在了空白处。 【王国骑士团线索征集： 凡是有‘劫道匪徒’相关线索的民众，可以将线索、假名与领奖密语写在纸条上，投入吧台处的[线索箱]。若劫道匪徒成功落网，王国骑士将对提供有效线索的民众发放奖励：酿造工坊三道限定菜肴领用券。 ＊获奖名单将在劫道匪徒落网后公布，参与民众若在名单上看到自己提供的假名，便可以对应领奖密语领取奖品。】 第21章 自动贩卖机 “这样写就没问题啦！西幻世界的小酒馆，怎么能没有任务板呢？”匠悠端详着自己的杰作，“虽然我这里准确来说也不是小酒馆，而是酿造工坊……嘛，这里有卖酒、有卖下酒菜，好像也差不多～” 匠悠一直就很喜欢西幻小酒馆的风格，包括无所不知的酒吧老板、时不时会刷出的冒险者和各种各样有意思的八卦……如今她自己当了老板，自然可以将这个梦想付诸实施。更别说，她、小年糕还有这一大家子员工都需要魂火的供应。 日常食物中所提取出来的魂火能量很低，平常匠悠自己吃还得兑一兑从安德雷他们那儿所要来的魂火，若是要单纯靠食物解决能量问题……那大概每餐都得吃个满汉全席才行。 先不说那得花多少食材费用，光是要做出那么多菜都得把匠悠累趴下。 更别说养活这么一大家子……嗯，光靠食物肯定做不到。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要说匠悠吃得最饱的一顿，还是那位莎曼萨夫人的猪皮酸辣汤味魂火。那丰沛的情感和记忆，让她在看完‘真相回忆小视频’后从灵魂到骨头到不存在的胃都充满了能量，简直是饱到要打嗝的地步。 目前魂火的来源，除了匠悠自己向亲友、食客们讨要外，就是在和安德雷一起办案时从嫌疑人、证人身上获得，是时候增加一些固定的新渠道了。 “不过，需要劫道匪徒的线索……诺伊曼男爵是把捉捕他们的任务交给你来完成了吗？”匠悠问。 “对。”安德雷点头，“这个案子并没有那么好查。那些匪徒神出鬼没，都快变成某种坊间传说了。只是能用上的线索不多，大多都是居民以讹传讹编造出来吓小孩的鬼故事。” 有时候令人发愁的不是毫无线索，而是混乱驳杂的线索太多，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神神叨叨地全都搅在一起，就让人分不出哪些是人们真实所见，哪些是胡编乱造趁机起哄的坊间流言。 尤其是每次等王国骑士团的人上门查证之时，居民们便纷纷噤声，闭口不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护着那些劫道匪徒，还是在畏惧着告密后会受到那些人的报复。 因此匠悠的这个做法令安德雷特别满意——居民们只需用假名悄悄投递消息，神不知鬼不觉，自然不会引起犯人的注意；纸质的线索有迹可循，可以反复推敲、确认、盘查；抓到人后，自然知道哪些线索真正地派上了用场……三言两语之中，整个环节安排的妥妥当当，连如何在匿名的情况下领奖的问题都解决了。 “真不愧是小骨头啊！”安德雷赞赏地叹道。 匠悠：“嘿嘿！” 前世她的网可不是白上的！不就是登录用户名和密码吗？这个她熟！ “唯一需要完善的，便是线索箱的摆放位置。”安德雷绕着吧台走了几圈，“既不能过于暴露、容易让人知道谁投放了线索纸条，又不能让想要递交线索的人遍寻不到……” 告示一旦贴出，不仅普通的居民看得到，那些隐藏在人群之中的匪徒也有可能得到消息。他们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踪，很有可能就会派人盯着那个箱子，意图对投递线索的民众下手。 “平时店里人来人往十分嘈杂，箱子不能放在人流量过大、店员看顾不到的地方。吧台那边有收银机，背后又通往后厨，平时总有人在，再叮嘱杰瑞科和蕾拉多留点心照看一下，安全性便有了保证。 “箱子还要做得结实，上方开一条细口用于投递，背后真正的箱门则需要专用钥匙才能开启。这样一来，能看到线索的便只有我们。”匠悠接口道。 既然是匿名告密，就不能让其他人经手，否则线人的身份得不到保护，线索信件也有可能被人调包动手脚。一个结实可靠牢固的箱子，反而更令人安心。 “但如何为投递线索的民众打掩护……嗯，那就得给普通人一个前往箱子附近的理由。”匠悠想了想，“如果每一个人都有理由到箱子面前兜一圈，便可以让线人大隐隐于市。” 安德雷眸光闪动：“那么，要怎么做到这一点呢？” “这就要看骑士大人您打算投入多少经费了。”匠悠咧嘴，咔咔笑道：“比如说，在箱子上面放一个试吃篮，往里面放点小零嘴，供人们限量取用。比如说小饼干、小糖果……” “太贵了。”安德雷一听到‘糖果’，便面无表情地拒绝，“换个低成本的。” “那就碱水面包丁吧。”匠悠道：“这玩意在焦糖海盐里滚几下，吃起来特别魔性，根本停不下来……觉得焦糖太贵的话，也可以在烧烤粉料里滚一滚，做成麻辣咸香口味的。” “麻辣口味的好。”安德雷不假思索地做出选择，“我们只需要给人们一个借口到箱子面前，不用真的弄得非常好吃……不如说，要是试吃的队伍排得太长，反而会影响到想要投递线索的人偷偷摸摸行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亨廷顿公国贫民们爱占便宜的性格，只要说是免费试吃，这队都能排个没完没了。 安德雷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揉了揉眉心：“要不，把那什么……面包丁搞成一个个小袋子，放在那里进行售卖？我们可以制定一个低廉又能回本的价格……比如说，一袋面包丁只卖一个或者几个镍可？” 第181章 “要不，我们干脆造个自动贩卖机吧……”匠悠思索道，“只要客人往箱子里投一个镍可，箱子就会自动掉落一个袋子。我们可以把自动贩卖机与线索箱做在一起，这样匪徒们就分不清人们到底是去投递线索还是去买东西。” 主意是个好主意，但要想做出这种东西，恐怕还得找矮人工匠才行。 “明早让图克斯过来一趟吧。”安德雷叹口气，“这是个长远的投资，若是能把这事做成，以后还能推广到别的案子上……这机器，我投了。” 第22章 制作与教学 “能做！”被匠悠一封信喊来的图克斯中气十足地道，“不难！七个银币，这玩意就包在我身上！” 这个价钱倒是出乎意料的便宜，安德雷立刻答应了下来：“做！现在就做。” 匠悠倒是很好奇：“这个机器的功能怎么才能实现？是用魔法吗？” 图克斯白了她一眼：“这不是你想出来的机器吗？你怎么不知道原理？很简单，弄个大铁箱，在内部做一套钱币称量系统，达到特定重量后齿轮转动拉开阀门，令商品掉落就行。 “如果要使用镍可、铜币、银币和金币等不同的钱币，每增加一种币种就需要多制作一套回路，那成本就得翻上数十倍。但你们只使用镍可的话，就只要做一套回路便足够了。”图克斯掏出纸笔，唰唰画起了设计图，“这套回路不需要占据太大的内部空间，右半边可以储存商品，左半边就按照你们说的，单独做出一个信箱。” 匠悠饶有兴致地看着图克斯画图，那所谓的钱币称量回路实际上就是类似天平的玩意。 客人投入的钱币会落在天平系统左边的秤盘上，只要设定好特定钱币的重量，秤盘便会在达到这个特定重量时向一边倾斜。扬起的另一边就会启动右边的齿轮机关，令右面的秤盘翻转，出口处的阀门开启，放置在上面商品便会从打开的阀门中落下。 然后阀门关闭，左边秤盘又会再次翻转，将钱币倒入下方的储币箱内，重量变更之后，右面的机关会启动，新的商品会落入右面的秤盘，等待下一位客人投币购买。 “今天10点钟前能够赶制出来吗？”匠悠问。 “这点小事，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图克斯喷了一口气，“给我倒杯魔女啤酒，我便让你们看看矮人工匠的本事！” 于是匠悠便给他倒了一大杯魔女啤酒，图克斯在店里掏出各种金属铁皮、齿轮和锤子，叮叮当当地敲打了起来。匠悠看看时间，将查收蔬菜肉品的工作交给娜夏，自己匆匆去了豆腐工坊——她还得手把手教阿莱克希做一遍豆腐。 在匠悠去玫瑰山庄的那段时日里，娜夏已经学会了独立工作。她熟门熟路地验收了哈夫族车夫拿来的新鲜蔬菜，又从狼小哥那边收来今天的随机肉品，顺带还接收了狼小哥运来的新鲜苜蓿——这是黑马迪亚戈与骡子的口粮。 狼大叔的牧场上种有很多优质苜蓿，这是很好的草料，售价也十分便宜。匠悠如今与狼大叔保持着相当不错的购货关系，便帮着安德雷向狼大叔购入了一批草料，给某位破产骑士节省了不少生活费。 ——稍微在这种地方抠一抠，既能保证迪亚戈它们吃得好、吃得饱，又能把安德雷投资‘矮人版自动贩卖机’的经费省出来，何乐而不为呢？ 阿莱克希那边的进度远远超过了匠悠的预期。这位纺织娘昨晚赶制出了不少细密柔软的纱布，又仔细清洗了石磨，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匠悠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研磨豆浆了。 匠悠：这可真是位优秀员工啊！ 几个稍大点的孩子也已经起床，有的帮母亲照顾妹妹洗漱穿衣，有的则帮忙清洗锅碗瓢盆，动作麻利得很。 因着日后要把制作豆腐的全套事宜都外包给阿莱克希一家负责，匠悠今天主打一个监工指导，只需动口无需动手。她一边看着阿莱克希干活，一边与纺织娘聊起了家常。 “我们一族一窝产卵一般都在2-3颗，”阿莱克希道，“我生老大那年，恰逢大旱，能吃的东西太少，就只生下了她一个。后面这些孩子，是分了三窝陆续生下的，所以年龄跨度都在两岁左右，最小的小七、小八如今才三岁，老大却已经九岁了呢！”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些小女孩们早早地就学会了帮母亲做事，倒是给阿莱克希减轻了不少负担。 磨豆子、煮豆浆这些步骤很好完成，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豆浆达到85度时，翻滚的白沫容易被人当做沸腾的现象，这一点又被称为‘假沸’。这时候的豆浆中还会含有胰蛋白酶抑制剂、皂苷等有害成分，会让咽喉、胃部的黏膜产生烧灼感，引发消化不良、恶心、呕吐、腹泻等症状。 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多煮开一会，让豆浆彻底沸腾就行，除了让阿莱克希使用魔法炉灶以外，匠悠还教给阿莱克希一个简单的测温魔法。阿莱克希一开始对魔法仍有些畏惧，但在匠悠的鼓励下，仍是壮着胆子学会了这个只有两个音节一个手势的简单魔法。 这时候，昨天补足魂火魔力的优势便显现了出来，阿莱克希魔力充足，不仅能正确地施展魔法，也没有引发任何的副作用。 “族老们曾断言我们无法使用任何魔法。”阿莱克希长长地吐出一口热气，“而我现在可以证明，他们说得并不正确了。” “倒也不用急着向他们证明什么。”匠悠半劝诫地道，“先一步一步来，在这里踏踏实实地扎下根再说。你想要撼动的，是长久以来的偏见与误解，甚至有可能是故意为之的谎言。想要与这些沉疴对抗可不是什么易事。你们身上只要存在着一丝瑕疵，一个弱点，都会被对方放到最大。我的家乡有句老话，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您的意思是……族老们或许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并非不能使用魔力？”尽管匠悠一直小心地斟酌着自己的措辞，阿莱克希仍是敏感意识到了什么，她缓缓地睁大了眼睛，“他们一直在欺骗我们，用戒律束缚着我们？” “我也不能肯定。”匠悠耸耸肩，“或许，他们也有着自己的考量？毕竟除了巫妖之外，应该没有什么魔法生物能够轻易地取得魂火，想要补充灵魂能量，直接吞噬灵魂往往是最简易的办法。也许，你们的先祖不愿意吃人，才选择了用一重又一重的戒律束缚自己，并将这种习俗一代代传承下来？” 第23章 计划成型 匠悠对蜘蛛精一族的了解极为有限，对她们的历史、文化几乎是一无所知。在证据不足的前提下，她一贯不会以最坏的可能去猜想他人。 再说了，生物皆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要想让一群魔法大蜘蛛压抑天性，成为戒律派，还能让子孙世世代代都坚守这些信条，压抑着自己的本能忍饥挨饿，甚至完全忘记自己原本是一种魔法生物……做出如此之大的牺牲，其缘由大概不会是简单的性别之争。 纺织娘由于需要孕育子孙，会消耗身体里自带的魔法能量，导致魔力贫瘠失衡，从而加剧了异化、变身的可能。蜘蛛精们长期回避使用魔法，则使得一族的魔抗降低，被魔法扰乱心神的情况也愈发严重。 再结合最新发现的，蜘蛛精们需要魂火来补充灵魂能量这一点，顺着这些现象往回推理的话，匠悠大约可以在脑海里描绘出蜘蛛精们古早的模样：它们大约一开始是某种死灵系的魔法生物，除了日常食物之外，还需要进食生物的灵魂能量。 然而蜘蛛精们没有巫妖们钩取魂火的能力，自然也不能区分灵魂本质的能量和浅层的情绪之力，它们要吃饭便只有连魂带肉一起吞。这种粗鲁残暴又血腥的生存方式多半会在不断进化下遭到摒弃。 匠悠觉得，大约像是所有经典的妖怪志异所讲述的那样，这个世界的蜘蛛精们或许也经历了从魔怪向着人类靠拢的进化：她们不再能接受自己吃人的事实，又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获取灵魂能量的方法，无法补足正面的魔法能量、又容易受到负面能量的污染。无奈之下，只得彻底摒弃一切魔法能量，在自我束缚与束缚他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只是，深受现代辩证思想熏陶的匠悠知道，一条道走到黑迟早是要出问题的。蜘蛛精们的本意或许是好的，可她们无法违背自然本能进化出不需要补充魔法能量就能好好活着的体质，压抑本能、束缚自己只是治标不治本。 一旦能量消耗到极限，蜘蛛精不是死就是暴走魔化，这是无法避免的终局。 匠悠暂时还不能判断，在阿莱克希的讲述中，那些族老们到底是出于什么考量才不断加重对纺织娘们的束缚——从好处想，他们或许遇见了一族失控的未来，正在努力寻求出路；又或许，他们只是在遵循祖先留下来的古训之时，品尝到了控制他人的权力之甘美…… 这种能够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力量感，同样也是一种强大的情绪能量，没准族老们靠着汲取这种能量存活，却也在这股力量的影响下迷失了自己。 第182章 要想改变纺织娘体内、甚至是族群内的魔力失衡，就得慢慢调养，补充蜘蛛精们长期以来缺乏的正向灵魂能量，再逐步提高她们的魔法抗性……只是在目前这个探索阶段，匠悠觉得暂时还不适合将此事宣扬出去。 一来，阿莱克希是被族群驱逐的反叛者，在没有切实成效之前，她说的话未必会被她的族人所接受；二来，就算她的族人全都接受了这个理论，目前光靠匠悠那些零星的魂火储备，也不可能将纺织娘一族救出困境，反而会使她们怀疑自身、质疑自己从前经受的苦难是否值得……严重的话，还会经历一波价值观与信仰的全面崩毁。 万一不能谨慎处理，弄出一整群肆意魔化吃人的魔物大蜘蛛，那匠悠可要变成千古的罪人了。 这个责任她可担不起。 不过，蜘蛛精一族的问题，匠悠也很想帮忙解决。 “你们族里的问题不是一日之间一蹴而就，想要解决也得徐徐图之。你先安下心来做豆腐，赚赚钱，赚赚魂火。等到我们有了足够的魂火储备，我便叫上魔女之森的鸟嘴医生，和他一起去你们族地一趟。看看能不能以义诊为名，帮情况最严重的族人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匠悠如此这般地与阿莱克希说清了利弊，又明确地提出了解决方式，纺织娘便逐渐冷静了下来：“的确，您说得很有道理。” 匠悠看着阿莱克希收敛心神，称量出了正确的石膏粉份量，成功地冲制出了豆腐脑，遂放下了心。 阿莱克希一连做了三桶豆腐花，其中两桶用来继续制作豆腐，一桶用悬浮术搬运回酿造工坊作为今天售卖的早餐。匠悠回到店里时，图克斯正好收工。 “完事！”图克斯把锤子插回了自己的腰带上，指了指吧台拐角尽头靠墙处的一个金属箱子：“喏，去试试吧！这是钥匙。” 钥匙一共有三把，分别对应着三个不同的箱子，左边的是自动贩卖机的金钱箱，中间是线索箱，右边的则是货品柜。 匠悠打开几个箱子依次看了一遍，货品箱里面有一个旋钮，往左右旋转可以调整设定的重量，刻度清晰明了，从1-10分为十档。也就是说，这台自动贩卖机可以固定售卖一款售价在10镍可及其以下金额的商品。 “要调整售价的话，旋动旋钮就可以啦。” 匠悠想了想，单独制作碱水面包丁费时费力，但有小龙在，她每天都得做几份面包诱惑。而每制作一份面包诱惑，大概都会多出300g零碎的面包丁边角料。这些面包丁切成一口大小，撒上一些烧烤调料烤制酥脆，用油纸袋包好，便是一份绝佳的小零食。 她前世见到的奶茶店、零食铺卖的面包丁差不多一袋在30g-35g左右。每天烤三份吐司，便是三十袋小面包丁。这点份量的边角料加上调料，用不了多少成本，本身也是废物利用，卖1个镍可足矣。 这个价钱正好能吸引客人，让他们给真正投递情报的线人打掩护。而安德雷那边只要收到一份有用的情报，这次的投资就算是回本。要是能逮捕劫道匪徒，从他们的老巢里缴获赃物，那安德雷能获得的收益可远远不止几个镍可。 第24章 蒸排骨与葱油焖鸡 匠悠调设好价钱，又随意从厨房拿了个木勺当做货品进行测试。投入镍可之后，机器里果然发出了机关咔咔运转的声音，数秒过后，勺子掉落进出货口摆放着的木盘里。 匠悠对此十分满意：“能行！” 她把几个箱子重新锁好，线索箱的钥匙递给骑士，自己则保留了另外两个箱子的钥匙：“那我就去做面包了……话说图克斯，你要吃什么早餐吗？” “之前那个鸡蛋仔请再给我一份。”图克斯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还有什么新品吗？” “今天有豆腐花哦～有甜口与咸口两种选择。”匠悠说，“如果是搭配鸡蛋仔，我建议选甜口的。” “那就这个吧。”图克斯找了个位置坐好，又开始打量起匠悠新挂出的任务板，“骨头老板，你这板子上能张贴我的广告传单吗？” “行哦～一团魂火放一个月。”匠悠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片刻之后，她端着一盘豆腐脑走来：“鸡蛋仔还要几分钟，先尝尝豆腐脑……你打算贴什么广告？” 图克斯从他的工具袋里掏出了一张传单：“喏，就是这个。” 匠悠看了一眼，传单上画着的正是举着榔头的图克斯，还写着几个大字：“家具制作、工具制作、装备制作……请找图克斯！”底下是图克斯的渡鸦笼号，真正言简意赅。 匠悠转身便把这张传单钉上了任务板，然后把图克斯点的鸡蛋仔也端了上来，图克斯一脸疑惑：“骨头老板，你不收魂火了？” “收啊，”匠悠笑道，“我需要正面一些的情绪，你先吃早餐呗，吃完我正好收魂火。” ——她就不信有人吃完她家的餐点还会愁眉苦脸，这可是能治愈一切坏心情的美食！ 图克斯想了想，对她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高。” 矮人工匠不再迟疑，拿起勺子便埋头苦吃。 匠悠让蕾拉把店里打扫了一遍，便打开门开始做起了早餐生意。今天的早餐时段供应的仍是蛋饼、油条与豆腐花。 匠悠炸了两锅油条，见暂时够吃，便再次进了后厨，查看早上送来的菜品。 霍利那边早上送来了一整个的大冬瓜，匠悠想了想，拿出了时之坩埚来熬冬瓜茶。这种茶清热解毒、清肝明目、养肾利尿，美白又瘦身，最适合夏天解暑。 制作起来也很简单，只需要把冬瓜清洗干净，切成方形的小块，连皮带籽都装入大锅中，以三份冬瓜一份糖的份量拌入糖，腌制两小时后就能开始炖煮。 炖个三小时，就会炖出褐色又透明、近似胶状的冬瓜茶，用细纱布过滤出褐色的冬瓜茶原液，装入无水无油无菌的干净玻璃罐放入冰箱，后续冲调时只需要兑水就行。 一勺原浆就能冲调出一大杯的冬瓜茶，还可以视个人体质与口味加入柠檬片或红枣，或者做点q弹的凉粉冻装在杯底，便是相当清爽又现代的畅销饮品了。 五个小时的工艺，在时之坩埚中就只需要五分钟。匠悠过滤出了七八个玻璃罐子的原浆，把锅里剩下的冬瓜茶加入冰块与净水，冲调成了一大桶的冬瓜冰茶，作为今天的特色饮品。 冬瓜不贵，主要的成本都在糖上，由于能够兑水，一杯的成本并不高，匠悠定下了三镍可一杯的价钱。 她这边刚刚弄好冬瓜茶，那边矮人工匠便吃完了早餐，匠悠收取到一朵散发着愉悦的金粉色魂火，又送给图克斯一杯冬瓜茶：“这杯送给你尝尝，下次再来光顾哦～” 图克斯刚刚由于被取走魂火而低落的情绪，再次因这杯免费赠饮而高涨了起来，他喝了一口冬瓜茶，浑身都透出舒爽，大笑道：“好！下个月我还要来发广告！” 送走了矮人工匠，匠悠便开始张罗起午餐时段的餐品。 今天的肉品送来的是很不错的排骨与鸡肉，匠悠便打算做豆豉蒸排骨与葱油焖鸡。两道菜做起来都很方便，一次备好料、腌制下去之后一盘盘装好，哪怕随时点菜都可以随时蒸制、炒制——这些工作可以交给娜夏来完成，正好给她烤面包的时间。 剁好的排骨用面粉和清水反复抓洗，清洗出血水与杂质，后续吃起来便不会有腥味。两大勺蒜蓉配小半勺豆豉，用热油浇过激发香味后，再加上两勺生抽和一勺匠悠自己熬出的蚝油，再加上盐、糖，便是基本的料汁。 排骨加入料汁拌匀，再加入一勺淀粉抓拌，就可以放在一边腌制入味，后续上锅蒸熟时洒点葱花，便是一道经典的名菜。 炸葱油这事得匠悠自己来，锅中倒入小半碗的油，放入一大把葱段和四片姜片，用小火煎至葱段发黄、葱味完全渗入油中，便能倒入干净的玻璃罐中冷却、保存。 今天的鸡虽然新鲜，但却不是整鸡，匠悠重新把鸡肉改刀成同样大小的鸡块，冷水下锅，焯水捞出备用。 葱油鸡不需要提前腌制，只需要将焯水的鸡肉下入油锅中，加入葱油、酱油、料酒和少许糖，翻炒至均匀上色后再倒入半碗水煮沸、收汁至浓稠即可盛盘装出。 匠悠叫来娜夏，将两道菜都做了一遍。教会了娜夏之后，匠悠便把午餐时段交给她接手，自己做点别的事情。 揉面团、烤吐司、做酱料……匠悠的日程今天也照旧排得满满当当。 午餐时段，阿莱克希那边便送来了两板嫩豆腐，配上当季的丝瓜与小龙提供的活虾，正好能出一大锅丝瓜虾仁豆腐汤。 汤品不好外卖，只能堂食，但无论是豆豉蒸排骨还是葱油焖鸡都是极好的外卖菜，只需要配上米饭，便可以作为一份套餐。 匠悠向河狸们订购了不少竹制便当盒，之前洛丽莎那边便已经寄了过来。椭圆形的便当盒里正好一半装米饭，一半装上豆豉排骨或者葱油焖鸡，清清楚楚，漂漂亮亮，看着就让人食欲满满。 第183章 为了减少客人们的等待时间，午餐的菜品会提前准备，第一批蒸排骨与焖鸡出炉时，匠悠便更新了外卖菜单，今天的外卖只卖这两种便当套餐，每份套餐都含有一小竹杯的冬瓜茶。 菜单刚刚更新五分钟，一群渡鸦便纷至沓来，齐齐等在了外卖窗口。 第25章 外卖与客人 “外卖来啦！”埃斯顿西城市政所的雇员昂格里斯·霍·布莱曼从渡鸦的包裹箱里取出一个个碧绿的椭圆饭盒和圆柱形的小竹筒，“诶，今天还配了饮料。” 盒盖上贴着餐品内容的小标签，辨识起来一目了然，格里斯将饭盒按口味分成两批：“左边那堆是豆豉蒸排骨饭，右边那堆是葱油焖鸡饭，饮料配的都是冬瓜茶，大家按照自己的订单领取哈～” 自从酿造工坊开始经营外卖业务，每天中午，雇员们就会聚在一起点餐——从一开始只有一两个人下单，发展到现在整个办公室的人都会加入，他们的午餐逐渐从每天填饱肚子的例行公事演变成了值得期待的享受。 格里斯自己下单的是葱油焖鸡饭，他端着饭盒和冬瓜茶回到工位前，取出自己的叉子与勺子，充满期待地揭开竹盖，欣喜地“哇”了一声。 右半边是晶莹剔透莹白色的大米饭，左边则是琥珀棕色油油亮亮的葱油鸡块，面上还撒着碧绿的葱花。一揭开盖子，热气便满溢而出，堪称霸道的葱香味直往鼻孔里钻。 “好香啊！”他顺手揭开了竹筒的盖子，这也是一杯琥珀色的饮料，冰冰凉凉冒着一丝寒气，闻起来香香甜甜。 他又看了一眼竹筒上的手写标签：“冬瓜茶……没喝过的饮料啊……” 不过，今天上午公务有些繁忙，他接待了一个早上的客人，一直说话都没有来得及喝水，现在喉咙里早就干渴难耐，便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 沁心凉的液体瞬间滋润了喉咙，一路带走了他浑身的暑气，片刻之后，舌头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了一股清爽的甜香。美味、甘甜、不腻人，让人喝了还想喝！ 竹筒不大，他一口就快喝完了一半，赶紧制止住自己还想一口喝干的心思，将竹筒放在了桌上。 “先尝一尝葱油焖鸡和米饭，嘶，真香啊！” 他拿起叉子，叉起一块鸡肉仔细端详。每一块鸡肉的部位不同，大小却切的近乎一致，油汪汪的褐色酱汁均匀地裹满了鸡肉。一口咬下，唇舌率先感受到的便是那美味的葱油。 鲜香、咸甜，多层次的厚重滋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再咀嚼一下，软软弹弹的鸡肉按摩着口腔，满满的鸡肉汁在嘴里爆开，和葱油酱汁结合在一起，又把美味程度往上提升了一级。 “真是太好吃了！”他吞下一块鸡肉，又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米饭带着淡淡的香气，吸走了口中残余的酱汁，清淡与厚重再一次结合，产生了一种绝妙的平衡。 格里斯若有所思，将琥珀色的酱汁和白色的米饭拌在了一起，往嘴里一塞，顿时爆发出一声幸福的呻吟。 “这也太好吃了吧！”幸福感充斥着他的全身，在酿造工坊开张之前，格里斯从不知道米饭居然有这么美味，虽说价钱会比黑面包昂贵，可对他们这些雇员来说，并不是不能承受。 每天一份这样的午餐，大概花销在三个铜子，算下来一个月还花不到一个银币，却能给自己带来远胜于干啃黑面包、熏肉肠的幸福。当然，考虑到一份黑面包与熏肉肠合计也只需要五镍可的花费，只能说是一分钱、一分货，贵有贵的好。 对一个月能赚七金币的格里斯来说，这点新增的花销还不至于增加他的经济负担，但给他生活质量上带来的提升却十分巨大。现在他天天都觉得枯燥无味的上班生活有了盼头，早上开工就开始惦记午餐，下午开工又开始惦记晚餐，打工人的幸福就是这么的质朴简单。 只是酿造工坊那边晚上关门的早，想要吃到晚餐就只能点外卖。听说店里的餐品和外卖的菜单还不大一样，格里斯打算等到自己休假的时候，带上积蓄专程去店里吃上一顿，专门就点那些新奇昂贵的堂食菜肴吃！ 一顿饭下肚，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愉悦地捧着最后半竹筒的冬瓜茶，小口小口地喝着。然后他就看到同事端着吃完的饭盒去茶水间洗涮，半晌又拿着干干净净的饭盒走了回来。 “嗯？这饭盒你打算留下来吗？”格里斯好奇地问道。 “是啊，”同事拿出酿造工坊的外卖单，指着下面的备注：“喏，酿造工坊鼓励客人重复使用餐盒。只需要每次自己把餐盒清洗干净，在盒子上标注自己的姓名或者昵称，下一次点餐的时候让渡鸦一道带去，她们就会用客人给的餐盒盛放饭菜！ “有的人直接是用自己订做的餐盒，也有人是点了一次餐后就把餐盒洗干净，写上自己名字下次继续用。用自己餐盒的话，就能减去包装费用，大概每次都能省下三镍可！很合算的呢！” 同事指着饭盒外侧镶着的一块小竹片道：“你看，店家都给我们准备了刻名字的地方呢！” “哗，这可真周到。”格里斯突发奇想：“等下，那我自己要是订做一个特别大的餐盒，店里会不会多给些饭菜啊？” “想什么呢！店里给的饭菜是定量的，每一份重量都一模一样，就算你拿再大的碗去，装不满就是装不满。”同事笑了起来，“当然，你也可以多付点钱，让店家给你装个大份的。” 格里斯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几声，收起了自己的饭盒拿去清洗——每次三镍可的包装费，这要是吃上几个月，都能省下一餐饭钱了！今晚他打算点蒸排骨饭套餐，正好就可以用上！ 不过……这个做法倒是给了格里斯一个新的灵感：店里配餐的小竹筒太小了，冬瓜茶的份量不够多，他完全没喝爽。要是弄个大水壶，让店家给他灌满，不知道需要多少钱呢？嘿，说起来，骑士团和经常远行的旅人、猎户们都有那种超大的旅行水囊，或许他也可以去买上一个！ 这种夏日，要是能随心所欲地喝上一大杯冰冰凉凉解暑的冬瓜茶，该有多舒服啊！ 第26章 八卦与线索 匠悠没有想到，今天卖得最好的商品，居然是冬瓜茶。 今天的天气十分炎热，过了十点之后，火热的太阳便照得四处火热发烫。就连户外的遮阳伞下都炎热非常，客人们全都挪到了阴凉的店里。 匠悠在店里施展了一个凉爽魔咒，虽然比不上现代的空调，但好歹能弄出习习凉风，也算是聊胜于无。 能够带走暑气的冰凉啤酒是降暑的利器，之前做的gelato冰淇淋也都一售而空。匠悠又补做了一批香草冰淇淋，还向霍利追加下单了一批可可。 不过，冰淇淋始终是富人、贵族与龙的奢侈品，经济条件稍差一点的客人们还是青睐于冰爽又甜美的冬瓜茶。 无论是进店的客人还是外卖的客人，都连喝带打包的购买，匠悠足足调制了五大桶的茶，都卖得一干二净。 外卖的客人们无师自通地让渡鸦们带来了牛皮或羊皮的水囊，一袋又一袋买得毫不手软，匠悠便按10镍可每升的价格出售。这玩意薄利却能多销，天气热起来，人总有吃不下饭的时候，可甜丝丝的冰凉饮料却能一杯接一杯的喝。 “明天要多进几个冬瓜。”匠悠念叨着，在联络簿上给霍利发去了新的信息。 小龙莱奥多在过了午高峰后才优哉游哉地出现，他一进店便带来了一股凉飕飕的气息，顿时又吸引来了一波热得不行的路人。 “今天有什么吃的？”小龙兴致颇高地问。 “有你最喜欢的冰淇淋厚多士。”匠悠说着端出了一份：“想吃的话还有哦！” “太好了！”莱奥多非常满意，“有多少就给我上多少，这个再多我也能吃得下。” “只有三份。”匠悠笑眯眯地道，“另外今天的热销菜肴是豆豉蒸排骨和葱油焖鸡，也超级好吃的哦！” “也行。”吃货龙就是特别好说话，“就要这些吧！” 小龙愉悦地吃起了冰淇淋厚吐司，匠悠则把多余的小面包块在调料中滚了滚，放进烤箱里再次烤得脆脆硬硬，再把小面包块称重后用油纸包严严实实地包裹妥当，最后施放了一个她从《家庭最常用的100种魔法》中学到的干燥魔法。 这种魔法本身是利用风系魔法元素促进环境、物体干燥，本来是用于家庭除湿防霉以及制作蔬果干时使用，匠悠觉得用来保持面包干和薯片的脆爽也是相当实用。 今天客人们都在店里纳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墙上新多出来的板子，他们自然也没有错过匠悠给那奇怪的箱子补货的行为，一群客人围在箱子前面探头探脑：“这玩意是干什么的？” “自动贩卖机，以后我会用这个箱子卖一些小零食，”匠悠锁上补货的箱子，笑吟吟地掏出一枚镍可介绍道：“目前贩卖的是烧烤味面包丁，一袋30克，仅售一个镍可~ 第184章 “大家可以从左边这个投币口进行投币，扔进去一个镍可，右边的出货口就会丢出一袋面包丁。所有货品销售一空时，贩卖机里面的机关会自动启动，投币口就会被写有售罄字样的挡板挡上。” “那中间那个箱子呢？”有人问道。 “这里是用来征集线索的哦~”匠悠指指任务板：“王国骑士团的副团长发布的任务，凡是知道内情的人都可以将线索匿名写下，投入箱子里，若是对案件确有帮助，后续会给提供线索的人发放奖励的！ “为了让自己切实地领取到奖励，大家尽量给自己取个不常用的假名，写下无人知晓的领奖密语。如果这些信息被别人知道了，奖品可能会被人冒领的哦~” “嘶！那可得小心了！” “三道限定菜肴领用券？能换什么菜？” 有人指了指小龙正在大快朵颐的冰淇淋厚多士：“那个也可以？” “贵族老爷们吃的昂贵菜肴也可以？” “那我要吃价值五个金币的菜！” “可以的哦~大家说的都可以做到！部分菜品需要提前预约，各位要是真的拿到奖励的领用券后，最好提前一天告诉我第二天想吃哪道限定菜品。”匠悠说，“不过，比起思考想要吃哪道菜，大家不如想想有哪些线索可以提供吧？毕竟获得奖励的前提是劫道匪徒们被捉捕归案哦~” 匠悠想了想，又叮嘱道:“对了，想买东西的人可不要弄错了投币口哦，如果把钱扔进线索箱里，那就只有等骑士老爷回来才能取得出来了，我可没有这个箱子的钥匙。” 不过，瞬间就激动了起来的客人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的叮嘱，他们仿佛一下子就开启了八卦模式，絮絮叨叨地凑在一起互相打听、嘀咕着关于劫道匪徒们的传说。 匠悠饶有兴趣地在店里走来走去听了一耳朵，发现附近的居民们果然各自都有一肚子的故事要讲。只是她也完全分辨不出哪些才是有用的情报，哪些则是居民们胡编乱造的鬼故事。 人们唯一能确定的事，便是劫道匪徒是在差不多三个月前突然出现的。至于匪徒的数量，人们各有各的说法，有的说只有一个人，有的却说是一整队人，最离谱的说法是三百个彪形大汉…… 匠悠委婉地对那位客人表示出了自己对“三百个彪形大汉如何悄然潜入城市、并在夜晚的街道上丝毫不引起周边居民注意、突然闪现又突然消失、安静地打劫了贵族”的疑惑，不过那位讲故事的矮人显然对自己的故事深信不疑。 匠悠收拾了一波空盘，转身进了厨房，再次出来的时候，就听到刚刚的‘三百人’已经在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的口口相传中繁殖成了‘八百人’。她深吸一口气，顿时理解了安德雷工作的不易。 这波真的不能怪王国骑士们工作不努力，实在是证人们的证言有些太过离谱了。 不过，在客人们热火朝天地八卦的同时，匠悠也注意到有人悄悄拿出了纸笔，奋笔疾书一阵后，将纸张叠得又小又薄，然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一包面包丁。 第27章 训练 “有戏！”匠悠喜滋滋地想，果然只要奖励给够，人们就会为除暴安良添砖加瓦。 尽管刚刚全程目睹了谣言是怎么生成的，匠悠仍是对这个方法充满信心：安德雷只需要每天晚上回来开一次线索箱，就可以无痛收获一堆情报，接下来筛去那些特别离谱的，多少也能提取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比起王国骑士们自己顶着烈日走街串巷，这可舒坦多了。 “老板，我想要发布任务！” “哎，这就来！” 匠悠的魂火中介生意也挺受欢迎，目前来发布任务的基本上都是附近的商家，他们和图克斯一样，率先领会到了在这么一家客流量极大的餐厅里张贴广告的好处。再说了，一团蕴含快乐情绪的魂火而已，吃一道菜就能补回来了，比去鸟嘴医生那边放个血还轻松。 “炎炎夏日，饮料生意真好做啊……”匠悠愉悦地吹着魔法带来的清凉冷风，收着钱与魂火，忽地又冒出了一个好主意，她看向杰瑞科：“你家少爷今天说要去干啥来着？” “训练新兵。”杰瑞科道，“怎么了？” 匠悠：“诶嘿！”新的商机，这不就有了么？！ ------- 安德雷正大汗淋漓地在练武场上与手下的骑士比武。 诺伊曼男爵自从儿子下葬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城主府里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根据代替温斯顿扮演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暗探发来的消息，男爵暗地里发布了不少密令，财物、人手调动相当频繁。 安德雷敏感地觉得，诺伊曼男爵像是把儿子的死当做了某种势力对他发来的警告，他像是畏惧着一场风暴袭来，正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 而这种威胁并非来自于国王陛下。诺伊曼男爵最近只给他找了不少麻烦的琐事，将他打发后晾在一边，便对他不闻不问……这不像是之前他遇到过的那些宗室贵族的惯常做法，倒像是男爵忙着对付更危险的家伙而无暇他顾。 安德雷很想知道诺伊曼男爵到底是受到了何方势力的恐吓，但目前他进不了城主府，也没有更多的情报来源，只能按压下心中的焦急，有条不紊地训着兵。 ——话又说回来，这些兵也不是那么好训的。 一般情况下，王国骑士团中的骑士会有两种来源：一种是在各个地区的王国骑士团中因升官、平调、分派而远离故土的骑士，一种从当地人中吸纳的年轻力壮新血。前者一般由国王调派，大多与王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后者则都从当地募集，有本地的富族豪强，也有年轻力壮的普通百姓。 每块领地每一年都会吸纳不少新人作为见习骑士，以填补老兵之中伤残、折损、退役后造成的缺员，但也不是所有的见习骑士都能混出头来。在亨廷顿公国，见习骑士的普遍淘汰率将近达到50％，也就是说，今年招纳的二十名新人之中，大约只有十个人能够通过重重考验，留在骑士团之中。 按理来说，一地的领主极少会将训练新兵的事情交给自己不信任的手下，可诺伊曼男爵却反其道而行之，一口气把今年的新兵连着骑士团里最刺头的、最顽固、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毛病而无法晋升的老油条们全部丢给了安德雷来带…… 也不知男爵是真的无暇他顾，还是抱着什么样的坏心思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安德雷倒是不怕刺头和菜鸡，他调任过许多地方，深知这些骑士的秉性——刺头也好、菜鸡也罢，他们这些舞刀弄枪的男子汉自有慕强的天性，不服，打一顿便是，一顿不够，那就再多打几顿。 只要背后没有宗族势力掺杂其中，男人们的友谊极好构筑。战场上以武力说话，多经历几次同仇敌忾的生死之战，再给予一定程度上的甜头，便能培养出足以托付后背的信任与默契。 至于那些有宗族势力的家伙嘛……那就得看他的实力与拿出的‘诚意’能不能打动对方了。 任何势力都并非完全的铁板一块，总有人会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利益考量而做出不同的选择，若是自己的宗族已经是末日的沉船，也会有明智的人愿意自起炉灶。 练武场上斗气魔法白光闪耀，沉重的木剑撞在一起，杀不死人，却也能让人狠狠地痛上一阵。见习骑士们只穿着最简单的革甲，大半个胸膛几乎裸露，只在胸前用皮带斜斜绑着着一枚铜铁打造的护心镜。 他们一个个仿若古罗马的角斗士，在烈日下拼搏。被阳光烤成小麦色的肌肉裹着一层油亮的汗液，闪闪亮亮，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安德雷毫不怀疑，若是小骨头看见这种场景，一定会格外兴奋地发出快活的“哟嗬——！”声。 此刻，这些骑士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空降到他们头上的副团长安德雷。 而安德雷却还能游刃有余、气定神闲地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确实没把这些家伙放在眼里。 黑发碧眼的骑士三两下掀翻了一个扑上来的菜鸟，抬手擦去流到脸颊边的汗滴，他环视众人：“还在等什么？一起上啊！怎么？难不成你们进攻还需要我发出邀请？” 这股子傲视群雄的气劲顿时激起了见习骑士们的血性，他们怒喝一声，齐齐朝着安德雷扑了过去。 安德雷浑身燃起银白色的斗气，浩荡斗气贯彻木剑，如一轮银色弯月般抡过，顿时将一众骑士掀飞出去。他攻势不停，核心施力，竟是借着斩击的势头鱼跃而起，一脚当胸踢中一名袭击者，又借着这股力道再次踹向下一人。 待他落地之时，场上已经倒下一半人手，剩下的人战战兢兢、战意已然消失大半，被他一拳一个打倒在地。 “啧，真没用。”安德雷又嗤了一声，“像你们这样的水准，别说去剿灭匪徒，就是再来八十个人，也能被穿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单手打趴下。” 第185章 第28章 防暑降温福利 地上的见习骑士们扭曲着、打着滚地发出痛苦的呻吟，仍有人不信地小声哔哔：“谁家小女孩能把我们这群见习骑士打趴下，又不是老大你……” “呵。”安德雷冷笑一声，丝毫没提他当年也是被打趴下的那一个。 几轮训练下来，立威已经立得差不多，场上除了安德雷还能好好地站着，其他的骑士一个个鼻青脸肿又渴又累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叫苦不迭。安德雷微微皱眉：这些人水平实在太菜了，诺伊曼男爵该不会就是打算让他带着这群菜鸡剿匪，剿个惨败而归的结局吧？ 他正想着，就见一个小兵急匆匆地跑来：“副团！外面有人找！” “谁？” “一个骷髅带着一个少年，还赶着一架骡车，说是您点的解暑饮料送来了。”小兵说，“要放她们进来吗？” 安德雷心念一动：“放进来，是我点的。” 小兵又吭哧吭哧地跑走了。没过多久，安德雷就看到杰瑞科驾着骡车跟在带路的小兵后面一路驶来，骡车上放着几个大铁桶和一堆竹杯子。 匠悠戴着一顶大草帽，坐在骡车后面，长长的白腿骨垂在车架边上晃晃悠悠。 地上那群‘弱鸡’们一个个偷偷抬起了头，好奇地看着骡车的方向——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副团点了什么解暑饮料？ “安德雷～”匠悠对着骑士挥挥手，“你点的犒劳兵士们的冬瓜茶来咯！还有冰镇凉粉哦！” 安德雷嘴角默默抽搐，可扫过一眼地上瘫着的那群弱鸡们，却又觉得小骨头来得确实恰到好处——恩威并施，他已经立过威，该是施恩的时候了。 于是安德雷大手一挥：“还在地上趴着做什么？起来喝冬瓜茶了。” 鼻青脸肿的见习骑士们“嗷呜”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一个个眼中都闪着渴望的光，艰苦的军训之后，谁不喜欢来上一杯解暑饮料呢？虽然那什么冬瓜茶，他们完全没有听过。 骡车在他们面前停稳，坐在车架边上、戴着大草帽的骷髅架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冰凉凉的寒气——不是那种惊悚的恐怖‘寒气’，而是她的草帽上施加了某种降温魔法，正在簌簌地飘着小小的雪花。 她从板车上拿起几根竹竿，挑起了一块厚实的帆布，三两下支起一个遮阳的摊子。练武场上一下子有了一块阴影，晒了大半天的骑士们纷纷自动找寻到一块阴凉的地方，一个个都发出了舒爽的喟叹声。 安德雷好奇地看了一眼她的帽子，辨认出了熟悉的魔法气息：“龙族魔法？” “莱奥多的赠礼。”匠悠笑眯眯地道，“他在这顶草帽上施加了冰龙的冰雪气息，说是能持续一个夏季的降温效果呢！万一提前消耗完了还可以找他继续补充魔力。” 她一边聊着一边从车架上跳了下来，伸手揭开了一个大铁桶的盖子，露出了里面满满当当散发着冰凉甜香的琥珀色液体。 她又掀开了旁边一个铁盆上盖着的纱布。安德雷瞄了一眼，盆里装着的是晶莹剔透的透明果冻状胶质物体，估计也是小骨头新弄出的某种好吃食物。 “请排好队哦～” 匠悠一手拿着一杆大铁勺，一手拿着竹杯开始往里面装饮料。她先擓了一勺铁盆里的胶质物体，再从铁桶里捞出几颗冰块装进竹杯里，最后注入琥珀色的茶液，往里面戳上一根细竹吸管：“好了，谁先来？” 众骑士们抬眼看着安德雷，只见安德雷对着队伍最前面的小骑士抬了抬下巴，那小骑士才如蒙大赦，欣喜又不安地从匠悠手里接过那一杯饮料。 “底下有凉粉，喝之前搅一搅，慢慢吸哦，小心别呛到。”匠悠交待道。 充作吸管的细竹是河狸们新找来的特殊植物。这种竹子没有毒性，是许多素食动物爱吃的美味，长到成熟体也只有常人食指粗细。竹管壁很薄却结实防水，内里有竹节，但只需要用一根铁钎捅一捅刮一刮就能改造成上下直通的吸管，大小刚好适合吸珍珠奶茶或是凉粉冻冻，比芦苇麦草杆吸管结实好用，还自带一股竹子的清香。 这股竹子清香未必会和其他酒水饮料相配，但匠悠觉得它和冬瓜茶、凉粉冻出奇地搭配。 小骑士小心翼翼地用竹吸管搅了搅，轻轻地吸了一口，然后整个人仿佛从里到外都透出了一道升华的清凉之光：“啊啊啊，冰凉凉、甜丝丝，这个喝起来好舒服啊！” 排在他身后的人瞬间都躁动了起来，又在安德雷的瞪视下把那股子急切憋了回去。匠悠看着他们一脸很急又不敢急的模样，忍不住咔咔地笑了起来。 这场面实在太过诡异，可那饮料又着实吸引人，特别是对在这烈日下挨打了大半天的见习骑士们来说，简直就像是沙漠里的旅人终于发现了绿洲，哪怕这时跟他们说水里有毒，他们也会先喝再说。 所幸骷髅架子打饮料的动作又快又均匀，每一杯都是一模一样份量的凉粉、冰块和冬瓜茶。不多时，那个车夫少年也掀开另一个铁桶的盖子，也开始帮忙打饮料。排队的队伍顿时分成两队，进度快了许多。 安德雷对着那第一个尝鲜的小骑士招了招手，小骑士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副、副团？” “去里面叫文书他们也来喝茶。”安德雷道。 小骑士“哎”地一声，端着茶杯跑走了，没过多久，骑士团里上班的那些文书都呼啦啦地涌了出来，加入了排队的队伍。 腿脚不好的温彻斯特文书主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站在了安德雷的身边，安德雷对着排队的人群比划了一下：“喏，夏日防暑降温福利，这得报销一下吧？” “既然是整个骑士团分团都享受的福利，自然可以走公账。”温彻斯特文书主簿认可地点点头，“这个夏天格外炎热，大家确实需要一点福利。” 两人对视一笑，非常顺利地达成了共识。 第29章 新情报（上） 和聪明人打配合就是如此简单，尽管没有经过任何事前商量，但只需要只言片语再加上几个眼神，匠悠、安德雷和现任的‘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就顺利地完成了一次对安德雷新手下们的恩威并施，甚至连犒劳骑士们的经费都是诺伊曼男爵出的。 带来的所有冬瓜茶都卖了个一干二净，匠悠收完桶，对着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实诚报价：“冬瓜茶一升10镍可……” 温彻斯特文书主簿露出了一个了然于胸的微笑：“我懂，普通冬瓜茶一升10镍可，加了冰得涨10镍可，再加上那凉粉……嗯，凉粉制作不易，价格自然不便宜。更别说大老远的运过来，还要车马费、人工费、防暑降温费、摊位税……” 他稀里哗啦念了一大串，把匠悠念了个头晕脑胀，最后小骨头茫然地捏着文书主簿给的三个金币，在长长的账单上的收款方处签下了自己名字与‘钱款已收讫’的字样。 温彻斯特将账单叠起收好：“辛苦您了，下次若还有新品美食，请务必给我们送一批。” 匠悠第一次遇到上赶着给钱的交易对手，她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脑子，晕晕乎乎地点点头，往车架上一坐，对着安德雷挥了挥手：“我们先回去啦～” 安德雷对着她和杰瑞科点了点头，然而见习骑士们要更加激动得多，他们一个个跳了起来：“店长慢走！” “下次我们到店里去喝冬瓜茶啊店长！” 嘻嘻哈哈的笑声中，也冒出了一两个不和谐的声音，有人嘀咕道：“哼，什么冬瓜茶和凉粉，娘们唧唧的，真男人就要喝烈酒啊！” 安德雷皱了皱眉，循声看去，把这几人的身份暗暗记了下来。 可不等他发话，便看见其他见习骑士一脸不忿的看着几人，率先怼了回去：“说什么话呢，刚刚也没见你们几个少吃。” “就是，吃得最多的不就是你们几个！不喜欢就别吃啊，我还想多喝两杯呢！” “走走走，去场上练几圈，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男人。” 一众骑士们架着人走了，没过多久，场上便传来了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安德雷：“……”果然男人们的友谊就是在打架与美食中建立起来的。 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则状似不经意地道：“对了，王都最新的报纸，您看了吗？” “还没有，有什么新鲜事吗？”安德雷同样用着‘毫不在意’的口吻闲聊道。 “一些有趣的事，”温彻斯特文书主簿随手从笔记本里掏出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我们不仅有了一位新公爵，还有了一位女侯爵。不介意的话，这份报纸我已经读完了，您想阅读的话便请拿去吧。” “哦？”安德雷顺手接过，“那可方便多了，谢谢。” 手里的报纸有着不一般的重量，安德雷脸上神色不改，也没有立刻打开阅读，而是自然地将报纸夹在肘弯：“正好今天的工作也做完了……喂，那边的，打完就收拾一下，收队！” 第186章 “是！副团！” “遵命！老大！” 今天的新兵训练显然颇有成效，绝大部分的菜鸟和刺头老油子都已经逐渐对他产生了认同感，而剩下那些‘不大合群’的家伙，就很值得调查一下了。 安德雷草草收拾了一下，便骑着马收工回家。说来也挺奇妙，明明只是租住在那座酿造工坊里，却莫名地让他产生了家的感觉。 沐浴在夕阳的余辉下，朝着‘家’的方向前进，一想到待会就有冰凉的茶饮，美味的晚餐，浑身的疲惫就仿佛被一扫而光，心情也变得放松起来。 “从前做任务的时候，可没有这样轻松的时刻啊……”他嘀咕着，回忆起了之前孤身一人带着杰瑞科深入敌后的情形，既有孤立无援的时刻，也有苦不堪言默默忍耐的境地。 和那些时候比起来，埃斯顿西城的任务并不是最容易的一个，却绝对是吃得最好也最温馨的一次，这可全都多亏了那画风与众不同的小骨头呢！ 他回到工坊的时候，匠悠正好在关店门。骷髅架子看到他的归来，立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欢迎回来。一切都顺利吗？” 安德雷顿时觉得心里漫上一股甜蜜，像是在炎热的夏天吃了甜美冰凉的巧克力gelato，又像是在寒冬中喝了一碗浓郁的奶油浓汤……仔细想想，之前那五指毛桃蹄花汤也相当不错。 “嗯，很顺利。今天你可帮了大忙了。”安德雷将马牵到马厩，便看到了草料槽里的新鲜苜蓿和发酵豆渣，这些都是很好的马匹饲料。 迪亚戈欣喜地打了个响鼻，迫不及待地钻进马厩埋头苦吃，连安德雷取下马鞍，拿起毛刷梳理它的毛发时都没有分给主人一个多余的眼神。 安德雷：“……”心里热热的同时又有些凉凉的！ 他抱着鞍鞯进了屋，从鞍囊之中取出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给的那份报纸，钻进了小餐厅里。客人们早已离去，此时的小餐厅里空无一人，正好方便他琢磨研究这份情报。 报纸叠的整整齐齐，但入手之时安德雷便感觉出了它的重量和厚度不大对劲。 他小心地拆开，果然发现报纸里还夹杂着一份记录，上面记载着这些天来诺伊曼男爵在暗中做出的人手、物资、钱款的调配，着实是十分重要的情报。 报纸本身也并非一张废纸，上面的确记载着王都的最新事件——国王陛下果真力排众议，册封温斯顿为亨廷顿公爵，而赐予温斯顿的封地正是德尔曼王国时期、属于亨廷顿公国那块与岩铁巨人的土地接壤的新月形状的国土。 这里可是历代亨廷顿大公们的封地，也是现任国王手中紧紧攥着的军事底牌。如今国王陛下将这块重要的土地交给了温斯顿，很难不让人们想入非非。 已经有许多人开始猜测温斯顿与国王陛下的关系，然而金发的温斯顿和黑发的国王陛下从表面上看又十分不同，暂时还没有人往父子的方面想。 但国王陛下明面上没有真正的子嗣，便有人猜测国王陛下是不是在思考立储之事。 第30章 新情报（下） “国王陛下还真是魄力十足。”安德雷咕哝道，“这事还真的给他做成了。” 国王陛下应该没有将温斯顿是自己儿子的事公之于众，这样一来，国王陛下要将手中的底牌交给温斯顿的事，便会受到最忠心的那群保王派人士的阻碍。 德尔曼旧宗室的贵族们最高的爵位也不过是侯爵，想必也不会喜欢见到有人横空出世爬到自己头上。 这样一来，本来两边日常互看不顺眼的势力，瞬间就同仇敌忾一致反对国王陛下的决定……这种剑拔弩张的场面，安德雷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头疼。 “大哥真是辛苦了。”他感叹一声，翻过一页，又看到了一则消息。 【莱塞斯特侯爵的千金薇薇安·冯·莱塞斯特在王国议会现身！据悉，她已获得国王陛下特许，成为首位踏入政坛的单身女性！ 薇薇安·冯·莱塞斯特，这位即将年满21岁的政治新星，尚未开始她的社交季，便已在王都引发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 在一周前，她的名字突兀地出现在最新一次王国议会议员增补名单中。奇妙的是，她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地获得了五张特殊选票，从而依照议会设立至今无人动用的特殊规则，以黑马之势杀入王国议会，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女议员！ 截止本条新闻发布前，莱塞斯特小姐已经成功地在议会进行宣誓。她宣称自己将着重关注王国之中贫民与女性的福利问题，对不公之事进行发声。这位侯爵之女，是否能给王国议会带来全新的变革？ 有传言说，国王陛下亦十分看重薇薇安·冯·莱塞斯特，并考虑提前册封她为莱塞斯特女侯爵。我们仍未曾得知，国王陛下的这一决断，是否受莱塞斯特小姐和某位新任公爵的交情影响，又是否将改变王国议会与贵族之间的势力分配……】 “嚯！”安德雷震惊地将这个消息来回读了几遍，“真不愧是薇薇安，半个月前她还在考虑如何在社交舞会上初登场，半个月后她便已经踏入政坛……” 想起那位战力惊人的粉色炮弹，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然而这页报纸中还夹着一张纸条，显然是‘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现任扮演者手书： 【根据最新消息，温斯顿公爵即将前往西北边疆领地，接手西北边疆的军队。 为避免来往通讯不便、消息不畅、以及身兼数职带来的繁重工作对影军事务造成麻烦，温斯顿公爵现已卸任影军暗探首领之职，该职责已由国王陛下指派薇薇安·冯·莱塞斯特小姐接任。 温斯顿公爵将全力配合薇薇安小姐，完成本次接任事宜。】 安德雷沉默半晌：“……真不愧是你们俩。” 话又说回来，安德雷也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安排。影军暗探本就是摩多伯爵掌握的势力，薇薇安作为摩多伯爵的外甥女，是摩多一族真正的血脉传人，比起即将成为王储的温斯顿，她更适合掌管这一对王室来说极其重要的力量。 “不过，这些变动，似乎也能看出国王陛下的考量。”安德雷思索道。 他觉得国王陛下是有意将大哥调离危险的暗探岗位。西北边疆看似危险，却是亨廷顿一脉长年以来经营支出，防守如同铁桶，实际上比水很深的王都还要安全得多。而把暗探交给与温斯顿情投意合的薇薇安……嗯，这一通操作下来，看似把温斯顿明升暗降，实则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又翻了翻那份报纸，没有发现更多有价值的消息，便销毁了那张手写的小纸条，又拿出关于诺伊曼男爵的那份记录，仔细研究了起来。 只是安德雷看了几眼，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诺伊曼男爵的行为格外可疑，他不知出于何种用意，近乎疯狂地将大笔的财产都通过某些不为人知的渠道分散转移，还派了不少亲信运送……更加微妙的是，以诺伊曼男爵明面上的资产和领地，哪怕再让他经营个一两百年，也决计不可能拥有这么多的财产。 “这么多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又要被送往哪去呢？”安德雷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纸页，“区区一个男爵，他是从哪里弄来这富可敌国的财产？而盯上诺伊曼男爵的那帮匪徒，又是何方人士？” 老实说，一开始，安德雷都要以为那伙劫道匪徒是温斯顿布下、用于扰乱诺伊曼男爵的暗棋，因此自从他到了埃斯顿西城，便有意无意地避开那伙劫道匪徒。但自从诺伊曼男爵将这个任务派给了他，安德雷便与温斯顿、伊斯和‘温彻斯特文书主簿’核对了一番，发现那伙劫道匪徒的确不是他们的人。 对方来路不明，却实力强劲，而且似乎与诺伊曼男爵和贵族们存在某种旧怨。他们神出鬼没，却不伤害普通人，只对贵族和依附诺伊曼男爵的富商下手。 ——但话又说回来，这可能只是一种错觉。毕竟普通人囊中羞涩，也并没有多少对付的价值。 想到这事，安德雷便收起那本记录，摸出线索箱的钥匙，去前厅收取了一波线索。 不得不说，他与匠悠这一通头脑风暴想出来的主意确实有效。这才一个下午，线索箱里已经装着一小篮的纸条。安德雷将它们取出，一一摊平细看，发觉还真有不少看起来值得一查的线索。 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哪怕是不识几个大字的贫民，在三道限定菜的诱惑下，都想尽办法用各种奇怪的图案符号表达着自己的意思，甚至还有不少人直接拿来了城镇的地图，在上面标注出了不少可疑地点。 有传言中的劫案发生地，有目击可疑人士的地方，也有人画出了疑似劫匪盘踞的老巢……虽说这些线索的真实性存疑，但安德雷觉得很有仔细调查的必要。 毕竟以小骨头那些菜肴的好吃程度，安德雷觉得，就算他是劫道匪徒，都会忍不住出卖自己同伴，换来难得的尝鲜机会。 他可不认为这些盗贼之间有什么信誉可言。 第187章 第31章 油豆腐 匠悠哼着歌，愉悦地做着今晚的员工餐。 将食材半成品的制作外包出去的确是个非常好的主意，今天一整天，豆腐类的食材就没短缺过，而匠悠自己还腾出不少时间，搞了个骑士团练武场饮料快闪店，赚回来足足三个金币。 匠悠很有自知之明，几桶冬瓜茶加冰镇凉粉自然不值这么多钱，能赚到这么多钱，全是托了自己含金量极高的投资人的福。 那个诺伊曼男爵心术不正，还随意找理由克扣安德雷应得的工资，从这样的人那边赚点钱，也算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了。 豆腐虽然在夏天不经放，但控制好温度、做好除菌，再及时地将豆腐一步步加工成耐放的豆制品，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匠悠从练武场回来的路上，便让杰瑞科驾车拐去了油坊，买了几桶大豆油回来。 这个时代的产糖业发展不佳，但制油业却还算成熟，亚麻籽油、花生油和大豆油是最常见的品种。亨廷顿公国的大豆与亚麻产量高，大豆油与亚麻籽油都是最便宜的油类。 花生则是本地人特殊培育、改良后能够适应北方气温的品种。因着额外改良培育了一道，成本也显著增加，同样重量的花生油会比亚麻籽油和大豆油昂贵一些，但它的滋味却是最好的，贵族和富人们都最爱用这种。 茶籽油、玉米油则由于原料限制，产量不大，价格昂贵，味道又平平无奇，极少在油坊出现。 奇妙的是，油坊还有卖现成的芝麻酱与花生酱，匠悠也各买了一瓶，打算尝尝本地的味道。 大豆油烟点很高，很适合用来油炸。匠悠让杰瑞科把油桶直接运到了豆腐作坊，顺道教会了阿莱克希怎么炸油豆腐。 油豆腐用稍微压制出一些水分的豆腐就能做。将豆腐切成大小适中的方块或是薄片，在油温三成热时就下入油锅煎炸。轻轻用筷子或锅铲让豆腐块在油中上下翻滚，待豆腐表面开始起泡，就立即开大火炸至表面金黄，便可以捞出沥油。 此时的油豆腐外表会形成一层油黄发亮、坚韧美味的豆皮，内部则由于高温产生了许多空洞气泡，下火锅或用来煮汤时会吸足美味的汤汁。 这样的油豆腐随便煮煮就超级好吃，而匠悠还知道更多的做法：不管是拿去复炸烘烤后香香酥酥地蘸上韭菜盐当下酒菜，还是往里面塞上肉、浇点酱油料汁放锅里蒸，亦或是把内里掏空做成油豆腐皮、煮制后装入寿司饭做稻荷寿司，都是极佳的选择。 从豆腐工坊回来的时候，匠悠和杰瑞科便带回了一大篮子新鲜出锅的现炸油豆腐，还有几块水灵灵的嫩豆腐。 今天天气太热，匠悠便打算做点清凉的晚饭。 作为一个纯正的吃货，匠悠不仅喜欢家乡的菜肴，还喜欢世界各国的料理。无论是意大利的披萨、意面和芝士饺子，日式的寿司、天妇罗与关东煮，还是墨西哥的塔可饼、牛油果酱和玉米片，她都颇为中意。 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饮食文化，哪怕是美食荒漠也会有一两道拿得出手的菜肴，偶尔跟着季节时令，做一做具有异国风味的料理，也是改换心情提升生活品质的不错选择。 她今晚打算做的，便是稻荷寿司与胡麻豆腐。 胡麻豆腐制作的难度全在酱汁，这里没有现成的培煎芝麻酱沙拉汁可以用，便得自己制作。匠悠用杀过菌的鸡蛋、糖、油再加上一点白醋搅拌出蛋黄酱，再混上从油坊买来的芝麻酱，加上酱油、盐、白醋、糖进行调味，直到酸甜鲜香滋味醇厚，就可以浇在杀菌熟制的嫩豆腐上。 最后在酱汁上点缀一点芝麻葱花，便是夏日一道绝赞的开胃小菜。 稻荷寿司其实就是油豆腐寿司，相传古代农田里有老鼠偷食大米，捕捉老鼠的狐狸就被农民们视为掌管五谷丰登的稻荷神派来的使者。传说狐狸爱吃油炸豆腐，便逐渐衍生出了以油炸豆腐包裹醋饭当做贡品的习俗。 制作稻荷寿司的油豆腐需要在特别的酱汁里进行煮制。酱汁的调制方法也很简单：盐、酱油、糖和味淋（甜米酒）再加上一些鲣鱼干磨成的粉。其中鲣鱼粉只是用来快速制作简易高汤的材料，以便给汤汁增添一丝鲜香，可以用真正的高汤替代。 自从开店，匠悠每天都会在灶上备一锅高汤。高汤的材料时常更换，主打一个有什么就用什么，鸡骨、鸭骨、猪骨、牛骨、海鲜……全是炖煮高汤的绝美食材，撇清浮沫之后澄澈的汤汁，便是最好的调味料。 做菜的时候随便舀一勺高汤淋入，菜品的风味便会更上一层楼。需要煮汤煮面的时候掺上一些，汤品也会格外美味。 油豆腐对半切开，掏空里面的豆腐芯，便从一整个四方形的豆腐块变成了长方形的半开口油豆腐皮。匠悠将它们放入料汁中小火慢煮，用长长的筷子轻柔拨动，直到油豆腐皮均匀上色入味，呈现出一种湿润而微微偏深的金黄色，便可以捞起，放在网架上晾凉、沥去多余的汤汁水分。 娜夏端来了蒸好的大米饭，匠悠用些许糖、盐和米醋调制成寿司醋，均匀地泼洒入米饭之中，用木制的饭勺切拌均匀，水汽散去后，米饭颗颗分明，晶莹剔透，散发着一股酸甜可口的开胃香气。 匠悠满意地点点头，取来已经放凉的油豆腐皮，将其撑开变成一个小小的口袋，往里面填入米饭，再把豆腐皮叠好收口。 一个个油亮金黄、浸满汤汁的三角口袋鼓鼓囊囊、整整齐齐地排在盘子上，香甜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勾着人的馋虫，站在旁边的娜夏已经双眼发直，不住地咽着口水。 匠悠：“……”喜欢油豆腐的绝对不只是狐狸啊！ 稻荷寿司与胡麻豆腐做完，便有了主食与小菜。油豆腐还剩下不少，匠悠看了看厨房里剩下的食材，打算再煮一碗冬瓜汤。 第32章 快乐与共鸣 今天冬瓜茶卖得太好，匠悠下午突发奇想去王国骑士团那边捞钱……啊，不，是送温暖时，便又紧急购入了一个大冬瓜。绝大部分的冬瓜都已经煮成了冬瓜茶，但还剩下大约两圈的量，正好能和着剩下的高汤一起，煮上一锅清凉解暑的冬瓜汤。 炖煮许久的高汤再次烧开，放入姜片与冬瓜，再丢入油豆腐增添一些荤鲜味，起锅之前放入新鲜吐完沙的干净海贝，迅速滚上两滚。等海贝个个张开，露出鲜嫩肥硕的贝肉，就可以起锅。 汤中既有肉汤的醇厚滋味，又有海贝的鲜、油豆腐的香、以及冬瓜的清甜，只需要用最简单的盐进行调味，便是一款夏日最经典的汤品。 只要喝上一碗，就能生津止渴、补充气力。流失的盐分与水分得到了充分的补充，瞬间就能从脚趾尖舒坦到头发丝，从胃爽到心，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能瞬间打开。 广东明明炎热的很，但热气腾腾的老火靓汤却始终是当地人的心头好。这种滋味，无法用言语形容，只有真正品尝过的人才会理解。 今天的外卖格外畅销，肉菜已经全部售罄，匠悠便把木桶里剩下的几条鱼全杀了。天气一热，即便每天换水，鱼也有些恹恹的，不如在新鲜时趁早杀了吃。 豆豉蒸鱼上桌，再来一份白灼菜心，今晚的晚饭便彻底齐活。菜色不多，份量却做得足足的，应该可以喂饱她那一大群吃货员工……的吧？ 匠悠忽然就感到了一阵心虚：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她这儿的吃货员工是不是越来越多了？她以后真的养得起这么多的吃货吗？ 再一想，她又释怀了：“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老板的工资员工赚……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嘛～” “吃饭咯！” 每日晚间的员工聚餐准时开始，众人早就十分适应这种生活，在匠悠和娜夏做菜的时候，他们该打扫店面的打扫店面，整理桌椅的整理桌椅，照顾小孩（？）的照顾小孩，摆放餐具的摆放餐具，还有来来回回帮忙端菜的、调酒倒饮料的…… 等到两位忙活了许久的厨子出来，便能直接入座，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 匠悠十分喜欢这种和睦的气氛，所有人都各司其职，不会将全部工作都推到某个特定人物身上，就连蹭饭的小龙都老老实实地当起了一台移动空调，给店里带来了清爽的凉风。 有付出也有收获，这样的生活惬意又公平，总让人对明天充满了更多的期待。 “今天的晚餐是稻荷寿司、胡麻豆腐、豆豉蒸鱼、冬瓜鲜贝油豆腐汤与白灼菜心。各位不要客气，开动吧！” 汤碗在人们的手中传递，跟匠悠混在一起的时日多了，大家都养成了吃晚饭时先喝汤的习惯。当然，还有先把自己的菜肴份额夹入自己餐盘的习惯。 阿莱克希与小蜘蛛精们除了美味的晚餐外，每个人面前都多了一团小小的、金粉色的魂火——来自矮人工匠图克斯的广告费用，匠悠担心小蜘蛛们一口气吃太多魂火也会引发变身，便将一团魂火分成了九瓣，这点份量，应该不容易吃出问题。 第188章 魂火对小蜘蛛们的确很有作用，最直观的效果便是她们不再是吃到肚子滚圆仍一副吃不饱的模样，小孩子们的饭量正常了许多，气色也肉眼可见地变好，脸上都透着淡淡的粉。 阿莱克希今天忙碌了一天，但精神却格外地好，话也多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一天的生活，看起来十分快乐：“……我们那儿后院很大，还有个旧鸡窝，我想把它打扫干净，明天去市场上挑几只鸡仔回来养。我从前在家时就很会养鸡。” “可以啊！”匠悠对此十分支持，“豆渣发酵一下就是很好的动物饲料，喂鸡喂马都很好，我今天还拿发酵豆渣喂了迪亚戈呢！” 鸡要养得好，吃起来哪怕什么都不放都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美味。广东人称品质优良、肉质鲜美又新鲜的鸡为‘靓鸡’。鸡要够靓，那怎么做都好吃：白斩、豉油、清蒸、砂锅、红烧……无鸡不成宴，广东人对鸡的喜爱也是刻在骨子里的。 匠悠：说起来，她的骨子里好像刻满了对酱油/豆豉/老火靓汤/靓鸡/甜汤……以及一大堆食材与菜肴的喜爱。 小孩子们都很喜欢嫩嫩的胡麻豆腐，而安德雷则十分中意稻荷寿司那酸酸甜甜、湿湿润润的口感。 作为猫又，杰瑞科一看到蒸鱼和鲜贝就走不动路，非常耐心地挑着鱼骨剥着贝壳，直到鱼肉贝肉在碗里堆成一座小山，才格外满足地用勺子划拉进嘴里，大口咀嚼。 狼大婶和小龙则是每一道菜都雨露均沾，吃得合不拢嘴。 快乐的气息弥漫在餐桌上，匠悠只要深深吸一口气，都能感受到那股甜丝丝的幸福香气。这些逸散的能量包围着她，就好像她全身的骨头都泡在温泉水里一般，一种玄妙又饱足的幸福感从她的骨头中泛出。 不仅仅是她感受到了这股力量，蜘蛛精一家也明显感受到了，阿莱克希沉浸在这种温暖的感觉中，不禁晕晕乎乎地打了个饱嗝：“这是什么感觉，好舒服，还有点饱。” “情绪是会传染的。”博学多才的狼大婶笑着给她解惑，“快乐、悲伤、愤怒、痛苦……这些情绪都会在人与人之间传递，发生共鸣。快乐的人越多，就越容易逗笑他人；气愤的人越多，就越容易点燃怒火。看来阿莱克希她们不仅能食用这些情绪，也很容易被情绪所影响。” “原来如此。”阿莱克希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前族老们总让我们远离人群，克制自己的情绪，大约便是害怕我们被人群的情绪感染，引发共鸣的效果？” “或许？快乐的情绪应该还好，但若是被悲伤、愤怒之类负面的情绪感染，那可能就比较危险了。”匠悠默默记下蜘蛛精的这点生活习性，她们不仅魔防低，对情绪之力的抗性也很低……嗯？这个方面是不是也能训练一下？ 第33章 读书会 快快乐乐的晚饭后，狼大婶和阿莱克希被匠悠留了下来。 匠悠如此这般地把自己的想法一说，面前两人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给孩子们讲童话故事？”狼大婶歪了歪脑袋。 “……增加对负面情绪的抗性？”阿莱克希呆呆地重复。 “没错！”匠悠自信满满地道，“书籍是前人的智慧，记载下了无数真实或虚幻的人生故事，阅读这些书籍，就相当于在别人的生活中走了一遭。从正确的经历中学习做法，从错误与痛苦中汲取经验，同时现实中的自己又不会受到真正的伤害！ “对于小纺织娘来说，可能仍会被书中的情节带动情绪，造成一定的冲击。所以我们一开始从简单的童话故事开始，等她们对重复的套路、反复出现的情绪有了抗性，再一点点加码，从喜剧讲到悲剧，再体验一些带有反转的情绪过山车情节。 “只要有家长和老师的好好引导，让她们能分清楚虚幻的故事与现实，同时再让她们拥有充实快乐的现实生活，她们就不容易被虚幻的故事世界所捕获、从而情绪失控变成暴走的小蜘蛛！” “有道理！”狼大婶唰地站了起来，她浑身上下都熊熊燃起了特级老教师的传道授业解惑的热情之火，“我们可以定时定点开办读书会！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专门举办这种活动，也能让孩子们更好地将读书会中讲述的故事和现实区分开！我们还可以在读书会上布下魔法防御结界，聘请可靠的王国骑士作为护卫！ “只要做好安全措施，就算孩子们有一两次小型失控变身，我们也能够控制场面，在她们造成任何破坏之前把她们安抚下来！” 她的话音刚落，三人的视线就“嗖”地落在了坐在吧台前看线索的安德雷身上。 安德雷：“……”奇怪的任务增加了！ 但这事怎么想都益处多多：往小了说是制止蜘蛛精暴走对附近居民的财产生命安全造成威胁、维护治安稳定；往大了说，小骨头她们若是真的把这件事情做成了，就能让一个危险的魔法种族彻底安定下来，从而挽救这个种族的未来、以及其他原本很有可能被失控的蜘蛛精屠戮之人的悲惨命运。 安德雷看向匠悠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充满赞许与欣赏——这小骨头，怎么这么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就能想出足以撼动这个国家乃至世界的好点子呢？ “行，你们定时间，这事儿我接了。”安德雷说。 “好哦！”匠悠她们欢呼了起来，随即匠悠道：“我可以给读书会提供糖水甜品！” 谁不喜欢看小说、追剧的时候来份零食呢？无论是喜剧悲剧，都和薯片奶茶芋圆双皮奶很搭！ 本来收拾好厨房准备下班的娜夏恰好经过，她猛地吸溜了一下口水，颤悠悠地举起了手：“那个！我也想来帮忙！我会认一些字，还想学更多的！”她也好想听故事吃甜品啊！ “好哦！不如就从明天晚上开始吧！地点就定在我家！”狼大婶说，“这样大家来往方便，也能让孩子们在听完故事后回家时有种脱离当前场景的现实感。” 狼大婶看向娜夏，补充道：“如果晚上太迟，娜夏可以带上换洗衣物在我家睡上一晚。我那儿还有空客房呢！” “好的！”娜夏开心地应道。 这事儿就这么快乐的决定了。 人们怀着对明天的期待各自归家，匠悠关好大门，在安德雷的身旁坐下，掏出经营日记趴在吧台上仔细记账，顺带构思一下明天的甜点，列出需要准备的食材清单。 红豆沙、绿豆汤都可以熬上一些，双皮奶原料简单也能做一做……不知道能不能在霍利那边找到熬制广式凉茶的材料。 广式凉茶根据适用症与功效的不同，有多种细分的配方，祛湿、降火、明目、润肺、祛燥、润嗓……从前只要进店伸出舌头给经营凉茶铺子的老婆婆看一看，她便能立刻得出今天要喝哪种凉茶的结论，匠悠没有那么厉害的能耐，但是调配几款基础版本的凉茶还是做得到的。 嗯，正统的广式凉茶对于小孩子们来说大概太苦了一些，但好在匠悠并不是她大姑那样的‘凉茶原教旨主义’，改良版本的凉茶她也会做。 药效没那么强，但胜在甘甜好喝，作为饮料给小蜘蛛精们去去过于旺盛的心火、肝火，足够了！ 既要通过食补补充能量，提高肌体的免疫力与抵抗力，又要在心理上提供足够的幸福感作为稳定心绪的基石。但仅仅这样还不够，在蜜糖罐里长大的孩子对于外界糟糕的现实环境将没有任何抗性。 王国骑士团的骑士们在剿匪之前尚且都需要训练，女孩子们在踏出父母的保护伞，孤身一人面对整个世界的压迫之前，更需要在心灵上获得成长与锻炼。适当地在虚拟的故事中品味一下悲伤、痛苦等负面情绪，既可以让小蜘蛛们构建起心理防线，也有利于小蜘蛛们情绪平衡、心理健康。 不管是食物还是人生，酸甜苦辣咸总得尝试一遍。一直吃甜的东西，阈值被提高了，便也觉得食物索然无味。偶尔换换口味刺激一下，反倒能够激活大脑的相应感官，刺激身体分泌肾上腺素等化学物质，将堆积的压力发泄出来。 所以说，看多了喜剧之后看看悲剧，也是相当有益健康的行为。 匠悠咬着笔杆子，厘清了自己纷乱的思绪，将确定的菜谱与食材写在小本本上，计算出需要的用量后，又拿出与霍利联系的联络簿，发去了她所寻找的草药大概的模样、习性、药效以及打算搭配着一起使用的草药。 这种来自于她的世界的草药方子还需要本地化改良，先是寻找这个世界的对应品种（如有），再确定本世界品种具体的药效和毒性，特别是几种草药搭配使用之后的药性变化，经过魔法测试与动物实验之后才能给人服用。是药三分毒，可不能随便对待。 第34章 casefile·4：夜匪（1） 匠悠写得认真，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骑士什么时候停下了阅读线索纸条的动作，静静地托着腮看着她埋头写写画画。 安德雷这几天忙得很，每天都盘算着如何练兵、剿匪，明面上不仅得好好完成诺伊曼领主布下的任务，私底下还得调查自己的顶头上司，着实是一根蜡烛两头烧、心力交瘁的处境。 第189章 手边那些字迹凌乱、错别字多多，甚至很多都用符号、图案代替的线索纸条堪比一张张密码，安德雷破译了两张之后，便感到一股烦躁从心底涌出，他默默地将纸条推到一边，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身旁的小骷髅吸引。 小骨头安安静静地干着她自己的活，每思索到一个节点，便会重新拿起笔，在纸上沙沙地书写下结论。 宁静的夜晚中，有节奏的沙沙声一阵阵地在他耳侧响起，魔法带来的凉意在店铺中循环。窗外的蝉鸣与蛙声像海浪一般，一波又一波地从远方传来，时不时还掺杂隔壁巨龙小小的呼噜声。 在这些声音中，夏夜的气息便逐渐弥漫了开来。 安德雷托着腮的手渐渐滑落，不知不觉中骑士便趴在了吧台上，合上了双眼。 一种难以言喻的恍惚感袭来，朦胧了他的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他的灵魂舒适地漂浮在空中，四周凉爽又安宁。在这种又玄又妙、完全放松的舒适感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女子坐在自己的身边。 她有着一头柔软的黑发，圆圆的脸蛋，大而有神的双眼，笑容闲适恬静，唇边还有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乍看上去有些瘦削柔弱，靠近时却能够感受到一股蓬勃坚韧的生命力。 “……小骨头。”安德雷呢喃着，他的呼吸逐渐绵长，彻底睡着了。 ------- 匠悠把最后确定下来的订货单发给霍利，一抬头就发现安德雷趴在吧台上睡得正香，纷乱的线索纸条随意地压在手边，看起来特别像是做作业做到一半睡过去的学生。 他的头枕在双手上，脸侧着朝向匠悠这边，不知做了什么好梦，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特别放松、特别舒适。 “哎呀～”匠悠忍不住咔咔地笑了起来，“睡着了，这可怎么办呢？” 安德雷睡得格外香甜，这时候要是被搅了清梦肯定是一件超级难受的事情，但趴着睡久了明早起来一定也会全身酸痛，要是落枕扭到脖子就更糟糕了呢！ 匠悠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唤醒安德雷，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响彻长空，撕裂了这个安宁的夜晚。 安德雷猛地坐起，一瞬间已经进入备战状态，抄起自己放在吧台后的剑就往外跑，猫型的杰瑞科也从楼上四肢并用地冲了下来，落地时已经变成了猫耳少年的模样：“声音是从三条街外传来的。” “我们走！”安德雷道，他回头看向匠悠：“可能是那群劫道匪徒又作案了，你锁好门窗，别出来！” 骑士与他的扈从从后门奔出屋外，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匠悠锁好大门，关窗的时候却看到狼大婶那边的窗户也打开了，狼大婶探头出来张望：“小悠，你听见那尖叫声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暂时不知道，安德雷他们去查看了。”匠悠回答着，就看到另一旁的结界中，探出了一个硕大的银龙脑袋。 睡得懵懵的小龙眼里闪着八卦的光：“发生什么了？我好想去看看。” 八卦邻居三人组——虽然真要说起来，她们之中没一个是人——互相对视一眼，隐隐达成了某种默契。 ------- 安德雷循着声音的方向冲去，两人追到半途，杰瑞科灵敏的鼻子便捕捉到了一股新鲜的血腥味。 “少爷，这边！” 他们穿过南北向的小巷，又跑了两个街区，便看到了血腥的现场：一个车队显而易见地被袭击了。 车辆翻倒在地，货物不翼而飞；马匹被某种陷阱削断双腿，脖子处鲜血淋漓，已然断了气；十字路口处倒着数具鲜血淋漓的尸体，身首异处、开膛破肚，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安德雷神色凝重，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银哨凑到嘴边，吹响。 尖利的哨声响彻夜空，数分钟之后，一队夜巡的骑士策马而来，眼尖的小队长立刻就注意到了安德雷：“副团，发生什么……”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便注意到了那血腥的场面，当即“嘶！”了一声：“劫道匪徒再次行凶了？！” “全队听令！”安德雷下令道，“分出一半人手，封锁现场，收集线索，调查这车队的身份，询问附近住户、路人的目击证言！我们是听到一位女性的尖叫声才赶来的，这里没有女尸，她可能是第一发现者或者目击证人。 “剩下的人马两两分组，派出一队回营里叫增援！其他的人顺着各个方向追查可疑人士！小心，这些盗匪战力不弱。” “遵命！” 骑士们分成数队开始干活，结果没过多久，第一队的两个骑士就带着几个眼熟的人回来了：“老大，发现可疑人士。” 蹲在地上查看线索的安德雷一回头，只见狼大婶和匠悠骑着一条小龙，腆着笑脸对他挥了挥手：“hi～(^o^)／” 安德雷克制住自己想要扶额的欲望，站起身对着那两个手下摆了摆手：“……自己人，不是可疑人士。继续去查。” 两个骑士忙不迭地跑走了。 “你们怎么过来了，这里不安全。”安德雷道。 “没事，我们特地把莱奥多也叫上了，他武力值足够！”匠悠扶着狼大婶从龙背上滑了下来，小龙则从缩小的龙形变回了人：“我们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事，就过来看看，没准这里也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呢？” 只是他瞄了一眼现场，就“嗖”地一下躲到了匠悠背后：“哇！怎么这么多血和死人！啊啊啊好可怕！” 安德雷默默地瞥了一眼匠悠：“……”这就叫做武力值足够？ 第35章 casefile·4：夜匪（2） 匠悠挠挠脑壳，她也没想到小龙这么外强中干……唉，怎么龙也会害怕人类尸体的啊？ 匠悠自己倒没有多么害怕。 她前世就是推理小说与侦探剧目的忠实爱好者。网络时代信息发达，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什么血腥场面没在电视、电脑上见过？ 再说了，匠悠已经切实经历过一次生死，现在又穿越成为了不死的亡灵生物，本身就是一具骷髅架子，每天还天天给自己擦洗骨头、把脑袋拿下来当包包用，骚操作层出不穷。 不再是人类以后，就连刻在dna中对血腥味、尸臭味的本能恐惧也彻底消失不见，浑身的亡灵buff都已经叠到最满，她着实没在怕的。 甚至于，在看到漂浮在尸体边上一团团黑漆漆的魂影的时候，匠悠也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从那些魂影身上飘来的食物香气，对着安德雷发出了灵魂之问：“那些魂影，我能吃吗？” ——种族变化之后，在食物链上的地位发生变化，看待食物……啊，不，是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心态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啊。 安德雷：？ “什么魂影？”安德雷环视一圈现场，什么也没看见，他突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忍不住也往小骨头的身边凑了凑。 “就是漂浮在尸体上面的那些黑黑的影子。”匠悠嗅了嗅，凭着巫妖自带的本能判断道：“不是灵魂本身，而是灵魂离体的一刹那，留下的残影。” “噢噢！我听过这个！”狼大婶从小龙身后冒出了脑袋，“人在遭遇意外死亡时，因为灵魂过于突然地离开身体，情绪特别激烈，就容易留下这种能量残影！一般数分钟到数个小时之内就会因为能量耗尽而消失在天地间。据说要是有人误打误撞碰上了这些能量残影，说不定还能体验到死者生前最后的所见所闻所感呢！” 安德雷只迟疑了一秒，便果断地对匠悠道：“能吃！” 匠悠喜滋滋地窜了过去，对着魂影轻轻一勾，那影影绰绰如黑色烟雾一般的影子哗啦一下，飞到了匠悠手中，凝成了一团黑红色的魂火。 匠悠嗅了嗅，闻到的是一股香香甜甜的、铁元素十足的樱桃味，一口咬下，个大味足，酸酸甜甜还没有核，怎么吃都是极品樱桃的口感。 吃着吃着，她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画面。 夜深人静，一辆马车轱辘轱辘地从街角的拐弯处驶来。车厢里点着灯，车窗帘上的影子朦朦胧胧，依稀映出一个长发女子的模样。 一位车夫坐在车厢外面的驾驶位置，驾驭着拉车的两匹骏马。片刻之后，又有两辆运货马车转过拐角，这两辆货车的车斗上满满当当垒着货箱，看起来十分沉重。 每辆马车边上都一左一右地跑着两个骑马的护卫，看起来人高马大，身手不凡的模样。 魂影的主人便是其中一位骑士，他的记忆显然有些错乱。之前不知为何魂影里都是第三视角的画面，突然之间又切回了第一视角。匠悠莫名其妙地坐上了马背，咔哒咔哒地跟着车队行进，下一秒就发现自己飞上了天空。 一阵天旋地转，她又‘啪’地又掉到了地上，滚了两滚，抬眼一看，眼前正是一具骑着马匹的无头壮汉尸体。 匠悠：“……”前言收回，就算是换了种族、改了食物链地位，第一视角体验这种场景还是有些恐怖啊！就跟看了一场恐怖电影一样！ 第190章 她猛地从幻象中挣脱出来，撞进了安德雷的怀里，暖暖的活人温度和硬硬的厚实肌肉瞬间令她安下心来。 安德雷显然一直在仔细关注着她的情况，他扶着匠悠，语气轻柔：“看见什么了？” “一共有三辆车、十二匹马。六匹马拉车，六匹马载着护卫。第一辆是坐人的马车，好像坐着一个女人。后面两辆是载货的货车，装的满满当当全是货箱。” 她言简意赅，却不放过一个细节，将刚刚眼前那一闪而过的画面中含有的信息全都总结出来，骨爪还无意识地抵在骑士的胸膛上，摁来摁去、揉揉捏捏。 “袭击发生的很突然，护卫的脑袋忽然就飞上了天空，他都没有看见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袭击了自己。那武器一定非常锋利，他都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哦。我知道了。”安德雷说，他看向匠悠抵在自己胸口、摁来摁去的骨爪，意有所指地道，“手感好吗？” “什么手……”匠悠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瞬间‘嗷’的一声从他怀里弹射而出，白色的骨架子里都透出了粉来，“挺、挺好的～嘿嘿！” 安德雷：“……”真是没脸没皮的小骨头！ 现场只有一辆翻倒的空货车和一匹死马，六个护卫的尸体倒是全都在。之前安德雷已经从满地车辙的痕迹判断出遭遇袭击的是一个车队，和小骨头的描述能够对得上。 “把剩下的魂影也都吃了吧，看看还能不能获得什么线索。” 匠悠并没有拒绝自带恐怖电影的美味樱桃魂火，能吃、能看还能破案。虽然有点小恐怖，可夏夜的浪漫不就是窝在空调房里看恐怖片吗？再说了，这些护卫用生命的最后一丝力量形成了记忆的残影，要是让它们自然消失，那就对不起这口饭……啊，不是，是对不起这些逝去的人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吃了死者们留下的能量，就得把他们的遗言传递出去，为他们抓捕凶手、伸张正义才行呢！ 她认认真真、公私兼顾地吃起了这顿白捡的‘夜宵’。 四处搜查的骑士们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但他们并没有追到凶犯，甚至没有看到任何马车、马匹的痕迹。 安德雷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和杰瑞科一听到尖叫声就火速赶了过来，前后不会超过五分钟。夜巡的骑士是他这几天布置在城里的，分为好几队。巡逻路线由他亲自设计，互相交错，确保任何时间每个区域附近都有人巡逻。 骑士们听到哨声后也来得很快，可两辆车、十几匹马和凶手却犹如幽灵一般骤然消失，这事里透着一股诡谲，安德雷还一时理不出头绪。 第36章 casefile·4：夜匪（3） 这种死者所留下的魂影能量与单纯的情绪不同。它是一段记忆，吃起来并不像情绪魂火那样口感单一。匠悠觉得它更像是一道成品菜肴或是水果，有着复杂的口感与多层次的味道。 就好比这次吃的魂影，个个都像是个大味美的‘jjjj’级樱桃，不仅口味香甜爽口，吃得匠悠心花怒放，而且能量也特别充足，让她狠狠地打了两个饱嗝，嘴里都是樱桃的香气。 当然，除了吃得格外饱足，魔力都要从骨架子里满出来了以外，她也获得了不少线索。 六个守卫并不是同时死去的。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守卫最先遭受了攻击，后面的人则有了防备。仅仅是三到五秒的差距，不足以改变生死，但却足够他们看清凶器。 “对方用的武器是一种锋利的金属丝，十分坚韧，绷直之后削铁如泥，甚至可以轻易削断他们的颈骨。”匠悠手舞足蹈地对着安德雷比划道，“最后那个守卫看到了一名袭击者的身影。那人很高大，浑身上下都被一件魔法兜帽法衣罩着，脸上还戴着黑色的面具，看不出具体的模样。但是那件衣服上花纹繁复，有几个反复出现的符号。” 她掏出自己的联络簿小本本，生成了自己在那段记忆里看到的画面。 安德雷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那本本子，看了一眼，神色瞬间凝重：“这是‘邪瞳之月’的人的装扮！劫道匪徒是‘邪瞳之月’的人！” 长久以来追查的犯罪团伙终于现身，安德雷精神振奋了许多，他唤来手下，要来一张纸，将联络簿上的人物图形用复写魔法复制到了空白的纸张上：“把这幅画像印刷成悬赏令，贴遍全城，全面搜查这个犯人以及他的团伙！让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准备好赏金，如果有民众愿意提供线索，一旦查证属实，便可以进行支付！” 这一招还是跟匠悠学的，不过这笔钱明摆着可以走公账，安德雷就不打算自己出了。 “是！”手下本以为今天这场劫道案又得草草收场，没想到长官一通操作居然拿出了凶手的画影图形——虽然对方戴着面具、身形也被兜帽遮蔽，但这也是实打实的线索啊！ 小骑士看向安德雷的眼神里顿时就写满了佩服，看来这位副团长真的有两把刷子，可不是什么空降的草包。 “还有，翻倒的车架上有珠宝商人切纳的商标，”安德雷指了指地上的马车，“去他们家问问，这车队是不是他们家的，还有和马车一起失踪的女子又是谁。他们这么大晚上了，又在运什么货物。” 凶犯掩藏了自己的模样身份，又来去无踪，不大好找。可他们既然决定袭击这个车队，又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杀死这么多壮汉，避开晚上巡逻的王国骑士，无声无息地带走货物、马匹和马车上载的人，这事必然有着周密的计划，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这些劫道匪徒……不，应该说是‘邪瞳之月’的人，必然就是冲着切纳家的货物而来。 “珠宝商人切纳？”匠悠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怎么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你当然听过。”安德雷三两下打发手下去干活，转头对匠悠道，“巴罗·霍·切纳，城里的珠宝商与暴发户，就是娜夏的父亲。我当时帮你做娜夏的背景调查时，便查过他的底细。” “啊？啊！”匠悠没想到这事还和自己的员工家属有关，当即有些担心了起来，“等等，这是娜夏家里的马车？而且还有一位女子失踪？我们得去娜夏家里看看她有没有事啊！” 按照安德雷一贯严谨的查案作风，他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条线索。娜夏是切纳家族的一员，又是匠悠的员工，必须先排除嫌疑、确定安危。安德雷曾经护送过她回家，如今还记得她的住址：“我带你去。” 狼大婶和莱奥多自然也是要跟上的，于是一大堆人浩浩荡荡，朝着娜夏的家行去。 娜夏和从小照顾她的嬷嬷一起住的小院离这里也不远，众人从现场出发，再往西走上两条街，往南拐个弯，便看到了一排有些陈旧的小院落，娜夏的家就在第三家。 此时屋子院子里都是一片漆黑，连盏灯都没有点。 匠悠担心员工安全，三两下跑进院里敲响了大门，所幸屋里很快就亮起了灯，一个驼背的老妇人打开了门，看到门口的白骨骷髅和她身后的一堆人，顿时吓了一大跳：“啊！你们要做什么！我们家可穷得很，不值得抢啊！” “老嬷嬷，”匠悠说，“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娜夏在吗？我是她的雇主，有些事要跟她说。” 老妇人猛地一拍手，像是想起了什么：“噢噢！您就是娜夏说的骷髅店长！哎，瞧我这记性，刚刚一害怕，愣是没想起来！请进、请进，娜夏应该睡下了，我这就去喊她。娜夏！娜夏！” 两分钟后，睡眼惺忪、嘴边还有可疑的口水痕迹的娜夏裹着睡袍，从屋里手忙脚乱地跑了出来：“啊啊店长！您怎么这么晚还过来，是我今天有什么没做好吗？” “不，不，”匠悠连连摆手，“不是和店里的事务有关！”她先安抚了一下慌慌张张的打工人，又解释道：“隔壁几个街区今晚出了个大事，有车队被劫道匪徒袭击了！车架上有切纳家的商标，而且车队里还有一位女子失踪，我们担心你的安危，便赶紧过来看看！” “啊？！”娜夏被这一连串的信息量冲击，顿时傻眼，“啊！” 砰—— 陶器摔碎的声音传来，众人扭头一看，只见老妇人一脸震惊，脚边有个摔碎的陶制茶壶：“主家出事了？契尔思娜小姐没事吧？！” “契尔思娜？那又是谁？”匠悠问。 “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她比我大五岁。”娜夏说，“嬷嬷是姐姐小时候的奶娘，一直照顾到姐姐五岁时，才被父亲指派来照顾我。” 第37章 casefile·4：夜匪（4）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娜夏反倒是最快冷静下来的一位，她仍是平时那副淡泊的模样，仿佛一切名利与人际都与自己毫无关系。 “家里的生意一般都是我父亲在打理，我有听说父亲这几年也在逐步培养契尔思娜，让她逐渐参与家里的生意。不过这一方面的事情，嬷嬷可能比我更了解一些。”娜夏点起了油灯，将房间照亮，又将茶壶碎片扫走，“我白天在工坊上班时，嬷嬷在家里闲着没事，有时也会去老宅帮帮忙，赚点银钱。” 第191章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我所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最近听主家里的仆人们说，巴罗老爷借着契尔思娜攀上了城主诺伊曼男爵的关系。前不久，契尔思娜小姐与城主的维克多少爷相处甚欢，两家明显有想要结亲的意向。 “可没想到维克多少爷仅仅是出去参加一趟聚会，就不幸英年早逝，可诺伊曼一家却没有因此断了两家的来往。男爵夫人仍然天天招待契尔思娜小姐前去喝下午茶，男爵也经常让巴罗老爷为他做事。听说巴罗老爷因着与男爵大人的这份关系，赚到了一大笔钱。” 匠悠与安德雷对视了一眼，觉得嬷嬷说的这些可能与今晚所发生的案子有关。 安德雷则想到了诺伊曼男爵最近频频进行金钱调动的情报……巴罗·霍·切纳大半夜还派车队运送货物，运的该不会就是诺伊曼男爵的钱款吧？ “这里离出事的现场不远，还不知道凶嫌是不是意图针对切纳家。为了两位的安全考虑，今晚不如搬去工坊那边暂住。”安德雷说。 “去我家吧！”狼大婶主动道，“我家还有好几间空客房，正好娜夏也能帮忙给明晚的读书会做准备。” “好的。”娜夏倒也没有拒绝，“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安德雷把所有人都送回了工坊。由于之前的尖叫声、骑士们来来回回搜查的动静，附近的街坊邻居几乎都醒了过来，有人居住的住宅里家家灯火通明。不少人打开了窗户远程聊天，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也有人直接下了楼打听八卦，几条街都热闹的很。 匠悠看了一眼工坊对面那寂静无声、黑漆漆一片的书店，疑惑地歪了歪头。 安德雷看着狼大婶、娜夏与老嬷嬷回了屋，才转身对匠悠道：“我得去切纳主家一趟，这事得尽快调查，拖久了线索容易消失不见。杰瑞科和莱奥多就留在工坊这边，保护你的安全。” “啊？不需要我一起去吗？”匠悠提议道，“我应该能帮上忙的！” “暂时不需要。”安德雷摇摇头，“这个阶段的调查工作都只是些体力活：勘察现场、收集证据、检查尸体，再加上东跑跑、西问问，未必就能得出什么结果。你明天还要开店，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哦，那好吧。”匠悠有点遗憾地道，“那你注意安全。” “锁好门窗。”安德雷不放心地转头交待着杰瑞科：“别让她再随便跑出去凑热闹了，凶犯可能还在附近晃荡。这很危险。” “是！少爷！” 安德雷的态度认真又严肃，匠悠忍不住就想起了前世打网游时小伙伴们对某种职业的刻板印象：真不愧是骑士，硬硬的让人很安心。 虽说自己是个不死巫妖，但匠悠倒也没有将生死看淡到非得头铁往最危险的地方跑的程度，安德雷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便老老实实地安顿好小龙，关好门窗，上楼睡觉了。 刚成年的莱奥多或许不懂得很多复杂的大道理，但他却明白要想天天吃到美食，就得保护好厨子。于是他搬来一张小板凳，背靠大门镇守在门前，没过一会儿就脑袋一歪，打起了小呼噜。 杰瑞科：“……也行吧，反正有龙在，哪怕是睡着的龙也管用。” ------- 安德雷一去就是一整晚，等到他面容疲惫地回到酿造工坊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出来了。 他将迪亚戈送入马厩，打着哈欠从后门进屋，就闻到了熟悉的豆浆油条的香气。 ——嗯，好像还有一种更加霸道的香气。 他探头往厨房里一看，就看见小骨头系着围裙，哼着歌，手里拿着一柄大勺，站在油锅前哧啦哧啦地炸着什么。旁边的沥油架上满满当当，有油条，还有腹部凸出如同一座小山、圆圆鼓鼓的金灿灿、油汪汪的饼子。 “好香，这是什么饼？”安德雷忍不住提问。 “哎！你回来啦！”匠悠回头，对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骷髅招牌微笑，“这是海蛎饼，海蛎是早上小龙弄来的，超级新鲜又大颗！我还放了卷心菜、花生和猪肉，内馅满满当当！” 这种海蛎饼，也是东南沿海隔壁省城的一种经典小吃，先在圆圆的大汤勺上铺上一层大米和黄豆磨制的米浆，再叠放上内馅，用一层米浆将内馅封住，就可以浸入油锅油炸定型。炸到表面金黄之时，海蛎饼便会自动从勺上脱落，滑进油锅。 内馅之中海蛎是必不可少的组成，剩下配料则会根据售价的不同而调整。正常市场上从1元至10元以上的海蛎饼匠悠都有见过，最便宜的只有面糊裹着稀少到不见踪影的小海蛎，最贵的豪华版则会有满满的包菜、猪肉片、紫菜、海蛎、虾米以及花生，堆料堆到高高鼓起，像是一座尖尖的圆底小山峰。 这玩意妥妥的是卡路里爆表的能量炸弹糖油混合物，味道却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刚出锅不久、热气腾腾的时候，配着油条或是当地名菜锅边糊，每一口都是油汪汪的幸福。 为了和海蛎饼搭配，匠悠今天也煮了锅边糊，这玩意要用大铁锅来做。铁锅里煮着美味的海鲜汤，调好的米浆则往铁锅壁上淋出薄薄的一层，盖上锅盖数个五至十秒，就能看见米浆在热气的作用下鼓起泡，这便是‘锅边糊’了。 这时用锅铲将锅边糊铲进汤中，放点青菜，稍微煮一煮就可以盛出。汤里透着大米的香气，薄薄的锅边嫩嫩滑滑，一口海蛎饼一口锅边，便是最能让人感到幸福的早餐。 第38章 casefile·4：夜匪（5） 在自己人的餐点上，匠悠从来都十分舍得放料，不管是海蛎饼还是锅边糊，里面的海鲜都满满当当——全是来自于小龙的倾情贡献。 当然，作为朴实的食材供应商的小龙已经愉快地吃上了第一锅锅边糊配海蛎饼，他的面前甚至还摆着一碟油条、一大碗豆腐花和一杯豆浆。这一份早餐，便是今天海鲜的所有进货成本。 正在大快朵颐的小龙不觉得亏，匠悠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向他付钱。做生意嘛，双方都觉得赚到就行啦！ “快去洗个手洗把脸，”匠悠拿了个大碗，盛出一碗香喷喷的锅边糊，“吃早餐咯！” 安德雷的胃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他奔波了一整晚，此时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叫嚣着饥渴与疲惫。他匆匆在水槽前洗了脸和手，又漱了漱口，再次回到餐桌前时，便又是清清爽爽的骑士团副团长一枚。 匠悠把那一碗满满当当的锅边糊放在了他的面前，旁边的小碟里是一块海蛎饼、一根油条，还有一种圆圆的、形似甜甜圈的油炸饼，上面明显能看到虾米与葱花。 “这种叫做虾酥，面糊里只放了虾米和葱花，但吃起来香香酥酥的，味道也很不错。”匠悠介绍道，“这些都很适合蘸着汤吃。” 安德雷先端起碗，猛猛地喝了一口汤。汤里都是今天早上从大海里直接捕来的海鲜，有大虾、海贝、海蛎和鱿鱼，匠悠已经把虾和贝都去了壳，吃起来非常方便，一点也不用担心硌牙。 新鲜的海鲜没有腥气，只有浓浓的鲜香，每一滴精华都已经煮进了汤里，被大米浆做出的锅边糊所吸收。大米的香气融入了汤里，混着芹菜、白胡椒的气息，暖洋洋的滑入喉道，滋润着安德雷的身心。 他缓缓地呼出一口热气，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他率先拿起了那被称为‘虾酥’的油炸小圈圈。因为做成了圆圈的形状，比起厚重的大饼，虾酥的内圈处增加了一条‘边界’，面糊在这里与油和高温发生了反应，被张牙舞爪地炸成脆脆的酥壳，在嘴里咔哧咔哧地作响。 匠悠所选的虾米很大只，连壳都炸得十分酥香，整只裹在面糊里，又脆又酥还能觉出点虾肉的鲜味。面糊里放了盐与香葱，不会淡而无味，就算空口干嚼，都让人越吃越爱。 安德雷又吸溜了几口锅边糊，这种方式在锅边处凝结的米浆和面条、肠粉都不一样，看上去白白嫩嫩，微微发卷，却有着特殊的烟火气。吃进嘴里时滑滑嫩嫩，qq弹弹。 匠悠调的米糊浓度正好，做出来的锅边便厚薄均匀。这玩意太薄了易碎，太厚了却也会失去弹性、口感不佳，非常考验制作者的手艺。 吃几口锅边糊，再尝几口海鲜；吃一口浸满汤汁的小青菜，再咬上一口脆香的海蛎饼……满满的馅料塞满了口腔，也让空虚的心变得满满当当。 被油炸得脆脆香香的米浆外皮，裹着里面脆脆的卷心菜丝，肥嫩的海蛎狡猾地躲藏在馅料之中，每一次吃到都给人满满的惊喜。 被切得细细的紫菜和偶尔出现的小虾米透着大海的咸香，而平铺在饼中的五花肉却给这些海味增添了陆上的肉味，被外皮捕获的油炸花生米更是点睛之笔……每一口都像是把大海与陆地的精华吃在嘴里，丰富的味觉层次、充盈的能量唤醒了安德雷的味蕾与大脑，令他工作一夜后迟钝的思维再次运转了起来。 “好吃，太好吃了！”他将一整块海蛎饼吃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又一口气划拉了半碗锅边糊下肚，这才满足地喟叹出声，“美味至极！再来一碗！” 第192章 “好哦！”匠悠又给他盛了一碗，加了两块海蛎饼，“昨晚辛苦你了，查出些什么来了？” 她这问题一出，在餐厅里吃早餐的八卦邻居与员工们纷纷竖起了耳朵，连咀嚼的声音都变轻柔了。 安德雷好笑地瞥了他们一眼，忽地注意到了工坊的大门：“这扇门怎么了？” 那扇饱受摧残的木门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块蓝蓝的水晶状物体。 “哦，”匠悠说，“你说那个啊，小龙昨晚靠着门守了一整晚，早上起来的时候，我们就发现这扇门变成龙晶了……嘛，倒是和我们原本的计划差不多，就是这个形状还粗糙了一些。我已经通知了巨魔那边，他们早上会派人过来，把这扇门重新修整修整、塑个形，让它变得……更像门一些。 “不过，虽然目前还不大好看，但早上我已经将这块龙晶和我的魔法气息绑定了，现在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它啦！” 匠悠说着，演示了几下。开门的时候，龙晶会变成透明状，人们便可以自由来去；关门的时候，龙晶就会变成不透明的银蓝色墙体，内部仿若有闪闪亮亮的星辰，要是凝视久了，还会觉得头晕目眩。 “总的来说，用起来还是挺方便的。”匠悠评价道，“只是从色彩上来看，好像有点过于闪亮，和这座工坊的陈设还不大搭……希望巨魔们能有办法做点调整。” “说重点、说重点，”八卦的小龙已经等不及了，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昨晚案件的后续，“昨晚的案件查得怎样了？” 安德雷放下碗，呼出一口热气：“我昨晚去了切纳家，巴罗·霍·切纳承认昨晚运货的马车是他们家的，但直到我们上门，他都不知道自家车队出事的消息。马车车厢里坐着的女子的确是巴罗的女儿，契尔思娜·霍·切纳，她负责押运这批货物。 “但很显然，昨晚她与这批货物一起消失了，大概率是被那群犯人绑架了。” 听到这里，娜夏和她的嬷嬷都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巴罗宣称货车上运送的是他买下的珠宝原石，价值连城，但我觉得他并没有说实话。货物的重量、留下的车辙和他所说的情况对不上。” 第39章 casefile·4：夜匪（6） 按照昨晚匠悠的描述，两辆货车上都堆满了大箱子，如果里面装的全是珠宝原石，那拉车的两匹马估计很难轻巧的跑动，地上留下的车辙也不会那么浅。 翻倒的那辆车上没有减重魔法的残余痕迹，运送的货物中或许有金钱珠宝，但不可能整车都是，重量对不上。 考虑到切纳一家和诺伊曼男爵那边走得很近，安德雷更怀疑切纳一家是在暗中帮诺伊曼男爵做事，运送的货物不是切纳一家的，而是诺伊曼男爵的。 只是邪瞳之月为什么要抢夺诺伊曼男爵偷偷以切纳家名号运送的货物，这就很值得思索了。其实按照安德雷之前查到的线索，诺伊曼男爵与邪瞳之月的人应该在暗中有着长期的合作，现在两边突然闹翻、针锋相对，莫非里面还有什么内情？ “失踪的货物和货主的说法对不上，更奇怪的是一整个车队在顷刻之间便消失不见，从你们到达现场、骑士们四下追踪，最多也只过去十几分钟吧？这么短的时间里，犯人是怎么做到的？” “王国骑士们还在这一带搜索，目前没有发现车辙、马蹄印或是传送魔法的痕迹。”安德雷摇摇头，“不过，那一带居民区、商户、仓库混杂，我怀疑犯人提前在那附近租下了房屋，把车辆、马匹还有被绑架的契尔思娜一起藏在了房屋里面。” “噢噢！这倒是很有可能！”狼大婶激动道，“那找到他们了吗？” “暂时还没有。”安德雷继续吃着早餐，“不过我的手下们还在继续搜查，一旦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就会通知我。” “唉……”听到这里，众人都忍不住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美味的早餐过后，安德雷上楼补眠。没过多久，巨魔费里亚斯便按时出现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位巨魔。他身上背着好几袋工具，自称是费里亚斯的叔叔亚利兰，看上去沉稳可靠的模样，和不着调的费里亚斯十分不同。 “嚯，想不到你还真的搞到了龙晶。”亚利兰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敲了敲龙晶：“质量不错，大小也很合适，只要经过适当的削薄处理就是很奢华的大门了。” “说起来，”小龙莱奥多从一旁探出头来，“除了我们龙族的指甲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武器、工具可以伤到龙晶，你们要怎么对龙晶进行处理？” 亚利兰咧嘴一笑，从工具袋里掏出了一柄形状奇怪的刀具，刀口的部分镶着一小块尖利的兽类指甲。 “我们和龙族也有合作，定期去收集龙族脱落的旧指甲。”亚利兰说，“然后我们会把这些指甲做成刀具。” 小龙叹为观止，对族里乱七八糟的生意也有了更深的了解：“真了不起。” ——也不知道他是在夸这些巨魔，还是在夸很有商业头脑的龙族。 材料齐全的情况下，要改造龙晶大门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于这些龙晶直接就是原本的大门变成的，如今已经完全地融在墙里，连拆装的麻烦都已经省去。如今巨魔们只需要把乱七八糟四处翘起、鼓出的部分切割、磨平，便能弄出一扇顶顶漂亮的龙晶大门。 亚利兰先是在屋里屋外都铺上、挂上了防水防尘的帆布，又让匠悠把龙晶调成关闭的状态，便开始大刀阔斧地切割起来。几个小时过后，巨魔工匠把裹着龙晶碎片、粉尘的帆布一卷一收，一扇漂漂亮亮、方方正正的龙晶大门就出现在了匠悠面前。 “哇！”匠悠感叹道，“真不错，就是颜色有点不搭。” “这个简单。”亚利兰说，“你和这块龙晶绑定了吧？那你试试给龙晶注入魔力的同时，在脑海中想象着你所喜欢的龙晶颜色。” 匠悠把骨爪搭在了大门上，很努力地在脑海里描绘出棕褐色的大门，果然，龙晶立刻就变成了与墙体看起来十分和谐的棕褐色大门，甚至还能隐隐看出类似木纹的花纹。 “搞定！”亚利兰爽朗地笑道，“这就算是给我这个侄子收拾残局了。对了，隔壁的材料准备的如何了？” 匠悠带着他去看了一圈，亚利兰敲了敲地上的龙晶，道：“这边的材料还不够厚……嗯，起码得让这些龙晶再生长个一周左右，才有可能弄出温室外墙。等你什么时候弄齐了材料，我们再过来施工。 “龙晶只有一次魔力同调的机会，所以在绑定使用者后，便是非常靠谱的防御材料，除了巨龙，什么都能防得住。当然，对于巨龙这种魔法生物，其他什么材料也一样防不住。” 亚利兰说完，哈哈大笑了几声，走回了工坊：“费里亚斯，回家咯！” “哎，叔，等等！我还想吃个早餐呢！” “早餐？”亚利兰吸了吸鼻子，果真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他揉了揉肚子，“确实，有点饿了。” 于是两个巨魔成了今天早上第一批正式顾客——没办法，为了修门，早上匠悠不得不推迟了开张的时间，现在都快中午了！ 匠悠心念一动，龙晶大门便缓缓变得透明，两个巨魔再次走入工坊，找了个座位坐下。附近的街坊邻居一看，立刻也跟着巨魔走进了工坊：“哎，换新门啦？这门好生奇怪！我刚刚还以为店没开呢！原来可以进啊？” “透明的状态下可以直接进，如果是棕褐色，那就说明我们关门啦！”匠悠对着客人们解释道，她觉得在大家适应前，恐怕相同的解释还得说上好多遍，“因为换新门的关系，今天供应的餐食暂时只有锅边糊、豆浆、豆腐脑、海蛎饼、油条和虾酥，其他的餐食还在准备哦！” 客人们嗅了嗅店里弥漫的食物香气：“我们不挑，把最香的那几道给我端上来就行！” “哈哈哈哈哈！” 在巨魔们折腾大门的时候，娜夏已经在匠悠指点下练了一早上锅边的制作了，如今她已然成功掌握了这一门技术，大铁锅里海鲜汤咕噜咕噜翻腾，油锅中各种炸物哧啦哧啦作响。 杰瑞科拿着小本本记着客人们的点单，蕾拉则端着装满餐点的托盘，飞快地给食客们上着菜。匠悠叉着腰欣赏了一下自己更新换代的大门，心满意足地钻入了厨房。 第40章 casefile·4：夜匪（7） 安德雷缓缓地从睡梦中醒转。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泡在暖暖的温泉之中，懒洋洋的，一时都不想动弹。人们的交谈声从楼下传来，他却不觉得吵闹，反而有一种奇妙的充实感。 就像置身于市井之间，手捧一杯热茶，舒舒服服地看着四周人来人往，听着路人相互之间的交谈，悄悄在心里猜测着他们的身份、关系，甚至是接下来他们会去做什么…… “观察，安德雷，学会观察。”萨卡伯爵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某个午后：萨卡伯爵手中捧着一杯红茶，坐在一间餐厅二楼的露台上，一边晒着温暖又柔和的阳光，一边引导着他看向楼下街道上的路人：“比如说报摊前的那位女士，你从她身上，看见了什么？” 第193章 “三十多岁，普通人类，衣着打扮看似十分低调简朴，但那布料却不是什么便宜材质——鲁斯曼联邦研制出的新品，一米就需要三个金币。”安德雷说，“她只是想遮掩自己出身豪门，所以才选择了一件外表朴素的衣裙，可她不知道真正穷人的穿着打扮。” “没错，人无法理解他们没有经历过的事物，”萨卡伯爵笑道，“就算书本上细致地描绘出了场景，人们也会用自己记忆中的事物去解读那些文字，构建想象中的场景。如果我仅仅说‘住宅’，富人的脑海里会联想到一座庄园，而穷人只会想到一间普普通通的木制小屋。 “同理，证人在目睹事件之时，往往不会客观地看待问题，他们会加入很多自己的揣测，而这些揣测往往出自他们自己的生活经验与认知背景，有时会与现实大相径庭……这种现象格外常见，同时目睹一个事件的数名证人，可能会做出天差地别的证言。而犯人也时常故意利用人们的惯性思维，让他们往一个不会干扰自己的方向去思索…… “比如说……你看见街道尽头那对正在拉扯争吵的一男一女了吗？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安德雷皱眉看去：“女子表情惊慌失措，还带有明显的委屈，她试图摆脱那位拉扯她的男性……这两人不像是认识的人。” “可附近的路人却皆是一副情侣吵架、狗都不理的模样，这便是认知的差异。啊，不过，在我们继续授课之前，你最好上前帮帮那位女孩子。” 安德雷不等他说完，便早已从二楼栏杆翻身跃下：“王国骑士，放开那个女孩！” 萨卡伯爵的身影逐渐在记忆中淡去，唯独他的话语却格外清晰：“观察，安德雷，观察，你必须客观地记录线索。在得到证人的证言时，也需要揣摩证人的认知，顺着证人的证言进行反推，摈弃那些主观臆断的部分，筛选出客观的事实。只有事实不可改变。” 安德雷睁开了双眼。食物的香气飘荡在鼻尖，他的意识逐渐回笼，感觉自己从未睡的如此饱足过。 片刻的茫然之后，众多的信息一齐涌进脑海，他记起了昨晚的案件：邪瞳之月的人便是劫道匪徒；诺伊曼男爵与邪瞳之月颇有牵扯，如今却被劫道匪徒屡屡针对；珠宝商切纳与诺伊曼男爵在暗中合作，切纳一家平日应该用自己的名号与车马，为男爵运输了不少‘货物’。 ……可诺伊曼男爵自己便有车队。诺伊曼男爵身为此地领主，他的手下既有王国骑士，又有连国王陛下都无法干涉的领地私兵，为什么要委托一位珠宝商运送‘货物’？ ——除非，那些‘货物’是一些十分要命的，绝对不能与诺伊曼男爵本人牵扯上的东西！这东西能令诺伊曼男爵畏惧不已，又能令邪瞳之月趋之若鹜…… “是把柄！”安德雷猛地从床上坐起，“诺伊曼男爵偷偷让巴罗·霍·切纳运送的东西，恐怕就是他从前与邪瞳之月合作的黑账！他如今与邪瞳之月必定有了分歧，既害怕这些文件被我或者国王陛下的人查到，也不愿邪瞳之月的人获得这些账目！但他也不能将这些黑账彻底销毁……邪瞳之月一旦与他反目成仇，这些便是他们家保命的筹码！” 安德雷神情激动，拿过杰瑞科放在床尾的干净衣物便匆匆忙忙换上：“我得去一趟城主府……说起来，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诺伊曼男爵却始终没有传召我过去答话，也不借题发挥说我办事不利……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疑的事！他也害怕我注意到这个案子与他之间的关系！” 想必现在诺伊曼男爵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既想要这个案子被侦破，又害怕安德雷真的侦破这个案子，找到了那些‘赃物’。毕竟按照亨廷顿公国一贯的规矩，被找到的赃物也需要经过王国骑士的查验，确保其与失主的描述一致才能返还。 他草草穿完衣服，却注意到放在衣物下面的一叠纸条。安德雷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些便是他昨晚看到一半的线索纸条，想必他离开工坊前去办案时，杰瑞科将这些纸条全部收好，放回了他们的房间。 安德雷定了定心神，再次坐回了床上，一张一张翻阅着那些线索。 “走夜路时听到可疑声响、劫道匪徒是八百个彪形大汉、劫道匪徒是一伙来去无踪的鬼魅……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安德雷翻着翻着，差点都要因为这些胡乱写就的线索而气馁的时候，忽地翻到了一个厚实的信封。 “嗯？这是……”他打开了那个信封，发现里面不但有着厚厚的书信，还有一张绘制精细的地图。 安德雷先打开了那张地图。这是一张埃斯顿西城的手绘地图，有几分粗糙，但能大概看出具体的街区位置，其中数家店面被人特意用红色的墨水圈出，并注明了【德罗达那商会】。 “德罗达那商会……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安德雷喃喃自语着打开了那封信。 第41章 casefile·4：夜匪（8） 尽管信件很厚，但因为书写者条理清晰、逻辑顺畅，字迹也很好辨认，安德雷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便看完了这叠信纸。 在信件的提醒之下，他也从自己的记忆里翻找出了关于德罗达那商会的部分。 德罗达那是一家小型的商会，规模不大，但也经营了二十余年。自从其在王都发家，开立了第一间商会店面后，陆陆续续也在全国各地都开立了分店。 这个商会的行事作风和其他商会并不大一样，别的商会都是大商人们联合在一起形成的势力简称，而德罗达那商会则更像是一间公用的店面。 加入德罗达那商会之后，商人们便能以‘会员’的身份，直接在商会店铺中挂牌出售自己的商品，省下了商人们自己租用店面、雇人销售之类的麻烦。商人们通过商会谈成了生意、卖出了货品之时，商会便要从中抽取一笔‘会费’。 抽取的会费分成数额与商人们所经营的生意、承担的风险直接相关。但总体而言，会费的支出还是低于商人们自己经营商铺的成本花销。更别说入驻商会店铺之后，便不用担心会被强龙与地头蛇们敲竹竿，商会自己会负起责任打点上下。 这样一来，德罗达那商会便受到不少无权无势的中小商人的追捧。 由于加入的商人千奇百怪，德罗达那商会的店面里自然便能找到各种少见又奇特的商品。安德雷认识的朋友之中，就有好几个热衷于去商会店面里闲逛捡漏的家伙。 这样的商会在埃斯顿西城里自然有不少房产，除了用于销售的店面之外，也有不少给商人存放货品的仓库，还有着独属于商会的运输渠道。其中一间在地图上被红墨水圈出的商铺，与昨晚车队的遇袭地点，就只隔着一条街！ 写下这封信件的人，自称是德罗达那商会埃斯顿西城总铺附近的一个商人。说来也巧，他在一次酒会上遇到了一位家中曾被劫道匪徒打劫过的小贵族，还被这位酒醉的小贵族抓住，不得不听他絮絮叨叨地抱怨了一个晚上。 小贵族整晚都在抱怨那些失窃的货物是他花费了多大力气才从南洋艰难入手的珍品香料，听得这位商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可三天后，这位商人却在德罗达那商会的总铺里看见了完全符合那位小贵族描述的一批香料，除了被改换了包装，拆成小包进行贩卖以外，年份、质地、香气与产地都无比符合。 这位商人从此便对德罗达那商会留了个心眼。他后来陆陆续续也曾打听到几次遭到劫匪劫掠的商人所丢失的货品，尽管不是每次都能在德罗达那商会找到对应的商品，但五次中也有两次能在商会下属店面看见改模换样的物件。 以德罗达那商会的经营模式，入会的商人鱼龙混杂，会出现倒卖赃物的情况也实属正常，此人害怕劫道匪徒与德罗达那商会的报复，便一直将此事埋在心底。这次也是看到酿造工坊可以匿名投递线索，才将此事一吐为快。 “这个商会……很可疑啊！”安德雷将这份信件单独挑出，“要么这座商会之中的某几个会员与劫道匪徒有关，要么整个商会都是邪瞳之月的销赃点！邪瞳之月劫下的货物，都就近储存进商会的仓库，第二天便能将马匹、车辆、货品重新改头换面，以商会自己的名义和渠道运出分发！” 安德雷沉思片刻，掏出了与现任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单独联系的联络簿，给他发去了消息，让他带着影军在埃斯顿西城的人手，前去调查德罗达那商会在城中的店面与商铺。 涉及诺伊曼男爵的秘密账目，这事必须谨慎为之。现在还不是他与诺伊曼男爵彻底撕破脸的时候，更不能直接带着诺伊曼男爵分配给他的人手去查找这批赃物。万一被诺伊曼男爵的人动了手脚，藏匿了重要证据，下一次再想碰上诺伊曼男爵与邪瞳之月窝里斗的好机会，就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至于他自己，还得按照原定计划，去城主府收集情报、探一探诺伊曼男爵的口风。 第194章 安德雷运筹帷幄地定好了计划，便将那封重要的信件藏在了房间里，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楼。他走到一半，就听到了餐厅里的客人们都在谈论着昨晚的案件。 “听说珠宝商切纳家的大女儿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消息！” “等等，他家女儿，是不是前些日子说和男爵儿子走得很近、差点就成为男爵儿媳妇的那位？” “就是她！契尔思娜·霍·切纳！她和她父亲一样，都对成为贵族有着深深的执念！之前男爵不是请了很多王公贵族去猎场游玩吗？听说维克多在那场聚会上受了侯爵小姐的白眼，转头就跟契尔思娜走到了一起！如今维克多虽然去世，但男爵夫人大约是触景生情，还想将契尔思娜收为自己的教女！” “教女？”匠悠下意识地重复道。 “哦，骷髅老板对这个习俗不大清楚吧？也是，你是亡灵生物嘛！”食客自觉地给匠悠补足了设定，“是这样的，亨廷顿公国有个习俗，血缘上的父母赐予子女肉体，而教义上的父母则负责教养孩童的灵魂，引导孩子们聆听月之女神的教诲！ “若是孩童的父母遭遇了什么不幸，教父、教母就得承担起照顾孩童的责任。哪怕双方毫无血缘，这也是非常亲近的关系！作为暴发户的女儿，能成为男爵夫人的教女，这可是相当了不得的大事情！” “嚯！切纳一家到底走了什么好运？一夜之间突然暴富也就算了，女儿还能入了领主夫妇的眼！”另一个食客道，“嘶，那她这次被绑架，男爵一家也急坏了吧？男爵大人刚死了儿子，教女又出事，这可真是风波不断呐！” “嗨，这可不一定，咱们这位领主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到底对这位教女有几分真心还是单纯的利益合作，这可不好说呢！” 第42章 casefile·4：夜匪（9） 安德雷边侧耳倾听着外面食客讨论的话语边走下了楼梯，一转身，便看到了躲在楼梯间悄无声息抹眼泪的娜夏。 安德雷：“……” 娜夏：“！！” 圆脸的女孩子快速地抹去了脸上的泪花，努力地摆出之前那副淡泊的模样，只是她通红的眼角已经彻底地出卖了她。 “亲人遭遇这种事情，悲伤与焦虑都是很正常的情绪。”安德雷道，“不必太过勉强自己。” 娜夏吸了吸鼻子：“……我从来都不喜欢她，也不喜欢我的父亲，我不喜欢那个家里的一切。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地摆脱他们。” 她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花：“可是，听到她被绑架的消息，一想到她可能的遭遇，哪怕我知道这是她们自作自受招来的恶果，我仍是止不住地为她担心。” “即使彼此之间存在矛盾，但你们仍是血脉相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有这些情绪也无可厚非。”安德雷安慰她道，“我们会尽快抓捕犯人，把她救回来的。” 娜夏点了点头。 “不过，为了做到这一点，我需要更多的信息。”安德雷谆谆善诱，“你刚刚说，这是她们自作自受招来的恶果，这是什么意思？” 娜夏的脸上明显露出了犹豫与挣扎的神色，她纠结了好一阵，最终开口道：“在我赶来工坊应聘的那一天，我和姐姐一起去参加了男爵夫人举办的午餐会。” 虽说她整场午宴全程都在哐哐狂吃，但也不是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完全一无所觉。她知道契尔思娜那天是带着父亲给的任务去的，目标就是参加午餐会的贵族们。 午宴时男爵夫人本想拉拢的侯爵之女薇薇安提前离席，虽然给出的理由十分正当，但却也算是下了东道主的面子。整场午宴上男爵夫人表面上若无其事地端着架子，但敏感的人都能感觉到她身上透出来的那股子怒意。 娜夏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一遍她所看到的场景，又道：“只是我不明白，薇薇安小姐可是侯爵的女儿，男爵夫人哪来的底气把这种不满显露在明面上。” 娜夏这个政治场上的门外汉都能看懂的事情，那些贵族们不可能看不懂。 身为王室旁支，安德雷更能理解这些贵族之间的明争暗斗。 贵族之间的确分有等级，但公侯伯子男这些等级不过彰显的是他们各自的领地大小与私兵的多少，本质上并没有任何上下直属的关系。他们本质上都是接受前任国王分封，割据一方土地的诸侯。 头上压着现任国王，这些贵族之间就算是有天大的矛盾也不可能真刀真枪地打起来。私兵也派不上用场，就算互看不顺眼，也只有在这些茶会、餐会上意有所指地冷嘲热讽几句。 可更多的时候，贵族们会把这些不满深深地藏在心里，表面上仍是笑脸迎人。政场上各个都是戴着面具的人精，不可能连戏也演不好。 “恐怕男爵夫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拉拢薇薇安。”安德雷思考片刻，便明白了过来：“莱塞斯特侯爵一直是棵墙头草，但薇薇安却不是，她是萨卡伯爵的外甥女。萨卡伯爵是国王的左右手，薇薇安自然会被默认归为现任王室一派。” 萨卡伯爵死于邪瞳之月的暗杀，而诺伊曼男爵之前与邪瞳之月沆瀣一气。真相一旦被揭露，双方人马必定是不死不休的仇敌。薇薇安不知道背后恩怨，可男爵夫人却是心知肚明，她得是脑子有坑才会真正讨好拉拢薇薇安。 “男爵夫人不过是打着这个幌子，制造矛盾，树立标靶……这样一来，就能看出谁对薇薇安一派的人抱有不满，谁又在两边押注、并且最终选择了男爵这方。” 恐怕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薇薇安自己——都认为这不过是一次拙劣又失败的拉拢：男爵夫人藏不住自己的铮铮傲骨，巴结的言语之中却透出些许不敬，薇薇安怒而退席。接下来留下的人们便会自然而然地选边站。 只有藏着秘密的男爵一家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原来如此。”娜夏终于想明白了，“我就觉得男爵夫人和她儿子的举动都十分反常，结不成亲反倒结仇……没想到他们本就是冲着结仇去的……” 她不禁咋舌，贵族们的尔虞我诈，果然不是她能够看得懂的。 娜夏这般感叹着，安德雷却若有所思：“说不定，契尔思娜看懂了。” 切纳一家与诺伊曼男爵的合作，都是从午餐会之时开始的，并在维克多去世之后变本加厉。契尔思娜或许看明白了男爵夫人的举动，迅速地抱住了男爵夫人这条大腿，并开始在暗地里为男爵做事。 娜夏点点头：“那天我离开时，姐姐却留了下来。她说她与男爵夫人还有话要说。后来又过了几天，我就听说她和维克多订下了婚约。父亲对此非常高兴，还将家里负责运送原石珠宝的车队分给了她掌管。” ‘也就是说……’安德雷想，‘真正给男爵运送黑账，知道内情的人，是失踪的契尔思娜……也不知道她父亲究竟知道多少。’ 娜夏还在继续道：“只是，我不认为昨晚出事的车队运的是原石。 “我们家做的珠宝生意，是从外地的矿上将原石运入城中，在宝石工坊进行分切、筛选后，有价值的宝石会被交给工坊里的工匠进行加工。原石矿在北边，宝石工坊也在城北，车队不可能往东南边走。” 安德雷已经猜出车上运得的是男爵的黑账，对此并不惊讶。只是，娜夏的话提醒了他一件事情：契尔思娜或许不是第一次给男爵运送这些‘货物’，那么之前运送的未被邪瞳之月打劫的‘货品’都去了哪里？ 安德雷被国王派到埃斯顿西城，便是为了探查诺伊曼男爵与邪瞳之月联手犯下的罪行，寻找相关证据。他不仅得追回被邪瞳之月绑走的人、抢走的货物，男爵那边藏起来的证据，他自然也得去追查。 第43章 casefile·4：夜匪（10） “你知道那车队原本的目的地是哪里吗？”安德雷问。 娜夏摇摇头：“不知道，我从不掺和家里的生意。一直以来，我只想离他们远远的，学好厨艺，过好自己的日子。” 安德雷点点头，他本来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毕竟契尔思娜能从诺伊曼男爵那边争取到这个差事，必然也有保守秘密的手段，不大可能会把这种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情到处宣传。 “别太伤心，我会尽我所能把她救回来的。”安德雷说，他觉得契尔思娜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如果要杀掉她，劫匪大可以直接在现场动手，多留下一具尸体罢了。会特意将她绑走，定是因为她还有用。 比如说，契尔思娜知道从前被运走的黑帐的下落。 找到她的任务瞬间就变得急迫了起来，不仅是为了救人，更是为了找到男爵费尽心机潜藏的证据。 安德雷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便拿上马鞍匆匆出门，匠悠三两步追了出来，给他递上一个小包裹：“给，午饭便当！加油啊！骑士大人！” “加油啊！骑士老爷！”店里的客人们也从窗户纷纷探出了脑袋。 第195章 安德雷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肩头的担子似乎变重了，但心里却暖呼呼的，他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为这些可爱的人们奋战下去。 “驾！”黑马载着骑士一路远去，酿造工坊里静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成原本那喧闹的模样。 娜夏收敛好了情绪，回到了厨房里认真做菜，匠悠则哼着歌给今天的自动售货机补货。 今天霍利送来了各种可食用菇，匠悠便不打算做面包丁，她想做菌菇脆片。 香菇、蘑菇切成厚片，蒸熟后放进烤窑里烘去水分，变成硬硬的脆片之后，装到盆里，撒入盐、糖、黑胡椒等调料香料，大力颠动盆子，便能让这些菌菇脆片均匀地裹上一层调料。 拌匀之后，再把脆片分成两部分，多的那一半继续分成小份，用油纸包包好。 这种东西吃多了会觉得又咸又干，适合浅尝辄止。 减少份量正好能压低单包售价，还能让食客对它们的感受停留在最美好的阶段，可谓是一举两得。 剩下的那一小堆菌菇脆片则装入铺着油纸的竹篮，作为今晚读书会上的小零食。 匠悠把包好的菌菇脆片放入自动售货机，又在售货机上贴上了新的告示。 【今日销售：菌菇脆片 1镍可1袋 征求劫道匪徒与昨晚案件的相关线索！】 “这样就可以啦！”她拍了拍骨爪，满意地道。 今晚的糖水，她则选择了熬绿豆汤。颗颗饱满的新鲜绿豆，配上当季的莲子与鲜嫩的百合，便是一种相当不错的搭配。要是有条件，匠悠还想往里面放陈皮……可惜陈皮至少得把柑橘皮晾晒陈化三年以上，中间还得通风晾晒，这种过程恐怕难以用时之坩埚完成，便只能暂时减去这味材料。 反正是给邻居们喝的家常糖水，用料上多一味、少一味也没有太大关系。绿豆汤也有很多种喝法，只用绿豆煮，或者是绿豆加海带，又或者是绿豆薏米，也可以用绿豆莲子百合，再高级点便加入陈皮……放糖也可以，不放也可以，加蜜也可以，完全就是随心所欲。 中式的美学便是如此，讲究有讲究的活法，随意也有随意的便利，只要自己过得顺心如意便行。 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喜好。比如匠悠虽然是个广东人，她却始终也接受不了绿豆加海带的喝法。但平等地接受每一种传统美食的存在，而不是天天像根避雷针一样这也雷那也雷，包容万象、海纳百川，这才是中华美食博大精深的由来。 五湖四海的饮食习惯在某个四通八达的城市交汇、碰撞，南来北往的不同饮食习惯在逐渐相处中同化、融合，最终变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创新美味。美食的文化本就是一种传统与意识的碰撞与融合，一味地守旧，就诞生不出新的文化与未来。 当然，任何事物在发展的道路上都有试错的阵痛，觉得咸了便少加盐，觉得辣了便少放辣，但没经过千百次的试菜，又如何能找到正确的那一道菜谱呢？ 如今，想让前世的传统菜谱在亨廷顿公国的土地上大放光彩，匠悠也少不得要根据当地的情形，因地制宜地挑选食材，能复现的复现，有近似替换的便可改良替代，找不到材料的便略过……完全是活成了留子的模样。 一篮菌菇脆片，一锅百合莲子绿豆汤，匠悠却觉得还缺了点什么，她想了想，打算再做点姜饼人。 姜饼人是西式的小饼干，除了正常的黄油、面粉、糖、鸡蛋等原料，还需要姜粉与肉桂粉。肉桂粉是亨廷顿公国的一种常见食材，普通的杂货铺里都有卖，姜粉也只需要将生姜烘干后磨成粉末，制作起来并不麻烦。 姜饼人的面团既可以做成各种表情的小人形状，也可以做成树木、花朵、爱心，无论是味道还是模样，都很受小孩子的欢迎。 制作的方法也格外简单，面粉、姜粉、肉桂粉等粉类混合过筛，加入糖和鸡蛋翻拌均匀，再倒入融化的液体黄油，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在室温下醒发三十分钟后，将松弛的面团擀成大约3毫米厚的面皮。 这时候就可以发挥创意，用各种厨房工具在面皮上弄出合适的形状：小人、蝴蝶、爱心、花朵、蜜蜂、q版的骷髅……怎么可爱就怎么来，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最后再用小刀在饼干上刻画出人物表情、衣物花纹等图案细节。 切割下来的各种形状的饼干放上铺着油纸的烤盘，就可以送入面包窑进行烘烤，保持180度的高温烤上10至15分钟，香喷喷的姜饼便可以出炉了。 饼干烤成的时候，整间酿造工坊里都弥漫着肉桂与生姜那种香甜微辣的独特气息。还在店里的食客当场馋得不行，把匠悠团团围住，硬是用重金瓜分了一烤盘的姜饼。 第44章 casefile·4：夜匪（11） “最新密令，暗中搜查德罗达那商会名下的仓库与店面！” “我们的目标是切纳家的大女儿契尔思娜、切纳车队丢失的货物，着重搜索货物之中可能藏匿着的诺伊曼男爵的黑账以及一切犯罪证据！” “这些地点中可能藏匿着邪瞳之月的高手，对方擅长使用某种钢丝状的武器，可能极度危险！同时这些地点也可能布有陷阱，请特别小心！如果找到契尔思娜，尽可能保留活口！她可能掌握着重要情报！” “是！” “遵命！” 密令传达完毕，一群黑衣人如影子一般四散而去。他们是国王陛下派驻于此处的影探，主要任务便是辅佐潜伏于王国骑士团埃斯顿西城分团的‘温彻斯特文书主簿’与‘安德雷副团长’，搜寻探查当地领主诺伊曼男爵的一切不法证据。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接近目标，所有影探都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铆足了劲准备建功立业。 只要能拿到证据，说不定这一次他们就能扳倒诺伊曼男爵！解决这一个任务，他们就能放假回家了！ 这场任务已经持续了太多年的时间，影探们都迫不及待地期盼着一个完美结局的到来。 不过，也正因为影探们已经在这座城市潜伏许久，对城内的一切了若指掌。他们几乎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德罗达那商会的各处房产。 绝大部分房产都派出了两名影探相互策应，而最为可疑的、离案发现场最近的周遭三处房产，每处都去了五名影探。 他们的调查结果迅速地通过国王陛下最新派发下来的联络簿，上报给了居中调度的‘温彻斯特文书主簿’。 “1队处商铺仍在正常营业，无任何可疑人士出没。” “2队处仓库无人。” “3队查探完毕，一切正常。” 扮作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影探在地图上将一个个红圈圈出的地点划去，眉头越皱越紧：“难道情报有误？” 城北的所有商会房产都被排查完毕，此时离案发现场最近的第一个仓库也被影探们查验完毕，他们也的确找到了一点东西。 “5队报告！！我们在这个仓库里发现了丢弃的车辆与剩余的马匹，其他货物与人都已被转移，地上留有麻绳与血迹，看起来囚禁绑过人的样子。” “迟了一步。”‘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磨牙，“但好歹方向没错，继续搜查，找到他们的下落！” 第5小队的影探们迅速向邻居们打听起了仓库中人的动向，不过还不等他们一路循着蛛丝马迹追去，第七队就发来了更好的消息。 “报告！第7小队在目标地点发现敌人踪迹，凶嫌共有十人，均在此处院落之中。为首的人身穿兜袍带有面具，武器为极细的钢丝，符合描述！切纳家的大女儿也在，她被绑在屋内，鼻青脸肿，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请求急速增援！” “所有人，立刻前往第7小队目标增援！”‘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大喜过望，立刻在所有联络簿上发出指令。 这一瞬间，他几乎想要亲吻这设计绝妙的联络簿！他们影探办案从没有像这般轻松，命令上传下达，无声无息又极其快速，哪怕隔着半座城市，也犹如当面通话般便利。 “干得实在太漂亮了啊！安德雷子爵！”他感叹道，“这座城市的命运……不，或许应该说，亨廷顿公国的命运会在今天发生改变。” ------- 契尔思娜哆哆嗦嗦地看着那些杀掉车夫与守卫、把自己一路绑架至此的犯人，她竭尽全力地动用自己所有的脑细胞，试图为自己找出一条活路。 这些人想要的是诺伊曼男爵委托她们家运输的货物。契尔思娜并不是傻子，她在搭上男爵这条线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在钢丝上跳舞。 男爵自己有兵有人，却要切纳一家偷偷帮他把‘货品’运输到城外去，这自然不会是什么光彩的生意。 契尔思娜曾经私底下查看过那些‘货物’，一箱箱、一盒盒，底下全部是厚厚的文件，上面压着些许金银宝石作为遮掩……身为商人的女儿，她一下子就猜到了那些都是什么。 第196章 ——黑账。 她前几天还为自己被男爵器重而沾沾自喜——能被男爵托付如此之重要又私密的任务，这是多大的荣誉，她凭着自己的能力，让她们家攀上了男爵这条大船。 她对这个任务无比重视，甚至亲自押送货物，没想到才第三趟就出了事。 契尔思娜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得上了男爵这艘贼船呢？ “前几批的货物，都运去了哪里？”发问的是这群黑袍人中的首领，他戴着一枚明显不同于其他人的面具，声音金属沙哑，听起来不像活人，倒像是幽冥彼岸来的恶鬼，“你若是老实交代，我们便放你一条生路。” 契尔思娜自然不相信他的话，她知道自己唯一的价值就是知道之前那些箱子的去向，一旦说出来，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但是不说显然也不是一个办法，这一晚上这些匪徒已经打了她好几顿，现在她原本貌美如花的脸上都又痛又肿火辣辣一片，而那首领的手中还把玩着一柄锋利的小刀：“要是不说的话，就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你知道吗？人身上有六百多块肌肉，只要避开主要血管，就算把这些肌肉一片一片的剐下来，人也不一定会死。” 契尔思娜惊恐至极，一瞬间她仿佛将自己这辈子的智商都用尽了：“等！等一下！不是我不说，而是那个地方非常隐蔽！对、光是用嘴没法讲清楚！这样吧，您留着我，我直接带您去，那个地方我去过好几趟了，只有我懂得怎么走！” 差点就要抵到她脖子上的尖刀又被挪了开去，契尔思娜眼中光芒一闪，觉得有戏。 她越说越顺，像是把握住了正确的思路：“您想啊！我这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为什么要跟随车队一起运送货物，就是因为只有我才知道那个地方怎么走！您别动刀，要是真的把我剁了，我就没法给您带路了啊！” 第45章 casefile·4：夜匪(12) 那把闪着冷光的刀终究是被收了回去，那位首领沉思片刻，大约也不想在她这个小喽啰身上花费更多的时间：“你们几个，带着她去找，要是她敢耍什么心思，你们没找到东西，就把她给做掉。” 契尔思娜猛猛地打了个寒颤。 “是，老大！” 首领站起了身，他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契尔思娜没有看明白，只见他对着手下挥了挥手，便匆匆走出了屋子。 契尔思娜看不见那个首领的动作，但外面对自己施展了隐身术的影探却透过窗户偷看的清清楚楚。那位首领从口袋中摸出了一颗闪着光的水晶，启动了上面镌刻的某种魔法阵，恭恭敬敬地对着那颗水晶道：“主人。”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从水晶里传来了一个女声。 “我们已经取得了三分之一的账本。”黑衣首领答道，“剩下的那一部分，我们正准备胁迫那个珠宝商的女儿给我们带路。” “嗯。”女声道，“男爵也别留了，他已经很明确地用行动对我们的警告做出了回答。叛徒理应被抹杀。” 黑衣首领用那沙哑的如同地狱恶鬼的声音，木然地重复道：“叛徒理应被抹杀。” 两人就这么轻飘飘地定下了一地领主的生死。 窗外的影探看得汗毛直竖，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把自己藏得更加隐蔽了。 首领收起了水晶，又跟自己手下交待了几句，带着一半的人手走了。看他们的马车驶去的方向，似乎是要去往城北。 影探急急忙忙地用联络簿给文书主簿发了信息，又接到了援军已至的消息，心中大定。 屋里剩下的那些黑袍手下给契尔思娜松了绑，只留下捆着她双腕的麻绳，推着她一路从屋里出来，走向马车：“进去，好好指路，别使小手段！” 她被粗暴地塞进了马车，扑通一下摔在地上，好半晌才如一只离水的鱼般扑腾着重新站了起来。 马车没有动弹，外面也寂静的诡异，契尔思娜闻到了一股腥甜的气息，她记得这气味，昨晚车队出事时，她也闻到了这股浓郁的血腥味。 她‘噗’地一下又坐回了地上，缩在马车的角落中哆嗦。 ——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那些黑袍匪徒还在吗？马车怎么没有动？还是说有人来救她了？ 车厢外终于有了动静，车厢门唰地被人打开，站在门口的却不是刚刚的匪徒，而是另外的一伙黑衣人。 “契尔思娜小姐。”对方的语气算得上温和，“我们是来救您的，您暂且已经安全了。” “暂且？”契尔思娜敏感地捕捉到对方话语中一个奇怪的用词，她忍不住又抖了一下。 “是的，”那黑衣人笑笑，“诺伊曼男爵已经自身难保，您如今已深陷棋局之中。您若想要脱身，就需要得到我们的保护，但我们需要看到您的诚意。” “诚意……”契尔思娜急切地道：“你们想要什么？钱吗？珠宝吗？” “都不是。”黑衣人说，“我们也想要知道您帮诺伊曼男爵运送的那些货物的下落。” 契尔思娜感到了一阵绝望，她哭着道：“你们也要杀了我吗？” “哦，不，您误会了。”黑衣人彬彬有礼地说，甚至上前解开了她手腕上的麻绳：“您现在就可以自行离开这里，回家，或者去其他什么地方，都行。我们不会阻拦您的行动，但也不会给您提供任何的保护。 “我们是国王的人。这里留守的匪徒已经被我们尽数解决，但刚刚那个首领和他带走的人嘛……”对方对她亮了亮身份令牌，故意拉长了声音，“在您展露出您的诚意之前，我们是不会义务‘处理’这个问题的。” 契尔思娜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朝着车厢大门迈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我明白了。”她擦干眼泪，在马车座位上坐下，“我可以带你们去卸货地点。但我必须事先说明的是，那里只是一个卸货地点而已，男爵大人另有安排人接应。如今东西还在不在那，我并不知道。” 她之前不愿对黑袍匪徒说出实情，也是怕对方一怒之下把自己给杀了，提出带对方前去，也是为了在路上寻找机会趁机逃离。 “我带你们去那个地方，但你们得保证我与我家人的安全！我告诉你们那个地点后，我的敌人便不仅仅是那些黑袍匪徒，还有诺伊曼男爵！” 黑衣人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您放心，我们会处理好这事。就算我们一时对付不了男爵，我们也会将您和您的家人妥善安置到其他城市，并给各位提供新的身份与足够的安置补偿。” 契尔思娜终究还是妥协了，她深吸一口气：“麻烦各位驾驶马车吧。先往东南方向走……” ------- 安德雷骑着马，朝着城北而去。 今天的城南沸沸扬扬，到处都是巡逻与搜查的王国骑士，城北却静的可怕。大约是听到了切纳家运货车队遇袭的风声，富商与贵族们今天忽地都没有了走街串巷拜访亲友的心思，只有他们的仆人被打发出来，满脸幽怨、三三两两地聚在街上分享着消息。 一旦打听到了最新的新闻，他们便头也不回地钻进屋舍，锁好大门，仿佛外面有鬼在追。 安德雷看了一眼近乎正午的明媚阳光，忍不住皱了皱眉。 邪瞳之月这一次甚至都没在现场留下他们惯常的警示符号，便已经凭借着劫道匪徒那凶残的手法给城里的人们造成了震慑……再不尽早抓到匪徒，城中的居民只会更加人心惶惶。 “希望他们行动顺利。”安德雷嘀咕着，将马牵入骑士团的马厩，三步并作两步穿过街道，来到城主府的后门前。 第46章 casefile·4：夜匪（13） 安德雷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他等了一会儿，又敲了敲。 后门一片死寂，原本在这儿守着的门房不知去了何处。 与联络簿绑定的魔法印记忽地亮起了只有安德雷才能看见的幽幽白光，骑士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走到一边的围墙下，掏出联络簿悄悄看了一眼。 【人质已安全解救，本批货物已回收，已分兵追查前序货物。已确认的凶嫌共有十人，其中五人已经伏诛，另五人包含其首领在内，乘坐马车前往城北，去向暂且不明。但其首领离开前曾接到一女子密令，似要清理掉男爵这一叛徒。 已伏诛的凶犯战力并不高，但其首领手持钢丝武器，应为制造血案的主犯与主要战力，请格外小心。】 安德雷‘啪’地一下合上联络簿，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通知影探们去搜查商会，已经是将近两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从如今‘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发来的消息可以判断，那边一切应是尘埃落定。 影探们的任务是找回货物与人质，自会尽力避免与那位首领对上。按照影探的一贯行事风格，他们只会在首领带人离开后或是对方即将动手杀人时才会出动。这次的情况，显然是前者。 第197章 心念电转之间，安德雷已经将一切联系在了一起。无人应答的城主府、带着手下往城北而来的凶犯首领…… 他将联络簿藏入铠甲内层的暗袋，四下张望了一圈，见附近无人，便收紧核心，一个冲刺蹬着墙面跃上围墙，悄无声息地翻入了城主府的后院。 城主府的结构图一直是影探们调查的重点，在温斯顿之前的不懈努力之下，城主府内部凡是允许外人前往的区域都已经被他探索记录完毕。安德雷在入职之时便已记下了这部分地图，如今潜入起来也是驾轻就熟。 黑账丢失显然是一个令诺伊曼男爵惊慌失措的大问题，所有的王国骑士都被派去了城南，挨家挨户地搜索凶嫌——这不仅是安德雷的命令，更是来自男爵的命令，甚至为了抢在安德雷之前抢回黑账，男爵还把他手下绝大多数的私兵也派了出去。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城主府的守备力量空前绝后的薄弱。 安德雷很快就在花园里发现了第一个牺牲者，是后门那个失踪的门卫。他身首分离，被人藏在了草丛中，鲜血滴滴答答，已经浸湿了那一整片的土壤。 安德雷蹲下身，查看了一下他的致命伤。断口异常平整，显然也是被某种锋利的钢丝削断，不仅与昨晚车队守卫的伤口一致，也符合邪瞳之月的一贯手法。 他的眼前忽地就浮现了萨卡伯爵惨死的模样，安德雷用力地闭了闭眼，将那画面从脑海中抹去。 “邪瞳之月的人果然已经潜进来了。”他自言自语道，仿若全身心地投入查探线索之中。 一道银光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破空而来。 铛！ 闪着银光的钢丝原本朝着骑士的脖颈袭去，却在即将卷上安德雷的脖子时，撞上了突然出鞘的宝剑，猛地被击飞出去。 安德雷动作轻盈地一跃而起，落在了穿着黑袍、戴着黑色面具、手持钢丝武器的人面前：“你就是劫道匪徒的首领、邪瞳之月的清道夫？” “是我。”那首领道，他的声音沙哑，仿若金属一般嗡嗡作响、低沉冰冷。 他的视线透过那花纹繁复好似恶鬼的面具，上下打量着安德雷：“而你，安德雷·路·亨廷顿，国王的走狗，萨卡·德·摩多伯爵的爱徒……呵，我还以为刚刚能像杀掉你老师一样，轻松取你首级。” 银白色的斗气瞬间从安德雷的身周燃起，骑士的绿眼睛中烧着愤怒的火焰：“杀害萨卡伯爵的人，是你！” “是我。”对方再一次机械地答道，他再一次地举起手中削铁如泥的钢丝，“他挡了我家主人的路，而所有挡了我家主人路的人都得死。” 他轻声道：“你也得死。” 下一秒，鬼面首领便如一道鬼影消失，他的速度极快，下一秒又在安德雷背后闪现。只是他还未曾来得及近身，便被安德雷挥出的剑气逼退。 剑气如虹，尽管鬼面首领退避及时，他的面具也被那道锋利的剑气尾焰扫到。随着鬼面首领的后退，他的面具咔嚓一声，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左半边的面具率先滑落，露出了一张被烈火烧灼、啃噬到变形的容颜。没有疤痕的皮肤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二、三十岁的模样。 被扭曲虬结的瘢痕覆盖的区域，几乎占到他露出的脸庞的八、九成，根本无法辨认出他原本的面容。 即使是安德雷这样走遍天南地北、见多识广的骑士，也不由得被这张恐怖的脸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啧。”鬼面首领不满地脱下破损的面具，毫不在意地丢到一旁。 没了面具的遮挡，安德雷看见他那遍布瘢痕的喉咙处，固定着一个奇怪的机械，鬼面人说话的声音，正是从那机械中传出。 “你的喉咙有伤，无法正常发声？”安德雷迅速地判断出了鬼面人那带有金属嗡嗡声回响的机械嗓音的由来，“这种机械技术，只有鲁斯曼联邦才有。邪瞳之月，果然与鲁斯曼联邦有关！你的主子，又是何人？！” 鬼面人没有回答，他再度袭向安德雷，手中的锋利丝线化作千根万束，铺天盖地般将安德雷包裹其中。 无数幻象之中，唯一真实的那根钢丝，悄无声息地圈住了安德雷的脖颈。 “收！”鬼面人轻声低语，幻象破除，钢丝在一瞬间收到极致，却狠狠地撞上了一团白光的屏障。 斗气魔法，可以作为武器，也可化作坚硬的盾牌。 四面银白色的斗气盾牌，严严实实地将安德雷护在中间。钢丝陷入了与斗气魔法的对抗之战，它深深地嵌入那银白的斗气之盾，但任凭鬼面人如何拉扯，也无法再动弹半分。 这已是双方气劲与魔法、意志与肌肉的对抗。 第47章 casefile·4：夜匪（终）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极限拉扯，谁能撑得更久，谁便有取胜的希望。 或是安德雷人头落地，或是鬼面人钢丝寸断，双方皆已赌上一切，不死不休。 安德雷不断地释放着斗气，将盾牌密度压到极致。他在老师死后的数年，曾经无数次地预想过，当自己面对这种特殊的武器、独特的战斗方式之时，该用什么样的手段与之抗衡、将之击破！ 多年以来，安德雷始终没有亲眼见到鬼面人的战斗，他所获得的一切情报，都来自他对老师的了解，以及对各个犯罪现场的勘察。 萨卡伯爵有着莫多巨人的血统，即便他的巨力没有薇薇安那个返祖突变怪物那般强大，但仍是超越正常人水平。要想砍掉萨卡伯爵的脑袋，光凭力气毫无胜算；而一旦让老伯爵有了思考的机会，以萨卡伯爵的博学多识，就算找不到活下去的路，他也一定会留下足以指证凶手的线索。 再加上萨卡伯爵死于夜晚的书房，那么凶犯必然是趁其不备，在黑暗的遮掩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行偷袭。萨卡伯爵恐怕还未感知到痛苦，一切便已经结束。 安德雷知道伯爵的视力并不好。老伯爵长年以来都在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国王陛下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地工作，每天都在昏暗的煤油灯光、烛光下工作到深夜，视物的能力自然越来越差。鬼面人用的钢丝线极细，在没有月亮的夜晚中连反光都不会有，可以悄无声息地圈住萨卡伯爵的脖颈，在一瞬间结束战斗。 无论是安德雷多年以来追查的案件，还是劫道匪徒在城中犯下的血案，所有的案件都有着类似的特点：凶嫌来去无影无踪，速度极快，凶器锋利，能在一瞬间便割断人的脑袋。 想要干脆利落地割断颈骨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要做到这一点，凶嫌不但得拥有好武器，更得拥有极快的速度与极大的爆发力。 一般情况下，极快的速度、极大的爆发力与长时间的持久输出难以共存，它们所需的身体条件不一样，而绝大部分的人在有限的生命中拼尽全力，也只能向着一个方向练到极致，无法做到鱼和熊掌兼顾。 那么，应对的方法，便是逼迫对方陷入长时间的苦战，让他无法以爆发力决胜。 斗气盾牌加固到了极致，安德雷便咬牙将盾牌向外推去，他的肌肉隆起，青筋在额角浮现：“这么多年来，我这身肌肉，可不是单纯练来当画师模特的啊！” 死死卡入斗气盾牌的钢丝随着盾牌向外扩张，钢丝圈逐渐扩大，鬼面人手中的钢丝便在不断减少。两人如同拔河一般，而安德雷正一点点将鬼面人拉扯到自己的面前。 钢丝在两人的拉拔之间被扯到极限，安德雷的斗气火焰则越来越旺，银白的斗气逐渐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色，甚至顺着钢丝一路向着鬼面人烧灼。 鬼面人的瞳孔猛然收缩，他自知今日杀不了安德雷，异常果决地放开了手中的武器，绷到极致的钢丝瞬间弹飞，巨大的作用力让安德雷不由得后退几步。 待他站定脚步，再次抬头之时，鬼面人已然逃窜出去老远。安德雷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纵身追上。 在这一刻，安德雷的脑海里只剩下为恩师复仇的念头。他不关心鬼面人剩下的手下去了哪里，也不关心诺伊曼男爵一家的死活，他甚至不打算从鬼面人那里问出他主子的身份与所在……不，这鬼面人一看上去就是极其忠心的死士，安德雷并不打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他会先取了鬼面人的性命，再顺藤摸瓜，一路寻到邪瞳之月的老巢，最后用邪瞳之月首脑的鲜血与头颅，祭奠他的恩师。 两人一个逃，一个追，很快就冲出了城主府，打到了外面的街道上。这番动静，也终于惊动了对面骑士团营中留守的骑士。 “副团？！” “嚯，那个兜帽、那个衣袍……不会错，是被通缉的犯人！” 王国骑士们忙不迭地拿上武器过来增援，眼看他们即将包围那鬼面人，安德雷心头一喜。下一秒，他便看见鬼面人从衣袍中掏出了一个奇怪的球体。 “所有人，斗气防御！” 安德雷的命令喊的及时，王国骑士们不明所以，但全都下意识地祭出了防御的斗气盾，下一秒，他们所有人都被巨大的爆炸的火浪气流掀飞了出去。 第198章 安德雷自己也向后飞出了老远，他狠狠地摔在地上，盔甲发出嗡的一声轰鸣，震的他五脏六腑都发疼，头晕目眩之间，他依稀看见一个裹着被火焰燎的破破烂烂袍子的身影，消失在了烟雾之中。 安德雷艰难从地上爬起，一口腥甜涌上喉间，他不由得呛咳出一口污血。耳间的嗡鸣声与眼前的震颤持续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消退。他用长剑支撑着自己站起，又一瘸一拐、踉踉跄跄地去搀扶其他的骑士。 “那就是劫道匪徒？”骑士们晕晕乎乎，看着广场上凭空出现的一个硕大的深坑，忍不住后怕起来：“他们这火力也太可怕了吧？！” “逃掉的那个是劫道匪徒的首领。”那鬼面人已经不见踪影，安德雷的眼眶泛着愤怒与失望的红色，握着长剑的手都因为情绪大起大落过度激动而微微发抖，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不，一切还没有结束！回城主府，那里或许还有没逃掉的匪徒！” 安德雷带着还能动弹的王国骑士们冲入了城主府，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城主府里到处都是鲜血与尸体。诺伊曼男爵大人瘫坐在城主的宝座上，张着大嘴，眼珠浑浊，浑身是血。 他的胸口插着一柄黄金的匕首，眼尖的王国骑士们认了出来，那正是男爵自己最喜欢的护身匕首。 男爵背后的墙壁上，则用血画着一个巨大的‘残月之瞳’，墙上还有一行血字：【贪婪的背叛者，死于他抢夺来的财富】。 第48章 封地 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海啸，席卷了整座埃斯顿西城。 埃斯顿西城的城主、把持着这片领地一切大权的领主、由德尔曼国王亲封的奥古斯汀·凡·诺伊曼男爵，就这么突然的、莫名地死在了一群黑袍匪徒的手中。 凶嫌首领在城中心的广场上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尽管王国骑士团埃斯顿西城分团副团长安德雷·路·亨廷顿赌咒发誓他看见了疑似首领从烟雾中逃走的身影，但不管是其他在场的骑士，还是前来查验的官员，都不相信有人能从这种规模的爆炸中全须全尾地活着离开。 剩下的四名匪徒也没有成功逃离。 他们在屠尽了城主府里的所有人后，被赶来的王国骑士们团团包围，自知逃离无望，便干脆利落地咬碎了嘴里藏着的毒药。 干净利落，忠心耿耿。安德雷猜得没错，这些人全是被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从接下这个任务开始，他们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诺伊曼男爵一家，也各自以一种凄惨又讽刺的模样死去。 除了在城主位置上被自己的黄金匕首刺杀的诺伊曼男爵，他的夫人是在她的大床之上，被她自己的黄金、珠宝首饰簇拥着死去的。一副蜡壳的金箔面具紧紧地贴附在她的脸上，显露出了她惊慌挣扎与痛苦窒息的模样。 凶嫌用融化的蜡灌入了她的喉咙，淋在了她的脸上，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又滚烫的面具，她就在这滚烫与窒息中死去。 在蜡壳面具凝固之前，犯人们又在蜡上洒上了金箔，做出了一副凄美又可怕的死亡面具。 常年为诺伊曼男爵做事的管家也没有逃脱这黄金的刑罚，他被一箱从二楼坠落的沉重黄金压死在中庭里，断气之前显然痛苦地挣扎了许久。 剩下的奴仆、守卫与留在城主府里的私兵则都是被钢丝干脆利落地切掉了脑袋。犯人的信息已经明确地传达了出来：【贪婪的背叛者，死于他抢夺来的财富】。 埃斯顿西城中发生的惨案，马上以极快的速度、多种不同的渠道传递到了王都的各个势力手里。在王国议会的议员们举办的晚宴上，收到消息的诺伊曼男爵之女尖叫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在了她的议员丈夫怀里。 两个小时后，清醒过来的她便和丈夫一起冲进了王宫，要求国王陛下给一个说法。 “说法？没有什么说法。”国王陛下捧着石楠根制的英式烟斗，将安德雷与影探们快马加鞭运来的账本撒在了她的面前，“你的父亲暗中与邪瞳之月合作，意图颠覆整个国家。只是他不但意图叛乱，扶持并配合邪瞳之月在全国各地犯下各种令人发指的恶行，还贪得无厌地从邪瞳之月那边偷取金钱，最终招致了邪瞳之月的血腥报复。” 诺伊曼男爵的女儿，特瑞塔娜·凡·诺伊曼·德罗索斯用颤抖着手翻看着那些黑账，脸上全是惊恐与不敢置信。 国王陛下吸了口烟，吐了个灰白色的烟圈。他知道特瑞塔娜惊恐的可不是‘她的父亲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而是‘这些事怎么会被国王陛下知道’。 “我与邪瞳之月向来势同水火。”亨廷顿国王说，“但这一次，他们不过是抢在了我之前动了手。嗯，手段的确非常残忍。不过那可是邪瞳之月，在与这些不法之徒合作之时，诺伊曼男爵就该想到自己终将会被这些恶徒反噬。” 他一贯严肃的脸上浮现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就算邪瞳之月没有动手，我也要将他送上绞刑架。” 特瑞塔娜抖得更厉害了，国王陛下话语中的指向性非常明显，她几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她大喊起来：“国王陛下，我不知道我父亲竟然犯下了此等罪行！这一切都与我和我的丈夫无关呐！我与我的丈夫对您是绝对忠诚的！” “哦？”国王陛下微微眯起了眼，他睿智的绿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那么，我想两位一定了解：背叛国家的人，哪怕他是一位贵族，他都将被剥夺贵族的身份。他名下的所有领地、财产都将会被公国依法收回，另行分派。” 两人沉默了下来，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特瑞塔娜终于做出了抉择：“我自愿放弃诺伊曼家族的财产，那些都是我父亲取得的不义之财，理应交还于您处置。” 国王很满意她识趣的态度：“嗯，德罗索斯夫人既然已经外嫁给德罗索斯议员，又宣布放弃诺伊曼家族的继承权，自然不会与诺伊曼男爵的叛国罪行有任何关联。您的忠诚，我看在眼里。”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直到夫妇俩又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才摆摆手：“两位请回吧。从今以后，收收心思，好好当你们的议员夫妇，为贫苦的人们发发声。即便没有了爵位、领地，你们依然能在上层社会里过上舒坦日子。” 夫妻俩知道，这便是国王陛下最大的宽容了。 他们气势汹汹地来，最终却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国王陛下看着他们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他抽了一口烟斗，抬了抬手指，立刻有传令官上前：“陛下？” “拟旨。”国王陛下说，“安德雷这次干得很不错，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也算是创造了一个新纪录。正好，他也是个子爵，需要有自己的领地。比起大老远地调一个子爵过去，不如就将那块地交给他吧。嗯……先叫他回王都述职，顺便接手领地册封。” “是！” 传令官暗暗心惊，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他便目睹了一场兵不血刃的新老贵族权力交替，属于德尔曼王国及其旧宗室的时代已经过去，而亨廷顿一族终将把这个国家紧紧攥在手里。 ——这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传令官脚步轻快，在走到书房之前，便已经在头脑里拟出了国王旨意的草稿。这封谕旨将由他写下，交由王国大臣审核修改，提交国王陛下做最后的确认后签名、盖印，并交由最快的信使送至埃斯顿西城。 第49章 谕旨 安德雷收到这封正式的谕旨，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事情了。 突然间就要从骑士团副团长变成一地的领主，面对这么大跨度的晋升，安德雷却并没有感到多么的意外——这种安排，在他接下这个任务时就听国王陛下提起过，只是他们之前都以为诺伊曼男爵会因叛国罪上绞刑架，而非死在他同伙的报复之下。 安德雷对此倒没有什么异议，多亏了诺伊曼男爵的自我献身（？），他找到了杀害恩师的凶手。尽管他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与幕后主使，但这没关系。他们已经交过了手，剩下的事他可以慢慢查。 安德雷的记忆力极好，他也很有耐心。狼崽子已经记熟了敌人的气味，无论对方跑到天涯海角，他都会循着味儿把人揪出来。 城里的局势也比安德雷料想的情况要好得多。 安德雷在爆炸发生后没多久，草草包扎了身上因为撞击与碎石而产生的伤口后，就来到王国骑士团，与温彻斯特文书主簿一起联合发布了一则公告。 公告中讲清楚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城中肆虐的劫匪实际上就是恶名昭彰的邪瞳之月，而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座城市，完全是因为诺伊曼男爵勾搭、资助邪瞳之月并犯下了叛国罪。而且男爵还想两头通吃，从邪瞳之月那边捞取油水，结果被邪瞳之月灭口。如今劫匪已经伏诛，受害人也只有诺伊曼一家与他们的亲信奴仆。 城里的富商与暂住的贵族们本来就在关注劫匪的事情，如今看到这个公告后竟也无言以对。 第199章 ——若是国王对男爵出手，他们还能声讨一下国王陛下，可是被自己勾搭的匪徒杀死……这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富商与贵族被安抚了下来，城内的民众自然还是按照原样过着日子。毕竟城主的存在感，只有在他发布了某些坑爹政令后才会变得强烈。除了收税的日子，普通人们一般只有在茶余饭后闲聊时才会谈到一些关于老爷们的八卦。 安德雷与温彻斯特文书主簿一起把影探们找回的黑账整理打包，连同证人切纳父女一起发给了国王陛下，这才披着夜色骑着马回到了工坊。 匠悠的酿造工坊这里仍是一片岁月静好，小骨头今晚要给小蜘蛛们举办读书会，安德雷既然已经答应了此事，便绝不会错过。 ——他从来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 ------- 第一次的读书会很顺利地结束了。狼大婶不愧是有着多年经验、干过多种相关专业的家庭教师，她挑选的童话故事书既有引人入胜的情节，又能引发小孩子们的对世间情理的思索，还不会让小孩子们过度代入。 小女孩们一人捧着一碗绿豆汤，手里捏着一个姜饼人，一边嘎吱嘎吱一边咕嘟咕嘟地听着故事。她们吃完了现世中的食物，还一人分了一小团快乐魂火，精神上也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阿莱克希脸上带着纵容的笑，看着女儿们幸福地吃吃喝喝听故事，而匠悠能看到的东西就更多了。她能够清晰地看到，小女孩们身体中缺少的灵魂能量，正在一点一点地充盈起来，魂火的颜色也十分漂亮，看起来又稳定又健康。 在这一个晚上，小女孩们通过童话故事学会了‘不要跟陌生人走’、‘尊敬师长与父母’、‘区分现实与幻想’等道理，圆满完成了既定的学习任务，散伙时还打包带走了没吃完的菌菇脆片和姜饼人，感觉幸福都要满溢而出。 这样子慢慢教、慢慢养，或许就能培养出情绪格外稳定的纺织娘，匠悠后续还打算教阿莱克希一些简单的魔法，别的不说，净灵魔咒肯定得会。 安德雷在今天晚上倒是格外的沉默，他很明显有着心事，全程只坐在墙角的位置低头沉思。匠悠不知道下午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安德雷身上新出现的绷带，猜想一定是一场恶战。 “所以，劫匪抓到了吗？”送走了纺织娘一家后，匠悠一边和狼大婶、娜夏一起收拾着房间，一边问道。 安德雷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把整件事都跟她们讲了一遍。 “嘶！”狼大婶倒吸一口凉气。 “嚯！”匠悠的瞳火噌地一下爆了个火星。 “所以，我的家人没事？”不仅仅是娜夏，其他人也很关心这件事。 “没事，她们很安全。”安德雷说，“不过还需要她们作为污点证人，去一趟王都……这也算是对她们的一种保护了。” “也是，毕竟那个首领还没被抓。”匠悠对此十分理解。 娜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能让我的父亲和姐姐收收心，不再插手这些不正经的生意。” “那这个城市……不，这片领地后续会如何呢？”狼大婶问。 当时，安德雷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而现在，随着这封谕旨的到来，城里所有消息灵通的人都已经知道，安德雷·路·亨廷顿将成为他们新的领主。 “哗！”匠悠凑上前看了一眼安德雷手里的谕旨，她的‘贫穷’投资人就这么水灵灵地变成了一地领主，“好厉害！” 安德雷却淡定的很，只是对她道：“小骨头，想去王都玩一玩吗？” 匠悠的魂火一下子又灿烂了几分：“想去！我还没去过王都哩！” “那正好，这次就跟我一起去王都玩几天吧。”安德雷收起了那封谕旨，“王都也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收拾一下吧，我们这一两天就出发。” “好咧！”匠悠兴奋地答应了下来，“我们这次要去多久？” “算上来回路程、述职汇报和册封仪式，再玩个三四天……怎么算也得去个十天半个月吧。”安德雷粗略地算了算，“你可以把店面的事都安排好，轻轻松松地去玩。哦，杰瑞科也得跟着我们一起去。” 这样一来，店里的人手就会少了一半。 “店里的事就交给我们吧！”娜夏与狼大婶自告奋勇道，“还有阿莱克希一家，我们肯定能把店铺照看好！” 第50章 出行前（上） 按照匠悠一贯的性子，既然决定了要去王都，那就得好好地玩上一回。 要想做到毫无顾虑的痛快玩耍，出发前就得把店里的一切大小事宜全部安排好，这样才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心无旁骛快乐旅游。 酿造工坊自然还得继续营业，稳定开张的食铺才会有稳定的客流。要是客人大老远跑上门，一看：“嘿，关门！”，那么下一次他们可能就不愿意再来了。 当然，娜夏的手艺能够复刻出每一道菜八、九分的美味，熟练之后甚至能和匠悠做的菜不相上下，也是匠悠可以放心出去浪的重要原因之一。 有道是独木难支，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想要开好一家兼顾美食的酿造工坊，没有一个合格的打工人厨子肯定不行。 杰瑞科肯定是要跟着他家少爷回王都的，他不仅得照料安德雷的生活琐事，还得回王都去向老爷夫人（安德雷父母）汇报自家少爷这段时间‘为民除害’的丰功伟绩。这样一来，店里就只剩下负责厨房的娜夏和服务生蕾拉，当然，狼大婶说这段时间她也会来店里帮忙。 狼大婶现在时不时会去霍利那边帮忙算算账，打理打理大宅上下的各种事情。不过这些工作不用天天做，基本上一周处理个一两天也就完事了，狼大婶剩余的时间就喜欢在匠悠这边晃悠，顺手帮帮店里的忙，聊聊八卦，再教一教纺织娘，日子舒服得很。 店里只有三个人的话会忙碌一些，要是再加上阿莱克希和她的女儿们，那人手便妥妥够用。匠悠只希望自己回来的时候，这家工坊不被暴走的蜘蛛精们拆掉就行。 ——这要求不高，她觉得应该能行。 娜夏如今会做的菜已经不少，主食、卤货、鸡鸭鱼肉、青菜和甜点每个种类她都能做上一两道，已经足够应付店里的基本经营。匠悠又教给她了一道隆江猪脚饭。 这道菜发源于潮汕，又跟随着潮汕人的脚步走遍了珠三角地区，并逐渐迈向了更远的地方。只要提前烧好猪肘、蒸上米饭，炒好蔬菜，客人进店就能迅速出餐，也算是广深地区最常见的中式快餐了。 一份饭配上切好的猪肘肉、半颗卤蛋、油豆腐与炒时蔬，再豪迈地浇上一勺酱汁拌饭，便能让客人百吃不厌。半肥半瘦、软烂到入口即化的猪肘子只要吃上一次，以后时不时就会让人魂牵梦萦一回，不痛痛快快地吃一下，都对不起自己的口舌与肠胃。 绝大部分的制作程序也跟娜夏之前做过的菜肴类似：猪肘子烧去硬毛，焯水，用八角、小茴香、肉桂、丁香、花椒等等多种香料，加入麦芽糖、蚝油、酱油与高汤，烧开后小火慢炖三小时。这种做法不必炒制糖色，颜色全靠麦芽糖与酱油上色。棕褐色的猪肘子软软弹弹糯糯，轻轻一抿就能一溜烟从唇舌的缝隙中直接滑入肠胃，一晃神就能吃下一大碗。 蚝油是匠悠自己熬制的，有了小龙提供新鲜海蛎后，熬制蚝油也变得容易了起来。这种自制的蚝油经过魔法阵杀菌消毒，随随便便就能在冰箱存放上一个月，足够店里日常使用提鲜调味了。 如今匠悠手头有了足够的钱，进货的时候也不必全靠狼大叔的低价肉类盲盒了。每隔三天她便向狼大叔定一只杀好的整猪，猪头能用来做猪头肉卤菜，四条腿连蹄子做隆江猪脚饭，猪下水或爆炒或卤制，五花肉可以红烧或者做成脆皮烧肉，梅花肉做叉烧，猪肋排则抹上酱料放入面包窑里烤制…… 一整头猪，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安排进了菜谱，死得一点儿都不冤。 新鲜的猪肉用魔法杀菌消毒后，在冰箱里冷藏一两天则完全没有问题。匠悠这次也打算把时之坩埚与移动小吃亭带上，那么娜夏这边不用时之坩埚加速进程的话，便可以提前一天慢慢卤制猪肉，再放入冰箱里冷藏入味。等第二天一大早拿出来卖的时候，便是冰凉的恰到好处的凉爽卤菜。 这样子提前备下凉菜，也会减轻娜夏一人掌管厨房的负担。 每天早上有卤菜、肠粉、豆浆、豆腐脑与鸡蛋饼；中午到下午则在烤肋排、五花肉、叉烧与猪脚中选择出当日肉品，配上米饭、蔬菜，专门售卖套餐。外卖与堂食保持一致，就能有效减轻店里人员的工作量了。 匠悠现在店里提供三种米饭，最便宜的是黄色的黍米饭，蒸出来后软糯中带着点嚼劲、粗糙中带着一股米香。匠悠还喜欢蒸黍米饭时往里面撒一点切碎的红枣，增加饭里的甜香滋味。 第200章 稍微贵一档的，是正常的大米。她们店里现在用的是霍利提供的粳米，这是北方也能种的稻种，比之前的籼米米香更浓，价格也更加实惠。 最贵的一档，自然是在这个国度被称为‘魔米’的糯米了。糯米仍然专供贵族，只有在有人点单时才做。 糯米饭也可以做成甜咸两种。甜的就加红枣、冬瓜糖做成八宝糯米饭；咸的则在糯米蒸熟后，放上切成细丁的木耳、香菇、瘦肉和胡萝卜，加点猪油、酱油炒一炒，然后用勺和碗压成近似圆球状的饭团子，一个就可以卖出很高的价钱。 匠悠花了一天的时间，把店里的麦芽糖、梅子酱、酱油与豆豉都补了货。安德雷看着满满当当的货架，忽地心中一动：“我们可以运一些酱料去王都，那边贵族多，富人也多，这些东西应该很好卖。” “诶？！”匠悠的魂火燃了起来：“有道理诶！” “而且，正式的册封仪式之后，王宫之中一般都会举办宴会或舞会，以便新老贵族之间‘联络感情’。”安德雷用手势比了个双引号，“后续我也得举办一些晚宴，也会有各个贵族尝试伸出‘橄榄枝’，会很适合推销这些酱料与美食。”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也不需要你费劲做菜，我母亲在王都有着宅邸，也养着一批厨师，只需要你稍微指点他们一下酱料的用法就行。不耽误你游玩。” 第51章 出行前（下） 匠悠的魂火越来越亮，她觉得之前自己真是火眼金睛，相中了这位有着漂亮肌肉线条……咳，是潜力无限的合伙人，现在这位合伙人的含金量越来越高，对她来说可是大大的好事啊！ 一位有着实权的子爵！还将成为本地的领主大人！有这样的投资人罩着，她以后在埃斯顿西城里可不得想怎么开店就怎么开店，根本就不怕有人欺负！ ——话说回来，至今为止倒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敢在骑士的眼皮子底下欺负她。 这段时间，小龙仍然得在隔壁努力培育龙晶矿，他也正好担任酿造工坊的免费保安，肩负起了开店门与关店门的责任，每天还要给店里提供一些当季海鲜，给食客们换换配菜花样。 海鲜的做法千篇一律，放点料酒、酱油水或者南姜豆豉，进锅一蒸，再哧啦浇一勺葱油，便是香味扑鼻美味非常。要想再省点事，那就加上豆腐煮一锅海鲜汤，作为每日的招牌例汤，绝对能把食客鲜得把舌头都吞掉。 至于每天的饮料，则是绿豆汤与冬瓜茶轮换。匠悠已经调制好了冬瓜茶的原浆，就放在冰箱里，每天用饮用水冲开后加冰块就行。绿豆汤则需要现熬。具体每天准备什么，可以由娜夏自己根据店里的繁忙程度调整安排。 匠悠特地在出发前给小龙做了五个冰淇淋厚多士，让他一次性吃了个爽。新做的gelato冰淇淋也塞了大半个冰箱，虽说娜夏一时半会还掌握不了烤制吐司的诀窍，但娜夏摊的饼子可是又圆又薄又好啊！ 匠悠特地教了娜夏可丽饼的做法，这样一来娜夏每天便能摊几张可丽饼，挖上几勺冰淇淋，卷一卷，再淋上一点梅子酱，让小龙尝一尝这道来自异世界法国的美味。 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匠悠还特地去拜访了一下霍利，订好了这段时间的果蔬豆米等用料。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梅子暂时就不用送了；大米、蔬菜和水果仍需要保持供应；而黄豆、黑豆则直接送往阿莱克希的豆腐工坊。 “那个水水嫩嫩的豆腐我很喜欢。”霍利说，“每天我能让车夫带一板回来吗？价钱就从原料钱里抵了。” “当然可以啦！”匠悠说，“不过车夫先生是不是每天都要去很多地方送菜？最好最后准备返程的时候再去拿豆腐哦，一是刚好赶上豆腐的售卖时间，二来直接回程也不怕豆腐给晃悠碎咯～” ——毕竟那位哈夫族车夫可不像某位排水渠过弯豆腐还不裂不洒的秋名山车神呢…… 两人迅速地就豆腐的价格和取货时间达成一致，又扩大了销售范围的匠悠心满意足地哼着歌骑着小骡子告别了霍利，又去魔女之森的分店跑了一趟。 小魔女们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湖里的魔鳌虾已经快被吃到绝种，聪明的洛丽莎便让河狸们用捕虾笼把魔鳌虾一网打尽，放到了魔女之村兰洽洛附近的河道水域里饲养。 河狸们居住的湖泊里没有了魔鳌虾这个入侵物种，它们的生活也滋润了很多，每天啃啃树木啃啃竹子，修一修水坝，每一只的皮毛都油光滑亮，还生下了好几窝河狸崽子。现在匠悠在河狸们的心目中已经是骷髅天神一样的存在，洛丽莎过去看望河狸先生的时候，还时不时能看见河狸们围着新建的竹制骷髅‘神像’供奉跳舞的景象。 匠悠：“……啊，供奉就不必了，之前那种细竹吸管我倒是很喜欢。” “哦，这个简单，那种竹子一年四季都能长，前一晚上下雨、第二天早晨就能长出一大片，而且也不是什么筑坝的好材料。河狸们总是在清理它，又没地方堆放，自然腐败又需要好多年……你要是喜欢，它们巴不得把这些全都送来。” 匠悠：“……”总觉得她很快就要变成河狸们眼中捡垃圾的神了。 但话又说回来，世上没有真正的垃圾，只有错放了位置的资源。河狸们讨厌的魔鳌虾和到处都是的碍事竹子，她是真的很需要啊！捡垃圾的神就捡垃圾的神呗，她又不亏！ “那就这样吧，细竹吸管和竹制外卖盒、竹制餐具这些我都挺需要的，河狸们要是有什么需求也可以提出来，我尽量满足。” 洛丽莎摆摆手，俨然是一副专业的河狸代言人的模样：“河狸们过惯了在大自然中天生地养的日子，只要没有突然出现的奇怪生物打破平衡，它们就能快快乐乐地活一辈子。制作那些竹制用品对河狸们来说也不过是在日常清理草木的过程中加了一点乐趣与花样。 "它们自己便经常这样打发无聊的时间，每只河狸的家中总会堆满各种竹制、木制的工艺品，直到无处安放……这些东西总得找个去处，如今供奉给你，既解决了河狸们常年来的烦心事，又满足了它们对‘神明’报恩的心愿，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安排了。如果以后湖那边再发生什么危急生态的事情，我再跟你说。” “好嘞！” 洛丽莎还带匠悠去看了她们圈在河道里的魔鳌虾养殖场，巨大的金属笼子浸在水下，圈出了一个很大的区域，足够魔鳌虾们在笼中‘自由’繁殖与生活。 “这笼子是我们花了一部分盈利，找图克斯订做的，喂养魔鳌虾很好用，而且还能把魔鳌虾释放的风元素魔法收集起来，波丽娜那边常年收集这些魔法元素，会给我们一个很不错的价钱。现在光靠着这部分魔法收入，又快把投资的钱给赚回来了呢！” 匠悠：“……？”感觉好像某种异世界魔法版本的风力发电卖钱的生意？她不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分店这边最近烤鱼与豆豉蒸鱼已经逐渐取代了小龙虾，成为了最畅销的夜宵。南姜豆豉在这边的受欢迎程度也比酱油高出很多，一到食堂的吃饭时间，总能看到揣着豆豉罐子的人，无论吃什么都要放点豆豉拌一拌。 匠悠：“……这是真爱啊！” 第52章 新裙子 魔女之森这边的分店经营一切顺利，洛丽莎她们有着自己的章法，匠悠便没有干涉太多。 她只是跟洛丽莎提了提她下一阶段的想法：她想在魔女之森开一家面条店，也是前店后厂的设计，白天做面条，晚上煮面条。干制的面条很好保存，可以发往各地售卖。 这个想法在匠悠脑海中已经反复酝酿了许久。她觉得魔女之森这边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首先，这里本来就是麦子的原产地，土质肥沃，种植出的麦子碳水与蛋白质比例极佳，很适合制作面条。 其次，魔女之村里的河流旁边就有水车磨坊，磨面粉很是方便，村里经常晾晒麦子，也有足够的晾晒场，相关设施一应俱全。 第三，村里有着丰富的劳动力。 虽然魔女们的主业是酿酒，但无论是种植作为原料的麦子、亦或是进行酒水的酿造，都并非是什么每天都有着极其平均的工作量的工作。种田有农忙与农闲，在打理好田地、种下种子又管理好水肥虫害之后，接下来就得将一切交给时间与上天，让植物自己慢慢吸收阳光雨露成长。 酿酒也是如此，前序的工作完成后，就得放宽心，让酵母等菌种自己悠闲地繁殖，一点一点加深酒水的风味……这种事情急不得。不如说，过于急躁反而会影响成品酒水的风味。 于是，这里的人们总是阶段性的忙碌、阶段性的清闲，就很适合在闲下来时打打零工，做做面条之类工期不会太长的产品。 面条晾晒干制之后，就能放置很长一段时间，可以轻轻松松地打包储存或者发往外地售卖。一次做够了量，便可以卖上许久，人们便又可以回归本职工作，等到再次闲下来时继续做下一批的面条。 第201章 完全不耽误事，还能获得更多的收益，匠悠觉得这是很合算的事情。 洛丽莎听完也觉得靠谱，她承诺会为匠悠在村里张罗，寻找店址、招募人手、与掌事女巫沟通并获得许可……这些都需要时间，估计等匠悠从王都回来之时，正好能听到第一阶段的结果汇报。 匠悠对此已经十分满意，她教了玫莉几道新菜之后，便揣着结算的分红，赶着骡车回了家。 出来时车上只载了一点酱料，而回去的时候那些酱料已经变成了河狸们给的竹制品、新进货的魔女啤酒、面粉、麦子和新鲜的淡水河鱼。 匠悠顺路停在了豆腐工坊，把淡水河鱼分给阿莱克希。她明天就要跟着安德雷去王都，这点河鱼拿来卖不够，做员工餐又太多，匠悠只留下了足够今晚做菜的份量，其他的都给了阿莱克希。 魔女们给的都是草鱼和鲫鱼，煮豆腐汤很补身子，给他们一家喝最合适。 阿莱克希十分能干，几天下来已经把这座房子收拾成了宜居的模样，干净整齐，尽管住着一大群小孩子，也不显得杂乱。厨房里摆着好几板刚刚做好的豆腐，白乎乎的、水水嫩嫩、四四方方，十分漂亮。 阿莱克希做事认真，这样用心的人，学什么都有几分天赋在。匠悠看了很满意，跟她说了霍利那边每天会派车夫过来收豆腐的事情。价钱和时间都已经定好，阿莱克希只需要准时、保质保量地交货就行。 “行。”纺织娘拘谨地答道，她在匠悠身边时，总会有点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会惹这位巫妖老板生气，从而把赐予她们家的一切美好都收回去。 匠悠心知这种安全感的缺失不是简单的言语便能解决的问题，纺织娘在太过漫长的生活中都习惯了看人脸色，如今她们虽然已经走出了那个环境，却还没能从心态上做出彻底的改变。 “我去王都的这段日子，酿造工坊对豆腐的消耗能力恐怕会有所下降。而且娜夏那边的人手也不够。”匠悠说，“我会让她们把想要直接购买豆腐的客人介绍到这边来，到时你就按照我们的定价表卖豆腐就行。如果当天客人少，积存的豆腐比较多，就要趁着豆腐还新鲜的时候，尽早炸成油豆腐，或者放入酿造工坊的冰柜里冷冻。” 阿莱克希应了下来，又揉捏着她的围裙，纠结了一会儿才道：“店、店长，我有东西要送给您！” 匠悠：“？” 这倒是她完全没料到的展开。 阿莱克希匆匆去屋里拿了一条裙子回来，淡淡鹅黄色的布料，看起来又柔软又舒服，让人眼前一亮，却又不会觉得过于刺眼。 “是我自己做的裙子，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她小声地道，“您可以试穿一下，看看合不合身，哪里有什么不舒服我都可以当场修改……我之前没给骷髅做过衣服，有些地方恐怕拿捏的并不到位。” 匠悠没有太多犹豫，就接过了那条裙子，三下五除二地换上。这条鹅黄色的连衣裙十分合身，没有太多花哨的设计，但剪裁和版式都很新潮，要是加上一顶大草帽，就是非常适合夏季旅行的装扮！ 匠悠原地转了个圈，长长的裙摆轻飘飘地扬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又缓缓地落下，煞是好看。 “很合身！而且我也好喜欢！这个颜色让我的骨头都提亮了两个度！”匠悠高兴地道。 然而阿莱克希却仍是皱着眉头：“您稍等一下。” 她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手里多了一条同色系的花腰带——鹅黄色的细带上，错落有致地缝着各色轻纱卷成的小花。花朵的颜色种类繁多，但却排布的让人看着非常舒服。 阿莱克希帮着匠悠系上腰带，又退后两步仔仔细细地将匠悠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才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好看！” 匠悠站在了全身镜前，鹅黄色的连衣裙被这条立体的花腰带一妆点，立刻多出了几分生动活泼。腰带一系，骷髅那不存在的细腰便被裙子映衬了出来，盈盈一握，是普通人类达不到的细瘦好看。 ——毕竟她的腰部只有一根脊椎嘛！ 第53章 去王都（上） “真的好看！”匠悠说，“要是再有一顶花草帽就更好啦！” 阿莱克希笑道：“有哦！” 她挥挥手，一群小女孩们便从门外簇拥着挤了进来，她们争先恐后地将手里的帽子举到匠悠的眼前。 匠悠：“！！这么多？！” 八个小孩子一共做出了五顶帽子，各有各的不同，各有各的好看。 年纪最大的两个孩子一起拿着的是一顶用同样的鹅黄色布料制作的淑女帽子，帽子里面有轻盈的骨架支撑住形状，帽子上绑着粉色的丝带，丝带一侧同样以彩色的薄纱卷出了漂亮的小花，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花束，无论是创意还是契合度都跟这条裙子最搭。 最小的三个孩子则编出了一顶夏日宽檐草帽，这种草帽很常见也很好编，上面还有特意干制过的花朵，很适合在野外游玩。 另外三顶帽子则是几个孩子单独制作，有插着羽毛的女士帽，绑着粉色大蝴蝶结的宽檐帽，还有一顶可以斜着戴的女款方格贝雷帽，帽子上还有一条装饰性的皮带扣，是很英伦的设计。 “哇哦！”匠悠震惊道，“她们都好有天赋！她们不应该做厨师，而应该去开服装店！这就是种族天赋吗？！” “只是平时见得多，做得也多罢了。”阿莱克希笑了起来，匠悠的捧场让她安下了心，也不如之前那般紧张了：“我们听说，安德雷大人是要去王都接受册封的，想必您也需要参加一些聚会。我们便抽空做了这些，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您的忙。” “肯定能的！”匠悠信誓旦旦地说，“我都好喜欢啊！” 鹅黄色淑女花帽和夏日宽檐草帽和这条裙子都很搭，匠悠开心的都不想把这条裙子换下来，便这样穿着回了家。 正在马厩前给迪亚戈梳毛的安德雷就看到一个身穿鹅黄色裙子的身影‘嘿哟’一下从骡车上蹦哒下来。裙摆飘扬、腰肢细弱、帽子摇曳，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梦中出现的女子。 安德雷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这位女士……” 匠悠一抬帽子：“嘿，安德雷！我回来啦！” 安德雷的脸似乎更红了一些，他磕磕巴巴地道：“小骨头……？你怎么穿着裙子……不对，我想说的是，这裙子真好看，你平时也要多穿穿。” “嘿嘿！阿莱克希给我做的！”匠悠捏着裙摆又转了一个圈，“我就穿这件去王都可以吗？” 安德雷重重地点了点头：“可以，非常完美。” 安德雷帮着她把骡车卸货，杰瑞科牵着骡子进了马厩，一脸的不可置信：“夭寿啦！少爷竟然对着骷髅看到痴迷！” 对爱情一无所知的守家灵摇了摇头，看着两人说说笑笑地拿着东西进了屋……别说，光看他们的背影，还真有点搭。 ------- 第二天早上，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酿造工坊的门前。一位王国骑士从车夫的座位上跃下，与杰瑞科完成了交接。 这辆马车原本是诺伊曼男爵的财产，然而现在却已经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态度发生改变的，还有那些王国骑士们。现在他们一个个行事都战战兢兢，上赶着帮安德雷做事。哪怕安德雷自己都没发话，都有人帮他把一切事情处理妥当。 这辆马车则是安德雷精心挑选出来的。它够大，也足够舒适，还足够奢华，在这种场合下去王都，很能彰显出一些人们期望看到的气派。 去王都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安德雷的随身行李并不多，就只有一套铠甲与日常换洗的衣物。匠悠带上了她的新裙子、帽子和厨师服。车辆上剩下的宽阔空间，则都被便携小吃亭、锅具和瓶瓶罐罐的酱料塞满。 酿造工坊还需要营业，因此匠悠只带上了时之坩埚与自己最喜欢的一套厨具，工坊里还留有一套，足够保证运营。 她给店里留下了足够用于这段时间经营的钱款，又支付了这个月的冰箱贷款，剩下的钱则都被匠悠塞进了脑壳里——据说王都的消费很高，匠悠也不知道这些钱到底够不够用。 小骨头已经完全沉浸在出游的快乐之中了。她上辈子很少出去旅游，更多的是跟着家人前往别的城市求医问诊，没体验过几次单纯旅游的快乐，却对那种生活充满向往。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不管是魔女之森、炼金之城还是玫瑰山庄，都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王都是什么样子的呢？”她坐进豪华的马车里，骨盆在充满弹性的沙发上弹了几下，撩开窗帘，探头问着外面的黑发骑士。 “很繁华。”安德雷言简意赅地说。 他看了一眼小骨头不甚满意的表情，仔细思索了一阵，开始了详尽的介绍：“那里与埃斯顿西城有着很明显的区别，不仅是景观，还有大街小巷里的气氛。整座都城里汇聚着来自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人，不仅有我们国家的，还有很多来自其他国家的旅者，甚至还有从遥远的大陆漂洋过海而来的人。你能在街上看见各种奇形怪状的种族，有的种族甚至超乎了你最狂野的想象。 第202章 “世界上的文化、思想与美食都在那里碰撞、交汇。王都是这个国家最先进、最开明的地方，也有着最顶级的学府。 “那里有着全国最大的市场，你几乎能从那里买到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特产……只要你出得起足够的钱，就会有人愿意替你卖命。 “当然，光明之下必有阴影，城里有贵族，也有穷人。王都的治安会比埃斯顿西城要好上许多，但仍有普通人们不敢去的暗巷与黑市……不过，跟我在一起，你不必担心这些。” 匠悠用骨爪托着下巴倚在窗边，眼窝里瞳火摇曳，充满了对王都的憧憬：“那里都有什么好吃的呀？” “王都有着世界上最全的香料，最近流行的美食，是一种来自于南部的异国香料料理，叫做……”安德雷努力回忆了一下，吐出了那个词，“咖喱。” 第54章 去王都（中） 埃斯顿西城离王都其实很近，它是王都西边的第一座城市，距离王都的直线距离不过120公里。但由于王都与埃斯顿西城之间还有着一座巨大的湖泊，所以他们得绕湖行进，路程会再远上一些。 那座湖泊名叫埃斯顿湖，正是埃斯顿西城名字的由来，它也是亨廷顿公国境内最大的淡水湖，湖边全是森林与丘陵地区。道路弯弯曲曲，从幽静的湖边森林穿过，林间莺声燕语，唧唧啾啾，十分好听。 马车轮子吱吱呀呀，匠悠趴在大大的车窗边上，悠闲地喟叹一声：“真舒服啊～” 他们这次只有三人出行。杰瑞科赶着车，安德雷骑着大黑马走在马车边上，一路前前后后警惕着可能的危险，时不时还到车窗边跟匠悠谈谈天、说说地，介绍介绍周遭的风景。 “如果是全速行进，从埃斯顿西城到王都，大约只需要一个白天。”安德雷道，“但那样太过颠簸难受，对马对人都不好。我们不急着进城，可以一路游玩过去。” 匠悠对这个计划举双手双脚和一颗骷髅头赞成，对她来说，旅行重在过程，可不仅仅是为了到达某个目的地。 “埃斯顿湖也是王国中数一数二的美丽景点，湖边有不少露营地与垂钓点。湖里盛产一种白鱼，骨头很软很少，味道极其鲜美。我在王立魔法学院念书的时候，就经常下湖捕鱼。” “嗯？”匠悠歪歪脑袋，“学院？” “对，这湖很大，我们现在处于湖的西南岸，而湖的北岸就是王立魔法学院。王立魔法学院就在王都郊外，占地极广。它本身就像是一座小型城镇，自给自足。” “哦，大学城。”匠悠理解地道。 安德雷已经习惯了小骨头经常蹦出来的奇怪词汇，他并不在意，只是道：“前边不远就有个露营点，我们可以休息一下，钓几条鱼，吃个午饭。” 匠悠欣然同意。 他们的马车顺着林间的大路又往前走了一段，随即便拐上了一条去湖边的小路。一连串的下坡之后，眼前的景色便豁然开朗，清澈的湖水闪着粼粼的波光，青青的草坪犹如厚厚的地毯，平整的地面上留出了马车停靠的黄土平地，还有搭建帐篷的方形营地，以及明显频繁生过篝火、土地都被烤得发黑的区域。 不远处还有一小截木头栈桥，延伸入湖水之中，栈桥上已经有人戴着草帽拿着鱼竿在垂钓了。 匠悠拿上她的草帽，‘嘿唷’一下蹦下了马车。湖边的风很大，也十分凉爽，匠悠用一只骨爪摁着帽子，欢快地迎着风跑到了湖边，连着转了好几个圈，她的裙摆飞扬，就像一朵怒放的重瓣太阳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安德雷骑着马，追上了她的脚步：“想与我共乘一骑，在湖边兜兜风吗？” “想！”匠悠非常感兴趣地点点头，然后她就被安德雷弯腰揽起，抱到了马上。 轻飘飘的骨架显然无论是对骑士还是对迪亚戈来说都算不上什么沉重的负担，等匠悠在安德雷的怀中坐定，迪亚戈就兴奋地放开了脚步，在湖边平整的岸上畅快地奔跑了起来。 “呜呼！”匠悠发出快乐的喊声，“风好凉爽啊！” 被白骨反射来的阳光晃了一下眼睛的杰瑞科收起了张望的视线，他把马车停到空地上，又从车厢里搬出了帐篷，勤快地开始了搭建。 等到匠悠和安德雷跑马回来时，营地里已经多出了一个灶台，两顶帐篷。之前用来拉马车的两匹马已经从车架上解放，正悠闲地在草地上吃着草。 杰瑞科戴着一顶草帽，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正在湖边钓鱼，他的身边，还有两根架好的钓竿。 ——猫猫的日常喜好，非常一目了然了。 迪亚戈加入了那两匹马吃草的队伍，匠悠与安德雷欣然接受杰瑞科无言的邀请，也坐在湖边钓起了鱼。 事关中午的美味午饭，三个人都格外用心，安德雷帮着匠悠切好了蚯蚓挂上鱼饵，教她抛竿：“看见前方那个冒着气泡的地方了吗？那是杰瑞科已经打好的窝，你先站稳脚步，往后一甩，把鱼饵远远地甩出去，就扔在这个地方，然后等着鱼上钩，浮漂被猛地拉入水下就行。” 他做完示范，在空椅子上坐了下来：“钓鱼是一项需要耐心的活动，可能好几个小时都未必会上鱼，好在我们有一整……” 他话音未落，匠悠刚扔出去的浮漂就被直接拉入了水底，轻飘飘的骨架被鱼竿扯着往前猛冲了两步：“诶？诶？这是中鱼了吗？” “天！”杰瑞科和安德雷同时跳了起来，一前一后地帮匠悠拉住了鱼竿，片刻之后，一条三斤重的大鱼瞪着大眼和他们对视。 “这条够我们午餐吃吗？”杰瑞科舔了舔嘴，“要不我们再钓一条？” 安德雷将那条鱼从鱼钩上卸下，装进桶里，又给匠悠的鱼钩上挂好半条蚯蚓：“听说新手容易中鱼，再试试！” 十五分钟后，骑士、猫又守家灵和巫妖蹲在桶边，齐齐看着里面挤得满满当当的三条大肥鱼流口水。 “有三条，可以烤一条，煮一条，半烤半煮一条？”杰瑞科吸了吸口水，问。 “我有带砂锅和豆豉。”匠悠说，“这么鲜的鱼，鱼身子肯定是清蒸好吃啦！淡水鱼鱼头大，可以用来做鱼头汤！刚好我带了一些炸好的油豆腐！” 油豆腐煮鱼头，绝对能鲜掉舌头！ “不过鱼这么多，烤一条给大家解解馋也完全没问题！”她又补充道。 杰瑞科猛猛吞了几口口水，馋得连猫耳朵与猫尾巴都掩饰不住。 “要是再有点配菜就好啦！我这次出来就带了点油豆腐和酱料，其他的配菜食物都没带。”匠悠有些遗憾，“我本来想着可以去王都进货来着。” “没关系。”安德雷老神在在：“莲藕和马齿苋吃吗？” “吃！”杰瑞科猛猛点头。 “马齿苋可以拌凉菜，莲藕可以做凉菜也可以做鱼汤，”匠悠歪歪脑袋，“不过这些东西去哪儿弄？” 第55章 去王都（下） 安德雷自然有他的办法，他只让匠悠先处理鱼，自己就往森林里一扎，不见了踪影。 匠悠挠挠脑壳，钻进马车换了一身厨师服，拿着便携小吃亭下了车，她来回走了几趟，拿出了砂锅、厨具、调料和油豆腐，准备杀鱼做午饭。 油豆腐是她今天早上出门时灵机一动带上车的，这东西经过油炸，比平常的豆腐能多放一段时间，既可以在路上当做食材，又可以在王都作为稀奇的商品，野营时能喝上一碗鱼头油豆腐汤，更是美到不行。 三条鱼被仔细地去鳞、剖腹、洗净，不能吃的内脏和鱼鳃被小心地挖除，只留下剖开洗净的q弹鱼胃和鱼鳔。其中两条鱼的鱼头被砍下放入砂锅备用，第三条鱼在去除内脏之后用盐抹匀，紧实地串在了两根烤钎上。 杰瑞科已经升起了篝火，匠悠便把烤钎插在了火边，这样的篝火烤出来的鱼别有一番风味。匠悠也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她觉得在露营的时候就得吃点现烤的东西，只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棉花糖，要不然怎么也得弄个烧烤巧克力棉花糖夹饼干吃。 她这次出行，带了一个万能中式大铁锅，她在锅里接了水，摆上蒸架，大火烧开。 接下来，匠悠往盘子里放入生姜和切了花刀的鱼，淋上料酒、酱油，再加上一勺豆豉，看到蒸锅中水翻滚大开，便把鱼盘放入，盖上锅盖，等着鱼熟。 另一个空着的灶头上则放上砂锅，烧热，倒油，放入姜片爆香后下入鱼头，煎至微微焦黄。然后冲入开水，便能得到一锅奶白的浓汤。 恰好这时，安德雷背着一捆莲藕，抱着一捧野菜回来了，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贴身的背心上还有着泥点，像是下水摸了一圈。这位即将要获得一片领地的实权子爵却对此毫不在意，他将那些莲藕放进了小吃亭的水槽里，又顺带洗了洗自己沾上泥点的头脸。 “哇，很好的藕！”匠悠顺手摸了一根藕，折了一半，拉出长长的丝来：“脆生生的！真不错！” 第203章 仲夏的时间，藕已经开始成熟了。这个时候的藕是夏季早藕，淀粉含量少，吃起来脆脆生生，爽嫩多汁，凉拌、清炒、煮汤都有很不错的效果。 匠悠个人觉得，这种脆藕很适合煮鱼汤，能够给鱼汤中增加一种清爽的滋味，吃在嘴里‘嘎吱嘎吱’，特别带劲，很有一种夏日的风味。 而秋季那种粉糯的藕，在她眼中则更适合炖猪脚或者墨鱼干。这种时节的藕，炖的汤都有一种粉粉褐褐的颜色，看起来就很厚重，滋味浓厚，带着一种秋冬季节老火靓汤的柴火气。 古人吃食讲究‘应季而食’，选择的食材与烹饪手法顺应着四季轮转，既养生，又应景，很有一种仪式感。匠悠也很喜欢这样应季应景的生活着，享受当下的美景与美食。 她挑了几根藕，洗净、三下五除二地削去外皮，快刀切成藕片，下入咕嘟咕嘟沸腾的鱼汤中。她看了一眼时间，顺手熄了隔壁蒸鱼的火，将鱼盘端出，又取出蒸架，倒掉鱼盘里多余的汁水与锅里的开水，再起锅烧了一勺热油。 蒸熟的鱼身上放上葱丝，热油淋下，哧啦一声，香味便溢出，奇妙的鱼香带着葱香、油香，直往人们的鼻子里钻。 杰瑞科猫猫探头，一脸焦急：“可以吃了吗？” “先端上桌。”匠悠说着，又去篝火旁边把烤鱼翻了一面，烤熟的那一面鱼肉白中透黄，鱼皮与鱼鳍泛着焦香，闻起来也十分诱人。 烤鱼还需要一点时间，而砂锅里煲着的鱼汤也即将成型，匠悠将油豆腐下入砂锅中，再一次盖上锅盖调节了灶火，等着这些食材与汤进行最后的融合。 趁着这个时候，她把安德雷采来的马齿苋清洗干净，以盐水浸泡十分钟，又烧了一锅水，将马齿苋焯水至变色。碧绿碧绿的马齿苋从锅里捞出，再浸入凉水中降温。 她拿出一个大碗，往里面放入盐、糖、酱油、小米辣，将料汁搅拌均匀。 凉透的马齿苋沥干了水分之后，便放入料汁大碗里搅拌，最后再滴入芝麻香油，香喷喷的凉拌马齿苋便完成了。 烤鱼也已经熟透，匠悠让杰瑞科把这两道菜端上桌，自己又折腾起了清炒藕片。 同样是将藕洗净去皮切片，烧一锅水加入些许米醋，放入藕片焯水一分钟后捞出浸入凉水，然后再将锅中热水倒掉，倒入油，烧热，放入姜、蒜、小米椒爆香，再下入藕片爆炒，接着只需要简单地用酱油、盐调味，在起锅前下入葱花就行。 炒好藕片，鱼汤也差不多了，匠悠往汤里下入调味料，尝了尝魂火咸淡，对自己的手艺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可以吃饭咯！”她关掉灶台的火，端着砂锅走到马车边上。 这里支着一张简易的餐桌，桌板和桌腿的部分做了活动的结构，可以方便地支开与收起。如今，餐桌上已经放满了菜肴。 杰瑞科和安德雷老老实实地坐在桌边，餐具已经摆放好了，两人和往常一样，做好了所有的杂事，正规规矩矩地等着主厨上桌。 匠悠将那一锅鱼汤放在了桌子中间空出的位置，宣布道：“开动！” 于是骑士和扈从立刻动作，安德雷先给匠悠舀了一碗汤，而杰瑞科则向她奉上了最好的一块清蒸鱼肉，接着他们才开始往自己的碗盘里装填菜肴。 匠悠很喜欢这种氛围，和乐融融的用餐时间，眼前是无垠的广阔湖水，脚下是软软的草地，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夏日微风，嘴里吸溜着美味的鱼汤魂火，脆生生的藕、嫩乎乎的鱼、油汪汪的油豆腐……再没有什么比在湖边吃着湖鱼煮莲藕更应景的事啦！ 这湖里钓上的白鱼果然有着一番独特的美味，刺少，肉嫩，还有着一股奇妙的清香，匠悠在前世没有见过这样的鱼，但这不妨碍她享受独属于这个世界的美味。 凉拌的马齿苋十分清爽，带着夏日的清新野气和一丝微微的酸涩味，和她上辈子吃到的野菜十分相似，也有着滑嫩的口感。清炒的藕片与鱼汤中的藕片各有各的美味风情，就连匠悠都忍不住吃了好几碗魂火，饱的她直打嗝。 第56章 灵魂的投影 “多吃点，这白鱼魔力充足，对你很有好处。”安德雷说着，无比熟练地把匠悠吸过魂火的那碗汤挪到自己面前，又给她换了一碗新的：“巫妖不但可以把吃进的魂火用来当做短期的魔法能量使用，也可以转化成自己的灵魂能量，夯实自己的魂体。” 匠悠凝神试了试，果然发现自己的饱胀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灵魂中涌出的充实感，温温暖暖，令人感觉十分舒适。 正在猛猛喝汤吃菜的杰瑞科突然“咦”了一声，放下碗揉了揉眼睛：“是我看花了眼了吗？我怎么觉得刚刚一瞬间她不再是个骷髅了？” 刚刚一瞬间，杰瑞科仿佛看见了一个黑发的人类女孩，温温柔柔、眉眼弯弯，肤色微黄，是他没见过的人种模样。 “还挺好看的。”他暗自思忖，“……哎，不是，重点难道不是骷髅怎么突然变成人了吗？” 他再凝神细看时，又发现自己眼前的还是那个雪白骷髅。 一无所觉的匠悠：“？” 已经看到过几次这种奇异景象的安德雷老神在在地把那碗被匠悠吸了魂火的汤和自己吃的混在了一起，搅了搅，给它增添了一点滋味：“这是灵魂的投影，就跟平时匠悠挤眉弄眼的那些小表情，或者是她说的话一样。” 他解释道：“我去信咨询了我母……咳，是专业的神职人员，按照她的说法，巫妖的骨架不过是一张空白的幕布，而巫妖的灵魂附着在这具骨架上时，就会自发地将它认知的‘自己’投射在这块幕布上。 “魂体本身足够凝实、能量充足的话，就能投影出越清晰复杂的景象，甚至能够模拟出真实的触感。 “我想，大概是小骨头这段时间开始收取中介费用、或是用美食兑换魂火，食物充足了起来，也使得灵魂的能量充裕了。这几天我时不时就会看到你灵魂所投射出来的模样。” “诶！”匠悠忍不住惊讶地道，“那是什么模样啊？” 安德雷无语了片刻：“……你自己不知道自己什么模样吗？” 匠悠诚实地摇了摇头，黑洞洞的深邃眼眶中满满都是好奇。 安德雷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起身去行囊里掏出了炭笔与白纸，在桌边铺开，细细地描绘了起来。 作为教会了杰瑞科画画的人，安德雷的画技更加不错。片刻之后，一位活灵活现的长发女子跃然纸上。 她有着长长的飘逸黑发，温柔的眉眼，细瘦的身躯，纤长的手指按着自己的宽檐花帽，正旋着身子对画外的人微笑。她的裙摆在风中飘荡，仿若一朵怒放的花。 “诶诶！”匠悠接过那张素描，震惊道：“这不就是我吗？” 准确地说，是前世的她，穿着阿莱克希一家送的连衣裙、戴着宽檐帽的模样。 “这画得也太好了吧！”她端详着画中的自己，眼神中是浓浓的怀念与怅然。没想到在异世界复生成白骨之后，还能看到这副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模样。 眼看她的关注重点已经完全歪到了不知哪里去，杰瑞科长叹一口气，向着少爷问出了更加值得关注的问题：“这是不是说，以后这具骷髅架子还能变成人的模样啊？” “应该能。”安德雷点点头，“但需要很多很多的灵魂能量……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骨架还是那副骨架，只是小骨头能让人看到一个女孩的外表，并且触碰起来也能感觉到皮肤的存在……嗯，更像是小骨头发起的一场群体幻觉。” “哇哦！”匠悠兴奋道：“等一下，我投影的模样能够修改吗？我能把自己变成超～～～级可怕的大怪兽吗？” 安德雷哽住，他发觉自己好像完全跟不上这个小骨头的脑回路：“理、理论上是可以的……你可以投影出你心目中所认定的、属于你自己的形象。如果你真心认为自己是个大怪物的话，应该能够让其他人都看到这个形象。” “哇！”匠悠喜滋滋地道，“那我真的好厉害啊！” 安德雷＆杰瑞科：“……” 他们默默地捧起汤碗，把自己埋了进去。 获得了关于巫妖的新情报的匠悠十分开心，虽说这玩意大概只是一个三维立体投影的功能，但自己以后能自由自在地改变外表，也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她又哐哐吃下两大碗汤的魂火，再一次打了个饱嗝：“等、等一下，需要多少魂火才能进行这种投影啊？” 安德雷放下碗，用心地计算了一下，然后肉眼可见地心虚了起来：“呃……维持一天的投影，大概……可能……需要等同于一个活人灵魂的份量吧……” 匠悠：“？！” “要不怎么说巫妖是一种非常可怕的黑魔法不死生物呢……”安德雷轻咳了一声，“要知道，在古早的时期，失败品巫妖都是靠着发起战争来夺取人类的灵魂的，活人的灵魂被它们视为自己的能量，用来保持美貌、提供能量、维持生命。” 第204章 匠悠嫌恶地抽了抽鼻子：“我可不这样干！” “那是自然。”安德雷从善如流地附和道，“你只需要继续用美食换取灵魂能量就行。我听说，人们在享受美食、感受到幸福的时候，能够爆发出于极致的苦痛数倍强大的力量，而且这种能量毫无副作用，不会对巫妖本人的灵魂造成影响。” “另外的那种……方式，会对巫妖自己的灵魂产生影响？”匠悠好奇地问。 “是的，把完整的、痛苦死去的灵魂作为自己的食物，必然会受到那枉死灵魂的影响。”安德雷说，“死者最难忘的记忆、深扎于灵魂中的痛苦，都会成为食用者灵魂的一部分，使它陷入同等的痛苦与疯狂。哪怕历史上最强大的巫妖，都会受到这些情绪的影响。 “无论它怎么压抑、无视这些潜伏的黑暗，它们终将在巫妖最脆弱、最疏于防范的时候袭来，嚎叫着将它拖入地狱。” 第57章 骑士的山药兔肉粥 匠悠轻轻打了个寒颤：“我忽然觉得，当具骨架也没什么不好的！” 弄具真的身体需要一大堆金币，投影也需要大量灵魂，这样看来，还是骨架子合算啊！ “这也不至于。”安德雷笑了起来，“人活着总是要摄取其他生命的能量，巫妖也是如此。 “只要像你之前做的那样，从正常的食物以及人们多余的情感中汲取能量，不伤害任何人的性命，便也不过是一种有些特殊的活法罢了。 “而且，还有不少食物本来就含有大量的魔力或魂力。” 安德雷指了指桌上的白鱼：“就好比这种鱼，它含有大量的魔力，又很好消化吸收，吃上这么一整条鱼，就能获得常人一年才能积蓄下来的魔力。王立魔法学院的学生最喜欢在晋级考试之前吃它，哪怕这种鱼非常难钓。” “难钓……？”匠悠看了一眼桌上的三条鱼，很难理解这个词汇。 “咳，”安德雷颇有几分尴尬地呛咳一声，“今天这绝对是属于你的新手保护期，相信我，平时这些鱼可绝对没有这么容易上钩，甚至有好几次我都是带着渔网潜下水里才能捕到它们。” 匠悠带着笑容，听着安德雷声情并茂地讲述着他在王立魔法学院求学时的各种有趣的经历，不知不觉又吃下了许多魂火。 浓稠泛白的鱼汤被他们三人解决了大半，吸满了鱼汤精华的油豆腐泡被杰瑞科捞了个干净，安德雷扫荡了汤里的藕片，然后主仆两人一人瓜分了一个鱼头。 蒸出的鱼肉和凉拌马齿苋同样被他们两人吃了个干净，但即便两人再怎么能吃，也吃不下烤鱼了。 三人都是节俭的性子，再加上这鱼十分‘来之不易’，他们便决定把这些剩菜留着晚上热一热吃。 于是匠悠从马车里拿出了两个竹制的便当盒，将烤鱼一分为二，再配上炒藕片，便是一份相当不错的晚餐。 喝不完的鱼汤也用水囊装好，杰瑞科便拿着锅碗瓢盆去清洗，安德雷则从马车上搬下来两把折叠藤椅，在湖边支开，邀请着匠悠来坐。 这大概是匠悠在这个世界度过的最悠闲、最舒坦的午后。 从湖上吹来的风带着股清凉，安德雷选择的位置正好有着树荫的遮蔽，不会被太阳晒到。匠悠靠在藤椅椅背上昏昏欲睡，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安德雷悠闲地聊着天。 他们聊的内容也很随意，想到哪就聊到哪，毫无拘束，也没有任何的猜忌与试探，只是单纯分享着自己的知识与经历。 两人从咖喱的101种吃法聊到王都的风土人情、从王立魔法学院的奇闻轶事讲到某位大魔法宗师的奇怪癖好，再说到各自的生活喜好，可谓是无话不谈…… 半途杰瑞科也化作猫咪加入了进来，不过小猫咪并没有谈天说地的兴趣，他只是在匠悠的骨爪边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安静地趴了下来，眯着眼睛大方地允许着厨子抚摸着他油光水滑的皮毛。 从性格上来说，守家灵和普通猫咪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两者都有着一种莫名的、与生俱来的骄傲，坚信着这个家没我不行，并把主子全都视为不靠谱的铲屎官。 然而小猫咪是不会有错的，他们只是忧心忡忡惯了，总觉得自家的不靠谱主子会在做最简单的事情时把天给捅破了。 匠悠吹着风、聊着天、撸着猫，很快就陷入了一种昏昏欲睡的混沌，不知什么时候，她便真的睡了过去。 安德雷并没有打扰她，他只是去马车里拿了一条薄毯子，盖在了匠悠的身上，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随后，他再度拿起了鱼竿，不信邪地钓起了鱼。 ------ 匠悠一觉睡到太阳西斜，才悠悠醒转。 湖边已经泛起了一阵凉意，她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毯子，舒服地打了个哈欠。 夕阳照在湖上，将湖水染成了一片金黄，乍一看，仿佛湖水都燃烧了起来，煞是好看。 匠悠就这么大脑放空地盯着金灿灿的湖水看了一会，这才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 一回头，她发现露营地又变了个模样。 篝火熊熊燃烧，上面用树枝搭着一个简易的架子，挂着两条死不瞑目的白鱼，鱼身从腹部剖开，背部仍保持着相连的状态展平，在火焰上半熏半烤。 小吃亭的灶头上烧着一壶热水，另一边的砂锅则咕嘟咕嘟地发出动听的响声，安德雷系着她的围裙，在灶前忙碌。 这画面有几分诡异，却又透着几分温暖，匠悠好奇地裹着毯子上前，探头道：“在煮什么？” “山药兔肉粥。”安德雷没有回头，他像是早已发现了匠悠的到来，直接掀起了砂锅锅盖：“是我老师教我的行军做法，大概比不上你做的菜肴。” “闻着好香啊。”匠悠并不挑剔，她吸了点魂火，尝了尝味道，觉得还不错。 说是‘粥’，其实砂锅里面并没有米，只有切成小拇指指节大小的山药块，被砂锅熬煮得软软烂烂，乍看起来白白软软稠稠，还真有几分米粥的模样。 兔肉被仔细地剔去了骨头，同样切成差不多大小的肉块，在‘粥’里上下翻滚，裹上了糊状的淀粉之后，仿佛多了一层美味的滤镜。 调味用的是野姜与野葱，还有一点骑士自带的盐与胡椒……除了这点调味料外，今天的菜肴食材几乎全部就地取材于这片湖边森林，倒是野趣十足。 “总是一个人做菜做饭未免太过无趣，”安德雷拿起勺，在砂锅里搅了搅，觉得火候正好，便给她舀了一碗：“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已经热好中午剩下的两份便当的杰瑞科照旧无情拆台道：“这算是我家少爷除了烧烤以外比较拿得出手的菜色了，因为它原本是行军路上的病号餐，所以算是很好入口的美味……无论从口味还是口感上来说都很好入口。” 按说这个时节，离山药完全成熟还有一段时日，不过既然是就地取材，自然是找到什么就吃什么，匠悠并不介意地接过那碗粥，很给面子地尝了一口魂火。 第58章 露营 魂火完美地保留……或者应该说复现了山药兔肉粥的味道和口感。 这个时节的山药果然如同匠悠所想，淀粉含量并不会特别高，经过砂锅炖煮后，反而有一种奇妙的、水水滑滑的清甜。这种山药的口感也很特别，不是经由唇舌一抿就软烂到融化的沙泥，它在煮透之后，仍保留了一丝脆爽的口感，需要细细咀嚼，才能体会出其中沙沙水水的爆汁感。 这让匠悠想起了上辈子她家楼下的糖水老铺做的手工芋圆，他们家和其他家不一样，从不用任何工业、科技原料，每天早上一大早就开始煮芋头、番薯、山药，用各种不同的淀粉比例调制出最弹牙爽口的芋圆口感。 山药被切的很碎，粥水也很浓稠，模仿出了几分米粥的感觉，又比米粥喝起来更加丝滑。 剔过骨头的兔肉同样也切的很细碎，但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很清淡的肉味也已经完全煮出，渗透到粥里，和清淡的山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为了提鲜，安德雷在粥里放了盐、白胡椒和某种野芹菜，吃起来鲜香十足，还有着白胡椒那解腻提神的呛辣香气。 平淡、温暖却又带着些许刺激，匠悠很喜欢这粥的滋味。尤其是夜色沉暮之时，湖边风起，寒意甚重，在这种时候裹着小毯子喝上一碗暖暖热热的粥，骨子里都能泛出一股温馨的暖意来。 今晚的晚餐便是烤鱼配粥，尽管换了厨师，一骨一人一猫咪依旧吃得十分舒坦。 湖边的钓鱼人都趁着夕阳归家，到了夜幕彻底降下之时，湖边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他们脚边的篝火燃得正旺，杰瑞科将带来的油灯挂在马车四周的篷架上，金黄的灯光一下子照亮了这个小小的营地。 今晚匠悠仍然不需要干活，安德雷和杰瑞科两人就把锅碗瓢盆全部收拾干净了。骑士将小骨头的移动小吃亭收了起来，又在篝火上架了一个水壶，还往里面扔了一把叶子。 第205章 “那是什么？”匠悠简直是个好奇宝宝，看见什么都想问一问。 “一种树皮。”安德雷说，“这森林里的特产，用水煮过后有一种甜甜的清香，可以解腻、祛湿、预防感冒。” 他见壶中的水已经烧开，便拿起竹杯，给匠悠倒了一杯，让她拿着握在手里取暖。 “这里不比城市，湖边昼夜温差很大。晚上这里最冷可能只有10度。”安德雷说，“吹多了凉风，骨头会容易受凉，你裹好毯子，早点去帐篷里睡。” “不能睡在马车里吗？”匠悠好奇地问。 “……也不是不行，”安德雷顿了顿，“你可以两边都试一试，喜欢哪边就住哪边。” 匠悠便两边都去看了看。 马车的确豪华，但毕竟空间有限，沙发座位确实小了点，坐着还行，要想完全躺下就得蜷曲成一团骨头，睡到第二天肯定骨节酸痛。 若是要躺平，就得睡在光秃秃的地上。而帐篷里就不一样了，安德雷他们用的是双层的行军帐篷，外层防水，里层保温透气，钻入帐篷之后既不觉得闷，又不觉得冷。 帐篷是在无草的空地上搭起来的，下方还垫着防水隔热的垫子。而帐篷里面更是被仔细布置过，地面上铺着软软的长毛地毯，厚实且蓬松的睡袋铺在上面充作床褥，上面还放着一个看着就很松软的羽毛枕头和一床薄毯。 这个布置看上去实在太过舒适，即使成为骨头之后对睡床没有什么讲究的匠悠也不由得狠狠动了心，被子、枕头和充作褥子的睡袋都十分干净整洁，有着皂粉洗过与太阳晒过后蓬松的香气。 匠悠试探着在睡袋上躺下，立刻陷进了蓬松的棉花的包围。她感觉自己的骨架就像是被安放进了满是防震棉的快递箱，无论往哪个地方滚，都能被舒舒服服地包裹住。 “这也太舒服了吧。”匠悠忍不住喟叹道，她在这地铺上滚来滚去好几回，直到彻底玩够了，才从帐篷中探出个骷髅脑袋：“那个，我晚上想睡这里。” “好。”安德雷似是早有预料，他的唇边泛起纵容的笑意：“安心睡，晚上有我们守夜，很安全。” “那就麻烦你们啦～”匠悠说，“晚安，你们也早点休息哦～” 她钻进了帐篷，从里面系上了帐篷的门扣，四仰八叉地往褥子上一躺，几乎立刻就进入了梦乡。 匠悠不知道，这是能抵御住北疆正午日晒炙烤与夜晚彻骨寒冰的军用级帐篷，帐篷的每一面帆布上都篆刻着保温魔法，能将帐篷中的温度维持在一个令人感觉无比舒适的固定温度，可谓是冬暖夏凉，同时还能保证新鲜空气的流通。比起诺伊曼男爵那中看未必中用的马车，这才是野外露营的神器。 安德雷绕着营地走了一圈，在四周设下了警戒魔法，又回到篝火边抱着剑坐下，给自己斟上了一壶树皮茶，慢慢地啜饮着。 “少爷，还是老样子？”杰瑞科问。 “嗯，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安德雷道。 在野外露营，总是需要轮换守夜。杰瑞科第二天还要驾驶马车，守上半夜的话只需要正常熬一小会，比守下半夜舒服很多。 在这种细节之处，安德雷总是很体恤下属。他的血统特殊，每天所需的睡眠时间也比其他种族要短。再说了，杰瑞科对他来说也不仅仅只是一位仆人。忠诚的猫猫守家灵在他们家已经待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对安德雷来说，杰瑞科与家人无异。 此刻，实际年龄要比样貌年长得多的守家灵却在担心其他的事情：“少爷，这次册封，恐怕不会那么顺利吧？” “嗯。”安德雷应了一声，他有些出神地盯着火焰，“我若是没记错，这大概是国王陛下第一次成功地从宗室手上收回爵位与封地，另行册封……这样的举措，必然会有不少宗室的人跳出阻拦。这一仗想必不好打。” 只是，这一关必然得由他亲自迈过，这是国王陛下给他的最后一道考验，一旦成功通过，他才算是真正拥有了领取赏赐的资格。 第59章 旅途 安德雷从前执意成为国王手中的一柄剑，是为了四处寻找杀害恩师的仇人，如今已经与对方交过手，并且掌握了一定线索，在埃斯顿西城扎下根，反而更有利于调查。 尽管这一次德罗达那商会努力地撇清了自己的嫌疑，将一切都推到了自己漏洞百出的经营方式以及混入商会的不明商人身上。但安德雷可不是什么初出茅庐、能被这种借口轻易骗过的见习骑士。 他只是装作相信了德罗达那商会的说辞，表面上草草结了案，实际上将调查任务转给了影探们在暗中完成。只有这样，才能稳住德罗达那商会的人，让他们误以为风头已过，只需要暂时忍耐过这一阵便可以重操旧业。 德罗达那商会花了很长时间才将自己的爪牙伸向全国各地，安德雷这边没有明显表露出怀疑与继续追查的意愿，他们便也不会突然自断臂膀，平白损失了生意与据点，还会惹祸上身，平白招来本已散去的怀疑。 安德雷抱着剑，坐在篝火旁边，背靠着折叠起来的小吃亭箱子，在入睡前思索着下一步的打算。 成为埃斯顿西城的城主后，他便能够名正言顺地接触到城内所有商会的各种交易账目。商税是这个时代所有贵族们的主要进项之一，虽然以这个时代的能力，税务官们无法对每一间店铺产生的交易都进行准确而详细的记录，但对于商会这种庞大的目标，却是会指派税务官进行入驻核查的。 商会的账目涉及税收，会被税务官详尽地记录下来，一份放入档案馆，一份送于城主府交给城主过目。当然，这些账目并不会完全准确，在某些金额上可能会出现人为或意外的误差，但仍能从中看出端倪。 金额的具体大小不是安德雷关注的重点，交易的次数才是。邪瞳之月若是与德罗达那商会有关，为了输送钱款、物资与情报，双方之间必然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交易。这些交易数量巨大，不可能凭空消失，只会以某种形式，悄无声息地做入账目之中，企图掩人耳目。 这一块到时可以让‘温彻斯特文书主簿’帮忙查验，替代温斯顿的那位影探似乎也很擅长会计账目…… 思考着这些枯燥的问题，安德雷的眼皮逐渐沉重，他就这样靠在篝火边打了个温暖的盹，又在凌晨一点时与杰瑞科准时换了班，安安稳稳地守夜到天亮。 ------- 匠悠心情愉快地在鸟儿们叽叽喳喳的鸣叫声中醒来，她在柔软的地铺上打了几个滚，将自己深深地埋在那些完美撑住了她骨架的被褥毯子之中，眷恋又放空地赖了半小时，才努力地从被子的封印中挣扎出来。 “啊，果然在哪个世界都逃不脱被窝的封印……还好我在酿造工坊只有床板，不会阻碍我起床的脚步。”犯懒的巫妖深深反省了自己的懒惰，然后一翻身又落入了被窝的魔爪，最终屈服地又睡了一个小时。 等她彻底清醒地钻出帐篷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只是湖边的森林遮去了不少阳光，再加上湖水冰冷，导致晨间的空气格外清冷湿润，令她这个对温度并不敏感的骷髅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骨子里有股难耐的湿寒泛出，匠悠连忙钻进车厢，披上了安德雷给的斗篷，再次从马车里钻出的时候，黑发的骑士往她骨爪里又塞了一杯热热的树皮茶。 她吸溜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魂火便飘入嘴中，树皮茶的味道很复杂，有着多重层次，匠悠咂咂嘴，从中品出了类似陈皮、柠檬和某些奇怪中草药的气息。随着热热的魂火茶下肚，那种骨子里的寒意也渐渐消失。 安德雷又塞给她一份干粮饼，与杰瑞科一起动作快速地收起了匠悠睡的那顶帐篷：“今天的天气不大好，看着要下雨，我们得加快速度，往王都赶一赶。” 匠悠茫然地咀嚼着干粮饼魂火，看着骑士和扈从动作飞快地收拾好装备，塞入马车车尾装载货物的货厢。她这才发现，整个营地已经被收拾妥当，篝火被彻底熄灭，马也已经重新套回了马车上，蓄势待发，随时可以上路。 于是完全帮不上忙的匠悠非常配合地钻入车厢，愉快地享受起了自己的早餐。 过了一会儿，安德雷也坐进了马车。他守了大半夜，需要小小的补一下眠，而接下来的这段路由于临近王都与魔法学院，平时都有王国骑士进行巡逻，十分安全。 迪亚戈则加入了拉车的马匹之中，这让他们的行进速度又提升了不少。 于是匠悠和安德雷对面而坐，匠悠咔哧咔哧地啃着魂火饼干，安德雷则斜靠在沙发座上打盹。 黑发的骑士总是很随遇而安，大概是从小就适应了军旅生活，他会在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不管条件多艰苦，他也会将这些事情当做任务一样完成。 匠悠吃完自己的早饭，托着下颌骨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秀色可餐的黑发骑士，保养了一下自己不存在的双眼。安德雷英俊的长相和漂亮的肌肉一直都处于匠悠的好球区，而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逐渐增长，匠悠觉得他的性格也相当讨人喜欢——踏实、可靠，带着一种军人天然的忠诚与自律。 第206章 哪怕他此刻只是静静地靠着车厢壁打盹，都能给人一种奇妙的安全感。 不知不觉，困意袭来，匠悠自己也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她看了一眼车窗外面，只见乌云密布，窗外已经窸窸窣窣地下起了雨。 她挪到车厢前部，拉开与车夫对话的小窗口，看了一眼杰瑞科。守家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一件防水的雨披——虽然从外表上看，这玩意大概更像是欧风的蓑衣——仍然在勤勤恳恳地赶着车。 雨天路滑，不过在杰瑞科精巧的掌控下，几匹马还是跑得很稳。杰瑞科注意到匠悠，道：“这场雨越下越大了，我们要尽快赶到前方的旅店去避避雨。” 第60章 乡野旅店 他们继续在逐渐变大的雨势中行进了一个小时，总算是看到了路边的旅店。 杰瑞科将马车驶入旅店的院子，让安德雷与匠悠下车，自己则赶着车去了后面的马房。马儿淋了雨，需要尽早擦干身上的雨水。 亨廷顿公国夏季的天气极其多变，温差更是离谱。在仲夏的烈日之下，正午能达到三、四十度的高温，可是一旦下起这种绵延不绝的大雨，温度又会骤降。 马儿身上的皮毛有着天然防水的效果，但若是长时间淋雨，仍然需要快速烘干毛发，否则被冷风一吹，身上的热量就容易流失，容易引发疾病。在皮肤褶皱、毛发下覆盖的部分也不容易自然干燥，也会因为过于湿润而生出皮癣。 这些都是需要尽快优先处理的事情，像这种路边旅店自己的马夫、伙计都不会尽心尽力、细致妥帖地为客人打理马匹，出门在外，要想不出事，就还得亲力亲为。 安德雷与匠悠冒雨冲进了旅店，小骷髅拉着斗篷的兜帽，在门口的屋檐下蹦了蹦，抖去了一身雨水，骑士则长驱直入走到柜台：“要一间房，一壶热茶，三匹马的草料。” 柜台后的老伯佝偻着背，左眼皮上有一道狭长的伤疤，看起来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他大概就是这家旅店的老板，听到安德雷的话，只是抬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骑士一眼，掏出一把钥匙，又从旁边的小炉上端来一个茶壶：“一天一个银币，二楼第三间房，草料会送到马厩。您可以在这里随意休息，那边有壁炉可以烤火。” 老板又扫了一眼门口：“这场雨还要下到明天，几位可需要用餐？管饭的话是每人一天一个银币。” “我一共给你两个银币。”安德雷说，“不用你们做饭，我只需要用你的厨房，再加上随意使用你们的食材和调料。” 他摸出三个银币放在柜台上，老板沉思片刻，将那三个银币扫入怀中：“行，但是食材和调料只能在厨房里现煮现用，不能带走。” 谈妥了食宿，安德雷便提着那壶热茶，带着匠悠去了壁炉前烤火。这个天气实在太潮，只在壁炉前坐了一会儿，匠悠的骷髅头上就飘出了阵阵白色的水汽。 匠悠：“？”这个潮湿程度是不是有点太过离谱了？ 没过多久，杰瑞科拎着行李，从连通马厩的后门进来，他也浑身湿透，把行李丢给少爷后就迅速地变成猫咪，稀里哗啦一阵甩水，然后在壁炉前面窝了下来安静烤火。 来这家旅店避雨的人不少，后续还有好几批人风尘仆仆的进来：一位带着五、六个仆人的贵族小姐扫了一眼被占去的壁炉，便要了一间房间和一桶热水上了楼；三个猎户穿着和杰瑞科类似的蓑衣进来，只随意地将蓑衣往墙上一挂，便找了张空桌坐下，向老板买了三瓶烈酒；还有三个魔法师，看起来都很年轻，大约是附近王立魔法学院的学生，他们一边谈论着什么‘冰魔法元素暴动’、‘冷锋过境’，一边互相用干燥魔法蒸干了身上的水汽，在壁炉附近的空桌处坐了下来。 “老板，来点吃的！” 匠悠看他们那架势，还以为下一秒他们就要对老板喊出“三碗阳春面”，没想到实际听到的却是：“三碗燕麦粥！” 匠悠：“……”这里的饮食文化真的贫瘠！ 老板支着拐杖站起，一瘸一拐地给三位学生端来了糊状的燕麦粥，那东西除了热气腾腾以外简直是一无是处，淡黄色的浓稠黏液模样，光是看着就让人失去胃口。 随着老板起身走动，匠悠这才看清，他穿着一套形如破布的褐色衣袍，老板瞥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骑士，给了他们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又一瘸一拐地走回了柜台后面。 匠悠：“？？”刚刚发生了啥？ 她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又听见了身边传来唏哩呼噜喝粥的声音，那三个学生捧着燕麦碗埋头猛喝，这动作让人不禁联想到某种农村常见的动物。 匠悠忍不住龇了一下牙，却也感觉到了从骨子里泛上来的饥饿感。一个早上冒雨奔波，她吃的那点儿魂火早餐早就消化的一干二净，剩下的‘渣滓’也被骑士解决，现在还真有点饿了。 “我去厨房看看。”匠悠起身道。 “我也来帮忙。”安德雷也顺势跟上，匠悠没有阻拦。 老实说，这旅店总给她一种山野黑店的既视感，有骑士在身边，她觉得安心一些。 “刚刚那个老板是怎么回事？”进了厨房以后匠悠问道。 “哦，他是个褐袍德鲁伊，”安德雷说，“大概以为你是黑暗巫妖，又看出了我是王国骑士，可能以为你是被我逮捕的犯人，用眼神警告我们不要在这家旅店闹事吧。” 匠悠：“……有点离谱……褐袍德鲁伊又是什么？” 她只在游戏里听过德鲁伊这个职业，不过每个游戏都有不同的设定，她也不知道这个异世界中的‘德鲁伊’代表着什么。 “德鲁伊是专精自然魔法的特殊法师。”安德雷解释道，“他们的魔法体系与普通的魔法师有很大的差别，普通魔法师靠着吸引魔法元素施法，而德鲁伊们则靠着亲近自然与生命蓄积生命能量。 “不过，德鲁伊之中也有着各种派系分歧，因着这些信仰与认知上的分歧，他们经常对同行互看不顺眼，因此常常形单影只。褐袍德鲁伊擅长动物魔法，可以与动物对话、感知动物情绪甚至变身成动物，还能借用调取生物的能量治疗生病的人与动物，算是比较中立良善的派系。” “嗯？”匠悠疑惑，“可那位老板眼睛和腿脚上都有伤？他没给自己治疗吗？” 安德雷笑了起来：“不如说，那正是治疗的结果……啊，当初伤了腿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匹马，他将自己的生命能量分给了对方，自己承受了那匹马的腿伤。至于他眼睛上的伤疤，那是他和一只狂暴的棕熊搏斗的结果。” “嚯！”匠悠惊讶，“这么说这个老板还是个好人，我还以为这里是一家黑店来着呢！” 第61章 德鲁伊 安德雷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不，这里还真不是一家黑店。这位老板只是嘴硬心软再加上有点怪癖…… “比如说，有谁若是直接把马丢给他照顾，那哪怕出再多的钱，他肯定也是看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吹胡子瞪眼外加骂骂咧咧；但要是千里迢迢跑来就为了找他给动物治病，那他又会尽心尽力救治，甚至分文不取。” 匠悠若有所思：“哦豁，这还真有意思。” 安德雷指了指厨房里悬挂着风干的菌菇：“另外，褐袍德鲁伊非常擅长寻找无毒又美味的菌菇和野菜，这厨房里的所有菌菇、野菜都能放心吃。” “菌菇！”匠悠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她在厨房里转悠了一圈，找到了各种品种的菌菇，有最普通常见的香菇、白蘑菇，也有松茸、鸡枞菌、杏鲍菇与白玉菇。 这些菌菇大多被风干、串起，吊在厨房的横梁上，她每种都取了一些，用水泡发，打算煮杂菇汤喝。 厨房里只有一块盐腌的咸肉，是条猪五花，品质还不错。野菜的确有不少，有些匠悠认得，有些不认得，但反正野菜的做法都差不多，焯过水炒咸肉，绝对好吃。 匠悠做了一道野菜炒咸肉、一锅咸肉杂菇汤后犹觉不够，她又在厨房里搜了一圈，摸出一条黑面包来，切下几片，用小平底锅烤到酥，再将新鲜的白蘑菇用黄油煎香，切了点安德雷昨天熏好的白鱼肉，去骨后一起夹在面包里，做成了鱼肉三明治。 在帮忙干活的时候，安德雷又给匠悠科普了一下几种德鲁伊的不同：喜欢穿绿叶底色并在衣袍上缀满五彩花瓣的，是绿植德鲁伊。他们与褐袍德鲁伊都属于纯正的自然系，业务范围有一定重合，也都经常出没在森林地区。 只是绿植德鲁伊崇拜橡木，常在腰带上挂着一串橡子，最擅长催生植物，治疗病恹恹的花草树木。 绿植德鲁伊只要身在森林之中，花草树木便皆能成为他们的耳目手脚。为了照料树木花草、维持生态平衡，他们偶尔也顺手照料一下森林里活动的动物。 褐袍德鲁伊则与绿植德鲁伊相反，他们更亲近动物，只在寻找动物饲料的时候培育、照料绿植。 第207章 匠悠听懂了，这两种德鲁伊一个负责植物，一个负责动物，双方都会另一方的技术，只是个人喜好与侧重点不同。 “无论是绿植德鲁伊还是褐袍德鲁伊，都是崇尚和平、尊重生命的和善之人。真正要小心的是灰袍的德鲁伊，他们是死亡与毁灭的信徒，认为只有冰冷的寒冬会孕育温暖的春天、残酷的死亡才能带来大地的新生。他们之所以选用灰袍，是因为黑袍子与魔法师太过相似，没有什么辨识度，而灰袍近似于冬天肃杀的雪，看上去更有威严。” 安德雷道：“幸运的是，这些灰袍德鲁伊已经在数百年前德鲁伊内部的争斗中死伤大半，留存下来的传人不多……总之，灰袍德鲁伊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看到他们的时候最好远远离开。”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将餐食端了出去，杰瑞科已经烤干了毛发，坐在魔法师隔壁的空桌看顾着他们不多的行李。 咸肉杂菇汤、鱼肉蘑菇三明治、咸肉炒野菜一一在桌上排开，虽然算不上丰盛，可也已经把隔壁那些只喝了燕麦粥的魔法师馋到了。魔法师们一个个眼睁睁地看着骑士他们大快朵颐，一口三明治一口杂菇汤，就连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滴进了他们手中的茶杯里都没有觉察。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香的食物啊！老板！老板！我们也想吃他们那桌吃的菜！” 老板给了他们三人一个大大的白眼：“那是他们自己煮的，咸肉、菌菇、野菜和黑面包都在厨房里，想要的话就自己去煮，每人交一个银币！” 魔法师们：“……”我们是没钱吗？我们是不会煮啊！ 他们一个个流下了辛酸且馋的泪水，但这些魔法师们显然很有教养，他们一直等到安德雷他们吃完才不好意思地上前：“那个，请问一下，能帮我们也做一份这些菜吗？所有费用都由我们支付。” 安德雷和杰瑞科都看向了匠悠，那意思很明确，只要匠悠拿主意就行。 “能做是能做。”匠悠想了想，“不过我不收钱，只收你们一些魂火，不管是吃完饭的快乐情绪也行，你们不一定想要的某种强烈情绪也行，或者是有什么好玩的记忆，都可以。放心，不会对你们的健康和寿命产生任何影响的。” 她拿出自己那个【王国骑士团特许调查员】的令牌晃了晃：“放心，我可是好巫妖。” 三位魔法师互相看了一眼，一阵迟疑与纠结之后，全都败在了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上：“行！我们都是王立魔法学院的学生，这样吧，我们拿‘期末考前的挂科恐惧’来换！” 匠悠：“……”老实说，这种魂火她还不一定想要呢！ 只不过，提出这个条件，匠悠是想试一试不同品种的情绪魂火是否会有不同的味道，其中所包含的能量又有什么不同……以她目前的经验来看，正面情绪貌似会比负面情绪好吃一些，但负面情绪的能量却会更加充足。 话又说回来，酸甜苦辣咸香每一种滋味，单独拿出来品尝的话都算不上什么‘美味’，糖要是放得太多，一样会齁的人难受。美味的关键，在于每一种滋味协调、融洽、恰到好处地组合在一起，半分不多、半分不少。 从这个角度来说，情绪魂火或许也能被看做是一种单一的调料，组合在一起，也许也能烹饪出一顿情绪魂火的盛宴呢？ 匠悠很想做个实验尝试一下，而这半路上遇到的魔法师们，可不就是自投罗网的实验品吗？ 她有点好奇‘期末考前的挂科恐惧’吃起来是个什么滋味，只是，光收取这一种情绪魂火，似乎有些亏。 “三个人，三种不同的情绪。”她说，“重复的我不收。” 第62章 魔法师与魂火生意（上） 三位年轻的魔法师谨慎地评估了一下风险，最终要求先让那个支付‘期末考前的挂科恐惧’的家伙先当个实验品，他们才好判断要不要与这个奇怪的骷髅做交易。 美食是很诱人，骷髅手里的令牌和她旁边的那个王国骑士看着也有一定可信度，但涉及灵魂这方面的事情，还是得小心一点。 三人之中那个最大胆的学渣已经自来熟地在她们这张桌子的空位上坐下，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您好您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埃斯兰·凡·艾玛提兰，王立魔法学院三年生。” 匠悠如今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一段时间，对于这个世界的名字背后代表的意义也有了比较深的了解：遵从亨廷顿公国中间名规则的，便是非纯种奇幻生物的本国人，凡代表男爵家的直系血脉。 从这个学生的外表来看，他的年龄应该不会太大，又对期末考挂科存在恐惧，大概率不是男爵本人，而是男爵的儿子。 “我是匠悠，是一只巫妖哦～”来而不往非礼也，匠悠也介绍了一下自己。 “原来是悠大师，您好您好！”果然这些学生也把匠悠的姓氏解读成了称号，显然在他们眼中，都能混成巫妖了，成为宗师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埃斯兰显然是个自来熟，他向匠悠凑近，压低声音道：“恕我冒昧，但您现在……是在为了办案收集魂火吗？” “不是，不是。”匠悠连忙摆摆手，“我们正在旅游，收集魂火是我个人的小爱好，也是为了进行一项学术研究。” 三个魔法学生肃然起敬：“学术研究？什么内容的？” “不同情绪魂火的口味、能量差异以及将特殊情绪制作成灵魂调味料烹饪魂火餐食的可行性分析。”匠悠完全不需要思索就叽哩咕噜出来一串长长的课题，听得那三个魔法师六眼发直。 “好厉害、好深奥。”埃斯兰咕哝着，又问道，“收取这些魂火时会看到……呃，我们的个人隐私吗？” 匠悠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这些年轻男大会有什么样的隐私，她连忙摆摆手：“正常来说是不会看到的，更别说我也不想看。一般而言，只有在对方情绪异常剧烈，甚至联想到了某个记忆场景的时候，我才有一定极小的概率能看见一两个飞速闪过的画面。换言之，只要你们放平心态，不去刻意地回想某个记忆，我自然也看不见任何记忆。 “而且，我取走的只会是一部分特定的情绪，这是为了保证你们的健康。情绪这种东西，只要留下一丝就能够迅速的再生，所以我不会把某种情绪都取干净，哪怕它是……呃，‘期末考前的挂科恐惧’。” “这种东西全取走也没关系的！”站在埃斯兰左后方的红发魔法师道。 “不，不，即便是负面的情绪，某些时候也能派上用场的。比如说，微量的挂科恐惧可以鞭策你们进行复习，完全失去对挂科的恐惧感，你们可能就会在本该紧张学习的复习之夜跑去玩耍，最后导致真的挂科。” 三位魔法师都齐齐一抖。 “当然，这种情绪太多也会导致过于紧张、发挥失常。所以我只会取走一部分。这样一来，等你们下一次期末考复习的时候，这种恐惧大概又会卷土重来了。” “啊……”魔法师们齐齐失望地叹了口气。 “那就试试吧。”埃斯兰引颈就戮一般闭上了眼睛，等了好一会也没感受出什么不同，他睁开眼睛：“还没取吗？” “不，已经取完了。”匠悠的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朵紫黑色的魂火，那团颜色奇怪又阴冷的火焰在白色的骨爪中扭曲、挣扎，时不时变成一个捧脸尖叫的骷髅头，看得埃斯兰哆嗦了几下，完全不敢相信这玩意是从自己的身体里取出来的。 “……兄弟，你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吗？”红发的魔法师问他。 埃斯兰努力地感觉了一下：“感觉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一定要说有的话，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一点……不过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他们看着匠悠把那团可怕的魂火直接塞进了玻璃瓶，不由好奇地问道：“您不尝尝吗？话说这玩意到底是什么味道？” “大概是某种辛辣刺激的可怕味道。”匠悠只嗅了一下就敬谢不敏，一点也不想碰它，她保持着一个矜持又不失礼节的微笑：“这种东西还是留着以后危机时刻作为某种攻击性极强的生化武器吧。” 魔法师们：“。” 有了埃斯兰打样，另外两个魔法师也依次交易了某种情绪。红发魔法师名叫拉尼·霍·塔特，性格也十分逗比，他交易的是“不想学习的懒惰”。 “这种东西全拿走也没有问题的！”他非常坚决地道。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想要……”匠悠吐槽道，“这种情绪我取个样本就好啦！” 她勾出了一团黏糊糊的、仿佛黄色脂肪一样的魂火，这玩意懒惰的很、软软趴趴的，似乎连燃烧的劲儿都没有。 匠悠也把它装进了另外一个空的玻璃小瓶里。防身对敌武器＋1。 “怎么样，感觉如何？”最后那个魔法师殷切地问道。 拉尼全身似乎燃起了奋斗的火焰：“噢噢，好像有那么一点想要学习的劲了，我感觉我能再看三本书！” 第208章 埃斯兰动作很快地从书包里掏出三本大部头放在了他的面前。 拉尼一秒泄气：“好、好像还是不行，懒惰的心是没有了，但是这不代表就能生出干劲啊！” “噗！”这下连匠悠和杰瑞科都被逗笑了，在一旁安静旁观的安德雷也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唇角。 第三个魔法师看着似乎比他的两个同伴靠谱一些，他扶了扶自己的银丝圆眼镜：“您好，我叫亨利·霍·马拉尼。我想交易的情绪是，‘研究过程中想要得出答案的急躁与焦虑’。” “听起来就很学霸。”匠悠点点头，同样勾出了一团橘红色的魂火，装进了小瓶子里，“代价已经收讫，各位稍等一下，待会便可以用餐了。” 第63章 魔法师与魂火生意（下） 这几位逗比魔法师显然不差钱，他们向旅店老板支付了租用厨房以及购买食材的费用，便高高兴兴地等待吃（第二顿）午饭。匠悠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很快就端出了与刚刚几乎一致的伙食，咸肉杂菇汤、野菜炒咸肉，唯独鱼肉菌菇三明治换成了菌菇香肠三明治。 毕竟那熏鱼可是匠悠她们自带的食材，由安德雷辛辛苦苦钓上再经过一夜的腌制熏烤方才制作完成，匠悠不打算分享，便用旅店老板挂在横梁上的熏香肠代替了。 ——反正搭配上黄油煎蘑菇，煎香肠的味道也很好。 三位魔法师口水哗哗的流，之前喝下的燕麦粥仿佛已经是一个世纪前的往事，早就被消化的一干二净。他们迫不及待地给自己舀了碗汤，又各自抢了一块三明治，狠狠咬了一大口。 实话说，埃斯兰作为艾玛提兰男爵家的三儿子，自认为吃过不少山珍海味。 他去过王宫宴会，品过令侯爵伯爵都赞不绝口的美酒，吃过山里跑的狍子，海里游的鲨鱼，就连北国进贡的腌海雀与熟成海豹都捏着鼻子浅浅尝过……但在今天之前，他觉得绝大部分的‘美食’都是被居心叵测之人吹捧出来的玩意，大部分味道都平平无奇，少数奇葩菜肴更是连入口都勉为其难。 可是这、这看似普普通通的黑面包加熏香肠三明治，怎么能够这么好吃？！ 这家店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他们三个跟着同一个导师，就在附近的森林围场里做一个魔法实验，三不五时就得跑来一趟记录下最新的数据。老板这里的黑面包、熏香肠之前都上过他们的黑名单——黑面包又干又硬，熏香肠油油腻腻，所有东西都淡而无味……但怎么，现在会变得这么好吃？！ 经过重新烘烤的黑面包片，粗糙的纤维微微焦化，不仅颜色看起来诱人了几分，咀嚼起来也多了一种淡淡的香甜；而煎烤后熏香肠里过多的油脂和着黄油煎蘑菇的汁水沁入面包之中，让原本寡淡无油的面包变得滋味丰富；之前硬邦邦的面包片也恰到好处地吸收了馅料中多余的汁水，口感变得软硬适中，既不会硬到磕牙，也不会软烂成泥……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恰如其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完美地调和在了一起，原本单吃起来各有各的难吃之处的食材，竟然只需要如此简单的加工调味，就能化腐朽为神奇！ 最妙的就是那个黄油煎蘑菇！新鲜蘑菇的香气被黄油完全地带了出来，而且很明显这位巫妖没有使用过多的调味，仅仅是少许的盐与黑胡椒，反而完全凸显出了蘑菇自己霸道的香气。 “一点也不喧宾夺主，完完全全吃出了食材的本味啊！” 埃斯兰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把这个诀窍记在心底，他要回家传授给他家的厨子，让他们每次做菜不要一股脑地往里面倒致死量的罗勒！ 咸肉炒野菜也很绝，放在以前，埃斯兰绝对不会碰又咸又肥的猪肉、以及这些形如杂草、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野菜。但如今，咸肉被煎的酥酥干干，脂肪上滋滋地冒着诱人的金黄色油泡泡。大火旺炒之后，野菜在咸肉逼出的猪油里滚了几回，油油亮亮，入口再也没有那股苦涩的腥气，反而是满满的油香。 脆脆滑滑的口感和奇妙的野菜香气，让人欲罢不能，一勺又一勺地往嘴里塞。 一顿胡吃海塞之后，再拿起碗喝上一口杂菇汤，瞬间复杂多变的鲜味直冲脑门。一场味觉的风暴从舌尖一直刮到大脑深处，仿佛将人的灵魂也搅得飘飘然，直欲飞上天际。 鲜！非常鲜！埃斯兰觉得，即便之前不认识这个词的人，在喝完这碗汤后也能无师自通地领会它的意思。 多种多样的菌菇被切成薄片，每一种都肥肥嫩嫩、汁水被唇齿挤压而出，盈满整个口腔。 “这是新鲜的菇？”埃斯兰问。 “不是，是老板晒的菌菇干，我重新泡发了。”匠悠道，她没有说明的是，为了赶时间，她动用了时之坩埚这一小技巧。 当然，用时之坩埚泡发食物要特别注意，一定要用上净灵魔咒杀死细菌，还得掐好时间定时换水，避免坩埚中的干货在泡发过程中产生有毒有害的细菌。 “好吃，实在是太好吃了！”三位魔法师风卷残云一般扫荡完桌上的几道菜，一个个捧着肚皮瘫在椅子上，“要是每次过来记录数据都能吃上这么好吃的菜，那可多好啊！” “那不大可能。”安德雷说，“我们只是恰巧路过，在此避雨罢了。” “哎，那样的话你们只会待到明天早上了？这波冰元素暴动引起的降雨只会持续到明天凌晨。”亨利说，“不知道今晚的晚餐和明早的早餐还能不能麻烦您？我们会提供更多种类的魂火供您实验的！” “也不是不行，就是厨房里就这么几种原料，能够做的菜色不多。”匠悠沉吟道，"要是有点野味就好了。” “这还不容易吗？”埃斯兰振奋道，“您要什么食材，全都交给我们！” 这位褐发的男爵之子信誓旦旦地道：“这附近的森林我们都很熟，弄点野味对我们来说完全不在话下，甚至连您和同伴的食材，我们都可以包了！” “诶，那可真是太好啦！”匠悠说，“不管是山鸡、野兔、鹿还是鱼，有荤菜就行！” 厨房里野菜很多，荤腥就只有咸肉、香肠和黄油，煮来煮去都是那点味道，感觉一餐饭下来全是咸肉在猛猛打工，出场率实在太高了一点。 “没问题！全包在我们身上！”三位魔法师‘嗖’地就站了起来，一个个热血沸腾，“我们去去就来！” 他们欢天喜地的冲进了雨雾之中。 “……年轻就是好啊。”匠悠咕哝着，打量着桌上那几个装着奇怪魂火的玻璃瓶。 “我们下午做些什么？”安德雷问，“这种天气，走也走不了……要打牌吗？” 第64章 叶子牌 安德雷所说的打牌，打的是这个国家特有的一种叶子牌，由拜月教创作，轻轻薄薄一副，以纸片裁剪成近似卵圆的树叶形状，叶片的尖头与圆润的叶尾则朝着一个方向微微弯曲，形似弯月——当然，弧度并没有那么明显。 叶子牌一般是四人对战，配有一块魔法板作为对战场地，牌面分为四张无属性人物职业牌、三十二张花牌与四十张点数牌。 人牌分为骑士、魔法师、商人与祭司，各有一套优势与劣势皆十分明显的加点体系。加点有四种，分为物攻、魔法、金钱与人气，最终可以通过某种计算公式得出势力大小。 骑士擅长物攻，魔法平平，每回合都需要为维持军备武力而削减一分手中金钱，交付金钱后军备武力便能保持不变，若支付两倍金钱军备武力则可加1点。若手中钱花尽了，便会倒扣物攻。初始人气加点为三，显然颇受民众信任。 魔法师擅长魔法，物攻极弱，每回合都需要为了魔法研究削减一分手中金钱，交付金钱后便自动获得一点魔法，不交钱也只是不涨魔力，并不倒扣，比烧钱大户骑士来说花钱压力小上许多。初始人气加点为零。 商人既不擅长物攻也不擅长魔法，但初始金钱值自动＋10，金钱值越高则人气值也越高，同时可以选择用消耗金钱值增加自己的物攻与魔法。 祭司擅长魔法，物攻平平，初始金钱值为零，但是人气值自动＋10，可以通过经营人气得到金钱。 花牌则分为日月星魔四组，其中月代表白月，魔则代表红魔之月。每组牌皆有八张，内容各不相同，皆是效果牌：有增益的也有减益的，有攻击的也有防御的，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整活玩意，配合不同属性、不同人物甚至是不同场景，能打出各种令人啼笑皆非的结果。 安德雷自然是有牌的，整套花牌装在一个方形小盒子里。将方形牌盒展开，便能获得一块自带魔法投影的场地板，而且根据拼装手法不同，场地板的景色、地点以及每个点位格子自带的事件也会随机进行改变。 匠悠看明白了：“这是魔法版大富翁桌游哇！” 盒子里还装着几枚骰子，很有桌游的味了。 这个游戏一开局的人物、地图起始驻点均需要随机抽卡，而决定了这两者后，再从点数牌里抽取初始点数后，根据职业自身属性进行加成。不会自己计算也没有关系，只需要把自己的牌放在游戏板的指定位置，魔法投影上就会自动显示相应的数值，非常智能化。 第209章 玩法也很桌游，四方选手需要用自己的人物，经营自己的势力。每轮每人都可以抽选花牌，选择自己的行动与发展方向，并用骰子决定成败，从而获得或失去各种点数牌。魔法场地上会随机派发针对个人或全场的突发事件，选手在行进扩张过程中也会踩中陷阱或天降礼盒，随时有机会一夜暴富或者倾家荡产。 游戏的目标是通过经营势力占领绝大部分乃至整个魔法场地、或者苟到其他对手纷纷破产之后仍然坚强存活。规则很清晰，牌上有数字有图案一目了然，又有魔法场地投影与提供事件播报，哪怕是个文盲，只要认得1-10的基本数字，都可以玩得下去。 这游戏没有什么固定的玩法，是单打独斗还是短暂联盟，靠武力征服或是收买人心徐徐图之，皆凭玩家自身意愿与手段。 匠悠听完介绍，很感兴趣：“可我们就三个人，人数不够，怎么玩？” 安德雷老神在在，他把牌盒打开，将叶子牌往桌上一放，立刻就有旁桌休憩的猎户与仆人围了过来：“小兄弟，来一局？” 匠悠：“。”这玩意真的好受欢迎啊！ 猫猫杰瑞科对打牌不感兴趣，他自动让出位置，去壁炉旁边窝着睡觉。微凉的雨天，外面雨声滴答，里面壁炉暖暖，这便是威力强大的猫猫捕获器。 这种游戏没有彩头便失了点趣味，不过大家都是避雨的过路人，都讲究一分财不露白，赌的便是晚餐食材与下午茶零嘴。 猎人拿出了五花大绑的山鸡，仆人拿出了一袋子山核桃。匠悠没玩过这游戏，光是听安德雷讲解仍觉得心里没底，便让出位置，决定第一局只在安德雷身后旁观，顺便去厨房做点小饼干。 另一个猎人立马带着野兔补上空位，牌局正式开启，四人接连抽起了角色。 厨房里是有烤窑与擂钵的，黄油、面粉也一应俱全，就是没有糖。但这也没关系，匠悠自己便带了糖。而且她打算做的是菌菇咸饼干，加糖只为了调节口味与帮助饼干成型，用量不会很大，在最后的成品中也几乎吃不出味。 糖块在擂钵中细细捣成糖粉、和盐、软化的黄油一起翻拌均匀，菌菇切成薄片放入烤箱烤熟烤脆后，也投入擂钵捣成细细的菌菇粉末，间或保留有一些大块的菌菇碎块增加口感。 匠悠在黄油团中分两次加入鸡蛋液搅拌均匀，然后再筛入面粉和成面团，最后均匀地拌入菌菇粉与碎块。成品的面团被她用擀面杖擀得薄薄的，随心所欲地用手边的器皿刀具按压出各种形状：圆形、三角形、蘑菇形……最后被放入烤盘，送进面包窑烤制。 她端着喷香的菌菇小饼干出来时，四人已经完成了前置一系列繁琐的抽牌、加点、初步发育的阶段，他们的势力已经蓬勃发展，正准备向四周进军、争锋相对——正是牌局最有意思的时候。 不知安德雷什么运气，他这次正好拿到骑士，开局却只摸到三点金钱，贫穷的捉襟见肘，可谓是本色出演。 山鸡猎人拿的是商人，野兔猎人则拿到魔法师，两人相熟且领地相邻，已然悄悄结盟，商人一边经营一边投资魔法师增加魔力，发展的十分顺风顺水。 那位贵族仆人则手持祭司，在城镇中设立教堂猛吸人气与金钱，势力快速壮大。 第65章 牌局与八卦（上） 匠悠把烤好的菌菇小饼干分成了两份，一份用油纸包装好，放在一边当做彩头，剩下的一份则作为游戏时的零嘴，配上旅店老板续上的热茶，可谓是相当不错的下午茶。 ——外面叮叮咚咚下着大雨，屋里暖暖洋洋，嘴里吃着下午茶，手上玩着桌游，这是多么悠闲舒适的下午啊。 牌局争斗正酣，也引来了旅店里其他人的观看，就连旅店老板都端着一杯茶站在旁边看得出神，可见这个叶子牌的确是在亨廷顿公国相当流行的游戏。 ‘观牌不语’，显然是看客们认真遵守的规则之一。尽管在桌边探头探脑打转的人不少，也不乏参赛者的同伴，但却没有人与玩家通风报信，也没有人指指点点下一步布局，整体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联手的两个猎户是场上发育最好的势力，商人与魔法师的组合相辅相成，商人给魔法师提供资金升级魔法，而魔法师给商人提供庇佑护航商队，两人已经完成了最初的资本积累，开始向外扩张势力。 魔法师那一方与安德雷的骑士领相接壤，商人那方则与仆人祭司的土地相连，于是魔法师那方选择了对安德雷进行武力攻坚，而商人则与祭司维持着表面上的友好相处，继续累积着自己这方的战争资金。 那位仆人看出了两个猎人打算率先把安德雷淘汰出局的意愿，但他却鸡贼地选择了两不相帮，铆足了劲努力发育自己。他时不时还这边扰乱一下、那边扰乱一下，给两边都添一添堵，拉长双方战斗的时长，以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安德雷这一局的手气并不怎么好，总是不上不下地吊着一口气，左手刚赚进来的一点金钱值，右手就花在了本轮的维持军备之上。 但他仍是不慌不忙保持着自己的步调，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与轮次，将驻地附近什么“剿灭盗匪”、“帮居民修缮房屋”等大大小小不起眼的随机任务全都做了一遍，仿佛一个热忱的支线任务爱好者。 别的玩家看不到的魔法地图界面上，骑士在当地居民心中的人气指数正在以迅猛的速度直线上升。 安德雷甚至还有闲心往后一靠，对着坐在他旁边啃饼干魂火的匠悠伸出手：“给我几块小饼干尝尝。” 匠悠往他手里塞了小半袋，狡黠地笑了笑：“输光了可就没得吃了哦~” “放心，输不了。”安德雷老神在在，往嘴里丢了一枚小饼干，嚼了嚼。菌菇的鲜香味和恰到好处的咸香直冲脑门，差点给他香迷糊了。 ——这一局必不能输！ 猎户们感觉自己胜券在握，神情轻松的不得了，一边喝着酒，一边还和他们的同伴聊起了最新的八卦。这些八卦与牌桌游戏无关，自然可以随意讨论，不受‘观牌不语’规则的影响。 “……要说最近最有意思的八卦，那还得是诺伊曼领地易主的事，诺伊曼男爵一夜之间就成为历史。国王陛下收回领地、另行分封，这可是历史上第一回 吧？” “可不是吗，好多贵族都慌神了，赶紧往王都跑，就为了打听第一手的消息，”那位仆人一听便来了兴趣，加入了八卦，“我家老爷都不敢亲自来，怕触了国王霉头，给自己惹一身腥，就只打发了我家小姐来王都……你们说，那诺伊曼男爵不是还有个女儿在王都吗？她怎么没承爵？” “嘿，一看你们就是外地来的，这中间的关窍你们就不知道了吧！”猎户兴致上来，道：“诺伊曼男爵虽是被盗匪灭了门，但是却被国王判了叛国罪！邪瞳之月你听说过的伐？诺伊曼男爵就是跟他们混在一起搞事情！才被匪徒灭了口！要我说，收回他领地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噢噢！那你们有没有听说那位未来的新领主又是什么人啊？” “这就不大清楚啦，听说是个帅气的子爵大人，那应该不是我们这些人能见得到的贵族吧哈哈哈哈！” 匠悠：“=v=”其实这位帅气的子爵大人正在跟你们打牌呢！ 安德雷也没想到只是随便打个牌都能吃瓜到自己身上，他又往嘴里塞了个菌菇小饼干，数出几张资源点数牌扣在了一个支线任务上，道：“本轮结算。” 魔法板发出指示声：“支线任务完成，可抽取两张花牌。” 安德雷从牌堆中摸了两张，眉毛微微向上挑了挑，似是拿到了很不错的手牌，他将这两张牌埋伏扣在与猎户的接壤土地边上，将牌权交给了下一位：“轮到你了。” 拿到牌权的猎户魔法师喜滋滋地完成了从牌组中抽取一张点数卡、支付一点金钱点数增加自身魔法的惯常操作，接下来的自由活动轮次他选择了向安德雷的领地发起进攻。 这个游戏里，魔法地图只对玩家们显现自己领域内的地图，别的玩家的领域与布置皆是一团迷雾，除了抽到探查系的花牌，派出探查兵种进行探索打开地图迷雾的情形外，都只能埋头硬闯。 玩家们只能看到敌方每个轮次在牌桌上的举动，抽了几张牌，弃了几张牌，又放下几张牌，并根据相应的规则猜测对方在领地里捣鼓些什么，而所有玩家对其他玩家进行的举动，都会被魔法地图板公开播报。 猎人玩家的魔法师部队跨过边界线冲向第一个据点，半路上就撞上了一座防御工事。这个区域的迷雾短暂地散去，防御工事旁边埋伏的两张花牌自动翻开，一队兵强马壮的骑士从防御工事中跃出，将措手不及的魔法师部队拦下。 “遭遇战：双方掷骰。” 应战双方各自掷出点数，猎人玩家掷出3，安德雷掷出6，魔法板上自动将掷骰点数与双方部队的实力点数加总在了一起，最终魔法师部队得出的魔力点为7，安德雷这方骑士的魔防点为9。 第210章 “反杀局。” 双方再次掷出骰子，这一次骰的是安德雷这方的物理攻击与魔法师那方的物理防御，最终结果17:9，想要发起突袭的魔法师一方惨败，整个进攻小队被缴获，不得不向安德雷支付了三张点数卡。 第66章 牌局与八卦（下） 场上局势瞬息反转，一直不声不响蒙头发展的骑士顷刻之间转守为攻，靠着这队花牌铁骑反杀入魔法师的领地，一口气占下了大片领土。 前期不断投入资源点数与行动轮次，为领地上初始分配的居民解决各种小事件的辛劳在此时有了回报。一旦开始反击外来侵略，占了大义的骑士拿到了领地人们的全力支持，人气值源源不断地换成金钱点数，有了钱，自然就有了装备和更高的攻击力。 匠悠逐渐看明白了，这是个经营与战斗相结合的游戏。初始地图领地上会有各种随机人物与事件，往其中投入自己手头的点数卡，就能促进事件发展得到结果，高评价完成这些支线任务，便能获得点数卡或者花牌的抽取机会作为奖励。 花牌中会有兵马、身手不凡的高强战力，或是特殊的陷阱、魔法技能乃至于特殊建筑物，与不同人物角色的加成属性配合，便能打出不同的效果。 每个人物角色的优势与劣势都很明显，还有着特殊的人格属性：商人吸金、骑士尽忠、魔法师擅长钻研，祭司奉献……除此之外，魔法地图会根据人物角色的‘刻板’性格设定、对待随机事件的行为态度与投入事件的资源综合判定事件结果。 不过匠悠觉得，与其说这是近似ai的实时演算，不如说是魔法地图对着既定的表格直接导出特定的预设结果。 ——嗯，对于一款面向大众的简单桌游来说，这也完全够用了。 只是这样一来，这个游戏里便存在着很深的‘刻板印象’，再加上人气值的设定，匠悠看出了一个明显的意图：即游戏制作者完全不推崇黑暗系的玩法。如果玩家选择背离人物性格，做出不利于自己领民的决策，就很容易在自身劣势和其他玩家的攻击下翻车。 比如骑士职业就有两个初始buff，分别是【大公无私】与【忠肝义胆】，按照正统玩法，只要不停地为居民付出金钱与资源，就能获得人气支持，而后续这些人气值又可以转换成金钱与军备。形成领主爱护子民，民众拥护领主的良好生态。 一旦背弃子民，那么骑士便会在每轮的金钱压榨之下陷入又穷又弱的境地，每况愈下迅速破产。 不过匠悠觉得，放在这个时代，这种刻板印象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她觉得设计者有很明显的抑恶扬善的意图，设计这个游戏，恐怕不是为了让玩家们打出各种骚操作，而是为了教化大众。 “有点意思啊。”匠悠抱起烤火的黑猫，小声询问，“杰瑞科，这叶子牌是谁设计的啊？” “是拜月教的大祭司们。”杰瑞科不明所以，老实答道：“主要设计者是我家夫人，也就是少爷的母亲，大祭司安妮娜·德·德雷斯顿。” “哇哦，”匠悠觉得自己大概是猜中了制作者的设计意图，“所以，这是一套寓教于乐，鼓励人们奋发向上的游戏卡牌？” 牌中的角色只有魔法师、商人、骑士与祭司这几种哪怕是平民百姓，在现实中都可以通过一定努力获得的身份，而他们在游戏中扮演的却是一地领主的职责。也就是说，这卡牌特意模糊了上层贵族与下层百姓之间的界限，不管是什么身份的玩家，都可以将自己代入一地领主的身份进行思考经营，颇有一种“你行你上”的美。 “差不多……？”杰瑞科此前倒是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但现在听匠悠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很有道理，“我们家夫人的确致力于将魔法与权力归还于民众，这不仅是拜月教的教义，也与国王陛下努力推崇的理念相符。” “真厉害啊！”匠悠夸赞道，“这游戏的入门门槛设的很低，哪怕只认得几个数字的人，只要听得懂魔法地图播报的语音就能玩下去，还可以比对卡片上的图样学文字。而且通过游戏，也能思考和学到各种东西。” 入门门槛低，想要玩好却需要很多投入，还会激发有天分之人的学习欲望，再加上让所有普通人都能在游戏中堂而皇之地当一次‘领主’，难怪这叶子牌如此受人欢迎。 魔法地图同样做得非常精细。每一个随机点位都是半个普适魔法阵，可以与每一张卡牌中的另外半个魔法阵相匹配，从而在地图上呈现出各种不同的效果。若不是匠悠来自于现代，又有着魔法亲和的天赋，恐怕连‘看懂’这个设计都做不到。 “市面上的叶子牌和安德雷这副，功能上有差异吗？”匠悠问。 杰瑞科摇摇头：“并没有，大体功能是一致的，只是牌的材质、花样与精细程度会根据售卖价格的变化有所差异，就算是平民们玩的一副三铜子的牌，也有相同的魔法效果。” “嚯，还能做到批量生产，这实在是太厉害了！真想见一见这位设计者啊！”匠悠感叹道。 “哦，会见到的。”安德雷已经彻底地完成了反杀，势如破竹地打破了魔法师与商人的联盟，又收拾了一直苟着的仆人祭司，获得了最终胜利，他把收来的战利品递给匠悠，顺势插入了她与杰瑞科的对话，“我母亲已经在王都等着我们到来了，她很期待与你见面。” 一轮酣畅淋漓的游戏结束，两个猎人从自信满满到被杀了个丢盔弃甲，直到下桌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匠悠收下了山鸡与野兔，却也给这两人装了一些菌菇小饼干，还递出两张酿造工坊的传单：“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是我做的小饼干。要是几位觉得好吃，以后经过埃斯顿西城的时候可以来我店里，我们售卖各种饭食、零吃与酱料，也收购各种品质优良的食材。” “好的、好的！”那两个猎人本来输了游戏多少有些不大开心，拿到小饼干尝了一口后，臭着的脸立刻云开雾散，“埃斯顿西城离这里也很近，过一阵等新领主上任了，我们一定去那里看看热闹！” “对了，我还有带几瓶试用装的酱油。”匠悠乐呵呵地掏出几瓶150ml装的酱油，顺势向着众人推销起来：“蘸肉可好吃了，各位要尝一尝吗？” 第67章 羊肉与聚餐 匠悠一边分发着菌菇小饼干，一边热情地推销自家的酱油，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在场的客人们态度都很不错，不少猎人在简单的试味后都很捧场地买下了几瓶酱油。 正如匠悠在之前魔女之森便注意到的那样，越是从事需要在外风餐露宿的行业，人们越能快速地意识到这种酱料的实用性。 “白水煮肉，蘸点酱油就很好吃。也可以用酱油在肉品表面刷上一层后拿去烧烤，这些做法我都超级推荐！”匠悠笑眯眯地介绍道：“如果在野外想来碗有滋有味的热汤，手头却只有野菜，那也可以往汤里滴一些酱油增添风味。有条件的话再放点肉干、鲜肉下去，再煮点面条，就是很不错的一顿！ “哦，你们问面条是什么？我今天没带样品来，不过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在酿造工坊进行售卖，大家可以随时关注我们的传单！我们的传单可是会随时更新的哦～！” 几位猎人顿时肃然起敬，仔仔细细地收好了传单。 安德雷：“。”不愧是小骨头，只用旅店老板厨房里的材料做出的小饼干就收服了这些客人，真是不遗余力抓住每一个做生意的机会啊。 ——想想也很合算，他们已经花钱包了厨房和今日的食材，用厨房做的菜越多就越划算。那小饼干里的甜味不浓，估计只用到了一点糖，成本摊一摊，便在卖出的酱油上赚了回来，而且还能拉拢一波新客户，简直血赚。 这波生意做完，恰好三位魔法师也湿漉漉地带着野味回来了。他们收获颇丰，用悬浮魔法拖回了一只体型巨大的、丑丑的、全身覆盖着黑褐色长毛，头上顶着弯曲双角的羊形生物。 “呃，这是羊吧？这应该是羊吧？”匠悠不确定地问。 这玩意长得实在是太丑了，一点都不像是匠悠熟悉的绵羊或者山羊。它的眼睛分得非常开，被高高隆起的鼻子挤到了脸的边界，匠悠看了好半天，才弄明白它的五官究竟都在什么地方。 “是羊。”学霸亨利说，“这是这片森林里盛产的野生鬃山羊，别看它长得丑，味道很好的！肉质很嫩，一点也不膻。” 旅馆老板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了一眼，点点头，下了结论：“可以吃。” 然后他又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柜台后面。 匠悠不明所以，看向了三个魔法师。 “哦，在这片林子里打猎，需要遵循一定规矩的。”旁边的猎人插嘴道，“不能滥杀，不能杀幼崽与母兽，不能杀害兽群首领。每个时节、每个种群都会有一定的可捕杀限额，这是为了维持森林里的生态平衡。最近森林里山羊数量多了不少，而这头山羊年岁到了，在可狩猎范围之内。” 第211章 “嘿嘿，我们对这片林子也很熟的！”埃斯兰自信地抹了一下鼻尖，“毕竟我们也在这里观测了好几年魔法元素了！老头子的规则我们都很清楚。” 他口中的老头子大概就是身为褐袍德鲁伊的店老板了，看来这位德鲁伊在这里还挺有威望。 不过这么大只丑丑的羊，要怎么处理，匠悠倒是有点麻爪，她羊肉是做过不少，但是没有杀过羊，更没有处理过异世界的整羊啊！ “处理肉的工作就交给我吧，你可以先打几局牌玩一玩。”安德雷自觉地揽下了任务，轻轻地把匠悠按在了他原本的座位上，“你晚上打算做什么菜？这羊不管是烤还是煮都很好吃。” “那就……羊腿和肋排用来烤，片一些肥瘦相间的肉来涮火锅，剩下的用来炖汤吧。”匠悠想了想，这种又凉又湿的天气，果然还是吃火锅和烤羊肉舒服啊！ “小兄弟，这么大只羊一个人处理很辛苦的！”刚刚打牌的山鸡猎人也摩拳擦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也来帮忙吧！” 埃斯兰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欣然道：“好啊！反正这么大一只羊我们六个人肯定也吃不完，相遇就是缘分，干脆今天住店的人想吃的话就都来吃吧！悠大师，您尽管开价，无论是魂火还是金钱费用，我们都包了！” “哎！怎么能让你们破费请客，”几个猎人连忙摆手，那位山鸡猎人道，“中午你们用魂火换午餐的时候，我们也在边上目睹了全程，这个交易我们也敢做！悠大师，帮忙做晚餐的魂火，我们这份我们自己出！” 匠悠没想到生意还能自己上赶着送上门来，她喜滋滋地道：“哎，没问题！晚餐就交给我吧！我收的加工费也不多，还是中午那个价，每人一朵魂火就行～” 那位贵族小姐的仆人也很感兴趣：“我们家小姐从不吃外面准备的东西，负责照顾她的厨子和管家想必也会准备自己的餐点。但我们这些仆役可没什么精贵的讲究！我还有两个同伴，我们也想加入！” “行！行！”匠悠在心里算了算人数，这样一来，就是魔法师三人、仆人三人、猎户三人，她们自己也是三个人，嘿，真刚好！准备四个锅子涮火锅，应该就足够啦！ “大家自己有没有带锅子和魔法灶台？”她问。 “有！有！出门在外怎么能没有锅呢！”猎户们道，“我们有煮汤的锅和魔法灶。” “我们也有。”魔法师们用力点头。 “我跟厨子关系不错，可以借来一套。”仆人也道。 “嘿，那就成啦！”匠悠一拍掌，“我们晚上就吃火锅和烤羊肉！” ——火锅配烧烤，还有比这个更爽的吃羊肉方式吗？ 事情谈妥，猎户们和安德雷抬着羊进了厨房，仆人去找他的小伙伴，而匠悠则和蒸干了雨水的魔法师们坐到桌前，重新洗起了叶子牌。 魔法师们听说这是匠悠第一次打叶子牌，一个个都十分热情又通情达理：“那么这一局我们就不搞什么彩头了，就玩教学局。悠大师您放心，这牌又好玩又简单，您试几局就会上手啦！” 第68章 匠悠的桌游体验（上） 午饭刚吃完不久，离晚餐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长相奇怪的山羊和猎人们给的山鸡、野兔也刚进后厨，有安德雷与猎人们处理，暂时不需要匠悠操心。 于是这数个小时的时间，就是匠悠最清闲的一段时光，她愉快地和魔法师与仆人们打了几局叶子牌，从一名一知半解的新手变成了自信的玩家。 看人玩叶子牌和自己玩叶子牌又有很大差别。匠悠坐在魔法地图之前，捏着一副精致的卡牌，又看到了之前观战时所看不到的东西。 叶子牌的玩家采取东南西北的轮转行动顺序，即第一局从坐在东方位置的玩家首发行动，下一个行动方依次是南、西、北。而第二局则由南方位玩家首发，依次是西、北、东……以此类推。 匠悠觉得这条规则和麻将中的东风局、庄家等规则有些类似，不过在这个游戏里，这条规则本身又不与打法、赌注或倍率相挂钩，似乎单纯只为了确立一个公平的顺序。 每一局玩家可以在局次结束时离开游戏进行换人，但已经在场上的玩家却不能调换位次顺序——大概是为了保证长时间多局次多人游玩时，单个玩家不会频频调换位置确保自己的首发轮次位置。毕竟在这种桌游中，有人擅长打先手位，就有人擅长打后手位。 玩家上桌后便四人一起洗牌、拢牌，随即是抽卡。牌组一共有三类，均是分开洗、分开拢。第一个牌组便是人物牌，按照座次顺序摸定之后，便是摸初始的点数牌。 点数牌分别有物理攻防点数、魔法点数、金钱点数与人气点数四种，每种十张，分开摸取。摸到一张后，这张点数牌就会成为玩家的手牌，也就是说，如果第一个玩家摸到了10点金钱，那么后续的玩家便只能在剩下的1-9中的金钱点中碰运气。 初始点数加上人物牌自己的点数属性加成，才是玩家游戏中的起始点数。玩家把自己的人物牌与点数牌倒扣在魔法地图指定位置时，魔法地图便会自动加总后得出最终数据提供给玩家。 当然，摸到的点数牌不对外展示，玩家初始的视野中也只能看到自己的领地与数值，还有其他玩家的人物身份。 得出最终点数后，玩家需要将抽取的初始点数牌正面朝下丢入点数牌的回收区，而玩家的地图上则会多出虚拟的点数卡牌虚影，这些虚影点数卡牌可以被玩家在每一轮次的行动局中消费，或冲抵每一轮次的损耗，或进行事件投资……同样，玩家在自己地图上划拉点数卡的动作，在其他玩家的眼中只是在虚空中一通乱点。 ——从这个角度来说，要想糊弄其他选手，玩家也可以时不时在自己的轮次中总是对着虚空一顿乱点。 这与观战视角差别很大。在观战视角中，作为观众的匠悠能够不受限制地看到整个地图上的战斗，而此刻，她的前方与左右皆笼罩在一片灰色迷雾之中，只有玩家面前的人物卡闪闪发光。 “有意思，所以这牌的玩法之一，就是要猜测各方玩家手头的资源。”匠悠思索道，“一开始资源点数是暗牌，但随着玩家们的不断行动，大家就会渐渐猜测出别人拿着什么样的手牌了。” “猜测各方的牌只是第一步。”因为是教学局，魔法师们很殷勤地教着匠悠如何打牌：“这只是使用四十张点数牌的初级套组，想要猜中准确的数值就比较容易。可是在复杂的卡牌套组中，光是点数牌就有五六副，混杂在一起，很难计算出准确的数值。 “不过，绝大部分情况下，我们都不需要知道其他各方手中具体的点数，只需要判断对手们是富是穷、是强是弱、是激进鲁莽还是稳扎稳打就行。因为一开始的点数都只是开局天赐的底蕴，要怎么经营好这些资本，则全靠牌手本身。掌握对方的打法与风格十分重要。” 最开始的抽卡、确定数值之后，便是正式的游戏，每一轮玩家都会有三个不同的行动阶段。 第一个行动阶段叫做布牌阶段，玩家可以随机在花牌卡中抽取一张，支付当前轮次所需要支付的点数，或承受相应的惩罚代价。 第二个行动阶段则被称为自由行动，玩家则可以选择探索自己的地图格子，或是从自己的地图边界进入其他接壤玩家的格子。只不过，探索自己的地图格子时，玩家可以直接使用自己的人物卡牌触发并推进事件，在探索别的玩家的格子时，则最好使用花牌角色。 “这是惯例，当然，主要是因为玩家自己的人物卡牌是有血条的。”埃斯兰指了指人物牌右下角的几颗血滴状图标，“如果人物卡牌受到敌方的攻击，并在战斗轮中失利，承受了超出血条上限的攻击后，就会死亡，这一局就算是彻底输了。花牌角色算是小兵，死了的话也只需要把花牌丢入坟墓区——即废卡区，损失可控。 “假设艺高人胆大，又有绝对的自信，在游戏后期局势明朗之时，也有许多玩家会选择亲身下场进行攻坚……啊，还有一类情况，是手头没有花牌角色，但资源已经紧迫到不出击干掉别人、自己就会死的地步，那么该拼一把还是得拼，万一roll出绝杀呢？” 所有的攻击、对抗事件，参战双方都需要roll骰子确定点数。一般情况下，只需要根据攻方的优势项确定具体点数，而计算方式仍然是玩家自身点数＋随机roll点。比如进攻方是魔法师，那么比拼的就是魔力点，这时攻方的魔力可以视作魔攻，守方的魔力即视为魔防。 匠悠明白了，如果角色自身实力已经突破天际，敌我双方差距巨大，那么就可以将随机点数带来的戏剧效果弱化至无。但如果双方实力接近，那完全可以凭运气一拼胜负。 商人、祭司则比较特殊，这两类角色的优势点在于金钱与人气，因此作为主动攻击方的时候，往往是根据牌手自己的选择来确定优势项。 第212章 第69章 匠悠的桌游体验（下） 在自由行动阶段，玩家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探索自己地图上的随机事件、囤积资源、在别人的土地上游荡劫掠搞事情、经商、联盟、传教……这些全都可以做到。 开拓未知土地的时候，便会刷出地图随机事件。有些事件必须玩家处理，处理的好能获得资源，处理不好则需要遭受惩罚，很像大富翁走格子时遇到的特殊事件。 用花牌角色或者是自己的人物卡开拓了别人的土地，那一部分的迷雾就会散去，当然也会有走着走着就踢到铁板的情况，可谓每一步都是刺激。 玩家也可以在自由行动阶段在特定格子花费一定金钱点数建设特定建筑，换取未来的收益或是埋下防御工事，也可以在特定格子安放陷阱花牌或是一支奇兵——就像是安德雷之前那局，恰到好处的伏兵可以改变整个局势。 若是玩家在这个轮次什么也不想干，那么也可以选择略过。这个自由行动阶段会被保留成‘自由’点数，在这局游戏当前玩家的其他轮次中进行使用。一局游戏中每个玩家只能积累三次的自由点数，而在使用上，游戏对自由点数并没有太大限制，玩家可以选择一个一个慢慢用，也可以一口气全部花完。 “适当地留存一些自由点数，可以在关键局救命。”亨利说，“毕竟我们都会遇到这样一种情况：在某个时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踏入敌方的陷阱，然而手中的所有活动阶段都被用尽，只能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 他叹息一声，而匠悠则在回想起自己前世游戏经历的同时，品出了一股哲学的气息。 她咂巴咂巴嘴，记下了这位魔法师的教学指导。 第三个阶段，则是结算与布置。玩家可以在魔法地图的帮助下，对自由阶段中发生的事件进行结算，获得奖励的金钱，进行额外轮次的奖励抽卡，或是接受惩罚。如果在这一轮次中玩家都没有出过牌的话，则可以在这个阶段进行补充出牌。 逐渐熟悉了游戏规则之后，匠悠磕磕绊绊地跟魔法师们玩了两局，随后又与加入进来的仆人们玩了几局。 四种人物角色她都抽到过，但玩起来的手感却天差地别。匠悠发现她用起来最顺手的卡牌是商人，其次是骑士和魔法师……至于祭司，她大概能理解自己需要做什么，但实际却怎么也玩不好。 “这大概是相性问题吧……”在上一局用商人大杀四方，这一局作为祭司却被人一路打到老家连窝端，匠悠无奈地长叹一声，伸了个懒腰，随意地问道：“大家都好会玩牌啊！这个游戏这么火爆吗？” 魔法师来自学院，猎人们显然在附近山野乡镇打猎生活，而仆从们据说则是跟着主子从遥远的领地而来，可他们全都会玩这种叶子牌。这个桌游的普及率，恐怕都要胜过麻将或扑克了。 “差不多吧。”埃斯兰说，“这些年拜月教都在大力推广叶子牌，我们学院里每年都会举办学院杯的比赛。王都里也有针对平民的赛事，每个季度都有一场大型比赛，前十名的奖金都有好几万金币，而且打出名次和名声后，还有可能一飞冲天，被国王、拜月教和贵族们赏识雇佣。这对平民百姓来说，是跨越阶层的最好机会。” “哦嚯！”她就说这个桌游入门门槛低，但要玩好极费脑力，很适合跨阶层筛选有能之士！ 亨利算算日子：“说起来，再过几天，就又到了王都夏季牌赛的时节了，前期的海选赛段目前应该都已完成，接下来就是打积分赛了。悠大师要是有兴趣，完全可以去买几场门票观赛！场外还有投注站，每年都有人赌对了选手一夜暴富。” “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人也同样多呢！”红发的拉尼说。 “我对投注不感兴趣。”匠悠摆摆手，“倒是这些赛事……场馆里允许售卖小零食吗？看客们观战时能吃零食吗？” 魔法师们：“……？”悠大师的关注点果真不同寻常！ 不过三位魔法师们在这一方面的知识极其有限，他们更熟悉的是王立魔法学院的学院杯。而且在他们为数不多的观战次数中，他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场上选手们的地图投影上，脑子里算牌算得嗡嗡的，根本就顾不上观察场下的观战环境。 倒是仆人们提供了一些有用的情报，他们家的小姐也是叶子牌的重度爱好者，经常去观看比赛。她倒是一算牌就想吃零嘴，仆人们总得提前准备好各种零吃，大包小包地带上，因为场馆里不大售卖这些东西，就算售卖了，讲究的贵族们也未必会买。 匠悠一脸若有所思，她觉得这里应该有不少值得发掘的商机……嗯，王都的消费水平比埃斯顿西城要高出不少，人们在娱乐上自然会更有追求，娱乐、旅游又与饮食息息相关。连她这个不大关心足球的人都知道，每次世界杯这种大比赛，都是酒吧啤酒零吃卖得最好的时候。 她前世和小伙伴们玩桌游时都喜欢准备一桌子零嘴，那么这里的人们千里迢迢到王都来看桌游比赛，总不可能在经过如此烧脑的运算、充分燃烧糖分之后，却不进行任何的补充。 匠悠结束了最后一局游戏，伸了个懒腰，由于数个小时的久坐，她的骨节咔咔作响了好一阵：“哎，今天的牌就打到这吧，该去准备晚饭了！” 原本意犹未尽的魔法师和仆人们听到‘晚饭’这个词，立刻就对叶子牌失去了兴趣，尤其是吃过匠悠特制午餐的魔法师们，眼里满满地写着渴望。 匠悠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把收牌的工作交给了杰瑞科，便熟门熟路地钻进了厨房。去毛的山鸡和兔子已经被处理好，放在了案台的砧板上。 那头目测起码有120公斤的成年大山羊也已经处理到了最后阶段：山羊身躯部分厚实的皮毛已经被剥下，四条羊腿也刮去了毛发杂质并用火简单地燎去了毛茬，安德雷和猎户们还在大刀阔斧地将羊身拆分成更容易烹饪处理的小块。 第70章 备菜 “这种野生鬃山羊是本地特有的品种，这里没有猛兽，它们在这片山林里称王称霸，最多能长到150公斤。”猎人一边分切羊肉，一边还在絮絮叨叨地科普：“这只山羊算是大的，除去毛皮、骨骼，大概能出60公斤左右的鲜肉吧。” 正常羊的出肉率也在50％－55％左右，这个数也差不多。 “鬃山羊的血和内脏都很腥臭，正常是不吃的，但是肉却没什么杂味，是很不错的肉品。”猎人们已经把所有的内脏都挖到一旁，堆在一个大缸里，“这些内脏喂猎犬很不错，不如卖给我们。” 他们在山林里打猎，自然是带着狗群的，猎狗们一般不带进旅店正屋，都寄在马厩那边，单开一格兽栏。旅店老板并不会免费提供喂狗的伙食，猎人们一般都是自己准备肉品调制狗饭，今天看到这些羊内脏，自然动了心。 安德雷抬头看见匠悠进了厨房，便问她这些内脏还要不要。 匠悠瞥了一眼已经堆成小山一样的羊肉，再通过通灵木嗅了嗅那内脏的气味，摇了摇头：“不要了，虽然羊内脏处理后也能做成羊杂汤，但除腥洗刷都太过麻烦。鲜肉这么多大家都吃不完了，就不费那个劲了。” 本来就是山野住宿晚上大家凑一起打个边炉，又不是自家做生意，犯不着节省成本。大家都是风尘仆仆的旅客，今晚吃不完的肉，也不大可能打包带走，估计最后也是留给旅店老板。 匠悠不存在的脑子十分灵活，几十秒的时间，她便将成本盘过一遍。她们出门在外，香料有限又不大齐全，要把内脏菜做的美味又困难又耗钱。她今晚给人加工这顿饭，只收取她们自己吃的肉品食材和食客魂火作为报酬，犯不着倒贴太多值钱香料。 如今猎人想要这些羊内脏，她也不管对方到底是给狗子加餐还是自己要拿去烧烤，直接让他们自己和魔法师商量去。 猎人们得了她的同意，欢天喜地的派了一个伙伴去前面找魔法师商谈了。 匠悠在厨房里兜了一圈，飞快地决定了今晚的菜色。 今晚算上她们自己，一共四桌人吃饭，每桌都是三个人，刚好可以把四条羊腿都烤了，每桌分一只。 至于火锅，这里有着最美味的无毒野山菌，那自然是得吃菌菇汤锅底。这种用上好的菌菇和高汤熬出的锅底，是可以喝汤的，烫肉蔬之前，先舀几碗香浓的菌菇汤暖暖的喝下，才是最正宗舒坦的开启方式。 匠悠拿出时之坩埚，先快速泡发了店老板悬挂在厨房里的各种野山菌，又找出了不少新鲜的菇类，锅底高汤就用被剔下的羊大骨来熬，熬出浓汤后再加入羊蝎子。 ——羊脊骨因其形状，又被称为羊蝎子，北方人最喜欢拿这个炖锅子，美味的很。 她快速地将各种材料都处理完毕，泡发、洗净、焯水……准备好了一切后，重新用作弊神器时之坩埚烧起了一大锅水，依次加入食材，开始炖煮菌菇汤底。 第213章 不知是这鬃山羊的年龄大还是品种问题，羊皮坚硬的很，物理防御高到飞起，想必就算是烤熟后也是无处下嘴。匠悠干脆让安德雷帮忙剥去了腿上的羊皮，然后用盐、姜丝、洋葱、花椒、孜然与小茴香按摩腌制。 除了洋葱和姜是在老板厨房里找出来的，其他那些烧烤常用香料都是匠悠自己随身携带的。这些香料在旅行时很容易派上用场，匠悠之前从霍利那边进到货之后，就干制研磨了一些，用油纸包紧紧捆好丢在头骨里面，想用的时候就拎起绳子提出来，方便的很。 ——就是这个拿香料的诡异画面差点又把猎人们吓出个好歹。 买好羊内脏的猎人回到厨房时，便感觉到了这里的不一样：骷髅巫妖正在厨房里忙碌，羊腿上撒满了香料，正放在一旁腌制，面包窑里塞入了柴火预热，菌菇汤底咕嘟咕嘟地炖煮着，已经能闻到香气…… 他贪婪地吸了一口气，看向不知为何满脸惊恐的同伴：“内脏买下来了，我们忙完这边就可以拿去喂狗……你们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 他的同伴连连摇头，一副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最终高深莫测地长叹一声道：“算了，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幸福。” 猎人：“？” 猎人们不知为何，干活的手速忽地就快了三倍，他们切分好羊肉后，抬着那一大缸买下的内脏，从厨房后门连通的走廊出去，朝着马厩而去。厨房里一下空了大半，更方便匠悠操作了。 她打开时之坩埚的盖子，搅了搅已经浓白的高汤看了看火候，调整了一下炖煮的时速。 “汤底已经差不多，接下来就要准备涮菜、肉片和丸子。” 涮菜是最容易的一项，旅店老板作为一个德鲁伊，在厨房里备着许多蔬菜，而安德雷之前弄到的山药和藕还剩了不少，匠悠让杰瑞科帮忙从马车上取了下来，打算把这部分辎重也加入今晚的餐食，省得再一路运到王都去。 杰瑞科抱来了藕和山药后，就来帮忙准备涮菜。山药与藕清洗之后削皮切片摆入盘中，蔬菜与新鲜菌菇清洗后晾干，再放入旅店老板原先盛放蔬菜的竹篮里。每一桌都准备了这么一篮子蔬菜拼盘，卖相和仪式感都可以拿到满分。 涮羊肉的部分由匠悠自己来切，至于丸子，就得靠安德雷把羊肉打成肉馅，再由匠悠调入盐、糖、黑胡椒、酱油与蛋清，搅拌上劲后逐渐加入清水与淀粉。 考虑到今晚的食客都没吃过火锅，匠悠先烧了一锅水，将羊肉丸子汆烫定型，浮起后捞出沥水放在一旁，这样晚上吃火锅的时候只要下入菌菇汤底再煮一煮就行。 “可惜没有带冻豆腐出来，不然那得多好吃啊。”她嘀咕着，掏出了最后一点油豆腐：“不过有油豆腐泡，也算是聊胜于无啦！” 在匠悠看来，涮火锅必备的除了肥牛肥羊卷，便是冻豆腐、炸豆皮、鸭血这几样经典组合，无奈异世界条件十分有限，在旅途中能凑多少就凑多少吧！ 第71章 火锅配烧烤（上） 羊颈肉、羊上脑、羊里脊、羊后腿，这些部位剔去骨头，切成薄薄的肉片，涮火锅时肥瘦不同、肉质也不同，各有各的好吃。 最后切下来的羊肋排在腌制后和羊腿一起送入面包窑，吊在窑顶的钩子上烤制。 匠悠切肉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羊皮虽硬，但肉却嫩得很，匠悠的刀磨得很锋利，就算没有现代的切肉机器，也能把肉很漂亮地片下来。 肥瘦相间的肉块剔下，切成大小均等的方块，串上烤钎准备待会用碳火烤制，而直接食用口感不会太好的纯瘦肉与纯肥肉则都剔下来让安德雷打成均匀的肉馅。 有着漂亮肌肉线条的骑士非常擅长干这个，不一会儿就能敲出均匀又筋道的肉泥。 这些肉泥可以调和成羊肉丸子，也可以做成羊肉包子、羊肉饺子。 因为肉的份量实在太多，匠悠在做够了丸子之后，又拿出她的宠物面蛊，和了面，包了不少羊肉包与羊肉饺，再用冰冻魔法速冻了一波。这些冻包子、冻饺子，杀菌消毒后放进箱子里再打上一个临时的冰冻魔法阵，便可以勉勉强强存放一个晚上，到明天早上放进蒸笼一蒸，就是很完美的早餐。 这种临时魔法阵自然比不上匠悠买的冰箱，布置起来费时费力，使用时间也很短。但身处荒郊野外的小旅店，人就得学会变通。所谓穷家富路，在路上该花的魔力，还是不能省着。 花费这些魔力，明早就可以收获一顿丰盛的早餐，又可以赚到新的魂火，总比不管不顾地放任自流，然后明天早上一不小心吃到变质包子、饺子来的合算。 反正都揉了面，匠悠便顺手又擀出了一些手擀面，作为晚上烫火锅的主食。 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旅馆里的住客们都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在前厅埋头核对数据的魔法师们率先被这股香气俘虏。 自从巫妖离桌做饭、猫妖收了叶子牌后就投入研究工作的埃斯兰一行从书本里抬起晕乎乎的脑袋，努力吸了几口气，混沌的眼睛里逐渐亮起了饥饿的光：“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菌菇的香气，还有羊肉。”拉尼一脸梦幻，又努力地吸了几口：“有羊肉汤的味道，还有烤羊肉的。” “还有很浓郁的香料味，”亨利冷静地判断道，“但我分辨不出是哪些香料……埃斯兰，这些香料和我们之前在王都吃的咖喱是不是有点类似？” “我不知道，”埃斯兰的眼睛中透着一股清澈：“我只知道这味道好香、好香……我再也找不出更适合的形容词了，它真的好香！” 一连重复了三遍好香的学渣终于忍不住起身到厨房门口张望，然后就碰上了出来拿锅的匠悠。 骷髅巫妖笑嘻嘻地道：“晚餐快好了，把锅和魂火交出来吧～” 三位魔法师忽然就有了一种被打劫的错觉，他们老老实实地支付了新的魂火——‘忍耐不住的饥饿’、‘心焦的渴望’、以及‘看不懂数据的愚蠢’。 ……当然，愚蠢准确来说应该不能算是某种情绪，而应该算是灵魂的某一部分了，但埃斯兰觉得把这种东西弄出灵魂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虽然匠悠也不知道这玩意还能不能再长出来。 匠悠一点都没有尝试这些魂火口味的欲望，但她也对这些古怪魂火充满了好奇心。她一点也不怀疑这些魂火都能成为很好的防身武器……嗯，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坏人会幸运地成为第一个实验品呢？ 魔法师们在桌上支起了小巧如酒精炉的便携魔法灶台，而他们交出的铁锅很快就被还了回来，里面装了大半锅的菌菇肉汤。匠悠将那一篮子素菜放在了桌上，然后端来了三盘羊肉片、一盘羊肉丸子和一盘油豆腐。最后是三小碗已经调好的酱料，里面大约是酱油、花生酱、蒜泥、葱花和香菜。 不过，这些都是生的。 “厨房里还有切好的羊肉，你们待会吃不够再去拿。”匠悠说着，又笃笃笃跑回厨房，端出了一盘烤羊腿、一盘烤肋排和一盘羊肉串。 这一下，魔法师的眼睛里才有了光。 “哇啊！烤肉！”拉尼兴奋地喊道。 “不好意思，”亨利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或许有点冒昧……但我们很好奇，这些生肉、生菜……要怎么吃？” “哦，你们稍等片刻，等大家都来了我一起做示范。”匠悠笑眯眯地说，“啊，你们的汤烧开了，我建议大家一人先装一碗喝，暖暖胃。” 她话音刚落，猎人们也喂完狗子回来了，白骨骷髅于是又把刚刚那收魂火拿锅子的流程走了一遍，然后给猎人那桌也上了同样的菜。 魔法师和懵逼的猎人们喝着汤，看着同样的情形在仆人们到来后又上演了一遍，最终，那位骑士和猫妖自己端着汤锅和菜肴落了座。 巫妖给所有食客上完了菜，又给旅馆老板也送去了一套单人锅底、素菜、羊肉丸子、羊肉片和烤羊肉串，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各位，今晚准备的是菌菇汤底火锅。所谓火锅，就是大家把自己爱吃的肉菜、素菜，在面前的汤锅里烫熟、捞出、蘸着自己的酱碗食用。”她依次介绍了每一种涮菜的最佳涮锅时间，和判断熟度的方法，“建议大家先喝一碗热汤暖暖胃，然后就可以先把丸子和菌菇放下去煮，等到煮开后就可以涮菜涮肉啦！” “好奇妙的吃法。”仆人们和猎人们嘀咕了一句，最先做出尝试，他们都是自己做过饭食的人，尽管吃法有些陌生，但也并非全然不会。魔法师们则聪颖地盯着隔壁桌的匠悠，看她往锅里放什么，他们就依样画葫芦地放什么。 说起抄作业，魔法师们可都是专业的。 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食客们一开始既懵逼又茫然，只是有样学样地重复着巫妖的动作，舀了一点火锅汤倒入酱碗中搅了搅；可当第一块烫熟的肉裹着碗里的酱汁滑入食道后，一切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第214章 第72章 火锅配烧烤（下） “好吃！怎么可以这么好吃！”埃斯兰用一种极不熟练的扭曲姿势拿着骷髅大厨给的两根细竹棍，努力地从锅中捞起肉片往嘴里塞：“好嫩！好香！简直是入口即化！” 菌菇汤浓厚醇香，充满了山野间的鲜美滋味，红白相间的羊肉片在咕嘟咕嘟翻滚的汤水里晃悠几下，就变成了好看的褐色。 吸饱了高汤的羊肉片，直接吃的滋味就很丰富。然而蘸酱也有蘸酱的好吃：甜与咸鲜完美融合的酱油混合了油香厚重的花生酱，再裹着蒜、葱花、香菜，用热热的火锅汤这么一冲，原本小小的酱料碗中泾渭分明的酱料瞬间就融化在了一起，进化演变出了一种奇妙、独特又极其美好的滋味。 亨廷顿公国的调味方式一贯是两级分化。当然，这也与调味料、香料昂贵有关。平民百姓一道菜中能放盐就已经是普通水平，放胡椒粉是中上水平，放糖便是难得的奢侈，再加上他们使用的食材并不靠谱，腥的腥、臭的臭、又没有经过预先处理，吃起来便是食材原本的腥臭味与少量调味的极致拉扯。 贵族那边便会讲究一些。别的不说，食材会比穷人们所使用的新鲜几分，调料也是管够。但去腥去味的手艺则因厨子而异，绝大部分厨子都靠着堆香料一决胜负。因此也经常发一顿饭吃下来满嘴香料味，愣是没吃出自己刚刚吃了什么。 鸡肉、牛肉、羊肉、鱼肉……不同的食材在相同的致死量香料里滚了一遭，出来便都是一样味道的肉块，根本吃不出好坏与新鲜程度。 在今天中午之前，从来只喝过奶味极重奶油菌菇汤的埃斯兰，人生第二次喝到了清澈的菌菇汤。而他的大脑在这种复杂又特别的鲜味攻击之下，一时间处理不能，几近宕机。 ……太美味了，实在是太美味了！虽说这么多种类的菌菇一起煮就已经是顶级的美味，但果然菌菇这种东西就是要跟肉一起煮才能被油脂带出更顶级的香气！ 在吃中午的咸肉杂菇汤的时候，埃斯兰觉得那已经是人生中最棒的一碗汤。可那碗汤与晚上这十分满分的菌菇羊肉火锅一比起来，分明只剩下两分的美味！ 不得不说，旅店老板腌制的咸肉实在是太拖后腿了，根本就没有这新鲜的鬃山羊炖出的大骨汤好喝啊！ 这种羊肉质特殊，所有的腥膻味都在皮肤与内脏里，骨头与肉中一丝怪味也无。厚厚的山羊脂肪已经炖化在了汤里，被干涩的菌菇吸收的一干二净。 用来煮汤的菌菇里，放了大量需要重油烹调才会好吃的品种。埃斯兰还清晰地记得，前几次他们跟着导师前来记录山间的冰元素数据时，便是在这家旅店中吃到了老板做的拌杂菇。 老板抠门的很，菌菇用水捞熟，只放了一点点油与很多的盐，于是整道菜吃起来就像是嚼干树皮一般，又咸又硬又涩。 一顿饭吃完，他们非但没觉得饱，还觉得肚子里的油水都被刮走了两层。等研究结束他们回到学校时，每个人都掉了五斤体重！ 相比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如今这菌菇火锅的滋味是多么的美妙啊！同一种菌菇，却在汤里愉快地伸展开肢体，露出肥肥嫩嫩油汪汪的菇肉，一口咬下，汁水便在口腔里爆炸，繁复的滋味在舌尖上轮番登场：恰到好处的咸香，提神醒脑的鲜味，温文尔雅却像潮水一样缓缓袭来的清甜回甘…… 他的大脑仿佛成为了黑暗的夜空，而那些美妙的滋味就像是一朵朵烟花，在他的味蕾上炸响，在他的神经上舞动，在他的视野中呈现出一片绚烂的色彩。 埃斯兰宇宙猫猫头：“我、我好像看到了绚烂的烟花！” 匠悠第一时间窜到他们那桌，再一次对着锅子释放了几个鉴毒术，确认没有混进去未煮熟的菇/毒菇才放心。 “没有看见奇怪小人吧？”她谨慎地问道。 埃斯兰茫然摇头：“没，我只是在感慨这羊肉菌菇火锅实在太好吃了！呜呜，每一种味道都像是绚烂的焰火，在我眼前齐放！我想吟诗！” 他说着就开始冥思苦想编起了十四行诗，不过涮肉的手和嘴都没有停下。 匠悠松了口气：“很好，不是菌菇中毒，只是个逗比。” 逗比魔法师三人组：“？” 拉尼一手涮肉一手羊肉串，只来得及‘哼哼’了两声，吃得根本停不下来，甚至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开玩笑，搜肠刮肚半天再从齿缝里迸出“美味”这两个字的功夫，都够他把那根大羊腿啃一个来回了！只有埃斯兰这个贵族子嗣才会在餐桌上思考这种问题！ 与小伙伴心意相通的亨利光是听到拉尼的哼哼声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用随身匕首继续分割着那根超大羊腿。 鬃山羊那厚实坚硬的皮已经被预先剥去，但经过烤制后，外层的肉与筋膜又形成了一个全新的、酥脆的外壳。 它金灿灿、油汪汪，敲击一下都能发出脆响，用刀叉沿着纹路戳入肉中，撕扯开来，便有蒸腾的热气和浓郁的肉汁溢出。 亨利将这根大羊腿尽可能平均地分成了三份，每一份都有着酥脆的外壳，柔嫩多汁的内里和烤到软糯的筋络，上面撒着青绿的葱花，香气逼人。 分好的羊肉被亨利盛在盘里递给了小伙伴，那根骨头则留给了他自己。抱着骨头啃的快乐难以用言语描述，每一口都是酣畅淋漓的野性享受，即便吃的毫无学霸形象、满脸油花，亨利也对此毫无怨言，甚至在啃完整根大腿骨后还意犹未尽地吮吸着自己沾满肉汁的手指头。 “这是我这辈子吃得最好的一顿！”不仅魔法师们这么说，猎人们、仆人们甚至是旅店老板都点头附和，火锅配烧烤，这是什么神仙搭配！什么配菜在菌菇汤里涮一下都会变得很好吃，哪怕是他们原先不怎么喜欢的野菜，在吸饱了羊肉菌菇的汤汁后都会变得格外好吃，再也不是之前那些又干又涩又刮油的野菜了！ 第73章 厌食症与山药粥（上） 旅店楼下食客们吃得无比欢乐，旅店楼上的贵族小姐却在一阵阵飘来的香气中辗转难眠。 最终，海蒂·凡·洛萨从床上爬起，摇响了铃铛：“管家！管家！” 她的女管家匆匆进屋：“小姐，您有何吩咐？” “这是什么味道？”海蒂问，“闻着好香啊！” “小姐，是这家旅店的客人们在用餐。”女管家恭敬地道，眼中略有期盼：“您今天晚餐也只用了一点点，您现在饿了吗？饿了的话，我让厨子给您做些宵夜？” 难得的，海蒂点了点头：“我确实有点饿……但我不想吃厨子做的黑面包泡燕麦粥了，那味道让我反胃恶心！不，我要去一楼看一看！” 女管家连忙上前搀住了她，在碰触到海蒂几乎是皮包骨头的胳膊时，女管家的心抽了抽，她努力地将眼中泛上来的水汽眨掉，扶着自家小姐起床。 海蒂·凡·洛萨，作为洛萨男爵的独生女，却有着重度的厌食症。 在这个国家，厌食症并不是一种特别罕见的病症，它在贵族与富裕之家十分常见，病因也多种多样。有时是人们遭遇了过于重大的变故，致使茶饭不思；有时是即将迈向联姻的贵族子女们为了服美役而节食所导致的后遗症；有时……则是单纯因为饭菜过于难吃，让人失去了进食的兴趣。 海蒂的厌食症始于一次失败的联姻，原本与她定亲的贵族，由于与她父亲的政治理念不再相合而退婚，却因不愿暴露自己的政治倾向，在对外宣布时拿她当时胖乎乎的身材与长相做借口。被退婚后，海蒂便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嘲笑。 她的父亲当时长叹一声，对海蒂道：“这次是我看走了眼，让你当了牺牲品。” 尽管她的父亲跟她详尽地解释了这事的来龙去脉，并且郑重地道了歉，可家中的疼爱与补偿不能消除外来的伤害。海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在各种社交场合被与她不合的贵族子弟嘲讽，最后她痛定思痛，立志减肥。 和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贵族一样，她选择了一种快速却又不完全健康的节食方式，在长时间的饥饿与自我厌弃、以及真的很难吃的饭菜的共同作用下，海蒂的确快速地瘦了下来，却也患上了严重的厌食症，每天只能定时定量地强迫自己吃下很少的饭食，多吃一点都会反胃恶心，然后把吃下去的食物都吐出来。 照顾她的女管家一直以来对海蒂都忠心耿耿，几乎将海蒂当做是自己的女儿，如今看到海蒂如此瘦削的模样，也是止不住的心疼。 海蒂这一次是为了替她父亲打听国王陛下对旧宗室贵族们的态度而前往王都。她们家的领地在很偏远的边境，她们已经在马车上摇摇晃晃颠簸了好几天，海蒂今日晕车晕的不行，差点都要把自己的胃给吐了出来。她们好不容易才撑到旅店，一进店就匆匆让老板送来了浴桶和热水。 女管家伺候海蒂洗浴后便让她睡下，直到黄昏时分才叫醒她，艰难地喂下小半碗燕麦粥。女管家看小姐一直昏睡，便给辛苦驾车的仆人们放了半天假，让他们自行休息，没成想睡到一半，海蒂竟然被楼下的香味唤醒，还破天荒地想要吃东西了。 第215章 “想吃东西是好事啊！”女管家帮着海蒂换上暖和的衣裙，扶着她走下了楼梯，仆人们都放了假，一时叫不回来，女管家便事事亲力亲为。 她们一路走到大厅，便看到自家的仆人们聚在一起，围着喷香的汤锅开心地吃着晚餐，从桌上的空盘和残羹剩菜来看，他们已经快要吃完了。 “小姐、管家！”正吃得高兴的仆人们看到她们俩从楼梯上走下，连忙站了起来，“有什么吩咐吗？” 海蒂指了指他们面前的汤锅：“你们……这是在吃什么？” 她有气无力，连一句话都说得颤颤巍巍、断断续续，仆人们听不出她的态度，拿不准她的心思，但猜想过去，主子在楼上晕车晕的食水未进，仆人们在楼下有吃有喝无比开心……嗯，貌似、有点、拉仇恨…… 仆人们瞬间心虚，支支吾吾地道：“是、是火锅和烧烤，小姐。” 他们叽哩咕噜，将下午魔法师请客、巫妖收取魂火加工费做饭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搀扶着自家小姐在一张干净的空桌前坐下，殷勤道：“小姐您想吃点什么？我们这就去准备。” “我也想吃那个……火锅和烧烤。”海蒂深深吸了口气，尽管此时绝大部分人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但一楼还弥漫着火锅与烧烤的香气，仆人们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残羹，又心虚地摇了摇头：不，他们怎么能让自家主子吃自己剩菜呢？真是倒反天罡了！ “悠大师，您看，能不能帮我们家小姐再做一份餐食？”下午打牌的仆人凑到了匠悠面前：“您要的魂火我们会支付的！还有食材的费用也由我们出！我们家小姐有着很严重的厌食症，下午又晕车，好不容易才有了胃口。” “哦，这种情况不能吃火锅或烧烤的哟～”匠悠一开口就给他们泼了盆冷水，但随即她就讲明了原因：“就算是菌菇汤底，对厌食症的患者而言，也太过油腻了一些。你们家小姐是不是平时都吃得很少？” 匠悠探头打量了一下那个骨瘦如柴的贵族女子，对方瘦得都快赶上她这副骨架子了！ “长期少食荤腥的人一下子吃油腻的东西，肠胃会接受不了，很有可能导致上吐下泻。”匠悠想了想，“我们这里还有山药，山药很养胃的，我去煮一锅山药羊肉粥给她喝吧？您放心，包好吃的！” 最后这一句，她是对着海蒂讲的。 海蒂抬眼看了看，见说话的是一具白骨骷髅，心里也是一惊，可她已经连大惊小怪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吃点热乎的东西，于是便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第74章 厌食症与山药粥（下） 匠悠又哼着歌进了厨房。 她拿出了一根山药，洗净削皮，切成细细的小块。 之前炖好的羊肉高汤已经在大锅中放凉，表面上凝结了厚厚一层油脂，可以很容易地揭去。匠悠把这层羊油另外舀出，又拿出一个砂锅，往里面加入沥去油花的羊肉高汤，再把山药放进砂锅里煲。 这个灵感来自于骑士之前做的‘行军病号餐’——山药养胃，再加上高汤炖煮，滋味又好，营养又全面，既容易消化，还能给长期体虚的病人提供最需要的营养。 以山药代替米粒，用羊肉高汤煲至绵软，中途加入切成小块的白蘑菇、胡萝卜丰富口感与滋味层次，等它们煮软后再加入切细的羊肉末，略略搅拌至羊肉变色。即将起锅的时候加入山芹菜以增加香味、纤维与维生素，最后用盐与白胡椒进行简单的调味…… 在海蒂饿昏之前，一锅喷香绵软的山药粥便端到了她的面前。女管家拿出精致的小碗，在心里掂量着小姐的食量，给她装了小半碗。 这还是海蒂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粥”。她所熟悉的粥品一直都是灰黄色或奶白的燕麦粥——颜色的变化只取决于是否添加牛奶或者泡烂的黑面包，但滋味上却是一样的寡淡，既说不上好吃，也说不上不好吃。 她早已习惯每天准时准点、面无表情地拿起粥碗一饮而尽，就像是完成一件例行公事。但凡多让这玩意在舌尖停留一秒，都会令她止不住地反胃。 但这碗白乎乎的、点缀着橘红色的胡萝卜、褐色的羊肉丁、青翠欲滴的山芹菜的粥却是那么的诱人。比起刚刚那有着霸道香味的烧烤与火锅，这粥的香味可以算得上是清淡，却又稳重坚决地对她发出邀请。 “来吃我吧。” 她仿佛听见了粥的声音。 海蒂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今天这般的饥饿感与想要进食的欲望了。她拿起勺，舀起那绵软的粥，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这、这是……！”她瞪大了双眼，沉睡多年的味蕾一朝唤醒，无数电光顺着神经脉络一路直达大脑，将她灰暗死寂的大脑点亮成一片的五彩斑斓。 淳朴而天然的进食快乐一下子席卷了她，浮现在脑中的词组并非‘好吃’、‘美味’这些评价，而是‘不够’、‘不够’、‘还想要更多’！ 海蒂捧起了那个精致小碗，挥舞着勺子，一点也不淑女地将山药粥快速地铲入嘴里，一口又一口，迅速就吃了个见底。 “还要！”她舔舔嘴，甚至都等不及女管家上前盛粥，便自己站了起来，拿起大汤勺，给自己舀了满满一碗的粥。 女管家和仆人们都忍不住惊呼一声，然后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她们的声音打断了自家小姐难得的食欲。 第一碗粥彻底地唤醒了海蒂的味觉与食欲；第二碗粥下肚，终于抚平了她胃中那撕心裂肺的饥饿感；直到第三碗粥，海蒂才开始放慢速度，细细地咀嚼、品味起这碗奇妙的粥。 山药的口感很奇妙，绵软顺滑，一不注意就能裹挟着各种细丁滑下肚去，可若是细细咀嚼又能吃到一种脆脆爽爽水水的颗粒感。 甜甜的胡萝卜、鲜香的白蘑菇、脆嫩的山芹菜、滑嫩的羊肉都被切的极细，不需要再用力咀嚼就能顺利吞咽，丝毫不会给消极怠工已久的口舌与肠胃带来任何的负担。暖暖的粥水温柔地抚慰着干涸已久的喉舌，就像是甘霖滋润着沙漠。 每当她感觉到一丝腻烦的时候，白胡椒便会突如其来地打断这个念头，带来全新的刺激与新奇，直到她不知不觉，吃干净了三碗粥。 她的碗并不大，但连着三碗，也吃空了小半只砂锅的粥。 海蒂正想装第四碗的时候，一只骨爪不容置疑地摁住了她的手，并且从她的胸口勾走了两团魂火，一团黑蓝、一团红亮。 海蒂忽然就感受到了一种安宁与平静，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胃里泛出的暖意与饱足，迟钝地打了一个小嗝。 “你已经吃饱了。”那具骨架笑嘻嘻地宣布道，“厌食症的病人一开始尽量少食多餐，不能暴饮暴食。不然肠胃受不了，上吐下泻的话容易导致身体电解质混乱，进一步加重病情。” 海蒂迷茫地点头，虽然她听不懂什么叫做‘电解质’，但这具骨架能够做出这么好吃的粥，看起来就懂得很多又很厉害的样子，应该是这一方面的权威人士吧？ 她刚刚好像听到自己的仆人和旁边的魔法师都叫这具骨架‘悠大师’来着……那一定是某位很厉害的宗师了！ 骨架还在继续道：“作为这锅粥的报酬，我收走了你‘对饮食的厌恶’与‘超乎寻常的进食欲’，现在你的情绪应该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不过厌食症很多时候不但是生理上的病症，更是心理上的病症，明天早上异常的情绪说不定就会卷土重来，还需要你自己调理。” “已经很好了。”海蒂感受着那股许久未曾体验过的温暖的饱足感，心满意足地道，“谢谢您的粥，这位……大师。” “叫我阿悠就行啦～”骨架语调欢快的说，“厌食症是很痛苦的病症，需要好好治疗。我们的马车上还有一些藕，老板那边有石磨，如果你们手头有坚果、果干什么的，我可以调一些坚果藕粉。要是你厌食症犯了不想吃东西，就可以冲泡一些藕粉垫一垫肚子。 “藕粉里有大量的淀粉，加上坚果、果干之类有蛋白质、油脂、糖分与维生素的食材，既好吃又能补充营养，很适合当做早餐或者是下午茶。” 女管家瞬间振奋：“有！我们有带坚果！至于果干以及其他材料，您要什么，我立刻找人弄来！” 天知道她们有多么期盼着小姐恢复食欲、恢复健康，之前男爵大人聘请了全国上下的名医都没有让小姐有所好转，没想到在旅店借宿却能碰上如此有能耐的骷髅！她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第75章 坚果藕粉 女管家甚至让仆人装起了小姐没吃完的半锅粥，打算明早再热一下当早餐。 她将用完洗净的砂锅还给匠悠，毕恭毕敬地道：“这位大师，您所说的藕粉，还有刚刚做的这碗粥，这些食谱能否也提供给我们？当然，我们会付钱的！高价！我们来自凡·洛萨家，我是大管家莫塔娜，这是海蒂·凡·洛萨小姐，洛萨男爵的独女。您放心，在金钱上，我们家族从不亏待恩人！” 第216章 “行。”匠悠乐呵呵地道，“这没问题。” 她反手就掏出一张自家店面的传单，塞给了这位莫塔娜大管家：“这也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你家小姐这副模样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可怜了。我对厌食症略知一二，如果能帮上忙，那就太好啦！” 像匠悠这样经常出入医院的病人，总会有几个一起在楼下花园里晒太阳的病友。她当年认识的一个好朋友，便是厌食症患者，也是减肥减出了问题，产生了严重的心理毛病，每天吃了就吐，弄得自己骨瘦嶙峋。 匠悠因此也去了解学习了一番厌食症相关的知识与治疗手段，当然，她这三脚猫功夫自然称不上医生或专家，但说到给厌食症患者做一些足以勾起食欲、又有充足营养的食疗餐点，她可是很有自信的。 别的不说，总比这个魔法中世纪的厨子强上许多。 “我很乐意分享一些简单的食谱，后续如果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到我的店里来详谈。”匠悠说，“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把藕粉做出来，这样明早雨停后，我们大家都能各自按照行程继续出发。” “是的，是的，您说的对！” “我们也来帮忙！”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下午打牌打出了缘分，还是晚餐的火锅与烧烤太能拉近友谊，又或者是健康的人们在看见那位皮包骨头的贵族小姐时恻隐之心微微颤动……总之，奇妙的事发生了，旅馆里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 旅馆老板打开仓库，拿出了他在森林里收集、晾晒的各种野果干；仆人们拿来了他们携带的坚果与燕麦；猎人们没有食材，却自告奋勇打算贡献一把子拉磨的力气；至于魔法师们，他们则乐意提供各种魔法援助。 “如果要将藕变成粉类，估计需要破碎、脱水等步骤？”学霸亨利扶了扶眼镜，“我们的力气不大，但干燥魔法运用的可是非常熟练。” 这倒没错。匠悠想起了他们进店时给自己蒸干雨水的画面，认可地点了点头。 “我们只有小小的一个请求。”猎人们觍着脸道，“做成的藕粉能不能分我们一点点尝一尝？真的只要尝个味就行！” 匠悠：破案了，你们原来抱着这个心思！ 女管家一脸“你们怎么可以跟病人抢食”的震惊，但匠悠却很干脆地同意了：“可以，我们带的食材不少，有了大家的帮助，做出的藕粉会更多！这样一来，稍稍分出一些尝尝鲜，剩下的份量也比我一个人能做的要多。” 女管家也冷静下来，顺着匠悠的话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于是，所有人都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擅长用刀、剑的杰瑞科与安德雷削起了莲藕；猎人们将莲藕切块、用石磨研磨；匠悠掏出纱布，指挥魔法师们过滤出藕渣，再将含有藕粉的水放置澄清，倒掉上层清澈的水后用魔法干制粉末。 匠悠自己则把仆人们拿出的坚果炒制了一下，再对老板拿出的果干挑挑拣拣了一番，选出了一批蔓越莓干与蓝莓干再次进行加工。 然后就是调制混合，干燥的藕粉拌上切碎的坚果与果干，再加上适量的糖粉，搅拌均匀后就可以装入干燥洁净的罐子密封保存。匠悠最后做出了五罐满满的藕粉，由于坚果藕粉中的水分被完全地去除、又经过魔法杀菌，匠悠估摸这样密封保存的话应该放上三、四个月不成问题…… 当然，如果这位海蒂小姐每天都吃上一两碗藕粉的话，估计这些藕粉还不够她吃一个月的。 剩下一些零碎的，装不进罐子里的多余坚果藕粉，匠悠便作为了冲泡步骤的解说范例：“先将藕粉舀一些到小碗里，用一点点凉水调匀，然后快速冲入滚烫的开水搅拌成透明的非牛顿流体就行啦！” “非……什么东西？”女管家没有听懂，但却记下了匠悠手中那碗半透明的、浓稠的近乎固体的胶质模样，“这、这就是成品的样子？” 奇妙的非液体又非固体的半透明胶质中，均匀地裹着小块的坚果与果干，泛着一种淡淡的紫粉色，也不知是这藕粉本来的颜色，还是被那些野果干染上的色彩，让她想起家乡海边在风暴到来前特有的漂亮晚霞。 “一定要用滚烫的开水冲泡哦，不然藕粉就不会凝固。”匠悠演示了一个错误的版本，“不过这也可以挽救，只是温度不够的话，重新用魔法加热一下就好啦！” 女管家和仆人们仔细地记下方法，匠悠则把泡好的藕粉分成小份，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分了一点足够尝鲜的份量。 ——没办法，一根藕能出的藕粉有限，还是得紧着病人的口粮。 “制作的方法记下，以后弄到材料也可以继续调配出藕粉。”匠悠说，“不过，就算是加了坚果，这藕粉里的蛋白质也不够人体日常摄入消耗，还是需要补充肉、蛋与奶之类的食物。每餐都要尽可能地保证碳水、蛋白质、蔬菜的份量……但一开始，只要能吃下有营养的食物就是胜利了。” 海蒂也分到了一小份的藕粉，这半透明的粉紫色胶质有点奇怪，但却并不难看，嗯，有点像是史莱姆…… 她犹犹豫豫地捧起碗嗅了嗅……没有香味。 海蒂纠结半天，最终还是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全凭她对这位悠大师的信任。 她也的确没有失望。 黏糊的藕粉完全将香气锁在了胶质之中，但只要一吃进嘴里，就能感受到甜丝丝的味道、蔓越莓与蓝莓那酸甜可口的香气，还有脆香脆香、油脂丰富的坚果，藕粉自己的味道很清淡，口感却很有意思，海蒂觉得，她并不讨厌这种食物。 不，应该说，她挺喜欢这个坚果藕粉的。 第76章 病号食谱 帮助病人的善举做完，新奇的藕粉也吃过了，众人收拾好东西，便准备各自回房歇息。 海蒂与她的大管家则跟着匠悠她们回到了二楼，匠悠答应有偿提供一些适合厌食症病人食用的病号餐食谱，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商量。 重金购买的食谱自然需要保密，而且要给出贴合海蒂身体情况的方子，就得详细地了解她的病情，这些私密的内容，都得回房悄悄讨论。 匠悠只知道骑士要了一间房，可她一下午都在楼下玩耍忙碌，至今也没有上过楼。 倒是安德雷熟门熟路，拿着钥匙引着她们去了房间。 这旅舍占地面积不小，但二楼只有三个房门，彼此之间都隔着挺大距离，海蒂她们的房间在最左边，匠悠她们的则在中间。 匠悠正好奇为什么房门互相之间都隔着那么大距离的时候，安德雷已经打开了房门：“进来商量吧。” 几人鱼贯而入，匠悠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旅馆房间并非她想象中的那样是个简单的小房间，而是一个舒适的套间。 “这间旅店是去王都的必经之路，附近又魔力充沛，经常发生魔法元素暴动，天气多变。一旦像今天这般下起大雨，旅人们就得找个地方落脚。”杰瑞科小声地对匠悠介绍道，“这间旅店的二楼、三楼都是给贵族准备的套间。里面的是给贵族的卧房，外面的小间则可以供随行的仆人居住。楼下和后院都有更加便宜的通铺，专门给普通人或者仆人们挤挤。” “原来如此啊！”匠悠点点头，将屋里的陈设纳入眼底，屋里的布置很干净也很温暖，大概是考虑到了贵族们的喜好与自己的成本，做出了一些折中的选择。 外间里围绕着厚重的茶几摆放着几张还看得过去的法式木框绒布沙发，雕花有些粗糙，木制部分的白漆也有些斑驳，但粗略一看，还是能做做样子唬唬人。 众人在沙发上各自落座，匠悠则注意到墙角还摆着一张小榻，大概就是给仆人睡的地方。 茶几上本就有旅馆提供的纸笔，匠悠拿起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发挥了自己作为巫妖的天赋能力，流畅地写下了山药粥的配方以及可以选择替换的材料，又询问起海蒂得病的前因后果。 提起这段过往，海蒂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匠悠可以感受到她那瘦瘦小小的身体中，依然蕴含着极深的创伤与黑暗。 愤怒、委屈、不甘……庞大的灵魂能量仍在这具身体里不屈地燃烧。 海蒂断断续续地将她被退婚、嘲笑的经历讲述了一遍，匠悠了然：“嗯，能有决心减肥是件好事，就是方法不大对。减肥离不开节食，但错误的节食却会带来更多负面的影响：营养不良、心理问题、抑郁与厌食……要想愉快又健康的瘦下来，还是需要一点科学的计划。” 海蒂：“科学……？” “所谓减肥的秘诀，无非是管住嘴、迈开腿，你做到了前者，却忽略了后者。一味地不吃东西造成的消瘦并不健康，你的身体缺乏营养，情况继续恶化下去的话，还会导致死亡。若是这样莫名其妙地饿死自己，非但无法在那些嘲笑你的人面前证明自己的强大，反而还会继续遭到他们的讽刺与嘲笑。” 第217章 海蒂：“！！”她的拳头硬了。 “你看，柔弱的瘦其实并不美丽。”匠悠将一旁的安德雷拉了过来，举起他的手臂，用骨爪戳着安德雷的肌肉：“看看，这样的肌肉才是真正的漂亮！结实、紧致、充满力量、线条流畅！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才是你所要追求的健康的美！” 被当做模特展示的安德雷：“？” 他看着小骨头在自己肌肉上戳来戳去、摸来摸去的骨爪，选择了安静地当个肌肉模特。 海蒂：“！！” “确实！”海蒂攥紧拳头，“肌肉！健康的美！这才是我应该努力的方向！” “没错！有了肌肉，就算那些贵族嘲笑你，你也可以用拳头教他们做人！”匠悠说，“有了力量才有话语权！所以，你首先需要端正心态，重新确定正确的目标：你需要恢复正常的饮食，同时一点一点的进行训练，让自己变得健康、变得强大！” 在匠悠一连串组合拳的引导下，海蒂已经头晕转向，她感觉一股火焰从死寂的心底燃起，那是她多年来愤恨又委屈的复仇之心。她伸出双手，紧握住匠悠的骨爪：“悠大师！请务必告诉我要怎么做！” “饮食与锻炼。必须双管齐下。”匠悠道：“饮食无非就是要做好碳水、蛋白质与蔬菜的摄入，碳水来自于米、面与糖，蛋白质来自于肉、蛋、奶，除去这些以外，人体还需要各种微量元素与少量的优质脂肪才能健康地运转。我会给你写出一周七天的食谱，你的肠胃现在接受不了过于油腻与难以消化的食品，所以我们从清淡饮食开始逐渐调整。” 她的笔尖在纸上唰唰挪动，画出了一张表格，在其中填入一周都不重样的每日三餐：“蔬菜可以按照季节进行更换，白灼、油炒、凉拌，这些都是很好的选择。如果不知道怎么吃，就捞熟之后加一点酱油与蒜泥，这是绝对不会错的选择。” “酱油？” 匠悠笑吟吟地掏出一瓶酱油：“本店特产，多谢惠顾。” 女管家：“……” 她无语了片刻，仍是掏钱买下了那瓶酱油。 “碳水的部分，可以食用地薯、南瓜、面包与大米……燕麦本来也是很好的选择，但海蒂既然已经吃腻了，我们就换掉它，”匠悠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大米饭的做法，又道：“后续我的酿造工坊里会开始售卖面条，这也是很好的主食。你们看到传单有了上新消息后，就可以派人来买。 “至于肉类，我比较推荐简单腌制后使用蒸、煎、烤、炒、卤这些做法。”她还在洋洋洒洒地说着，但海蒂已经两眼冒金星地举起了手：“等、等等，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第77章 病患、盟友与狗子 “悠大师，您所说的这些做法，恐怕过于高深，我们未曾听过，更未曾尝过。光是靠着食谱描述，恐怕我们的厨子难以做出成品，就算做出来了，我们也无法判断是否正确。”海蒂为难地道。 要知道，她吃了一辈子的生菜沙拉，就没吃过熟的蔬菜。那什么白灼、清炒，她完全想象不出菜品的滋味。 “我们既然会在这个旅店相遇，想必几位应该也是去往王都的吧？不如我们一路结伴而行，您这些天，就按照食谱上的安排为我做上一遍餐食，我们的厨子就给您打下手，这样过上一周，他便能学会这些食谱！作为打扰您旅程的补偿，我们会支付购买食谱的费用、厨师学费，并且承担这段路途乃至到王都后您与同伴的一切花销，每日的食材、调料都由我们出钱购买。” 海蒂断断续续，喘息着说完这一大段话，坚定地道：“洛萨家族虽然只位及男爵，但这点底气与财力，还是有的。” 匠悠的魂火旺了旺，她扭头看向安德雷，用眼神询问，安德雷想了想，点点头：“我这边没有意见。” 于是匠悠拍板：“成，就这么定了。这几天我先给你做病号餐，你要是恢复的好，我再给你安排一些简单的锻炼，就先从饭后散步开始！” 海蒂舒了一口气，坚定道：“若我能够恢复，洛萨家族将永远记着您的大恩，无论您有什么需要，洛萨家族都会成为您忠实的朋友与坚强的后盾。” “嚯！那可太好了！” 送走了海蒂与女管家，匠悠关上房门：“嘿，又get一名大客户！”看起来还很有钱的样子。 “洛萨男爵一直是国王陛下想要拉拢的对象。”安德雷主动提供着情报，“他趋于中立，与德尔曼旧宗室的关系并不稳固。他是位鳏夫，也很看重家人。在妻子去世后，女儿就成了他唯一的执念。这些年除了照顾女儿，便是着手发展领地贸易。 “他的领地在东南方边陲，有几座海港，近年来即便受到海盗侵扰，海上贸易仍然给洛萨男爵带来了极为丰厚的财富。” “哦豁！又是一位领地不大但富得流油的男爵啊！”匠悠的眼窝里闪烁着财迷的光，一副逮到肥羊的模样，配着她那骨架身躯，看起来像极了反派，“话说，她来王都是准备打探你的消息？一起上路没有问题吧？” “没什么问题。”安德雷一点不觉得财迷的小骨头有什么问题，反倒觉得可爱，“出了诺伊曼男爵的事，贵族们都怕国王陛下对自己下手，会来打探消息实属正常。洛萨男爵一家平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坑害国家、民众的事，我们正好趁这个机会打消洛萨男爵的疑虑，把他拉拢到国王陛下的阵营里来。好了，时间也不早了，睡觉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他站起身，将墙角的小榻拖了出来，又示意匠悠进里屋去睡。匠悠看了一眼那张大概只够人形杰瑞科躺的小榻，又回头看了一眼同样短小的沙发，觉得骑士要是睡在这些地方，恐怕连腿都伸不直。 “你们这里能睡得下吗？”匠悠环顾一圈，不禁有些担忧，“要不我们换换，我睡外间？” “不用。”安德雷轻轻地揽过骨架子肩膀，引着她进了房间，“好好休息，我们有我们的办法。” 他把匠悠那一小袋行李也拿了进屋，出去时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匠悠：“……那好吧。” 她也确实累了一天，看见柔软舒适的大床便忍不住犯困。白骨巫妖钻进厚实的被褥中，愉快地打了几个滚，迅速地滑入黑甜的梦乡。 外面的套间里，骑士脱去了身上的甲胄。他身上这套并非王国骑士团的制式铠甲，只是旅人们用于防身的简易护甲，只护住胸、腹、以及背上几处要害，优点则是穿着轻便、也不引人注意。 安德雷出行时就喜欢穿这套，倒不是为了隐藏身份——他经常往返于王都，这里的旅店老板在多年前就与他相熟——只是因为这种简易护甲方便好穿……嗯，穿着后的外观也不错，可以显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他将甲胄交给杰瑞科擦洗，自己则在小榻上坐下。片刻之后，一道黑光闪过，几件衣裤落在小榻之上，从衣物里则钻出了一只皮毛黝黑油亮、肌肉线条分明，双耳直立的绿眼睛杜宾犬。 “今晚用这个形态吗？少爷，那我给你拿抱枕咯？”杰瑞科收起小榻上散落的衣物，放在一旁准备清洗，又从行李中取出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以及一根骨头状的长条抱枕，放在了狗子的身边。 安德雷‘唔’了一声，叼过抱枕压在身下。他双爪交叠在抱枕上，又将嘴筒压在爪上，优雅地躺在了小榻上，他的尖耳朵直立，微微抖动，仍在捕捉着附近微小的动静。 杰瑞科端着脏衣物下楼清洗，过了许久才再次端着用魔法烘干的香喷喷衣物返回。夜已经深了，他锁好大门，自己也变成猫又的形态，睡在了沙发上。 卧室里的骨头架子睡得人事不知，鼻涕泡泡有节奏地变大变小，一点也没发现外间屋里猫狗双全，白白错过一次撸狗的机会。 屋外暴雨倾盆，屋里暖暖融融，在沙沙作响的风雨声中，旅店的客人们肚里饱饱，心情舒畅地酣睡了一整夜。 凌晨的时候，雨便已经停了。到了清晨，外面的地面便已经彻底干爽，森林里空气清新，安德雷在鸟儿的叽喳声中醒转，以狗子的形态爪子刨地、伸了个大大懒腰，完美地完成了一个上犬式与下犬式。 他搂着骨头抱枕蹭了蹭，随即起身外出，以狗子的形态快活地跑了几圈，撒够了欢才回来。尽职的扈从早就准备好了热腾腾的毛巾，把狗子少爷从头到脚都擦了一遍，一点泥水不留。 安德雷再次变回了人身，他穿好衣物，佩戴好甲胄，宣布道：“今天的天气很好，很适合继续前行。” 第78章 旅程继续 匠悠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她甚至还梦见了一只帅气的杜宾犬在森林里肆意奔跑，追逐兔子与小狍子。在初升的太阳照耀下，狗子的毛发油黑发亮，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 “真帅气啊，”匠悠半梦半醒，抱着枕头咂咂嘴，“好想养只狗子啊。” 她觉得自己是会喜欢微笑天使萨摩耶耶的类型，或者泰迪也挺可爱，但在做了这个梦后，她忽然觉得有着帅气肌肉的杜宾犬也不错，十足可靠充满了警犬范儿，帅气！ 第218章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那么帅气的狗子，哪天找安德雷问问吧……不过话又说回来，还是得工坊全都改造完毕了再来思考活体宠物的问题比较好。哎，说起宠物……” 匠悠打开窗户，搓了搓自己右手食指指骨上的玫瑰金鸟形图案，片刻之后，小年糕便撕裂虚空飞了出来，跳到了匠悠的肩上，亲昵地蹭了蹭匠悠的头骨，又朝她递出了系着信筒的爪子。 匠悠喂了她一团魂火——当然不是魔法师们给的那些生化武器，而是仆人们与猎人们给予的快乐与满足的情感，小年糕吃的十分开心，她轻轻地用脑袋蹭着匠悠的指骨，表达自己的喜爱。 匠悠取下了信件。这是狼大婶、娜夏和阿莱克希共同写来的信。 尽管匠悠留了一份联络簿在店里，但娜夏的魔力不多，多半时候只能看，不能编辑太长的话语。不过近来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为了保证店里的外卖事业与对外沟通正常发展，匠悠就把小年糕留在了店里，这样大家还可以通过信件沟通。 ——这次去的是王都，也不是什么不知地址的荒野山庄，匠悠倒是不担心会出现联系不上自家小骨鹰的意外情况。 信件上没有太多重要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店里的一些琐事：娜夏絮絮叨叨地把店里的经营情况事无巨细地写了一遍，都快把店里的细账给抄了一遍；狼大婶则写了不少有意思的邻里八卦；阿莱克希向匠悠汇报了豆腐的产量，以及她买了一窝小鸡养在后院，用豆腐渣拌虫子喂的事。 “哎，真不错。”匠悠粗略地扫了一眼信件，见没有需要自己紧急处理的疑难问题，便把信塞进脑袋瓜里放着今天路上作为休闲读物慢慢阅读。她抓起房里的纸笔，又给三人分别写了回信。 【to 娜夏：好好干活，你可以的！】 【to 狼大婶：嗷嗷嗷，新鲜的八卦再多来一点！我们在路上也一切安好，还遇到了很有意思的魔法师和厌食症的贵族！对了这里的菌菇很不错，我让小年糕捎带一些回去！】 【to 阿莱克希：很好很好，请继续加油！可以帮我制作一套全是口袋的衣服与腰带吗？款式图片附后。】 她三两笔画了件口袋多多的户外夹克和一条战术腰带，还标注了一下需要存放的小瓶子大小，然后对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端详了一阵：“很好，这样就能方便携带那些生化魂火武器了！” 在她的构想中，那些魂火应该可以直接当做手榴弹投掷。对着敌人砸出魂火小瓶，瓶子碎裂时魂火自然就会沾染到敌人，并把那些一言难尽的情绪传染给对方。 她捏起一瓶魂火，颇有些蠢蠢欲动：“好想试试……但这玩意给自己人试会不会不大好，万一把谁放倒了怎么办……唉，算了，后面再说。” 她又喂了小年糕一点魂火，把信件塞进信筒里准备让小年糕带回去：“好啦，准备干活，还要找老板买点菌菇！” 褐袍德鲁伊找菌菇的确有一手，又香又好又无毒。匠悠寻思着找安德雷拉拉关系，看看能不能跟老板开辟出一条固定的菌菇供应渠道——绿眼睛的骑士似乎和店家很熟的样子，应该靠得住吧？ 她敲了敲外间的门，开了一条门缝，狗狗祟祟地探出了脑袋，还用稀疏的骨爪遮住自己的眼窝：“安德雷、杰瑞科，你们起床了吗？衣服都好好穿着吗？” 透过骨爪缝和她对视的安德雷：“……穿着。” 匠悠有些遗憾地放下骨爪，看着已经差不多完成行李打包的主仆俩，道：“我想跟老板谈个生意，安德雷，你跟老板熟吗？” “是想买菌菇是吗？”安德雷了然地道，“这个简单，老板本身就有在做菌菇生意，价格也比较固定，总体来说还算实惠。” 果然就像安德雷所说，老板那边有一张菌菇价目表，什么菌菇多少份量多少价格、达到什么标准有什么折扣，全部写得清清楚楚，甚至还分自提、邮寄与陆运等不同的费用选项。 虽然没有讲价的余地，但胜在实惠清晰，匠悠取了一张价目表，又买了一批菌菇，一半让小年糕寄回工坊，一半留着他们自己路上慢慢吃。 信件寄出后，匠悠又占用了一会儿厨房，做了简单的早餐。 早餐是昨晚包好的羊肉包子与饺子，配着一锅昨晚后厨里剩下的羊肉高汤，余下的羊肉都被匠悠烤了用油纸包好，可以当做路上的干粮，升起火热一热就能吃。 她今天睡过了头，起得迟，下楼的时候海蒂一行人已经将昨晚剩下的粥重新热过当早餐了，猎人们也已经在一大清早就出发打猎。只有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的魔法师们蹭到了好吃的。 “我们今天要回学院。”埃斯兰叼着包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悠大师你要是想做生意，千万要到我们学院来啊！像我们这样嗷嗷待哺的学生，学院里还有好几百号！” 匠悠忍不住笑了起来：“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据匠悠所知，历史上中世纪的大学规模普遍较小，牛津大学在1096年成立，早期生徒数量也不超过千人。魔法世界的招生条件想必更加苛刻，再加上魔法师们又总是采用一个老师招收几个长年不毕业的嫡传徒弟的小班教学模式。王立魔法学院里能有数百名学生，已经算是相当厉害的魔法学府。 第79章 魔法师的八卦 “王立魔法学院啊……”匠悠倒是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去那里做生意。 诚然，大学生的生意最好做，都是身强体壮、食欲旺盛的年轻人，早上饿、中午馋、晚上胃里空得慌。别说是这个大家在美食方面都很没有见识的时代，就是放在匠悠的世界，但凡实惠、好吃这两者中沾上一样，开在学校边上的店都不容易倒。 ——缺点就是大馋学生们总喜欢新鲜玩意，竞争激烈、店面更新换代极快。要是没点抓人肠胃的特色，就会陷入屡屡改换门庭追逐网红的怪圈中。倒是倒不了，可也活不好。 在亨廷顿公国，校园地界饮食的纷争大概没那么激烈。只是匠悠没忘记，原屋主米·悠便曾是王立魔法学院的学生，还托了她导师的关系，想要在自己身体因为不幸的坩埚清洗事故老化崩溃前变成一具巫妖。 从米·悠的留下的日记和遗言来看，匠悠觉得她与导师的关系应该还不错，虽说那位导师曾经叮嘱“日后闯了祸可别报为师名字”，但她觉得这说法本身更像是一种熟人之间的调侃，而不是彻底的断绝关系。 再说了，米·悠和她母亲米·芙娜似乎与邪瞳之月的人也有不少牵扯。从她们留下来的文字来看，匠悠总觉得她们不像坏人，但安德雷办案也挺靠谱，不像是会冤枉好人的糊涂官……或许其中还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米·悠的死亡和她的到来，本身也是一件说不清楚的事情。明明那个魔法阵画得那么完美，可却在最重要的名字部分出了错……话说回来，学渣米·悠真的能够画出那么完美的魔法阵吗？ 匠悠说不准这是不是学渣死到临头熟能生巧的最后爆发，又或者在米·悠没有记录下来的真实中，有什么其他存在横插一手…… 总之，她不是很想在局势不明的时候，拿着梅布查·亨廷顿签发的《黑魔法特许证书》在那位导师面前乱晃……万一触了人家霉头可怎么办？ ——欸，这里不是刚好有几个学院出来的魔法师吗？ 她想了想，顺口向埃斯兰问道：“对了，我听说大魔法师梅布查·亨廷顿就在王立魔法学院执教？” “噢！所有人一听到王立魔法学院都会问起大魔法师，毕竟他是公国最强大、地位最高的魔法宗师，也是我们王立魔法学院的名誉教授……话是这么说啦。”埃斯兰把手里半个羊肉包子全都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嚼嚼，“不过，梅布查大魔法师的名声虽然很响亮，但他实际上却并不在王立魔法学院教书哦～” “咦？！”匠悠惊讶道，难道她弄错了？ “亨廷顿大魔法师有着自己的法师塔，就在王都郊外，自己带徒弟，自己做魔法研究，几乎不到我们学院来。”拉尼接口道，“虽说他不在学院出现，但作为名誉教授，手上却掌握着一些学院的资源与人脉，可以随意推荐插班生到我们学院就读。 “我曾听高年级的学长说，早些年大魔法师还会偶尔过来开些讲座，这几年大概沉迷研究死灵魔法，几乎不出现于人前。这样也好，毕竟我们家导师和他是死对头……啊，是无关个人情感，单纯学术争端的那种‘死对头’。” 俗话说文人相轻，科研领域的大佬要么惺惺相惜，要么就互看不顺眼。越是天才的人越容易遇到同一时代、同样甚至更加天才的“宿敌”。既生瑜何生亮的故事匠悠听多了，便也不觉得奇怪。 “我们导师常说，亨廷顿大魔法师是位很幸运的人。比他擅长钻研魔法的人没他地位高，比他地位高的人没他会魔法。他做项目从不差经费，国王直接就给钱。”学霸亨利吃着羊肉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像我们，学院给经费抠抠搜搜的，一块钱经费都得掰成两半花。” 第219章 “不过他的弟子运不大好。”埃斯兰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招些奇怪的学生。像他之前的那个小徒弟，跟着他在魔法塔学了好几年，后来拿着大魔法师的推荐信进了我们学院，结果连每年例行的魔法测试都不及格，被学院劝退了。” “哦？”匠悠来了兴趣，这说得大概就是米·悠了吧？看来她是先在梅布查那边学了一阵，后来才进的魔法学院？ “什么情况？莫非她是偏科偏得严重的天才？” “不，不，我见过那个小师妹，”埃斯兰回忆道，“她叫什么米……悠，哦，和悠大师您的名字有点像，从姓氏来看应该是外国来的移民吧。她平时安安静静，总在走神的模样，魔法亲和力不高，也不怎么擅长画魔法阵，完全弄不清30°角凝聚魔法元素的效率为什么远远高于29°角……” 匠悠：“。”你们魔法阵的画法这么苛刻的吗？ “听说她母亲在魔药学上很有造诣，但她本人就迷迷糊糊，熬起魔药也不上心，总是会弄错顺序……不过魔法这种东西本身也不靠血脉相传，还是得靠学习啊。”看起来很像学渣的拉尼说，“虽然我也很喜欢偷懒，但该突击学习的时候还是要突击学习的，不然就会混到考试不及格被劝退的下场。历经千辛万苦才进的魔法学院，结果就这样被扫地出门，实在也太亏了！” 匠悠：“……”懂了，这三位看起来像是学渣，但实际上却是勤奋的好学生，难怪都有“期末考前的挂科恐惧”，毕竟真正的坏学生，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挂不挂科。 ——这么说来，梅布查·亨廷顿大魔法师不常在王立魔法学院出现，而那里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不少关于米·悠的事情。 匠悠沉吟片刻。这样一来，她或许也不是不能去王立魔法学院做做生意。不过这种事情不用急，她可以多在王都打探打探消息，再做决定。 几批人陆陆续续吃完早餐，便各自收拾好行李、找旅店老板结账准备离开，不过真到了出发的时候，匠悠却发现除了海蒂她们，三位魔法师也混入了队伍之中。 第80章 魔法态与海蒂的餐厅 匠悠：“。” 她的眼神过于明显，三名魔法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厚着脸皮道：“顺路、顺路，去王都和回魔法学院都是同一条路，正好我们的出发时间也都差不多，干脆一起走嘛～运气好的话还能一起吃午餐。” ——这“运气好”指的是你们仨吧？ 三支队伍合在一起，忽地就显得浩浩荡荡了起来，走在前面的骑士倒并不在意。 安德雷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解放过自己的魔法生物形态，清晨在山林里撒欢跑了一通，逮了几只兔子，他的心情格外的好。 ——魔法生物形态，可被简称为‘魔法态’或‘神话态’，又被称为‘月之女神的馈赠’，只在被月之女神赐福的国王血脉、大祭司及其子嗣身上随机发生。被赐予‘魔法态’的人，会在出生第三天时短暂地变成一种人们不曾见过的魔法生物，同时月之女神会给这位幸运儿的父母托梦，告知他们自家孩子魔法生物形态的具体名称，也避免父母惊慌失措，将这份馈赠视作诅咒与病症。 安德雷作为大祭司与国王血亲的直系血脉，有着双重buff，自然也获得了这一份馈赠。 拥有魔法生物形态的人，仍然算是人族，但却会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更突出的魔法天赋、更漫长的生命，还能自由地变成自己的魔法生物形态进行活动。魔法生物形态就相当于他们的潜意识表现，所以被馈赠之人在以人形态生活时，偶尔也会呈现出与魔法生物习性相符的喜好与性格。 相比于父亲帅气、母亲美丽的魔法形态，安德雷的魔法生物形态并不怎么特别，只是一只耳朵尖尖向上竖直，尾巴细细长长，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大黑狗。但凡混进狗子堆里，别人都认不出这是某种魔法生物。 小时候的安德雷因此对自己的魔法形态生出了几分怨念与自卑，平日总是将自己的魔法形态藏着掖着，直到被萨卡伯爵开导后才逐渐与自己和解，接受了狗子的魔法形态。 只是接受归接受，无人认识的大黑狗会很方便地成为潜伏与追踪的杀手锏，安德雷想到这一点后，便仍是把自己的魔法形态藏了起来。除了他最亲密的家人知情以外，就连温斯顿都对此一无所知。 也只有这样的野外能够让他自由肆意地发泄过于旺盛的精力。 清晨抓到的兔子和昨天从猎户们那里赢来的食材都用麻绳捆了脚，挂在马匹上，等今天扎营的时候，便可以让小骨头做来吃。 安德雷忍不住舔了舔嘴，开始期待今天的伙食。 队伍扩大、又多了一位容易晕车的厌食症患者，他们走得便更慢了一些。早上早餐吃得迟，他们中午便不打算进行停留，在马车上吃点干粮了事。 中途休息的时候，女管家在匠悠的指导下用魔法烧开了水，成功地冲泡了藕粉，让海蒂美美地吃上了一顿。 酸酸甜甜有着许多果干与坚果的藕粉很好地缓解了海蒂的晕车与反胃。加上连着两餐她都正常进食，心态上又有所改变，海蒂今天的精神劲儿足了很多，连脸色都红润了一些，甚至还钻到匠悠的车上，两人叽哩咕噜地说起了话。 “我不是第一次来王都。”海蒂说，她今天的状态好了许多，但说几句话仍是要喘一喘歇一歇，“之前来这里的时候，我还没有得这病呢……” “能给我介绍一下王都吗？”即便有安德雷的介绍，匠悠对这座都城仍充满好奇，“我是第一次去。” 海蒂点点头，她缓缓地讲述着自己对王都的印象，大约同为外乡来王都的女孩子视角，匠悠觉得她仿佛能通过海蒂的眼睛，看见这座迷人的都城。 “王都是我所见过最繁华的地方，”海蒂说，“那里有着全国最大的拜月教堂，每到红月之夜，便能看到银狼拜月的奇景。” 匠悠：“？”等等，什么狼？拜什么月？ 她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哈士奇对着月亮仰天长啸的画面，瞬间觉得这个国教和她原先印象中的不大一样？ “商业也十分发达，北边的水晶，南边的香料，西边的铁器与骏马，东边的布料……一切你想要的商品，都可以在这里买到。无论你有什么奇思妙想，这里的能人异士都能为你实现。 “你若是有什么想要解答的疑问，也能在这里找到答案：情报商人、黑市医生、魔法学家、考古学家甚至是占星术士……都在王都的暗巷之中徘徊，只是他们提供的答案是否可信，需要你自己去判断。” 这些说法倒与安德雷的介绍颇为相似，匠悠已经有所耳闻，并不怎么惊讶。 “王都很大，但明面里的治安很好，每日都有隶属于国王陛下的王国骑士团巡城。不过跟你同行的男子身上有着骑士的风范，估计你不担心这一块。真要说起来，王都最可怕的地方，是在于人心与流言蜚语。”海蒂的观察力也挺敏锐，她笑笑，“至于吃食，恐怕就要让您失望了。王都虽然食材齐全，但我却觉得那边的厨子做的菜肴，都没有您所做的百分之一的美味。” “哎……？”匠悠有些小高兴又有些失望，“我还想尝尝王都的美食呢，结果出来旅游一趟，还是得自己做吃的吗？” 来到饮食行业不发达的中古世界就这点不好啊……但换个角度来说，商机似乎又增加了。 “悠大师，恕我冒昧，您这趟到王都，是为了……？” “哦，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旅旅游，逛吃逛吃，顺便看看有没有生意可以做。”匠悠说，“也看看王都有没有我中意的食材。” “若是这样的话……”海蒂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制的卡片：“您不妨去这家餐厅看看？” 匠悠：“？” 她接过那张卡片，摸了摸，魂火抖动：“这、这是真的银子做的名片？” 海蒂笑着点点头：“是的，一点点吸引客人的小投资。不瞒您说，这家餐厅，是我的产业。” 第81章 山鸡炖蘑菇 “在我患上厌食症后，我父亲为我想尽了方法，他找来了很多名医，又请来许多大厨，只是在遇到您之前，他们的努力只减缓了我的病症，并没能让我彻底好转。”海蒂说，“王都的这家餐厅，便是他的一次尝试。” 匠悠：“真是大手笔啊！您的父亲一定很爱您。” “确实。”海蒂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的父亲对我很好，不过这也确实不算什么大手笔。只是一家位于市中心的餐厅，养了一批来自世界各地的名厨罢了。他们的手艺虽然打动不了我，但王都里有不少贵族都很喜欢他们做的菜肴。” 匠悠：“……”懂了，虽然没有达到挑食大小姐的美食标准，但这些名厨的手艺大概在亨廷顿公国已经能算是名列前茅了。 “这间餐厅对我来说，只是个产业。”海蒂说，“如果您能治好我，我很愿意将它送给您，连同里面的所有工作人员、设备、食材，以及一切您所需要的东西。至于具体怎么经营这间餐厅，您可以自己决定。我们家族会无条件支持您的决定。” 第220章 “嚯！”匠悠吓了一大跳，“您这决定似乎也过于草率了一些……”一家餐厅，说送人就送人吗？这个时代的贵族，真是太阔气了。 海蒂笑笑：“我看好您的手艺，也相信您能救我。不能享受美食与人生实在太过痛苦。在品尝过您的手艺后，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可是再也不想过了。” “噢，”匠悠有些理解她的想法了，“不过，这么重大的事情，我还不想这么快做决定。不如等我到了王都，实地考察过那边的经商环境再说吧。” “也行。”海蒂痛快地同意了，她只想招揽匠悠，既然匠悠还有顾虑，她也不想把人吓走。 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就感觉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骑士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我们准备扎营了。” 她们今晚住宿的地方，也是一片供旅人借宿的湖边营地，只是这边的景色又有所不同。在湖岸边与森林交界的地方，矗立着一排可爱的小木屋，像吊脚楼那样悬空建在湖边的水面上。 “哇哦！”匠悠忍不住感叹道，“好好看的小屋！” “我们今晚就住这。”安德雷扶着她和海蒂下了马车，又把匠悠的厨具和他们没用完的食材搬了下来，杰瑞科则把马儿牵去营地旁边的马厩喂食草料与饮水。 “这个营地只提供小屋，被褥用品与厨具都得自备。营地中间的篝火附近可以做饭。”安德雷说，“这边已经很靠近王立魔法学院了，一切顺利的话，我们明天就能到王都。” 三个魔法师也跟着他们停了下来，即使学校就在边上，也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再让我们吃一餐吧！再吃一餐就好！我们什么都会做的！” 匠悠咔咔地笑了起来：“真拿你们没有办法。” 她清点了一遍食材，道：“今晚吃山鸡炖蘑菇、煎羊肉包子……嗯，兔子有很多，可以烤几只，再黄焖几只。” 昨晚剩下的烤羊肉已经在中午被当做干粮吃完了，山药和藕也就剩下零星几根，正好放在黄焖兔肉锅里当配菜。从旅店老板那边买来的菌菇倒是不少，她们手头还有猎户昨天给的山鸡，正好可以做道经典名菜‘小鸡炖蘑菇’……嗯，出门在外，作为一个异世界留子要善于变通，就叫山鸡炖蘑菇吧。 “营地管理人那边有卖新鲜的野菜与湖鱼。”杰瑞科对这里也很熟悉，“我们可以找他买点食材。” “我来！我来！”埃斯兰拉着两个小伙伴一溜烟地冲了出去，“采购食材就交给我们吧！” 安德雷帮着匠悠安放好小吃亭与锅具，便自觉地提了鸡和兔子去湖边处理。 羊肉包子是早餐时蒸熟过的，还剩下十几个的份量。野外没有烤窑，匠悠便把它们放进大铁锅里以水煎包的手法复热煎烤。干制的菌菇用时之坩埚进行快速泡发，山药和藕削皮切成块状…… 做好这些，安德雷也提着干干净净的山鸡和兔子回来了。 匠悠把羊肉包子盛出，放在一旁用保温咒保温，便把去毛的山鸡用净水再次冲洗了一下，快刀剁成合适的小块，葱姜蒜也切成大块，放在一旁备用。 那好几只兔子则分成两堆，一半用烤钎串好，刷上酱油与麦芽糖调制的烧烤料后插在篝火边让安德雷与杰瑞科帮忙烤制。另一半也切成小块，用切片的姜、蒜，葱结、料酒、盐、少量白醋去腥腌制。腌上十分钟后将兔肉洗去腥味，只保留姜、蒜，再次加入料酒、盐与胡椒粉腌制十五分钟。 这样腌两次的兔子基本上就不会有异味，可以不用焯水直接炒制，吃起来香味十足。 匠悠先取出大铁锅，热油爆香葱姜蒜，再丢入几颗八角，倒入鸡肉块进行爆炒。做这道菜时，有人喜欢将鸡肉焯水，也有人喜欢直接炒制。匠悠就喜欢将鸡肉炒得干干的，这样吃起来更香、更有味道。 鸡肉炒制到没有多余水分，散发出好闻的焦香味时，就可以倒入料酒，翻炒几下，再加入酱油与糖的混合酱汁，继续大火炒到鸡肉均匀上色，变成一种好看的琥珀色。这时再加入滚烫的开水，便能冲出油汪汪的汤汁。 匠悠调小了炉火，盖上盖子，让山鸡在锅中慢慢炖煮，等到鸡煮得差不多时，就可以加入泡发好的菌菇继续炖。 鸡肉这边只需要给予它时间就能变得美味，匠悠便开始做黄焖兔肉。砂锅烧热，放入葱、姜、蒜和干花椒爆香，再放入兔肉一起炒至变色，就可以加入糖与酱油，继续翻炒。然后同样是加入一些热水，让兔肉焖煮十分钟左右。 这种黄焖香锅的配菜则十分随意，匠悠原本喜欢放莴笋与黄瓜，但手头的山药与藕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只需要掐着时间丢入砂锅中与兔肉一起煲，就能收获一道美味。 第82章 好转与报恩 安德雷与杰瑞科那边的烤兔肉也很完美，兔肉里的蛋白质与表皮上刷的酱油、麦芽糖在篝火的高温炙烤下发生作用，结出了一层香甜酥脆的外壳。 匠悠之前就注意到，过惯了野外生活的骑士和他的扈从都很擅长烧烤，对火候的把握极其到位，唯一的缺点只在于调味。只需要替他们刷好美味的酱汁，剩下的烧烤工作就可以放心地托付给这对主仆。 这座营地显然也是王都郊外的一个重要留宿点，粗看起来条件似乎有些简陋，实际上却跟个远郊烧烤农家乐没什么区别。匠悠不仅回想起当年自己脚踩人字凉拖跟大哥、表姐一起去山里农家乐抓靓鸡喝鸡汤的往事，忍不住又咧了咧嘴。 虽说异世界条件有限，这里差点调料、那里差点配菜，但人生活得快乐就好，倒也不必事事追求完美至极。出来旅游，经历与结果同样重要。 做饭的时候，她便让女管家带着海蒂去湖边散步，适当地增加海蒂的热量消耗。厌食症多半是心理问题，而运动过后，人会本能地渴求食物的摄入。锻炼过后的餐食吃起来总是更加的美味，便是这个原因。 她能看出海蒂是个内心坚强的女子，在改正了自己钻了牛角尖的审美之后，这位贵族小姐便能朝着一个正确的方向努力。 “嗯，明天早上可以约她出来一起打八段锦。”匠悠深深吸了一口湖边清新的空气，“住在这里，好像很适合晨练啊！” 清澈的湖水，绿意盈盈的森林，加上栗色的吊脚小楼，每吸一口气都能感受到充盈的氧气以及丰盈的魔法元素。匠悠伸了一个懒腰，揭开锅盖看了看菜肴：“完美！” 仆人们已经支好了折叠的木桌，烤羊肉包子、黄焖兔肉煲、烤兔子与山鸡炖蘑菇依次上桌，魔法师们买回了新鲜的蔬菜和两条湖鱼，正好又加了一锅奶白浓稠的鱼汤和一大盘白灼鲜蔬。 “开饭啦！”匠悠呼唤道。 一群人唰地闪现，在桌边坐定，仆人们迅速地递上碗盘餐具。在匠悠的示意下，女管家为海蒂舀了一碗鱼汤，撕了一条烤兔腿，又盛了一份白灼鲜蔬与山鸡炖蘑菇。 这便是很有营养的病号餐了。 海蒂平日的饮食以碳水居多，便需要多补充点蛋白质与蔬菜纤维，烤羊肉包子对她来说还太过油腻了一些，但饱含蛋白质的兔肉、撇去汤汁最上层荤油的鸡肉与菌菇都富有营养又不容易加重肠胃负担，味道也足以打动任何一个挑食的人。 海蒂坐在桌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自从昨天认识了这位巫妖，她便开始期待起每天用餐的时光，原本仿若受刑的进食，忽然间就成为了一种乐趣。海蒂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轻松的快乐，她仿若被人从死亡的灰暗世界中拉了出来，再度踏入了活人的领地。 也只有再一次站在了生者的世界，海蒂才感觉到自己离死亡多么接近。她差点就失去了对活着的渴望、对食物的一切喜好，甚至是自己的味觉……她像是一支本该怒放的花，却在阳光雨露与肥沃的土壤中莫名地枯萎。 香浓奶白的鱼汤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的胃口。从喉咙到胃部都得到了鱼汤的滋润。她舒坦地发出一声喟叹，胃却继续发出饥饿的轰鸣。 她笨拙地模仿着匠悠的动作，拿着两根细竹艰难地扒拉着鸡肉与菌菇——这种新餐具的操作有点麻烦，但她却并不讨厌。新的挑战激起了她的好胜心，让进食也多了几分游戏般的乐趣，而美味的食物就是最好的奖励。 终于吃到鸡肉，海蒂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鸡肉被煎的很香，有着些许焦黄的外皮成为了美味的灵魂，酥脆的皮肉边缘在咀嚼中爆出油香。 山鸡在森林里自由活动久了，肉质紧致结实，炒干了肉中多余的水分后，肉品中便再没有什么血水腥气的味道。此后又经历了与菌菇一起炖煮，失去水分的鸡肉贪婪地吸饱了菌菇浓郁鲜美汤汁，再次变得多汁。 鸡肉的口感算不上软嫩，却很劲道，越嚼越香，越吃越上瘾。 吃完味道厚重的鸡肉与菌菇，再来一口仅用酱油调味、绿油油的仿若透着旺盛生机的白灼时蔬，清淡的蔬菜带走了口中浓郁的滋味，只留下鲜甜的清香。 第221章 这些都是在湖岸边田地里由营地管理人亲自播种照料、土生土长的当季蔬菜，付钱后现场收割，掐下来的时候肥嫩的叶片上还带着新鲜的露水。从田地到餐桌，总共只花费了十分钟的时间，可谓是极尽新鲜，再用白灼这种手法烹饪，便能带出时蔬最美味的自然气息。 海蒂仿佛都能闻到这湖边草木的芬芳、清澈甜美的水汽，这就是大自然的味道，是生命的味道！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不顾形象地抓起那只烤兔腿，大口咬下。 酥脆的外壳在接触到牙齿的时候立刻兵溃如山倒，暴露出底下多汁而柔嫩的兔肉，被火炙烤过后显得更加甜美馥郁的麦芽糖香在舌尖融化扩散，她甚至还能吃出一种神秘而诱人的醍醐味，海蒂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十分喜欢这种味道。 一根兔腿下去，她甚至意犹未尽地吮吸着自己沾满油花的手指。女管家看见她的举动，立刻大惊失色地拿着湿毛巾扑过来为她擦手，但两人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海蒂在主动地进食，她那早已背叛了理智的口舌与肠胃，像是离家的游子，正在遵循着本能回归正途。 她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一点一点地重获生机，而这一切都是伟大的巫妖悠大师的恩赐！这位巫妖拯救了凡·洛萨家族的继承人，而一家餐厅或许还不足以回报这份恩情！ 海蒂开始在心里盘点着她们家在王都的产业与可以动用的资金，悠大师似乎对餐饮行业与食材很感兴趣，她也许能从这方面投其所好？ 第83章 魔法学院与食堂 匠悠还不知道某位贵族小姐正在心底盘算着如何用丰厚的金银与资产报答她救命的恩情，不，匠悠根本没有意识到她是救了海蒂的命。小骨头只是和往常一样，快乐地分享着她做的菜肴罢了。 或许并非每一个厨师都喜欢分享自己所做的菜品，但对于上辈子的匠悠来说，让亲人好友品尝到自己做出的美味菜肴，大概是她唯一能够报答亲友，体现自己存在价值的方式。即便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习惯也一并延续了下来。 看到人们喜欢她的酱料与菜肴，品尝美味时脸上露出的发自心底的快乐，匠悠就感觉到力量从骨子里源源不绝地涌出。 ——物理上源源不绝地涌出。 匠悠快乐地舔舐着手中的魂火，感受着逐渐充盈的魔力，听着魔法师们讲述着魔法学院的奇闻轶事，时不时还插个嘴问一问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看到那边森林后面露出的众多塔尖了吗？那就是我们王立魔法学院的魔法塔了。”埃斯兰指着被森林遮掩了大半的建筑群落，道，“王立魔法学院很大，跟一个小镇差不多。导师都有着自己的魔法塔，被导师选中的生徒就会搬入塔内与导师一起生活、一起从事魔法研究与学习。 “如果是未被导师选中的低阶学生，则统一住在学院南边的宿舍。因为没有固定的导师，就只能四处蹭课听讲，通过公共课程赚取学分。每一年学院对于低阶学生都会有魔法测验，如果没有通过魔法测验或者当年修的学分不足，就会被学校劝退。” “那么被导师选中的学生就不用参加学院的魔法测验吗？”匠悠问。 埃斯兰皱了皱鼻子：“不，他们需要参加自己导师的测验，一般来说，导师的魔法测验比学院的更难，甚至还会有各种实践考察与日常打分的内容。” 匠悠：哪个世界的学生都很不容易啊！ “那么，魔法学院里有食堂吗？”匠悠问。 说起这事，捧着烤羊肉包子大快朵颐的魔法师们齐齐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有是有，只是……” “食堂外包给了地精。” “地精？”匠悠的瞳火摇晃了一下，冒出一个带着问号的火星子。 “嗯，地精，那种小小的、带着红红的高帽子的小矮人，大概只有人的脚踝高，长得丑丑的那种。”亨利拿着兔腿比划着，“他们在学校里经营着食堂，食堂里只出售一种东西，那就是地精工厂所生产的魔法泥。” 匠悠：“……那又是什么？听起来就不好吃的样子。” “是不好吃。”埃斯兰一言难尽地摇摇头，“那玩意就是用蔬菜、肉、面粉打成泥糊糊，调入各种魔法元素制作而成，吃起来毫无口感，味道也糟糕的犹如魔药，但却包含着所有种族生存下来所必需的营养。地精会把这些魔法泥封装在小瓶子里，喝上一瓶就是一顿饭，而且这玩意能够存放很久，根本不怕坏。” “虽然难吃，但在大家忙于魔法实验没空做饭做菜的时候，确实很好用。”亨利说，“只需要扭开瓶子，往喉咙里一倒，然后用尽毕生的毅力把它咽下去就行了。” 匠悠：“……” “感、感谢各位魔法师对于魔法研究的伟大牺牲。”她干巴巴地道，“难道你们学院里就没有正常的餐厅吗？” “有的，当然有。”拉尼说，“学院就跟小镇一样，除了学生和老师，也有很多居民的，自然有各种各样的餐厅，从小吃到豪华餐厅都有。不过那都是私人店面，不是魔法学院的产业……” “换句话说，要用真金白银付账，而且没有学院补贴。”亨利说，“但是那些难吃的魔法泥……嗯，像我们这样的学生，一个月能免费领到三十瓶，饿是饿不死的。” “大概会被难吃死。”埃斯兰吐槽道。 “所以有魔法塔的导师们一般都会让学生们轮流包办伙食。”亨利扶了扶眼镜，“每个魔法塔都有着自己的小厨房，可以自己煮点吃的。我们一般会去面包店买些面包，去肉店买点咸肉，弄成三明治打发一餐。” “好吧，听着是比魔法泥正常了一些。”但是还是很可怜啊啊！！虽说绝大部分的食堂都不好吃，但像是魔法学院这种奇葩，应该也是独一份了吧？！ “所以，悠大师，你真的不打算到我们学院开个店吗？”三位魔法师泪眼汪汪地看着匠悠，如果他们没有接着把包子、兔腿往嘴里塞的话，可能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我还没有决定，到时再说吧。”匠悠含糊地道。 天知道，她真的只是打算来旅游的啊！家里的店面还没有扩建好，怎么还没到王都就一会儿有人要送餐厅，一会儿又有人求着开店啊！这就是传说中的能者多劳吗？ 三位魔法师狠狠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化失意为食欲，风卷残云暴风吸入，疯狂地大吃特吃起来。 餐桌上的竞争一下子激烈了起来，黑发的骑士与猫猫扈从、海蒂的仆人们也都加入战争，只有匠悠捧着众人主动进贡的魂火，吃得无比满足又舒心。 今天匠悠并没有继续她的魂火实验，而是向所有食客们索取了正常口味的魂火，能量充沛味道又好，足够她这段时间当做储备粮慢慢食用了——甚至还能寄回家投喂小年糕和纺织娘她们。 她一边吃着魂火，一边仔细考虑了起来。 王都的商机肯定很足，可这里的水肯定也很深，比如入驻魔法学院承包食堂生产魔法泥的地精们，看起来就会是一股很强大的势力。能在这种高端魔法院校贩卖一点也不好吃、堪比中古世界营养剂的魔法泥，这群地精的来头肯定不小。 至于洛萨家族，匠悠也不大清楚他们家的底细和派系，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帮海蒂治疗厌食症她是义无反顾，但她可不想牵扯进贵族们的争斗之中。 第84章 谋划 匠悠可没忘记，她与安德雷缔结了稳固的合伙人关系，现在又拿着国王御赐的招牌，怎么都算是国王一派的人。而洛萨男爵仍只是国王陛下想要拉拢的对象。 想要拉拢，就意味着还没拉拢到，两边严格来说不算是同一阵营的人；万一洛萨男爵在被成功拉拢前就做了什么错事，仍然可能被国王陛下处理掉。而且，洛萨男爵远在王都的女儿也未必就能完全代表男爵本身。 海蒂想要把自己在王都的餐厅产业送给匠悠，从治病报恩的角度来说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可在王都的那群贵族眼里能解读出什么意思来，匠悠这个初来乍到的现代人可拿不准。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归入某个敌对阵营。 无论是接下海蒂在王都的餐厅，还是要入驻魔法学院，要趟入王都这浑水之前，可得跟熟知贵族与局势情况的本地人安德雷商量清楚，这才是合伙人的正确用法啊。 ——嗯，说不定她还需要扯一扯安德雷这面大旗才行。 晚饭后，匠悠送走了依依不舍的魔法师们，又跟海蒂约好明早一起晨练，便拉着安德雷回了她们租的木屋。 这种野外宿营地的安保略等于无，因此他们还是只租了一栋二层小楼，晚上匠悠睡楼上，骑士守楼下，安全性会提高很多。 “怎么了？”安德雷顺从地被匠悠拉着手回到小屋，问道。 小骨头看见这种小木屋没有大惊小怪地屋里屋外跑上好几圈，反而一进屋就关上门窗，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与他商谈。 第222章 果然，匠悠从头骨里掏出那张餐厅的银制名片，又把下午海蒂想要把餐厅送给自己的事和她的顾虑讲了一遍。 安德雷沉吟片刻：“你想得没错，王都的水很深，各种势力明争暗斗。要想在王都经营产业，哪怕是一家餐厅，可不是厨师手艺好就完事了。 “许多产业，都是外地贵族们设立在王都的哨岗与眼线，他们靠着这些店面一边赚钱，一边盯着王都里的风吹草动，随时向主家传信。 “这种情况下，餐厅经营的不好，顶多就是倒闭。可怕就怕经营的太好，动了这些人的利益，会被他们群起而攻之，遭到这些既存势力的联手围剿。到时不止是王都里的生意受影响，甚至连埃斯顿西城的主店，乃至于人身安全都会受到威胁。” “啊，这……”匠悠听完，骨头都更加惨白了几分，“果然便宜不好占，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啊！ “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心。”安德雷摸了摸下巴，“你若是真的想在王都做生意，这事倒也简单。你可以与海蒂合伙，那家餐厅不需要易主，明面上还是洛萨男爵的产业，由海蒂进行管理，而你只需要教那些厨师做几道新菜，然后在家美美拿钱就行了。 “若是不想放弃名声，也可以放出风声……就说为餐厅设计菜品，提供技术指导什么的，以后若是其他贵族来找你，你也照单全收，给他们一些菜谱，狠狠敲他们一大笔钱。这样他们雨露均沾，非但不会成为你的敌人，还会成为你的靠山。” 匠悠的瞳火越听越亮：“嘿嘿！没错！” 这样的经营方式，与魔女之森的分店差不多，区别只在于匠悠可以藏匿的更深，介入的更少，完完全全当个不记名的甩手掌柜。 一般来说，一家店只要有一两道招牌菜，彻底地做到好、做到透、做到极致，就能让客人源源不断地上门。就算贵族们挑剔，一年里推陈出新一两道菜也完全足够，真的像主店那般每天菜单都在随匠悠心意变化的餐厅反倒少见。 这样一来，匠悠常年不在王都也没什么关系，她只需要在一开始教会那些厨师做菜就行。海蒂的餐厅里会雇佣的全是老厨子，学起菜肴只会比玫莉、娜夏更加快速。后面的事情就完全不需要匠悠去管，餐厅里自然都有职业的管理人。他们常年为贵族服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王都的局势了解十分清楚，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 安德雷笑了起来：“这种经营方式，就算我不说，你很快也会想到的。或者说，你已经想到了，只是怕光是以洛萨家族的男爵身份，压不住王都的牛鬼蛇神……” 安德雷又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想要我作为明面上的合伙人，加入海蒂的餐厅。一位刚获得领地的子爵，又是国王陛下眼前的红人。那些贵族吃不准我的底细，便会有所顾忌。” “嘿嘿嘿～”匠悠搓搓手骨，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那你觉得怎么样？一起合伙吗？” 也不知道匠悠自带的‘通用魔法语翻译本能’到底把这成语翻译成了什么，安德雷轻轻咳了一声，一副气血很足的模样：“行。” 海蒂目前还不知道安德雷的真实身份，具体怎么合作也得从长再议，两人决定先到王都，看看情况再说。 餐厅的位置、厨师的数量、擅长的菜品以及周遭的竞争对手……有待收集的情报太多，在完全掌握这些信息之前，过早地下结论可能会导致错误的判断。 “这年头男爵都这么有钱吗？还是说跟领地的位置有关系呢……？” “跟领地位置有关系。”安德雷说，“爵位只决定领地大小，而领地的繁华程度则完全取决于分封爵位的那位国王陛下的意愿。荒漠地区的伯爵会比掌握重要海港的男爵贫穷许多。领地再大，若是摊上贫瘠的土地、糟糕的位置与恶劣的自然环境，领主就很难做出成绩。 “洛萨男爵祖上有功，在德尔曼王室那边拿到了不错的领地，虽然靠近边境，可有着得天独厚的海港资源。亨廷顿公国十分重视海运，大量的物资都要从炎热的南方进口，掌握一座海港，便掌握了众多的财富。更不要说洛萨男爵的领地上有一整段的海岸线，大大小小海港三四座，渔村无数。他的收入，在亨廷顿公国的贵族中也是名列前茅。 “不过，洛萨男爵的花销应该也很大。有消息说，他养了一支海上舰队。” 第85章 欧姆蛋 “哗！舰队！”匠悠情真意切地感叹道：“好厉害！” “……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安德雷说，“以他们家的实力，拥有三、五艘携带火炮的三桅、四桅帆船便是极限了，烧钱倒是真的。” 凡是跟军备扯上的东西都烧钱，战马、战船与火炮更是烧钱的极致：动物一旦照料不好就容易生病死亡，一旦死亡所有的成本投入就打了水漂；而船只天天漂在具有腐蚀性的海水之上，每时每刻木板都在老化、腐烂，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刷一次桐油保养，更换船板、缆绳、风帆……细小的费用加总起来，就会变成一个天文数字。 一个贵族有多富裕，不能光看他的收入有多高，还得看他的花销。有这支舰队需要供养，洛萨男爵即便收入能排到全国前十，实际富裕程度也会被拉低到贵族阶层的中下游。 不过手里有兵的贵族和没有兵的贵族，在话语权上确实相差极大，国王陛下会想拉拢洛萨男爵，也是忌惮着他的那支小舰队。 “洛萨男爵能在寸土寸金的王都里置办下一家餐厅，多少也和他拥有这支舰队有关，哪怕是身居内陆的贵族，也会给他几分面子。”安德雷仔细地分析道，“若是我与他合作，有我们的名头在明面上挡着，你便可以放手去经营，安心拿钱，不必担心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来找事。总之，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办就好。” 匠悠最喜欢安德雷这老神在在的靠谱模样，踏实、可靠、眼里还有活，她最不喜欢的这些勾心斗角的麻烦事，全都可以一股脑儿丢给合伙人处理。 ——今天这位金牌合伙人的含金量仍在继续增加。 “明天我们就要进王都了。”安德雷以这句话作为讨论的收尾，“早点休息。” 解决了一件压在心头的事，匠悠乐滋滋地上楼休息。杰瑞科已经在床上铺好了香香软软的被褥，仍是之前帐篷里的那一套。匠悠钻进被窝，裹着被子一滚，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 ------- 第二天清晨，匠悠惦记着要教海蒂晨练的事，早早地就起来了。 湖边的空气实在好，她推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痛快地伸了个懒腰。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湖面，看来今天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湖边有一座木头搭起的观景平台，匠悠看见女管家搀扶着海蒂已经在那里散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了楼。 晨练的队伍迅速在湖边的小平台上集结完毕，骷髅骨架摆出架势，喊着口令，动作缓慢地打起了似拳非拳、似掌非掌的功法，海蒂面露茫然，一招一式却学得十分认真。 杰瑞科给他家少爷递了杯茶：“这是什么……拳法？舞蹈？” 安德雷倚在门边，看得颇有兴趣：“不知道，说是什么……‘八段锦’，大概是某种能够健身的武学。虽然没有什么攻击性，但是……看，她们动作间似有魔法元素汇集流转，倒是有点意思。” 一套八段锦打完，匠悠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骨节都松快了许多，回头一看，海蒂头有薄汗，微微喘气，面色却红润许多，整体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这套八段锦还是匠悠前世在医院学来的。作为心脏病人，她不能剧烈运动，却也不能完全不动，这种强身健体、舒筋活骨，运动量又不会太大、动作也不剧烈的气功就很适合她，也很适合现在的海蒂。 而且不知怎地，匠悠还隐隐感觉到有魔法元素随着她的动作汇集，一套动作下来，她感觉全身上下充盈着魔法能量，特别舒坦。 “没想到气功到了魔法世界还有这种效果。”她嘀咕着，“每天早上练一练也不错，强身健体！” ——骨头架子也是需要好好保养的嘛！ 锻炼完毕，便是早餐时间。昨天车上的食材已经被一口气吃完，今天的早餐食材是仆人们刚刚从营地管理人那儿买来的，有新鲜的鸡蛋、牛奶、培根、胡萝卜、蒲公英和水芹菜。 “那就做法式煎蛋卷吃吧！”匠悠看了一眼食材，一锤定音，“既有营养，做起来又简单。” 她先让仆人们将素菜洗净，胡萝卜削皮后切成小丁。她则将铁锅烧热，胡萝卜丁放进锅里炒至发软，随后加入切成小片的培根。 培根本来就是盐腌制的咸肉，自带咸味，不用另外加盐，等锅里煎出培根的油花，再放入切碎的蒲公英与水芹菜。 蒲公英是随处可见的野菜，具有清热解毒、消痈散结的功效。开花的蒲公英已经老了不好吃，而没有开花的蒲公英最为鲜嫩，用来炒鸡蛋、凉拌都很好吃。 第223章 野菜馅料加入一些酱油调味，翻炒均匀后便可以盛到盘中备用，然后就可以制作法式煎蛋卷了。 法式煎蛋卷（omelette）又称为欧姆蛋，做好后软软滑滑，半凝固的蛋皮包裹着蔬菜与肉的内馅，再浇上一点酱汁，怎么吃都很美味。 每一份欧姆蛋，都要至少放四颗鸡蛋才会好吃。鸡蛋与牛奶搅匀，加入黑胡椒、盐，充分搅打让空气混入，这样蛋液煎出来才会蓬蓬松松。铁锅里放入黄油融化，全程小火低温，倒入蛋液后稍稍搅拌一下，让鸡蛋更好地成型，逐渐凝固成底下熟上面半生的状态，就可以往厚厚的蛋皮里填入刚刚已经炒熟的馅料。 每一份的馅料不需太多，刚好就行。馅料太多的话，重量容易让蛋皮破碎，也容易破坏蛋卷嫩滑的口感。 放好馅料，就可以借助锅铲颠锅，让蛋皮折叠，把馅料包裹起来，这样便可以装盘了。蛋液没有完全熟透，但也没有关系，匠悠掐了一个净灵魔咒，便能保证人们放心地享受到无菌半熟鸡蛋的绝美口感。 野外没有番茄酱，匠悠便用酱油与麦芽糖在铁锅里加热融化，调制出褐色的酱汁，浇在欧姆蛋上。 这样的欧姆蛋，她一口气做了很多，就连海蒂那边的仆人都人手一份。每人一杯热牛奶，加上一份香气四溢，有肉有菜的欧姆蛋，便是营养均衡的早餐了！ 第86章 摊牌与合作 牛奶是营地管理人清晨从隔壁的牧场买来的，非常新鲜，煮开后都泛着浓浓的奶香味。匠悠怕海蒂觉得腥，还给她的牛奶里调了些许蜂蜜，甜丝丝的，更适合亨廷顿公国人们嗜甜的口味。 她那位挑食的金主果然很满意。 早上晨练的运动量不大，却很好地打开了海蒂的胃口。而且匠悠做的饭菜真的非常好吃！欧姆蛋软软嫩嫩滑滑，外层的鸡蛋已经凝固，却不会太老，内里的蛋液还是半凝固的状态，裹着培根与野菜的馅料。 培根的咸味与蒲公英特有的淡淡苦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被嫩滑的蛋液一裹，吃起来无比和谐，馅料中的滋味压住了蛋、奶中的腥味；而蛋、奶中的爽滑又化解了野菜的滞涩。 从前海蒂很不喜欢吃这些苦苦的野菜，她觉得这些野菜又苦又难嚼，总是噎在喉咙里下不去。 可是被蛋液一裹，她却完全觉察不出这是野菜，只觉得满口爽滑脆香，稍稍咀嚼几下，滋溜一下就滑入喉道。她还没享受够呢！ 海蒂的厌食症源自于两个方面的影响。一个是生理方面，对美食十分敏感的她难以忍受那些难吃的菜肴，越吃难吃的减肥餐越让她生无可恋，甚至引起生理性的反胃与呕吐；另一个则是心理方面，她在进食后脑内就会浮现出肥胖到卧床不起、需要八个人才能抬动的可怕画面——这当然不是实际存在过的景象，完完全全是她的幻想，可就是这样的想象，成为了她最深的心理阴影。 兴许是观念的改变也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影响，又或者这位巫妖有意无意地向她投射了某种情感，这两天海蒂在用餐后，不会厌恶地想起原本那个胖乎乎的自己，而会看见自己心目中那个有着漂亮的肌肉线条，身材紧实健康，看上去一拳能打八个的强悍女子。 海蒂能感觉到，不，她坚信自己每多吃一口都能够变强。 她这种认死理的性格可谓是有利有弊。一旦相信自己是肥胖与丑陋的，她就会狠狠钻了牛角尖，陷入厌食症中无法自拔。但一旦觉得肌肉才是又强大又美妙的存在，她又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开卷。 她只要选定了一个方向，就会不管不顾的一条道走到黑，注意到了这一点的匠悠，觉得海蒂小姐非常需要的是一位持证上岗的营养师与健身教练，时不时替她纠正一下偏离的方向。 在吃完早餐后，安德雷等海蒂在女管家的服侍下擦完嘴，这才走上前，在海蒂对面坐下：“洛萨小姐，我想，我们还没有正式介绍过。” 他的表情十分认真严肃，海蒂不由得也坐直了身子，一秒切回了贵族女子的端庄形象：“是、是的！噢！瞧我多失礼啊，病症和疲劳让我提不起精神，也忽略了众多的礼数！” 她一边为自己找着理由，一边努力回想这位骑士的名姓，他们的确没有正式地交换过名姓，但这几天她应该有听过悠大师呼唤她这位同伴，是什么呢？安、安什么来着？ “没有向您报上我的名姓，这本就不是您的责任。”安德雷说，“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安德雷·路·亨廷顿子爵，本次受国王陛下召见前往王都。” 海蒂瞬间僵直，她没有忘记父亲给予自己的任务——前往王都打探那位获得诺伊曼男爵领地的新任贵族的情报。 她张开嘴又闭上、闭上又张开，仿佛一只离水的鱼，在海蒂与她的仆人间升起的尴尬气息，连坐在安德雷旁边的匠悠都闻得到：这位贵族小姐，抱着打探消息的意图前来，却连打探的对象都没认出来。她的仆人和安德雷打过牌，她则吃过安德雷烤的兔子…… 这位贵族小姐此刻大概脚趾已经在鞋子里面抠出了一座男爵古堡。 “您、您就是那位……子、爵……”海蒂僵硬又尴尬地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匠悠都能看出她的大脑正在不可置信地飞速运转，一波波弹幕如有实质地在海蒂的头顶飞速闪过：“不会吧？为什么堂堂一个子爵只带着一个扈从和一具骨架出行啊？！”、“子爵老爷都要自己做饭的吗？”、“探听情报结果探听到了本人头上！我是不是要在社交圈身败名裂了！”、“我吃过子爵大人烤过的兔子这到底算不算攀上了关系啊？”…… 最后万千字句都凝成了一句：“啊啊啊好丢脸，非但什么都没有探听到，还把厌食症和来打听消息的底牌全都暴露出去了！老爹要骂死我啦啦啦！” 匠悠挠了挠颧骨，总觉得自己的能力似乎又默默地升级了，是这几天吃了太多魂火的关系吗？ 安德雷好心地缓解了海蒂的尴尬：“听说，洛萨男爵想要打听我的事情？我有一个更好的提案，洛萨小姐有兴趣听一听吗？” “……有。”海蒂有气无力地道。 安德雷的视线在海蒂身后的仆人身上扫过，海蒂会意，打了个响指，仆人们便如潮水一样迅速退去，在无法听到谈话内容的位置站定，远远地守护着自家小姐。 “这里有一份适合您体质的锻炼计划。”安德雷推出几张纸，“鄙人不才，只在训练方面有几分见解，或许能帮助您调养身体。” “谢、谢谢？”海蒂收下了那份计划，“很抱歉我曾想要打听关于您的情报……” 安德雷举起了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语：“这可以理解，毕竟我作为王国骑士被派遣到诺伊曼男爵的领地，只一个月诺伊曼男爵便出了那样的事。不明就里的人恐怕会猜测这是某种阴谋。但我向您保证，诺伊曼男爵完全是咎由自取，他勾结邪瞳之月犯下叛国的恶行，又因为黑吃黑而遭到邪瞳之月的报复。我们甚至曾经努力地阻止过凶手犯案，不幸没能救下诺伊曼男爵一家。 “同为德尔曼国王陛下封赐的男爵，洛萨男爵会为自己家族的未来担忧，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据我所知，洛萨男爵一直是一位认真负责的领主，多年来兢兢业业镇守边陲海域，大半身家都投在了舰队的建设上，国王陛下对洛萨男爵一直赞许有加。” 第87章 未来的盟友 海蒂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众所周知，安德雷子爵是国王的人，他代表国王称赞了自家老爹，就说明自家老爹暂时没什么危险……嗯，至少看这位骑士的表现，不像是要对自己不利的模样。 不如说，这位子爵和悠大师在知道自己身份和意图的情况下主动帮助了自己……海蒂在尴尬的同时，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身上的善意。 如果国王陛下真的只是想要吞掉洛萨家族的财产，那么在旅店的那个晚上，安德雷与匠悠只要对患病的她视而不见，就能解决绝大部分的麻烦。 她的厌食症已经病入膏肓，没有匠悠的帮助，她光凭心中燃着的一口怒气，恐怕撑不了多久。 失去唯一的继承人后，洛萨家族也将日暮西山，逐渐衰败。 在那个晚上，海蒂不认识他们俩，甚至不会知道自己与生路失之交臂。 可当时安德雷与匠悠没有亮出身份，也没有向她索求任何报答，却仍然帮助了她。直到即将进入王都，安德雷才郑重地做出自我介绍……这确实是想要结交的态度。 想通这一切，海蒂的尴尬淡去了大半，她迅速地切换成了谈判模式：“您的提案是？” “结盟。”安德雷言简意赅，“洛萨家族向国王陛下献上忠诚，我们则尽全力帮助您恢复健康。然后，我们可以以此为基础，在饮食行业开展更多的合作。” 海蒂了然，她看了一眼匠悠，又看了一眼安德雷：“……这个问题或许有些冒昧，但我做出决定前必须知道……您和悠大师是什么关系？” 第224章 “我们是合伙人哦～”匠悠笑盈盈地道，她拍了拍安德雷的肩膀，“安德雷是我所信赖的合伙人。” “原来如此。”海蒂深思熟虑了片刻：“我本人很愿意和两位结盟合作，不过事关家族，我恐怕还需要跟我的父亲商量之后，才能给两位最终的答复。” 双方交换了到王都以后的联络地址后，这事儿就算是基本谈妥了。洛萨男爵本身就是中立派，如无意外，看在女儿的健康上，他大概率会接受这一提案。 因此出发去王都之前，匠悠还教了海蒂的厨子几道容易上手的病号餐：蒸蛋羹、鸡汤、番茄炖牛肉以及清炒与白灼蔬菜的方法……有些菜肴受限于食材不齐，不能当场演示，但这位厨子已经看匠悠做了好几次菜，大概也明白了五、六成，应该能勉勉强强支撑几天。 ——这便算是安德雷与匠悠这方预付的诚意，而海蒂这方的回报，就等双方都在王都安顿下来后再商议吧。 海蒂看了一眼目不转睛盯着匠悠忙碌的安德雷，小声问道：“子爵大人，你们不是单纯的合伙关系吧？” “目前是。”安德雷看向匠悠的眼神中透着温柔，“她是我的意中人，我打算追求她。” 海蒂肃然起敬，她的目光在一人一骨身上反复逡巡，忍不住在心里鼓了鼓掌，这位贵族大小姐还不知道‘嗑cp’的含义，却已经狠狠地嗑到了：“两位看起来真的很登对！加油啊！子爵大人！” “承您吉言。”安德雷点点头，“期待与您合作。” 他说完，便大步向匠悠走去：“小骨头，我们该走了。” 既然已经亮明了身份，双方又暂时没有彻底敲定盟约，他们接下来就需要分开进入王都——目前守在王都，打算盯着安德雷这位新子爵、借以探查王室下一步动向的‘眼睛’实在太多，暂时还不必暴露海蒂这位未来的盟友。 于是安德雷与杰瑞科收拾好行李之后，便带着匠悠先行出发，海蒂一行则会在宿营地多停留半天，然后慢悠悠地前往王都。 “海蒂～我们王都见～”出发的时候，匠悠从马车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欢快地对海蒂挥了挥手：“要好好吃饭呀！” “我会的！王都见！”海蒂也对匠悠挥了挥手，她现在中气不足，声音细细弱弱，也不知道匠悠有没有听见她的回答。 懊恼的海蒂掏出了安德雷给的训练计划与匠悠写下的食谱：“事不宜迟，我一定要好好努力，养好身体！嗯，就从湖边散步开始！” ------- 告别了海蒂之后，马车行驶上大路，晃晃悠悠地朝着王都行去。 这里离王都已经很近了，车道变得宽阔，路上也有了人影。匠悠趴在车窗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路上的牛车、马车，以及背着箩筐或行囊走在路边的行人，再一次深刻地体验到自己身处魔法中世纪的事实。 坏消息，即便到了王都近郊，这里的交通看起来依旧十分不便；好消息，至少这个世界有魔法，比真正的中世纪会稍微先进一些……虽然科技树歪歪斜斜，但好歹还是有的吧。 轱辘轱辘的车轮声让匠悠昏昏欲睡，她打了个哈欠，又揭开头盖骨掏出显影镜，看了一会儿酿造工坊的留影水晶‘监控’。这个时间点，店里的客人不多，娜夏在厨房里忙碌，狼大婶则在和客人们八卦，看起来和乐融融，一派安详和睦。 “这样悠闲地当个甩手掌柜真的很不错啊～” 出来旅游的这几天，匠悠每天除了做做饭就是看风景，魂火吃的多，补眠也补的格外舒爽，毫无压力的旅游让她连骨子都酥了，仿佛提前享受了退休的时光。 “说起来，魂火吃多了，好像我的能力也变强了。”她嘀咕着，“虽然只是一刹那，但我确确实实地在海蒂情绪激动的时候看见了她的思绪，甚至还是以弹幕的方式呈现的……这也是巫妖的能力吗？” 话又说回来，她对巫妖的了解还是有点少，也不知道王都里有没有图书馆，可以查一查与巫妖相关的内容……嗯，实在不行的话，或许可以去王立魔法学院走一遭，那边总有这些记载的吧？ 匠悠还在思索着，就听到安德雷敲了敲窗户，骑士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我们到王都了，准备进城。” 第88章 王都初见 匠悠又把骷髅脑袋伸出了车窗。 王都的石制城墙高耸厚实，将都城围得固若金汤，城墙外是一道深邃的护城河，城门本身便是一座放下的吊桥，大门处有几队骑士正在查验进城之人的身份。 “他们在查什么呀？”匠悠作为一个小老百姓，天生就对阿sir们有着敬畏之心，看到那严阵以待的架势，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 安德雷忍不住笑了起来，低沉的笑声在他的喉咙里滚了滚，就像是沉闷的雷声：“放心，不是抓你，只是正常的城门岗哨罢了。你把我给你的令牌亮出来就行了。” 马车排进了长长的进城队伍，跟着前方的车辆移动。所幸前进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轮到了他们。城门口的王国骑士对着安德雷敬了个礼：“安德雷副团长，欢迎归来。” “提克，好久不见。”安德雷显然也认识这位骑士，“最近王都一切还好吗？” “一切正常。”提克看了一眼马车：“车里有人吗？” “是我们的人。”安德雷说，匠悠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嘿嘿一笑，挥了挥骨爪。 守门的王国骑士提克显然被吓了一大跳，他猛地往后一蹦，手都下意识挪到了自己的剑柄上，惊道：“骷、骷髅？！不、是巫妖？” 安德雷轻咳一声，提克抬眼朝安德雷那边看了一眼，终于记起这骷髅也是‘自己人’。 “您好呀～”匠悠态度很好地打了个招呼，又从窗户里递出自己的小令牌。 提克对着她那颗骷髅脑袋愣怔了三秒，又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安德雷，这才接过她的令牌查验一番。 在看到令牌上国王陛下的大名后，他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表情也变得温和许多：“原来是特许调查员阁下，欢迎来到王都。” 他毕恭毕敬地将令牌还给匠悠，从道路中央退开，对着身后的骑士们道：“放行！” 马车再一次轱辘轱辘地向前驶去，王国骑士们则又一次拦住了下一辆车开始例行盘问。 “这小牌子真好用诶。”匠悠喜滋滋地捏着那个小令牌，道。 “嗯，”安德雷说，“你找根绳子，把令牌挂在脖子上，这样你在王都里行走时就不会受到质疑与盘问。 “王都和埃斯顿西城不一样，这儿的人们贪生怕死，对巫妖这种不死魔法生物比较忌惮。” “哦哦！”匠悠想了想，脱下自己的脑袋，在里面翻找起了绳子，果真给她翻出了一根亮绿色的丝带，应该是她之前在酿造工坊的杂物堆里翻出来、随手塞进脑袋里以备不时之需的小玩意之一，亮亮的深绿色让她不禁想起了骑士的绿眼睛。 “就这根吧。”匠悠手很巧，三两下便将丝带穿过令牌上的孔洞，给自己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令牌悬在蝴蝶结下面，跟个小吊坠似的。 ——还挺好看的。 她把脑袋安了回去，又端详了一下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从开启的窗户里探了出去，将王都的景色尽收眼底。 这是一座与埃斯顿西城完全不同的大都市，街道宽敞干净，两边商铺鳞次栉比，豪华的宅邸随处可见，漂亮的建筑物让匠悠有一种来到景区的感觉。 “那边是有着全国最齐全的藏书收藏的图书馆，他们的魔法典藏丝毫不输于王立魔法学院那些大魔法师的私藏品；对面是王立大歌剧院，每个周三的晚上，这里都会上演精彩的表演：歌剧、话剧、舞剧、杂技……无论什么都会成为轰动一时的话题。 “歌剧院的旁边是博物馆，里面藏有从德尔曼王国至今的历史文物，包括第一任安妮女王的至尊皇冠。” 安德雷骑马走在马车旁边，他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如数家珍般地向匠悠介绍着王都的一切：“由于附近地形的限制，王都就像一个五边形，以最中心的王宫为顶点，又分为五个近似三角形的区域。 “整个王都共有五座城门，我们刚刚走的是南门，直接就通往这个中心文化区。 “贵族们都比较喜欢来这里。在这个区域里，无论他们有着什么样的爱好，基本都可以找到打发时间的地方。” 匠悠抬头看着那些奢华的建筑，它们全都是用大理石建造的宏伟建筑，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画风。 图书馆以独角兽的螺旋状尖角为外形，高耸而立，像一座魔法塔，透着一股严肃、厚重的学识的气息；歌剧院形如开启的贝壳，巨大的扇贝露出柔软的肚腹，每个周三的晚上，这里的舞台上便会升起一颗犹如珍珠般闪亮的明日之星；而博物馆则是最古典的欧风设计，门口巨大威严的石柱述说着古老的传承…… 第225章 “哇，这些地方我都想去！”匠悠说，她一直很喜欢逛博物馆，哪怕从前不能亲自去，那些在线的云展览她可是一个不漏的都看过！ “嗯，好，带你去。”安德雷笑着应下。 再往前走，便是一个十字路口。 “这条横向的路贯穿着五个区域，绕城一周。往右边就是集市区，那边是商人们出没的地方，汇集着来自整个国家以及世界各地的商品。 “往左则是武斗区，那边是骑士、武者、冒险家的乐园，不仅有着各种金属道具与武器作坊、马市、防具商，还有决斗场，黑市与地下赌场也藏匿其中。 “往前则是拜月教的大教堂与王宫，我们现在去的就是大教堂。” “嗯？先去大教堂？”匠悠歪歪头，一脸迷茫。 “对，先去见见我母亲。”安德雷说。 “啊，那我需要打扮一下吗？”匠悠‘嗖’地钻进车厢，从行李里掏出了她的鹅黄小裙子，“我穿这个可以吗？” “可以的。”安德雷的语气格外温柔，“我的母亲并不是很在意外貌，她总是能看到人的内在。她是个很好的人，你会喜欢她的。” ——她也会喜欢你的。 安德雷在心里默默补充。 第89章 告白 马车终于在一座宏伟的大教堂面前停下，车门打开，换好了鹅黄色小裙子的匠悠按着自己鹅黄色的帽子，‘嘿呦’一声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门口已经有一位穿着银白色祭司服的老人家在等着他们，见到安德雷便立刻迎了上来：“小少爷，欢迎回来。夫人正在主持一场祷告，请两位跟我到后殿等候。” “好的，奥雷克掌灯。”安德雷显然也与这位老人家相熟，他答应了一句，转头对匠悠介绍道：“小骨头，这位是奥雷克·圣·凡斯阁下，他是这座大教堂的掌灯。” “这位就是匠悠小姐吧，”奥雷克掌灯对着匠悠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他大概早就知道匠悠的巫妖身份，丝毫没有被她的骷髅外形吓到，“哎，果然如同传闻所说，是具很可爱的骨架子呢！” “您好！您好！”匠悠热情地握了握这个老掌灯的手，打过招呼后，她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安德雷，小声问道：“掌灯是什么意思呀？” “拜月教的神官从上至下分为教宗、圣者、大祭司、大神官、祭司、大执事、执事。其中执事又分为掌灯、聆言、传谕和布食，各自负责一部分的教堂日常事务。” “哦豁，所以他们的职责和各自的名字有关？让我猜猜，传谕是负责传递上头的命令、布食是厨子？”匠悠猜测道。 “差不多，”安德雷笑了笑：“聆言负责倾听、收集教众的意见与建议，了解教堂辖属地区内发生的大小事件，整理之后向上汇报；传谕则负责将高层的指令、教诲传达给教堂里的神官、信徒，还需要在每周固定时间给信众和想要了解拜月教的普通民众讲经。 “布食管理制备教堂内的日常伙食，也负责在各个重要节日、灾难之时开启教堂内的粮仓，向民众分发物资。至于掌灯，则管理着教堂内剩下的大小杂事，包括迎宾送客、为住客准备房间、在夜里点亮油灯……” “嘿，真有意思。” 两人一边聊，一边跟着奥雷克掌灯走进教堂，杰瑞科则没有一起来——他还需要将马车停到后院，将马匹送入马厩照料——猫猫扈从还有许多事要做！ 拜月教教堂里各处都是弦月与满月的图形与绘画，大理石墙面上雕刻着一整排连续的壁画，上面记载着月之女神行走人间，赐予人类魔力与智慧、赐予动物理智与力量，让各个种族融洽而和平地生活的各个神话故事。 奇妙的是，在月之女神的身边，总是跟随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动物，模样多有变化，可绝大部分都是各种各样的狼与狗子。 匠悠的脑海里不由得又窜过了那幅哈士奇对月长啸的画面，她努力地晃了晃脑袋，把这古怪的想象从头骨里晃了出去。 他们三人一直走到教堂深处的偏殿里，奥雷克掌灯打开了一扇通往会客室的门：“两位请在这里休息一下，夫人很快便会过来。” 骑士率先走了进去，匠悠也紧随而入。这是一间陈设装饰都十分温馨的房间，以贵族们的品味来说或许有点小，但在匠悠的眼里却显得十分刚好。 屋里点着橘黄色的灯光，照得人心里暖暖融融。墙面上垂挂着厚实的手织壁毯，毯子上呈现的依旧是月之女神和她的毛茸茸们。 画面的主体是一棵高大的月桂树，树梢一轮银色明月高悬，红月则若有似无地依附在旁侧。身穿希腊风衣裙的女神坐在月桂树下，她的脚边或坐或躺着一群银白色的熊、狼、狗与兔子，全都憨态可掬、全神贯注地支着耳朵倾听着女神的教诲。 看这壁毯描绘的应该是夜晚的场景，但它却选用了暖色调织就，让人看着心里就泛出一股甜蜜的暖意，不自觉地捧起脸发出姨母般的声音：“嗷嗷～好可爱啊！” 匠悠当然也是这么做的。不过，匠悠并没有注意到，在她捧着头骨发出可爱的赞叹时，站在她背后的骑士也正看着她，在心底发出“汪呜！她真的好可爱！”的感叹。 屋里不仅有待客的沙发，还有一张贵妃小榻，小榻上不知为何，粘着不少银白色的动物毛发。 “教堂里还养着动物吗？”匠悠好奇地道，随即自己又一脸理解地点点头，“嗯，到处都是女神和毛茸茸的壁画，那么女神自家的地盘里有着毛茸茸，确实也很正常啊！” 这个逻辑也十分可爱，安德雷的心又软了软，他道：“小骨头，我有话想跟你说。” “诶，好呀～”匠悠转身看向安德雷，大大的眼窝里瞳火忽闪忽闪，她笑了起来，“我们不是一直都在说话吗？” “是很重要的事情。”安德雷走到她的面前，掬起她的骨爪，单膝跪地：“小骨头……不，阿悠，我喜欢你。我，安德雷·路·亨廷顿，以我的骑士之心向你发出最诚挚的请求，请允许我追求你。” 匠悠‘眨’了‘眨眼’，她的瞳火扑闪了几下，茫然地看着异常正经的骑士。随即，骷髅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知后觉地发出惊呼：“欸诶诶诶诶？！” 两辈子第一次被人告白，匠悠忍不住抽回自己的骨爪，捧着脸结结巴巴地惊讶道：“追、追追追求？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应该是。”骑士的嘴角噙着笑意，他觉得这样‘惊慌失措’的小骨头也很可爱——当然，深陷爱河里的人看自己的意中人做什么都会觉得可爱。 “我、我从没往这个方面想过……”匠悠的骷髅脑袋里此刻思绪纷杂，乱成一锅粥后反而变成了一片空白。这种情况她应该怎么做？是接受还是拒绝？啊啊，从前看了那么多小说动漫，怎么轮到她自己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呢？ “没有关系。”安德雷善解人意地道，“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并非要求你现在就给我任何承诺。如果我的追求让你感到任何不适、不满，那也是我的过错，你随时都可以拒绝我。” “嗷，”匠悠整个骨架都泛出了淡淡的粉色，她伸出骨爪，戳了戳安德雷壮实的肩膀，“那、那我们就试试？” 第90章 月之祝福、狗子与银狼 “嗯，试试。”安德雷站起身，顺势把匠悠的骨爪子再度揽到手里。 不知为什么，虽然安德雷还是原来那个安德雷，但接受了他的告白之后，匠悠却明显地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发生了改变，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像是飘起了粉色的泡泡。 匠悠嗅了嗅骑士身上的魂火味，馒头还是那个馒头，只是多出了一点甜丝丝的奶香与玫瑰的气息……嗯，南方版本玫瑰奶香馒头。 骨子泛黄的骷髅捏了捏骑士的手，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我们现在既然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那我可以摸摸你的肌肉吗？” “当然可以。”安德雷理所当然地道，他的眼中透着宠溺的光，“之前你不也摸得很顺手吗？” “诶嘿！” 骷髅架子揽住了骑士的胳膊，兴趣十足地捏了捏安德雷手臂上隆起的肌肉，半硬的肌肉qq弹弹，手感非常结实，令匠悠爱不释手。 ——和安德雷谈恋爱的好处之一，便是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这肌肉的美色……实在是太值了！诶嘿！ “啊，待会儿就要见你母亲……这就算是见家长了吗？进度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只是认识一下而已。”安德雷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骑士想了想，又道：“你想去看看祷告会吗？” “不是信徒也可以去的吗？” “当然可以，拜月教并没有太多严格的规则与禁忌。”安德雷说着，牵着匠悠出了房间，往前殿走去，“不过，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进入那个场地，大家的模样都会变得不大一样。” 第226章 “不大一样？” “嗯，那是被月之女神所祝福的空间，所有人进去之后，都会显露自己灵魂真实的模样。” 他们来到了中庭里。 拜月教的教堂建得很有特色，与其说是教堂，不如说是月之女神的神殿，宏伟的石制建筑奇妙地组成了一口井的形状，在中央处留下了一个圆形的中庭，一仰头就可以看见晴朗的天空。 通往中庭的台阶下面是碧绿碧绿的青草地，一看就是有人日常在修剪的模样，草叶短短嫩嫩，像地毯一样柔软舒适。 这样的天然的绿地之上，坐着一群动物，绝大部分都是犬科，最中心的月桂树下的巨石上坐着一只毛发银白的狼，她很漂亮，浑身上下都闪着银色的光辉，看起来圣洁又充满了母性。 匠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只狼的脸上看出母性的，这种情况大概跟其他人看见她这个骷髅‘挤眉弄眼’差不多，都是来自灵魂的感觉。 银狼正嗷嗷呜呜地发出唱歌一样好听的叫声，其他动物则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匠悠环视一圈，发现越靠近银狼的动物，身上的银光就越明显，而在中庭的边缘，还坐着不少人类。 “我们也过去吧。”安德雷说着，牵着匠悠走入中庭，只是在踏入中庭的那一刻，匠悠就觉得自己手中的触感变得不大一样了，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肉肉的手里牵着一只黑褐色的狗爪子。 匠悠：“？！！” 巫妖瞳孔地震。哦，她现在确实有瞳孔了。在进入中庭的一刹那，她就变成了前世那黑发黑瞳的女孩子模样，甚至比前世的病弱状态还要健康很多，皮肤白皙红润，透着一股生气。 她还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戴着同色的宽檐帽子，甚至连口袋里的镜子都还在。 匠悠照了一下镜子确认了自己此时的模样，便把手里的小镜子重新塞回了连衣裙的口袋。 还好她之前为了打理自己，把小镜子放进了口袋里，不然要是顶着现在这副人类模样从头骨里现掏，恐怕要吓死一堆人。 奇妙的是，她身旁的骑士不知怎么变成了一只帅气又高大的杜宾犬，和她梦里的那只很像，有着线条流畅的健硕肌肉和闪闪亮亮勾人心魄的绿眼睛。狗子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狗子，身上也没穿盔甲衣物……地上也没有掉落的衣物。 匠悠毫无障碍地认出了自己几分钟前才获得的男朋友，对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自家男朋友都变成狗子了，这撸起狗来应该算是天经地义吧？ 一人一狗在中庭里找了个无人的位置坐下，柔软的青草地被阳光晒得暖暖乎乎，坐起来和地毯的感觉很相似。杜宾大狗一开始姿势端正、正襟危坐在匠悠身边，可当匠悠对狗子探出邪恶之手，抚摸着狗子的后脑勺、尖耳朵和健壮背肌的时候，大狗便逐渐放松了下来，趴在匠悠的腿上，舒服的直哼哼。 匠悠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她不但得了一个帅哥男朋友，还得到了一只帅气的杜宾狗子！这也太快乐了吧！ 她听不懂树下那只狼在说些什么，那大概是某种与月之女神沟通的、属于神明的言语。 匠悠猜测，作为不死的魔法生物，巫妖的魔法语言天赋与月之女神的语言体系或许并不兼容。 不过，内容虽然听不懂，但这不影响匠悠觉得那个声调抑扬顿挫十分好听。她坐在草地上，晒着暖乎乎的太阳，撸着肌肉发达、毛发油亮、怎么摸手感都很好的狗子，再听着这仿若歌声伴奏的祷告声，一时间都有些困意上涌。 ——等等，祷告声？刚刚那位掌灯好像是说，主持祷告的是安德雷的母亲，那位传说中的大祭司来着？ 匠悠瞬间就给‘吓’清醒了——哗，那只漂亮的银狼，就是安德雷的妈咪吗？那皮毛看起来比安德雷还好摸的样子啊……嘶，等一下，她这样想是不是有点大不敬啊！ 祷告本来就已经差不多到了尾声，没等匠悠自我反省出个所以然来，这场奇妙的动物祷告会就已经结束。在所有动物齐齐发出仰天长啸之后，它们各自站起，散去，在走出中庭的一瞬间就化作了穿着祭司袍的神官们，以及衣衫或华丽或朴素的信徒。 中庭里很快就只剩下那只站在树下巨石上的漂亮银狼，还有仍沉迷于撸狗的匠悠。 第91章 安妮娜 银狼姿势优美地从巨石上跃下，朝着匠悠和安德雷走来。安德雷亲昵地用嘴筒子碰了碰匠悠的手，噗噜一下甩了甩皮毛，端端正正地站了起来。 ——虽然变成杜宾，骑士依旧是非常端正的警犬站姿。 匠悠收回了撸狗的手，也坐直了身体，她略略感到有些紧张，却也没有害怕。虽然她也嗅不出面前银狼身上的情绪气味，但匠悠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恶意。 “您好，”银狼在匠悠面前站定，竟口吐人言，她的声音很温柔，还带着一丝笑意，“匠悠小姐，我是安德雷的母亲，安妮娜·德·德雷斯顿。我能叫你小悠吗？” “诶诶，当然可以。”毕竟是在长辈面前，匠悠略微有些拘谨。只是拘谨归拘谨，她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哇这白白的毛看起来好松软好舒服，可以埋吗？好想埋进去吸一吸狼啊，不知道和吸猫的感觉是不是一样。嘶，这个想法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变态……？” “真是可爱的女孩子。”安妮娜凑到匠悠手边，嗅了嗅她的手，又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她，匠悠两眼发亮，趁机摸了银狼好几下——那漂亮毛发的手感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好。 “你们一路过来一定饿了吧？”安妮娜体贴地道，“我今天的工作已经做完了，走，我们回家吃午饭去。” 漂亮的银狼跨出中庭，一瞬间就化作了一位身着银袍的大美人，她有着与安德雷一样乌黑的头发，眼睛却是好看的金褐色，她眉目清秀，面容温柔缱绻，是非常耐看的类型。 ——哇哦！是大美人妈咪！ 匠悠小小声地‘哇哦’了一下，也起身跟着走出中庭，在跨上阶梯的那一刹，她也变回了白骨骷髅的模样。 转身看她的安妮娜忽地僵了一下，然后扫了安德雷一眼。 匠悠察觉到了她的眼神，不由得用骨爪挠了挠颧骨，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道：“哈哈，我是只巫妖。” 安妮娜眼中银光流转，瞥了一眼变回人身的儿子，笑道：“是的，这事我知道……只是，他没有告诉过我，你竟是如此地……”她斟酌了一下词汇，道：“……秀色可餐。” 匠悠：“？？” ——她的自带天赋魔法翻译器是不是又出bug了？ 三人走出教堂大门的时候，杰瑞科已经在门口等候了，来时的马车已经擦洗一新，每一匹马儿的毛发都顺直油亮，像是刚刚被刷过毛。 安德雷照旧骑上了迪亚戈，安妮娜则与匠悠一起登上了马车。这位漂亮的大祭司对杰瑞科道：“猫仔，回家。” “遵命，夫人。” 安妮娜，或者说是德雷斯顿家族的宅邸离王宫、大教堂都很近，这座大宅邸处于对上流贵族都算是难以入手的好位置，几乎紧邻着王宫。而这座大宅本身不光位置给力，占地面积和豪华程度也十分惊人。 ……老实说，匠悠都不敢相信擅长野外生存、混进贫民之中毫无违和感，总是为了一点点小钱抠门到不行、在金钱方面和她臭气相投的骑士竟然出自这样富裕的家庭。 “这座宅邸是国王陛下的赏赐。”像是看出了匠悠的疑惑，安妮娜笑道：“这座宅子是德尔曼国王为他所宠信的异教首领所建，在我们这位国王陛下登基后，他大力扶持拜月教，那位异教首领听到风声便趁着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卷铺盖逃跑了。国王陛下说，这栋宅子既然已经建成，空着也是浪费，就作为补给我们夫妻的新婚礼物，赐予了我们。” “嚯！”匠悠的瞳火摇曳了一下，她总觉得国王陛下和安德雷一家子都有一种祖传的土匪血脉，所谓‘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嘿！ 安妮娜没怎么把匠悠当外人，她挽着小骨头的手，跟她说了不少悄悄话，将来龙去脉都讲了个透彻。 这座宅邸名义上是给安妮娜夫妻的新婚礼物，实际上当时亚历山大将军和安妮娜结婚都好多年了，安德雷都已经在边疆军营里撵了好几年的兔子，这个理由可谓牵强。但国王陛下给赏赐，本来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背后的原因不过是：这里是最靠近王宫的豪华宅邸，又曾是上任国王所宠信的异教首领的地盘。离卧榻如此之近的地方，国王陛下需要放下一枚他所信任的棋子，这样晚上才能睡得安稳。 亚历山大将军常年都在边疆前线以及各种国王陛下需要他的地方作战，而安妮娜作为拜月教的大祭司，实际上已经是这个教派的实际掌权人。当然，她上面还有四位圣者和一位教宗，但这几位完全是吉祥物一般的存在，常年隐居在山林里期待得到月之女神的神谕，安妮娜则负责管理俗世的事务——她是国王陛下与拜月教之间的联系人。 第227章 因此，把安妮娜请入王都坐镇，再送给她一座宅子，从明面上看是体恤下属，实际上是让安妮娜替他镇守住王宫外最重要的一角。 “哎，梅布里可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要知道，我们夫妻可为他做了不少事情，算是建国的大功臣。按照道理，他可得赏赐我们很多金银财宝，狠狠出上一大笔钱。结果呢，他把这座豪宅丢给了我们，就当做两清了。 “这座宅子也就是个花里胡哨的空壳子，里面凡是能被移动的值钱细软，早就被那个异教首领偷偷转移走了。剩下的这个宅邸壳子，虽然也很值钱，但是不能变现，住进来还要时常修缮维护，反倒成了一座吞金兽。”安妮娜抱怨着，语气却很轻快，匠悠听得出她对国王陛下实际上没有什么意见，关系应该也不错。 ——嗯，是那种奸商之间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的‘关系不错’。 亚历山大与安妮娜，是跟着亨廷顿国王打过天下的忠臣良将，对于亨廷顿公国现在财政困难，国库空虚的情况也很了解。所以安妮娜嘴上会抱怨几句国王陛下抠门小气，但仍是会把自家领地上收来的税款物资节省下来，投在对这个国家十分重要的方方面面。 第92章 妈咪与见面礼 “安德雷是个好孩子。”马车驶进宅邸院子大门的时候，安妮娜看着窗外的景色，幽幽地叹了口气，“尽管他在对于个人安危的考量与自身未来发展方向上和他父亲有所分歧，但他们的的确确都在为这个国家变得更好而努力。” “我毫不怀疑这一点。”匠悠虽然不是本地人，对于亨廷顿公国没有那种发自心底对祖国的热爱，但仔细想想，她最初对安德雷的好感，除了一开始那本令人惊艳的画册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之外，便来自于安德雷替霍利主持正义的那一个案子。 英明神武却又守卫着正义的王国骑士，本来就很对她的胃口，再加上安德雷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匪气……嘿，确确实实地落在了她的好球区。 好人的种类也有很多。比起死守教条、动不动就这不行、那不行的神圣系，又或是嘴上说着公平正义，实际上一点行动没有、出点事还总躲在别人身后慷他人之慨的圣父系，匠悠还是更喜欢有底线、会变通、凡事会身先士卒冲在前面的实干派。 “安德雷很忠诚，这种忠诚不仅对着国王陛下，更对他所认定的人。他的恩师萨卡伯爵便是其中之一，在萨卡伯爵遇害后，安德雷便执意要找到凶手。”安妮娜说，“他父亲并不赞成安德雷的行为。亚历山大固执得很，他总觉得安德雷这是本末倒置、大材小用。 “亚历山大对安德雷有着很高的期望，他觉得萨卡伯爵既然是为了国王陛下的革新事业而被邪瞳之月所害，那么安德雷便应该与他一起辅佐国王陛下，进一步推动这场革新。他想要安德雷回到前线，在军中养出威望。这样迟早有一天，邪瞳之月便会自己找上他们。安德雷却认为不能这样守株待兔，万一邪瞳之月另有所图，他前往边疆，可能就会失去所有的线索。” “那您是怎么想的呢？”匠悠问。 安妮娜笑笑：“萨卡是我的老朋友，我为他的死而哀恸。可安德雷是我的儿子，我无法忍受安德雷受到任何伤害，哪怕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就会让我浑身颤抖。”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像是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吓得不轻，随即摇了摇头，道：“可安德雷的性格与亚历山大一样执拗，我根本劝不住他。亚历山大甚至想通过断绝对安德雷的所有经济补助来强迫他回头，可安德雷总能找到自己的办法。 “安德雷为了不让我在他们父子之间为难，甚至也拒绝了我私下给他的补助……这狗崽子大概是觉得他要是拿了我的钱，就不得不听我的话了。” 匠悠：虽然她之前听杰瑞科跟温斯顿说过，不过这样听下来，感觉安德雷穷得天经地义啊！ “可现在不一样了……”安妮娜揽着匠悠的骨爪，宠爱地拍了拍，道：“安德雷喜欢你，心里有了牵挂，自然就不会肆无忌惮地去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再说他马上就要获得封地，从此以后便能安心在埃斯顿西城发展，我也终于能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她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又大又重的钱袋子，塞到了匠悠手中：“来，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快收好！” 匠悠打开一看，差点被袋里的金光晃到了眼睛：“好、好多金币……！等一下，不是说亚历山大将军不让您给安德雷钱吗？” 安妮娜不屑地撇撇嘴：“我给你的见面礼，跟他们父子的矛盾有什么关系？这是我自己领地的税金，是我的产业赚的私房钱，和他们亨廷顿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听说你在开酿造工坊，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这笔钱算是我送你的礼物，我也不需要你的任何回报。只是……” 她叹口气：“我那儿子没什么不好，就是特别能吃。听说他一日三餐都靠你投喂，我都担心他把你给吃穷了！这样，你拿着这笔钱，没事给他加加餐，要是不够的话，随时开口再跟我说！” 匠悠哭笑不得，原来这见面礼，是妈咪给的伙食费啊。 安妮娜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匠悠便没有再推拒，她把那一大袋子金币艰难地塞进了头壳里，感觉整个骨架都变得沉甸甸了起来。 “夫人，我们到了。”马车终于停下，杰瑞科的声音传来，安妮娜拍了拍匠悠的手，率先从马车里出来：“管家，午餐准备好了吗？” 一位英伦风的白发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夫人，午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那我们直接就去餐厅吧。猫仔会把行李送到你们的房间的。”安妮娜三言两语就安排好了一切，雷厉风行，颇有女主人的风范，随即她又揽过匠悠，“走走走，今天不需要你下厨，让你尝尝我们家厨子的手艺。” “好哦！”匠悠不禁也来了兴趣，安德雷那么会吃，想必在家里吃得也很好。虽说这个类似大英帝国的中古魔法世界饮食水平确实乏善可陈，但富贵人家的吃食应该还是能够期待一下的吧？ “我特地让管家派人去海港运来了新鲜的海鲜。”安妮娜说，“全程快马加鞭换了五匹马、三名骑手，只耗时三个小时就从梅洛里港口运来。在王都，这大概便是新鲜的极致了。” 匠悠的魂火又闪了闪：那她要是把小龙请过来卖海鲜，岂不是血赚？ 安妮娜带着她在金碧辉煌的盥洗室里洗净了手，而骑着马显得风尘仆仆的安德雷则被安妮娜赶回房间洗了个澡。十几分钟后，梳洗一新的骑士穿着一本正经的贵族服饰来到餐厅，加入了她们的谈话。 匠悠抬眼看了下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繁复衣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安德雷，眼中不由得飘过了一丝失望：唉，贵族的衣服是挺好看的，安德雷穿着也很帅……就是这衣服也太守男德了，一点肌肉都不露啊。 小骨头的表情太过好懂，安德雷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下，又在安妮娜扫过来的疑惑视线中把笑容憋了回去。 第93章 家宴 今天德雷斯顿家的厨子确实是铆足了劲儿使出了浑身解数，一道道菜肴接连端出，果真是色香味俱全。 前菜是蜜香油桃羽衣甘蓝布拉塔奶酪沙拉。切得像道弯月的油桃片经过烤制，镀上了一层甜蜜的焦黄，搭配着羽衣甘蓝与杏仁、核桃、蓝莓等蔬果坚果，在餐盘中排成了一朵花的形状，簇拥着圆滚滚的布拉塔奶酪。 搭配沙拉的是厨子自己调制的油醋汁，以橄榄油与黑醋为主料，能够吃出橄榄油那特别的味道与黑醋特有的复杂果香。 两个世界在某些地方有着奇异的重合。这里的布拉塔奶酪也是个奶包子，用叉子挑破外皮后，浓郁的奶香便随着软滑的内里流出，与沙拉裹在一起，连羽衣甘蓝都变得好吃了起来，搭配着烤制过后更加鲜甜的油桃和香气十足的油醋汁，清爽中带着一丝奶意，甜美混杂着乳酪的厚重，滋味极其丰富。 厨子很努力地去除了羽衣甘蓝中特有的苦涩味，口感虽然还有些粗糙，但和奶酪、油桃、和坚果一起吃，反而有种独特的美味。 ——就很健康又健身的滋味。 匠悠手中的魂火，一比一还原着菜品的味道与口感，她还挺喜欢这种清爽的全靠食材本味衬托的菜肴。 前菜沙拉之后，是‘地中海风味’油浸海鲜——当然，‘地中海风味’是匠悠自己加的。两者的味道和做法都很类似，同样是用了大量的橄榄油与迷迭香、百里香、牛至、黑橄榄等具有地中海风格的标志性香料，在橄榄油那优质的油脂与大蒜的香气中用较低的温度烹饪海鲜，充分保留海鲜的新鲜美味，又不会使蛋白质在高温下过度硬化。 被橄榄油浸润的龙虾、扇贝、蛤蜊、章鱼与鱿鱼充分吸收了香料的味道，大厨还在其中加了欧芹大蒜盐，吃起来有一种美妙又恰到好处的咸香。 第228章 搭配着这道菜的是新鲜现烤的‘佛卡夏’面包。表面酥脆，内里则有着柔软的大气泡的面包最适合与橄榄油的料理一同食用，将面包蘸入美味的橄榄油酱汁里，就能收获又一种美味。 汤品则是扁豆汤。将扁豆与洋葱、胡萝卜、芹菜等蔬菜一起熬制，里面还放入了香肠与培根添加肉味，滋味有点像是清淡版的罗宋汤，喝起来中规中矩。 主菜则是一整个烤猪肘，做法类似于德式烤猪肘。硕大的猪前肘烤得表皮金黄，用刀敲一敲都脆生生地响，端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屋飘香。 有管家在一旁切分菜肴，端到每个人面前的都是一大块连皮带肉的去骨猪肉。外皮金黄酥脆，内里软烂脱骨，肉汁馥郁，筋络已经化成黏黏的胶质，即便只用最简单的粗盐和黑胡椒调味，也已经是人间美味。 ——虽然大英帝国是公认的美食荒漠，但地中海周边地区却不乏美食。两个平行世界有不少相似之处，若是自然环境、历史文化发展类似，大约也会孵化出相似的烹饪手法。不知道安妮娜从哪里请来的大厨，会做这么地道的异国美味。 每一道菜，匠悠依旧只吃魂火，而盘里那些看似完全没有动过、实质已经失去了大半灵魂的菜肴自然是投喂给了安德雷。 安德雷就挨着匠悠坐。匠悠每‘吃完’一道菜，便非常顺手地将盘子推给他；骑士来者不拒，每一盘都风卷残云，就连最后管家拆分剩下的猪肘骨头都抱起来啃了个干净。 ——着实是非常能吃。 好在在场的都是自家人，也没人在意。匠悠早就习惯安德雷的食量，她唯一曾经担心过的就是安德雷这么吃会不会变胖，但后来发现骑士的日常训练运动量非常巨大，确实要摄入足够的营养才能保证肌肉线条的完美。 ——为了肌肉，该喂还是得喂，这可不能省。 安妮娜则是一脸慈爱地看着儿子，甚至还有几分老母亲对游子的心疼：“这段日子你能吃饱吗？不会又天天去山野里逮兔子吃吧？” “没有，匠悠做的菜又多又好吃。”安德雷说。 ——而且他还吃了双份……嗯，被巫妖吃过魂火的食物确实少了那么点灵魂，口感是差了点，可无论是营养还是份量都还保留着大半，至少能勉强算个半份吧。 这顿午餐家宴进行到现在，众人都吃了个七、八分饱，便也有心情继续闲聊，安妮娜让管家泡了壶红茶过来，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下午裁缝会来。明天就是受封仪式，时间掐得有点紧，我让他们先按你原来的尺寸备了几套衣服，下午送来试穿一下，有不合适的地方当场就能改完。” 她像是对这么紧迫的行程安排有几分不满，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时间太紧了，只能凑合一下。” “没事，我不挑。”安德雷倒是不以为意，“只是走个流程罢了，就算我穿着铠甲去，国王陛下也不会说什么。” 安妮娜则是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不修边幅的崽……”她对着安德雷无奈地摆摆手：“你自己跟裁缝商量着办吧，只要明天别丢我的脸就行。至于小悠……” 她转过头，笑吟吟地看着匠悠：“小悠下午和我一起吧～我给你挑几条漂亮裙子。” 安妮娜看起来十分兴奋，一脸神往：“我一直就很想要个小女儿，可以给她买各种各样的好看衣服裙子，帮她打扮……没想到到头来就只生下了这个不解风情的狗崽子，下午你跟我一起，帮我圆个梦？” “可以是可以唷！”匠悠说，“不过，我只是具骷髅架子诶，就算打扮了应该也没什么效果。” 她本来还想说平时在埃斯顿西城她都是不穿衣服到处跑的，毕竟一个骷髅架子，穿着衣服好像更加奇怪。只是开口前她忽地想起，自己刚刚在教堂中庭里变成了人的模样……嘶，要是她没在马车里换上裙子的话…… 匠悠瞬间老实了几分，这个魔法世界好像还有太多奥秘，什么人会变成狗子和狼、骷髅又会变回血肉之躯……看来在王都，她或许还是得安分一些，把自己当成个活人。 第94章 橄榄油 “怎么会呢？小悠很可爱的，哪种形态都是。”安妮娜笑着说。 匠悠有点喜欢她了。当然不是因为安妮娜夸自己可爱又给自己钱，而是她觉得安妮娜对安德雷的态度，总让她想起自己妈妈与大哥的相处。 总的来说，就是疼爱中又透着一股嫌弃。但凡一段时间不见就会超级想念，可要是天天窝家里待着的话，又会不知为何激起母亲大人的烦厌，似乎在她眼里，大哥做什么都不对，恨不得拿扫把扫出去。 大哥去大学念书的时候，每年寒暑假都会出现这样的循环：大哥回家之前，母亲提前一周就开始念叨，准备各种大哥喜欢吃的食物。不过母爱的保质期只有三天，三天后就会开始：“怎么还不起床？！”、“起这么早干什么？”、“天天赖在家里不出门！”、“怎么天天都往外面跑！”这类怎么做都不对的唠叨。 直到大哥再次要离家上学之前，那股思念与不舍又会如同潮水一样涌来。 所以匠悠总是坚信，距离产生美，即使是家人，成年人之间也需要必要的孤独。 安妮娜对安德雷那不加掩饰的疼爱与同等的嫌弃反而让匠悠感到十足的真实，她忽地就有点想家，想她在异世界的家人们，想她的爸爸、妈妈、哥哥还有表姐…… ——唉，虽说穿越了是件好事，但怎么从前那些穿越的小说主角们都不想念家里人的吗？她真的好想家啊！ 匠悠吸了吸“不存在的”鼻子，从胸口掏出了一朵名为思念的魂火，默默的存了起来，心情一下子就明媚了许多。 餐桌上的话题已经转到他们来时遇到的海蒂·凡·洛萨，以及与洛萨男爵可能的合作上。 作为拜月教的大祭司和一位女伯爵，安妮娜自己就是社交场上的名人，她一下子就品出了这合作背后的战略意义，兴致勃勃地给安德雷出起了主意。 “我们晚上可以去那家餐厅吃一顿，探探底细。”安妮娜可谓雷厉风行，她打了个响指，召唤出管家，“帮我们预约一下位置。” 白发管家如鬼魅一样再度离去，安妮娜道：“小悠擅长厨艺，对方又有餐厅产业，如果你们能够以此为契机进行合作，稳固与洛萨家的同盟与友谊，那确实是件好事情。” 治病救人是个很好的开始，但却未必能以此拿捏对方一辈子，人心是很复杂的。有些人重病的时候四处求医，好话说尽，礼物备足，可等人家医生费尽千辛万苦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却能翻脸不认人。 或是觉得付出的诊金太过昂贵，或是觉得医生救治他们的手段十分简单，不过是几颗药丸或是几服药剂……等到他们活蹦乱跳之后，濒临死亡的记忆就瞬间烟消云散。他们或许会觉得过去的一切全是黑历史，巴不得将一切全都抛之脑后或是以各种理由倒打一耙，最好能把付出的所有买命的代价全都连本带利地要回来。 作为拜月教的大祭司，在这种医教不完全分家的魔法中古世纪，安妮娜对于这种事情见得太多。只能说，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拯救，有些人得病真还就是因果报应、女神显灵。 尽管那位名叫海蒂的贵族小姐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不过在场的几人也都只把治病当做是双方相识与合作的契机，并非什么可以一直利用的恩情。 匠悠是觉得给人做几餐饭就能救下一条性命简直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能讨点好处自然不错；就算一无所获也没关系，就当是结识一位朋友，她本也不是挟恩图报的人。 安德雷和安妮娜的看法则更加现实与灰暗，他们并不相信恩情与人性，更愿意相信利益合作本身。 “如果她那家餐厅本就生意平平，合作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安妮娜判断道，“小悠能给她们家族带去真正的利益，让他们的餐厅红火，在王都站稳脚跟，那双方便能长久地进行合作。可要是本来生意就红火，那这事儿就变成了对方报恩。洛萨家族爵位不高，家底倒算是殷实。一家餐厅，送了也就送了，这倒没什么意思了。” 安德雷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话又说回来，若只是小悠想要在王都开餐厅，那也简单。我直接叫管家去置办一间店面就行。我手头虽然现钱不多，可这是长远的投资，东挪西凑再动用点关系，支用一些过去送出的人情债，总能办得下来的。”安妮娜豪气万千地道。 “啊啊，那就不必了。”匠悠连忙摆摆手，“我在埃斯顿西城的店面还在扩张，魔女之森也有分店，要是再在王都开一家完全要我管理的分店，那我根本分身乏术，根本忙不过来啊！ “我会想和海蒂合作，也是因为她们家有现成的厨师和餐厅，我就想当个甩手掌柜……啊，不，是当个不记名的合伙人，教他们几道菜然后在家妥妥拿钱就好。” 第229章 之前海蒂提出了‘送她餐厅’的事，她才顺着想了想合作的事，觉着这样对几方都很有利，不妨试着商量商量，但若是要从头开始组建一座餐厅，那不是纯纯给自己找麻烦吗？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噢，”安妮娜明白了过来，她有点失望地道，“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匠悠：……怎么她觉得妈咪失去花钱的机会后反而郁闷了啊！ 她轻咳一声，视线转向桌上那些吃的差不多的菜肴，换了一个话题道：“话说今天的午餐里好多菜肴都用到了味道很好的橄榄油啊……这些橄榄油是哪里产的？” 安妮娜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你喜欢这橄榄油啊？那简单，这是我们家领地上自己种的橄榄压榨出来的橄榄油！味道可好啦！等你们准备回埃斯顿西城的时候，我让管家给你们准备一车！” “咦，亨廷顿公国里还有盛产橄榄的地方？” 第95章 橄榄油与甘蔗 在匠悠的认知中——主要是初、高中的地理知识熏陶下——油橄榄这玩意喜欢的是夏季炎热干燥、冬季温暖的地中海式气候。按理说地中海式气候分布在北纬30－40度的大陆西岸，可亨廷顿公国的整体纬度太高，应该哪里都达不到这个气候标准。 当然，也不排除异世界的行星运转方式不一样导致西风带与副热带高气压带出现了某种变化，或是有什么魔法元素上的影响……这个世界还有着太多的奥秘，不能用匠悠已知的常识来解释。 “我们家，也就是德雷斯顿的领地，在亨廷顿公国的中部。”安妮娜说，“那里并不靠海，但是地靠熔岩山谷，温泉极多，火元素活动频繁，一整年都很温暖，夏季更是干燥炎热。山谷的向阳面从不缺阳光日照，土地也很肥沃，而且火山石本身疏松多孔，排水性好，非常适合油橄榄的生长。即使无人照料，每年油橄榄树都能结出许多果子。” 匠悠悟了，这可是地热资源啊！ 有这种特殊因素在，气候环境发生改变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等等，如果温度合适的话，那里是不是也能种植甘蔗之类的热带作物？ 她记得，欧洲人最早开始种植甘蔗，便是在地中海地区，而地中海地区独特的气候，也使这里的作物种类丰富，连带着饮食文化也十分超前。欧洲90％的美食，几乎都出自地中海地区。 “甘蔗？”安妮娜若有所思，“这方面我倒是没有了解过……等我找个植物学家问问……” “我就有认识的植物学家！”匠悠兴奋了起来，“我下午就给他写信！能让他去德雷斯顿的领地上做现场调查吗？如果我们能在自家的土地上种植甘蔗，那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蔗糖产出！” ——糖！ 这个词在亨廷顿国人的心里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地位，安德雷与安妮娜的表情瞬间就不一样了。 “糖！”安妮娜几乎屏住了呼吸，她都怕这是一场虚幻的梦境，过重的呼吸都会使它破碎：“真的吗？在我们的领地上能够种出这样神奇的作物？” “有可能。”匠悠倒是挺理智，她并没有盲目自信地被兴奋冲昏头脑，只是道：“具体行或不行，得看专家的意见，但我们可以试试啊！” 虽说霍利在甜菜的研究上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可若是直接能找到适合种植甘蔗的土地，那他们便可以直接雇佣海船引进南洋最好的甘蔗品种进行种植。这可比从无到有硬生生杂交培育出甜菜简单得多！ 更别说甘蔗在产糖领域的地位难以动摇，糖分高、产量大、味道好……老实说，在亨廷顿公国但凡只要能种出甘蔗来，不管产出的是红糖、黄糖还是白糖，根本都不愁销路！ “干了！”安妮娜一锤定音，她的眼中燃烧着火焰：“小悠你放手去做，不管是要钱、要地、要人，我们德雷斯顿家族必定全力支持！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满足你的所有要求！” 匠悠的下颌骨可疑地抖动了一下：所以实际上安妮娜手头也很紧的吗？老实说这位妈咪看上去有几分财大气粗的样子，她还真不好判断对方是真有钱还是打肿脸充胖子……嗯，或许和她差不多，是属于不动产多但手头可动用资金有限的类型？ 在糖的诱惑下，下午买裙子的计划被暂时搁置，匠悠又召回了小年糕，让她给霍利送去一封长长的信件——联络簿虽然好用，但在篇幅较长的通信上还是过于耗费魔力了一些，而她没有自信能用三言两语把整件事说个透彻清楚。 霍利的回信倒是很迅速，这位年轻的植物学家没有去过德雷斯顿的领地，并不知道那边的气候是否符合甘蔗的条件，但根据匠悠的描述，他觉得可能性很大，值得去进行一次现场调查。 他提出愿意前来王都，但安妮娜觉得没必要让霍利再来王都一次，德雷斯顿的领地在王都的西南方，从埃斯顿西城直接出发还要近得多。 “我会派一位家族骑士，让他直接去埃斯顿西城接那位霍利先生，一路护送他前往德雷斯顿领地。小悠，你写一封信，让他随身带上，做为身份的证明。”安妮娜的思路转得很快，“我也会通知领地上安排人全程接待，给予一切支持。” 匠悠便把这个决定告诉了霍利，霍利再次火速回了一个“随时恭候！”，哈夫族植物学家最近研究糖类植物研究的都快走火入魔了，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巴不得立刻卷铺盖冲去实地考察做研究，连自家生意都快顾不上了。 不过埃斯顿西城里还有狼大婶在，霍利离家几天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小悠真的是福星啊！”安妮娜笑得合不拢嘴，“不，应该说是财富之神啊！” 匠悠：……等等，拜月教的大祭司给出这样的评价，月之女神真的不会生气吗？ 这件事以飞快的速度敲定了下来，安妮娜派出的家族骑士迈特斯骑着骏马带着信件飞驰出城的时候，约好的裁缝甚至都还没有上门，于是匠悠和安德雷便有了说悄悄话的休息时间。 他们晚上便住在这栋宅邸中。结束了午餐，安德雷带着匠悠先逛了一遍宅邸，让她熟悉了一下各个区域，不至于在宅邸中迷路，最后带她去了她住的房间。 “好大的宅子啊，”匠悠忍不住感叹道，“我都快要逛迷路了！” “其实很好记，”安德雷说，“我们的房间都在二楼，你的房间在南边，我的房间在北边，隔着中庭回廊两端相望；一楼是餐厅、舞厅、会客厅与厨房，三楼是我父母居住的区域。” 他将两把钥匙塞进了匠悠手里：“这把大一点的是你房间的钥匙，杰瑞科已经把你的随身行李放进房间里了。剩下的那些厨具、小吃亭，他专门放在了厨房旁的储藏室里，这把小一点的，就是那间储藏室的钥匙。” 第96章 富与穷 厨具酱料这些东西，自然不好放进卧室，这样的安排刚刚好，匠悠也十分满意。 她接过钥匙，打开房门进屋兜了一圈，不由得被富丽堂皇的屋子炫到了不存在的眼睛：“哗，这也太豪华了吧！” 卧室本身也是个大套间，洁白的墙板上镀着金边，外面是会客室，内间里超级大的四柱床与屋子本身几乎融为一体，白纱窗帘在风中飘荡，隐约露出后面的露台。 匠悠跑到露台上，探出身子张望。这里能够看到楼下的大半个庭院，向日葵、绣球花、薰衣草，一片片各色花丛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庭院之中，看一眼都让人心旷神怡。 “哇哦！”匠悠感叹道，“这里可真漂亮啊！” 卧室里还有一扇小门，打开一看竟然是个超大的浴室，除了近乎现代化的全套上下水卫浴设施，里面还摆放着一个大浴缸，看得匠悠眼眶里又爆出几个火星子，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安德雷：“话说，我真有点搞不懂你们家到底是富裕还是贫穷了。” 安德雷又低低的笑了起来。匠悠发现自己很喜欢听安德雷这样的笑声，悦耳、舒缓，又带着一丝自由与放松。 “其实以我父母的地位与领地上的收入而论，我们家可以算是王都里数一数二的富裕之家。”安德雷说，“但就像我之前所说，讨论一个家族的财富，不能只看收入，还要看花销。” 匠悠点点头，兴致十足地示意安德雷继续讲。 于是他们俩在露台的长椅上相依而坐，安德雷继续道：“我父亲是国王的旁系血亲，又被封为大将军，为国王陛下掌管着军队。然而这几年因为时不时出现的自然灾害，国王陛下为了救灾，几乎掏空了整个国库。 “军队是救灾的主力，再加上为了稳固边疆，平定德尔曼宗亲贵族的小叛乱，几乎是三天两头就要出动。而一旦需要动用军队，就得支付大量的军饷并且提供足量的粮草……这里大概得给你解说一下，亨廷顿公国的军士不是常年都待在军队里的，没有被召集的时候，他们便回家务农，或者成为供人雇佣的骑士与打手，这种时候，国王陛下就不需要支付他们军饷，也不需要准备粮草。” 第230章 “原来如此！” “然而国库已经空虚到连军饷也发不出，更别说粮仓里的粮食早就在旱灾里成为了灾民们的口粮。但我父亲是很忠诚的将领，他知道军队一旦缺钱、缺粮，就会发生哗变与叛乱，于是国王陛下每次要动用军队之时，这些钱粮都是由我父母垫付……这是很大一笔钱，而目前换来的暂时只有国王陛下打的白条。” “啊？！” 安德雷笑笑：“其实不止是我们家，温斯顿大哥那边也是相同的情况，影军的钱，用的都是上代与现任摩多伯爵所攒下的资产。” “从某种角度来说，能让这么多手下为自己花钱，这位国王陛下也好厉害呀！”匠悠不由得感叹道。 “确实。”安德雷点点头，“他是位伟大的国王陛下，德尔曼王室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江山，而梅布里国王在这二十年间里一点点将这个残破的国家变成如今繁荣的模样……虽然还有着很多要解决的问题，但平民百姓都能感觉得出，日子在渐渐变好。” 匠悠的心里忽然涌出一股热意，她忽地就想起了战争年代那些散尽家财就为了让国家变得更好的民族企业家们，总觉得安德雷一家在自己眼中的形象也逐渐高大起来。 “这其实也算是一种投资吧，”安德雷揉了揉匠悠光滑的头骨，“国王陛下也并非对我们的贡献毫无表示，他会时不时赐予我们一些回报。就像是这座奢华的宅邸。虽然我们目前难以将它变现，但光按资产价值来计算，它便足以抵去三年的军饷与粮草。而且这个位置的奢华宅邸，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也就是说，你们以现钱作为投资，换取了国王陛下给予的不动产、权势与地位等赏赐。由于流动资金减少，所以时不时日子就会过得紧巴巴，但只要能将资产稍微变现，就马上能够松一口气。”匠悠快速地理解了一切。 “正是如此。”安德雷赞许地看着她，“由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出现自然灾害或者战乱，我们平时会尽可能多省出一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我离开家时，也拒绝了我父母给我的补助。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是我在跟我父亲吵架，不过另一半的原因是我不希望给他们增加更多的麻烦……不管是金钱上还是情感上。 “我有实力与信心可以赚到足够我与杰瑞科生活的钱，便不必再让他们为我烦心。而且我父亲虽然是个好面子的老顽固，但他其实与母亲的感情非常好。说实在的，我很羡慕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 “我不希望因为我拿了母亲给我的钱这种小事，让他们夫妻俩之间出现矛盾。我父亲是个经常口不择言、一生气就上头的家伙。要是他们因为我而吵起来，在经济上给我支持的母亲很有可能会遭受他的责备。当然，他们俩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对双方的性格与行事作风都非常了解，或许不会在意这么小小的争吵。 “可是就算理智上知道对方是一时冲动、热血上头而胡说八道，但在听到爱人的恶言恶语时，又有谁会不受伤、不伤心呢？我不想看到我的父母因为我的决定而争吵。这或许是我的一点点小私心吧。”安德雷笑笑，“为了守护他们之间多年的感情，我可以忍受贫穷。反正我从小都在军营里生活，节俭惯了，也没什么物欲。 “除了必须的马匹、铠甲与武器保养的花销以外，我的实际开销并不会很大、尽管我吃得多，但我并不挑食，能填饱肚子就行。不过……这一切或许在有了封地之后，又会发生改变。”安德雷说，“小骨头，你愿意与我一起，经营埃斯顿西城吗？” 第97章 国王新政 匠悠的瞳火飘忽了一下：“经营一座城……我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诶！” “其实不止一座城。”安德雷笑笑，“诺伊曼男爵的领地其实挺大的，埃斯顿西城只是其中最繁华的一座城市，也是他的主要据点。除了这座城市外，还有许多村庄、小镇……你大概都还没有去过。不过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做，路要一步步走……已经能够顺畅运行的城市总比乡村更好管理，我们可以先从埃斯顿西城开始一起尝试。” “说得很对！”匠悠猛猛点头，“只是，我擅长的也只有做酱料而已诶！” 经营游戏她倒是玩过不少，就是在这个魔法异世界里，不知道还有多少经验能用……往好处想，也许都能派上用场呢？ “我们可以一起尝试。”安德雷说，“就从民生开始做起，总会比那脑满肠肥、整天搜刮民脂民膏的诺伊曼男爵做得好。” “这倒是！”匠悠又兴奋了起来，这可是一整片领地诶！有多少经营游戏爱好者、穿越者做梦都想得到一整片属于自己的领地！ ——好吧，这领地不算是她的，但是是她男朋友的……嗯，四舍五入一下，没差！ “不过，要建设领地的话，我们有钱吗？”一想到经费的事，匠悠又有些忧心忡忡起来，实在是亨廷顿国王的吝啬操作着实给她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虽说从国王指缝里漏出点福利都能让手底下人赚得盆满钵满，但现金流真的很重要啊！也不能总给人不好变现的不动产啊！卖不出去的不动产可是能把银行都拖垮的存在！ 安德雷点了点头：“多亏了娜夏那位同父异母的姐姐，我们的人和影军相互配合，一路追赃下去，从缴获了不少诺伊曼男爵从邪瞳之月那里盗取转移的赃款。按照国王陛下的意思，这些赃款与诺伊曼男爵罚没的财产一起充公，一半交于国库，一半会作为国王的赏赐、与领地一起发还给我，作为接下来我们经营领地的启动资金。 “另外，国王陛下大概还想趁着这次机会，推进一项全新的变革——领地税。” “嗯？这又是什么？”匠悠好奇地问，“我们在埃斯顿西城不是本来就需要交税吗？” “那是交税给领主。”安德雷笑了起来，“正常而言，按照德尔曼王国传世至今的规则，贵族领地不需要向国王缴税，只需要承担军事责任，但领主有权在领地上向领民收取税收。这一块对于绝大部分贵族来说，都是纯纯的净收入。” 在这个魔法中世纪，懂得科学经营领地的贵族极少，大部分贵族都采取自由放养的做法：给领地上的子民些许政策优惠，然后就让他们自由发展自生自灭。 田间的事情由佃农自己想办法，商户的事儿交给商户们自己打理。领主大人一般只需要管好自己的王国骑士和私兵，维护好领地上的治安，然后就可以坐等每年收租收税的快乐时光。 大部分贵族常年不在领地里，而是拿着这些领地上供奉的税金到处玩乐，在王都、乡下或别人的繁华领地里购入资产，自然也不会对领地进行基础建设之类的投入。 贵族们一般是靠着祖上的军功才从国王那边获得了爵位与领地，而他们对国王也只有军事上效忠的责任。如果当地或者其他地方发生盗匪、外敌入侵或是叛乱，这些贵族领主们都必须响应国王陛下的召唤进行出兵。 除此以外，他们并不需要对国王陛下支付任何的钱款。国王陛下本人的收入则来自于他自己的地皮。 “但这里有个问题，”安德雷对匠悠解释道，“德尔曼国王是个非常喜爱封爵的人，他把王国绝大部分的土地都封给了讨他开心的人。这些人既非他的血亲，也并非具有军功的悍将，却都破格得到了领地。而王室自己的资源则越来越少。 “德尔曼王朝有着奢靡的本钱，他们历代积蓄了很大一笔财产，所以末代德尔曼国王即便花销无数，据说仍是留下了很多宝藏……问题是，当德尔曼国王突然咽了气后，这些王室财产全都不知去向，也不知是被老国王挥霍完了，还是被他藏到了什么地方去。” 匠悠‘眨眨眼’，她没想到王国更迭还遗留下了王国宝藏这类都市传说，不过想想之前她们在玫瑰山庄的历险，好像一切又有了解释。 “所以之前那些贵族会接受蝴蝶夫人的邀请前往玫瑰山庄，莫非也有着打探德尔曼王室失踪的财宝的目的？” “大概是的。”安德雷自己也是这么猜测的，“总之，在朝代交替间，大笔本该在国库里躺着的财宝莫名其妙失踪。当梅布里国王登基后，所迎来的就是国库完全空虚，手下绝大部分贵族并不从心底承认他的糟糕局面。别说是给国王资助，那些贵族们甚至不想响应国王陛下的军事征召令。” “也是……封给他们爵位的是德尔曼国王，跟梅布里·亨廷顿国王又有什么关系。”匠悠倒是能理解他们的思路，“这些贵族觉得自己的领地是祖上蒙荫，他们的忠诚也不向着亨廷顿国王。 “国库空虚，国王陛下手头的地皮又被德尔曼国王分封殆尽……非但没有一点积蓄，甚至连进项都被砍去大半。国王陛下想要改变现状，就得从肥硕又不忠的老贵族们下手，将土地拿回来重新分封给自己人。”匠悠明白了。 第231章 “正是如此，但这还远远不够。”安德雷说，“如果不能彻底解决国库进项的问题，从贵族们那儿劫来的钱款也会很快花完。所以国王陛下想要对新贵族们的领地征收一笔国税，而我便是那第一个新贵族。这项新政，将会在明天的分封仪式上进行公布。从今以后我们从领民那边收来的税款，其中的二成需要上交给国王陛下。” 第98章 坦诚 两成的税，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当然对安德雷来说，这不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条件，毕竟这一整块领地都算是白捡来的。 国王陛下明摆着是想从诺伊曼男爵的领地开刀，逐步将新政推广到全国各地去。若是安德雷不愿意配合国王陛下，那国王陛下也犯不着非得给他领地。忠于国王陛下的‘子爵’非常多，而安德雷不过是其中最为好用的一个。 这一点匠悠自然想得明白，世上有权的人就没有缺钱的。但凡梅布里·亨廷顿国王是个心思坏一些的暴君，都能在短时间内快速完成财富的累积——出兵、明抢、横征暴敛……或者只需要在民众遭受天灾时装作视而不见，他都能省去那些花销，最大限度地充盈国库。 历史上也不是没发生过国王富得流油，民间饿殍遍地的惨事。在这种中古时代，贵族与平民之间有着天然的沟壑，这已经不是阶级的差别，都几乎可以算是物种的差异了。 而且这个时代，平民们的武力、魔法实力都极为有限。光看安德雷每个月要在铠甲、武器和战马上花多少钱，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平民们折腾得起的玩意。魔法也是一样，没有魔法学院进行教导学习，再有魔法天赋的人照样连魔法阵都不会画。 锈蚀的锄头对上保养得当的精钢刀剑，无人教导、自行摸索的拙劣魔法对上庞大数学模型辅助建构出的完美魔法阵……就算忍不了暴政的人们奋起叛乱，也很难掀起水花。 国王陛下之所以现在还这么穷，却又有许多忠臣愿意砸锅卖铁跟着他，反倒说明了这是一位会把钱花在人民身上的明君。 “做生意嘛，总是更有权势的那一方说了算。”匠悠道，“更何况那位是一国之主，才两成的税，对我们来说算不上什么。但要是推广出去，那些旧贵族们就要跳脚了吧？” 比起一开始就跟国王协商好二八分账的安德雷，那些从未向国王陛下交过税的旧贵族们才真要抓狂。 “正是如此。”安德雷说，“这些天王都中暗潮涌动，为了安全着想，你若是想要出门，就跟我母亲说，她会安排好一切，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去。” “好哒！”即使变成巫妖也特别惜命的匠悠猛猛点头，她才不会为了一时的玩乐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自己在王都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政敌绑架了可怎么办！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亨廷顿公国的局势与未来埃斯顿西城的建设。在确定了恋人关系之后，不管是安德雷还是匠悠，在很多方面都可以不再藏着掖着，毕竟感情建立的基础就是相互之间的信任。 要知道，谈恋爱可不仅仅是吃吃饭看看电影，更重要的是确定双方的人生观、价值观与世界观都在同一个阵营里，就算不完全相同，至少也不能完全对立。 更别说婚姻将会是两个家族的结合，虽然匠悠是个孤家寡骷髅，但安德雷却是王室旁支！哪怕安德雷会尽全力把匠悠护在风波之外，匠悠至少也得学会保命的法则。 于是安德雷告诉了匠悠不少在王都之中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他们家族所交好的贵族与敌对的世家，比如国王陛下的下一个目标，又比如安德雷下一步在埃斯顿西城里继续挖掘邪瞳之月下落的计划。 匠悠也把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安德雷，包括她所找到的日记、纸条以及从狼大婶那边听到的“证言”，她不知道米·悠与邪瞳之月到底有什么关系，不过总感觉其中还有不少蹊跷之处。 “其实我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安德雷倒没有多惊奇，“毕竟你有时对常识过于缺乏，可是你所做的菜肴又那么新奇，还知道很多我们闻所未闻的奇妙知识。我调查过你所做的那些菜肴，比如说豆腐，别说是亨廷顿公国境内，就连附近的几个邻国和遥远的南洋也没有人知道这种做法。” “诶嘿，原来我那么早就暴露啦！”匠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骨。 “嗯，别人发明菜肴的时候，都是从手头现有的材料出发，把一切能用的东西都用上，最后搭配出一道菜肴……可你不是这样，”安德雷宠溺地看着她，“比如说你手舞足蹈地跟霍利描述那些植物和它们的特性时，你像是早就见过那些植物，却又不确定它们是否存在于这个世界，也不知道它们在这个世界被称为什么，又有什么奇怪的副作用……这让我感到十分好奇…… “我始终感觉，你并非来自于这世间。你手头已经拥有了既定的菜谱和丰富的知识，只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你需要寻找本地的原料才能复刻。” “嘿嘿，这就叫做‘按图索骥’。”匠悠说，她的瞳火扑闪扑闪，又咔咔地笑了起来：“的确是这样！” “这本身也并不奇怪。米·悠留下的那个失败的魔法阵我查看过，或许你还记得，它是巫妖炼成魔法阵、灵魂召唤术与献祭术的结合体。”安德雷说。 匠悠点了点头：“然后米·悠写错了灵魂的名字，她写的不是她自己的名字，而是我的灵魂名字。我们的名字有点相似，我的灵魂名字只比她多了两笔，也就是抖两下的差距。她在她的日记上写过，或许是由于增龄药剂的关系，她的手会止不住的颤抖……” “问题不在这。”安德雷摇摇头，“你或许有着魔法亲和的天赋，但你肯定没有研究过怎么炼成巫妖。将自己变成一个巫妖只需要一个魔法阵：巫妖炼成魔法阵。那么，多出的灵魂召唤术与献祭术是用来干什么的？” 匠悠：“！！” “可是……波丽娜跟我说过魔法的本质就是等价交换，要完成巫妖的炼成就必须献祭自己的躯体。” “对，这种等价交换是包含在巫妖炼成魔法阵里的，只是把自己原有的腐朽躯壳进行献祭，变换成巫妖不死的躯壳……在这个过程中，便存在一定的失败概率，有可能会把自己炼成一具骷髅架子，但不会影响自己获得永生。不管哪一种躯壳，施法者的灵魂都不需要进行置换。” 第99章 线索再现 匠悠整个骨架都震惊了，她一直以为米·悠是个出错的学渣……可是连魔法阵都画错……不，等等，这可不是简单的画错，这明显就是被人骗了啊！ “使用一个魔法阵的时候，施法者必须支付相应的代价，以启动这个魔法阵，”安德雷继续解释，“一般来说，需要支付的便是施法者的魔力，部分特殊的魔法阵需要祭品，从花朵香草到人体血肉，什么情况都会有。在绝大部分情况下，这些‘启动条件’是被包含在魔法阵之中的。 “只有某些特殊的魔法阵，比如说灵魂召唤术，因为可以选择不同的‘祭品’，所以可以自行套用献祭的法术。 “也就是说，巫妖炼成魔法阵本身就包含了旧躯体的献祭与新躯体的生成，但它本身就是让施法者灵魂永久存续于命匣的魔法，不需要针对灵魂方面做出任何的改动。除了一种特殊的情况……” “什么情况？”匠悠紧张地问。 “施法者并非想要将自己变成巫妖，而是想把某个远方的特定灵魂变成巫妖。”安德雷说，“灵魂召唤术用于召唤远方的灵魂，而献祭术则是狠毒地要求施法者直接献祭自己的灵魂进行一换一……可正常而言，灵魂召唤术并非如此极端的法术，魔法生物的血肉、蕴含强大魔力的矿石，都可以作为祭品。” “啊？！所以米·悠本不需要死，也不需要献祭灵魂？”匠悠傻眼。 “从我与你相识，我便一直在观察你。”安德雷说，“我会要求住在工坊，也是为了查探你与此事的关系。但我很早便已确定，你与此事并无任何关联，只是一个被莫名其妙卷入其中的异界灵魂。” ——虽说有时候有些许狡猾、抠门与贪财，但安德雷非常肯定匠悠的灵魂十分善良、纯真与正义，尽管她酷爱说一些地狱笑话，变成巫妖后对生死的代入感极差。但生死看淡也是长生种特有的通病，安德雷所认识的龙族、精灵族也有这种毛病，算不得什么异常。 安德雷一直是一个很小心的人，在没有完全确认匠悠的无辜之前，他不可能放任自己动心。之前会对匠悠告白，也是他在认真调查后完全排除了匠悠的嫌疑，深思熟虑后遵从自己内心的判断。 “那么问题就来了，米·悠到底是自愿献出灵魂完成这个魔法阵，将你召唤至此变成巫妖，还是说，她是被人欺骗，满心都以为自己将成为永生的巫妖，实际上却为人做了嫁衣。” “……不管是哪种，向米·悠提供魔法阵的人，一定很可疑！”匠悠攥起拳头：“梅布查·亨廷顿，米·悠的那位导师！他对米·悠要变成巫妖的事是知情的！他甚至给米·悠弄来了国王签发的《黑魔法特许证书》！” 第232章 ”梅布查·亨廷顿！国王的弟弟，王国的大魔法师？！”安德雷有些惊讶，但之前断掉的线索总算是又重新冒出了一个小小的线头，“值得调查一下。” 彻底摊牌的小情侣开始了彻头彻尾的复盘，不幸的是所有证据都还放在家里，匠悠暂时没法拿给安德雷看，便只能凭着记忆描述。 “也就是说，你找到了米·悠胡乱写下、颠三倒四的日记，梅布查大魔法师附在《黑魔法特许证书》上的字条，还有那本记载着【巫妖炼成术】的大部头魔法书……书名还记得吗？”安德雷问。 “……叫作《格兰德·基里摩尔》……”匠悠回忆道，“但我记得，那本书上的【巫妖炼成术】的章节里所记载的魔法阵，就是米·悠画的那一连串法阵！” 她记得，自己在看完这本大部头里的【巫妖炼成术】后，就顺手把这本魔法书塞回了地下室的书架上。 “那个书架上的书太多，我没有一本本细看。”安德雷沉思道，“也不能确定那本书本身是否被人做了手脚。” 说开了的小情侣一对账，立刻发现这个案子处处都存在疑点，匠悠有点懊恼：“我应该早点把这一切都告诉你的。” “你也是为了自保。”安德雷很体谅她，“作为外来的灵魂，莫名其妙就卷入这一切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看看天色，当机立断道：“走，我们现在去图书馆，按理来说，米·悠能弄到手的书籍，在图书馆必然能找得到！” 匠悠是目前唯一读过那本书的证人，自然是要去的。 安德雷冲下楼，迅速地与安妮娜打了声招呼，安妮娜一头雾水地追了出来：“等等！裁缝已经在路上了，你们现在要去哪？！” “我们出个门，大概一个小时就回来！”安德雷带着轻飘飘的骨头架子冲出大门。 杰瑞科适时地牵来了马匹，在这个家里诞生的猫猫守家灵一回到自己地盘就有了更强大的力量，总是能及时地注意到主人的各种需要。 图书馆离得不远，安德雷与匠悠只花了五分钟就站在了图书馆的柜台前，动作一致地对着前台穿着图书馆制服的小姐姐亮出了自己的徽章/令牌：“王国骑士查案，我们需要找一本书。” “好的，请问两位要找的是哪一本书呢？” “《格兰德·基里摩尔》。”匠悠道。 小姐姐用一种看文盲的眼神看着匠悠：“好的，您要找的书是《大魔法书》，存世的正品共有三册。本图书馆的确保管着一册，想要查阅这本书，必须持有大魔法师开具的借阅单。” “这是国王陛下签署的调查令。”安德雷掏出一张羊皮纸，拍在了她的面前，“我想这应该够份量。” “也行。”小姐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这本书只允许在图书馆里阅读，并且需要有工作人员陪伴，不得抄录或带出。两位请跟我来。” “顺便问一下。”安德雷说，“您刚刚说，存世的正品共有三册，除了图书馆里的一册，另外两册分别在哪里？” “一册在王立魔法学院。”小姐姐说，“另一册则由德尔曼王室持有，目前下落不明。” 第100章 疑云重重 “来头这么大的书，不可能会落在米·悠的手里吧？”匠悠扯扯安德雷的手，小声嘀咕，“她的那本真的有问题？” “不好说，待会你认一认。”安德雷也小声道，“书的封皮、内容、巫妖的章节，这些你都记得吧？” 匠悠用力地点点头：“记得！” 他们跟着带路的职员一路走到图书馆三楼最深处，那位职员小姐姐掏出了一串钥匙，打开了一扇尘封的大门，又连续关闭了屋里数十个魔法阵，才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就算在匠悠这个门外汉的眼中看来，这安保措施都十分到位。 那本厚重的书就锁在这间屋子的最深处，之所以说“锁”，真的是物理意义上的“锁”——这本厚厚的大部头被数道足有成年人小臂粗的铁链结结实实地捆绑在屋子尽头的石台上，如同活物一样时不时跳动、挣扎一下。 “好的，它和我见过的那本书完全不一样。”匠悠说，“无论是封面颜色、款式，还有这活蹦乱跳的模样……”话说为什么书会活蹦乱跳啊！它难道是《妖怪们的妖怪书》的异世界亲戚吗？！ “两位需要查看哪个章节？”职员小姐姐问。 “这本书里有关于巫妖的章节吗？”安德雷问。 “《大魔法书》囊括世间各种魔法，巫妖自然也在其中。只是要查看这个章节，我还需要查看《黑魔法特许证书》。” “这个我有！”匠悠从头骨里掏出了她的证书。 “好的，这位巫妖小姐确实有权查看这个章节。”职员小姐姐点点头，掏出了一柄形如小树苗的……法杖？她用法杖隔空指了指那本魔法书，只见那本书——即便有着粗重铁链的阻拦——从石台上一跃而起，自动翻到了相对应的章节。 匠悠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虽然她的魔法亲和天赋在这本书上似乎屡屡碰壁——那些魔法文字太过深奥，在她眼中，就像是每一个字都认得，但组合起来就完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文言文。 她的确在这本《大魔法书》中看到了魔法阵，但那个魔法阵与她记忆中的并不相同，显得简单很多。 即便有一大半看不懂，但匠悠仍是尽可能地死记硬背下了所有关于巫妖的内容——平常人要阅读这本书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必须趁这个机会把这些知识都记下来，等出去后再慢慢吃透学会。 “阅读时间到。”职员小姐姐合上了书本，“希望两位已经获得了答案。” “是的。”匠悠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安德雷，“米·悠的那本应该是本假货。” “我还需要所有阅读这本书的客人名单。”安德雷又道。 “行。”职员小姐姐打开她一直抱着的登记簿，复制了一串名字在羊皮纸上，交给了安德雷。 两人谢过了职员小姐姐，又在她的护送下一路出了图书馆。直到坐上了迪亚戈的马背，匠悠才问道：“你为什么会有国王陛下的调查令？” “为了在外面办案方便，国王陛下赐了我一些他亲自签发的空白调查令。”安德雷说，“上面施有魔法，会根据我的意愿在空白处自动浮现需要调查的对象与内容。这种调查令只有我能用，万一落到他人手里，未被使用的空白调查令就会自动焚毁，以免被滥用。” “哗，好厉害。” “对……”安德雷点点头，“这是那位梅布查·亨廷顿大魔法师的杰作。所以我很难想象那位大魔法师会与邪瞳之月合作，联手坑害了自己的弟子……” 匠悠也想不通，她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穿来这里后的记忆反复闪现，混杂着刚刚努力记下的大量不明其意的魔法文字，令她更加迷茫：“好复杂啊……” “我们先回家吧，裁缝就要来了。”安德雷说，“稍微休息一下，今晚我们再进行复盘。” “对了，你有没有什么能够把记忆复刻下来的魔法道具？”匠悠问，“刚刚我好不容易记下来一堆魔法书的内容，要是不保存下来就亏大啦！” “有的。”安德雷载着她策马飞奔，“家里就有。” 作为拜月教的大祭司，安妮娜手头就有许多魔法道具，她听完匠悠的需求后，很快就找出了一块橙黄色、画着魔法符号的扁平石头：“喏，攥着这块石头，努力回想你需要记录的那段记忆，石头就会把这段记忆客观、完整地复写下来。 “只要记忆指向性没错，就算你自己觉得这段记忆有点模糊或者不确信，石头也会记录下正确的版本。此后就可以多次阅读取用。” “嚯，好厉害！”匠悠夸奖完，努力把自己翻看《大魔法书》的记忆录入了进去。 “那当然，我们经常用这个道具办案。”安德雷说，“这种记忆之石专门克制那些记忆混乱，前言不搭后语的目击证人。” 做完这些后，裁缝终于带着几排半成品衣服姗姗来迟，于是三人分做两拨，各量各的尺寸。 匠悠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她已经把《大魔法书》与关于米·悠案子的记忆都复制进了石头里，可那些画面、文字，仍在她的脑海中不停旋转，掀起一阵阵风暴。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米·悠死于不幸的坩埚清洗事故所引发的糟糕后遗症：增龄药水使米·悠的部分躯体与器官发生了严重的老化，给她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米·悠不得不寻求变成巫妖的方法，却又在万事俱备之时写错了魔法阵上的名字。 然而，安德雷说炼成巫妖只需要一个无需署名的魔法阵，多余的魔法阵却出现在了米·悠得到的那本山寨版《大魔法书》里……这本书到底是谁给她的，是她的老师梅布查·亨廷顿吗？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 狼大婶曾经说过米·悠从梅布查那边得到了帮助，这是真的吗？狼大婶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米·悠告诉她的？狼大婶会不会也牵涉其中，又或者，米·悠并没有对这位邻居说实话？ 第233章 第101章 复盘 匠悠忽地就感觉到了害怕，她似乎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时候，就成为了风暴的中心。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源自于一个魔法事故，还是他人别有用心的谋划？暗处是否有幕后黑手窥伺在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突然就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哦，安德雷，安德雷一家应该是可信的。 那狼大婶呢？狼大婶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会是坏人吗？ “得好好复盘一下。”匠悠嘀咕，她面前的老裁缝抬起头来，扶了扶眼镜：“嗯？你说什么？” 匠悠：“。” 好不容易量完衣服，匠悠毫无形象地瘫坐在会客室的贵妃榻上，几乎软成一堆骨头。安妮娜仍是干劲满满，迅速和裁缝敲定着订单：“这套要、那套也要、红色的那条裙子我也喜欢，拿下！……” 匠悠：“……真是好有活力的妈咪啊。” 老裁缝的效率很高，他带来的衣服绝大多数都是只差最后一两步的半成品，只需要很少的调整就能彻底完工。他紧赶忙赶地弄出了三套礼服供明日安德雷等人在典礼上穿，剩下的订单他则会在三天后交付。 ——其中大半都是安妮娜为匠悠挑选的衣物。 匠悠对此有点儿不好意思，来这儿一趟莫名其妙就收了这么多衣服作为礼物，但安妮娜却不觉得有任何问题：“接下来的宴会很多，一场一套，才不会落了我们家族的面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匠悠便也只能接受了这份价值满满的好意。 接着他们三人又按照原定计划，去海蒂的餐厅里吃了个晚餐。海蒂的餐厅就位于中心文化区与集市区的交界，名字叫做【梦园】，装修倒是很有后世米o林餐厅那种精致范儿，菜品口味在匠悠看来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的水准。 主打的招牌菜是菲力牛排，牛肉倒是顶级的新鲜，用迷迭香与海盐充分地腌制过，再用黄油煎至主厨推荐的五分熟，切开后外面一圈是漂亮的美拉德褐色，中间仍是透着血丝的玫瑰粉。 这便是很经典的牛排做法，口味与火候都可以打上个80分。 不过这种牛排只要肉品合格、火候到位，本身也很难出错。 今晚的汤品有番茄炖牛尾汤、豌豆汤、奶油海鲜汤，他们每人都点了一种口味品尝。只是牛尾煲的不够入味，豌豆汤太淡，奶油海鲜汤太腥……甚至不如德雷斯顿家的厨子手艺。 这一餐吃完，匠悠心里便有了底。 他们晚上并没有在餐厅遇见海蒂，或许此时这位大小姐还没有到达王都……反正明天的分封典礼上，她都会作为洛萨家族的代表出现。 晚餐后，一行人便坐着马车回了宅邸。安妮娜宣称自己已经累了，便打着哈欠回了三楼，匠悠则把安德雷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把记忆之石塞进安德雷的手中，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初始记忆都给他播了一遍。 安德雷闭上眼睛，在脑海中观看了一遍记忆，随后饶有兴趣地看向匠悠，绿眼睛中闪着愉悦的光：“所以，你那几天都摸着我的画册睡觉？对我的腹肌这么满意吗？” “啊啊啊！怎么把这种记忆都一起录进去了！”骨头架子瞬间爆红，“不要在意这种事情啦！赶紧来复盘！复盘！” 安德雷看着变色的骨头架子，又低低地笑了几声，终究还是放过了匠悠，将话题转回了正事上：“我们先把疑点列出来吧。” 他拿出纸笔，将他觉得可疑的地方一一写下。 “首先，我会注意到米·芙娜与米·悠母女俩的原因，是邪瞳之月相关案件中屡屡出现的特殊魔药。”安德雷从头开始叙述，“米·芙娜是来自异国的魔药大宗师，她有许多自创的配方……我顺着这些案件线索一路追查，很快就发现了米·芙娜的身影。只是在我能够接触她之前，米·芙娜便已经在王都的黑市暗巷中死亡。 “但奇妙的是，她的独门魔药仍在与邪瞳之月相关的各个案件中出现。比如说，魔女之森事件中那两个死去的凶徒，就是服用了米·芙娜的著名毒药，而他们想在篝火里下的毒，也是米·芙娜的独家配方。” “可是那个时候，米·芙娜已经去世很久了啊，连米·悠都已经去世了。”匠悠疑惑道。 “嗯，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米·芙娜生前调配了大量魔药交给了邪瞳之月的人，而这些存货还没用完；另一种可能性则是……米·芙娜仍有学徒存活于世，此人很有可能是邪瞳之月的人。” “对哦！魔药大宗师也是需要传承的，米·悠不擅长做魔药，米·芙娜很有可能另外培养了弟子！”匠悠说，“目前有打探出她徒弟的身份吗？” “米·芙娜是从鲁斯曼联邦逃避灾祸而来……不，准确地说，她的祖国是与鲁斯曼联邦相邻的希曼王国。希曼王国是著名的魔药之国，盛产各种药材，医药学水平堪称世界第一。那里的国民重视家族，起名规则均以姓氏在前、自身私名在后，也没有任何中间名。 “他们精通药理医术，甚至能通过魔药延缓自己的衰老，从某种意义上实现长生。 “大约在三十年前，希曼王国爆发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内战，人称‘毒尘之战’。战争中所使用的大量毒药污染了空气、水与土地，许多人因此而死去，而稍有能耐的人为了躲避灾祸与战争，一股脑地涌入了相邻的鲁斯曼联邦。 “鲁斯曼联邦是有名的学者之邦，对掌握着知识的人来者不拒。米·芙娜就是其中之一。她在鲁斯曼联邦通过了魔药大宗师的测试，从此名扬海内外，并开始以魔药大宗师的名号四处巡游。你手上的时之坩埚，应该就是米·芙娜在鲁斯曼联邦时订做的。 “大约在二十七、八年前，米·芙娜与梅布查魔法师一起，救治了当时被软禁在玫瑰山庄的王女。那位王女后来成为了米·芙娜的徒弟。这便是我所查到的第一个关于米·芙娜徒弟的记录。” 第102章 真假口供 “可是王女也死了。”匠悠说。 “对，不过我们暂时先把她记下来。”安德雷在羊皮纸上写下了德雷茜的名字，“等到梳理出全部的嫌疑人，我们再一个个进行排除，以免在梳理人物相关关系时发生错漏。” 这个做法听起来十分靠谱，匠悠没有任何意见。 安德雷继续道：“关于米·芙娜的第二个徒弟，我只找到米·芙娜与他的部分信件记录。他的年岁应该跟米·悠差不多，甚至还小一些。米·芙娜曾经将他与女儿相比较，还夸他很有天赋。他在信件中的署名只有简写，是p·h，中间名被省略，但是看两人之间的谈吐措辞，他应该有受过良好的教育，很有可能有贵族出身。 “但我手上的三封信件中大多涉及学术的讨论，并没有提及米·芙娜与他是如何结识，他又有着什么样的身份背景，因此我还不能确认此人的真正身份。” 话是这么说，但能查到这么多，匠悠已经想要给他鼓掌了！ “第三个徒弟就是米·悠。但与其说她是被米·芙娜选中的徒弟，不如说是迫不得已的家传。米·悠在魔法与魔药学上均毫无天分，单纯是因为她是米·芙娜的女儿，才不得不咬着牙硬学。母女俩一个学得崩溃，一个教得痛苦……米·芙娜动用关系，将米·悠托付给梅布查教导，或许也是觉得自己再教下去恐怕两人连母女情分都要彻底破碎。” “真奇怪，”匠悠说，“据我所知，好多老师自己儿女们总是学得不怎么样，也不知道是他们过度热情地投入了自己的工作忽视了家庭，或者单纯只是因为狠不下心像教导学生一样教子女，又或是用力过猛使得孩子们有了某种逆反心理……这或许也是某种职业诅咒吧？” 安德雷耸了耸肩：“总之，米·芙娜的独门高阶魔药被用在了邪瞳之月的案件中，她与她的徒弟，必然有人与邪瞳之月有关，要么她们的客人是邪瞳之月的人，要么她们自己就是邪瞳之月的人。” “那么狼大婶呢？”匠悠问，“狼大婶与这些事情有关吗？” 安德雷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觉得狼大婶与这些案件并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单纯地在米·芙娜搬入埃斯顿西城之前就买下了自己的房子。狼大婶先于米·芙娜数年完成购房的行为，她没有可能预见米·芙娜要买下酿造工坊的未来。” “占卜也做不到吗？” “这种精度的话，做不到。命运会被时间的涟漪所影响，哪怕是最小的波动，都可能会影响整个未来，时间间隔越久，占卜的准确度就越低。买不买房子，在哪里买房子，完全由米·芙娜所决定。狼大婶买房的时候，米·芙娜应该还在鲁斯曼联邦，她甚至还没有决定前往亨廷顿公国。” 安德雷摇摇头：“再说了，狼大婶让你品尝过很多次她的魂火，这说明她并不介意让你看见她的记忆，如果心里有鬼的人，必然不会这样做。” 第234章 匠悠缓缓呼出一口气，终于安下了心：“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最怕的就是身边这些好朋友突然间摇身一变成为大反派，对她邪魅一笑：“嘿嘿，我是坏人，想不到吧？！” 光是想一想都要冒出心理阴影了！ “你基本上可以放心。”安德雷说，“你身边的熟人我都调查过，到目前为止我没有发现可疑之处。而且你也经常食用他们的魂火，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你应该是能够第一时间尝得出来的。” 匠悠：“好像莫名地get了一条判断敌我的捷径呢！” “这么说来，狼大婶说梅布查·亨廷顿教给了米·悠炼成巫妖的方法，这个证言应当可信咯？”匠悠问。 “这倒不一定。”安德雷却道。 “嗯？为什么啊？狼大婶不是可信的吗？” “狼大婶是可信的，可是米·悠未必说的就是真话。”安德雷揉了揉匠悠的头盖骨：“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狼大婶每次提到你，和提到米·悠的时候，态度天差地别。她很喜欢你，但却不喜欢米·悠。” 匠悠也发现过这一点：“嗯，狼大婶说米·悠经常闹出各种魔法事故给她添麻烦……如果我家隔壁住着一位这样不稳定、时不时会出事故的邻居，我恐怕也拿不出好脸色对待她。” ——人家好不容易用毕生积蓄买下了供自己终老一生的房子，结果隔壁邻居的女儿却三天一爆炸两天一失火，哪怕狼大婶性格再好，看米·悠的时候也会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是人之常情。将心比心一下，匠悠觉得也可以理解。 “对，在这种情况下，米·悠面对的是不喜欢自己、又经常被迫给自己的魔法事故扫尾，甚至还是远近闻名的爱八卦的大婶，而米·悠当时还出于某种目的要把自己变成巫妖……你若是米·悠，你会对前来打探八卦的大婶怎么说？” 匠悠认真的想了想：“嗯……狼大婶本身就不喜欢米·悠进行高难魔法或魔药实验，以米·悠的能力，这种实验百分百会翻车。更何况又是巫妖炼成这种顶级黑魔法……那就得给心软的狼大婶提供一个她无法阻止的理由！比如说，米·悠出了坩埚事故，躯体部分衰老到快要死了，不得不把自己变成巫妖！” “没错。”安德雷赞许地点点头：“我正是这样想的，狼大婶的心很软，如果是这种涉及人命的理由，她不但不会干涉阻挠，还会尽可能提供帮助。这样一来，米·悠便不用担心狼大婶会把自己举报给王国骑士团。 “作为米·悠的导师、远近闻名的梅布查·亨廷顿大魔法师也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米·悠只需要把他搬出来，说自己的一切准备都在这位大魔法师的远程指导与帮助下完成，那么整件事便合法合规。在狼大婶的认知中，就算米·悠捅了篓子，也会有梅布查大魔法师帮她补足坑漏。” 第103章 遗嘱中的线索 “也就是说，米·悠对狼大婶所说的一切，都可能是她用来搪塞狼大婶，让狼大婶不继续打探八卦的借口，根本不足以取信。”匠悠喃喃道，然后她又猛地抬头，“可是，《黑魔法特许证书》确实是梅布查·亨廷顿所提供的。” “对，这一点有梅布查自己书写的纸条可以证明。”安德雷说，“只是，最好的谎言便是半真半假。一部分的真实并不代表所有的陈述都能成立。要验证哪一部分是真，哪一部分是假，关键还得看证据怎么说。” 他唰唰地在羊皮纸上继续书写，把米·悠炼成巫妖所需要的事物写在左边，而提供方则写在右边，两者之间以一条横线进行连接。只是目前，右侧大多是个代表未知的问号。 【《黑魔法特许证书》——梅布查·亨廷顿 《大魔法书》——？ 魔法阵绘制——？ 命匣材料——？ ……】 “我记得，米·悠在她的日记上写过，她的寿命已经到了尽头，如果不能成为巫妖，她就会迎来死亡……或许，那个事故是真的？”匠悠仍在努力回想。 “也不一定。”安德雷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也许，她当时处于被邪瞳之月威胁的状态，对方很有可能对她说，如果她没能成为巫妖，就会杀了她…… “当然，这只是我随口一说的想法罢了。我只是想用这个例子说明，‘寿命已经到了尽头’这个说法过于含糊，不能准确地指向某个事件。” “可是，如果是受人威胁逼迫，米·悠又为什么要留下那和遗嘱一样的文字，要求把自己所有的财产、母亲的坩埚、她多年收集的魔法书与材料全部留给她的导师呢？”匠悠不解地道。 安德雷的笔尖猛地画出一道线条：“等等，你说米·悠的遗嘱里，要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她的导师，还特别注明了‘她多年收集的魔法书’？” 匠悠猛猛点头：“对啊！我记得很清楚。” 安德雷深深吸了口气：“我想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可能……其一，梅布查·亨廷顿参与了逼死米·悠的阴谋，这份类似遗嘱的日记，是他逼迫米·悠所写。目的是将一切伪造成一个魔法事故，从而获得米·芙娜的时之坩埚以及米·悠所留下的所有‘证据’，自然而然地取回那本错误的魔法书。 “可这个猜想有个说不通的地方，如果梅布查是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在米·悠死亡时他仍远在王都的魔法塔，那么逼迫米·悠的同伙为什么不毁去所有的魔法痕迹、收回魔法书、拿走魔法材料，还需要人发现这份遗嘱后交接遗产？这有点太过本末倒置了。” “第二种可能呢？”匠悠问。 “第二种可能则是，梅布查·亨廷顿与米·悠的死亡毫无关系，他只为米·悠提供了《黑魔法特许证书》，甚至于向梅布查·亨廷顿索要这份证书的，正是被幕后黑手胁迫的米·悠。米·悠无法逃离幕后黑手的胁迫，又觉得自己必然会死，便装疯卖傻，颠三倒四地在本子上写下了类似遗嘱的文字。 “她竭尽所能地在看似毫无异常的碎碎念中埋下了线索，并把这些可以为死去的自己讨回公道的线索通过遗嘱留给了唯一了解自己的导师。鉴于她在日记里留下的叙述，与她告诉狼大婶的借口能够对应的上，我猜想，她很有可能在赌，隔壁爱管闲事的狼大婶会察觉到自己的死亡，并会来为自己收尸，处理遗产！ “不管魔法事故是胁迫者编造出来的理由，还是米·悠自己想出的借口，在米·悠将它含糊地写在了堪比遗嘱的日记中后，它就能够给不知情的人一种印象，证明米·悠是不幸死于了魔法事故，其中不存在任何第三方的胁迫。这个证据有利于那些胁迫者隐藏自身存在，撇清自己与这个事件的关系，因此那些胁迫者才没有将这份遗嘱日记销毁。” “哗！”匠悠顺着安德雷这个思路想下去：“所以米·悠特别强调‘自己多年来收集的魔法书’，可是米·悠是一个对魔法不感兴趣的学渣，她怎么会收集魔法书？！” “不仅如此，如果凶徒没有及时清扫现场，而狼大婶将魔法书当做米·悠的遗产，交给了梅布查的话，梅布查就会知道那本《大魔法书》是伪造的仿品，而书里错误的魔法阵导致了自己徒弟的死亡，他一定会追查到底！” 匠悠觉得自己的头骨都因为‘大脑’过度运转而嗡嗡作响：“这份遗嘱日记，是米·悠为了骗过那幕后黑手所写下的dying message（死前留言）！”感觉一下子变得本格推理起来了！ 她看向安德雷的瞳火晶晶亮亮：“好厉害的推理啊！名侦探安德雷！” 可安德雷反倒眉头紧皱：“不，这个猜想还有一个暂时说不通的地方：这幕后黑手，是通过什么手段控制米·悠，胁迫她按照自己的指示做事的？米·悠显然能与狼大婶对话，但她却选择了隐瞒而非求助。她只能通过写下隐藏线索的遗嘱在自己死后讨回公道，那么她对外界的通信一定也被幕后黑手封锁…… “这说明幕后黑手一直在监视着米·悠，掌控着她的一举一动，令米·悠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恐惧之中、感受着死亡的步步紧逼。但周围的邻居却没有人注意到酿造工坊里有出现过其他人的身影。 “而且，在米·悠死亡，你被召唤到这个世界，作为巫妖复生后，这幕后黑手便消失不见，甚至不曾回来收拾那些魔法书、魔法阵与米·悠的遗嘱……不，或许不是完全消失不见，我曾经发现好几次渡鸦使役魔的身影，现在想想，或许它们就是替主子来查看情况的。” 匠悠“啊”了一声，忍不住问道：“我会有危险吗？” “有我在呢，别担心，”安德雷紧皱的眉眼柔和了下来，“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第104章 分封典礼（上） 匠悠缓缓醒转，眼眶中的瞳火亮起。 她发现自己依偎在安德雷的怀里，两人就这么靠在一起睡在了沙发上，她的骨爪还隔着薄薄的衬衫搭着骑士的腹肌。两人周遭散落着一堆写满了字的羊皮纸，这是昨晚复盘的成果。 第235章 ——哦！对，昨晚她们俩复盘了大半夜，结果盘得太累就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这感觉，就跟通宵玩了一局剧本杀差不多啊！”她揉揉眼眶，坐直了身体，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她一动，安德雷便也醒了过来，骑士张开还带着迷茫雾气的绿眼睛，懵懵地道：“早……噢，已经早上了。” ……睡懵的骑士也有些可爱。 只可惜安德雷只迷糊了一小会便清醒了过来，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了下时间：“糟，分封典礼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始了。” 算上洗漱、打扮、前往大礼堂的时间，一个小时已经很赶了。安德雷只来得及跟匠悠说了一声：“半小时后在大门口集合。”便匆匆离开，看样子是回房去洗澡换衣服了。 匠悠也忙碌了起来，她掏了朵备用魂火充了充饥，便进了浴室快速地洗了个战斗澡，再以干燥魔法烘干了骨架……出浴室的时候，又是一副洁白的骨架子。 今天要穿的礼服裙已经被挂在了衣橱里，这是一套以深紫与黑色为主题的双色拼接连衣裙，裙摆处黑色的纱裙是以特殊的材质制作，纱裙上星光点点，展开后犹如黑夜的星空。 深紫与黑的拼接撞色也给白骨巫妖增添了一份神秘黑暗的气息，穿上裙子之后，匠悠都觉得自己的气质神秘了几分，白骨看起来一点也不突兀了，反倒像是一位来头不小的亡灵法师。 裙子还搭配着一顶紫黑色自带网纱的淑女小圆帽，匠悠将它斜斜地扣在自己的头盖骨上，网纱便衬在脑后，弥补了一些发型上的空白。 她照了照镜子，打理了一下裙子上各处的装饰花朵与金属配饰，满意地转了一个圈。 “很好，很哥特！”匠悠很满意，“又漂亮又有一种很不好惹的样子，简直棒棒哒！” 她掐着点下了楼，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安德雷也快步走了过来，打扮过的骑士十分帅气。他穿着黑色的军礼服，胸口的勋章挂了好几排，原本有些毛躁乱翘的头发全都梳到了脑后，还上了一层发胶，很有贵族那种文质彬彬一丝不苟的气质。 “你真漂亮。”安德雷看见她，嘴角便不由地上扬。 “你也好帅呀～”匠悠眉开眼笑，她挽住了安德雷伸出的胳膊，跟他一起走向马车。 杰瑞科已经赶着马车停在了门口，安妮娜坐在车上，向他们俩投来了“小情侣没眼看”的眼神。 匠悠：“嘿嘿！” 三人在马车里坐定，杰瑞科便一抖缰绳：“驾！” “今天的分封典礼会在王宫的大礼堂举行，”安妮娜说，“待会安德雷要先去见国王陛下，小悠全程跟着我就行，我带你认一认宾客。” “梅布查大魔法师今天也会来吗？”安德雷问。 “会的。”安妮娜回忆了一下宾客名单：“他只要人在王都，就不会错过这种大事。国王陛下和他一直关系很亲密。怎么？你有事找他？” “嗯。”安德雷点点头，“有些事想要问清楚一下。” “典礼前估计没时间了，不过典礼后会有餐会，到时候应该有机会逮到他，”安妮娜说，“他很喜欢小蛋糕，绝不会错过这种自助餐会吃到饱的机会。” 匠悠忍不住又咔咔笑了起来，这位大魔法师还有点莫名地接地气。 两人昨晚复盘了一圈，觉得梅布查大魔法师大概率不是米·悠的死亡一案的幕后黑手，他甚至可能是米·悠特意留下死亡讯息进行求助的‘侦探人选’。这样一来，安德雷觉得他们有必要与梅布查大魔法师接触，至少要获得对方的口供。 当然这件事由安德雷去做更为恰当，刚拿到领地的他是国王陛下眼中的红人，与国王陛下的弟弟交谈几句也丝毫不会引人怀疑。等安德雷完全确认了梅布查的清白，便可以考虑介绍匠悠与他认识。 他们说话间，马车已经经过了王宫门口的岗哨，朝着大礼堂一路驶去。今天到场的贵族极多，各式各样富丽堂皇的马车已经在路上排成了一条长队。匠悠不禁就想起她前世在社交媒体上刷到的明星红毯现场，又觉得这有几分像是机场出发层“限时x分钟驶离”的落客区。 所幸进场速度极快，几人没有等待太久便顺利下车，安德雷随即被国王派来的传令官引领进殿，而安妮娜则挽上匠悠的手：“我们往这边走。” 她们从正门入场，一路上频频有人与安妮娜打招呼。大祭司脸上挂着圣洁的营业笑容，准确地唤出了每一个搭话之人的名字，这让匠悠佩服不已——她跟着走了一圈，大半名字都没有记下来，就算是记下来的那些名字，过了一会也忘了对应的面容长相。 匠悠：“……”当贵族好累！人际关系也好累！ 她逐渐放空，跟在安妮娜的身边努力微笑，直到看见了熟悉的薇薇安与海蒂的面容，瞳火才‘噗嚓’一下爆了个火星子。 她们站在大厅的另一端，中间隔着一条红毯，匠悠不好过去搭话，便抬起爪子对她们挥了挥。 海蒂与薇薇安也分别向匠悠挥了挥手。 海蒂看起来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她仍然消瘦，但却不像之前那样浑身罩着一层灰暗的死气。她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光亮，身体也已经有了气力，不需要时时刻刻都让仆人搀扶，已经能够自己单独站立。 ——看来她家的厨子有在好好做营养餐。 匠悠放下了心，又向薇薇安看去。这位大小姐不愧是政坛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在各位贵族之间游刃有余地游走。她神采飞扬，光彩照人，让匠悠不禁感叹权势果然是女人最好的美容方式。 第105章 分封典礼（下） 匠悠也在薇薇安的身后看到了温斯顿的身影，这位义兄的伤势应该已经彻底恢复。他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军礼服，英气逼人，和薇薇安站在一起，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匠悠还在左顾右盼，只觉得骨爪被捏了捏，她转头一看，只见安妮娜对她努了努嘴：“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连忙跟着安妮娜按照位次站好，只见大厅前端的台阶上方，一位传令官从小门走出，吹响了一弯牛角号角。 大厅里叽叽喳喳的交谈声瞬间消失，贵族们全都站直了身体，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其中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伪装，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传令官短暂的一曲吹完，以洪亮的嗓音宣布道：“国王陛下驾到！” 这个殿厅分为两个部分，前端三分之一处是个高起的平台，平台上摆放着王座。殿厅后方三分之二处则是贵族们此时所在的场所，中间竖向有一道红毯，从王座一直延伸下来，将整个大厅分为两半，红毯一直延伸至殿厅尽头的大门。 王座后方则有一扇对开的、较小的门，在传令官喊话后，这扇大门‘轰’地开启，国王陛下昂首阔步从门内走出，径直走到王座上坐下。 匠悠端详着国王陛下，她能看出这位国王陛下与安德雷的确有些亲缘上的相似，比如说黑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壮实的身躯……只是国王陛下的脸型更为方正刚毅，和安德雷那有些痞痞的亦正亦邪坏小子风天差地别。 国王陛下的体格也更大更壮，鼓胀隆起的肌肉线条隔着厚实的礼服都能看清楚——到了这种尺寸，反而壮过了头，像个健美冠军，却缺乏了几分吸引力。 “分封仪典现在开始，请安德雷·路·亨廷顿子爵进殿！”传令官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殿厅另一头的大门开启，安德雷大步走了进来，他今天的模样格外帅气，看得匠悠心潮澎湃——嘿，她的男朋友可真养眼啊！ “安德雷子爵，”国王陛下道，他的声音雄浑有力，充满了威严：“你发现了奥古斯汀·凡·诺伊曼的叛国罪行，并寻找到了确凿的证据。诺伊曼与邪瞳之月勾结，在亨廷顿公国各地犯下累累罪行。背叛了国家与领民的他已不配再享有贵族的任何权力、领地与封号。 “可喜可贺的是，诺伊曼的继承人理智地认识到了他们家族所犯下的罪孽，并主动表示要用家族的一切进行赎罪。他们家族的财产与领地将交还于我，而我觉得，再没有人比安德雷更适合治理这片领地。” 匠悠觉得国王这话说得特别艺术，三言两语就把贵族们最想打探的事情讲了个明白：叛国罪是奥古斯汀·凡·诺伊曼自己要犯的，领地是他的继承人为了赎罪自己交还的，那么国王陛下将这块领地赏赐给有功之臣，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好厉害，不，这根本已经算是老奸巨猾的程度了吧？真不愧是国王陛下啊…… “……从今以后，原本属于诺伊曼男爵的全部领地，即埃斯顿西城、北洛里丘、卡尼尔村……”国王陛下念了一大串地名：“均成为安德雷·路·亨廷顿的领地。在每年上缴该领地二成的赋税后，这块领地便由安德雷·路·亨廷顿永久享有，并可被他的继承人继承。” 第236章 “二成赋税！”不出所料，在场贵族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只是他们的态度不尽相同：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则隐隐感受到了兔死狐悲的凄凉…… “我接受。”在那些贵族们有其他反应之前，安德雷欣然接受了这个条件。 国王陛下将一卷地图递给传令官，而传令官又将它交给了安德雷，至此，所有仪式程序皆以完成，安德雷已经成为了一位名副其实、拥有领地的子爵大人！ “各位，典礼到此结束，国王陛下已经命人备下餐点，请自由享用。”传令官微笑道。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安妮娜附在匠悠耳洞边轻声道，“那些贵族们就像是闻到腥气的豺狼，他们很快就会凑上来，打听各种各样的情报。会有人伸出结盟的橄榄枝，也会有人满怀敌意……不过，我们可以把那些麻烦事留给安德雷去处理。” 国王陛下在典礼结束后并没有留下，他通过小门离开，让贵族们自己去商议接下来的打算。此时安德雷的身边已经围上了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匠悠根本挤不进去，当然，她也没打算去挤。 和那些想要打听情报的贵族们过招，再找到机会与大魔法师梅布查·亨廷顿谈话，获得口供……这都是安德雷的任务。 匠悠左右张望一圈，准确定位海蒂所在的位置，欢快地凑了上去：“海蒂！你身体还好吗？” “悠大师！”海蒂热情地道：“我的状况好多了！您教的八段锦和食谱真的很有效果！现在我能吃得下饭，走路说话都有劲了！” “那可真不错！”匠悠喜道。 “对了，之前子爵大人说的事情。”海蒂凑近她，压低嗓音神神秘秘地道：“我父亲已经同意了，他允许我代表他，全权处理此事。待会这边的事情结束，我们去我的餐厅碰面，仔细谈一谈合作的事情？” “好呀！”匠悠可高兴了，这一、两天她和安德雷盘案子，盘的她整个骨头架子都要不好了，看谁都可疑，但海蒂绝对没问题啊！她和米·悠的事件完全扯不上边，又需要自己治病，可信度简直拉满了！ 昨天在海蒂的餐厅吃完晚饭，她就有了许多新点子，只要海蒂配合她一起努力，就足以把那家餐厅打造成这个异世界的真·米o林版本！ 中餐也好，西餐也罢，只要是好吃的，她可全都会！不怕拿不下王都的这群贵族！在王都这边扎稳脚跟的同时，她还打算在王立魔法学院也开个小吃摊，就是不知道海蒂在那边有没有关系，能不能吃得下这个生意。 第106章 熟人 匠悠没有和海蒂聊太久。 在这种宴会上，贵族们前来与安德雷带来的人搭话是正常的举动，可要是聊得太久，那就会格外引人注目，甚至惹来不必要的怀疑。 匠悠不打算太早地暴露与海蒂的合作，所以她不止与海蒂、薇薇安等“自己人”聊了天，她还与另外几位“熟人”聊了天。 正如安德雷与安妮娜先前所料想的那样，绝大部分贵族都对国王陛下收回一位仍有继承人存活的贵族领土，并重新分封的一事抱有极大的疑虑，不管他们身处多远，都会派人、或者亲自过来查探消息。 于是，匠悠再一次遇到了之前在玫瑰庄园事件中遇到的杜兰·德·坎贝拉伯爵夫人，以及埃勒诺·凡·钱德男爵夫人。 杜兰伯爵夫人在玫瑰庄园事件中全身而退，还拿回了自己进献给伊莎贝拉王后的家族至宝，蓝宝石胸针提雅拉之心，后来在事件结束时，也经过亚历山大将军的重重盘问，但最终只被认定为是一位幸运的幸存者。 她甚至还记得匠悠，以及要为匠悠介绍一位“对巫妖魔法颇有研究的老友”的约定。 “我那位朋友近日就在王都，等我约上他再与你联系。”一阵寒暄过后，杜兰伯爵夫人说，“真没想到，安德雷子爵会在短短这些时日里获得如此大的成就。” 这位伯爵夫人显然是来套近乎的，不过匠悠倒也没拒绝。在发现自己手头那本所谓的《大魔法书》实际上是敌人留下的山寨货后，匠悠就意识到，她现在很需要学习一些关于巫妖的正确知识。 不过匠悠也不是很信任这位伯爵夫人，只是说，这种情况下，认识一位大佬是一位大佬，没准就能派上用场呢？ 兼听则明，不同人的说法互相印证，总能得出正确的答案。 至于埃勒诺——那位钱德男爵的遗孀，她仍在服丧期间，仍是一袭黑衣，头上戴着黑色的面纱。她的状态看起来很不错，似乎已经逐渐从失去爱人的悲痛中走出，匠悠并没有从她身上嗅到悲伤的气味……或者说，匠悠并没有嗅出任何情绪的气味。 ……这似乎也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闻到人们的情绪……这个念头只是突如其来地在匠悠的心头一闪而过，随后便沉入了万千思绪之中，消失不见。 “你做的菜肴真的很美味。”埃勒诺说，“我至今仍对那碗浓汤念念不忘，你在王都会待多久？打算在王都接私厨的活计吗？” “暂时还没决定。”匠悠与海蒂的合作还没谈完，她不好现在就公布内容，便只是随口含糊搪塞，“或许吧，没准也会搞些其他的合作呢？” 埃勒诺笑了笑：“我有点期待了呢……”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视线飘到向匠悠走来的安妮娜身上，便很快改口道：“我看见一位熟人，得去打声招呼，不好意思。” 她提着裙子扭头匆匆离开，一眨眼便扎入了人堆之中。 安妮娜正好走到匠悠的身边，她好奇地往匠悠视线的方向看了一眼：“熟人？” “嗯，之前玫瑰山庄案件中见过的男爵夫人。”匠悠挠挠颧骨，她总觉得这位男爵夫人像是在躲着安妮娜，是她的错觉吗？ “安德雷去找梅布查大魔法师聊天了。”安妮娜对匠悠眨眨眼，“主角一走，我们也不用再留，我让人打包了一些餐点吃食，我们直接开溜吧～” 她的用词实在太过可爱，匠悠都忍不住嘎嘎笑了起来，当即挽住安妮娜的胳膊，两人狗狗祟祟地钻出礼堂溜上马车，甚至还连吃带拿地带走一堆战利品。 “给国王陛下做菜的御厨手艺可是一绝！”安妮娜坐在马车里，捧着一大袋打包的餐食，“比我们家厨子做得还好吃……”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可能没有小悠你做得好吃。” 安妮娜打开盒子，将餐点推到匠悠面前：“刚刚一直在说话忙坏了吧，赶紧吃点垫垫肚子。” 匠悠看了一眼盒子中的餐品，发现都是各种各样的糕点，她用通灵木作为媒介嗅了嗅，发现这些糕点里不仅有常见的蛋糕、水果挞与蛋挞，还有不大常见的咸味鱼糕与肉冻。 “这位厨师好像更擅长做糕点。”匠悠拿了几团糕点魂火尝了尝，瞳火立刻亮了亮，“甜的蛋糕好吃，咸的鱼糕也很好吃！” 这种鱼糕是用洁白的鱼肉捶打成泥，混上某种淀粉搅拌均匀，再挤入铺好饼干底的方形模具，随后放入烤箱半蒸半烤而成。匠悠从味道和口感中判断，混入的淀粉大概是土豆泥或山药泥，也不知淀粉与鱼肉是什么样的比例，总之做出来的成品不像鱼丸、鱼滑或鱼豆腐那样弹牙，反而像是某种米面制品，仍保留着一种鱼肉易碎的口感，让人想起刚刚出炉时内里柔软松香的司康。 ——当然不是冷却变硬后像石头一样的黑暗司康。 用于调味的西芹海盐和足足的大蒜粉很好地去除了鱼肉的腥味，在烤箱中以一种不高的温度半蒸半烤后，在保留鱼肉泥软嫩的口感同时，还在表面加上了一层炙烤的香气。 匠悠上辈子吃过各种各样的鱼糕、鱼豆腐，可今天这种做法倒是第一次尝到。也不知是不是食材还是用料搭配上有些不同，这鱼糕的口感很是特别，像是某种真正的糕饼，香香软软中略带一点弹牙，加上底部脆脆的咸饼干，让人第一口觉着陌生，第二口觉得上头，越吃越爱吃，根本停不下来。 “真不愧是御厨啊！”匠悠不由感叹道，“别的不说，在糕点烘焙这个方面，他绝对甩我几条街。” 匠悠的确热爱烘焙，但在这一块上她算是靠着各种教学视频自学成材的业余爱好者，之所以能在这个时代做出美味的烤面包，靠得是后人对于面粉、发酵与炉温的精细研究，以及哪怕在这个时代都能算是数一数二的高质量食材。 可真要和在烘焙方面钻研了一辈子、又有国王供应食材的老师傅比……那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第107章 经销商 “对吧，穆兰特·路·罗丹佐，只凭自己制作糕点的手艺就拿到了子爵位的大师！可惜他只给国王陛下做菜，我们也只能在有宴席的时候饱饱口福。”安妮娜也吃了两块糕点，意犹未尽地道，“小悠，听说你做菜也很好吃，晚上能不能露一手，让我也尝尝你的手艺？” “当然可以呀！”匠悠几天没做菜，还真有点手痒，“那我们顺便去一趟集市？我想看看王都都有哪些特色食材。” 第237章 “这还不容易！”安妮娜敲了敲车厢壁，杰瑞科便调转了车头，驶上了去往集市的路。 “你看上什么食材尽管买，所有的费用我都包啦！” 有了金主妈咪的承诺，匠悠也兴奋地摩拳擦掌起来，她早就好奇王都到底都能买到什么食材了，还有那大名鼎鼎的咖喱！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咖喱又会是什么味道呢？ 王都的集市格外热闹，一排又一排的店面整整齐齐分区排布，小摊小贩走街串巷穿插其中，比参加魔女之森啤酒节的人还多……而这还只是每天的日常景象。 “糖！晶莹剔透的白糖！甜味纯正，不掺杂质，一分钱一分货嘞！” “南洋新到货的香料！品种齐全，香味霸道！制作咖喱必不能少！” “酱油！酱油！埃斯顿西城特产酱油！国王大人都说好的酱油！” “嗯？”匠悠转过头去，什么情况？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卖她的酱油？ 巫妖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过去，视线与贩卖酱油的矮人摊主对上时，对方猛地一缩脑袋，个头瞬间像是小了三分之一：“悠、悠老板！您怎么也来王都了？” ——嚯，这张脸好眼熟，还是熟客。 匠悠对这张脸有点印象——虽说矮人们的长相都很类似，全都有着一张满是沟壑的大脸、浓重的胡子以及大大的酒糟鼻，不过这矮人自从魔女之森的啤酒节后来过她店里很多次，每次都跟进货一样买走了不少酱油……现在看来，敢情还真是进货。 匠悠看了一眼他的酱油标价，瞬间被那十银币一瓶的价格吓了一跳：“哗，你这倒买倒卖，涨价也涨得太狠了！” 对方觍着脸‘嘿嘿’笑道：“那还不是悠老板的酱油味道好吗！我也就是两边城市跑跑，替不能远行的客人们买点当地物产，赚点路费差价。在下匹克西·昂克西，是专门贩卖奇妙物件的矮人游商，也是职业的宝物猎人。世上的宝物，没有我找不到的！悠老板既然来了王都，要不要跟我谈个生意？” ——嚯，还是个专业的黄牛代购。 不过想想也正常，就算是在匠悠的时代，代购与黄牛都层出不穷，只要有商机，就有这些商人的出现。不管是在特定城市贩卖的限定游戏周边、在大城市里才有的会员制商店还是特定奶茶联动……全都有黄牛代购的。 商品卖出去就是卖出去了，店家也管不着客人是吃了喝了还是顺手又卖了，毕竟这是客人买下的实物商品，和知识产权还不大一样。只要对方不拿去研究复制、自己生产酱油，匠悠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止对方。 更别说这里还是交通不便、法律不够健全的魔法中世纪，许多城市之间的商品往来流通都得靠这些游商进行，有的游商还会和一地领主合作，直接把‘跨境代购’做成‘合法经销’。 一个城市的客流量是有限的，但如果能把生意做到其他城市去，那商机就是无限的。是以很多地方领主都喜欢与游商做生意，和其他城市互通有无。 “你说。”匠悠心中有所猜测，却也没有在表情上显露出来。 “跟我来吧，我请您喝个下午茶。”匹克西把摊位上的酱油一卷，往身后的小车上一放，便有另外几个矮人跑来，接过了小车看管起来。 匹克西则带着匠悠前往隔壁的咖啡馆，当他看到匠悠身后跟着的安妮娜与杰瑞科时，神色又恭敬了几分。 一行人在咖啡馆里落座，匹克西拿起菜单，唰唰就点了一堆好吃好喝的。咖啡馆服务生的动作也很快，只几分钟，各色精致糕点与饮料就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 “是这样的，”匹克西·昂克西说，“我在王都经营多年，手头积攒了不少人脉，有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会找我买各地特产。最近悠老板的酱油在王都的销路也是十分火爆，只是我每次拿到的货品数量有限，着实有点供不应求。 “埃斯顿西城的人口有限，悠老板您的酱油又是调味酱料，穷人省着用的话，一瓶能够用上大半年。但王都就不一样了，单单王都的常住人口就是埃斯顿西城的几十倍，更不用说每天来往王都的旅客就成千上万。这些人来来去去，买上几瓶酱油回到家乡，他们的家里人、亲朋好友尝了，便又四处求购，这是源源不绝的新客源。” 匠悠面无表情地听着，矮人游商开场铺垫半天没人接话，拿不准她的想法，干脆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讲：“我想和悠老板您合作，由我担任您在王都的特许经销商，我从您这边直接拿货售卖，统一定价，赚得的钱我们两边分。 “按照游商间的江湖规矩，一个城市一样商品一条路线，谁占了下来，便能在特定城市贩卖特定商品，其他游商要想来做生意，必须先拜码头获取许可，要么就只能卖别人不卖的东西。您这酱油已经被我占下，您有货品，我有客源和安全的运输路线，我们合作的话，便能以最轻松的方式赚最多的钱。” “怎么分成？”匠悠问。 “除去您酱油在埃斯顿西城正常的售价，在王都卖出的额外部分，我们五五分账。”匹克西·昂克西说，“这五成盈利只为换您同意我们在王都的特许经营，剩下的运输成本都由我们包办。” 这分成听着还挺合算的样子。 第108章 商队 “请相信我们的诚意，”匹克西·昂克西说，“我们家是专门走王都－埃斯顿西城－梅洛里港－岚之谷线路的游商，我们可以将您的酱料贩卖到埃斯顿西城以外的城镇、村庄，让那里的人都品尝到您的手艺，成为您的忠实客户。” “我想尝尝您的魂火。”匠悠突然道，“只要一团就够了，可以吗？” “魂、魂火？”匹克西有点惊愕，他像是第一次意识到面前这位是会吞噬灵魂的巫妖一般，惊疑不定地看着匠悠好一会，可赚钱的欲望很快就冲淡了他的恐惧：“行，没问题！” 于是匠悠从他身上勾出了一团魂火，细细品了品——嗯，这位矮人有些贪财，也不乏奸商的一些小伎俩，但总体而言，他还算游走在灰色地带，没有任何违法行为，也没有什么偷鸡摸狗的坏心思。 虽说卖酱油这事上，匹克西有点先斩后奏，但倒买倒卖这种事情禁止不住，只要其中有利益，商人们就会削尖了脑袋到处寻找机会。 这样想想，选择一位有实力的商人经销，总比让一群实力不足、心性也不行的小商人自己背地里小打小闹的搞事情要好得多…… 于是匠悠道：“我可以与你合作，但是我需要更详细的方案，比如你的商队有多少人、多大规模，从王都到下一个城镇路途要花几天，你的倒卖定价、卖出的具体销量……有了这方案，我才能考虑具体的合作方式。要知道，我想要卖的不只是酱油与豆豉，还有豆腐干、豆腐泡、腐竹、面条和粉条。” “嗯？您要的可都是我们商队的商业秘密啊，话说您刚刚说的这些都是什么，豆腐干？腐竹？我怎么都没听过……”匹克西猛地截住话头，他的大脑在一瞬间超光速运转，然后他忍不住屏住呼吸，用一种梦幻而虔诚的表情崇拜地道：“新、新商品？” “没错，而且会是很畅销的新商品。”匠悠说，“因为是干制的食材，只要好好保存，在路上存放一段时间也不怕坏，煮起来又简单味道又美妙。” “给！”匹克西‘嚯’地站了起来——虽然他站起来和坐着也差不多高——他干脆利落地道：“您要什么我都给！请给我们三天，不！一天时间！我这就去准备您想要的方案！” “噢，不急，”匠悠说，“我还得先跟其他人谈点生意才能确定我们这边的合作……” 匹克西看起来更加紧张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掏出了一大袋金币，塞给匠悠：“悠老板！这是我之前售卖您酱油的所有盈利！作为我们家商队的诚意证明奉还给您，请您务必收下！请您无论如何都要选择我们商队合作！” 匠悠的瞳火摇曳了一下，她只是想说在做游商生意之前，她先跟海蒂那边确定好在王都开店的事情，以免两边经营内容撞车，但好像匹克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哈，没事，反正钱到手里了就是好事！ “好嘞！”匠悠终于露出了一个三十二颗牙齿的灿烂笑容，“匹克西老板是个实诚人！我会优先考虑你们商队的。这样，我们交换一下渡鸦笼号，明天下午三点，在梦园餐厅见面，继续详谈。” “是！！” 两人愉快地交换了渡鸦笼号后，匹克西·昂克西便高高兴兴又有点忐忑不安地走了，安静地一边吃着糕点喝着饮品一边看完全程好戏的安妮娜则笑盈盈地看着匠悠：“小悠真会做生意呢～匹克西·昂克西确实是王都有名的游商，他家的商队叫作【昂克西快运】，商队里不仅有矮人，还有兽人与雇佣兵，匹克西本人实力强大又头脑灵活，做事虽然亦正亦邪，但总体很讲信誉。” 她品了品手里的咖啡：“这些年来，他运了不少好东西到王都，比如这种来自海外的咖啡，便是他们商队在经营。他们的名声在王都之外更为响亮，很多村镇出入不便，都是靠他们送货才能活下来。” 第238章 匠悠：“嚯，还是个好人啊。” 巫妖清点了一遍袋子里的金币，又把袋子塞进了头骨，如果说之前她还因为匹克西私自倒卖酱油而有些窝火，此刻便是神清气爽。这位矮人游商的确有一些眼力见！ 她心中很快就有了新的方案。本来匠悠是想与海蒂合作，继续延续酿造工坊的风格，一边在餐厅里售卖食品一边卖酱油，但如今匹克西的出现却改变了她的想法。 高端餐厅里就供应成品菜肴，这样可以保持高端逼格！毕竟来这里吃饭的贵族们，可不会在意美味的吃食是用什么酱料制作出来的，他们也不会想要买回酱料自己做菜，只会让餐厅往自家大宅送来一日三餐……不，说不定厨子都可以自带食材上门烹饪！ 那么她家的调味料和半成品食材，便可以统统丢给匹克西去卖！在这条商线上，匹克西就是她手下的唯一特许经销商！以后谁要是想绕过她与匹克西倒买倒卖酿造工坊的产品，匹克西便会率先去处理，根本就不需要她烦心！ 像匹克西这样能在王都占下市场、黑白通吃的商人，其能耐可不容小觑，他们自有一套对待不讲规矩同行的手段，有时比王国骑士团与律法还好用。 有了经销商队后，她不但可以把后续工坊产出的各种豆腐与米面制品卖到全国各地，还能靠着商队从王都进货各种食材。像匹克西这样的游商挑货本事极强，眼力比匠悠自己还高，一眼就能看出什么香料什么价钱，什么东西奇货可居，什么玩意不值一文……跟他们打好关系，匠悠以后也能用极低的成本价拿到各地的特产。 也不知道安德雷的新领地需要不需要游商商队……昨天听国王陛下念了一大串地名，匠悠才意识到原来那块领地除了埃斯顿西城以外还有那么多地区，有些犄角旮旯里的村庄，或许就很需要游商开辟商线？ ……嗯，这事她得记一下，后面有空问问安德雷好了。 第109章 大魔法师梅布查·亨廷顿 此时被匠悠惦记的安德雷，好不容易才成功逮着与大魔法师梅布查·亨廷顿聊天的机会，把人带到了王宫礼堂后的小花园。 梅布查·亨廷顿不但是国王的弟弟，也是这个国家大魔法师中的佼佼者。在每一个方面，他或许都不是最顶尖的天才，但论综合实力，却名列第一。比他法力高深的人没他年轻，比他学识更广的人没他地位高，比他地位高的人没他会魔法…… 人们都说，要是他岁数再大一点，便有机会竞争下一任的至尊魔法师。 在这个魔法世界里，魔法师的等级称号可以如此划分：魔法学徒－魔法师－大魔法师－至尊魔法师。其中以魔法学徒与魔法师的人数最多。 顾名思义，魔法学徒便是刚刚开始学习魔法的人，他们会用一些日常魔法，却没有经过系统性的学习，更没有拿到文凭，像米·悠、娜夏以及对魔法有着亲和天赋却一知半解的匠悠，都只能算是魔法学徒。 而魔法师便是已经经过魔法学习，并获得了一定文凭，对魔法有着深入研究，熟练掌握了绝大部分的低等级魔法、半数以上的中级魔法以及五种以上的高级魔法。用匠悠的说法，就是在王立魔法学院取得了基础文凭的大学生都能被叫作魔法师，此后这些大学生们又能在选择、投奔高阶魔法导师，在各自导师的指导下继续深造，成为魔法界的研究生与博士。 而大魔法师便已经是凤毛麟角的宗师境界，全国上下不过七人，他们各自都在某个领域有所造诣，获得了人们的普遍认可。 至于至尊大魔法师，这则是所有大魔法师所追求的最高境界。至尊大魔法师全世界也只有三位，每隔数百年才会因为各种原因增补一次。光是想成为竞争候选人就要满足各种苛刻条件，想要杀出重围更是难上加难。 四十多岁的梅布查·亨廷顿在一群平均年龄三百岁的老头中还只能算是个毛头小子，暂时还不满足竞争候选人的硬性条件，但不少人都认为他已经有了堪比至尊魔法师的实力。 安德雷对这位大魔法师，确实也有几分滤镜在，因为梅布里国王与梅布查大魔法师两兄弟感情好到如胶似漆的地步，国王陛下能登上王位，大魔法师也功不可没。 要说梅布查大魔法师与邪瞳之月勾结，想要颠覆他亲哥的政权，安德雷是不怎么相信的。毕竟想要动手的话，梅布查有太多机会直接对国王陛下动手，根本就不用舍近求远绕这么一大圈。 不过，该查还是得查，只要有一丝嫌疑就得追查到底，这便是王国骑士团办案的规矩。 “说吧，安德雷，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梅布查端着一碟小蛋糕，温文尔雅地用叉子侧面切下一小块，塞进嘴里，当即露出了享受的满意神情。 这位大魔法师原本与国王陛下在年轻时有着七八分相似，但在国王陛下努力锻炼出了一身肌肉后，两人的相似度便只剩下了三分。 同样是黑发碧眼的梅布查比健壮的国王陛下要纤细许多，他戴着一副银边挂链眼镜，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文质彬彬的学者气质。 “听说您曾经有一位徒弟名叫米·悠，我想打听一下她的事情。” “啊，是的，米·悠，我的挚友米·芙娜的女儿。我会收她为徒，完全是因为我欠了米·芙娜一个很大的人情。”梅布查全神贯注地挖着小蛋糕，“可尽管米·芙娜对女儿充满期待，米·悠却一点也没有继承她母亲在魔法与魔药学上的天分。 “那孩子是个天生的艺术家，她热爱绘画，能够画出栩栩如生的人物肖像与风景，可她对魔法毫无兴趣，甚至不能好好地画出一个完整的魔法阵。事实上，她会拜我为师，也只是为了让她母亲满意。 “在她母亲去世后，那孩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向我辞行，我不希望她前功尽弃辜负所有的学业，对她千留万留，又介绍她去魔法学院上课……然而她也只是在魔法学院敷衍了一年，便顺理成章地以考试不及格的理由被学院劝退。” “这么说，米·悠是故意离开魔法学院的？”安德雷目光一闪。 “对，”梅布查点点头，“她说她终于有机会能去追求自己的爱好，我也不好阻拦她。毕竟米·悠常常挂在嘴边的便是她想要当个旅行画家。在这一点上，母女两人有着极大的分歧。米·芙娜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在魔法上学业有成，米·悠不喜欢魔法，却深爱着她的母亲。所有人都能看出她学魔法时的痛苦，这不是她所喜欢的学科。她宁愿翘课去湖边安静的画画，而不想知道哪个图形能够更好地召唤出火元素……” “您知道米·悠回到埃斯顿西城之后发生了什么吗？”安德雷又问道。 梅布查摇了摇头：“我们的联系不多，我只听说她在清洗母亲的坩埚时发生了某种时间魔法的事故。毕竟师徒一场，我写信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只向我要了一张【黑魔法特许证书】，说是由于事故的影响，把自己炼成巫妖是她活下来的唯一希望。” “您给她弄到了那张证书？” “是的，”梅布查说，“我找了我哥签发了一份证书，米·悠的性格我知道，她并非完全不懂魔法，只是对此毫无兴趣，甚至在她母亲的逼迫下产生了逆反心理。不到生死关头，她是不会主动修习黑魔法的……自然也不可能做出什么离经叛道违反【黑魔法特许证书】的事。在这一点上，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当然，我比较怀疑的是她能否独立完成巫妖炼成术，但她信誓旦旦地说没有问题，也有一位‘母亲的老友’在帮她，我便没有多问。只是，我在那张【黑魔法特许证书】上留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法术，一旦有人绑定，我就会知道。 “大约一个多月前，这个法术被触发了，我便知道，米·悠成功成为了巫妖。” 他放下叉子，一脸严肃地问：“会让你一路问到我这里，米·悠这孩子犯了什么事？” 第110章 魔法阵中的线索 安德雷全程一直握着剑柄，在梅布查叙述的时候，他的剑并没有发出任何震动警示，也就是说，梅布查的话确实可信。 “很抱歉告诉您这个消息，”安德雷说，“米·悠去世了。她疑似被卷入了某个阴谋之中，我们怀疑邪瞳之月的人欺骗或者胁迫了她，令她以为在自救，实际上却是使用了错误的魔法阵，以自身为献祭，召唤某个远方的灵魂将它炼成巫妖。 “米·悠疑似发现了真相，在施展法术时更改了召唤的灵魂之名，误打误撞地将一个无关的灵魂卷入了事件中。如今我们已经确定，绑定了您的【黑魔法特许证书】的灵魂只是一个倒霉地被卷入事件的无辜者，而我们仍在调查米·悠死亡的真相。您手头所掌握的任何信息，都有可能帮助我们破案。” 梅布查似被这个消息震惊到失语，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最后又沉痛地闭了闭眼：“是我这个做老师的失职了，我早该在她询问【黑魔法特许证书】时就意识到事情的反常，也是，那孩子平时对魔法避之不及，怎么会主动地询问魔法……” 第239章 安德雷掏出了一枚留影水晶：“这是我拍下的案发现场，还请您看一看有什么异常。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本假造的《大魔法书》，其中有巫妖炼成的章节，但里面记载的魔法阵有误，米·悠正是使用了这个错误的魔法阵，献祭了自身的灵魂。 “我们暂未查清这本书的来源，不知您这边有没有线索。” “《大魔法书》？”梅布查的眉头紧锁，“这存世仅三本的珍品，米·悠怎么可能会有……不，等一下，我记得米·芙娜一直对这本书很感兴趣，她从希曼王国迁入鲁斯曼联邦，又从鲁斯曼联邦来到当年的德尔曼王国，除了有逃难避灾的原因外，便是在寻找阅读此书的机会。 “图书馆的那本藏品，借阅的规则从过去到现在都很严格：除了需要获得大魔法师开具的借阅单外，还需要是本国人才能阅读，如果要查看关于黑魔法的章节，便需要【黑魔法特许证书】。 “那还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情，当时我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魔法师，尚没有开具借阅单的资格，而梅布里大哥甚至还没有继任亨廷顿大公，更没有人想到他会在未来成为国王。我们亨廷顿家族，是被贵族们边缘化的边疆将领。我虽然很想帮她实现愿望，却也没有能耐做到。 “芙娜那时已经是一位声名显赫的魔药宗师了，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获得借阅的资格，并在重重碰壁之后心灰意冷，闷闷不乐了很久。后来，大约是二十六、七年前？德尔曼国王的女儿生了重病，四处求医，我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和她一起前往了传说中的玫瑰山庄。 “德尔曼王室和她达成了某种协议，芙娜应该在那时成功借阅到了德尔曼王室手中的《大魔法书》，很有可能还完成了抄录。米·悠手里的，或许就是米·芙娜抄录的版本。” 新的情报增加了，然而说不通的地方也变得更多。 安德雷摇了摇头：“我们去图书馆查阅了正确的《大魔法书》，两本书的内容完全不一致。图书馆的正品里记载的魔法阵是正确的，然而米·悠的那一本记载的魔法阵却被动了手脚，增加了灵魂召唤术与献祭术。 “米·芙娜本人擅长魔法吗？会不会早在她摘录的时候就出了问题？” “这不大可能，芙娜的魔法造诣仅次于我，她只是在魔药上更有建树。她不可能认不出这些魔法阵的用途……”梅布查也充满疑虑，“我能看看那本书吗？或许它被人动过手脚，也许有人更换了内页或者改动了魔法阵图……” “暂时还不行。”安德雷说，他自己也没有见过那本书啊，现在让人千里迢迢回去拿说不定还会引起幕后黑手的注意，只能等他们了结王都的事情再返回埃斯顿西城了，“您先看看留影水晶吧，等后续我们查验完那本书，再拿来给您过目。” 于是梅布查大魔法师便查看了留影水晶中的案发现场录像，他仔细端详着那魔法阵半晌，摇了摇头：“这绝不是米·悠画出的魔法阵。这魔法阵一环套一环，太过精妙、细致，其中的每一个几何形状都有着完美的角度……不，米·悠喜爱的是印象派绘画，她喜欢描绘的是自己心中的光影与感觉。 “她可以画出清晨雾霾下的花园或是夕阳下的花瓶，但她无法画出两个完全一样的圆形。她的内心阻碍着她，这种潜意识中的抗拒与束缚，即便在生死关头恐怕也难以出现如此大的突破……不，米·悠太过感性，而这个魔法阵太过理性，我更倾向于画下这个魔法阵的另有其人。” 他越发努力地思索着，眉头越皱越紧：“事实上，这种魔法阵的风格让我感到十分熟悉。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它……可我又会在哪儿见过它呢？” 大魔法师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忽地脸色一变，喃喃地道：“不，不可能……不会是她……等等，”他猛地抬起头，伸手抓住了安德雷的手腕：“那个被召唤而来的灵魂，是否是位亡灵？！” “是。”安德雷答道。 梅布查倒吸一口冷气：“是她，是她，她从死亡的深渊回来了……” 他脸色青黑，‘唰’地站起，连剩下的蛋糕都顾不上吃：“这件事情我必须先报告国王陛下！” 安德雷：“……等等！” 他对着梅布查的背影喊道：“先告诉我她的名字！” “你先回去，等国王陛下的消息！”梅布查头也不回地喊了回来，“如果他同意告诉你的话！” 安德雷：“……” 安德雷气馁地重新坐回了石椅上，他看着被梅布查弃置在石桌上、未吃完的小蛋糕，陷入思索：“……到底是什么样的敌手，能让梅布查大魔法师抛弃心仪的小蛋糕？？” 第111章 咖喱、咖喱 安德雷最终还是没有等来那个名字，国王陛下只是派了一个卫兵，请他先行回家休息。 为人臣子，便得听命行事。既然国王陛下都发话了，安德雷也只能老老实实照做。 他有些窝火，又有几分不甘地顶着夕阳被国王陛下派的卫兵送回了家，一整天的时间就在典礼、你来我往尔虞我诈之中悄然而逝，与梅布查大魔法师的对话则好似收获颇丰、细细一想又似乎一无所获。 安德雷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如风暴一般在脑中旋转，又令他迷茫不已，抓不住一丝头绪。 他下了马车，看着卫兵们驾着马车扬长而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饿了。” 中午他只在典礼后的餐会上胡乱塞了几盘糕点，又经过几场头脑风暴，全身上下的糖分都好像被消耗殆尽。安德雷整个人都颓了下来：“好想吃点小骨头做的美食啊……” 他一边松开军礼服的领口一边往门口走，可等杰瑞科一开门，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当即双眼一亮：“今晚吃什么？” “咖喱。”杰瑞科回答道，猫又表面上看起来很淡定，但上扬的语调已经透露出他雀跃的心情：“悠小姐和夫人做了好几种咖喱，她们在比较哪一种咖喱最好吃。对了少爷，海蒂小姐也被邀请来用餐了。” “哦，好。”安德雷三步并作两步回房换了套日常的便装，又匆匆下楼顺着香味摸进了厨房，果然，他母亲、匠悠、海蒂以及海蒂家的女管家、厨子都在这里。 她们的面前摆着一溜白瓷大碗，里面盛着各种颜色的咖喱，有红的、黄的、褐的、青的……除了匠悠捧着的是魂火以外，每个人都捧着一碟米饭，正在从瓷碗里选择各自喜欢的咖喱往饭上浇。 安德雷：“？这就吃上了？” “哎，安德雷你回来啦！”匠悠看见他的身影，立刻举起了骨爪招呼，“快来尝尝哪种咖喱好吃？” “青的最辣、红的次之、黄的有很香浓的椰奶味、褐的则是温和浓郁还有点甜，”安妮娜简单地概括了一下：“我们正在决定晚上吃哪一种咖喱。” 安德雷瞄了一眼她们手中碟子里堆成小山的米饭：“……你们确定选完之后还能吃得下？” 所有人都猛猛点头，她们的表情中自带着‘谁吃不下那就亏大了’的潜台词，甚至对此还有点小期待的模样。 安德雷：懂了，谁要是吃不下了，别人就可以多吃一点。可恶，果然餐桌如战场！ 安德雷也学着她们的样子，盛了一碟米饭，将米饭分成四块，每一块上都浇上不同的咖喱，然后他就被青咖喱狠狠地辣了一下：“咳、咳，好辣！” 青辣椒的味道相当上头且呛人，但那股猛劲一旦过去，又能品出咖喱中柠檬叶与香茅的香气，香料味十分浓郁，相当具有异国情调。 杰瑞科适时递来一杯冰水，安德雷喝了一口清了清味觉，又吃了一口红咖喱。 红咖喱同样也很辣，只是没有青咖喱那么呛与刺激，香料的气味会更加浓郁、层次也更加复杂，安德雷吃出了新鲜的洋葱、大蒜、生姜在油锅中爆香的滋味，他忽然觉得这种咖喱很适合搭配风味同样浓郁的羊肉。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了，然后就获得了女朋友的赞同。 “没错，”匠悠道，“这种咖喱很适合煮羊肉，但我们今天去迟了，没买到好羊排。不过有买到很好的牛腩与大虾！” 安德雷再次喝了一口水，这一次他尝试的是黄色的咖喱，比起前两种重口味的咖喱，这种黄咖喱的辣味极淡，却有着十足的椰奶香气，香甜可口，层次也十分多变复杂。 “我喜欢这种。”安德雷宣布道。 “我就说吧！”安妮娜笑道，“狗崽子就喜欢吃甜甜还带着奶香的口味。” 安德雷没有搭理母亲的调侃，他又吃了一口褐色的咖喱，眼睛同样也亮了亮。 褐色的咖喱里面放了胡萝卜、土豆、洋葱与苹果，额外加了面粉增稠，吃起来非常香浓温和。 “这种我也很喜欢！”安德雷再一次宣布道。 “好了，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大家的口味其实相当统一。”匠悠笑道：“我们今晚就做咖喱皇大虾和咖喱牛腩蛋包饭！” 第240章 咖喱的做法其实大同小异，都是以姜黄、芫荽籽、土茴香籽、肉蔻、丁香等香料粉为基底调制，只是各个国家、各个地区甚至各个厨师都有自己的调配方法与风味主料，稍微调整一下便能千变万化出各种口味。 最受亨廷顿公国人喜爱的版本，是泰国黄咖喱与日式咖喱，前者放了大量椰奶，口味鲜香平衡，口感丰富的基础上又十分顺滑开胃，很适合夏季搭配海鲜与牛腩；后者则更为温顺浓稠、微微的辣度与适当的甜味，更适合在有些寒冷的冬季配上一碗晶莹剔透的大米饭。 至于最纯正的印度风味咖喱和泰式青咖喱，对于亨廷顿公国人的口舌肠胃来说，则过于刺激了一些。 牛腩、土豆、胡萝卜与洋葱熬制出的高汤已经煲到了相当完美的程度，在选定了调配出来的咖喱之后，只需要在牛腩汤里加入褐色的咖喱与苹果块再煮制片刻，就能煲出非常够味的日式咖喱。 不过，匠悠今晚想做的日式咖喱蛋包饭，还需要一点饱含心思的加工。 她下午已经焖好了米饭，如今起锅热油，加入从咖喱汤中捞出沥干的牛腩、土豆、胡萝卜与洋葱，收干汁水后加入米饭继续翻炒均匀，让米饭都染上一层略带焦香的咖喱气息，然后舀出盛在碗里，倒扣在深盘中。 随即她继续起锅烧油，往锅里倒入打散的蛋液，在蛋液微微开始凝固时用筷子夹住蛋饼中心缓缓旋转，再用基本定型的蛋饼盖住刚刚的米饭，便能做出网红旋风蛋包饭！ 最后再在湿润的旋风蛋饼上淋上几勺浓稠的咖喱汤汁，美味的咖喱牛腩蛋包饭就完成啦！ 第112章 咖喱牛腩旋风蛋包饭与咖喱皇大虾 今晚在安德雷家里吃饭的人，每人都获得了一碗咖喱牛腩旋风蛋包饭。 用炖煮过的咖喱牛腩、土豆、洋葱、胡萝卜二次炒制过的米饭，多了一种干香的锅气。由于炒制过一次后更能吸收咖喱汤汁，米饭的口感也变得丰富多样。 上层被蛋皮裹着的米饭没有浸到咖喱的酱汁，完全是炒制出的咖喱香味，吃起来就是很带劲的咖喱炒饭，一勺下去有肉有蛋有蔬菜有米饭，每一口都是奢侈的满足。 下层的米饭则吸足了咖喱浓汤，米饭变得更软，一勺连汁带蛋皮的米饭送进嘴里，便能品尝出顺滑的奶香以及若有似无的苹果甜香，偶尔还能捞出一两块软软脆脆的苹果，嚼在嘴里时便会有甜蜜的果汁爆出，解腻、增香。 苹果是天然的甜味来源，又完美中和了各种香料的味道，这一招匠悠还是从她看到的一部日剧里学来的，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黑暗料理，尝试过一次后便惊为天人，后来就把这个做法牢牢地记了下来。 除了这份量大管饱的主食，还有一道咖喱皇大虾。 大虾也是安妮娜动用了贵族关系订来的，送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只只都有巴掌大，用充满椰奶香气的泰式黄咖喱一煮，味道好的不得了，鲜香甜美，还带着淡淡的辣。复杂的香料搭配成顺滑又略微刺激的味道，光是香味就让人疯狂分泌唾沫，一端上桌，数柄叉子和一双筷子便争先恐后地袭来，瞬间这一大盘虾便少了三分之一。 海蒂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裹满黄色咖喱的大虾，大脑瞬间被那美味冲刷的差点宕了一次机，什么厌食症，什么减肥、暴瘦、肌肉在美食的面前瞬间消失，她的脑海里就剩下一个字：“吃！” “王都咖喱风潮风靡了这么久，可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咖喱！”安妮娜赞叹不已，“我之前都不知道咖喱还有这么多种风味！” 王都的咖喱热还是数个月前被一批从南洋来的海上商人带动起来的。一开始，那些商人只是为了推销滞销的香料，干脆在摊位、店铺旁起了个大锅，熬制起了在家乡时常做的菜肴。 毕竟，亨廷顿公国的人在饮食方面没有任何的研究欲望，他们买香料多是为了制作香水与熏香，因此选取的香料也多有偏向性——香味过于辛辣的不要、过于刺鼻浓郁的也不要……那批商人们下狠心带来的数百种香料，结果三分之二都会被贵族们排斥，根本卖不出去。 商人们也很郁闷，这些香料他们在家就是用来煮咖喱吃的，怎么这些外国人只选了几种用来做香包、弄香水，宁愿用来泡澡都不愿用来做菜呢？ 不得不说，他们的思路和匠悠还有点相似：既然亨廷顿公国的人不会弄吃的，那么他们就直接把家乡菜做给这里的人吃！他们不但直接做，还对外传授食谱，直接搭配咖喱料包售卖……只要亨廷顿公国的人喜欢上了咖喱的味道，他们就不愁自己的香料卖不出去！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在亨廷顿公国这个饮食方式匮乏的国家，咖喱这种香气浓郁、风味复杂多变、与各种食材都百搭又辛辣开胃的料理，很容易就能吸引到民众的注意力。 鸡肉、牛肉、海鲜……不管手头有什么材料，随便往咖喱里一丢，煮熟了就是风味十足的美味。因为咖喱的味道很重，所以肉品、海鲜腥一点也没有关系，煮完之后什么腥味杂味都会被盖住。搭配面包也可以、搭配卷饼或米饭也没问题，只要是没什么味道的主食，和咖喱配起来都能减淡那过于浓郁的味道，大幅提升口感与口味。 再加上这些商人为了贩卖滞销香料，一开始配好的咖喱香料包的售价并不高——份量当然也不大，可这种研磨、炒过的香料粉放进肉汤、牛奶里，随便煮煮就能煮出一大锅，辣味淡一点，反倒更适合亨廷顿公国人们清淡的口味。 “……所以，咖喱就先从普通人之间火了起来，逐渐传入了贵族之中，现在已经风靡全城……唯一的问题是，那些商人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他们做的咖喱口味大同小异，多吃几次还是有些腻味。”安妮娜道。 这事对匠悠来说，就根本不是问题。她来自那个全球化的时代，各国的风味菜谱都熟记于心，就算不一定能做出当地正宗的口味，也能做出国人改良后的本地化口味，只要给她足够丰富的食材资源，这都不是事儿！ 而且王都果然就如同安德雷他们所说，想要的东西都能找到。匠悠一下午在市场里兜来转去，就买到了新鲜现开现打的椰浆、晶莹剔透的大米、活杀不久的牛肉……除了海鲜需要点关系才能拿到手外，其他的基本靠钱就能搞定——当然，越稀有的东西、价格自然也越昂贵。 今晚这餐饭，最贵的食材大概要数千里迢迢新鲜运来的椰子现打的椰浆，其次则是活蹦乱跳的大虾，然后才是大米与白糖。 亨廷顿公国本地生产不了这些食材。于是一样东西有多贵，完全取决于运输能力、路途损耗以及当地需求。如果需求的人多，运量大了，反而能够减少损耗压低路费。否则就会出现两种极端情况：要么商人一咬牙，全部低价抛售，能吸引多少客户、能拿回多少成本就拿多少，从此以后再也不做这生意；要么遇上个急着买东西又有钱的客户，一口气把所有损耗成本都强加到他身上。 白糖与魔米的价格居高不下，便是因为少量的客户分担了不多的货量，承担了大量的损耗成本。 “实在是太好吃了！”海蒂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这咖喱能放到我的餐厅里卖吗？” “当然可以，”匠悠把她吃掉魂火的菜肴推给安德雷，她笑眯眯地道，“刚好大家都在，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合作的事。” 第113章 梦园餐厅的合作方式 “就像我之前跟悠大师所说的那样，我想把这家餐厅作为给我治病的谢礼送给悠大师。”海蒂态度诚恳地道：“即便到现在我也没有改变这个想法，不过，我也接受悠大师提出来的任何方案。” “不不，餐厅还是由洛萨家经营，”匠悠摆摆手，道，“王都的水太深，我不想掺杂进贵族们的势力之中。洛萨家族既然能在此站稳脚跟，那就继续由洛萨家族经营下去。只是我们一方有资源，一方有食谱，强强合作才是我们的最佳选择，我们可以一起赚钱呀～ “每隔一段时间，我可以提供给你们餐厅一些菜谱，并且教会厨师制作方式。新式菜品所需的、由我的酿造工坊制作的酱料以及食材需要向我购买，我会给你合作方的七折优惠价格。除了新菜教学与收益分成之外，我不参与餐厅实际的经营，在经营过程中一切的矛盾与争端仍然由洛萨家族出面解决。另外，我的名字不会出现在任何餐厅的法律文件上，德雷斯顿家族会作为我明面上的代言人，处理一切手续问题。” 海蒂看向安妮娜，见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遂道：“这没问题，有德雷斯顿家族在明面上加盟，我们餐厅的经营会更加顺利。” 匠悠点点头：“新菜品上市后，可能会大幅改善餐厅的生意，也有可能会招来其他贵族的妒忌与不满。如果有洛萨家族的合作方、或者不能得罪的贵族来问询这些菜品出处，那么可以告诉对方，这些菜谱是我在出售，并且我手头还有更多种类的菜谱。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们可以前来埃斯顿西城找我谈生意，大家一起赚钱咯～” 第241章 她想想，又补充道：“如果本来就是死对头的话，就没必要让对方赚这个钱啦～” 海蒂笑了起来：“那是当然。收益分成这块，那就七三开？当然是您七，我三。” “哗！”匠悠吓了一跳，“不不不，我不参加实际经营，又没给投资，就是提供几道菜谱，拿这么多不合适，会影响餐厅继续经营的！” “可我想要报答您的恩情，”海蒂道，“多亏了您的帮助，我这几天吃的又饱又舒服，也不会动不动就呕吐昏倒，我还想跟着您去埃斯顿西城住一阵，把身体彻底养好呢！您可不能拒绝我！” “那就五五分吧。”匠悠坚持道，“公平才是长久合作的开始。我会负起责任帮你调养好身体的。再说了，在王都做生意可没那么容易，说不定这些新菜会给餐厅和洛萨家族带来不少麻烦呢……” 说到这里，匠悠都忍不住忧心忡忡地打量着海蒂，以后餐厅要是忙起来，海蒂这病弱的小身板应该能扛得住吧？ 海蒂沉吟片刻，妥协道：“行，那就先按这样定吧，等餐厅按照新模式经营两三个月后，我们再根据实际情况做调整。”要是生意特别火爆，她便可以用这个理由多分给悠大师一点分红。 于是安德雷拿来了纸笔开始起草协议，而匠悠继续跟海蒂商量着后续的事情：“明天下午三点，我想在梦园餐厅和游商匹克西·昂克西谈个生意……” “匹克西·昂克西？”海蒂惊奇道，“是昂克西快运的老板吗？我认识他，他家的商队也和我们家有合作，我们领地上产出的不少商品，都靠他们运到别处贩卖。” “哦？”匠悠趁机打听，“这人靠谱不？” “还算靠谱。”海蒂点头，“俗话说无商不奸，匹克西算是奸商之中比较守信誉有底线的那一拨，他的奸滑之处在于眼光毒辣、脑筋灵活，偶尔会钻点空子，用点不大常规的手段解决麻烦……但并不是什么坏人。从合作方来说，我倒更喜欢与有手段的人合作。” “这倒是。”匠悠点头，她也喜欢找机敏的队友，而不是天天跟在笨蛋队友背后收拾残局，“我打算把酿造工坊的酱料和食材交给他经销、运输，以后梦园餐厅的送货大概也会交给他。明天我们得商议出酱料与食材在各个地区的定价……也包括梦园餐厅的进货价格。” “这方面我可以帮忙。”海蒂兴致勃勃地道，“我们家和昂克西快运合作时，我也参与过定价。对于游商来说，同一种商品在每一个城市的售价不是固定的，会随着当地经济条件、季节天气、距离远近、路途平坦崎岖与盗匪情况而变化。 “一般来说，运输成本高的商品在经济发达、客人众多的地区就会卖得贵一些；在经济不发达的贫穷城市，游商们就会尽量少放出货物，宁愿到其他城市贩卖…… “除非他们要在此处抛售手头临期、破损的货物，又或是遇到了非常合算必须要大量购入的低价商品，这时候他们就会考虑牺牲一些利益。” 海蒂在这方面的确很有经验，讲得头头是道：“游商一般有两种经营模式。一种是一口价向货主买断货物，游商会尽可能地低价进货、高价卖出，其中的收益完全由游商吃下、风险也由他们来扛，与货主本身没多大关系。 “这种多半都是一次性、季节性的买卖。没有太多的竞争约束。以多少价格拿到多少的货，全凭游商本事。其他商人也可以做同样的生意。 “就好比我们那儿夏日梅子熟了，游商便会自行找果农进货，把梅子拉到下一个城市贩卖。这种情况都是游商们找果农一口价买下水果，然后顺着走商路线顺手就卖了，你的商队可以卖梅子，我的商队也可以卖梅子，谁也管不着谁。 “另一种嘛，则是特许经销。在特定城市的游商路线上，货主只能把货供给这支游商队伍，游商们打着货主的旗号贩卖，不能对货品做任何手脚，也必须保证货品完整安全。 “货主一般会给游商一个建议售价区间，但具体售价会怎么波动，还得看单个城市的运输成本计算。最终一趟走下来赚到的收益和风险，是由游商与货主对半承担的。” 第114章 冬阴功乌冬面 “这种特许经销的经营方式，游商们一般只会和一地领主，又或是某地有品牌特色的店家合作。他们承担的风险会大一些，但好处就是在同一座城市里、同一条商线上，不会有两家商人在同一个商品上打价格战。定价权能基本被他们掌握在手里。 “一旦签署下特许经销的授权合约，其他商人就不能在这条线上私自售卖您的货品。一旦有人这么干了，商队就可以拿着特许经销的牌照去找王国骑士团要求取缔。而像您这种情况，即便会有一些旅人自行往返埃斯顿西城购买酱油，运货量也不会太大，顶多就是亲朋好友之间分分，不会影响到游商的生意。 “您要是想将各地的生意都掌控在手中，和游商势力合作，便是最好的选择。” 听完海蒂的介绍，匠悠疑惑地歪了歪头：“如果我没有和游商签署特许经销，那么所有商人都可以私自买了我的货品四处贩卖……但我要是和游商签署了特许经销，王国骑士团就会取缔其他商人，为什么？” “因为商税。”回答她的是安德雷，“游商会拿着授权合约去他们途经的城市办理特许经销牌照，办理这个牌照时需要缴纳一笔费用。此后商人们进城与出城时，商品都会接受一次清点，离城按照清点的数额交一次交易税。在城里卖出或储存的商品越多，要交的税便越高。但总体而言，交了钱就会获得保护，还是合算的。” “会使用这种经营模式的商品，本身质量也要过硬，并且有足够的客户群体。算上旅途与商税的成本，货品的定价会比在当地贵出许多，不过没有竞争者，所以这钱还是可以赚得回来。在定价这个方面，匹克西他们是专业的，定价一般不会偏离太多。毕竟他们要是喊了个天价，货品就很难卖得出去。” ——嚯，在异世界做生意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呢！ 匠悠没想到自己逛个街还能捡到一位游商大佬，不过仔细想想，若不是游商大佬，也不会在王都卖她的酱油……啧啧，这选货眼光，一绝。 听完海蒂介绍，匠悠倒是对游商行业增添了不少了解：“不过，海蒂，你懂得好多啊……” “嗯，再怎么说我也是兰顿商学院的毕业生。”海蒂笑笑，“这些都是基础知识，而且我们家还与匹克西的商队有着长期合作，自然会懂得一些背后的门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安德雷便把协议写好了，他让海蒂与匠悠看了一遍协议，又将协议递给了安妮娜。 让安妮娜以德雷斯顿家的名义与海蒂签署协议，这是之前安德雷、匠悠与安妮娜三人在私底下商量好的方案。王都的水太深，安德雷担心匠悠的菜品过于火爆，以自己的子爵名头还镇不住场子，干脆一步到位，请安妮娜出山。 合作期间，‘德雷斯顿家族’每年会给梦园餐厅提供十二道主打菜肴，以此换取梦园餐厅的50％股份，实现与洛萨家族共同经营，所得收益按照股份进行分红，便是两家五五分成。 安妮娜只是明面上的持股人，实际上拿到收益后，便会一分不少地转给匠悠。 协议签完，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匠悠会在明天去海蒂的梦园餐厅对她的厨子们进行培训，这个月上新三道菜，分别是她们今晚刚刚吃过的咖喱牛腩旋风蛋包饭、咖喱皇大虾，以及一道谁也没尝过的冬阴功汤佐乌冬面。 在泰语里，‘冬阴功’指的是‘酸辣虾’，顾名思义，冬阴功便是酸辣虾汤，其中的香茅、南姜、柠檬叶等香料不但是美味的来源，既开胃又富含多种人体所需的维生素营养，还有促进消化、增强免疫力、补充电解质与微量元素的功效，减轻辣度的话，也很适合海蒂食用。 其实这种酸辣海鲜汤里放什么粉面主食都很好吃，但考虑到口感与做法，匠悠还是选择了乌冬面。乌冬面有着介于切面与米粉之间的奇妙口感，q弹又有嚼劲，配着热汤凉汤都很美味，自然也很适合搭配冬阴功汤。 最正宗的乌冬面只需要用小麦粉与盐反复发酵揉制就能制作，想要类似米粉那样改良版的口感的话则需要加入些许木薯淀粉，所幸木薯这玩意王都的市场上也有卖，匠悠下午已经看见了，就跟那些南洋香料放在一起出售。 煮制冬阴功汤的各种香料王都也都能轻松买到，唯独一味鱼露需要自己发酵制作。匠悠有时之坩埚在手，又对发酵的艺术极其熟稔，她打算明天早上去市场买点小鱼，直接用坩埚快进半年时间，完成鱼露的发酵。 虽说这些香料食材的成本并不低，但本身梦园餐厅就是一家面向贵族客人的高端餐厅，顺着王都最近的咖喱风潮，推出亨廷顿公国谁也没吃过的南洋异国风味菜，抓住客人们的心可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242章 光看今晚晚餐后锃光瓦亮一点咖喱不剩的餐盘，匠悠都能想象出过几天梦园餐厅人山人海的拥挤模样。 “那我明早便过来接您。”海蒂笑着道：“要是能让我蹭个早餐，那就更好啦～” 匠悠已经看穿了她无时无刻不想蹭饭的心，她倒是对此并不在意，只是道：“想吃什么？” “粥。”海蒂舔舔嘴角，道。 “海鲜粥如何？”刚好她明早也要去买鱼，顺便买点海鲜，煲个潮汕海鲜粥……嘿，美得很！ “当然没问题！我明天一早就让人运海鲜过来，”海蒂更加上道，“您需要什么？虾？蟹？还是鱼？” “都要。”在王都贵族能弄到的海鲜肯定比匠悠自己买得好，更别说还省了钱，抠门骷髅眉开眼笑：“还要买点米、姜、香菇、香菜、芹菜……” 海蒂的厨子掏出纸笔唰唰记下，还细心地询问了匠悠对各种食材的要求，匠悠倒也不藏私，全都按最高的品质要求告诉了他。 第115章 鱼露 第二天早上六点，海蒂家的厨子果然准时依约送来了海鲜、蔬菜与大米，木桶里的鱼虾活蹦乱跳，蔬菜的叶子上还带着晨露，每一样都新鲜至极。大米也晶莹剔透，散发着浓浓的米香。 “真不愧是家里有餐厅的贵族啊，这一顿的成本都不知道要花多少个金币了。”匠悠喃喃道，“果然要想还原最美味的做法，前提就是得有钱啊！” 海鲜粥也很有营养，很适合现在已经稍微有些起色的海蒂食用，而且这道主食放在餐厅里也很能拿得出手，匠悠便也把这道菜算进了每年供给餐厅的十二道菜谱里。她将海蒂家的厨子喊进厨房，手把手教他做了一遍。 有熟练工帮忙，做起饭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等到海鲜粥在灶上咕噜咕噜地冒着小泡，匠悠便让厨子看着火候，自己去处理酿造鱼露的小鱼。 海边的人都有做鱼露的传统，潮汕的鱼露、福建的虾油、螃蜞酱都是差不多的东西，鱼、虾、蟹用盐腌上，放进罐子里长时间发酵，过上个半年一年，所有的鱼肉海鲜都化成了水与酱，便是做好了。 粤闽一带的渔民后来将鱼露传到了东南亚，从而又演变出了泰式、越式等等不同的口味，但万变不离其宗，做法都差不多。 这种鱼露，有着非常浓郁的鲜味、咸味与腥味，受不了的人会觉得特别腥臭，喜欢的人又爱得不行，可以说不管是粉是黑都非常极端的酱料。 匠悠的做法比较干净讲究。她将小海鱼去除鳞片内脏洗净沥干，用粗盐反复搓过，用魔法杀掉杂菌后与粗盐混合，层层叠叠地码入时之坩埚中，搅拌均匀后盖上锅盖，留下排气的缝隙，设好时间让它加速发酵。 传统做法中，这种混合物每天都要打开搅拌一次，持续1-2个月，匠悠按比例设好时间，搅拌近六十次后，就盖上盖子让时间继续它的魔法。 鱼露一般都要发酵半年以上。发酵完成后，鱼肉会基本溶解在发酵液体之中，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鱼味。这之后需要用纱布过滤，去除残渣鱼骨，沥出清澈的琥珀色液体，再封入干净密封的玻璃瓶中，便能随取随用。 虽然材料和做法略有不同，但鱼露与酱油本质上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一个材料是鱼，一个材料是豆。无论哪一种饱含蛋白质的食材，在时间与菌种的作用下，都会分解出美味的氨基酸。 时之坩埚便是最好的发酵神器。弹指之间，锅里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随着‘叮’的一声，鱼露便酿造完毕。 她这一次没有带上灌装机，但玻璃罐却有不少。匠悠熟门熟路地将液体过滤，装入消毒杀菌的玻璃罐中，再贴上一张背面画着消毒魔法阵的手写标签，封上罐口，就算是完工了。 坩埚里还剩下些许鱼露，匠悠用魔法检测过，确认无毒无菌安全可食后，又勾了点魂火品尝了下味道：“嗯，够劲，就是这个味儿！” 正好早上吃的是潮汕海鲜粥，正常来说海鲜粥已经足够鲜甜，但也有人喜欢额外加一点鱼露提升风味。匠悠便将最后一点鱼露装出，盛在几个小碟里，让安德雷他们也顺带尝尝滋味。 她清洗好坩埚，收拾好所有道具装备回到厨房时，海鲜粥也正好出锅。 厨子正按照她的吩咐，在往锅里撒入芹菜、香菜与葱花，浓郁的粥香已经勾来了好几个刚起床的食客——安妮娜、安德雷与杰瑞科都已经在厨房门口反复张望。 没过多久，海蒂也踩着饭点过来了。她今天早上也完成了八段锦与散步的晨练，还急急忙忙地梳洗了一通，瘦削的脸蛋上已经透出了粉粉的血色，不仅精神很好，食欲也非常旺盛。 “好香啊！比之前的山药粥还香！”海蒂喃喃道。 “那是，因为用的都是上好的海鲜，大家对虾蟹都不过敏吧？”匠悠问了一句，见他们纷纷摇头，这才安下心，厨子将硕大的砂锅端上了桌，开始尽职尽责地给在场的人盛起了海鲜粥。 匠悠则把鱼露端了出来：“这是我新做的酱料，叫做鱼露。它是用鱼做的，味道会比较浓郁一些。大家可以稍微加一些在粥里试一试，看看吃得惯吃不惯。” 众人闻言都小心地试了试。安德雷觉得加与不加都很好吃，安妮娜和海蒂则更喜欢不加鱼露的版本。 而杰瑞科不愧是只猫猫，尝了一口后两眼放光，竟把桌上的鱼露全部包圆，怒喝三大碗粥，直喝到肚皮滚圆，才瘫在椅子上美美地打了个晕碳的嗝。 吃完早饭，大家便要开始各自的忙碌。安妮娜得去教堂上班，匠悠要和海蒂一起去梦园餐厅。至于安德雷，他还没等到国王陛下的传召，一时无事可做，干脆跟着匠悠当个打杂小工。 海蒂：这两人有点闪、有点甜……嘶，可她好爱看！ 杰瑞科作为安德雷的扈从，自然也是要跟去的，才不是因为去了之后中午就能蹭上一顿咖喱大虾和冬阴功汤呢喵～ 两辆马车就这样一前一后地从德雷斯顿的宅邸驶向海蒂的梦园餐厅。为了让匠悠更好地进行新菜教学，今天的梦园餐厅并不对外营业。所有的厨师、小工都已经等在被擦洗得锃光瓦亮的厨房；店长与领班则守在大门口，不住地向马路上张望。 “来了吗？” “还没有。” “听说我们要有新老板了？” “不，我们的老板还是海蒂小姐，只不过多了一位大股东。听说那位股东会给我们店里带来一年十二道的新菜品。” “……股东，又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我问谁去？反正大小姐是这么说的，你就当是二老板呗！” “嘘！我看见马车了，大家各就各位做好准备！” 所有服务生立刻在门前整齐地站成两排，只等着迎接他们被家主疼爱的大小姐进店，然后，他们就看到自家大小姐挽着一具骨头架子走了进来。 ……嗯？骨头架子？？ 第116章 结盟合作开始 事实上，除了海蒂这位兰顿商学院的毕业生外，洛萨家族里没几个人弄懂什么叫做股份、什么又叫做股东。 但这也没关系，梦园餐厅的打工人们只需要知道他们的顶头上司和德雷斯顿家族合作，从此一个老板变成了两个老板就行。 新老板是安妮娜·德·德雷斯顿，这位既是拜月教大祭司又是女伯爵、更是国王眼中的红人，她的丈夫还是国王陛下信任的大将军，儿子是新获得领地的安德雷子爵……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身为男爵的洛萨家族很想要巴结的对象。 洛萨男爵的政治立场趋于中立。当然，所谓政治立场是会随着各方的利益变化而变化的，最早洛萨男爵也是亲德尔曼宗室的派系，他甚至曾经想让女儿与另一位德尔曼宗室的贵族联姻以巩固家族的未来。 这种做法在这个时代十分普遍，洛萨男爵是位鳏夫，他的亡妻是他毕生挚爱，这就意味这以后他也不会有除了海蒂之外的继承人。那么为了保护独女的利益与未来，为她选择一位可靠的、同一阵营的夫婿便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为女儿选择的夫婿，是隔壁领地的奥克莱男爵之子莱斯利。双方的领地相邻，地位与立场也差不多，若是成功联姻之后，未来海蒂的孩子就会继承两位男爵的领地，并有可能因领地的扩张而向上提升一个爵位。 一切的发展都很和谐，直到边境海盗盛行，洛萨男爵与奥克莱男爵在对待海盗的态度上大相径庭。洛萨男爵是坚决的主战派，誓要把在海边村庄烧杀抢掠的海盗赶尽杀绝；而奥克莱男爵对海盗的态度则十分暧昧，他不想与海盗交战，还想暗中与海盗做交易，把这些刀口舔血的恶徒好吃好喝地供起来，养成暗地里为自己效力的一支奇兵。 于是，洛萨男爵与奥克莱男爵的短暂结盟飞快地分崩离析，莱斯利在听闻可以退婚的时候狠狠松了一口气，转头就和狐朋狗友去花天酒地。这种行为自然遭到了早就知道他定亲一事的朋友们的问询。 第243章 当然，他不能对着自己那群狐朋狗友宣称他们两家联姻失败的原因是自己这方与海盗暗中勾结，所以自然而然地，海蒂当时有些丰满的体形和她的外貌就成了对方攻击的对象。 洛萨男爵对自己的独生女十分疼爱，但就和绝大部分的父亲一样，他对女儿的心理健康一无所知，即使意识到了女儿的状态不对，也找不出问题所在。他只知道女儿并不开心，但却没法探知到女儿的内心。以前海蒂会跟他的妻子诉说心中的苦恼，但在他的妻子去世之后，海蒂就看似坚强地成长了起来…… 只是这种坚强不过是一种虚幻的表象，当时还处于青春期的海蒂其实并不像她装出来的那样淡定。她也不过是一个突然失去母亲的小女孩，她没有那么坚强的内心，只是不想把过多的苦恼都倾泻给悲伤的父亲罢了。 更何况，被未婚夫和‘朋友’们嘲笑长相与身材，这并不是洛萨男爵能够解决的事情，海蒂觉得将这种事闹到家长面前，只会让父亲暴怒地拿着枪冲上这几家的门去，挑起更多的争端……那么这件本身就不光彩的事情，更会随着贵族之间的闲言碎语传遍整个公国，而海蒂的名声就会被毁个彻底。 所以海蒂选择了努力地节食减肥，想从根源上改变问题，结果却把自己折腾出了厌食症。看着骨瘦嶙峋的女儿，洛萨男爵也与德尔曼宗室的贵族们逐渐疏远，成为了中立派。 直到现在，这位只剩下骷髅架子的巫妖，却引导着海蒂看向了一条光辉的大道。 所谓的‘美丽’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借口，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有人觉得皮白肤嫩是美，有人觉得身材纤细是美，有人则认为丰满是美……但真到了想要诋毁人的时候，哪一种‘美’在敌方的眼里都会变成丑陋与缺陷。 悠大师说的对，唯有‘肌肉’，才是真正的美。 当然，海蒂不认为对方是在说审美上的美，肌肉指的是力量，力量才是真正的美！只要实力够了，一拳下去，打得那些人哭爹喊娘，到时候要他们说什么是美，他们就得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若是不从，她也不介意再赏他们几顿拳脚！ 于是顿悟了的海蒂，在那个宿营地多停留了一阵，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她的想法全部写在信里，送到了洛萨男爵的手里。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看到信后到底在家中经历了怎样一番情感过山车，但回复过来的信件简短又坚定：“你放手去做吧，家里的一切资源，你都可以动用。德尔曼宗室的那些旧贵族们已经在声色犬马之中变得昏庸无能又堕落，若是这位安德雷子爵与巫妖小姐能够让你恢复健康，洛萨家族便将会坚定地站在国王这边。” 有了父亲给的底气，昨晚海蒂·凡·洛萨在签署完协议之后，便回到梦园餐厅，将餐厅上下都整顿了一遍。不听话的、恃才傲物、被别家塞进来的奸细都当场开除，只留下绝对忠诚的手下。 “我们家族将会与德雷斯顿家族合作。”海蒂对他们宣布道，“德雷斯顿家族德高望重，对她们家派来的人，我们绝不能怠慢！” 于是，匠悠作为“德雷斯顿家族花重金聘请来的大厨”，受到了餐厅上下的热烈欢迎。 领班偷偷凑到海蒂身边，小声报告道：“小姐，这位巫妖和那位子爵，前些天已经到餐厅里用过餐了。” 作为餐厅领班，他对人的长相向来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骷髅的长相虽然不大好认，可王都里又有几只骷髅呢？ 老实说，领班有些忐忑不安，过去听说的那些大人物经常改头换面微服私访的故事在脑海里齐齐打转。不难想象，这位子爵和巫妖小姐专程前来餐厅，肯定是为了在结盟之前调查合作伙伴的真实实力……也不知道他们探查到了什么，对餐厅是否满意。 海蒂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示意领班不用在意。 第117章 教学（上） 被海蒂授予了最高权限的‘巫妖专家’匠悠，此时正在厨房里打转。 她检查了后厨的卫生环境、刀具案板、锅具炉灶，又仔细地查看了一番海蒂让人提前采购回来的香料，然后抬起头看向站成一排的厨子们：“谁是厨师长？” “我。”一个有点年纪的中年大叔站了出来，“我是厨师长斯通·霍·克兰德。” 这位厨师长褐发褐眼，长得一表人才，算是位帅大叔。他把自己打理得十分干净整洁，十分符合主厨应有的卫生规范。 匠悠问：“会做牛腩吗？” “会，您是想吃土豆炖牛腩，还是红酒炖牛腩？” “先做一道土豆炖牛腩。其他人也请各自完成一道拿手菜肴，让我看一看各位的厨艺水平。”匠悠笑道，“表现最好的人，将会优先学到那几道新菜。” 厨子们顿时大喜过望，一个个都扑到食材区，争先恐后地挑选质量最好的食材，然后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全神贯注地做起菜来。 匠悠则从头盖骨里掏出了一本笔记本，一边在厨房里四处游走，一边唰唰地记下每一个厨子胸牌上的名字、他们正在做的菜肴、值得学习的手法以及需要改进的地方。 ——是的，匠悠在准备教学的过程中，自己也在偷师。即便是饮食文化并不发达的亨廷顿公国，这些做了大半辈子菜的厨师们，也会在多年的工作中自我总结出一些好用的技巧与诀窍。 她看了一阵后，心中对这些人的水平就有了底，并开始本着节约食材的心，对明显会影响成品菜肴口感的操作提出建议：“肉品下锅前最好先用葱姜水焯一下哦～” “火要再大一点，爆炒的时间再短一些。” “控制好油温，油温过高会炸糊啦！” 匠悠忙着教学的时候，安德雷便倚在厨房门口看着，海蒂走了过来，道：“安德雷阁下，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结盟，我有个不情之请。” 安德雷扭头看向她，绿色的眼瞳中写满审视：“什么事？” “我想要力量。”海蒂说，“我想变得强大！我能不能拜你为师，跟着你与悠大师回埃斯顿西城？在悠大师治疗我的厌食症的同时，我也希望能够接受您的训练！我也想拥有您这样的肌肉！” “行是行。”安德雷道，“只是训练是很艰苦的。我会根据你的身体素质与训练阶段制定合适的计划，但我不允许中途放弃。等你身体好起来，你或许还要跟王国骑士们一起训练，会练得全身酸痛、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你确定自己能接受？” “我确定！”海蒂坚定的说，复仇的火焰在她的眼中燃烧，“我要变强，然后把那些欺负过我的人全都打趴下！” “……很远大的梦想，”安德雷点点头，“但只要愿意吃苦，好好努力，确实是可以做得到的。” “好的师父！”等她练成了，她一定要把那个渣男和他的狐朋狗友们都痛扁一顿！ 海蒂这边拜完师，匠悠那边的厨艺测试也基本出结果了。 梦园餐厅的后厨以厨师长（兼任主厨）为管理者，往下依次是副厨以及分别负责冷菜、汤品、肉类、鱼类、面点、甜品与烧烤煎炸的专业厨子，共计九名，还有负责切菜备菜的帮厨与洗碗小工。 像这种大餐厅，西餐后厨分工极细，有的厨子一辈子站在工作台前就是翻来覆去的烤牛排，将同一道菜的火候练得炉火纯青。 这些厨子对自己拿手菜品的做法和味道早已烂熟于心，甚至都觉得自己已经将这些菜品的美味开发到了极致，再没有人能突破极限。可那只巫妖仅仅是站在他们身旁看了几分钟，便能给出指点。更别说按照她的做法执行后，他们发现菜品的味道居然还能有所提升。 实打实的技艺提升可比什么老板交代都有用，这下这些厨子们看匠悠的眼神里都透着崇拜。 厨子们的手艺各有千秋，不过基本功都算得上扎实，匠悠摸摸下巴，觉得教他们应该比教娜夏和玫莉要简单得多。 “我这次要教的菜品是咖喱牛腩旋风蛋包饭、咖喱皇大虾，以及冬阴功汤佐乌冬面。这几道菜所有人都来学，最终由哪些人负责制作，是独立完成还是分工合作，那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和厨师长的安排了。”匠悠道。 这种后厨里谁与谁搭配得好，谁与谁竞争激烈，只有在这里干了一辈子的厨师长才了解，匠悠只管把菜谱教下去，可不想牵扯到里面弯弯绕绕的人际关系。 海蒂准备的香料特别齐全，王都市面上的香料基本上都被她收集了一通，这样一来在店里调配，倒是不怕外人会猜出配方。 匠悠带着厨师们站在了满满当当的香料架前，开始了她的授课：“首先是调配咖喱，这次我们做的是两种不同滋味、不同颜色的咖喱。一种为褐色，口味温和，适合与鸡肉、牛腩、蔬菜一起炖煮；一种为黄色，有浓郁的椰奶香气，适合与海鲜虾蟹一起搭配……” 她教得认真，讲得也很细致。每种香料叫什么、什么味道、怎么用、怎么调配都讲得清清楚楚，厨子们一个个拿着小本本疯狂记笔记，时不时还上手摸一摸香料，闻一闻、尝一尝，誓要用全身感官记住那些特别的味道。 第244章 从香料种类讲到炒香、研磨、调制，第一种褐色咖喱调配完成，主厨刚刚炖煮的土豆牛腩正好便能派上用场。炖煮得差不多的牛腩汤里放入咖喱后，一股特殊的浓香便在厨房里蔓延开来。 “咖喱牛腩的做法很简单，只要在基础的土豆炖牛腩上加入咖喱就行，配菜也可以自行调整。我个人推荐的搭配是土豆、胡萝卜、洋葱，加入咖喱后可以再削入一个去皮去核的苹果，所有配菜都尽量切成一样的块状大小。有条件的话，出锅前还可以适当加入椰浆或牛奶提升风味。” 第118章 教学（下） 教做菜这种事，光靠嘴说用途不大。可要是解说再加上嗅闻、品尝以及从头到尾看一遍实际演示，那效果就会大大的不同。 梦园餐厅的厨师们，从不知道咖喱与咖喱之间还有那么多区别，他们正听得云里雾里，疑惑着褐色咖喱与黄色咖喱到底有什么区别的时候，匠悠已经把两种咖喱酱调了出来。 两种咖喱分别装在小碟里，让厨师们击鼓传花般在手中传递了一遍，闻一闻，再尝一尝，一切的疑惑便瞬间迎刃而解。 人没有办法想象自己没有尝过的味道，可美味只要尝过一次，就会深深地映入脑海之中，轻易难以忘怀。 在场有不少厨师都是业界的精英，看匠悠演示了一遍，又尝了尝成品的味道，自己第二次做的时候，就能复原出八、九分的相似度。日式家常咖喱的包容度极高，调料多一分、少一分，影响都不会很大。 焖米饭也有具体的份量与时间，该放多少米，放多少水，都有公式（指节）可以参考。焖煮的时间也比较固定，看到特定的迹象就知道该转为什么火候，有好几个厨子都做的不错。 这么一来，第一道菜的难度系数，全都点在了旋风蛋皮上。 这玩意不能太熟，全熟就会又干又硬、口感大幅下降，但要是嫩过头又难以成型，卖相不会好看，稀稀拉拉的，用咖喱汤一浇，瞬间就糊成一片，连片完整的蛋都找不到。 九名大厨之中，只有主厨、副厨和甜品厨子学会了旋风蛋皮，其中还要数甜点厨子做得最好。众人看向甜品厨子的眼神都充满疑惑，甜品厨子嘿嘿一笑：“得亏我和鸡蛋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不就是半凝固的蛋皮么，我还是做得出来的。” 厨子们反复尝试了几回，发现大家各有擅长之处：汤品厨子调的咖喱最美味；肉品厨子炖的牛腩最柔软酥烂，牛筋都被炖化成半透明的胶质，用勺子一碰都会弹起来抖两抖；副厨焖出的米饭水分最适中、最可口，二次炒制出来既不会太干太硬，又不会太湿太软…… 可要是让每个厨子自己独立完成，他们的优点就会被其他层出不穷的缺点盖过，主厨手艺最好，能做出八分的菜品，其他人勉勉强强，凑个六分吧。 “看来，这是一道需要全员合作的菜品。”厨师长沉吟片刻，很快就有了想法：“做这道菜的时候，每个人只需要负责自己最擅长的那道工序！” 围观了一切的匠悠：得，流水线作业都给他们无师自通地发明出来了。 不过这样一捣鼓，他们最终端上来的咖喱牛腩旋风蛋包饭倒是完美复现了匠悠的版本……不，严格来说，甚至已经超越了原版的美味。毕竟，这些厨子已经都是这个时代厨艺领域的佼佼者，将所有人的特长发挥到极致，再组合到一起，就能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实力。 于是安德雷、匠悠、海蒂、杰瑞科等人面前人均一碗顶级咖喱牛腩旋风蛋包饭：金黄色蛋皮软嫩欲滴，像一层绒毯般轻柔地将晶莹剔透的米粒、软嫩q弹的牛肉、清甜软烂的蔬菜包裹其中；咖喱酱汁围绕在火山一样的蛋包饭外，顺滑如丝绸的浓稠液体仿佛自带一层圣光；扑鼻的浓郁香气挑逗着人们的嗅觉，勾引着人们的食欲…… “非常好吃！”海蒂眼中闪亮着光芒，她已经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定价了：“这样一道菜，卖五个金币都会客流如潮！” “哗，五个金币！”匠悠吓了一跳，王都物价这么高的吗？真不愧是贵族与富商群聚的地方！ “当然！而且这道菜每人掌握一道工序，也不怕他们跳槽！”海蒂悄声对匠悠嘀咕，“就算菜谱被泄露或者被其他人钻研出来，要想达到我们家的水平，他们也得苦苦练上几年！短期之内，没人能动摇我们的地位！” ……那是，毕竟全是业界精英、厨艺宗师来充当每一环节的流水线作业工，三、四十年的手艺经验全都被融入这小小的一个环节。食材、调味、火候、卖相……全都是顶级中的顶级，就是匠悠自己做，也不可能比这做得更好吃了。 没有仿品代餐，成品又顶级美味，她们自然能够定个高价，快乐赚钱啦！再说了，咖喱香料、椰浆、大米的价格都不便宜，定价高点才能快速回本。 咖喱皇大虾也是一样，在厨子们一番竞争之后，最终确定为由汤品厨子负责调制咖喱，鱼类厨子负责烹饪大虾。 至于冬阴功汤佐乌冬面，则是由面点厨子专门负责做乌冬面，汤厨准备素高汤，主厨在此基础上调制冬阴功汤，鱼厨负责下海鲜。 这道菜大家都是第一次吃，端上桌的时候，众人都不禁被那黄中透红的汤色和酸辣扑鼻的香气吸引。肉色浅淡微黄的蛤蜊，粉红的大虾、青绿的小青柠及香茅草、灰褐色的草菇、白色的鱿鱼圈与晶莹剔透又圆又粗的乌冬面条交织成极其诱人的画面。 浓郁的海鲜香气、开胃的酸辣、清爽的柠檬味……光是闻到这股香气，都让人疯狂地分泌口水。 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试菜的众人本来吃到现在已经有点饱了，可看到这一锅冬阴功汤乌冬面，大家又很自觉地拿起筷子，每人都装了一碗。 ——哦，对，伴随着美味菜肴，被一起推销出去的还有筷子。 经常跟着匠悠混的安德雷与杰瑞科早已熟练掌握了这门技术，抢菜的时候筷子都能挥舞出残影。参加了几次聚餐的海蒂为了不让不趁手的餐具拖累自己进食的速度，痛定思痛，让女管家也专门订做了一副筷子。 苦练了几个晚上的她，现在已经能用筷子顺畅地夹起大虾与面条了。 不得不说，用筷子吃面条，就是比叉子顺手，吃得都比别人快！ 海蒂想了想，又对店长吩咐道：“去订做筷子，加急，要和新菜一起推出来！” 第119章 与游商合作 平日里闲着没事干的王都贵族们，总有点喜欢赶潮流的坏习惯。特别是这‘潮流’之中存在某些能让他们显摆、将他们与碌碌无为的普通人区分开的‘特色’时，这些贵族们就会趋之若鹜，疯狂地开始追捧起这个‘潮流’。 海蒂敏感地觉察到，‘筷子’就是这样一个特色。 它使用起来有点难度，初学者总是难以找到要领。仅仅两根小木棍，能把人折腾得像是连手指都忘了怎么用。 可一旦找到感觉，就像是全身筋络被彻底打通一般。同样是两根小木棍，用起来却比章鱼触手还好使，指哪打哪，什么古怪形状的食物都能夹的起来！吃面不需要卷，吃蟹能用来捅，还不会像叉子一样，戳中了还能滑落。 她可以多去几场茶会、宴会，有意地在那些夫人小姐面前显摆一手，把她们的好奇心、虚荣心与攀比心吊起来，再提一嘴自家的餐厅，嘿，不愁没生意上门！ 商学院出身的海蒂已经在主动地考虑怎么和巫妖一起赚钱了，而成功完成了教学任务的匠悠则迎来了游商老板匹克西·昂克西。 今天梦园餐厅因为教学活动并不对外营业，空出来的大厅包厢正好给她们谈生意，刚刚打开东南亚菜肴新大门的厨师们还在后厨吭哧吭哧地练着新菜，正好便宜了这伙来洽谈生意的游商们。 安德雷等人吃了一整个中午，就算是有再大的胃也吃不下了，一张嘴都能打嗝出浓郁的香料味。店长贴心又周到地泡来了消食的红茶，那殷勤劲令匹克西不由得又对匠悠高看几分：谈个生意，竟然把整个梦园餐厅都给包了下来！还有一位子爵，一位男爵之女陪同……骷髅店长，竟恐怖如斯！ 精明狡诈的矮人游商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敬畏，他更想得到与巫妖店长合作的机会了！只见匹克西·昂克西掏出了一卷厚厚的地图，在桌上摊了开来，又取出几卷卷轴递给匠悠，他的表情极其谄媚：“巫妖店长，这是您要的方案，也是我们的诚意。” 匠悠打开一看，嚯，好家伙，匹克西做的方案极其细致，堪称一本游商攻略。假设这上面写的全是真的，那匠悠只要拿着这么一套方案，自己就能带着商队走上一个来回。 当然，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像这种远距离走商，知道路线方案和实际走上一趟是完全两回事。被匹克西打通关窍的地头蛇只认自己熟稔的合作方，看见陌生人上门那就是当不远万里送来的免费快递。匠悠也并不打算自己去走商，她只是对这个行业充满好奇，想要多了解一些内幕背景罢了。 第245章 能做出这种商业方案，就说明匹克西的团队里并不全是只会打杀的保镖粗人。他们能够画出涵盖大半个国土的精细地图，又详尽地标注出了每一地的特产物价、需要注意的盗匪，还有货品的运量、运货频率与贩卖参考价格，连一路上的各项成本都仔细地标注了出来。 匹克西手下的大型商队一共有三支，分别负责三条商线，匹克西自己的主队从王都一路南下，贯穿公国的中轴线，一路行到南部边境。另外两支队伍一者走西北边疆，一者走东南沿海……最后这支商队，就是与洛萨家族合作的那一支。 三支商队并非完全分隔。西北那支队伍会定期与匹克西自己的主队在王都汇合，东南的那支则与匹克西在梅洛里港碰头，他们会交换货物、信息与钱款，分享收益、分摊风险。 “厉害。”匠悠叹为观止，有这水平，他们不赚钱谁赚钱。 每一支商队都要贯穿数个城市、村庄、小镇。他们明面上宣称经过的城市只有三、四座，实际上一路会弯弯绕绕地在周边各地停留，还会与当地小商队的商人合作交易，将部分货物卸下卖出，又换上当地的特产。 这样走上一趟，最快都要十天半个月，遇到旱季雨季天气不好的时候，时限还会向后顺延。也就是说，容易坏的生鲜食物基本不适合成为商品。不易坏的酱油、豆豉的确是很好的选择。 亨廷顿公国的基础建设做得还挺不错，大城市之间几乎都有足以跑马的大路。只需要在货箱里垫满防震的干草，再在玻璃瓶上施加一些防御魔法，就可以有效地防止玻璃瓶在路途上因为颠簸而碎裂。 “我们这段时间做了不少尝试，一开始只是几瓶几瓶的带，现在研究出防止碎裂的魔法后，一次要运多少瓶都没有关系！完全取决于悠老板的产量！”匹克西信誓旦旦地道，“我们商队有车有马，各个护卫身强体壮，多少货我都吃得下！” 匠悠点点头：“酱油和豆豉的产量可以增加，另外我这边过段时间会有干制的腐竹、干面条、粉条，这些都是可以久放的预制半成品食物，只要不沾水就能放上很久。不过这些都要等我回到埃斯顿西城……这点没问题吧？” “没问题！” 货品还没做出来，他们今天讨论商议的便是几方之间最基本的合作方式，匹克西以后作为匠悠的经销商，得替她给海蒂的餐厅送货。匠悠还与匹克西约定了上门取货的时间，这个时间被定在一个月后。中间留出的时间足够匹克西再走一次商，重新返回埃斯顿西城，也足够匠悠回城后做出新产品。 “还有，你商队里得找一个手艺过关的厨子。”匠悠说，“下次来取货的时候，得让这个厨子跟我学习那些新产品的烹饪方式。要想打开销路，就得先让人们知道这些食材怎么烹饪，又会有什么样的好味道。” 就算是网络发达的现代，预制菜都得在外盒上写出详细的使用说明，有的商家还在外盒上贴个二维码、一扫就能观看菜品制作视频。这个魔法中世纪暂时没有网络和二维码，但可以在游商卖货时就做点试吃菜肴，把名声打出去。 第120章 建厂的构想 吃饱喝足的游商们很好说话，匠悠说什么，他们就答应什么。 当然，这也和匠悠彻底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有关。站在她身边的贵族势力不可忽视，更让匹克西·昂克西臣服的是匠悠的厨艺——梦园餐厅匹克西也来过好几次，但今天招待他的菜肴，却是连他这个走南闯北的游商都未曾吃过。 ——关键是，非常好吃！ 在知道了这些新菜都是匠悠在德雷斯顿家族的“雇佣”下与梦园餐厅合作推出之后，匹克西便更有了底气，当即就答应了匠悠关于寻找一位专门负责推广美味食材的随行大厨的提议。 一想到还有更多的新颖美食，将会被自己带到全国各地，匹克西的心里就止不住的兴奋：这才是游商一生所追求的终极成就啊！ 一项项的议题迅速商定出了结果，宾主尽欢的同时，安德雷还状似随意地向游商们打探起了德罗达那商会的情报。不过，游商们能够提供的情报并不是很多。 “那个商会有点奇怪的。”匹克西说，“早先我觉得它的政策十分利好游商……只需要加入会员，就可以把商品运到他们那里出售，听起来很不错，对吧？在我的设想中，理论上我只需要加入他们家的会员，那我就可以把货物运到某个城市的德罗达那商会，把商品丢给他们去卖，而我就可以迅速启程，继续上路，对吧？ “但实际上，商品交给商会之后，他们不会立刻给你结账，商会只替你代售。也就是说，你如果马上启程去下一座城市，就得预先支付一笔税费。因为你已经把货品存放在了商会，城主会视作你已经卖出这批货物。 “可当你下一次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往往会发现，你的商品没有卖出去多少……德罗达那商会的人会告诉你，你的商品并不畅销，他们努力售卖后也没有结果。要是你卖的是生鲜商品，还有可能会被商会收一笔腐败货品处置费，但实际上，这些商品到底是卖出去了还是在店里烂了、坏了，又有谁能够说得清楚呢？” 匹克西耸耸肩：“总之，我尝试过一次德罗达那商会的服务，那是我在这么多年走商旅程中第一次差点赔的连裤子都不剩。我敢肯定，那就是一家黑店！” 矮人说这话的时候，差点要习惯性地往地上呸一口痰以示自己对那家黑店的鄙视，但匹克西随即意识到自己还身在高级餐厅里，硬是把这个不雅的举动给憋了回去。 “之前诺伊曼男爵似乎也跟这家商会有所来往。”匹克西道，“我怀疑他和德罗达那商会一唱一和，污下了不少商税。” 游商们再给不出更多情报，很快，众人便谈完生意，酒足饭饱地回了家。 ------- 三天后。 梦园餐厅停业一天后，竟在一夜之间成为王都最火爆的餐厅。这两天不但宾客盈门，就连预约都已经排到了三个月后，不少王公贵族削尖脑袋动用各种关系，就只为插个队抢个预约。 厨子们流水线作业，锅铲舞到飞起。数着金币的店长嘴笑得根本合不拢，招待客人的时候笑容都直达眼底。贵族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如此真诚的服务笑容，对这家‘网红’店的好感度莫名其妙又上升了不少。 一车车香料运进来很快又会被消耗掉，作为冬阴功汤的重要原料之一的鱼露也补货了好几次。匠悠不得不紧急订购大量玻璃罐，时之坩埚全天候运转，一口气做出了几百瓶鱼露，感觉咸鱼味都差点腌进了骨子里。 ——不行，按这个劲头下去，时之坩埚都要不够用了，她得去海边开个鱼露厂才能应付得了王都的东南亚菜热潮。 不过，办厂需要人手和土地，匠悠从前家里就是做酱料的，大概的流程她都懂，只是一想到要自己做就犯了懒。 “不会带团队就得自己干到死……还是摇人吧。”匠悠嘀咕着，找到安妮娜一商量，安妮娜便笑了起来：“这事儿简单，安德雷现在也是一地领主了，让他直接给你划块地，安排一批雇工干活就行了。” “嚯！这么容易的吗？！”匠悠震惊道。 她差点就忘了这里是封建魔法中世纪，天大地大领主最大了！ 安妮娜又掩嘴笑了一会儿，然后告诉匠悠了一个好消息：霍利已经到达了德雷斯顿家族的领地，并已经在熔岩山谷地带开始了研究工作。这位年轻的植物学家初步判断这片区域火元素旺盛，不仅温度，土地条件也很适宜种植热带植物，不管是甘蔗、糯米、油橄榄还是一些热带水果，都有机会培育成功。 熔岩山谷附近有着一座长期休眠的火山，目前这座火山的状态十分稳定。安妮娜作为大祭司，每年还会回领地一次，用教会秘法使火山继续沉眠，因此他们不必担心种植试验会被火山喷发干扰。 只是要想在高纬度的亨廷顿公国腹地种植热带作物，除了天然的变异环境之外，还需要一些人工的调节。霍利需要在那座山谷中建立专业化的种植试验园区，需要大量的金钱、人力与物力投入。 远洋进口货物与本地产出，想想都知道哪种性价比更高，这个生意一旦成功，随随便便就能让她们赚个盆满钵满，因此霍利出力，安妮娜出资出人，这些天已经把种植园区的雏形给弄了出来。 现在的季节已经接近夏末，就算是热带植物，在这个季节恐怕也已经成熟结果。要想现在开始培育而不是再平白等上一年，就得另外想些办法。霍利此刻正在动用他的师资人脉关系，往德雷斯顿领地上运送合适的南洋作物。 “只是，我把家里大部分的钱都投在了这个项目上。”安妮娜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在种植项目出成果前，我就没有办法再资助你们。新领地上潜力无限，可需要领主投入、经营的事情也很多，你们得自己掂量着来。” 第246章 第121章 伤残老兵 匠悠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关系，她和安德雷早已习惯了缺钱的穷日子，两人也没打算靠着家族长辈的帮助过活。更别说，安妮娜此前已经偷偷给匠悠塞了一笔‘小狗伙食费’了，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还能用那笔钱顶一顶。 之前是捉襟见肘的穷光蛋店主和穷光蛋骑士，现在是虽然赚了不少钱但还是要凑钱建厂搞建设的贫穷巫妖老板和她的贫穷领主……嗯，这就像是在玩某种经营游戏，虽然赚了钱，但下一阶段要花的钱也会同步提高……总体来说，没差！ 匠悠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了一下安妮娜：“没事，梦园餐厅那边的生意十分红火，海蒂已经把第一笔分红款项和鱼露的货款一起结了，后面还有游商那边的收入，家里的酿造工坊主店、分店也都在赚钱……区区一家鱼露厂子，还是能建得起来的！” 时之坩埚只有一个，要是不想自己干到死，就得早点开始建工厂，实现大规模的批量生产。酱料发酵需要时间，从投入到成品产出至少需要半年，越早开始做谋划，就越早能获得成品。 大规模的时间魔法算是禁咒，就算匠悠想弄，她这个空有魔法亲和天赋的半吊子学渣也弄不出来。 但上辈子她家里能在没有魔法的世界把酱料厂开得红红火火，这辈子她在魔法世界更没有做不到的理由。虽说这六个月里她还是需要用时之坩埚努力凑凑产量，但只要厂子建成，六个月后她就可以躺着赚钱！ 前期辛苦点，熬一熬，后期事业上了轨道就可以轻轻松松过日子，这便是投资啊！ 鱼露厂、酱油厂、豆豉厂、黄酒厂、醋厂、奶酪厂……等她把这些厂子一家一家经营起来，还不得主宰整个亨廷顿公国的调料行业？ 还有豆腐以及各种衍生制品、粉条面条粿条年糕、咸蛋皮蛋……能够做的生意太多，前一家赚的利润可以用来贴补下一家的投资。只要战线拉长点，稳扎稳打，就不怕资金流断裂。 不过，酱料是需要发酵期的，美食生意则未必，匠悠挠挠下颚骨，又想到了一个点子。 她啪嗒啪嗒地跑到花园，找到正赤裸着上半身、在阳光下挥舞重剑挥洒汗水的骑士：“安德雷、安德雷！我们能在王立魔法学院开小吃店吗？” 安德雷接过杰瑞科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他想了想，道：“可以，我在魔法学院有几个熟人，拿下一家店面和牌照不成问题……不过你要卖什么？怎么卖，雇人吗？” “在大学城，当然得做小吃啦！”匠悠信心满满地道，“鸡蛋仔、淀粉肠、章鱼小丸子再加上奶茶……碳水、肉食、海鲜、饮料全都有，绝对香得那些魔法学徒、魔法师们连魔法阵都忘记怎么画！” 匠悠的主场在埃斯顿西城，就算王立魔法学院的生意再兴隆，她也不会在这里久待，雇人是肯定要雇人的。再说，这些小吃做起来不难。 在匠悠的上辈子，大学生打工人们哪怕一点经验也无，进了小吃店上岗几个小时都能顺利操作。如今她只需要做好原材料供应与营业流程设计，教会几个打工人经营小吃摊并非什么难事……唯一的问题在于，如何保证在她回到埃斯顿西城之后，这些打工人们还能老老实实干活，而不会卷了她的钱款食材和商业机密另起炉灶。 现在不是一条街上十几家奶茶铺的时代，小吃摊可是充满了含金量，要是被雇佣的打工人背刺，那就亏大了！ 魔女之森的分店和梦园餐厅都算是加盟店。洛丽莎和玫莉本身就是扎根在魔女之森的魔女们，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梦园餐厅则是洛萨家族与德雷斯顿家族合作的第一步，海蒂是位有野心、有谋算的女子，不会为了蝇头小利而放弃更长远的合作…… 可是随便找来的打工仔就很难说了，今天在她这里干活，明天也许就卷铺盖跑路。就算签署了雇佣协议，这个时代又没有网络，人家带着钱款技术跑到荒山野岭另一座城市，匠悠很有可能就再也找不着他们了。 这样一想，匠悠满满的信心也忽地虚了几分，她看向安德雷：“雇人这方面，我倒是没什么门路找到靠谱的人选……你有什么想法吗？” “还真有。”安德雷点点头，“我父亲麾下有一批退伍老兵，全是伤残之后被迫退役的人。他们一心为国，为守护边疆竭尽全力，从不顾自身安危。可治疗魔法也是有极限的，更何况是在战场上，不少人缺医少药耽误了治疗，被送回来后却发现他们的伤再也治不好，或者是需要花非常多的钱才能治好，而他们靠着退伍补偿的钱款，一辈子连自己的治疗费都凑不齐。 “如今别说上战场，这些人就是生活都很艰难。有的人只剩一条腿，终身都只能坐轮椅，有的人只是有些瘸、或者少了几根手指……这些残疾让他们难以耕种，只能打些不用使劲的零工，过得很是辛苦。” “你是想雇佣这些人？”匠悠眼中的魂火亮了起来。 “没错。我父亲长年都有接济这些老兵，可单纯的接济不能解决问题。伤员的数量总是在持续增加，再多的钱分下去，每个人拿到手又能有多少？关键还是得让他们拥有一份合适的工作。”安德雷说，“这些人都很可靠，他们都曾是英雄，在战场上吃过很多苦，如今也能耐得住各种苦痛辛劳。最关键的是，他们不会泄密，更不会背叛！ “我本来也想带上一批伤残老兵回领地上，看看能不能给他们找到合适的安身之所。这些天我和不少伤残老兵谈过这个想法，大部分人都同意跟我一起走。但有几位跟我关系比较好的叔伯，因为家里人在魔法学院上学，便不大愿意离开王都。” “嘿，连具体人选都有了吗？”匠悠乐了，她拍拍安德雷的肩膀，很满意自己男朋友的q弹手感：“我可以雇佣他们，只是，他们要通过我的面试。” 第122章 老兵面试（上） 迪米特里戴着草帽，顶着烈日把最后一捆晾晒好的柴火放在自己的小推车上，然后一瘸一拐地推着，从晾晒场往订购了柴火的民家走。 今天天气很热，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的脸上、身上滑下，打湿了他垫在草帽下吸汗的毛巾，顺着粗粝的麻布衣服一路滴下，落在滚烫的路面上时甚至发出了‘哧啦’一声响。 迪米特里穿着自己编的草鞋，就踩着这样被太阳烤到滚烫的石板路，推着装满了柴火的沉重小车，举步维艰地前行。 他的右边大腿缺失了很大一块肌肉组织，伤口很老旧，早就已经结出一条狰狞的大疤，隐隐约约还能看出猛兽的牙印……这是他早年参军在西北边疆受的伤。 他们小队夜间巡逻，遭受了魔狼群的攻击，迪米特里算是幸运的，他从魔狼嘴下死里逃生，只损失了这么一块肉，还保住了一条命。而那个晚上，他们队里有五条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永远地消逝在了苍茫的戈壁中。 那一晚，随队的军医魔力用到枯竭，几乎濒临崩溃，才将让他的伤口勉强结疤愈合。迪米特里的命是保住了，但失去这么大一块血肉筋络，他的右腿很难再像正常人一样施力、行走。 每逢阴雨或寒冷的日子，彻骨的疼痛如影随形，像战争的幽灵一样永远徘徊在他的身边，在他独自一人的时候絮絮碎语：“他们死了，而你还活着。” 这诅咒一样的声音或许来自于他的臆想与愧疚，但迪米特里并没有被这些声音所迷惑，他还有妻子、还有一个正在王立魔法学院念书的女儿需要养活，她们才是他的命。 他与妻子是青梅竹马，在退伍之后，两人本来想用国王、将军给的补偿款在西北边疆安家，做一些小生意过活。但他们的女儿艾莉很有出息，她有着非常杰出的魔法天赋，并被王立魔法学院录取。 本来只需要艾莉自己前来王都上学就够了，但迪米特里和妻子仔细商量了很久，还是决定一家三口都搬来王都。 “王都会有更好的生活、更多的机会。或许王立魔法学院那边会有足够强大的魔法师，能够治愈你的腿伤。”他的妻子这么说，“再说，我也不放心艾莉一个人在王都生活。” 确实，他的女儿才十五岁，因为有些营养不良而长得瘦瘦小小，迪米特里也不放心让这么小的女儿独自一人走过半个王国求学。 于是三人互相扶持着从边疆来到了王都，一路上风餐露宿，却也花了不少钱，最后一点补偿款让他们在王都武斗区外的边郊买下了一间小小的房子。这里是王都边郊的贫民窟不假，但他们好歹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伤残的迪米特里在王都很难找到工作，他腿脚不便，但为人却勤劳肯干。在清晨，他会去郊外的野林子里捡拾树枝，拉回晾晒，在晒干树枝里所有水分后，再把这些合格的柴火捆拾成整齐的一摞，堆满一车后运到贫民窟的民家。 贫民窟的人们基本不擅长魔法，他们买不起魔法灶台，就算买得起也供不上魔法能量。柴火是他们日常做饭、烧水、取暖的必需之物。省一点的话，一捆五镍可的柴火够他们烧上三天。 第247章 迪米特里赚得就是这种辛苦钱，他走家串巷、一瘸一拐地把柴火送到各家各户，再次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湿得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珍惜地数着自己进赚到的钱……一共六铜币，不多，但省一省，够他们一家吃上三天。 艾莉是王立魔法学院破格录取的学生，她有学院发放的奖学金，可以勉强应付学习上的花销。偶尔她还会带回几瓶魔法泥，那东西很难吃，但是却很顶饿，他们一家三口把那一小瓶魔法泥分成三人份，就能顶一天的伙食。 即使在王都边郊贫民窟，这里的物价也比其他边远地方高上不少，可贵有贵的日子，穷有穷的活法，迪米特里一家过得艰难，却也甘之如饴。 迪米特里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咕噜咕噜喝下，总算是补充了水分解决了自己的干渴，他喘了几口气，又走到院子里的树荫下，一屁股坐在了树根上，从树下摸出了藤条，继续编起了之前没做完的箩筐。 一个藤箩筐能卖三镍可，成本只是从野林子里扯回的藤蔓和一些休息时间，四舍五入就是没有。迪米特里腿脚不好，但手却很灵巧，手上有点事儿做，正好能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忘记腿上的疼痛。 他近乎忘我地编着箩筐，直到有人敲响了他的大门。 “请进，门开着。”他喊道，来人推门而入，是一张熟悉的面容。事实上，他前几天才见过这位黑发绿眼的新任子爵。 “安德雷子爵。”迪米特里叹息道，“我已经拒绝过您了，我的女儿在王立魔法学院上学，她在这，我的家便在这。就算两个城市离得再近，我也不会跟您去埃斯顿西城的。” “哦，我不是来劝你去埃斯顿西城的。”安德雷说，“叔，我要在王立魔法学院开一家小吃店，听说婶子的手艺不错，你们有没有兴趣过来上班？” 迪米特里编箩筐的手停住了：“王立魔法学院？！” “对，店面就在王立魔法学院的小镇上。”安德雷谆谆善诱，“如果面试过关，你们夫妻俩就可以住在店里，就近照顾艾莉。她也不需要隔三差五地从学院跑回王都。小吃店的生意可能会很忙碌，但绝对比你走街串巷卖柴火来得轻松，而且赚得也多。” 这一次，迪米特里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他拘谨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我、我要跟我妻子商量一下……怎么面试？” 面试的要求有点多。 迪米特里夫妻俩在澡堂洗了有史以来最干净的一个澡，又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服，出来的时候看着白了两个度的丈夫/妻子，一时间都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他们被安德雷带去医生那边做了全套的检查，确定两人都十分健康，没有任何的传染疾病或寄生虫，还各自获得了一张健康证明。 第123章 老兵面试（下） 夫妻俩茫然地捏着自己的健康证明，被马车拉到了王立魔法学院的中心小镇。 王立魔法学院很大，数个校区围绕着中心小镇错落排布，而中心小镇则是这里最大的商业区与居民区，这里有魔法师也有普通人，有教师、员工及其家属，也有学院外的无关人士，出入十分自由。 迪米特里夫妻俩当年也曾经想在这里租个房子陪伴女儿读书，但无奈这里是高端学府周边，一间房一个月的租金比王都贫民窟买座小屋都贵，也只能作罢；没想到，如今反而有了机会。 马车在一家半空的店面门前停下，店里乱乱糟糟的，一伙工人进进出出搬运东西。油漆刷悬浮在半空中自动刷着墙，一具骷髅正站在大门口，指挥着一位魔法师把店铺招牌悬浮到位：“再往左一点点、过了，退回三厘米……正好！” 迪米特里仰头看向那招牌，只见上面写着【巫妖的零食小铺】。 他愣愣地又看向那具骷髅，哦，这位大概就是巫妖本妖。 “小骨头。”安德雷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朝着那巫妖走去：“这是迪米特里大叔，这是他的妻子夏尔丽，他们是来应聘的。” “两位好～”匠悠对他们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差点把这位老兵和他的妻子都吓了一个倒仰，“嘿，别害怕，我可是有证的巫妖。” 她把那枚王国骑士团的令牌在两人面前晃了晃，果然这两人便肉眼可见地平静了下来。嘿，这牌子一如既往地好用！ “正如两位所见，我们这家零食小铺正在筹备中。我们店面不大，所以只需要2-3名身体健康的员工经营。其中一位要会使用魔法，不需要太过高深，能启动魔法灶台就行。另一位需要有点力气，搬运货品，捶打肉泥……大概是这样子的体力活，走动的距离不会很长，但需要身上有点肌肉。 “厨艺有没有都不要紧，关键是会认得一些字，能按照我规定的流程执行。几位的嘴要严，所有配方不能外泄。一旦受我们雇佣，就必须按照合同做事，临时有事可以请假，但不能无故离开，更不能偷窃店里银钱、材料，破坏器械。” 匠悠笑笑：“不过两位是安德雷推荐来的人，又是退伍老兵和家属，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只是开店做生意，该说的事还是要提前说清楚。” 她指了指天花板的角落：“店里会安装监控，这不止是为了监督几位，更是为了保障各位的安全。这里虽然是王立魔法学院的中心小镇，但什么样的客人都有可能出现。这些监控你们可以调出，但不能删除，我也可以远程查看。遇到棘手客人说不清楚的时候，可以把监控调出来作为证据。” 夫妻俩听得云里雾里，又跟着匠悠在小店里转了一圈，听她介绍了魔法冰箱、自动烤肠机、鸡蛋仔机，最后又看了店铺的员工宿舍——从店面后方的小门进入楼梯间，就能到达二楼与三楼。 二楼有一间卧室与一间起居室，三楼是矮小的阁楼，但稍微整理一下，也能成为一间客房。 房间里已经有了简单的床、桌椅与衣柜，只要拎着行李就能够入住。 “这么好的条件……给我们住？”夏尔丽惊讶地捂住了嘴。 “后院里还有一个单独的洗手间和冲淋房。”匠悠说，“都是魔法供能的，只要有魔力就可以使用……我确认一下，你们俩有魔力吧？” “有。”迪米特里点头，“我也是在军中受过魔法训练的人，虽然比不上那些专业的魔法师，但这些都没问题。” “行，你们任职期间，可以免费居住在这里，所有的设施都能自由使用。店里当天烹饪了但没有卖出去的食物，你们可以自行处理，吃掉、送人或者当天半价出售都行，但是不能第二天再贩卖。 “这部分会被算作是店里的正常损耗与两位的福利，由店里承担相应成本。但也请两位掌握好每日的份量，如果刻意造成超额的损耗，店铺就会亏本；亏的太多，我就会把这家店关闭，那么你们就会失业。” 匠悠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夫妇俩的表情，见他们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又嗅了嗅弥漫开来的不舍，便满意地道：“我觉得两位很合适，如果你们没有其他意见，我们就先签署雇佣合同。对了，你们的薪金是固定底薪外加抽成制，初始底薪每月三枚金币，每月店里的利润，你们每人可以抽成5％。也就是说，店里每个月赚的越多，你们的薪水就越丰厚。” “三枚金币！”夏尔丽已经开始倒抽冷气了，“还有提成！” “子爵大人，您真的不需要我们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吧？”迪米特里不禁问道，“这薪水也太……高了。” 安德雷笑笑：“你们放心，这家店开起来之后，你们的忠诚和守密就值得这个价格。” “当然，忙起来也会很辛苦。”匠悠说，“我希望每天店铺都能正常营业，这就意味着你们夫妻俩可能没有正常的休息日。一个人若是休息，另一个人可能就会有些忙碌。鉴于你们俩是夫妻，怎么安排休息我就不插手了，只要能维持店里的基本运营就行。 “另外，安德雷说你们的女儿也在这里上学，如果她愿意偶尔来帮忙的话，也可以按照时薪计算工钱。这部分的权限我会在雇佣合同里下放给你们俩，这样一来，你们三人轮转，应该就有足够的时间休息了。” 迪米特里的嘴唇翕动，他从未想过这样的好事会降临在自己头上，他们一家都有了工作，底薪就有三个金币！不，按照两个人算的话，那就是六个金币！有这么多钱，还要什么休息？！他现在每天起早贪黑地送柴火，赚几个铜币，不也没有假日与休闲吗？！ 他现在只希望这家店永远都不会倒，每天都有无数客人上门！ “签！”迪米特里说，“雇佣合同在哪？我们签！” 第124章 炸鸡与烤肠（上） 迪米特里识得一些字。当初在亨廷顿大公的军队里，所有兵士都必须学习一些基本的课程——基本的魔法、剑术、文字、数字与计算，甚至还有一些包扎与紧急处理伤口的技能…… 第248章 按照他们长官的话来说，战场上情势瞬息万变，万一传令员一不小心阵亡或者重伤，到时军令流转到了他们这些兵士手上的话，他们不能连军令都看不懂。 雇佣合同依旧是安德雷写的。他特别照顾了这对老兵夫妇，合同里的言语文字都简单易懂，迪米特里磕磕绊绊地读了两遍，并没有找到任何对自己不利的地方。不如说，条件太过优渥，简直都像一个骗局。 要不是另一方当事人就是安德雷，迪米特里还真的不敢签。 可雇主是安德雷，迪米特里倒是别无二话，和妻子一起干脆地签了字。 出自边军的人，哪个不与安德雷相熟？他们在他父亲手下当了这么多年兵，亲眼看着这孩子从一只小崽子变成强悍的勇士，如今又获得了爵位……他们曾经一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也曾不止一次救过对方的命。 如果这样都不能算是信任，那世上恐怕就没有足以能被称为信任的关系了。 再说了，像他们这样一无所有的一家人，又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呢？如果安德雷想要害他们，那么让他们在王都郊外的贫民窟里自生自灭就是最快的方法，何必还要给他们这么好的工作和这么丰厚的薪水呢？ 他们这边签署好合同，那边在店里忙碌的巨魔们也完成了墙壁的粉刷与橱柜的安装——魔法世界就是这点好，装修都用魔法，既没有甲醛，又没有怪味，效率还高得惊人。 店面是真的不大，里面就三张小桌子，一个收钱与交货的小柜台。柜台后面是工作区，最里面的角落放着一台炼金恒温冷却箱——也就是巫妖口中的‘魔法冰箱’。 工作台的桌子上放着一台长方形的自动烤肠机。这台自动烤肠机完全由魔法供能，可向上翻起的玻璃罩子下面，是自动滚动旋转着的金属筒状烤架，只要将所谓的‘烤肠’放进去，再按照机器指示输入定量的魔力，机器就会自动运转、加热，烤出美味的香肠后自动进入保温状态。 鸡蛋仔机也同样是魔法供能，它的结构也很简单，就是两片附着定时加热魔法阵的金属模具，操作起来非常简单，只需要输入魔力就会自动开始预热。预热完成后机器会发出叮的提示音，这时倒入面糊，翻转模具，机器就会自动加热烤制，定时完成后又会发出滴滴的声音，提示员工将烤好的鸡蛋仔取出晾凉。 除此之外，工作台上还有一套魔法茶壶、水壶、奶锅与过滤器，旁边是一个魔法灶台，配着一个方形油锅与适配的炸篮。另一边的空处还有一个半人高的超大木墩，上面还摆着一根沉重的木棍。 这些魔法机器，全都是安德雷找了魔法学院里面的相熟的魔法师，按照匠悠的描述研发制作。匠悠对于她想要的机器有着非常明确的概念，因此制作也非常简单，只需要在矮人制作出的金属机器基础上添加自动加热的定时魔法阵就行。 “现在两位已经是我们的员工了，接下来我就要给你们讲一讲我们店里售卖的几种商品。”送走了装修工匠，匠悠关上了店铺的门，从已经开始正常运行的魔法冰箱里拿出了一只鸡与一袋肠衣。 鸡与肠衣同样是用了德雷斯顿家的关系订来的原料。安妮娜的那位万能管家替匠悠联系了王都郊外的养鸡场与养猪场，用最便宜的价格拿下了订单。 肠衣是用猪小肠做的，先要洗去肥油，再用面粉抓洗去除脏污杂质，然后翻到内里，同样刮去肥油与污渍清洗干净，用白酒浸泡除味之后，再翻回正面，撕去外膜，就会得到白白净净、近乎半透明的肠衣。 处理肠衣的工序很长很费时，但作为原料本身的猪肠却很便宜，因此，安德雷只需要雇佣一批老兵和他们家属，从中选出一些心灵手巧又有耐心的人来完成这些工作。于是，在酱料厂出现前，一家制作肠衣原料的作坊便率先建成。 所有的工序都由匠悠把关，每一位员工都经过体检，持证上岗，作坊车间到处都有净灵魔法阵，确保工作环境绝对洁净整洁。 匠悠手上拿着的，便是他们最新的产品。 “我们家主要售卖的产品有鸡蛋仔、烤肠、炸鸡和奶茶。每天都会有人送来新鲜的鸡肉与肠衣。鸡肉送来时已经去掉了头、脖子、爪子与内脏。剩下的部分则需要由你们自己切分。鸡腿、鸡翅这些部位都用来制作炸鸡，鸡胸的部分剖出作为淀粉肠的主要材料。 “这些部位和肉品被剖出后，剩下的骨架也用来炸制。这种带着一点肉的鸡骨架调味、炸酥之后，是非常美味的小零食，酥酥脆脆，能够啃上许久，最适合嘴馋的学生们了。” 匠悠一边介绍，一边拿起剔骨刀，三两下就把鸡肉分成了不同的部位。 “用来做炸鸡的鸡肉需要用葱、蒜、酱油、盐、蚝油与料酒简单地腌制一下，这样做出来的炸鸡味道会更好。然后再裹粉……” 她在面粉里加入淀粉、盐、黑胡椒、大蒜粉等各种磨成粉的香料，调制成裹粉，将腌制好的鸡肉均匀地裹上。 “裹粉只是增加炸鸡酥脆的口感，千万不能裹得太厚，不然客人会觉得我们做生意不实诚。什么一块炸鸡半块粉，那是绝对不行的。只需要这样均匀地、薄薄地裹上一层。”她熟练地往油锅中倒入油，输入魔力开火：“第一次油炸，油温只需要设到六成热，这里有控温开关，转一下旋钮就行。” 裹好粉的鸡块下入油锅中，哧啦哧啦地发出好听的声音，油锅中翻腾的气泡簇拥着鸡块，让它们从雪白变成了好看的黄褐色。 第125章 炸鸡与烤肠（下） “好香啊！”夏尔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的口水疯狂分泌，仔细想想，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肉了。 “第一次炸个七、八分钟就行，捞出，沥干油，在客人点餐时重新下锅复炸。这一次油温高一点，油炸一分钟，然后就可以出锅。这样炸出的鸡肉外壳酥酥脆脆……来，大家尝一尝，小心烫。” 匠悠取出炸篮，将里面复炸好的鸡块倒在盘中：“我们还要想一想外卖的容器。我们的店面比较小，大部分客人应该都会选择外卖。纸盒太贵了，或许我们可以用某种防水的树叶或藤条编织的篮子……” “这个我会编！”迪米特里激动的道：“我来！” “行，”匠悠点点头：“我会让霍利挑选无毒、不容易过敏又防水的植物叶子和藤条，并送一批过来。” 这也是一笔长远的生意，如果行得通，以后还能让迪米特里教会更多的人。反正老兵很多，不怕人手不够。 迪米特里、夏尔丽美美地吃了一顿炸鸡。夫妻牢牢地记住了炸鸡的滋味。安德雷也尝了两块，不禁又露出了惊艳的神色：“真好吃！” 酥脆的面衣外壳又薄又香，咬开后里面是嫩到滴出肉汁的鸡肉，之前腌制使用的酱汁滋味沁入鸡肉内里，让鸡肉又软嫩、又香甜。安德雷三两口吃掉鸡肉，连炸到酥香的骨头都忍不住嚼碎吞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 “这一定会超级畅销的！” 匠悠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指挥着安德雷去洗手，然后让他把鸡胸肉放在木墩上，用厚重的木棍打成肉泥。 “这样做出的鸡肉泥会很q弹，”匠悠说，她把净灵咒教给了迪米特里夫妇俩，又让迪米特里跟着安德雷一起打肉泥，“涉及食物，一定要注意干净卫生。所有器具使用前后都要用干净的水清洗，并且使用净灵咒消毒，不能使用变质的食材……这一点非常重要！” 她絮絮叨叨地将各种操作要求告诉了夫妻俩，又教夏尔丽如何用木薯粉熬制珍珠，用茶叶煮制奶茶；随后她探头看了看两位男士那边的鸡肉泥，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手把手地演示了一遍如何将鸡肉泥与淀粉均匀地拌在一起，加入调味料、搅拌上劲，最后挤入肠衣灌满，扎成一根又一根的淀粉肠，放入大锅中煮熟定型。 定型后的淀粉肠就能放入机器里自动烤制了，时间、温度都已经设定好了，这是最简单的一步。 “一次可以多做一些淀粉肠，储存在冰箱里，需要的时候取出来烤就行。”匠悠说，实在是做一次淀粉肠太麻烦了，要是天天做，人肯定受不了。 但这种淀粉肠只要制作时注意干净、卫生，原料又新鲜，加上杀菌魔法防腐保鲜。这样做出来的淀粉肠，放冰箱里冻一冻，那是一点都不影响口感。 教完淀粉肠，还有鸡蛋仔。不过有了机器之后，唯一的难度只有记住调制面糊的各项配比。匠悠让夏尔丽看了一遍演示，之后自己又实际做了一遍，最后一边吃着鸡蛋仔一边背了一次配方，夏尔丽很顺利地就通过了考验。 这样一来，店里的大小事宜便基本安排妥当了。 “店里的菜单、传单都在印刷中，还有盛放奶茶的竹杯与水囊，明天都会和吉祥物一起送来。营业执照也要明天才能办好，还得就近申请一个王立魔法学院的渡鸦笼号用来接外卖。”匠悠说，“我们暂定三天后正式开张，明天你们负责编制一次性的小篮子，后天就开始试营业。” 第249章 她打算在王立魔法学院这边待几天，试营业的过程里要是发现了什么问题，也好及时修改弥补。等这边的一切都上了轨道，她便可以放宽心，和安德雷一起回到埃斯顿西城继续她对酿造工坊的大改造。 迪米特里夫妻俩有点小紧张。经过这一通教学，他们的大脑简直像是在短时间里被灌入大量水分的海绵，稍微晃一晃知识都要被挤出来。 ——难怪这工作薪金那么高，确实活儿多、要求高……但福利这么多，他们就是咬牙死撑都得把这些内容学会了！ “今晚两位可以再回忆巩固一下知识，”匠悠温和地对他们俩笑了笑，“明天一天时间是留给你们搬家、安顿的，只需要把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搬来就行。我也会过来帮忙布置店面，有什么问题，两位都可以随时问我。 “后天，两位就要开始试营业，我会在旁边监督，若是发现问题，我们及时改正就好，两位的压力也不必太大。” 匠悠其实有点想把一切流程规范写下交给员工，无奈员工的识字量有点低，再加上这种文字记录太容易被泄露出去，这些小吃很容易被复制，到时候整个‘大学城’里到处都是炸鸡和奶茶铺，他们就不好赚钱了。 ——虽说不可能永远不被模仿，但至少在开店初期，还是尽可能地要把成本收回来。 店铺一共有两套钥匙，匠悠自己留了一套，把另一套交给了夫妻俩，随即就快快乐乐地挽着男朋友厚实的臂膀，准备去旅馆休息，顺便还能逛一逛这座‘魔法大学城’，小小约个会。 这家【巫妖的零食小铺】用得是匠悠的名头，实际持有者却是安德雷。作为新晋的子爵，安德雷的名头比较压得住事。再说了，贵族的产业在王都、王立魔法学院等地都有税收优惠，店面挂在安德雷的名下，税务成本便能省下一大半！ 这家店也算是匠悠与安德雷合作的产物，配方与主意自然来自于匠悠，将魔法机器、原料厂、店面、执照等繁杂事项一一解决的却是安德雷。店铺的租金、装修费用都是匠悠付的账，然而第一个月的所有原料款项则是安德雷支付的。 两人出了店门，极有默契地击了个掌：“收益平分？” “那是自然。” 抠门的小情侣再度很有默契地达成了一致。 第126章 小吃店开张 埃斯兰·凡·艾玛提兰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在熬了一个大夜之后，他现在又困、又饿，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先去吃一顿还是回宿舍立马倒头就睡。 “好想再吃一次菌菇火锅啊，要是现在能来一口火锅，我一定又能活过来了！”他发出了困倦的悲鸣声。 他的小伙伴亨利显然没那么纠结，直接就给出了解决方法：“回法师塔的路上，我们会经过中央小镇，在那边顺道吃点东西吧。” “好！”拉尼迅速应和，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师妹：“艾莉，你还扛得住吗？第一次熬夜做野外魔法元素测算有点不习惯吧？” “还行。”艾莉谨慎地回答道：“我考试复习周也经常熬夜。” 不过野外元素测算确实和普通的熬夜不大一样，毕竟谁熬夜是在荒山野岭听着蝉鸣狼吼喂着蚊子，还得强打精神盯着闹腾的魔法元素奋笔疾书…… 爬了一夜的山，他们四人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很想立刻就躺到法师塔学徒宿舍的床上然后瞬间昏死过去…… 但在那之前，稍微吃点东西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补充点能量，哪有力气应付导师的考问三连。 艾莉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她有点想念母亲做的燕麦粥了……嗯，其实燕麦粥不是重点，毕竟那玩意只比魔法泥好吃一些，准确的说，她有点想家了。 四位魔法师磕磕绊绊地迎着朝阳走下山坡，到达小镇的时候才早上八点，按理说这个时间点没几家店开门，但他们却闻到了一股非常诱人的香气。 埃斯兰快要闭上的眼睛“嗖”地睁开，循着香味一路脚步虚浮地“飘”了过去，下一秒就在店门口发出了惊喜的尖叫：“快过来！这是巫妖老板的店！” “什么？！” “巫妖老板的店？她手脚好快！只过了这么几天，她就真的来开店了？！” 几人飞快跑到店门口，果然看到店门口摆着一尊有人小腿高的竹制骷髅像，昂首挺胸，双手叉在骨盆上，和那位他们曾经见过的骷髅大厨几乎是等比缩放。 然而，比他们三个更加震惊的是艾莉，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店里忙碌的两人：“爸？妈？”你们怎么在这？” ------- “所以你们俩就这样在这里开店了？”听完爸妈这两天堪称历险的故事，艾莉一脸惊奇地道。 “对，”夏尔丽说，“今天第一天正式开业呢！其实老板定的营业时间是早上十点半，但我们俩起得早了一些，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早点开始干活。” “哦，那位巫妖老板的决定是对的。”艾莉说，“魔法师只可熬夜不能早起。大家都是夜猫子，早起是不可能早起的，太早开业确实没有客人上门。” “也不能这么说，你看，还好我们今天开业的早，这不就把你等来了～”夏尔丽摸摸女儿的脑袋，递给她一根烤肠和一杯奶茶：“待会要给你同学打折吗？我有员工福利，可以半价。” “打什么折，你们不是有抽成的吗？卖得越多我们就赚得越多，千万别给他们打折！”艾莉连忙拉住她母亲，压低声音道：“我的学长们都老有钱了！他们吃得起！”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奶茶，下意识地对着吸管嘬了一口，顿时‘惊为天人’：“妈呀，这是什么神仙饮料，怎么能够这么好喝？！” 温热而顺滑香甜的牛奶裹着微苦的茶，滑入喉咙之后，一股浓郁的茶香与玫瑰的芬芳瞬间在口舌喉鼻间炸开，一晚上的辛劳似乎都在这一瞬间被清扫而空。她舒适地呼出一口气，又咬了一口烤肠，黑胡椒的肉汁炸弹在嘴里爆开，香得她瞬间迷糊。 “好吃，这也太好吃了！”艾莉眼珠一转，顿时来了主意：“妈，鸡蛋仔、炸鸡、烤肠和奶茶每样给我来十份，我待会施个保温咒，拿到法师塔那边去卖。隔壁法师塔今天早上有晨会，我就不信那些学姐学长早上起来饿着肚子上课时能够抵御得住这种诱惑！” “早上吃这个，真的不会太油腻了吗？”店内唯一的四人桌前，亨利扶了扶眼镜，看着刚刚端上来的炸鸡。 炸鸡是用藤编小篮装着端上来的。篮子看着是手工制品，编得很紧实，底部垫着一张油纸。一篮炸鸡足足有八块，看份量估计起码有半只鸡的量，还配着炸杏鲍菇、炸玉米和炸洋葱等蔬菜，外加琥珀酱油蘸酱，这样一份炸鸡的售价是八十铜币。 如果再来两杯奶茶，刚好凑一个炸鸡奶茶双人套餐，便只需要支付一个银币。 “觉着油腻你就别吃。”埃斯兰叼着竹吸管猛吸奶茶，邪恶的魔爪已经向着炸鸡腿伸出，他猛猛地咬下一大口，咔嚓咔嚓酥脆的咀嚼声就连坐在他身旁的人都能听到。埃斯兰幸福的眼泪当场就流了下来：“妈呀，太好吃了！太好吃了！真是……” “……太好吃了。”拉尼替他补上了这一句，两个词穷的‘文盲’魔法师默契地对视一眼，举起手中的炸鸡腿，遥遥隔空‘干了个杯’。 亨利将信将疑，但低头一看瞬间空了一半的炸鸡篮，心中暗骂“牲畜”的同时连忙伸手，给自己和小师妹都拿了一块。 炸鸡的确好吃，因为炸得特别酥脆，几乎感觉不到油腻。外壳咔嚓咔嚓酥得掉渣，里面的鸡肉却汁水满满，又香又嫩，味道都沁入了骨子里，让人嚼了又嚼、吸了又吸，直把骨头都嘬干了才舍得放下。 一整夜跋山涉水做记录耗费的能量瞬间就得到了补充，饥饿的胃得到了抚慰，连带着大脑也开心了起来，在感受到油腻与饱足之前，一篮子炸鸡就已经见底，连蔬菜都被瓜分了个干净，埃斯兰甚至把酱料竹碟都拿起来舔了个干净。 “牲畜啊！”亨利痛心疾首地道，“怎么不给我留一口！” “还有鸡蛋仔和烤肠呢，”艾莉叼着鸡块，端来了摆满一整个托盘的食物，鸡蛋仔用油纸包裹着，散发出香甜的气息，“趁着大家还没起床，咱们赶紧多吃点。等到了中午，恐怕我们连店门都挤不进来了。” 第127章 售罄 埃斯兰等人吃了个饱足，人手一杯奶茶一根烤肠一包鸡蛋仔，快快乐乐地回到法师塔提交记录数据、回答导师提问后成功补眠，再次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下午。 ——魔法师的生活，就是这么颠三倒四。 好在额外给学分的学术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三天都是快乐的自由时光，三个魔法界的研究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决定去中心小镇吃个晚饭，再去熟悉的俱乐部打叶子牌。 “再去吃一顿炸鸡吧？”埃斯兰提议，“我还想喝奶茶……感觉整个小镇上也就这家新店最好吃，要是再有点汤汤水水的热食就更好啦！” 第250章 “毕竟是【巫妖的零食小铺】，”亨利说，“卖的是零食也很正常。不过感觉炸鸡、烤肠和叶子牌很搭，一边头脑风暴，一边吃着美食……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幸福感要溢出来了！” 只是当几人走到中心小镇上，看着弯弯绕绕排了三条街、几乎把小镇交通都堵上的队伍，幸福感瞬间就消失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埃斯兰大惊失色，“早晨还没有的！我们不就是睡了一觉吗！” “因为就在我们睡觉的时候，夜猫子们都起床了……”亨利沉痛地道，“现在点外卖还来得及吗？我有他们家的渡鸦笼号。” “来不及。”排在他们前面的人悠悠地指了指站满了一个屋顶的渡鸦：“外卖也排到三小时之后了。老板很有规律，接一单堂食再接一单外卖，我只希望排到我的时候还没售罄。” “造孽啊，到底是谁把我的宝藏小店宣扬出去的。”拉尼痛心疾首，“我才吃到一次啊！” “别人我不知道，”排在他们前面的那个老哥道，“我是被你们的小师妹馋来的。她早上带着一堆炸鸡、烤肠从我们法师塔下经过，把大师姐都馋疯了，立马化作原形，从六楼跳了下去，把她带的货全都包圆了——哦，我是你们隔壁法师塔的崔斯特，我们大师姐是狐狸兽人。” “噢！原来是崔斯特师兄！”埃斯兰恍然大悟，“师兄你憔悴了许多，我都没认出你来！” “我的开题报告整整被导师打回了37次，”崔斯特哀叹道，“我已经不知道熬了多少个晚上了，再熬下去恐怕连头发都要掉光了！都是因为熬夜，害得我反应迟钝，没能从大师姐手中抢到炸鸡，她只肯分了我一小段炸青椒和炸玉米。” 他露出了一种梦幻的表情：“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炸青椒和炸玉米，要知道，我以前都不爱吃蔬菜的！青椒都能好吃成那样子，我都没法想象炸鸡得多好吃。” “真的很好吃，”拉尼也露出了同款梦幻表情，“我现在就是后悔，早上没有听小师妹的多买几份炸鸡。” “什么？！”崔斯特师兄一脸嫉妒，“你们已经吃到过炸鸡了？那你们还来排什么队！” “没事，我们排在师兄你后面呢，一点都不影响你！”亨利道，“我们是赶了巧，早上做完实验记录回程的时候正好碰上他们开店呢！” 崔斯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早上啊，那算了，早起是不可能早起的，再早起我得猝死了。” 他们说话间，就看着艾莉扛着一个牌子，挎着一个小篮子，一边对前面排队的客人说着什么，一边在她的小本本上做着记录。 “咦，那不是艾莉吗？她那牌子上写着什么？”崔斯特踮着脚尖努力张望，随即瞳孔地震：“【已售罄】？！” “不、不，还有希望，艾莉没停下来，她还在往我们这边走呢。”拉尼充满希望地道，“应该还没卖完吧？” 没过多久，艾莉就扛着牌子走到了他们面前，她数了数人头，将那个【已售罄】的牌子戳在了埃斯兰与拉尼的中间：“不好意思，今天的货只够卖到这里，后面排队的人都可以散啦！” 后面的人顿时齐齐发出哀嚎声，有人仍在不甘愿地垂死挣扎：“什么都没有了吗？奶茶？炸鸡？炸蔬菜？让我舔一舔酱汁也行啊！” “没有了，今天已经紧急补货好几次，方圆十里内所有养鸡场的鸡和鸡蛋都被吃完了，连面粉和茶叶都见底了。”艾莉面无表情地道，“作为补偿，我这里有一些鸡骨架，每份十五个铜币，没排上队的人可以优先购买，售完即止，有人要吗？” “要！”拉尼掏出了一个银币：“我要六份，剩下的钱给小师妹你当跑腿费！” “不好意思，这是排队补偿，所以每人限购一份。”艾莉丝毫不受诱惑，“请准备好零钱，过时不候。” 拉尼连忙数出十五个铜币塞进她手里，成功获得一份炸鸡架，他当场就打开油纸包往嘴里塞了一块。 早上他们来的时候，鸡架还没有剔完，所以几人没有吃到，如今拉尼一尝，发觉这又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炸好的骨架是褐色的，与琥珀酱油的颜色很相似。骨头上带着的肉很少，但腌的非常入味，又已经炸到酥透，可以轻松地嚼碎。大块的骨头可以啃肉，小块的骨头则可以慢慢地嚼。 甜甜咸咸的奇妙滋味随着咀嚼在嘴里逐渐扩散，让人越嚼越香，越吃越馋。 艾莉提着篮子又往前走了好一段，卖出了五十多包炸鸡架后才驱散了所有人群。 她用尽了所有意志力，才不让自己在众多同学面前狂笑出声：天啊，今天他们的店铺简直一炮而红，一天下来所有原材料全部用完，净赚好几十个金币！她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他们一家光提成就要拿到手软！ 当然，她们一家今天也累得不行，可只要这么干上几个月，她们或许就能攒够钱，给她父亲请来最好的医生，买来最顶级的治愈药剂！那种药剂据说能够活死人、肉白骨，自然也能让她父亲残缺结痂的腿重新长出健康的血肉！ 她没见过那位骷髅巫妖，但此刻，对方就是她心目中最伟大的神明！ 第128章 进货 而此刻，被奉为神明的巫妖，正痛并快乐地一边数着钱，一边苦恼明天没东西卖的问题。 “好家伙，真不愧是魔法大学生，这购买力可真强啊！” 今天一整天，小吃店里起码卖出五、六百只鸡，货没了又补、没了又补，买空一家养鸡场再换一家。匠悠、夏尔丽两人切鸡剔骨裹粉干得生无可恋，迪米特里和安德雷轮番上阵捶打肉泥，最后肠衣告罄后，迪米特里与安德雷也加入了切鸡剔骨的工作，这才让匠悠她们有了喘息的功夫。 试营业的时候，她们从上午十点营业到中午两点，只测试了一番流程和熟练度，卖完了当天备下的少量食材就关店休息，然后针对流程中发现的各种问题又修修改改演练了半天。 不幸的是，在场的四人中只有安德雷在魔法学院念过书，而且安德雷还是一个会在凌晨五点起床跑步、八点去图书馆自习、生活习性非常健康的自律狗子，根本注意不到绝大部分魔法师们昼夜颠倒的生活习性。 早上八点迪米特里与夏尔丽提前开门到十点钟匠悠与安德雷姗姗来迟的时候，店里只接待了艾莉与魔法师损友三人组。闲闲没事干的夫妻俩还在担心女儿那边拉走的一大批货能不能卖得出去。 可到了十一点，原本安安静静宛若沉睡的寂静小镇忽地就热闹了起来，各家店铺开门做起生意，困倦的魔法师们顶着黑眼圈开始在街上出没，丧尸一般步履蹒跚地嗅着味儿四处觅食。 一只、两只、几十只的外卖渡鸦便纷至沓来，瞬间就挤爆了小吃店的外卖窗口，甚至停满了整个屋顶。 然后火爆的销售场面便一发不可收拾。 昨天试营业时恰巧赶上了的魔法师们今天拖着更多的亲朋好友出现，闻到了炸鸡烤肠鸡蛋仔香气的熬夜‘丧尸’魔法师们正处于睡到被饿醒、渴求食物补充能量的饥肠辘辘状态，不到几分钟就在门前排起了长队。 人气能够吸引人气。当习惯了小镇里乏善可陈的吃食的人们看到街上突然出现了一家香气四溢、门口排着长队的店铺，便也会在好奇心与馋虫的驱使下，加入排队的人流。 魔法学院的常驻生徒大约七、八百人，再加上教职员工、后勤人员、来访的学者团、路过的商人以及居住在小镇上的普通人们，零零总总大约也有个三四千人。匠悠毫不怀疑今天到店的客人就足有三分之一，若是算上渡鸦外卖，恐怕比例还会更高。 于是就出现了一个问题，这个时代略显落后的养殖产业，似乎供应不了这么大的货量。 王都边郊分布着十几家养鸡场，日常供应着贵族、富人们与王都里各家餐厅的鸡肉。因为客源比较有限且固定，每家养鸡场每天能够提供宰杀的鸡不过四、五十只。 不过他们每隔一、两天就会孵化一批小鸡饲养，每天也都会有成鸡出栏，主打一个细水长流。若是有卖不出去的成鸡，就继续混入下一批继续养着，反正没人要就不杀，放养在山林里，多长几天也不碍事。 ——然后这些鸡就被悠老板给一窝端了。 养鸡场的老板们也是痛并快乐着，虽然多了一个大客户是很不错，但他们也不能把鸡全部卖给她一家从而得罪其他贵族，扩大生产也需要时间，就算马上开始孵化，养出成鸡也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 ——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培育出快速出栏的肉鸡。 “鸡不够的话，猪也可以，”匠悠打定主意：“我们不能盯着一个物种杀。这样吧，以后炸鸡限量，每天五十只，卖完为止。然后每天再订两只猪，排骨、里脊、猪颈肉都可以用来炸，梅花肉还能做炸猪排，猪腿肉用来打猪肉肠，大骨熬汤底、内脏下水可以煲猪杂粥……我看那些魔法师整天熬夜‘修仙’，也需要喝点粥养养脾胃防止猝死。” 第251章 今天不少客人也表达了想吃点热乎的咸口汤汤水水菜肴的意愿，匠悠觉得看在小钱钱的份上，可以满足他们一下。 “猪的话，可以直接让加工作坊那边订购，杀好、切分、清洗后送过来。”安德雷说，“这边用不上的部位可以送到酿造工坊去做卤肉，这样两边都不耽误。” 加工作坊在埃斯顿西城与王都路途之间的一座村庄里，离他们订购猪肉的养猪场不远，村庄靠着大路边上，处理好的猪肉很方便地就可以沿着大路送出，一者往北一者往南，送到王立魔法学院与埃斯顿西城都只需要一半的路程。 而且这种全力驰骋的紧急送货和安德雷当初带着匠悠走几公里就扎营看景游玩的走马观花可不一样，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送达。老兵里不乏能骑马与施展冰雪魔法的人，全程魔法冷运，成本也不会高出太多。 匠悠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一只猪两三百斤，绝大部分部位都能被用上。小吃店这边人手与店面都有限，不需要做太多花哨品种，增加几种炸物，每天再熬几桶粥，够吃够卖就行。 剩下消耗不了的部分，就送到酿造工坊的总店去，那边便可以少订点整猪，没事开开狼大叔家的肉品盲盒，成本又能压低下来。 于是又是一通忙乱，安德雷去联系安排猪肉，匠悠则去修改新的菜单，明天还得教会夏尔丽做新菜。 好在今天的收入很高，几十个金币的净利润，完全够支持安德雷的猪杂加工坊运作，甚至还剩下了一大笔钱。 匠悠当即给忙了一整天的夫妻俩发了笔奖金稳定军心，有了能攥在手里的银钱，疲惫不堪的夫妇俩忽地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感觉自己还能再战一百年。 “今晚好好休息，明早我们十点开门，八点开始准备。” 忙碌了一天的小店终于熄灯，老兵夫妻俩关了门去洗漱歇息，匠悠和安德雷则打着哈欠走在回旅馆的路上。 晚上的王立魔法学院比早上还要热闹一点，街上灯火明亮，头顶星空灿烂，两人手牵着手，竟也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浪漫与甜蜜。 第129章 空白的时间 安德雷与匠悠已经在王立魔法学院的中心小镇上住了几天。 尽管是魔法世界，但这里总是让匠悠联想起大学城来：到处都是朝气蓬勃、可以晚睡不能早起、求知欲与探索欲爆棚的学生们；四处洋溢着单纯快乐没什么班味的气息；人生最大的坎仅仅是没及格的考试与被导师打回来修改的论文…… 匠悠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浓郁的魔法元素与大学生轻松愉快的魂火香气令她精神振奋，她挽着安德雷壮实的胳膊，絮絮叨叨地说着明天的各项安排，安德雷沉稳地听着，不时应和一声，给出自己的想法与意见。 越是相处，两人就越能感觉到与对方的合拍：绝大部分时候，他们对事对人的看法都很一致，都见不得曾经的英雄生活落魄。他们俩都喜欢节俭朴素的生活，抠门归抠门，可同样也愿意把钱花在刀刃上。 这种合拍的感觉十分舒适，任何时候，他们都无须费劲地去说服另一方。一人说出自己的想法，另一人便会迅速地理解、响应，从而提出自己的观点，或赞同、或改进，或有理有据的拒绝，一切都有商有量，一个个计划就在这种有效沟通中迅速成型。 “说起来，关于米·悠，我们都没能问出更多的内容。”匠悠有些遗憾地说，“这么大个学院，认识她、见过她的人虽然不少，却没几个人真正了解她，我感觉她好孤独。” “我只知道她喜欢画画，是个艺术家。”安德雷说，“她不适合学魔法，却只能按照她母亲安排的路一条道走到黑，与同学们聊不到一块去也很正常。我感觉，她似乎是一个容易被亲人的观点所左右的人。 “在她母亲在的时候，她会依循她母亲的意愿，拜梅布查为师，学习她既不喜欢也不擅长的魔法……在她母亲去世后，她虽然做出决定向梅布查辞行，却仍是在他的劝说下到了魔法学院，敷衍了一年才因为不及格被退学，又在五个月前回到了埃斯顿西城……嗯？” 安德雷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思索片刻，忽地道：“时间线不大对。” 匠悠也意识到了：“米·芙娜去世是在三年前，假设米·悠没过多久就向梅布查大魔法师辞去学徒的身份，又进入魔法学院学了一年……那直到她最后回到埃斯顿西城，中间也还有一、两年的时间差……” 就算中间各个过程拖拖拉拉，也不至于会有一、两年的空白。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米·悠或许在离开魔法学院后没有直接回埃斯顿西城，她去当了旅行画家！” “在这一、两年的时间里，她一定遇到了某些事情，或许是花完了身上的钱，或许是遇到了幕后黑手，她被逼迫着回到母亲的旧工坊，又重操旧业，制作她不擅长的魔药、研究她不擅长的魔法……”安德雷喃喃道：“难怪她的举动显得那么反常。” 在米·芙娜死后放弃了魔法，寻找自由的米·悠，却在五个月前自发地回到母亲的工坊，重新拾掇起她最厌恶的魔法与魔药，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安德雷此前并不知道她热爱的是绘画，还以为她是被迫退学之后回家自学，但如今从头再捋一遍，却发现了这个矛盾之处。 “明天一早，我得去查查米·悠具体的入学与退学时间。”安德雷看向匠悠，“魔法学院的教务处应该还有保留着过往学生的档案。其中恐怕还藏有更多被我们忽略的线索。” 查案就是这样，明明几方的口供乍听上去都互相吻合，但一拼凑对应起来，往往就能发现两块拼图之间并不能完全吻合。有时候办案人员的视线也会被误导，之前杰瑞科只打听出来米·悠被魔法学院退学，又在五个月前回到埃斯顿西城，他们就下意识地默认这两件事是接连发生的！ “只有确定了准确的时间，我们便能精准地排查与她相识的学生，问出更多的线索。”安德雷有了思路，“或许我们能打听出米·悠离开学院之后去了什么地方。 “米·悠压抑了很长时间才放手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在魔法学院的这段时光，是她递给梅布查导师的辞别——她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对方的好意，而是沉默地接受了对方的安排，进入学院却又消极学习，利用学院的政策将自己退学……她身体力行地‘告诉’了梅布查导师，她无意留在魔法学院。 “在这段消极抵抗的时间里，她或许会念叨着自己将来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也许她曾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过与她相熟的同学。” “我明天问问埃斯兰与拉尼！”匠悠接话，“他们认识米·悠！就算他们没有从米·悠口中听说过这些事，我也可以问问还有谁与米·悠相熟！” “正是如此！” 停滞不前的案子又有了新的突破，两人心情激动地回到旅馆，草草睡下，第二天一大早便迫不及待地爬了起来。 在旅馆随便对付了几口早饭，安德雷便与匠悠告别，匆匆前往魔法学院的教务处。匠悠则按照原定计划，回到零食小铺，正好碰见运送猪肉的马车。 迪米特里夫妇俩已经勤劳地在接货了。今天几家养鸡场陆陆续续送来了五十只鸡——这是他们目前能够匀出的最大数量，而德雷斯顿的管家则送来了新鲜蔬菜、面粉、糖与茶叶。 茶叶是安德雷走了温斯顿的路子弄来的，茶叶本身并非什么高价精品，胜在量大便宜，用玫瑰花瓣一起炒过后，被浓郁的花香浸透，非常适合冲泡奶茶。而这些玫瑰花瓣，正是来自于先前那座玫瑰山庄。 不是很想继承这座山庄的温斯顿对那漫山遍野的玫瑰也没有多少喜好，但这位长期自费补贴影军军费的现任公爵显然对把这些玫瑰换成钱充满了兴趣，安德雷只是找他问了一嘴，便立刻得到了他的响应。 第130章 猪杂粥、炸排骨与炸里脊 这种时候，匠悠便更能体验到人脉的重要性。 钱固然好用，但充足广阔的人脉也极其重要。安德雷靠着他的人脉，便能调来充足的货品，甚至还能从贵族们的手里抢回几只鸡……嗯，这话听着有些怪，但在这个生产力有些落后，物资仍然相当匮乏的魔法中世纪，原料供应的确是匠悠想要扩大经营所遇到的最大阻碍。 ——从这点上来说，安德雷有人脉，匠悠有钱，她们俩合作的确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 清洗干净的猪杂也运进了店里，匠悠用指骨戳了戳洗的干干净净的猪肺，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煲粥！” 猪杂粥是广东的传统小吃，深夜的大排档门口常常摆着一排排的砂锅，锅中米花上下翻腾，咕咕冒泡的同时，将猪杂渐渐煨熟，红色的内脏在开花大米的簇拥下一点点变粉变褐，再撒点枸杞叶与香菜，真正是人生绝品。 紧急订购来的移动地灶摆在了靠近店门口的空地、不影响客人走路排队的位置，两口半人高的深锅架起，一口炖着猪骨汤，一口熬着米粥。 第252章 米与水的比例是1：10，这个份量能熬出浓度正好的粥，粥水里沁着大米里煮出的油花，稠稠地令人心安，喝起来又有足够的汤水，怎么样都很合适。 由于气候问题，亨廷顿公国畜牧养殖业比种植业发达，猪杂又是当地人不吃（不会吃）的部位，四舍五入就是不要钱——洗涮虽说也需要点人工费，可这个时代贫民的人工费也出奇的低廉。 这样一大锅的米粥，成本完全出在大米上，足足需要两个银币，再加上猪骨汤与猪杂，煮出来少说也能卖个700多碗。 一碗试吃装的猪杂粥定价10铜币，一砂锅大约是三碗多一些的份量，售价是30铜币。这样一大深锅的粥全数卖出后差不多能回收7000铜币，即70银币，减去满打满算3个银币的成本，还能净赚67银币，回报率相当高。 制作方式也相当简单，米粥是事先就熬在深锅里的，猪瘦肉、猪肝、猪心、猪腰、猪肺等猪杂则切成大小均等的片，用酱油、淀粉、食用油、胡椒粉抓拌均匀，分门别类地腌制上，一盆一盆放在冰箱里恒温冷藏。 等到客人上门，就烧热砂锅，加入一勺猪骨汤、大半锅浓稠度正好的米粥，放入姜丝，烧到滚开时加入客人点的猪杂，焖上八至十分钟至猪杂煮熟，再撒上少量枸杞叶与香菜搅拌一下，放入盐与白胡椒调味即可。 在食材充足时，食客只需买上一锅粥，其中添加的猪杂便也能随他们的心意调节种类。反正一锅粥配一份大约150g的猪杂，客人想要哪几种都可以随便点，凑到固定克数为止……还觉得不够的话，就花三铜币继续追加一份猪杂。 匠悠是打算一砂锅一砂锅地卖粥的，但考虑到新品刚推出，魔法师们或许不适应砂锅粥，于是仍保留了一碗试吃装的选项。 柜台上的炉灶上会常备一个砂锅，专门煮试吃版的粥。不过既然是试吃版，食客们对猪杂种类和份量就没多少发言权了。老板娘喜欢放哪种就放哪种，大概率会优先解决份量剩余最多的食材，一碗粥配50g猪杂，童叟无欺。 另外店里还售卖蔬菜，一份1铜币，可以直接加入粥里烫熟，也可以单独做成白灼鲜蔬，算是给这些魔法师们增加一些健康饮食。 虽说内脏这种东西胆固醇含量高，吃多了容易造成肥胖，可魔法中世纪的人大多还处于营养不良的范畴，又有几个人能够天天花上三十铜币喝上一锅粥呢？就算他们有钱，也不一定能排得上队啊…… 比起炸鸡，煮粥算是容易的。夫妻俩一顿早饭的功夫便已经学会，不过由于暂时还没有合适的外卖容器，砂锅粥只提供堂食，也接受客户/渡鸦带着碗上门打包。 接下来便是新增的两种炸物：炸排骨与炸里脊。 由于肉质不同，炸排骨与炸里脊的裹粉需要多添加一些地薯淀粉，这样炸出来的成品会有一层薄薄黄黄半透明状的酥壳炸衣，味道更好。 今天送来的蔬菜里还有一大批地薯，匠悠想了想，干脆推出三种地薯配菜，分别是炸薯片、地薯泥与狼牙地薯。毕竟哪个卖炸物的小吃摊会不卖狼牙土豆这种人间美味呢？必须安排上！ 削薯片、压地薯泥、切波浪形的狼牙地薯这种工作自然是交给迪米特里大叔，洗去多余的淀粉后该煮煮该炸炸该拌拌，一道道美味便能出锅。 早上十点，小吃店的菜单更新完毕，食材全部备妥。第一批餐点已经热气腾腾地等待售卖，夏尔丽与迪米特里仍在马不停蹄地备菜，今天没课的艾莉则负责柜台……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匠悠打开店门，瞬间就被眼前乌压压的人群唬了一跳：“不是吧，这个人数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嘴里念叨着‘早起是不能早起’的魔法师们，今天已经口嫌体正直地在店外排起了长队，眼巴巴地看着小店开门，便迫不及待地鱼贯而入。 本来已经信心满满想好要点炸鸡、烤肠、奶茶的魔法师，忽地就看到了菜单上多出的一系列菜品，菜品的名字还很奇特，什么炸里脊、狼牙地薯、猪杂粥——每个字他都认得，却完全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美味佳肴。 “不管了，全都给我来一份。”来人已经受过昨天排队半天却没吃到炸鸡的苦楚，今天他特地早起排到第一个，就是为了获得随便点菜的自由。他也不管菜品好不好吃、内容是什么、能不能吃得下，直接将整个菜单从上到下点了一个遍，付过账后美美占下一张桌子等着上菜。 ——嘿，巫妖老板的店，就没有会让人失望的菜品！ 为了保证开店时出餐快速，匠悠她们是备好了不少成品的，一道道菜迅速装盘盛出，很快就摆满了一整张桌子：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滚烫砂锅猪杂粥、香气逼人的炸物、浇着褐色肉汤酱汁的地薯泥、洒着红绿色辣椒甜椒的狼牙土豆…… 食客吸了吸口水，端起碗、拿起勺便开始大快朵颐。 第131章 美食评论员 食客名叫奥利凡·文·斯特兰，他是王立魔法学院的一位魔法教授，他这人平素没什么太多的喜好，除了魔法研究以外就是爱吃。 当然，在亨廷顿公国这个美食荒漠，他对于美食的喜好长期处于不得满足的状态，只得在魔法研究这一方面拼命努力，因此年纪轻轻就拿到了王立魔法学院的学者认证与终身聘任。 除了担任魔法教授之外，奥利凡还是王立魔法学院的特约美食评论员，他自认在美食方面算是‘见多识广’，但奇妙的是，这家小吃店里卖的绝大部分食物，他既没见过也没听过，自然也没有尝过。 他能够认得出的便是炸鸡、炸薯片与地薯泥，单从菜品构思创意来说，这几样小吃算不上特别新奇，之前奥利凡也在别处尝到过炸制的鸡块、薯片与薯泥。但从味道、口感这两个方面来评判的话，这家小吃店的菜肴确实属于一等一的上品。 炸鸡酥香入味又多汁，真正做到了外酥内嫩；炸薯片切得极薄，若是举起来对着光瞧，都能看到薯片后的手指，酥脆不油，吃起来咔嚓咔嚓作响，蘸上番茄酱，更是一吃一个不吱声，一片接一片，非常上头。 地薯泥压制得非常绵软细腻，加入了奶油、黑胡椒与盐后，奶香味十足、又透着一点开胃的刺激。更绝的是浇在上面的褐色肉汁，拌匀之后，薯泥又香又滑，吃起来还有一股浓浓的肉香味。 奥利凡忽地突发奇想，把肉汁地薯泥当做蘸酱，用薯片和炸鸡蘸着吃，下一秒他两眼放光地呻吟出声：“太美味了！这实在是太美味了！脆乎乎的薯片和炸鸡外面裹上香滑的肉汁薯泥，一下子就能享受到三重叠加的美妙口感！肉汁简直就是万能蘸酱，恰到好处的咸鲜味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这三种比较常见的菜品都能做到如此美味的地步，他不禁期待起那些自己没吃过的食物了。 猪杂粥算是最特别的一道。洁白的米汤在砂锅里咕噜咕噜地扑腾着，粉褐色的猪杂上洒着绿色的葱花，从视觉效果上便足够吸引食客的注意。 “这是……大米与猪内脏？”奥利凡用勺子搅了搅猪杂粥，努力辨认着食材。 奥利凡吃过大米，但也只吃过南洋商人做的菠萝炒饭与米布丁，在他的印象中，这种植物种子本身没什么味道，更适合做成甜口的食物……和猪内脏一起煮，真的会好吃吗？ 他半信半疑地舀了一小碗粥，仔细地吹凉到可以食用的温度，然后舀起一块疑似猪肺的部位放入口中，他略一咀嚼，瞬间瞪大了眼：“这、这是……！” 猪肺的口感非常奇特，吃起来很像柔软的海绵，每嚼一口都会挤出被猪肺吸收的美味汤汁。猪肺里面还有脆脆的部分、像柔软又单薄的骨头，嚼起来嘎叽嘎叽，非常带感。 “这脆脆的部分，是气管吗？”奥利凡一边很有科研意识地思考着，一边又往嘴里塞了第二勺，这一次他品尝到的是柔软的肝脏，有一点淡淡的苦味，但不难吃，更像是q弹柔软的花生酱……嗯，真是奇妙的体验！ 猪内脏被清洗的非常干净，一点腥味、杂味都没有，反而浸透了肉汤、米粥与枸杞叶的香气。恰到好处的咸味与稠稠的大米完美地结合，既美味又解渴。 瘦肉的部分也很嫩，吱溜一下就滑下喉管，让人有种吃了又觉得没享受够的遗憾感……而奥利凡最喜欢的则是肥肠，嚼起来有些韧性、特别带劲，每一口都有鲜香的肉汁裹着油脂的香气溢出，让人越吃越上头！ ——爱了！爱了！他已经彻底成为了猪杂粥的俘虏！ 一碗粥下肚，奥利凡舒适地呼出一口热气，忍不住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在等粥放凉的时候，他再一次对盛放着炸物的小篮子伸出手，这一次他品尝的是炸排骨与炸里脊。 “咦？这味道，和炸鸡不大一样啊。” 出乎他意料的，炸排骨有些甜，甜脆甜脆的面衣薄的惊人，很容易就能吃到排骨肉。他最喜欢的便是排骨边缘那炸的干干脆脆、圆溜溜的面衣，那是面糊在油的高温下凝结出的精华，第二喜欢的就是排骨内里，附在骨头上的那层可以轻松撕下的肉膜……嗯，好吃！ 第253章 炸里脊的口味又不一样，这一次柔嫩的里脊上洒着红色的辣椒粉，吃起来非常刺激带劲！ 只是带劲归带劲，这辣度还是把菜鸡奥利凡辣得不行。他连忙拿起桌上的奶茶猛地一吸，顿时露出了灵魂都升华了的幸福表情。 甜的、冰的、带着浓郁玫瑰香气和茶香的奶茶……世上最伟大的发明！ 嘴里火辣辣的热度消退后，奥利凡又舔了舔嘴角，再一次一个炸排骨一个炸里脊地吃了起来。嗯，又菜又爱吃，说得就是他！ 炸物篮里还搭配了炸蔬菜，据说每天配的蔬菜都不一样。今天的是炸蘑菇、炸洋葱、炸西葫芦与炸玉米。蘑菇多汁、洋葱香辣刺激、西葫芦口感独特、玉米则特别鲜甜……这些蔬菜裹着面衣，炸的不会特别干，又与平日蒸、煮的蔬菜味道截然不同，新奇感拉满，每一口都是惊喜！ 他又喝了一碗粥清了清嘴里的味道，随后看向了狼牙地薯。说实在的，这个菜名也让他十分不解，但波浪形的条状地薯块上凝结着油炸的脆皮，上面撒着青色与红色的辣椒，还浇着一层琥珀色的酱汁，卖相也是十足的好看。 他拿起竹签，插了一根狼牙地薯放进嘴里，顿时被那外酥内嫩的口感征服。脆脆的近似薯片的外壳里面包着绵软的内馅，再裹着甜甜咸咸还有点辣的奇妙酱汁，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是他最喜欢的模样。他的味蕾仿佛被彻底地按摩了一遍，正对着大脑神经输送着无比快乐的信号。 吃到最后，还有一盘翠绿翠绿的白灼鲜蔬与金黄色香香甜甜的鸡蛋仔。 蔬菜清清爽爽，带着酱汁奇妙的醍醐味，带走了炸物残留在嘴中的油腻。在这仿若净化一般的体验之后，再掰下一块香香甜甜圆圆的鸡蛋仔塞入口中，享受那类似蛋糕却又有些微妙不同的美妙滋味，更是神仙一般的体验。 奥利凡只觉得自己的灵感就像是滔滔江水不断涌来，他现在就想拿起笔，给这家店写一篇美食报道！他要让整个魔法学院都知道这家店有多么好吃！ 第132章 学长的线索 灵感爆棚的美食评论员一顿胡吃海塞后，挺着肚子叼着烤肠端着奶茶愉悦地走了，艾莉迅速上前收掉空碗擦干净桌子，立刻就有客人拿着号牌坐了下来。 在柜台记录点餐的魔法羽毛笔上下飞舞，笔尖唰唰地写到快要起火；店里越来越拥挤，更多的客人选择了打包，但粥品没容器装确实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即便不少客人已经看到店里通知，自备了盛粥的容器，可还有更多半路顺着香味摸进来排队的魔法师，就算他们在门口看见了公告，也不可能回宿舍拿个锅子再出来——再说了，这些天天自己不开火、都在吃外卖的魔法大学生们，手头也没有合适的锅啊！ 就在这时，一群矮人冲进了店铺，他们不排队也不点餐，而是在排队的人群旁边掏出了一摞金属饭盒：“野外饭盒，带盖子，可保温、可直接放火上加热，一个一升容量，正好能装一锅粥！可以重复使用，用上十年都不会坏！只卖一枚银币，一枚银币，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匠悠的瞳火‘唰’地亮了亮：“好家伙，还是矮人会做生意。” 她找不到合适的外卖容器，是因为售价都太贵了。一碗粥10铜币，一次性打包碗却比这还贵，若是店里支付，她非但别想赚钱、甚至还得赔钱；可要是让客人们出，就会有种强买强卖的不适感，倒不如跟客人说上一声，让他们自带锅碗瓢盆装了带走。 ——再说了，来店里的客人也不是非得喝粥不可嘛，她们家的各种炸物小吃放在小篮子里一兜就能带走，方便得很。 不过矮人们一来，可解决了不少有钱食客的燃眉之急。矮人们的叫价虽贵，可卖的确实是好东西。不少识货的魔法师喜出望外，立刻招呼着他们买了下来，当即便可以下单点粥，以满足他们旺盛的好奇心与食欲。 匠悠对此乐见其成。毕竟客人们自愿向矮人们购的物，就算矮人们的叫价再怎么贵，也跟她的店毫无关系。她们只是借了阵东风，卖出更多的粥……嗯，话说回来，矮人们也是借了她这阵东风，他们双方可谓是互惠互利。 小吃店的生意终于开始走上了正轨，迪米特里一家三口也逐渐熟悉了店里的节奏。他们互相配合着点单、看顾炉火、准备食材、打包送餐与收拾桌子。 渐渐的匠悠便可以空闲下来，跟客人搭搭话，聊聊天，收集收集他们对食物和小店的看法，再打听打听米·悠的往事，聊得开心了便给客人们赠送一根烤肠。 爱吃的人们一般都不会拒绝免费食物，而魔法师中也不乏健谈的人，匠悠很快便打听到关于王立魔法学院的不少事情。 魔法学院的学制特殊，宽进严出。除了每年通不过最基础的魔法考核、明显跟不上学业进度的学生会被劝退外，剩下的学生都要攒够学分，通过最基础的学位评定才能毕业，不过绝大部分的学生都会在选定导师后继续进修。 毕竟魔法师并不仅仅是一种普通的职业，在这条路上走得越远，就能获得越多的力量与更长的生命。除非找到更好的资源与出路，否则魔法师们可不会轻易离开魔法学院。 所幸魔法学院的地方很大，别说是大几百号学生，就是上万名学生也容纳得下。哪怕学生们只进不出，一时半会也填不满这个学院。 再说了，具有天资的魔法师们并不多，能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与枯燥搞科研的就更少了，每年也会有少数学生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放弃学业选择离去。但总体来说，王立魔法学院的学生构成还算是比较稳定。 也就是说，在这里长年待着的学生‘史官’不少，甚至因为这里的生活太过平静，这些老学生们很热衷于八卦，一点点小事都会被他们记着，谈论很久。 匠悠很容易就找到了这样几位老学生，并且问到了关于米·悠的线索。作为拿着梅布查·亨廷顿大魔法师的推荐信入学的米·悠，着实算是王立魔法学院的名人。 一开始学生们都在猜测米·悠是不是魔法界的大佬，但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便发现，米·悠竟然对魔法没有一点兴趣与天分，她进入王立魔法学院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离开……这一点让许多人无法理解，当然也激起了一波讨论。 “我印象中，这位学妹只在学院里待了半年，她连第一次的测验都没有通过，据说是胡乱填写了一些答案就草草交卷，答案的离谱程度甚至惊动了当时批卷的老师。老师们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不是考试时突发恶疾身体不适，从她的导师到教务长都找她谈过话，最后他们才确定，她的心思果真不在魔法上。” 一位见证了一切的学长叼着匠悠免费赠送的烤肠道：“不过她买画册还是挺积极的，每次发售新品，第一个蹲在书店门口通宵排队的准是她。” 匠悠想起了米·悠收集的那些画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样一算，米·悠恐怕在她母亲去世半年后就已经离开了王立魔法学院，于是中间有将近两年多的时间不知所踪…… “米·悠有说过她从学校离开后想去哪里吗？” “这就不是很清楚了，听说她想去学画画……对了，我有次听她说起，岚之谷的风景很美，她一直想去看看。” “岚之谷……”匠悠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地名。 “对了，那家书店的老板跟米·悠很熟，你要是还想了解什么，找她问问准没错。”好心的学长给她指了路，“书店老板叫做阿曼达夫人，她为人不错，就是有些神神叨叨的……她是位占卜家，天天鼓捣着她那些牌、灵摆与星盘……但真要我说，她那些神神叨叨的预测没有一次是准的，不过米·悠似乎对她的占卜相当捧场。” 他耸耸肩：“或许两人就是这样才成为了朋友也说不定。” 第133章 书店与阿曼达夫人 于是，打听到了新线索的匠悠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学长所说的书店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家名叫【异世迷梦】的粉色店铺。 作为与亨廷顿公国最高学府王立魔法学院伴生的中心小镇，这里数量最多的店铺自然是书店。售卖各种各样的魔法书籍、典籍、教学课本的店铺最多，也有不少售卖诗歌、小说、画卷画册等深受青少年喜爱的闲书的店面。 这家店很显然就是后者。 油漆成粉色的小店在阳光下闪着浪漫的光，垂在门口的白色纱帘在风中飘荡；店门口有个半圆形的小花圃，粉紫色的鸢尾在花圃里轻轻摇曳；朝着大街的一扇窗户大敞着，窗户后的小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旁边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书与茶水的主人不见踪影，倒是店铺里传来了唧唧喳喳的交谈声与欢笑声。一股快乐的甜香味从窗口飘出，匠悠努力地吸了吸：嘿，草莓牛奶味的！ 她对这家店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便撩开纱帘走了进去。 第254章 纱帘上拴着的金色铃铛叮呤当啷地响了起来，店深处的书架后有个褐发的脑袋探了出来：“请随便看看！我稍后就来！” “好嘞！”匠悠答应一声，在书店里转悠了起来。 这家店比她的零食铺子稍大一些，但因为摆着不少书架与书，空间便显得更加狭窄，不少地方需要侧身才能通行——但好在匠悠是个细瘦的骷髅架子，并没有这种烦恼。 收银柜台就摆在大门右边，柜台后面便是那个对着窗口的小桌，这个有些浪漫的读书角显然独属于店主，看起来十分温馨舒适。 店门口的几排书架上醒目地摆着热销的书籍和手绘的广告牌：【《霸道骑士长爱上我》系列第二弹，《霸道领主爱上我》好评贩售中！现在下单购买全套还赠送异世界观测者嘉德耶耶特制领主x骑士cp签绘！】。 广告牌的下方还画着一条银白色带粉色心心的q版蛇蛇，图片形象看着狗里狗气的，特别萌萌哒。 “好熟悉的书名。”匠悠不禁想起她按照米·悠遗言烧掉的那些小说，“破案了，原来米·悠的那些社死书籍都是在这里买的。” 她一瞬间就有了当年逛漫画书店买周边的感觉，搓了搓骨爪，从畅销书开始往里挑选起来。 她的视线扫过广告牌下角的q版的黑发领主与银发骑士签绘示意图，落在了旁边那一摞眼熟的《亨廷顿公国最美男子合集》上，店主显然有把同一系列或同一主角的作品扎堆放置的喜好，匠悠一路顺着看下去，在旁边的一格书架里翻出了好几本有安德雷担当模特的不同画册。 “嘿，这本画得不错～嘶，这本也很精彩！”匠悠眼眶中燃着粉色的火焰，吸溜着口水将看上的画册揣进怀里，“嘿嘿嘿晚上让安德雷摆个pose给我瞧瞧～” 她正快乐地挑选着，就看到店深处走出几位蹦蹦跳跳的女生，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摞书，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匠悠又忍不住吸了几口，一股充满活力的香气瞬间充盈了她的灵魂。 “真有活力呀～”她感叹着转头，恰好对上了店主的视线，刚刚请她‘稍等片刻’的阿曼达夫人扶了扶自己厚如酒瓶底的眼镜，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带着蛇类尖牙的微笑：“哎呀～巫妖小姐您真有眼光，这些都是我们店里相当好卖的画册呢！” 匠悠瞳火放光地将手中画册翻到安德雷的那一页：“还有他的画册吗？我全要了！” “有的！有的！”阿曼达夫人笑盈盈地和她一起翻找起来，“原来巫妖小姐喜欢这种类型的吗？可真是有眼光！” 这位夫人打了个响指，书架里便有无数粉色小蛇探出脑袋，对着匠悠手里的画册吐出信子，然后又钻进书架，不多时，几条小蛇的尾巴卷着更多的画册递了出来。 “嚯！”匠悠接过画册，“好可爱的蛇蛇！” “多谢夸奖～”阿曼达夫人笑道，“这些孩子们很乖巧，她们一般不伤人——除非是遇上心怀不轨的人。想要什么书都可以跟她们说，只要店里有，她们就能找到。” “真厉害！”匠悠感叹着，又顺口问道：“对了，您这里有卖《大魔法书》吗？” “《大魔法书》？不，我这里没有那么高深的珍品。”阿曼达夫人摇摇头，“我只收集各个世界中与爱情和美貌相关的故事与画册。如果想要学术类的书籍，恐怕您得去附近的那些书店转转，我相信中心小镇上这么多家书店，总有一家能满足您的需求。” “噢噢，好的！”匠悠点点头，然后又歪了歪脑袋，“各个世界？” “对……”阿曼达夫人扶了扶自己的厚眼镜，她发出了蛇一样的嘶嘶声，语气也变得虚幻缥缈，像极了神棍，“万千世界于迷梦中交汇，我们一族既是守梦者，又是观测人。我们见证、记录，将一个个美好的故事传播到各处……咦，这位巫妖小姐，您的身上也有着异世的气味。” 她仔细端详着匠悠，忽地全身猛地一震，发出梦呓一般的声音：“噢！我看见……你兄长的妻子的义弟正携其伴侣拜访你兄长一家！嘿，都是熟人……畅销新书要不要了解一下？！” 阿曼达夫人说到一半时，那种梦呓的感觉便忽地就消失了，她手中拿起那两本一套的新书，便往匠悠的怀里塞。 匠悠：……嚯，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隔壁邻居三大姨的同学的丈母娘之类的熟人诈骗？这么神棍的推销手段，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她连忙摆摆手：“不了不了，我就要这几本画册就好。” 阿曼达夫人遗憾地收回了那两本小说，将匠悠挑选出的画册全部拿到柜台，一通计算后报出价格：“三个金币五个银币。” “嚯！好贵！”匠悠咋了下不存在的舌，灵机一动道，“对了！我是米·悠介绍过来的，有打折吗？” 第134章 信与画（上） “诶？巫妖小姐是米·悠的熟人？”阿曼达夫人果然有所反应，“米·悠可是我们家的老客户，这样吧，给您打个九折。” “说起米·悠，我有好一阵没听到她的消息了，”匠悠抢先在阿曼达夫人之前说了她的台词，“她近来有和您联络吗？” “没，”被匠悠先声夺人的阿曼达夫人有些懵，但还是下意识地接着匠悠的话回答道：“我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是一年？还是两年来着？她退学后就踏上了旅程，一路漂泊，倒也没有固定的居所，通信也变得困难。 “我倒是收到过她的几封信件，她说在旅途上遇到了母亲的熟人，颇为受她照料……不过那之后就没了她的音讯。” 阿曼达夫人说着说着，凝视着匠悠看了一会儿，忽地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我看到您与米·悠的缘分已经濒临断绝……只剩下若有似无的几根细线……” 她随即抬起自己的手，对着掌心看了一会，又喃喃道：“我与米·悠的缘分也尽了……等等，这意味着，米·悠出事了！” “确实如此，很抱歉地通知您，米·悠女士不幸去世了。我们怀疑她可能卷入了一个案件。”匠悠轻轻叹了一声，掏出了她的万能小令牌：“骑士团办案，麻烦您协助我们提供一下线索。” ------- “米·悠算是我的熟客，也是我的好友。”阿曼达夫人坐在窗台旁的小桌前，端起她那杯微凉的红茶，压了压惊：“我们俩在嗑cp这个方面有着相同的口味，因此很聊得来。” 匠悠：她刚刚是不是听到了某个熟悉的词汇？……虽然阿曼达夫人时不时会冒出一些疯疯癫癫的发言，但她莫非真的是能看到异世界的神棍？！ “米·悠的母亲是位很有名的魔药宗师，她对米·悠有着很高的、甚至是不切实际的期望。可米·悠却是个多愁善感的敏感性子，她喜欢感受自然、体验情感，沉浸于书籍与图画的世界，而对于那些枯燥的魔法字符毫无兴趣。 “魔法元素都是一些很有灵性的小家伙们，它们能敏感地感受到召唤者的情绪。你喜欢它们，它们多半也会喜欢你；可若你一开始就厌恶它们，它们便不会回应你不情不愿的呼唤。没有人会喜欢厌恶自己的人，魔法元素亦是如此。 “在她母亲的高压培养下，米·悠的性格变得有些执拗，她有些自闭，只对着少部分能走进她心里的人敞开自己的心扉。大多时候，她都像片随波逐流的漂萍，得过且过，任凭自己被命运的水流卷去某个方向。” 匠悠点点头，阿曼达夫人口中米·悠的形象与她和安德雷判断的几乎一致。 “她会漂流到此处，是为了回应亨廷顿大魔法师的期待。由于她母亲一直以来的教导方式，米·悠自小就不会拒绝他人，即便她很不喜欢那些决定，也不敢或不能提出反对。她只学会了消极的反抗，默默地将事情搞砸。她认为这样下去，终有一天，她便能等来属于自己的自由。” “这种生活方式有点消极啊……”匠悠说。 “谁说不是呢……但我们这些外人，没有经受过人家的苦楚，自然也不好对人家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阿曼达夫人摸了摸爬到她肩头的粉色小蛇，“米·悠对她母亲的情感很复杂，她深爱她的母亲，却又恨她强加在自己身上的管束与压迫。 “在她母亲去世之后，米·悠说她莫名松了一口气，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可与此同时，她又会因为这种不孝的思想而唾弃自己，时常会陷入自我煎熬之中。 “小说与画册，便是她逃避真实的去处。” “那您知道她离开魔法学院后去了哪里吗？”匠悠问。 “这我还真的知道。”阿曼达夫人站起身，从柜台底下掏出了一叠信件，从中找出几封，递给了匠悠：“尽管身处旅途通信不便，但米·悠的朋友不多，时不时她仍会找到渡鸦邮局寄出信件，只不过她并非每次都会留下回信地址，也未必会等到我的回信再离开，所以这更像是她单方面的倾述与情感的发泄。 第255章 “信件间隔的频率也并不固定，有时多，有时少。最近的一封，是将近一年前收到的。对了，这些信件里，时不时还会附上她画作，这些画作中的景色看起来都十分真实。我没有去过这些城市，但我猜想这些景色应该是米·悠亲眼所见，又以画笔描绘记录。或许能给您的调查提供一定的帮助。” 匠悠数了数，米·悠一共寄来了十二封信件与七幅未经装裱的水彩画。她谨慎地将信件与画作叠好，用一个防水的牛皮纸袋密封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头盖骨。 “我们会好好调查的。”她认真地承诺道，又留下了自己的渡鸦笼号，“如果您还有想起任何线索，都可以给我来信。” “好的。不过，您真的不想来一本畅销小说吗？” ------- 安德雷回到店里时，就看到匠悠吭哧吭哧地抱着一叠【异常眼熟】的画册走了回来。 “安德雷！”匠悠也看到了他，“快来帮我拿几本，好重……呼呼！” 可靠的男朋友没顾得上询问她到底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眼熟的、似乎有自己出场的画册，便一口气把匠悠手里的东西全部接了过来，匠悠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眼眶里瞳火亮堂的惊人，她踮起白骨脚爪，附在安德雷的耳边轻声道：“我查到了很多有用的线索！” “我也查到了不少东西。”安德雷说，“我们打包点吃食，回旅馆慢慢讨论？” “好！” 于是安德雷直接连着砂锅端走了一大锅猪杂粥，又打包了双份的炸鸡、炸排骨、狼牙土豆和奶茶，和匠悠一起大包小包、半拎半扛地回了旅馆。店里的客人们看到他这架势，本来都颇有微词，但一听迪米特里大叔解释这两位是店铺真正的老板与老板娘，瞬间又释然了。 ——确实，老板和老板娘要吃店里东西难道还要排队吗？ 第135章 信与画（下） 安德雷与匠悠两人分工合作，他们锁好房门，将吃食在桌上一字排开，又各自拿出了今天分头探索到的证据与纸笔，开始了今晚的剧本杀……啊，不，是案情讨论。 安德雷率先在白纸上画出了一根长线，又唰唰在头尾几处标记上了时间。 “米·芙娜在王都遇害的日子，是塔历九八五年末春月3日，而米·悠得到消息后，为母亲举行了葬礼后，回到王都郊外的法师塔向导师梅布里辞行，又被梅布里说服，前往魔法学院读书。” 安德雷掏出了一份他复写下来的学生档案，档案第一页正是米·悠的大头照，这位姑娘表情阴郁，黑发黑眸，低垂的眉眼被长长的刘海遮住，看上去极不自信。她的脸圆圆的，有些婴儿肥，长长的黑发几乎遮挡住了半张脸，嘴唇抿得死紧，几乎变成了一条暗淡的直线。 这还是匠悠第一次真正见到米·悠的模样，也是第一次将她的容貌与那些文字对应上。 “米·悠在塔历九八五年初秋月1日进入魔法学院——毕竟初秋月1日是魔法学院例行的入学时间，这么多年来，从未对任何学生破过例。她在学籍档案上登记的年纪是二十岁。米·悠在学院里待了半年，在末冬月12日的考试中交了一张错误连连、胡乱写就的答卷，并在九八六年初春月1日完成退学手续，带着行李离开了王立魔法学院。 “她一直到九八八年的初春月才回到埃斯顿西城。也就是说，她整整消失了两年，才回到这座城市。” 匠悠则取出了她从阿曼达夫人那边拿到的信件与画作。 十二封信件有长有短，正如阿曼达夫人所说，都是米·悠在旅行中随手写下的所思所想，文字中充满自由但寂寞的思绪与情感——米·悠似乎很想找一个人分享自己的快乐，却未必想要得到对方的回应。 ——所以，她把这些信件与画作寄给了阿曼达夫人，因为这位书店老板勉强可以算是米·悠的朋友与倾听者，却又不是米·悠的长辈或亲人，对她的人生不会提出任何‘意见’与‘建议’。 信件上的字迹娟秀，比匠悠之前找到的，疑似米·悠的‘遗书’日记上的文字工整许多，但两者在用笔、行文与弯折处都有很高的相似性，笔墨之间透出的那股情感能量的气味也十分相近，基本上能判断是同一人所写。 匠悠按照信件寄出的时间，将信件进行排列，而安德雷则依次记下了这些日期与米·悠当时所处的地点。 两年的时间，米·悠走遍了大半个亨廷顿公国，并一路留下了七张水彩画作。她离开学院后第一次停留写信的城市，便是在梅洛里港。 她在第一封信件里附上的画作，画着繁忙的港口、往船上搬运货物的工人。蓝天白云之下，远方的船舶高高的桅杆竖起，海浪起伏，拍打着堤坝…… 整张水彩画作是典型的印象派风格，画中的人物都是几笔画就，不过寥寥几个色块，朦朦胧胧看不清容颜，却能让人准确地脑补出对方的身形与动作 画中景色都有着鲜明的自然光影与绚丽的色彩，从画面里透出了一股鲜活而澎湃的生命力。凝视着画面的时候，匠悠都仿佛能透过纸张闻到海边那股咸腥的气息，听到码头工人‘嘿吼’、‘嘿吼’的吆喝声，感受到海风吹拂的清爽与惬意…… “米·悠在绘画上真的好有天赋啊！”匠悠不由得感叹道，“她真不应该学魔法，应该去艺术学院进修的。” 这光影、这颜色，米·悠要是有机会在这个方面好好努力，搞不好都能成为这个世界的莫奈呢！ 安德雷则开始仔细阅读米·悠的第一封信件，这封信件的内容十分普通，记录了米·悠在离开魔法学院后一路南下前往梅洛里城的经历，她着重描写了自己在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大海的激动心情。 【……我的母亲是来自海对岸国家的人，她经常向我描述她漂洋过海的辛苦，以及大海在她心目中的恐怖与威慑……她说她不止一次地见过在船舱中病死的人被水手抛下船舷，坠入幽深黑暗的大海，那是她此生难忘的梦魇。 但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大海。我是在亨廷顿公国出生的孩子，在我有印象时，我便已经住在了埃斯顿西城那间平平无奇的酿造工坊里。直到我母亲将我送往梅布里导师的魔法塔，我才第一次离开了那座束缚我的城市。 我憎恨埃斯顿西城，它锁住了我的未来。我也憎恨王都、憎恨魔法学院，因为它们都是我的囚笼。可今天，在看到大海的时候，我的心平静了下来。 我所看到的海洋，并不是我母亲叙述中那吞噬一切的恐怖存在，也不是心思难测的邪恶霸主。我看到温柔的海浪拍击着堤坝，沙沙的浪花声是那样的动听…… 我嗅到了海风中自由的芬芳，我感觉到了命运的无限可能在我的面前缓缓展开，我看到这里的人们用自己的双手、双脚，辛勤地劳作着，换取着钱币……人们就算不会魔法，也可以搬运货品，征服大海，捕捞海中的霸主，魔法不是万事万物唯一的答案。 我在码头画了几幅画，其中完成度最高的两幅，被一位路过的贵妇人看中买下。我的旅费也因此充盈了起来。 随信附上一张草稿，我的好友，愿你也能看到这海边的美景。 我决定再在梅洛里城小住一段时间，这里的海港很吸引我。接下来我或许会随着海岸线一路往南、往东，也许会顺着我母亲的来路，去看一眼她的故乡。你知道的，我一直不理解我的母亲，和她对我所投注的过高的期望…… 她眼中的世界与我眼中的世界是那般的不一样，就像她看到大海只会心生恐惧，而我看到大海，却止不住心中的雀跃与憧憬。我们的分歧，从一开始就存在，难以调和；只是我一直以来都在委屈自己，努力地把我的灵魂扭曲，以塞入她心中那既定的模板…… 或许，我能在这段旅程中找到一直以来我所追寻的答案。】 第136章 画中奇影 匠悠与安德雷一边喝着粥吃着炸鸡——当然匠悠吃的是魂火版本——一边就把米·悠的信件当做下饭读物，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米·悠在这两年间，顺着海岸线一路南下，最远走到了鲁斯曼联邦，又一路北上，绕了一个大圈返回埃斯顿西城。 她带着不多的行囊，背着画板、画笔与颜料，走到哪就画到哪，一路靠着卖画与打零工的钱，磕磕绊绊地完成了这段旅行。 前半段的旅行一路顺畅，匠悠能从米·悠的文字与水彩画中感到她的精神状态逐渐变好。她找到了自己真正擅长的事情与人生的目标，开始走出母亲的高压教育所留下的阴霾，她或攀登高山描绘日出，或在海边用借来的鱼竿钓鱼，或是在路边的咖啡馆里一掷千金、享受远从南洋运来的咖啡…… 这种自由、舒坦，走到哪便是哪的人生，连匠悠也不由得羡慕了起来。 然而后半段的旅行，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 文风的转变，是从米·悠到达鲁斯曼联邦后寄出的第一封信件开始显露的。在这个学者之邦，她偶遇了一位母亲早年的友人，并与那位夫人结伴而行，回到了这位夫人在联邦首都的宅邸。这位贵族夫人很是慷慨，念着当年友人的情分，购买了米·悠的不少风景画作。 第256章 这位夫人还重金聘请米·悠为她画一幅画像。可奇怪的是，她想要米·悠画的人并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在她脑海中徘徊不去的女子形象’。 米·悠并不擅长凭空绘制他人脑海里的事物，因此这项工作磕磕绊绊持续了许久都没有太多进展，她每天要与这位夫人相处三、四个小时，不断地听她描述想要绘制的这个女人形象。 【……这位夫人不断重复着那个‘想象中的女子’有着金色的头发与美丽的容颜。可我很难跟她解释清楚，对画师使用‘美丽’这个词汇对确定画作内容本身几乎毫无帮助。我需要了解的是那位女士是年轻或是年老，是杏眼、柳叶眼还是下垂眼，是圆脸还是长脸……这些细节决定了人的外貌本身！ 可她对此一无所知！我们俩根本是鸡同鸭讲，到最后，我只能天天泡图书馆，借来许多历史人物的画像，让她挑选她看中的脸型、眼型、嘴型，再将一切拼凑到一起。 但好在，在画作的绘制期间，我的所有食宿与日常花销都由她支付。于是我不必烦恼日常开销，只需要烦恼这幅作品…… 噢，我的好友，尽管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听起来像是无病呻吟，可我仍想向你抱怨，这个工作令我很不开心，甚至回想起了当年我学习魔法时屡屡受挫的往事。我下定决心，等我熬过了这段时日，赚到了这笔钱，我就再也不接这种订制画作的工作。我的笔下只绘制我想画的内容！ 说起来，那位夫人最终圈定的各种要素所拼凑出的容貌与德尔曼王室成员的画像有几分神似……这一点也很奇怪，因为那位夫人是鲁斯曼联邦的贵族，她与德尔曼王室似乎毫无关系……哎，有钱人的心思，我真搞不懂。 唉，这么多天的反复绘画、修改，那位画中女子的形象现在卡在我的脑中徘徊不去了，真是令人头疼……】 “这位夫人有些怪。”匠悠嘀咕着，“她为什么要雇米·悠画一个不认识的人？” 安德雷耸耸肩：“或许是闲来无聊？贵族的心思总是莫名其妙又多变……不过，若这位夫人就是导致米·悠死亡的幕后黑手，那或许这些布置会是某种奇特的魔法所需的必要流程……施展魔法往往需要构建联系，让米·悠记下这位金发女子的形象，大约可以看做让米·悠与这位金发女子之间产生一种微弱的联系。 “但若是后者的情况，这事就有些邪门了……因为这种联系大多出现于黑魔法召唤术中，用于召唤死灵或某些已经进入幽冥位面的邪恶存在。” 米·悠在这位夫人的宅邸中住了三个月才完成了这幅画作，然后她拿上了那笔极其丰厚的报酬，再度踏上了旅程。那位夫人并没有阻拦她的离去，也没有在后续的信件中出现过。 可奇妙的是，米·悠的精神状态却急转直下。在后续的信件中，她的字迹从娟秀整齐变得歪歪扭扭、烦躁不安。信件里也多次出现“我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之类神神叨叨的语句，甚至米·悠还宣称自己多次瞥见了自己画出的人物。 那个金发的身影只在她的视野边缘掠过，每次正眼去看就不见踪影，像个彻彻底底的幽灵。 某位骷髅偷偷打了个寒战：“……怎么越看越像个鬼故事。” 安德雷有几分无语地抬眼看着她，匠悠则毫不避讳地看回去：“怎么，巫妖就不能怕鬼吗？” 她这话说得又怂又可爱的同时还非常理直气壮，安德雷不禁被她可爱到。 他虽然觉得就算是真的有鬼站在匠悠面前，这一鬼一骷髅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吓谁，但这不妨碍他表忠心：“没事，就算真的有鬼，我也会保护你的。” 两人继续往下看信，不过剩下的信件已经屈指可数，从中透露出的信息也越发有限：米·悠的状态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糟，她开始看到‘不存在的影子’，听到‘脑海深处的絮絮碎语’，甚至偶尔会出现一瞬间的空白，她会突然出现在某个地方、做着某些事情，而自己对这段经历毫无印象。 ……就好像，有一个幽灵逐渐占据、操控了她的身体。 米·悠去看了医生，也找了鲁斯曼联邦的学者与魔法师，但没人能给她答案，有人怀疑她用了有毒的颜料作画，也有人怀疑她患上了精神分裂。米·悠找不到答案，只得草草结束追梦的旅行，踏上了返回埃斯顿西城的路途。 第137章 返程 【我或许是太疲倦了，又或是之前在那幅金发女子的画上投入了太多心思，从而留下了一定的后遗症，我好像不时能看见‘她’的身形，听见‘她’的笑声…… 虽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听见画中人的笑声……哎，可能是我的想象力太过丰富了吧？这也许是独属于创作者、艺术家的诅咒？三个月来，日日夜夜，我对这幅画卷倾注了无数思想，细心雕琢、描绘出她的面容，而现在，她的形象就凝固于我的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可当我认真去寻找，那股‘视线’又会消失……我的身边并没有人，只有我的错觉，可那真的是错觉吗？这段时间，我一直睡不好，在白天又会莫名犯困，甚至做出一些连自己都不记得的举动。 就在前些天，我在一家小店里突然惊醒，手里还拿着一串吃了一半的炸丸子，而我却没有自己进入店面的任何印象。我的记忆像是断了片……我去看了医生，也询问了不少学者，他们问了我各种问题，检测了各项指标，甚至有一位学者怀疑我的颜料中有毒…… 最终他们一无所获，其中一位医生说这可能是我过度焦虑，难以入睡造成的神经衰弱。他觉得我在异乡漂泊得太久了，居无定所的生活，容易让人从内心到身体都产生一定的反应。 他建议我踏上归途，回到我的家乡好好休息。我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 夫人，我曾跟您说过，埃斯顿西城的那间工坊，对我来说不像一个家，更像是一个黑暗的、充满药味的牢笼。而这段旅程却让我感受到了自由与活着……奇妙的是，现在医生却告诉我，我的潜意识在思念着那个牢笼，从而影响了我的身躯与健康…… 这一切都荒谬得让人难以置信，但我确实已经离家够久了。或许，我应当回去看一看、歇歇脚，直到再次启程。】 【夫人，归来的航行一切顺利……如果不算晕船的痛苦的话……我已再次踏上亨廷顿公国的国土。尽管海上的天气十分晴朗，我仍然在起伏的波涛中吐了个天昏地暗。我想，我母亲是对的，在陆地上远观大海时，它是那么的美丽，可一旦置身其中，便能体会到它的危险。 由于晕船与颠簸，我的睡眠状态变得更差了，耳鸣的现象也更加严重，我仿佛听到了有人在我脑海中低语，催促着我回到工坊。 我下船时又看了一位本地的医生，他说我只是严重的晕船，只需要在旅馆好好休息几天再动身，一切便会有所好转。 我打算严格地遵循医嘱，在这几天什么也不做，不画画、不写信，尽量地放空自己补足睡眠……对了，您可以将我订购的那些书籍、画册寄回埃斯顿西城的酿造工坊，这样每当我想起那座牢笼的时候，便能有所期待。 或许我可以把那座工坊改成画室……这是个想法，但我不擅长土木，也未必攒下了足够的银钱。又或者，我可以将那座工坊与我母亲留下的书籍、坩埚与魔药统统卖掉，离开埃斯顿西城，在远离尘嚣的海边小村给自己买一座画室…… 这听起来像是个很美好的愿景，可只要一想到那些繁杂的手续，我沉重的头就又开始痛了起来……哎，等我彻底康复，再来思考这些烦人的问题吧……】 “乍一看似乎很正常的信件，可要是知道米·悠的结局，再往前反推，这些文字就变得诡异了起来。”安德雷说，“她所感到的所有不适，所看到的幻影、听到的声音，可能并非来自于她的想象，也不是晕船或缺乏睡眠所导致的神经衰弱。”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的米·悠，其实已经被幕后黑手盯上了。那些所谓的‘空白’与‘断片’，实际上是她被幕后黑手控制、影响的结果？”匠悠猜测道。 “很有可能。”安德雷修长的手指敲敲桌子上的信件，“可惜的是，这些信件只记录到她回到亨廷顿公国，距离她回到埃斯顿西城，尚有七个月的空白。我们暂时还无法得知，这段时间内她又经历了什么。” “也许工坊里还有更多的线索。”匠悠说，“至少现在，我们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入手调查了。” “对……这边的事情也基本做完了。明天回程如何？”安德雷问，“我让杰瑞科直接带着老兵们，驾着马车来这里接我们回去。不过，回去的旅途就没来时那么舒畅，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赶路。” “这没问题。”匠悠说，“不过，新任的安德雷子爵不需要再出席更多的宴会、酒会了吗？” 第257章 “那些工作交给我母亲就好。”安德雷不以为意地道，“这次我们已经与洛萨家族达成了合作，剩下那些墙头草贵族们的巴结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与其说他们是来寻求合作机会，不如说是来打探情报、找寻国王陛下与我们的弱点。有空和他们掰扯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多开几家小吃店。” ……嗯，这个说法听起来十分正确。可为什么匠悠总有种‘一本正经的子爵大人被自己带坏了’的错觉呢？ “而且回到埃斯顿西城后，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安德雷叹口气，“诺伊曼男爵的势力需要彻底洗牌，城里的治安也要从头整顿，还有之前邪瞳之月与那些盗匪的线索需要调查…… “还有就是，城主府里的尸体虽然已经收殓下葬，所有现场也都被打扫干净，但那宅子，你打算住吗？” 匠悠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猛猛摇头，差点连头骨都晃了下来：“不住！我宁愿住自己的酿造工坊！话说，我还有新的工坊餐厅要建哩！” 她离开的这些天，小龙已经在那片废墟上睡出了一大座龙晶矿。等她带着赚到的金币回去，就可以请巨魔工程队正式开工。除此之外，还有蜘蛛精的豆腐工坊，魔女们的粉丝、面条工坊等一大堆新产业在等她着手筹办……唉，好忙啊！ 第138章 满载而归 第二天清晨，杰瑞科打着哈欠打开大门，便看到了在庭院中翘首以盼安德雷到来的退伍兵士与他们的家人们。 从德尔曼王国时期开始，岩铁巨人就是国境外最可怕的敌人。在亨廷顿国王尚且还是亨廷顿大公的时候，每年就有不少兵士将领在戍边的过程中承受了就连魔法也难以治愈的伤害。无数英雄溘然长逝，也有不少人虽保住一条命，却从此不得不与伤病疼痛纠缠一辈子。 亨廷顿国王、亚历山大将军都是念旧的人，尽管他们已经很努力地在为这些退伍老兵们谋求新的出路，可在这个中世纪封建领主制的落后经济环境中，一个肢体残缺的老兵，很难找到适合自己的岗位。他们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帮助那些还有希望的人，并给剩下的人发放足够生存的银钱。 这本是应当的举措，却给亨廷顿公国本就糟糕的财政雪上加霜。即便有忠心耿耿的臣民们努力贴补，这些不怎么赚钱却很烧钱的老兵们却已经切实地成为了财政与家人的负担。每年总有不少本就有着严重心理创伤的老兵，受不了家人与长官殚精竭虑地挤出钱款给他们治疗伤病，最终选择了自我了断。 剩下的人们仍在自责中煎熬，他们看着亲人强撑出的笑脸，省吃俭用后艰难拿出的钱款，不舍得成为他们的拖累，却也同样没有勇气离去。 在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中，他们迎来了这辈子最好的消息。 安德雷·路·亨廷顿子爵，亚历山大将军的儿子，要聘请他们到自己的领地上干活。无论是孤身一人还是拖家带口，无论是少了只手还是少了条腿，只要头脑清晰，有一定的行动能力，都可以到这片新领地上谋求生路。 哪怕是半身不遂、瘫痪在床的老兵，他们的家人也会得到优先聘用的优待。 而今天，便是出发的日子。 这些老兵和家属，浩浩荡荡地站满了大半个院子，粗略一估，也有数千人。 其中还有一百号完全健全、肌肉强壮、孔武有力的兵士——这是安德雷与他父亲的交易：安德雷替他父亲解决接济遗留老兵的财政困扰，而亚历山大将军提供给他一百号精兵强将作为守卫领地的王国骑士。 这个交易对于人手充足的将军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亚历山大将军难得地放下了长久以来一直端着的‘父亲的威严’，答应给予安德雷‘帮助’——嗯，真要说起来，这还不知道是谁帮助谁呢！ 总之，杰瑞科将所有行李放上马车，又将匠悠购买的各种食材香料放上运货的板车，然后在那一百名骑士的护卫下，带着数千名伤残军人及其家眷，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回埃斯顿西城的路。 这队伍实在是声势浩大，一路经过之处，都有贵族们打开窗户，从街边的宅子里居高临下地眺望。 街边的行人们纷纷让出行道，他们驻足街边，伸长了脖子努力张望——此时多看一分，他们晚上在餐桌上就多一分可以吹嘘的谈资，就好像自己也参与了这个规模宏大、少说也耗资几万个金币的项目一样。 老兵们个个吃苦耐劳，但安德雷也不会让他们就这么苦苦走到埃斯顿西城去。他向自己父亲半价租用了不少既可以运货又能载人的简易马车，让那些不利于行的老兵们轮换着坐车休息。 就这样，车队行驶到了王立魔法学院，接上了匠悠与安德雷，又浩浩荡荡朝着埃斯顿西城行进。 他们停停走走，又花了两天时间，终于回到了安德雷的新领地。 大部队在城主府前停下，又分出无数小队，分头前往城中各处。其中一辆华丽马车带着三架载货板车则脱离队伍，朝着城东南驶去，最终停在了酿造工坊的门前。 骷髅架子从车上跳了下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哎呦喂，这几天都快把我这身骨头给颠散了！” “骨头老板！”“悠老板！”“小悠！” 工坊里外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呼唤声，从店员到食客都无比开心：“悠老板终于回来啦！我们又有好吃的啦！” “有没有咖喱啊？！我听王都的好友说，与悠老板合作的梦园餐厅的咖喱特别好吃！” “还有炸鸡！炸鸡！我要吃炸鸡！分店有的我们不能没有啊！” 匠悠一脸惊奇：“好家伙，你们一个个消息怎么都这么灵通的啊？！这才几天啊，我在外面做了什么菜，你们就都知道啦？” 不得不说，吃货在吃这件事情上消息特别灵通，还有食客掏出了今天刚刚收到的【美食日报】，喜滋滋地翻到报道页面，指给匠悠看：“悠老板，您的小吃店都上报纸啦！什么时候也给我们做做炸鸡与猪杂粥呗？” “就是，大家都是老客户了，可不能让我们还得千里迢迢跑到王立魔法学院去排队啊！” “悠老板不在的这段日子，娜夏总是做一样的菜，好吃是好吃……可说真的，我有点吃腻啦！悠老板你可得补偿我们一下，给我们做点新菜啊！” “既然这样，那今天就做咖喱吧！”匠悠让杰瑞科和娜夏带着几个老兵搬运她买回来的食材与香料，自己则钻进了后厨查看食材。嗯，今天店里没有牛肉，倒是有不少新鲜海鲜，显然来自于小龙直达海洋深处的现采现销即刻供应。 “娜夏，焖上米饭，我们来做咖喱海鲜锅～” 店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欢腾了起来，食客们发出的欢呼声几乎都要将屋顶掀翻，狼大婶、阿莱克希与小龙莱奥多也都冒了出来，自觉地在店里或帮忙或添乱，等着咖喱海鲜锅出炉后分到自己的那一份‘员工餐’。 “悠老板，这咖喱海鲜锅和梦园餐厅的那几道菜味儿一样吗？”有好奇的食客问道。 “嗯，不大一样，不过算是同一风格的菜肴吧。”匠悠想了想，回答道，“店里的食材不全，不好复刻梦园餐厅的菜肴。但这咖喱海鲜锅的滋味，也不会比那几样差，大家可以好好期待一下。” 第139章 咖喱海鲜锅 米饭在蒸锅里缓缓舒展，在蒸汽的作用下变得晶莹剔透、松松软软；灶上的大锅里黄褐色的咖喱咕嘟咕嘟、翻滚冒泡，辛香鲜辣的气味满室飘香。 大铁锅烧得滚烫，凉油哧啦一声浇下，滋润着锅底。随即葱姜爆香，各种处理好的海鲜倒入锅中，在大火翻炒下或由青变红，或由透明变成洁白，或缓缓张开紧闭的贝壳…… 咖喱的汤汁和已经炖到软糯的地薯、胡萝卜，被大汤勺舀入铁锅之中，与炒好的海鲜混合在一起。海鲜的鲜香裹入了浓稠的黄褐色浆液中，融合成更加诱人而独特的气味。 “上菜啦！” 咖喱海鲜锅配着一盘子米饭端上了食客的餐桌，杰瑞科收走5个银币，让肉疼的食客去享用他的美食。 “嘶，这样一锅配一碗米饭，要5个银币啊！”旁边的人咋舌。 “有点贵是有点贵，可若是要去王都的梦园餐厅吃上一顿，可不得几十、几百个金币！关键是，预约已经排到明年了，你就是有钱也吃不上啊！” “嘿，这样一想，我心里就舒坦多了！” 美味的大虾红艳艳的，已经贴心地用剥壳魔法去了壳。食客用筷子将它夹起，在锅里反复沾裹上黄褐色的咖喱，一口咬下，带着虾黄浓郁香气与些微辣意的椰奶香味便从口腔一路上窜到鼻腔、再到天灵盖，爽得人两眼发直、直呼过瘾。 这时候再舀一勺咖喱浇在白米饭上，拌一拌送入口中，便又能感受到一种恰到好处的鲜甜。辣味被米饭中和，不再富有攻击性，反而显得柔和又开胃。 第258章 大颗的文蛤肉肥味美、鱿鱼圈白嫩q弹，鲍鱼肉厚弹牙……埃斯顿西城离海有些距离，也就是在这家酿造工坊，人们能以一个相对低廉的价格吃上海鲜。咖喱海鲜锅看似昂贵，实际上已经是咖喱这一类菜肴的底价，毕竟香料的进货价格放在那儿，任何商家都不可能赔本做买卖。 想到这里，食客的心情又松快了几分，他吃得满头大汗，又拿起玻璃杯装的魔女啤酒痛饮了大半杯，这才猛猛吐出一口气来：“爽！太爽啦！” 周边围观的人群见状，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馋意，纷纷下单点餐。还有不少相熟的客人凑钱点了一锅，另外又多加了几碗米饭，平摊一下，每个人的支出又降低了不少。 匠悠哼着歌又做了几锅之后，观摩许久的娜夏便开始了她的实践尝试。在工坊里做了这么久的菜，娜夏的厨艺也提升了不少，各项基本操作技能都十分熟稔。匠悠觉得，如果这个世界能够显示级别与经验进度条的话，娜夏的各项厨艺技能恐怕都已经刷到了相当高的等级。 娜夏只尝试了两次就成功复刻，于是匠悠美滋滋地将这活丢给她，自己则晃悠到地下室，将米·悠相关的证据、书本与笔记都整理了出来，以便安德雷晚上查看。 不知道是不是米·悠去世之后，幕后黑手已经对这座工坊里的一切事物失去兴趣。就算匠悠离家这么久，这些证据也好好地藏在地下室里，未曾受到任何的破坏……又或者，那位幕后黑手和它的手下已经彻底地离开了这座城市？ 匠悠小心翼翼地把证据都整理进一个大箱子，又锁上了地下室的门。做完这一切，她又去隔壁兜了一圈。 小龙在这段时日果然勤勤恳恳，隔壁的废墟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座银蓝的‘冰山’。不过，要把这目前还奇形怪状的嶙峋矿石变成又透又薄的玻璃状温室罩壳，恐怕还需要工匠的精心加工。 匠悠在新店面的土地上绕了一圈，便回到工坊，在柜台后面奋笔疾书，给巨魔工程队写了封信通知他们可以过来开工。 写完信件，匠悠唤出小年糕，把信件塞进了她鸟骨爪上的信筒中，又给她塞了朵魂火作为酬劳。小年糕轻轻地啄了啄匠悠的手指骨，快乐地鸣叫了一声，便飞出窗口，朝着巨魔的族地飞去。 做完这两件盘桓在心头的事情，匠悠缓缓吐出一口气：“嗯，剩下的事情，就等安德雷回来再说吧……” ------- 此刻，安德雷正在城主府里忙碌。 这座城主府里死过太多的人，凶案现场虽然已经收拾妥当，但无论是安德雷还是匠悠都没有在这里居住的意愿。于是安德雷之前便让影军的人将城主府里的所有证据收拾出来，查验后上交国王陛下。 城主府里所有值钱的物事也都查验、估值后制作了具体的清单，所有国王陛下觉得能够派上用场的物件都被送往了王都，剩下的便是给安德雷这位新任子爵的‘赏赐’。 安德雷对这些奢华的物件没有太多喜好，更别说还是死人的物件。他这边刚拿到手，那边便找了关系托了商人转手卖了，拿回的银钱又买了不少睡袋、被褥、衣物……全都发下去给了老兵们。 城主府里的舞会厅、大餐厅、议事厅已经被清空，里面空空荡荡一干二净，正好能当做老兵及其家属们暂居的‘营房’。当然，这只是短期内的过渡，等到各个工厂、工坊、小店食铺建好，这些老兵和他们的家属们便都会被派到各个地方去。 至于那些健壮的新任骑士们，如今已经带着安德雷的手令进了军营走马上任。 原本属于诺伊曼男爵的王国骑士团势力此刻已被完全打散，全数整编进新的骑士团中，一个小队里都找不到三个熟人。这样能够最大限度地拆散原本旧骑士团里的小团体，让那些刺头在失去靠山后快速臣服。 安德雷需要这支骑士团成为自己手中最可信的利剑，对于不可信的人自然不会留着。 原本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周七天中三天钓鱼两天请假剩下两天每天只坐班一小时、啥正事也不干的骑士团团长经过安德雷‘友好’地劝说之后，干脆利落地同意了提前‘退休’的方案，拿着安德雷给的‘退休金’，快快乐乐地提着鱼竿与包袱直接回了老家。 空出的骑士团团长便由安德雷自己兼任，而新来的百人勇士中原本职位最高的那一位则接任了骑士团副团长。不过这位仁兄能否胜任这项工作，还得看他日后的表现。 第140章 副官 新领地上的事情极多，兵马人手要重新布防，邪瞳之月遗留下的线索尚需调查，新来的老兵们需要安家，小骨头那边还要新办工厂……一件件事都堆到了安德雷的案头，恐怕不眠不休三天三夜也做不完。 既然做不完，那反而也不用太过着急了，安德雷挑挑拣拣出最紧急的事情，给自己挑选出了几位副官处理事务，便快乐地将担子一撂，回家吃饭去了。 一地领主的亲信向来是个肥差，但凡有门路的人都会为了这个职位争个头破血流。从前那些贵族们都有自己的亲兵势力，外人们就是想挤也挤不进去。像安德雷这样的光杆司令，副官都得自己找。 这种事情，安德雷并未藏着掖着，文也好、武也罢，两边都是从父母给的兵与埃斯顿西城里的“老员工”中各选一人，凑足了四位副官。 王国骑士团这边，从那一百人中选出的原本职位最高的家伙，叫做诺兰·霍·霍夫曼。他有着一头凌乱的褐发，与一双亮的惊人的碧蓝眼睛，面容俊秀、体格健硕，不过三十四岁，就已经担任到百夫长，应是智勇双全的人物。 和诺兰搭档的，则是原本骑士团中的那位、长年与温斯顿一起配合，轮流扮演温彻斯特文书主簿的影探。如今领主更换，骑士团里的成员都被打乱，他便趁着这个机会，换了一个身份‘空降’回来，新身份名叫巴斯特·霍·普金森，接任的则是文书主簿的位置。 这位巴斯特文书的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岁出头，灰黑色的头发，金绿色的猫瞳，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化身为人的狸花猫，笑起来时还会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似乎是平易近人的性格。 这样一来，表面上知道诺伊曼男爵太多事的‘温彻斯特文书主簿’便能顺势退休回乡，换来一个看上去什么也不知道，但实际上门清的年轻人，更能让暗中的对手放松警惕，没准会更容易露出破绽。 至于领地管理那边，市政所的雇员昂格里斯·霍·布莱曼莫名其妙临危受命，成为了副官之一；另一位则是安德雷向他母亲借来的人，德雷斯顿老管家的儿子利夫兰。 这位简直是老管家的复刻版，常年一身管家服，对贵族们须知的事项如数家珍，正好能帮安德雷打理各种他不喜欢打理的事情。 这四位副官，两两一组，刚走马上任便立刻开始工作：诺兰负责管理老兵、整顿埃斯顿西城的王国骑士团与城市安防；巴斯特负责继续追查邪瞳之月与德罗达那商会的线索；昂格里斯负责在城里城外寻找各个适宜建厂的位置；而利夫兰则负责初步处理领地报上来的大小事宜，整合之后再递交给安德雷拿主意。 这片领地的新旧权力就这么顺畅地交接完成，波澜不惊地让许多等着围观好戏的人惊掉了眼珠子。而王都里的某座贵族宅邸中，听闻安德雷子爵已经回到领地的消息，一只纤纤玉手愤怒地摔了个银制酒杯。 “逃得可真快！”埃勒诺……或者说德雷茜不满地道，她斜躺在贵妃榻上，对自己扔出的杯子与洒出的酒液视若无睹，一脸烦躁地咬着自己的指甲：“真离谱，他们怎么每次都能那么恰好地逃开我的布置？！” 一开始让德雷茜感到不对劲的，是失联的蕾拉。本该忠心的人偶迟迟没有发来联络。德雷茜好不容易在幽冥位面中翻出了那道陈旧的主仆契约，精神力循着那道冥冥中的联系一路下探，却发现那道联系主仆的‘丝线’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断在了半路。 白白损失了一尊价值连城的炼金人偶，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情报，德雷茜正在气头上，就听到王都传来了要将诺伊曼男爵的领地分封给安德雷的消息。 讲道理，虽说下命令解决诺伊曼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的正是德雷茜自己，可她没有想到国王会这么迅速地把这块领地交给安德雷，她还没能趁乱把自己从诺伊曼那里抢回的财产运出那片领地呢！ 她紧赶慢赶，大老远地从钱德男爵的领地前往王都，也只堪堪赶上了分封典礼。她本以为按照贵族们一贯的作风，安德雷和那只小巫妖还要在王都不疾不徐地待上一两个月，在接连不断的舞会与酒会中站稳自己的脚跟……没想到，这两人参加完分封典礼就迅速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一会儿在王都和洛萨男爵的女儿联手办餐厅，一会儿在王立魔法学院的土地上开小吃店…… 妥妥的不务正业！ “安德雷那只狗崽子，真是有点麻烦。”德雷茜嘀咕，“大祭司的血脉，天生克我……啧，本来还想从那只小巫妖身边下手，没想到她跟条泥鳅似的滑不溜秋……根本逮不住！” 第259章 好端端的一只巫妖，天天和拜月教大祭司混在一起，要不就是窝在排队排了三条街的小店厨房里做饭……那种人多的地方，她根本挤都挤不进去！更别说她目前这个身份，还是个素食者，贸贸然出现在炸鸡店，要是被人认出来，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听她抱怨的杜兰·德·坎贝拉伯爵夫人则冷静地饮着手中的红酒，她胸前佩戴着的蓝宝石胸针闪烁着如梦似幻的光华：“不用着急，我与她仍有一个约会。” “话是这么说，但坎贝鲁斯还未赶来，她们便已经回到领地。下次再约见，恐怕就得在那狗崽子的领地上……”德雷茜咬着指甲，“可恶，若是提前给我时间布置，倒也不至于事事都赶不上趟……” 这个时代就是交通太过不便，要是两方距离过远，往返联络、传递消息都要花费数日，她光是喊人过来，就得耽误个三五天，现在小巫妖都跑了，她请来的‘巫妖专家’还远在路上呢！ ……也不知道梅布里那边是怎么做到在数千里外迅速地传递消息的，如今王宫的鸽子都闲置了下来，但梅布里却能在片刻之间让远在边疆的将士、蛰伏全境的影军得到最新的军令，总是打得她的人猝不及防，真真是可恶至极。 第141章 埃斯顿西城的新发展 “莫非梅布查那家伙，为他兄长研究出了什么新的通讯方式？”德雷茜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放弃，“算了，当务之急，是得先趁着那烦人的狗崽子还没完全掌握他的领地之时，把我的财产偷偷运出来……” 杜兰夫人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听着德雷茜的话。她很清楚，德雷茜对德尔曼王国的财产有着极深的执念……讽刺的是，德雷茜自己正是终结那个王朝的始作俑者。 然而王朝更迭本就是历史的一环，世上没有永恒的王国，无论是德尔曼、亨廷顿，还是千千万万个国家、朝代，最终都会消散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只有永生之人，能够打破这一诅咒。 ------- 匠悠结束了一天的营业，与娜夏一起关了大门。 今晚的员工聚餐依旧热闹……或者说，因为她的回归，而更显热闹许多。 霍利前往德雷斯顿家族的领地做研究，阿克斯家里的那些日常琐事与生意便交由狼大婶代管，狼大婶平白无故忙碌了许多，连毛毛都灰暗干枯了几分，看上去很需要一些美食与八卦的滋补。 纺织娘一家的情况则大有改善，不管是阿莱克希还是孩子们都圆润了一圈，恢复到了正常人应有的健康体魄。孩子们围着匠悠好奇地问这问那，对王都充满向往，而阿莱克希则回了一趟豆腐工坊，把匠悠订的户外夹克与战术腰带拿了过来。 阿莱克希的手艺很不错，不过由于匠悠是个骨头架子，所以这套衣服还需要现场试穿、量身修改尺寸后才算完工，又因为骷髅没有腰的关系，战术腰带变成了战术肩带，有点像是迎宾人员身上斜挎的礼仪绶带。 明明匠悠前后只去了将近十天，可众人却觉得过去了很长时间。她们都有很多话想与匠悠说、有许多趣事想和她分享，店里顿时一片叽叽喳喳。匠悠听完这个听那个，一时间都有些晕头转向。 安德雷便是在此时回到了工坊，这位新晋的领主大人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都在忙着与安德雷聊天，总算是放过了匠悠。 匠悠松了一口气，把饭菜端上了桌。 今晚的主菜自然是咖喱海鲜锅与冬阴功汤，匠悠还给小龙做了一份面包诱惑——毕竟这些天小龙弄出了那么大一座龙晶矿，她也得犒劳犒劳这位功臣。 “我想在这条街上开一家面包房。”匠悠宣布道，“当然不是我自己经营……我想从那些老兵的家属之中选出一些会做面包的人，雇佣他们用我的食谱做各种好吃的面包。” 自己烤面包还是太费时费力了一些，面包要揉制、要发酵、要烤制，如果没有投入足够的人力，很难有商业化的产出。在酿造工坊里小打小闹地烤几块吐司，甚至不能满足小龙的食量。 但如果专门开一家面包房，那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建一个又大又好的面包炉、火力猛且控温精准——只要肯花钱，在这个魔法世界，还是能够弄出堪比现代……不，甚至是胜于现代技术的烤炉的！ 魔女那边盛产各种高质量的面粉，匠悠培育了不少面蛊（酵母），只要有足够的人手，再加上一些（充足）的资金投入，她就可以开办一家面包房，专做现代化香喷喷又柔软的面包！ ——嗯，反正都是揉制、发酵，干脆把馒头肉包也做了吧！ “这没有问题。”安德雷说，“我已经任命了一位副官，专门协助你开办工厂与店面，这人你也认识，就是我们上次去买地的时候接待你的办事员。” “嘿，那可真不错！”匠悠兴致勃勃地道，“先从面包房开始，我想把附近这几条街都弄成美食街！什么品种的美食都有，每家店都不重样！到时不管是附近的居民还是游客，都可以从街头吃到街尾！” “哗，那可真是太好了！”众人纷纷期待地道。 “到时候城南的治安也会变好吧？”狼大婶充满希冀地问。 “会的。”回答她的是安德雷，“我已经布置下去，让骑士团着手处理城南的盗匪组织，应该很快便能看到成效。” 埃斯顿西城糟糕的治安，和诺伊曼男爵粗放又不走心的管理有着很大关系，更别说诺伊曼男爵本身还与邪瞳之月为伍，自己就放养着一群盗匪。最后他被这群恶徒反噬，也算是因果轮回了。 之前安德雷自己是个啥也没有的空降兵，就算取得了一两队骑士的信任，也很难对整座城市的治安做出影响。要知道，城市治安不仅仅与王国骑士团有关，更与经济、教育、就业息息相关。 街上无所事事的游民过多，自然容易生事。这些人没有财产、没有家人、没有未来，没受过教育，道德感也低，今天偷鸡摸狗抓入大牢，关上十天半个月被放出来时仍会是同样一副嘴脸，并不会有任何改过。 可现在安德雷已经是这片土地的领主，是埃斯顿西城的管理者，他能够动用的资源，不再只有王国骑士团，还能做许多其他的事情。 “要想好好发展商业与旅游业，就得先创建一个稳定又安全的环境。”匠悠也很赞同，“惹事生非的闲人太多也不要紧，刚好我正筹建鱼露厂需要人手，可以把这些犯法的小混混抓起来，关进厂里待上个半年一年的。天天和那些臭鱼烂虾待在一起，想必他们很快就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啊，‘臭鱼烂虾’可不是说匠悠使用的制作原料有问题，只是鱼露本身就是鱼虾海鲜自然腐败、分解发酵所产生的精华，变‘臭’、变‘烂’这一步，是怎么也跳不过去的。 这个阶段的滋味嘛……当然比不上传说中的鲱鱼罐头，但同样也特别酸爽。如果以正常的手段招不到自愿的工人，匠悠觉得让犯人们进鱼露厂劳改也是个好主意，既稳定了治安，又能降低人工费用，还能彻底地对制作工艺保密！简直完美！ 第142章 领地治理、假魔法书与骨头 安德雷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把犯人抓起来关进牢里，是要花钱养着的。尽管给他们吃的东西都很糟糕，可也不能把人活活饿死。这笔钱是领地的固定财政支出。换言之，花的是领主自己的钱。 之前给诺伊曼男爵当打工人的时候，安德雷可不会在意这种支出。多少犯人犯罪，他就抓多少犯人，但现在自己还得出钱养着这群人，多少心里就有些不舒坦。 各地领主在这个方面，骚操作也是层出不穷：有的领主大人如诺伊曼男爵那般，干脆对小偷小摸之类上不了台面，又对领主本身造不成严重损失的犯罪视而不见，只有真正出了要判绞刑的大案子，才不慌不忙地派遣王国骑士出动，抓到人就往绞刑架上一挂了事…… 也有的领主则把维护治安与正义反向做成了一门生意。有罪没罪不再是重点，谁出了钱想要抓谁，只要付的足够多，理由也过得去，王国骑士们便会出动，把人抓进来后再敲一笔竹杠，能付得起赎身的费用，那就打一顿让他稍稍吃点苦头再放出去；付不起或是达不到买命人的出价，那就不好意思，钱少的隔日就上绞刑架，钱多的那就有一日熬一日，关在牢里慢慢榨，吃食饮水衣服被褥乃至于尊严，有什么不要钱？ 还有一些领主选择了钓鱼执法，在一些律法未曾规定的灰色地带语焉不详，一开始摆出一副听之由之的态度，可等市井百姓纷纷投身其中、开开心心赚了钱，便派人将他们一网打尽，尽收渔翁之利。 有人替种菜的邻居卖了一篮子菜便因为缺乏相应证件而被关进大牢；也有人去隔壁领地堂堂正正做生意，回来就被抓……谁也说不清为什么在一丈地之外天经地义的事儿只是挪了几步就违反天条，更说不清为什么今天可以明天不行，为什么男人可以女人不行…… 第260章 ——真正活出了一种规则怪谈的美。 一切法度没有准绳，只靠领主们的嘴皮子上下一合，上一秒还可以做的事下一秒就活该被天打雷劈。规则说不清、道不明，人们绷紧头皮过日子，却不知道铡刀会在什么时候落到自己头上。 这些中世纪的封建贵族们大多没有意识到，如此胡乱操作下去，秩序与法度在逐渐消失。人们只顾着人心惶惶，便没有人努力创造更多的美好。毕竟好人都是胆小的，在尚不确定什么能做时候，唯一保平安的手段便是什么也不做，跟着前人随波逐流。 于是到处肉眼可见的就剩下那些将头拴在腰带上的亡命徒，他们本就做的是刀口舔血的要命生意，自然不会在意领主们朝令夕改的肆意妄为……或者不如说，正是他们与当地领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才让他们有了胡作非为的底气。 安德雷自然不想把自己的新领地建成这乌烟瘴气的鬼样子，但他有不少雄心壮志与道义准则，却独独缺乏能将公平正义付诸实施的最大支持——金钱。 钱到用时方恨少，哪怕获得了诺伊曼男爵一半的财产，想要把这片领地建设好也是捉襟见肘……诺伊曼男爵那么有钱，也没舍得把自己的偷蒙拐骗来的所有财产花在领地上，安德雷还只有一半的起步资金…… 不，仔细想想的话，或许他查抄回来的或许只是诺伊曼男爵手头的部分资产。诺伊曼男爵与邪瞳之月纠葛颇深，最终还被邪瞳之月反杀，不就是因为诺伊曼男爵暗中蚕食、盗取了邪瞳之月的大笔财产吗？然而安德雷目前找回的钱财珠宝虽然不少，却与诺伊曼男爵的黑账不能完全对上。 还有一大部分的钱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被诺伊曼男爵藏了起来，还是被邪瞳之月的那个钢丝杀手给夺了回去。 不过，即使心里还惦记着领地琐事与不见踪影的钱财，安德雷这顿饭吃得仍然很香。 吃饱喝足，送走了邻居与员工们后，匠悠让蕾拉去洗碗，她则带着安德雷来到地下室，搬出了那一箱子证据。 安德雷一一看过，眉头越皱越紧，眼神却逐渐迷茫：“很奇怪，这本书里其他章节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只有巫妖这章部分内容被人动了手脚。偷换概念、修改魔法阵、少许的隐瞒……就好像有人精心制作了这本书，就为了欺骗阅读之人成为巫妖。” “啊？”匠悠对巫妖的绝大部分知识也都来自于这本书，她瞬间紧张了起来：“还有哪些知识不对吗？比如说关于完成品和失败作的描述？” “哦，单独把那一部分拎出来看的话倒没什么问题，”安德雷翻到另一页，“真正有问题的是这本书所塑造的前提。它给人一种‘巫妖便是永生的答案’的感觉，实际却隐藏了所有不利之处。如果巫妖真的有它说得这么好，那为什么所有人不都变成巫妖永生算了？” 匠悠：“！！是哦！” “事实上，这本书闭口不言的是，就算是完成品的巫妖，也得解决能量供应的问题。缺乏能量的巫妖，即便有命匣作为灵魂的容器，也会陷入沉睡之中慢慢消亡。巫妖想要永生，需要有大量、持续的能量供应。这些能量可以来自于普通食物，也可以来自于人类血肉、情感与灵魂。 “普通食物供给的能量极其有限，相信你在日常的生活中也有所感觉，但人类的记忆、情感或是灵魂，则能极大地补足巫妖所需要的能量，维持完成品身体躯壳的健康完整……” “嗯？等一下，完成品的躯壳还会损坏的嘛？”匠悠歪歪头骨。 “当然会坏。”安德雷说，“完成品也不过是一具活尸，得靠着不断注入充盈的能量才能维持躯壳的新鲜程度，使它不至于腐坏发臭……话又说回来……” 他一言难尽地上下打量着只剩骨架子的匠悠：“腐烂到浑身上下只剩下骨架之后，就几乎不用担心这种事情了。” 和血肉不同，人骨的成分主要是钙，难以分解腐化，在合适的特定自然环境下，就算放上几千年也没什么变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倒是直接一步实现了永生。 第143章 装修与教学 ……从这个角度来看，一旦接受了骷髅审美之后，就会觉得直接就是骨架子的‘失败版’巫妖，或许才是永生的正途啊！ 匠悠抱着安德雷的手臂，半是害怕、半是津津有味听他将上古好坏巫妖之争的历史讲了个透彻，然后砸吧砸吧嘴，细细品了品：“这感觉好像灵异鬼故事啊……这么说来，我是好的那种巫妖咯？” “应该算吧。”安德雷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骨爪，“话说能放开我的胳膊了吗？” 匠悠猛猛摇头：“不行，太可怕了，刚刚才听完鬼故事，我的心还慌着哩！虽然我没有心……这样抱着厚厚的肌肉很有安全感！” 安德雷默了默，他环视一周，视线从身边的棺材、幽黑的地下室、点着比不点更增添了几分可怕气氛的昏暗蜡烛上扫过，最终落在了紧紧搂着自己胳膊的骷髅身上……嗯，他一时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该害怕的那一个。 ——他们俩居然还在这种地方复盘巫妖的历史与阴谋，讲述那些关于活死人与幽灵附体的故事……嗯，这样一看，他们俩还真是门当户对、半斤八两。 匠悠顺着安德雷的视线看了一圈，也品出几分不对来，只是她的关注点再次有了奇妙的偏移：“哎，我们是不是也要把二楼改造一下。这整座房子，连个沙发都没有，想要舒舒服服地坐下来说说话都找不到地方。” 谈恋爱怎么能没有懒人沙发呢？小情侣就该有事没事窝在一起谈情说爱嘛！以前匠悠孤身一骨架的时候没什么追求，可现在都跟大帅哥谈恋爱了，该有的福利总得有吧！ 再一想到现在她的男朋友就是领主大人，建厂也不需要局限于隔壁这块地，于是她的思路瞬间打开：“既然我们要在整个领地各处建厂，那也不用非得拘泥于隔壁，搞什么一半厂子一半餐厅的综合体了！要我说，隔壁就弄成一间漂漂亮亮的餐厅，有小楼有透明花房！再来一个宽敞的大厨房！ “至于酱油厂和酱料厂，我们就开在其他地价便宜、安全又有大路方便运输的地方……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把这座酿造工坊改造一下，变成一个舒适的小家！ “一楼可以留个门面，售卖各式酱料，外面的面包窑与明炉小厨房留着，专门卖小吃与外卖。酱料铺后面是自用的厨房、小餐厅与酿造实验室。我可以在这个酿造实验室里研发新品。” ——或者应该说是复现旧品？总之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在一楼后面新建个洗手间和浴室，要有全套最新的上下水设施，这样每天晚上就可以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洗洗骨头！ “二楼以上就可以成为我们的个人空间，卧室、起居室……再摆上一张舒服又宽大的沙发，窝在上面吃零食看电影……不对，这个时代还没有电影……那看画册、小说也行！” 匠悠两眼放光，又拿出她的设计图，重头开始规划了一遍，然后她看着一地下室古怪的魔法物品，纠结道：“呃，至于这个地下室……要不安德雷你看看把这些东西全部封存，拿去检查检查？说不准还能找到什么新的线索或证据哩！” 她原本还想留着这些魔法书，自学一下魔法。可自从出了《大魔法书》的事，现在匠悠也不知道这里的书籍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魔法是个很精细的学科，像她这样的半吊子，要是被骗着学了错误的魔法，造成了魔法事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匠悠可不希望自己跟着书籍念个咒语，然后就发现自己被炸成了一堆骨头渣子。这个世界的魔法事故可是相当可怕的！ 安德雷点点头，他也是这样考虑的，不过，他还有一个新颖的想法：“我打算在埃斯顿西城里办一间公立的魔法学校，除了教授这里的孩子们基础魔法以外，还对具有资质的学生开办中高级的魔法进修班。 “至于老师，我打算从王立魔法学院借调，人不用太多，每年一两位就行。低级的基础班只需要几个学业扎实的毕业生或是助教就足以胜任，进修班的导师也不用挑选名头太大的，能讲课就行。” 每年王立魔法学院都会有学生毕业，加入导师的研究队伍，并逐渐朝着一位独立自主的大魔法师不断成长；同时，也会有老毕业生通过学者资格认证与层层考验，加入分享传递知识的队伍。 王立魔法学院的研究资源得天独厚，许多魔法师进去了就不想离开，可僧多粥少，学生与老师的数量都有定数，不可能无限地扩大师资队伍。 这样一来，新来的导师们就得争破头抢夺留校资格，也会有不少人愿意另辟蹊径，先去各个领地上教学轮转一圈，磨磨资历。这样一来，十几、二十年后当他们再次回到王立魔法学院时，就有着异常漂亮的履历、充足的魔法教学经验，还能被人尊敬地称为教授了。 第261章 “我想，在小吃店门口排上一阵队之后，应该会有不少年轻的导师们会愿意接受这个聘任邀请。”安德雷的嘴角微微上扬，“到时你要是想学魔法，就可以去听听他们讲课……或者，直接把这些导师请来，单独给你讲课。 “我想，只要告诉他们这种单独授课自带一份巫妖大厨亲手制作工作餐，他们一定会削尖脑袋争着抢着过来授课。” 匠悠叹为观止，对着安德雷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骨：“非常好的想法！” 果然地位不同了、能动用的资源更多了，看事情的角度也会不一样，从前匠悠只想着偷偷摸摸自学，现在都能堂而皇之请上私教了——甚至是私教连滚带爬赶着上门（吃饭）的那种！嘿嘿，真爽！ 第144章 界桩与新政 前诺伊曼男爵领地上的子民们，近来体验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长年以来，这块土地上因为历史遗留问题而模糊不清的边界、杂乱不堪的名称都得到了改善。 ——所谓的历史遗留问题，是指诺伊曼男爵祖祖辈辈除了军功与赏赐之外，还靠着明争暗抢、侵占扩张而蚕食了许多土地。 由于手段不怎么光彩，这些土地未曾更名，也不曾在任何官方文件上留下记录，领主大人更是从不出现。除了每年缴税的时候，王国骑士们才会护着税务官前来。 当然在淳朴的民众们看来，官老爷们出现的越少越好，他们的出现都伴随着各种糟糕的事情：兵役、打仗、税务…… 就好比说卡尼尔村吧，它就位于诺伊曼男爵与斯曼男爵的领地边界。两位男爵从祖辈开始，对这个村庄的归属便颇有争议，两位男爵手中的领地地图上，都有这座村庄，只是在诺伊曼男爵这边，标注的是卡尼尔村；在斯曼男爵那边，标注的是喀内尔村。 像罗塞·霍·普斯拉特这样祖祖辈辈住在卡尼尔村的人，便是倒了血霉，长久以来，都得莫名其妙付两次税：前边诺伊曼老爷的税务官刚走，隔壁斯曼老爷的税务官又来。 两边人马手中拿着的税务登记表上，对于同一个村庄的称谓还不一样，一开始村民们还会努力辩解已经交过税了，可在付出一些血的代价之后，他们便只能妥协，老实地交出第二份钱款。 两边的税务官即便碰到一起，也不会发生矛盾，甚至会聚在一起喝酒吃饭，然后各收各的税。 这样双倍的劳役让这里的村民苦不堪言，也有大半的居民抛弃土地与家园，卷着所有财产落荒而逃，落草为寇。 只是这种远离故土的魄力也不是谁都有的。尽管这种中世纪时代对于户籍的管理堪称潦草，但由于路途不畅、人们脚力有限，家里若没有牲畜，拖家带口再背着行李，走不了多远就会被附近村镇的乡民发现。 这个时代人少、娱乐也少，普通人们的活动范围也就附近几个乡镇村庄那么大，彼此都脸熟，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八卦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片领地。特别是‘为了逃税而举家搬迁’这种事情，往往人还没踏出领地呢，税务官就带着骑士们追上来了。 要想逃离卡尼尔村，选择并不多，最好的一种便是连夜逃往附近的魔女之森寻求庇护。逃到了那里之后，若能成功在村里住下，骑士们便不会继续纠缠……只是若上了通缉名单，那么逃亡者们就一辈子不能离开魔女之森，若是踏出一步，就会失去庇护，遭到逮捕。 较差的选择，就是逃往附近的山林里落草为寇，和刀口舔血的恶人为伍。这种选择普通人一般做不来，也就只有真正有些武力的猎户、铁匠、屠夫才够格。可这些人多半有技艺傍身，不愁赚不到足够的税金，犯不着抛弃大好的自由民生活，堕落为见不得光的盗匪。 当然，要是有点能耐，考上魔法师、或者去大城市里闯荡出了名号，也可以动用钞能力举家搬迁，这便是最为正当、也最为困难的一条路——要是自己家里人真有这种能耐，村民们何愁交不起税！ 于是，这么多年下来，有点能耐的人都各自找到了离村的路，剩下的只有走不了、逃不掉，连混混都当不明白的普通人，守着租下的一亩三分地，每天勤勤恳恳干活劳作，获得的收成除了给自己与家人换口温饱，便全都交了税赋与田租。 日子过得糟糕，但说到底也不是不能过，苦着熬着，一辈子也就过完了。 可最近，却有些不一样了。 村里来了一队王国骑士，说是奉了国王的命令，前来“勘定土地边界”，村庄外面与斯曼老爷接壤的土地上被打下了界桩，界桩中心一道明确的竖线，竖线两边各有一列文字，朝着他们的这边写着【威尔夏郡-卡尼尔村-安德雷子爵领】。 为首的骑士举起一个卷轴，高声宣布道：“诺伊曼男爵已死，从今日起，卡尼尔村归属于安德雷·路·亨廷顿子爵！此地已成为全新的威尔夏郡的一部分！” 他转头对着卡尼尔村的村民道：“你们以后不必再向斯曼男爵缴税了。” 村民们半敬畏、半惊恐地看了一眼界桩对面、隶属于斯曼男爵的骑士队伍，只见带头的骑士冷哼一声，调转马头，带着兵马浩浩荡荡地走了。 村民们缓缓呼出一口气，看向界桩与颁旨骑士的眼神变成了完全的崇敬。 “卡尼尔村此后将有两位王国骑士常年驻扎，负责村内治安与边界安全。村民们的户籍、租用的土地需要重新登记确认，确认完毕的人可获得本年度赋税减半的优惠。”颁旨骑士的视线扫过他面前的村民：“另外，获得新户籍的村民，可以免费获得魔法教育的机会。” “免费魔法教育！”村民们倒吸一口气。 “对，获得安德雷大人颁发的户籍的人，可以免费参加魔法天赋的检测，如果检测通过，就可以免费去埃斯顿西城学习魔法！学费与路费全免，还有食宿补贴！若是不想去学习魔法，也可以留在村里，以更便宜的租金租用更多的土地。” “嚯！”村民们又是齐齐抽了口气，这福利，也未免太好了吧！ 他们将信将疑，但看到骑士们立好界桩之后，又在村中驻点扎营；新任的户籍官走家串户一一登记、丈量土地，又给他们做魔法检测……一项一项，皆如传令官所说。 一夜过去，罗塞便注意到，村里长久无人居住的空房子迎回了它们原本的主人，那些曾经逃离村庄、在外漂泊多年的人纷纷装出一副从未离开的模样，前去登记户籍。 罗塞眨了眨眼，选择了保持沉默。 新来的领主说到做到，具有魔法天赋的人被聚集在一起，自愿踏上了前往埃斯顿西城免费求学的旅程。剩下的村民用更少的租金租下了更多的土地，税赋又减免了一大半，脸上都洋溢起了笑容。 日子，似乎在一点一点好起来呢。 第145章 成果 “新的领地名称已经批复下来，国王陛下定的威尔夏郡，从即日起您就是威尔夏子爵了。”副官之一的利夫兰追着安德雷的脚步，语速很快地报告着，“领地边境的界桩已经重新安放完毕，周遭接壤的贵族们有些躁动，但并没有与我们的人发生实际冲突。 “新政正在领地各处有条不紊地推进，村庄、小镇的居民户籍与租用土地的登记正在进行中……正如您所预计的那样，在得知可以减免赋税并获得免费的魔法教育机会后，很多游荡在村庄外的盗匪、混混都选择了默默溜回村子里当个良民。 “骑士团正在明查暗访，对这些人进行辨识、调查。按照您所说的，若只是为求生计、或被贪官污吏奸邪所迫，才不得不落草为寇、小偷小摸、劫富济贫的人，我们便会对他们的过往佯装不知，只把他们当做是普通流民看待、多加监视。 “若他们以后好好生活，不再犯下任何罪行，那便既往不咎；一旦再度生事，就立刻拿下。 “对于杀人放火犯下重罪的恶徒，我们先调查清楚、按兵不动，等所有匪徒都放松警惕、以为我们不会追究他们的过去，尽数回归之时，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嗯。”安德雷应道，“做的不错。” 之前诺伊曼男爵一心捞钱，对领民死活毫不关心，导致不少贫民不得不离开家园、流离失所，变成盗贼与匪徒，这些人经常藏匿在山林中，守着山道劫掠过往商贩。 然而大多数人不过是讨个生活，行事多有底线。要是自己村庄、附近城镇的人过路，若是没有积怨，便会悄悄放过，只有商人会被拦下，收取一些过路费、留下几箱货物后放行，大多不伤及性命。 对于这些人，安德雷便打算网开一面，若是他们能借着这个机会，回归村庄，好好种田、做工、经商，那便省去了骑士团的大量工作，他也不用出钱养犯人，可谓是皆大欢喜。 当然也会有穷凶极恶的匪徒，这些人刀口舔血，伤天害理，绝不能放过。 利夫兰报告完毕，诺兰便挤了上来：“骑士团这边也一切顺利，队伍已经磨合完毕。那些刺头已经被训到服帖，不敢造次，几次出任务都争着抢着做事，任务完成的很不错。” 第262章 这一点安德雷心中有数。他之前便把几个小队的人彻底打服，如今又把整个分团的人全部拆散，混在那一百个军中调来的兵士之中。 他父亲训兵很有一套，这一百名骑士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浑身上下都正气凛然，指哪打哪。原本埃斯顿西城分团那些痞里痞气、心思多多的骑士们被他们一带，瞬间就像哈士奇混入狼群，个个都夹着尾巴乖乖做人，眼睛里都透着澄澈。 ——不澄澈不行，他们也就敢在拉帮结伙时逞逞威风，一被打散，说话声音立马小了七成，什么鬼点子都不敢想。 王国骑士团现在能派上用场，安德雷做事就不用束手束脚。每个城市里安上几队，每个小镇上留下十人，每个村庄放上一至三人驻守，再配上与埃斯顿西城的分团大本营沟通联络的联络簿，一旦有什么事情，立刻就能传信。 “一周不到的时间，领地中的流民、盗匪已经少了八成。剩下的两成，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我们已经在着手围剿，很快就能出结果。” 诺兰说完，汇报的副官又换成了昂格里斯，他苦着脸道：“埃斯顿西城的新学校已经修建妥当，来应聘的魔法师极多，我们已经筛选出了五位德高望重的魔法师担任进修班的教授，五位年轻有为又能干的助教负责基础班的教学。” “这么多人？”安德雷倒是有点惊讶，他原以为招个两三人就差不多了。 “悠老板的小吃店掀起了王立魔法学院的美食热潮，现在想要吃上一份小吃店的招牌菜肴，可得使出浑身解数早起排队……要是一次也没吃过的人也就算了，可只要尝过一次之后，那些美味就难以从记忆中抹去。什么魔法泥、什么硬面包、大麦粥……根本就无法下咽！”昂格里斯作为酿造工坊的忠诚外卖客户，很能体会到那些魔法师们吃不到美食又馋又痛苦的心，“一听说这里才是总店，他们就屁颠屁颠的过来了，甚至在我们面试之前，他们自己就已经打了好几架！” 安德雷：“……”他还是低估了小骨头美食的杀伤力。 “不得已，我们只得增加了招聘的人数。”昂格里斯说，“不然我真怕他们打出个好歹来……都是有头有脸的魔法师哩！” 翻看着魔法师们简历的安德雷笑了起来：“没事，多几个魔法师罢了，我们还养得起，每天早中晚都给他们供应外卖，花样轮着来。” 这些教授、助教，至少也是王立魔法学院里的高等讲师，有的人还是终身教授，过来讲课简直是大材小用。这波他们血赚，偷笑都来不及，自然不能把人往外推。 “鱼露工厂已经建成，酿造的大陶缸、魔法阵也都准备完成，原料供应已经谈妥。只等骑士团那边抓到犯人，就可以正式开工……不过，让犯人去酿酱料，这种事真的靠谱吗？” “试试呗，反正都是判刑十年左右的犯人。”安德雷说，“这种罪行既不会太重，又不会太轻，白白养着太浪费了。我们领地不养闲人，让他们干点活自己养自己，多好。” 重刑犯难以管束，都是大几十年的刑期，让他们天天对着死鱼烂虾，恐怕干不了几天就会暴动。让他们接触吃食也并不安全。 但十年左右刑期的犯人就处于一个很微妙的境地。熬一熬，还能见到家人、获得自由，更别说表现得好还有机会减短刑期。就算对着死鱼烂虾，也会尽可能地忍耐。这些期待减刑的犯人，会比任何人都希望酿造出滋味醇美的鱼露。 第146章 基建与面包房 安德雷在努力建设领地的时候，匠悠的新店面也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起来。 巨魔工程队依约前来，就得到了老板又要改需求的消息。只是这些悲催的乙方牛马只骚动了一秒，就在匠悠端出的甜甜圈的诱惑下屈服。 油炸的圈状面团上浇着糖霜与奶油的淋面，甜美的气息隔着老远都能刺激到巨魔们敏锐的嗅觉。巨魔工匠们吸了吸口水，当即立断道：“能做，我们现在立刻就改设计！” 叼着一个甜甜圈美美享用的杰瑞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呵，拿捏！”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匠悠越来越擅长用美食诱哄这些打工人了……哎，话又说回来，美食当前，谁能挡得住诱惑？他少爷不行，他不行，这些打工人自然也不行……嘶，这就是巫妖的恐怖之处吗？！ 巨魔们的效率很高，在匠悠改变了诉求之后，一座更加完美的观景餐厅就此诞生，仍然是圆形温室加上小楼的设计，只是小楼被改得更加通透，以大块石材为主要的建筑原料，并使用大量的龙晶窗户通风透光，安全性与美观程度都能直接拉满。 匠悠点头批准了新的设计图后，巨魔们就在这块地皮四周拉起了密不透风的帷幔，一辆辆载着建筑石料、沙土材料的马车卸货又离开。食客们拉长了脖子，也看不见那帷幔之后在发生着什么。 巨魔们在工地上施展了隔音与防尘的魔法，什么动静都不会透出来，一点都不影响匠悠的工坊做生意。 匠悠正筹备着新的面包房，时不时也会去工地那边绕一圈。每一次过去，她都会发现工地发生了新的变化。 凌乱的废墟被夷为平地，巨大的龙晶石矿被开采、切削成一片一片一块一块、或方形或弧形的薄片。别看这些龙晶薄如玻璃，但实际上硬度却高得惊人，无论怎么摔打、怎么在上面蹦跳、或是用魔法攻击，都不能造成任何伤害。 甚至于这些龙晶还会吸收外界的攻击能量，转换成自身的能量储备，可以用来调节环境温度或增强防御，根据莱奥多的说法，只要使用某种龙言咒语，匠悠还能控制这些饱含能量的龙晶进行攻击。 “真是太实用了。”匠悠这么感叹着，又让工匠们用龙晶给她做了一个匣子。 匣子不大，正好能将她的命匣完整塞入。在巨魔工匠们挖完地基下班的晚上，匠悠趁着月黑风高，将装有自己命匣的龙晶匣子深埋在了地基的深处。 “嗯，稳妥！” 地面很快就被铺平，铺上了坚实的龙晶地板，巨大的石柱竖起，支撑起整座小楼的框架。圆形穹顶温室支架也逐渐组合成型，一片片带着弧度的龙晶镶嵌在支架上，拼成一个完美的圆顶。 匠悠对这边的工程进度很满意，便将注意力放回了面包房的建设工作上。 昂格里斯·霍·布莱曼的确是个很好用的员工。他对埃斯顿西城的房产行业极其熟悉，没费多大力气就为匠悠选择好了最适合的面包房地址——就在酿造工坊这条街的街头，所有街坊邻居游客想要前往酿造工坊时，几乎都会从这个转角路过。 ——顺带一提，街尾那边是公共厕所，由于气味问题，没有生理需求的人都避着走，并不适合做吃食生意。 这里本身也是一家店面，面积很大，楼上楼下一共三层。只是因为经营不善倒闭多年，房产权利又回归于领主那边——现在便算是安德雷的产业了，直接拿来改造使用便行，都不用交租金。 巨魔那边分出了两位工匠，吭哧吭哧地把这家店面重新装修了一遍，还垒了全新的石制烤炉。 这座烤炉可比安德雷搭的面包炉强大许多，它用的是明火直烤，烤肉、烤披萨、烤面包都不在话下，火力旺，速度快，比起匠悠那边两小时才能烤一锅，这边二十分钟就能出一炉！ 不仅如此，烤炉的烟道还被巨魔工匠调整了一下，经过发酵室的墙体后，经过小小的烟熏箱，最后才进入往外排气的烟道。 这样一来，滚烫的烟气会在漫长的烟道中逐渐冷却，为发酵室提供热量，使发酵室处于一个合适的发酵温度——若是温度高了点也没关系，巨魔们在墙体上嵌入了魔法冰晶，只要输入一点魔力，就可以中和过高的温度，以保持温度的恒定。 冷却的烟气进入烟熏箱，便可以熏制火腿、香肠与鸡肉，这些都是面包、三明治的常见馅料，自己熏制又健康又美味，还节省成本！ 为此，烤炉使用的木料都选用山胡桃与苹果木，这些木头来自于城外的猎场，依旧是诺伊曼男爵留下的宝贵馈赠。 面包房装修改造的工程可比从无到有地新建一家餐厅要快得多，仅仅三天时间，擅长建筑类魔法的巧手巨魔工匠便完成了包括货架在内的建造，面包房楼上两层也被改为了员工宿舍。 至于员工，自然就是安德雷带回来的那群老兵及其家属们。 这些人依旧经过了医师们的魔法检测，拿到了健康证。其中本来就有做面食经验的人们被优先选出，参加了一场封闭测试。 白骨骷髅为他们准备了食材与工作台，教他们做了一遍面包，其中做得最好的十个人被选中，成为了这家面包房的面包师。 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出自动揉面的厨师机或面包机，要想做出好吃的面包，除了手揉以外就得靠长时间自然发酵。制作一批面包，往往都需要四五个小时，开店所需要的面包量大。按照匠悠的估算，十位面包师竭尽全力，大概也就能做出二三十批次的面包，堪堪能填满货架。 第263章 在亨廷顿公国的饮食习惯中，面包是最为常见的主食，即便人们也会吃地薯、燕麦、大麦粥，但毋庸置疑的是，面包的消耗量永远居于首位。匠悠卖得还是后世改良了揉制、发酵与烤制手法的软面包，美味程度与那喇嗓子还能在紧急时刻充当武器的坚硬黑面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第147章 面包房开张 面包是发酵的艺术。而这一项‘艺术’，也是在漫长的时间河流里慢慢被人们所掌握。 在一开始，人们常做的食物是未经发酵的死面厚饼，扎实、坚硬、毫无空气，甚至没有任何的糖、盐调味，让人难以下咽。 后来，传说一位贵族的懒惰仆人将未经烤制的生面饼留在了壁炉附近，便沉沉睡去，醒来时却发现面团膨胀、还发出了微酸的气味。 仆人怕被责罚，依旧将饼拿去烤制，误打误撞地做出了还不错的口味……在那之后，人们反复研究着面粉、水与温度的配比，试图重现魔法的奇迹……最终，他们发现了酵母。 此时，这里的人们对于酵母的了解还十分浅显，这项技术也并不被大众所掌握，而是被贵族的厨娘们牢牢把持。 毕竟，也只有贵族能有足够的面粉、糖、鸡蛋，能够允许厨娘们在一次次的试验中调整口味。 平民的面包，只有面粉、盐、水与时间构成，连酵母都是流窜在空气之中、天生地养的菌种，未经培育、喂养。要想让面团在这种条件下发酵到令人可以勉强接受的地步，就需要给它极长的时间。发酵时间甚至长达几天到一周，直到面包都会发出酸味……因此，这种面包也被称为酸面包。 匠悠的面包房里，自然不会使用如此粗放的技术。 她所用的酵母，是她亲自培育出来，每天细心加入新的面粉饲养的面蛊‘宠物’，经过除灵咒杀灭杂菌、养灵咒针对性滋养，活性十分强大，在适宜的温度与合适的配比下，能爆发出相当强大的生命力。 揉制面包的手法也很有讲究，正确的揉制、摔打的技巧，能够促进面筋的形成。手套膜一样的组织结构，能够在面包中形成完美的气室，而酵母便在气室中勤勤恳恳地分解淀粉，生产二氧化碳填充这些气室，让面包变得松软膨胀。 这样做出来的面包，即便是初学者试做的版本，也比那些缺乏滋味又硬实的黑面包好吃。 一般来说，培养一位面包师需要多年的努力，期间要耗费大量的食材，产出各种糟糕的、不合格的面包制品……但匠悠却一点都不担心这一点。 这些面包师们一开始的确制作出了各种发酵不到位、烤制时间长了或短了，焦了或不怎么熟的面包……除去不熟的重新回炉，剩下的那些未达到匠悠售卖标准、但对本地人来说仍然极具诱惑力的面包都作为慈善，送给了贫民们。 随着面包师们不断制作，他们的手艺也在飞速提升。二、三天之后，他们制作的不达标产品已经能供应给埃斯顿西城的王国骑士团食堂，四、五天后，他们已经能做出相当不错的合格面包，于是在第七天，面包房便正式开始了营业。 这家面包房的起名依旧十分简单粗暴，直接被命名为【巫妖的面包房】。早上六点，面包师们便已经梳洗整洁，在面包制作间内拿出了前一晚放在冷藏柜中缓慢发酵的波兰种，并把它们加入了新鲜的面团。 正常而言，一家面包房要是想赶早市开张，面包师们就得凌晨3、4点起来制作面包。但埃斯顿西城并不是什么现代化大都市，这里也没有早八要上班的倒霉社畜，体谅员工的巫妖老板便延迟了营业的时间，从早上六点忙到十点，第一批面包就能准时出炉。 十点也正是埃斯顿西城的人们惯常出门觅食、聊天的时间。习惯了在这个时间点前往酿造工坊排队觅食的人们，在路口就闻到了格外诱人的甜香，忍不住纷纷驻足张望。 “嘿，巫妖老板的面包房开业了！” “是今天吗？我还以为还要过一阵呢！” “走！去尝尝！” 面包房的四面都镶嵌着大而透明的龙晶，微风与香气畅通无阻，烦人的蚊蝇却被挡在外面，客人们穿过龙晶大门，便看到了货架上整齐排列着的各种面包。 长方体状金黄的吐司、长条的外酥内嫩的法棍、巴掌大新月形的牛角面包、小巧玲珑裹着香肠的香肠卷……每一种面包的下方，都贴着一个写着面包种类与价格的标签，下方还细细地标注着原料与馅料，甚至细心地注明了对哪些食物过敏的人不可以食用。 ——单是这个标签，就让人感受到了老板的细致与贴心。 面包的价格随着使用原料的复杂程度而变化，加糖的面包比不加糖的贵，含着肉馅与黄油的比无馅的贵……最便宜的改良式黑麦酸面包只要几个镍可就能买上一大块，最贵的巧克力千层牛角包夹煎蛋培根做成的三明治则要一个银币。 除了货架上刚出炉的面包外，收银台前还有热食柜台，这里出售蒸制的肉包、馒头、花卷以及现场加料烘烤加热的现做三明治，玻璃冷柜里放着洗净的各色蔬菜水果，还有一大盘切片的熏肉与熏制香肠。 旁边也有饮料柜台，售卖红茶、咖啡、豆浆与牛奶，店铺的最右边摆着一排桌椅，可供顾客在这里歇脚吃饭、喝茶看风景。 热食柜台、饮料柜台与收银机前各有一位店员在忙碌，时不时还有面包师推着装满面包的小推车出来补货。透过柜台后面的玻璃，顾客们能依稀看到面包师在内间忙碌，揉制各种各样的面包。 收银台的后面则挂着一个价格版，上面写明了各种热食、饮料、面包的售价，还有一个大大的牌子：【下一批特色披萨出炉时间为12：00】。 “特色披萨？那又是什么？”买了不少面包的食客好奇地问，“好吃吗？” “好吃，特别好吃。”收银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似是回忆起那美妙的滋味，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厚厚的饼底上堆满了白白的芝士，涂着厚厚的一层番茄酱，切的厚厚的香肠片均匀地铺满整个饼底，烤制出来时满室飘香！切开的披萨拿起来的时候，融化的芝士还会拉出长长的丝，超级、超级美味！” 第148章 披萨与魔法学习 正午十二点，第一锅特色披萨在食客们热切的渴望中出炉，美妙的香气立刻盈满了整个面包房。 酸酸甜甜的番茄香气，配着半融化、半烤出焦黄酥皮的芝士，以及红艳艳的面包房特色自制苹果木烟熏辣味香肠。 原本肥瘦相间、红红白白的香肠中，白色的油脂部分已经被烤炉的高温烤化，油脂沁入瘦肉，与之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让人手指大动、口水直流。 店里的披萨是九寸的款式，均匀地切成六小片扇形。贩卖时便以这小扇形为单位，一片十铜子，每人限购一小片。中午只开三炉，每炉20张，卖完即止。 按说这个份量、这个价钱，本该是让人们有些肉疼的程度，可什么东西一旦搞起限购、排起长队，那就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稀罕物！ 人们再一看到买到的人迫不及待地捧着披萨一脸幸福嗷呜嗷呜大吃特吃的情形，更是克制不住自己想要花钱的欲望：不就十个铜子吗？小钱！花！ 队伍末尾还有店员数着人数放下一个立牌，上面写着：【已售罄，下一炉特色披萨晚上18：00准时发售】 习惯了巫妖老板不做晚间生意的老客户们扭头一看招牌上的营业时间【10：00－20：00】，顿时乐了：“嘿！这家店晚上有开门诶！” “那肯定，现在埃斯顿西城在安德雷子爵的治理下，治安好了许多。晚上街道上到处灯火通明，还有骑士团巡逻，很多店面都愿意开到晚上。” “巫妖老板的酿造工坊呢？也延长营业时间了吗？” “那倒没有，巫妖老板说晚上是她们一家员工聚餐时间，不搞堂食，最多只有外卖，甚至连外卖都时开时不开的。” ——没办法，夜间外卖开不开、开多久取决于店里剩余多少食材。白天生意太好，晚上自然就没有开张的必要。 再说了，现在晚上来匠悠店里吃饭的，不止她们自家员工。安德雷的四位副官有时也会借着汇报工作的借口逗留不去，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吃饭。同理，还有给匠悠上课的几位魔法师们。 随着埃斯顿西城里的公立魔法学校开办，匠悠也开始正式地学起了魔法。教授们白天给成功经过测试入学的平民百姓上课，晚上7点-9点便到酿造工坊给匠悠上课。 ——没办法，就算教授们能够腾出时间来，匠悠也忙着开店开工厂分身乏术，晚上便是最好的上课时间。 这样一来，教授们就厚着脸皮，提早到酿造工坊等着上课，自然而然地蹭上一顿晚饭。 本来按照安德雷的安排，给匠悠上课，一位老教授便绰绰有余。只是其他老教授不干了：大家水平差不多，凭什么只有一个人有饭吃！ 第264章 当然，其他人吃的也是酿造工坊的外卖，可外卖哪有堂食好吃？给外卖客人做的菜，又哪有巫妖老板给自己家人员工做的饭好吃？！ 所以给匠悠上课的时候，总是五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魔法师一起出现。他们各自铆着劲憋着大招，个个都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贵知识往外掏，生怕自己讲得比不上同伴，被巫妖老板嫌弃。 匠悠与安德雷也对这情况十分满意。 自从知道米·悠的魔法书被不知何人动了手脚后，匠悠便对自学魔法有了心理阴影。 ——这就像是学渣用ai查找论文资料，明知道ai可能会胡乱编造一些学术理论与依据，但没点专业知识的人，楞是看不出问题在哪。 有了五位专业的老魔法师互相牵制，匠悠便不怕其中有人搞鬼。要是有人频频讲错，其他魔法师也会非常积极地跳出来纠正，一下子就能看出不对劲。 这一周来，匠悠的魔法可谓是突飞猛进。她自带巫妖的魔法亲和天赋，又有异世界的各种正统知识与奇幻‘知识’，飞快地学会了初级的魔法知识——横向比较一下，大约是小学生毕业的水平。 几位魔法师们丝毫不觉得这个学习速度、或是匠悠明明身为持有【黑魔法特许证书】的巫妖、却要从零开始学习魔法有什么问题。他们觉得这位巫妖老板是在替领主大人测试自己，看看他们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教会威尔夏郡的子民。 魔法师们只觉得安德雷子爵对自己的领民十分关心，连带着与他亲近的巫妖也被赋予重任。但一位新上任的领主总是会有这样的毛病，人们总是会对新鲜的事物特别上心，就算是再不靠谱的领主，在刚上任的前几个月也会兢兢业业。 至于这种兢兢业业到底能持续多久，那就不好说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等他们数年之后再来看看威尔夏郡的发展，说不定才能瞥见一抹真实。 不过，威尔夏郡治安的改善，倒是有目共睹。 随着大量流民放下屠刀，回到各自家乡重新入籍成为良民，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情形在威尔夏郡逐渐消失，人们都期望着能够学习魔法，奔赴更好的前程。 而随着大量的生徒进入学校，王国骑士团们也重拳出击，将犯下血案、重案的要犯全部抓捕归案。 凡是身上背了人命、丧尽天良的匪徒有一个是一个，全部押进大牢，德高望重的老法官戴着厚厚的眼镜，一一查证宣判他们的罪行，该吊死的吊死，该砍头的砍头。判了三十年以上重刑期的全部押送去采石场干一辈子的苦力。 ——安德雷不放心这些人做吃食，但仍是可以让他们出力气干活啊！ 威尔夏郡到处都需要基建，自然需要数不尽的石材、沙泥。这些刀口舔血的重刑犯浑身都是腱子肉，有着使不完的力气，让他们去干这种苦力活，正好能发泄他们过于旺盛的精力，让他们没有四处惹事的闲劲。 至于那些刑期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罪犯，则在检查过身体、确认过健康后送入鱼露工厂，开始了他们漫长的赎罪。 第149章 鱼露工厂 新开的鱼露工厂，就在埃斯顿西城外不远的皮里尔村外。 皮里尔村背靠采石场，面对大路，本来是一个很富裕的村庄。但在采石场的资源逐渐消耗殆尽、附近山林的匪徒大幅增加之后，这里的村民就想尽办法、动用自己积攒下的老本，搬离了此处，到安德雷接手这片领地之时，这已经是一个荒村了。 甚至还是经常被匪徒当做落脚处的荒村。 在招安、剿灭附近的匪徒后，安德雷便带着兵马占下了这个村子，让巨魔工程队在这里建造工厂，顺便还给小龙莱奥多建了个巢。 ——没办法，鱼露需要海鲜制作，威尔夏郡没有海，但是他们有龙啊。 只要有美味的饭菜供应，莱奥多便很好说话。毕竟不管龙在哪儿睡，哪儿就会变成龙晶，住宿环境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大差别。就算睡之前差别巨大，第二天早上起来也都会变成被龙晶覆盖的世界。 这对龙族而言是个不大方便的生活习性，但对匠悠与安德雷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事。在匠悠的美食哄骗下，莱奥多便搬来了这个村落的巢穴居住，等工厂开办后，他只要每天早上给鱼露工厂提供一堆海鱼海虾，就可以飞到埃斯顿西城吃饭、看店，晚上再度飞回来睡觉。 龙的飞行速度极快，从皮里尔村飞到城里也不过是五分钟的通勤距离，对于小龙来说，正好当做每天提升胃口的小锻炼。 因为有了充足的龙晶供应，匠悠的鱼露厂便也用上了大量的龙晶门窗。这些龙晶可以有效地将尘埃、病菌、昆虫都挡在外面，还能防止犯人逃跑以及调节室内温度，对于一家发酵工厂来说，简直是最棒的建筑材料。 安德雷与匠悠现在手头人脉资源也相当充足。两人一合计，把五位魔法老教授运了过来，让他们在工厂各个区域都篆刻下对应的净灵、除灵或养灵魔法阵，便能真正做到无菌车间…… 当然，酱料发酵过程还是需要菌群参与的，只是这些菌群都是匠悠培育出来的有益菌，在净灵魔法除杂菌、培育正规‘菌’的帮助下，绝不会有任何有害杂菌混入。 这些法阵用不着一直启用，只需要在特定步骤让员工离场，开动法阵进行杀菌，就足以保证效果——要是24小时一直开启杀菌魔法，保不齐会连员工体内维持人类健康的有益菌种都一起杀灭，这便没有必要了。 魔法阵篆刻完成后，匠悠与安德雷请来了鸟嘴医生查尔斯·德·诺姆，三人反复测验之后确认此事可行，又商讨出了一套工厂正常运作时使用的杀菌流程，安德雷还将这一套流程用魔法写在了工厂墙壁上，让工人们一抬头就能看得见。 接下来，匠悠订购来了用于发酵鱼露的精金大缸、压榨机、过滤器与灌装机，一一按照制作流程，放进特定的厂房里。这些设备都是匠悠对着图克斯比划许久才定制出来的特殊机器，花了她一大笔钱。 好在海蒂与洛丽莎那边都送来了一批分红，堪堪维持住了匠悠的资金流。 这些事情做完，厂房外面的宿舍区便也成功建成，连带着还有食堂、大澡堂与公用厕所。整个工厂区域连同外面的村子都由高墙围起，既防止里面的囚徒逃跑，又防外人窥探。 囚徒们住在厂房旁边，狱卒与其他工作人员则住在村落里。 村落里专门服务正常员工的员工宿舍、小食堂、澡堂条件比犯人们的优越许多，与匠悠雇佣的其他员工的生活条件基本持平。在这里也能吃到匠悠传授给厨娘的美味伙食。 接下来，那些戴着镣铐的犯人就被囚车运了过来。 他们被王国骑士们驱赶着，捧着自己拿到的干净制服，去大澡堂仔仔细细地洗了个干净。换上统一的灰色制服后，又被带去食堂吃饭。这里的食堂由一位胖胖的大妈管理，日常只供应燕麦粥、黑面包、鸡蛋、熏肉与蔬菜，份量足够他们吃到七、八分饱。 还想要吃得更多、更好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这些囚犯在工厂里面干活的时候，一举一动都会被狱卒监控、记录。 做事认真、不惹事生非的人会得到加分，而捣乱惹事的囚徒会被制止并扣分。加分能够换取更大量、美味的食物，更舒适的衣服、被褥，甚至是生活用品与居住环境，还能抵扣刑期天数；而扣分扣到一定程度，那就会受到处罚与禁闭，还有可能加重刑期，甚至会被调去矿场。 至于管理工厂的狱卒们，便是安德雷找来的那批老兵中受伤最少、体格最强壮的一拨人。他们一周有五天上班，两天休息，轮休期间要想回埃斯顿西城，还有通勤的公用马车可以搭乘。 匠悠把制作鱼露的流程，教给了这些老兵们，再让他们指导那些被分配到各个分区的犯人学会各自负责的事务。 鱼露的酿造程序很多：接收海鲜、分拣海鱼海虾、去除杂质、清洗、与食盐混合进行盐渍、去除杂菌后装入专用的发酵缸——精金制作的大缸，防盐防锈，不会产生杂质与杂菌。 发酵期间，需要人工定期搅拌排气；等到发酵完成，就需要对发酵混合物进行压榨、过滤，去除鱼渣，提取出鱼露原液，过滤、杀菌、调味、灌装入瓶、印刷标签、装箱运输。 当然，鱼露的发酵期在半年到两年之间，工厂一开始只有前半部分的活计要做。正好可以让狱卒们挑选出办事妥帖、牢靠，且一心向善、努力悔改的犯人们，半年后，这些上进的家伙就有机会优先参与后面的步骤。 匠悠和安德雷也在工厂这边待了几天，直到所有流程都毫无纰漏，工厂已经正常运转才离开。这家工厂的成本，主要都在基建与机器定制上，人工费却只要支付老兵狱卒与几位厨娘的薪资，可以说合算得很。 虽说鱼露要在至少半年后才能回本，但这家工厂解决了安德雷领地上犯人这一大难题，安德雷自然能顺理成章地将那些养犯人的财政资金拨过来。总体而言，要比关着这些囚犯吃闲饭要合算许多。 第265章 第150章 面条工厂 有了第一家工厂的经验，匠悠后续的工厂、工坊建得飞快。 第二家工厂是面条厂，开在了魔女之森。 在这里选址，是之前就与洛丽莎商量好的事，厂址与人手都让洛丽莎帮忙准备了，自然不可能因为有了安德雷的加入就过河拆桥。 再说，魔女之森盛产各种麦子面粉，在这里建面条厂，原料运输成本都能省下一大笔钱，产出的商品拉到分店就能煮了卖，又省下一笔运费。 原定计划完美得如同一本教科书，自然不需要太多的更改，唯一在执行上有所优化——安德雷继续派来了巨魔工程队，并在面条晾晒场外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龙晶外罩，透光、控温、遮风挡雨防虫子防小偷。 充足又近乎免费的龙晶供应简直是小情侣俩建厂赚钱的仰仗。这玩意实在太过好用，功能强大、防御拉满，还能随心所欲做出各种变化，除了龙族自己不喜欢以外，对谁来说都是宝藏。 面条厂依旧是与鱼露厂差不多的建造方式，在建厂房的时候就把净灵魔法阵篆刻埋下，不过面条厂这边就不需要培养菌种的养灵魔法阵，直接搞成无菌工厂就行。 面条工厂是半自动化的设计，匠悠订制了一台搅拌机用来将面粉、水、盐与鸡蛋混合成雪花状的面絮，然后就需要人工揉压成均匀、半光滑的面团，放入恒温、恒湿的无菌醒面仓静置半小时让面筋充分形成并松弛后，就可以送入压面机反复压宽、压薄成光滑的长方形面片，最后送入切面机切成合适的宽度。 切好的面条人工洒上些许面粉防止粘连，挂到干净无菌的金属杆上，先用一次干燥魔法定型，然后送入晾晒场，在阳光的暴晒下变成干面条。 晾晒场这边的日光很好，在龙晶调节湿度、干燥魔法辅助的情况下，正常晾晒一天就可以完成面条的干制。 等面条干制完成，工人就会把晾晒杆取下，将面条脱杆、包装、杀菌，三分之一送往分店，三分之二送上运输的马车送往埃斯顿西城贩卖。 矮人工匠虽然能做出魔法驱动的各种奇奇怪怪机械，但真要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水平。要想做到精细化的软件控制变速揉面，目前还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或者说，学者之邦·鲁斯曼联邦那边可能会有解决办法，但只要想想那边一个炼金人偶九百万金币的售价，匠悠就觉得新兴技术也不是那么重要，某些流程用人力解决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实惠、简单，易于变通，还能够解决大量的就业问题，多合算啊！ 面条干制过后水分稀少，用刻画着干燥杀菌的魔法阵的油纸包严严实实地裹好，轻轻松松就能放上三个月。有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这些面条被游商运送到全国各地售卖了。 面条的风潮从酿造工坊的总店、魔女之森分店开始席卷，逐渐刮向王都，又随着游商们的脚步快速扩散至全国各地。经过游商招聘、匠悠培训的厨子，跟着商队每到一个地方，就会买几根牛腱子，炖上一锅高汤，支起一个小摊，开始卖起面条。 一锅高汤，一锅开水，水开下面。厨师把面条塞入特制的弯柄漏勺后，将那漏勺浸入汤锅中，弯柄顺手挂在汤锅边缘。 长长的筷子伸入漏勺中，迅速地把吸水后变软的面条搅散，再塞入一把洗净的青菜，便转身去拿大碗。 两大勺牛肉汤，便能盛满大半只碗。面条煮好后，厨师拿起弯柄漏勺，抖上两下沥去面汤，翻转漏勺，连着蔬菜一起将面条倒入牛肉汤碗，再在面条上铺上一层厚厚的牛腱子肉，浇上一点卤肉的汤汁，按照食客的意愿洒上香菜、香葱、辣油，便可以端出。 一碗牛肉面，包含一两面一两牛肉一把菜一碗汤，卖五个铜子，多加三镍可还能增加一个卤的恰到好处的溏心卤蛋，极其实惠。 牛肉熬出的汤头清澈又滋味浓郁，先煮后卤、香味十足又切成厚片的牛腱子肉可以满足任何一个食肉者旺盛的食欲。最绝的便是那一根根长长的、劲道的面条，吸足了汤汁、裹着辣油吸溜吸溜地啜进嘴里。 随着咀嚼，浓浓的面香和汤汁便在口中扩散开来，这面条既不像黑面包那样噎人，也不像燕麦粥那样糊嘴。明明带着汤，却根根劲道，只要在正常时间内吃完，就不会糊成一坨。 吃面的人们美美地打了个带着牛肉汤味的饱嗝，抹了抹嘴，各种心思便在脑内盘旋：干制的面条就在旁边的小摊上贩卖，一包油纸包里是半斤面条，足够他们吃上五碗，只卖两个铜币。那油纸包不大，平常的猎户上山打猎，带上个两、三包毫无压力。 面条的煮法看起来也非常简单，厨子根本没有藏着掖着，就那么大大方方地做给人看，要是有人问起具体的窍门，他甚至还会主动回答，看那模样，就好像他很想教会所有食客煮面一样。 聪明的人们很快就想明白了关窍：这些游商可不会在城里久待，他们也不开食铺，这些突然火爆起来的面条就是他们的新商品，人们学会了煮面、吃面，他们的面条自然就有了销路。 而且，这面条也确实方便又美味。亨廷顿公国的人们不擅烹饪，但起锅烧水总是会的。 哪怕他们不会煮汤，只要按照厨师的说法，数着分钟把面烫熟、捞出盛在碗盘之中，再拿出他们在面摊上买的拌面酱，往面里一倒，搅拌均匀，就可以快乐开吃！有条件的人再切点熏肉、火腿，美美的就是一餐！ 拌面的酱也是匠悠特别调制。她出了好几种口味，有葱油的、有老北京炸酱的、还有花生酱与甜酱油拌一起的沙县风味，封装在宽口的玻璃瓶中，同样贴着自动杀菌的魔法标签，就算食客们没那么讲究，靠着这杀菌魔法，也能保证酱料几个月不变质。 第151章 花园餐厅开张 这一番操作下来，虽然投资建厂、订做各种机器、雇佣人手都花了不少钱，但赚回来的钱也同样可观。 半自动化的面条厂产量极大，面粉与水的比例差不多是3：1。除了人力揉面外，其他全是魔法机械作业，一天轻轻松松就可以产出数百斤的干面条。 平摊一下，这种半自动工业化产出的成本很低，一包面条的实际成本只要几镍可，却可以收回一个铜子的分账，纯纯都是利润。 这种情况下，干面条就不用卖得太贵，都是民生必需品，没必要在这种地方上赶着捞钱，薄利多销才是正途。 ……嗯，其实利也没那么薄。 风靡全国的干面条大幅改善了亨廷顿公国人们的吃食水平，尤其是出外旅行、打猎、探险的人们。只要背上几包干面条和一罐拌面酱，带上一个小锅和一双筷子，就能简简单单在任何地方享受美食。 除了鱼露厂、面条厂，匠悠还开了酱油厂、拌面酱厂、豆豉厂……绝大部分老兵都被一一被安置到这些厂里干活。剩下的有些厨艺、手艺的，便被匠悠放在了工坊附近的美食铺子。 随着阿莱克希的手艺精进，豆腐工坊的产量得到了大幅的提升，品种也直线增加，匠悠还用龙晶专门搞了一个发酵室，专门用来发酵霉豆腐、做豆腐乳、臭豆腐等发酵类的美食。 除此之外，匠悠与安德雷还在河流边上找了块地皮，让一群老兵在那里养起了鸭子与大鹅。生下的鸭蛋用来腌制咸蛋、皮蛋，鸭子与鹅养肥了还可以吃肉，极大地丰富了肉食的品种。 等到匠悠和安德雷这段繁忙的四处建厂的日子过去，威尔夏郡人们的生活水平便悄然往上提升了一大截，而匠悠的新餐厅，也终于建成开张了。 “终于可以开张了。”匠悠双手叉在骨盆上，看着自己的新餐厅，缓缓呼出一口热气。 老实说，建餐厅倒没有费上多少时间，只是匠悠想要的是漂漂亮亮的花园温室餐厅，于是餐厅建成之后的各种软装修、花草移植布置才是耗时耗力的重头戏。 好在有着阿克斯家族的帮忙，最终的效果相当喜人。 龙晶建成的温室餐厅里，分区种植着各种需要呵护、阳光与高温的热带植物。餐厅内部也有整片整片的龙晶墙体，将种植区与客人们所在的用餐区隔开。 这样客人们既可以快乐地观赏着花园美景，又不需要担心会窜出什么蜜蜂之类的昆虫影响享受美食的心情，更可以享受凉爽的温度，而不会被日常维持着三十几度的温室蒸的浑身冒汗。 有了龙晶分区之后，匠悠甚至能在这间温室餐厅里同时种植十几种对温度、水分、日照条件需求各不相同的娇气植物：菠萝、荔枝、百香果、猕猴桃、罗勒、百里香、薄荷、迷迭香、柠檬草、紫苏与玫瑰…… 假以时日，她便能实现水果、香草、蔬菜自给自足了！ 温室中间还有一个巨大的龙晶海水缸，饲养着当天小龙提供的新鲜海鲜，客人要吃哪样现捞现杀现煮，绝对的童叟无欺。 旁边石制的餐厅也建得十分大气：宽敞的门厅，龙晶的门窗，采光通风都极好。 第266章 这里没有太多的植物，但摆设依旧温馨漂亮。陈设与原本的酿造工坊有些相似，一楼前厅里摆着大大小小的餐桌，中间以酒吧柜台与收银隔断，后边则是宽敞的大厨房与储藏室。 厨房后头依旧留有用于进货的后门。上二楼的楼梯则挪到了房屋右边室外，不需要经过一楼餐厅，可以有效地保护贵族们的隐私。二楼、三楼是包厢，有大间也有小间，非常适合需要秘密谈事情的贵族或富商们。 新店面外面也是一整片打理妥当的花园，种植着没那么娇气的植物，各种水灵灵的蔬菜就长在地里，绿油油的十分诱人。 餐厅建成之后，匠悠就把冰柜挪到了储藏室，原本酿造工坊里的厨具、设备，连带招牌也都陆陆续续挪了过来。餐厅开业之时，原本的酿造工坊就开始了大翻修。 这段时日，巨魔工程队的活儿是一个接一个。不过巨魔们有吃有赚，干活也干得十分开心。 除去不大靠谱、只负责接单算账的费里亚斯，巨魔们的手艺着实不错，审美也在线，一项项工程都完成的扎扎实实，匠悠与安德雷给钱也给得爽快。双方也算是合作愉快。 酿造工坊里那些米·悠与米·芙娜留下来的东西，已经被安德雷带着王国骑士们搬走封存，逐一调查。米·芙娜留下的魔法书籍实在太多，安德雷便让那几位贪吃又有能力的魔法师和他们的助教们一起查看，虽然进展缓慢，但也确实发现了不少问题。 那些魔法书里，凡是关于‘巫妖’、‘永生’的部分，多多少少都被人动过手脚，不仅内容上有所改动，书页上还被人洒了致幻的药剂，可以使人昏昏沉沉、浑浑噩噩，还容易出现各种幻听、幻视的症状。 “米·悠恐怕中过招。”安德雷分析道，“但米·芙娜本身是魔药大师，不可能察觉不到药剂。这些药剂，应该是在米·芙娜死后、米·悠尚未回到工坊时洒下的。 “那个时候工坊空置，狼大婶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家中，要想潜入这样一间空屋，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这样看来，米·悠当时糟糕的精神状态，恐怕也受到了一部分药剂的影响。” 但这些仍不能让他们找到幕后黑手对米·悠下手的动机，更没法确定幕后黑手的身份……还得接着往下查。 匠悠耸耸肩，她在查案方面并没有安德雷那么擅长。她所有的知识都来自上辈子玩游戏、看小说、看电视的经验，除非嫌疑人站在她面前，让她嗅一嗅、舔一舔魂火……嗯，在吃魂火探案这一方面，她倒是专业的。 酿造工坊在装修，两人和杰瑞科也不得不另外找个落脚点，所幸现在匠悠产业很多，他们直接就住到了豆腐工坊楼上空着的房间里。 第152章 豆腐工坊营业中 清晨的时候，阿莱克希便已经精神抖擞的起床。 她伸了个懒腰，抬头望了眼窗外的晨雾，完成洗漱后来到厨房， 昨晚睡前放入冰箱泡发的黄豆此刻泡得正好，她端着装满黄豆的盆子来到石磨前，用清水把石磨冲干净，然后往中心的孔洞里填了一勺豆子，低声念了一句咒语。 石磨缓缓的自己转了起来，勺子漂浮在半空，一勺一勺很有节奏地添加着豆子，豆浆从石磨的出口处淅淅沥沥地流入裹着纱布的大桶中。 阿莱克希哼着歌，让石磨自己磨着豆浆，去街角的面包房拿了一笼热腾腾的肉包子回来。 这是巫妖旗下连锁产业的员工福利。虽然面包房还没开始营业，但面包师们已经开始做员工们的早餐了，这个时候想吃热包子的员工们——不论这些员工来自哪些店面——都可以凭着自己的店员胸牌免费领到不限量的包子。 同理，面包房的员工也可以来阿莱克希这边领豆浆和豆腐脑，大家互通有无之后，伙食待遇又往上噌噌涨了好几个档次。 孩子们还没有起床，这时是阿莱克希最能沉下心做事的时间，她叼着一个包子，加快了用魔法磨豆浆的速度，不一会儿就磨好了几大桶的豆浆。 自从匠悠老板分给她不少魂火之后，阿莱克希的魔力充盈了起来，不但不会失控，还能够使用魔法了。 磨豆浆的小魔法，是店里一位食客发明的。 那位食客是被安德雷领主从王立魔法学院请来，给领民上课的助教魔法师薇塔·霍·斯特凡。酷爱豆腐脑的薇塔一度因为店里制作豆腐脑的速度赶不上她开课的时间而苦恼，此人在店里徘徊一周后，便教给了阿莱克希这套她呕心沥血研发出来的家庭魔法。 阿莱克希尝试之后，发现这套果然非常好用：魔力的消耗不大，还能把制作时间大大缩短，省下了不少人力，她也不会每天晚上都精疲力尽浑身酸痛了。 ——难怪魔法师们有句俗话是‘能用魔法解决的事，就别浪费时间与体力’呢！ 匠悠打着哈欠牵着杜宾犬下楼的时候，阿莱克希已经煮好了豆浆，正在把第一锅热气腾腾的豆腐脑从厨房往店门口搬运。 说是‘搬运’，其实是‘漂浮’，一大铁锅的豆腐脑浮在阿莱克希的身后，就像个小宠物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还挺可爱的。 “悠老板早啊！”阿莱克希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早餐想吃什么？” “嗯，两份豆腐脑和肉包子，再来两根油条。” “好的，我这就去隔壁拿油条。” 匠悠带着狗子出了门，这是每天早上她例行的遛狗时间。谁也不知道悠老板出了趟远门回来，怎么就多了一只帅气的大狗，而且这只狗子神出鬼没的，仿佛一只魔法生物。 不过，悠老板现在算是埃斯顿西城的半个主人，也没有人管她养不养狗的问题，那只大狗还相当帅气，黑与棕的皮毛覆盖下，是非常流畅又具有线条感的漂亮肌肉，看着都让人想撸两把……就是这狗子不亲人，除了悠老板以外都不让人摸。 阿莱克希舀出一小锅豆腐脑送去面包房，顺便下单了几份油条。她如今已经非常习惯于在这条街道上跑来跑去，既不会害羞也不会怕人，看到邻居还会大大方方地打招呼，整个人性格都外向了许多。 她抱着一小篮炸得香酥的油条进门的时候，薇塔已经像只丧尸一样脚步虚浮地飘来了：“……早安……” 她有气无力地打着招呼：“给我豆腐脑、续命的豆腐脑！甜的豆腐脑……” 阿莱克希早就习惯了她早上这副濒死的模样，当即把她领到空桌前让她趴下，又去给她打了一份豆腐脑，淋上厚厚的一层麦芽糖，还给她切了半根酥脆的油条：“给，油条是赠送的。” “谢了！”薇塔对着热气腾腾的豆腐脑施展了一个寒冰咒，将它变成了冰镇豆腐脑，然后开始猛猛暴风吸入，越吃她的眼神就越亮，人也明显精神了起来。 ——好像传说中吃了脑子续命的不死族僵尸啊…… 阿莱克希默默想着，按照悠老板与她的骑士的口味盛好豆腐脑，又装出了肉包子与油条，摆放在一张空桌上。 做好这一切，匠悠与安德雷正好进门，奇怪的是那条杜宾犬却不见踪影。阿莱克希对此见怪不怪：狗子肯定是交给了那位骑士扈从，带去喂食了。 老板与领主大人有说有笑地坐下吃饭，阿莱克希则上楼叫孩子们起床洗漱。尽管她的孩子们都很听话，但要同时照顾八个困到眼睛都睁不开的孩子，阿莱克希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半晌才领着她们下楼。 每人一碗豆腐脑配包子，再加上一小朵振奋人心的魂火，吃完早餐后，八个小女孩瞬间满血复活，跟着同样满血复活的薇塔，对阿莱克希挥挥手：“妈妈，我们上学去啦！” “好好学习！魂火小零食都带足了吗？别轻易变身！”阿莱克希例行检查了一遍她们背着的小包包，“行，上学去吧，要听薇塔老师的话哦！” “会的啦～！” 八个小孩围在薇塔的身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昨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蹦蹦跳跳地和老师一起走了。 薇塔正好是孩子们的魔法教师，有她吃完早饭顺便带着孩子上学，阿莱克希便能省下大把的功夫压制豆腐。 到酿造工坊吃饭的客人，多多少少都尝过豆腐的菜肴，有的食客自己会下厨，又不想天天来酿造工坊排队，就会过来买点豆腐带回家做菜。 嫩豆腐、老豆腐、冻豆腐、油炸豆腐、还有新推出的豆腐乳如今都很受人欢迎。特别是腌制好的豆腐乳，这东西魔性的很，第一口下去咸咸辣辣还有股奇妙的味道，让人吃得屡屡摇头，但若是早餐时放进厚厚稠稠的白粥里，却会引发惊天动地的变化，让人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就很上头！ 第153章 豆类制品贩售中 当然，大米在贫民阶层还是个吃不起的稀罕进口货，就连兑了大量水熬出的稀薄白粥也只能三不五时地分着尝尝……可豆腐乳却很便宜，一小罐只要十镍可，里面差不多也装着十块小小的、四方形的豆腐乳，由于味道重，一块可以分着三餐下饭吃，用这个打发几顿，能省下不少钱。 第267章 贫民们白米饭、白米粥吃不起，但是在省钱这方面却很有创造性：没滋没味的燕麦粥配豆腐乳，瞬间就有了滋味，更别说还可以当做某种特殊的重口味‘奶酪’抹面包、抹馒头，还有一款可以用来炒菜！ 匠悠教阿莱克希做了三种口味的豆腐乳，一种咸香的白方、一种酒香的红方，还有一种则放了辣椒，咸咸辣辣。 其中红方腐乳还能浸泡析出一种红色的、醇香又浓稠的‘南乳汁’，阿莱克希吃过匠悠用这种南乳汁做出来的炸鸡。带着淡淡的酒香气、脆皮中透着股迷人的红艳的炸鸡香得她差点连手指都啃下肚去，就是红方腐乳与南乳汁的产出有限，不然阿莱克希可得天天逼着匠悠做南乳炸鸡吃。 不过，悠老板也说了，等阿莱克希这边能够稳定产出各种腐乳和南乳汁了，她就在这条街上再开一家南乳炸鸡店，顺便也给王立魔法学院的小吃店再升升级。 阿莱克希一边思索，一边做豆腐，到了八点的时候，另外几位员工也准时打卡上岗了。 这几位员工是两对老兵夫妻，两位男士身上都有一些暗伤旧伤，但不妨碍他们压豆腐、炸豆腐、上架各种酱料，两位女士则负责招呼店内的客人、上菜、打扫与收银。 ——哦，对，由于酿造工坊总店现在处于装修中，所以那些酱料与新上架的面条也都挪到了阿莱克希这边的店面贩卖。 考虑到嫩豆腐浇上酱油就是一道美味、豆腐乳也可以拌面吃，经常有客人买着豆腐就带上一瓶酱油，买一瓶豆腐乳就配几包面条……阿莱克希觉得自家老板简直是卖货的天才。 豆腐工坊现在是早上八点开门，营业到晚上六点。其中豆浆与豆腐脑只供应八点至九点的早餐时段，而嫩豆腐只在早上十一点前售卖，老豆腐只卖到下午三点，炸豆腐、冻豆腐、各色酱料与面条则是全天供应。 至于豆腐乳和拌辣椒的霉豆腐、以及油炸的臭豆腐，那都得赶巧，做成一批卖一批，售完即止，错过了就没有了。 这种售卖方式，与豆腐的制作流程有很大的关系，根本是一边做、一边卖。卖不出去的豆腐脑会被压制成最后一批嫩豆腐，而卖不出去的嫩豆腐会趁着新鲜压制成老豆腐，老豆腐则会用来油炸、冷冻、发酵或者进一步压榨出水分做成豆干…… 前一部分流程要是太过畅销，直接售空，那就没有后面流程的事了。 至于扩大生产……就算是现在有了魔法与新员工的帮助，豆腐工坊的产量仍然十分有限——当然，考虑到豆腐在发酵前本身就是一种赏味期限短暂的食物，这种生产力也算是与需求相得益彰，不至于做上太多豆腐最后卖不出去。 忙到十一点的时候，蕾拉便会陆续在各家店面里出现，登记需要午餐便当的员工。员工们可以选择面包房的三明治、豆腐工坊的油豆腐汤面，以及花园餐厅当天推出的特色便当。当然，如果员工想吃自家店面提供的菜肴，那便无须登记，直接让厨子做一份吃就行。 这些都算在员工福利之中，不会另外收费。 ——说起员工福利，除了管饭以外，老板也管住。那些老兵和他们的家人们都被安德雷领主安置在城中的空房里，离他们的上班地点都很近，都在走路即可到达的范围内。 阿莱克希觉得悠老板给的福利实在是过于优渥。她来这里的时间不久，却已经有了一份安定的工作、能和女儿们安心地住在大房子里，还有充足的魂火补充，让她们远离变身的苦恼。 甚至她的女儿们还可以上学！她自己也学会了不少魔法！这在族里都是没法想象的事情……哪怕只要有一点念头都会被视为挑战戒律！ 现在看来，被逐出族里的生活还要舒坦许多……哎，这可都是悠老板的功劳啊！ 阿莱克希一边想着，一边下单了卤肉饭便当，又给自己煮了一份汤，放了几块油豆腐。 她们这里也售卖煮好的汤面，所以灶上都会煲着一锅高汤——有时是牛骨汤，有时候是猪骨汤，端看早上总店那边送来什么材料。 每天的面条都只有一种浇头，主菜也是总店送来的卤菜，有时是卤鸡腿、有时是卤牛肉，有时是卤猪头肉，店里可以额外选择的配料则有各色蔬菜、菌菇、炸豆腐丸子、炸豆皮与炸油豆腐。 客人点单的时候，只需要煮好面条，再用小锅将高汤热一热，放入客人点的配菜，将当天主打的卤菜放入汤中烫一烫、调调味，就可以出餐了，可谓方便又快捷。 这面卖得便宜，午间、晚间都有不少客人上门吃面，将不大的门厅坐的满满当当，附近的住户也会自带着大碗过来，付过钱后打一碗面端回家吃，不占用这边的桌椅。 炸豆腐丸子和炸豆皮也是两样需要碰运气的配菜，主要是产量实在不大。 炸豆皮需要在煮豆浆时反复将结出的油皮挑出，挑出、晾干后切成适合的方块大小下锅油炸，才能得出几张美味的豆皮，一锅豆浆结不出几张来，费时又费力。但是味道是真的好，特别是现烫现吃的时候…… 阿莱克希觉得一半被汤泡软吸住了汁水、另一半还保留着酥脆的炸豆皮，最是好味。 炸豆腐丸子则是用老豆腐混着鸡蛋、面粉、淀粉，用酱油与香料粉调味，挤成一个个小丸子下锅炸出来的，原料齐全的时候，还会放点胡萝卜丝提升口感。奇妙的是，这样炸出的丸子香得要命，闻着总有一股诱人的肉味，非常吸引客户。 所以即便做起来要多费点工序，可阿莱克希也会抽空做上一些。不过，每天要用老豆腐做的东西太多，用于炸豆腐丸子的份量就极其有限，差不多一天只会炸出两个铁盘，卖完即止。 第154章 腐乳肉与炸豆腐丸子 阿莱克希正煮着她自己的员工餐，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少年声音道：“您好，来两碗面，加炸豆腐丸子、油豆腐、松茸菇……炸豆皮还有吗？” “有的。”阿莱克希脸上迅速挂上营业用的笑容，她扫了一眼旁边的玻璃冷柜，欢快又热情地答道：“打包还是在这里吃？” “老样子，打包。”矮个子的金发少年把自己带来的篮子放在了柜台上，篮子里装着两个大汤碗：“一碗加辣不放香菜，一碗不加辣放葱和香菜……今天的肉品有什么？” “有卤牛肉、油焖大虾……嘿，你很幸运，总店那边刚刚送来了一大块腐乳肉，我超级推荐这个！” “腐乳肉……？那是什么？”矮个子的金发少年困惑地道，他顺着阿莱克希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了一大块绛红色的、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上。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这肉怎么红得这么诡异，该不会是什么黑魔法造物吧？！” “才不是！腐乳肉的口感和红烧肉有点像，但比红烧肉还好吃！这肉上的红色是我们店特制的玫瑰腐乳的颜色，可不是鲜血或者没煮熟！它的滋味是甜香型的，肥而不腻，咸咸甜甜，包您满意！”阿莱克希努力地推销道，“我们店不常做玫瑰腐乳，很难得才会有货，总店那边做腐乳肉的次数就更少了！难得碰上一次，不尝尝吗？” “那就……来两份吧。”少年犹犹豫豫地道。 “好嘞，一共是两银币。”阿莱克希有些忐忑地报出了价格。 她们家卖的面条本身很便宜，只是各种配菜的金额不定，便宜的、昂贵的都有，这位少年点的都是比较昂贵的配菜和菌菇，自然价格不菲。 不过这位少年也算是熟客了，是对面街开魔法书店的帕费斯，按照他一贯的作风，应该不会嫌贵……的吧？ “唔，”少年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两个银币，又恋恋不舍地看向玻璃冷柜里的炸豆腐丸子：“话说，这里剩下的豆腐丸子不多了，能让我包圆了吗？多出的丸子不要加入面汤里，帮我另外加热复炸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阿莱克希一向喜欢干脆又豪爽的顾客，她数了数剩下的炸丸子，报出价格，“再给我……三十铜子就好。” 她收好了帕费斯递来的钱，动作很快地煮面、烫青菜、煮菌菇、切肉、复炸丸子，几乎都要现出节肢来……十分钟后，两碗内容丰富的几乎要堆出小山状尖尖的汤面整齐地摆在了那个大篮子里。 复炸过的豆腐丸子则在稍微晾凉一些、散掉多余水汽后装入了油纸袋中，帕费斯直接接过，不怕烫地捻起一个丸子就往嘴里塞：“呼呼呼、烫、烫、但是真好吃！” 阿莱克希连忙递给他几根竹签子，让他叉着吃：“慢点，小心烫。” 帕费斯点点头，托着豆腐丸子，又对着篮子施展了一个漂浮咒，只见那篮子稳稳地浮在他的身后，大碗里面的汤连晃都没晃一下。 “对了，谢谢你教我的漂浮咒，很好用！”阿莱克希笑道。 “嗯，下次教你其他的！”帕费斯鼓着腮帮子，幸福地嚼着豆腐丸子：“别看我年纪小，我也是大魔法师的亲传弟子呢！” 第268章 “呀，那可真厉害！”阿莱克希掩嘴笑道，她不禁想起了自己正在上学的孩子们，“那上课可要加油呀～” “啊……我已经不用上课了……”帕费斯越说越小声，他看着有几分心虚的模样，向着阿莱克希摆摆手，“我先回去吃面了！” “嗯嗯，快回去吧，不然面要坨了。” 送走了帕费斯，阿莱克希便可以吃午饭了。她看了眼冷柜里的腐乳肉，又给自己切了薄薄的几片，这才端着自己的汤锅走到后头的房间，跟刚吃完饭的一对老兵夫妇换了班。 “总店送来的午餐便当放在桌上了。” “好嘞，谢啦！” 他们员工是轮换着吃饭的，这样能保证总有一两个人在前面应付客人，屋里还有一对夫妇正在吃饭，阿莱克希愉快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拿过自己的卤肉饭便当，打开了竹制的盖子。 晶莹剔透的洁白米饭上，堆着一层褐色的卤五花肉丁、卤香菇与洋葱酥，中间还埋着一颗卤蛋，旁边的格子里则装着绿油油的烫青菜，阿莱克希将加餐的腐乳肉珍稀地铺在了饭上，拿起勺子连肉带饭地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 “唔！太幸福了！”卤肉饭的温度刚刚好入口，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肉品的油脂在舌尖上化开，又融入了米饭之中，滋润了饥饿的胃。 略带点咸味的卤香菇丁极好地中和了卤肉的油腻，加上被炸的酥酥的洋葱酥，口感滋味一下子就丰富了起来，不会显得单调，每一口都有着小小的惊喜。 大约是之前饿得久了，阿莱克希很喜欢这种有些油水又有点甜的食物，卤肉饭、红烧肉、腐乳肉……全是她的最爱，再配上吸饱了牛肉高汤的油豆腐……哎！人生还能更加快乐吗？ 吃几口肉，再咬一棵沾着酱油的，脆生生、绿油油的小青菜，喝一口热汤……从身体到灵魂上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饥饿也被抚慰，只剩下充盈的满足。 狼吞虎咽地吃完午饭，阿莱克希瞬间又感觉自己还能再战八百年！ 再没有被戒律束缚的日子，再没有忍饥挨饿压抑自己本性的烦恼，再也没有扛不住事还要她伺候的无能丈夫……即便离开了自己的族群，阿莱克希也丝毫不觉得寂寞与后悔，她还有可爱的女儿们，她在这里也找到了新的家人们。 悠老板、狼大婶、店里的员工和那些可爱的熟客们……他们都是她的新族人！ 阿莱克希感觉到丝丝甜蜜从心底泛出，她的灵魂饱饱的，能量充盈，心情又平静又幸福。若说从前她的内心时时刻刻都像是刮着风暴的大海，现在便是阳光下波涛不惊的平稳洋面，轻易无法被惊吓、被撼动。 阿莱克希哼着歌，精神饱满地再度忙碌了起来。 第155章 巫妖饮食集团 “最近的生意可真好呀～”匠悠捧着一杯茶，吸溜吸溜着青绿色的茶味魂火，悠闲地感叹着。 她此刻躺在花园餐厅小楼楼顶的一张木制躺椅上，享受着太阳浴。阳光晒得她的骨头酥酥软软，仿佛把骨子里的阴寒湿气都晒了出来。 躺椅是安德雷做的，款式模样近似于沙滩椅，旁边还放着一张圆形小桌，桌子中间有洞，洞里戳着一柄大大的遮阳伞。若是晒得热了，还可以挪一挪椅子，在遮阳伞下乘乘凉。 楼顶的平台被她打造成了一个漂亮的小花园，除了没有泳池以外，简直堪比国外豪华的度假胜地。只需要把骨爪里的茶杯换成鸡尾酒，那度假味儿瞬间就出来了。 楼下的客人们如流水一样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匠悠几乎都能脑补出钱币叮呤当啷进入账户的声音，又忍不住‘嘿嘿’笑了几声。 “表姐说得没错，做生意嘛，一定要形成产业链才有钱赚啊！当老板可比当厨子有意思多了！” 一家餐厅的容载量是有限度的，翻台率越高、利润就越足。可客流量一大，厨子就会忙得团团转。虽说客人们吃得爽，老板赚钱赚得爽，可在灶台前忙碌的人就未必有那么好的体验了。 匠悠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点逼数的，她顶多算是做菜比较好吃的厨艺爱好者，真要和米其林一至三星的专业大厨比，那不用想，肯定妥妥比不过。她做的菜在这个时代能够大受欢迎，主要还是吃了家传酱料与五千年美食经验的红利。 既是如此，便没有必要事事都自己上，有针对性地筛选一些味觉灵敏，在厨艺方面比较有天赋，灵机一动时比较接地气而不是接地府的大厨，效果说不定会更好。 比如说，梦园餐厅的那些厨子们，一人负责一个步骤或一个方面，最终集众人之所长而做出的菜肴，就是顶级的美味。 如今花园餐厅就雇了五位厨子。除了娜夏这位老员工外，还有四位新上任的厨师。 他们有的是军中退役的伙头师傅，有的是擅长厨艺的老兵家属。这些半专业人士经过匠悠的海选、培训与仔细磨砺，都达到了上岗的标准。 那便是——菜品味道与匠悠做的不相上下，甚至更加美味好吃！ 这几位厨子术业各有专攻：有的专门煮汤；有的专攻卤菜；有的擅长用火系魔法控制火候，便专门攻坚爆炒与油炸；还有一位据说是军中用刀的奇才，当年带着几柄切肉刀能够杀进杀出怪物群中，现在也能刀光剑影银光闪烁地切出文思豆腐，匠悠便雇了这位刀工师傅，专门做需要刀工的菜色。 而娜夏作为匠悠的老弟子之一，就负责做那些匠悠灵光一闪想起来的菜肴。 这样一分工，匠悠便彻底地闲了下来，即使是在用餐高峰期，也能悠闲地捧上一杯清茶晒太阳。 ——当然，清茶主要还是起到一个烘托气氛、创造意境的作用，匠悠目前还是只能吸溜魂火，拿不拿着茶杯其实都没差。 她现在给自己安了个【技术总监】的名头，只负责把控所有店面的经营、菜色口味、酱料质量，也是实际上的‘老板’。 当然，为了省租金与税费以及避免各地贵族们没事来找茬，所有店面的‘挂名老板’都是安德雷，不过员工们自己心里门儿清，巫妖才是这些店面真的主人，而安德雷子爵则是实际上的‘老板娘’。 ——公司法人挂着‘老板娘’的名字，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匠悠与安德雷两人如今感情发展迅速又甜蜜，经常成双成对进进出出。小情侣情到浓时，根本没打算将这关系藏着掖着，不少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看出了端倪——这位巫妖，怕不是未来的威尔夏领主夫人！ 匠悠想想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忍不住感叹道：“果然是朝里有人好办事啊。” 之前没钱、没人、没资源，她空有技术，哪怕跟熟人的熟人谈个生意都得再三退让；现在嘛，一切就不一样了。虽然以一地领主的标准来说，安德雷还处在贫困线上挣扎，但再穷的领主，那也是领主啊！ 别的不说，就光“要房产、随便拿”这一点，就够匠悠痛痛快快地开上一堆餐厅与工厂，在这个中古魔法世界一鼓作气地打造【巫妖饮食集团】了。 现在【巫妖美食街】初具成效，面包房、豆腐工坊、花园餐厅几乎承包了埃斯顿西城饮食行业的半壁江山。埃斯顿西城里的人们一想到吃饭，多半都会选择巫妖旗下的餐厅——若是离得较远不愿意翻过大半座城市去觅食，那也会选择渡鸦外卖点个外卖特色便当。 匠悠还打算等资金回流一些后，继续开个火锅店，搞搞麻辣九宫格、鸳鸯火锅、菌菇锅底与番茄锅底……嗯，还得让霍利多培育培育各种口味的美味辣椒才行。 说起霍利，他已经在德雷斯顿的领地上开出了各种试验田，种下了大米、糯米、甘蔗、玉米、红薯等等作物。 由于时节问题，这位哈夫族的植物学家用了不少科技与魔法混合的手段，目前得出的结论是，经过一定程度的育种与改造，这块土地上的确能够种植出美味的热带作物。 第一批用魔法培育的作物，在质量检测合格并留下足够的种子以培育下一代作物后，便运来了匠悠这边。由于这批作物是用魔法加速培育出来的品种，所以成本并不低廉，比起市面上那些海运来的作物，价格上没有太多优势，顶多打个平手。 不过，既然已经得出了最重要的结论，安妮娜那边就可以放心地进行投资。这样一来，后面几批作物就不用如此急躁地用魔法催生，霍利可以好好地运用手头的种子，培育出更加适合本地且味道更佳的改良版本。 ……总之，改良版本的事可以日后再说，但目前匠悠手上就多出了这么一批她无比熟悉又喜爱的食材，可以供她尽情地发挥创意，重现菜品了。 第156章 巫妖餐厅奇妙体验（上） ——哧啦！ 褐红色的腰花下锅，立刻激起一股白色的水汽，裹挟着锅里的烟气、肉类炙烤的狂霸焦香蔓延而出，只有真正站在锅前的人，才能体验到什么叫做‘锅气’。 第269章 灶里的火焰快乐地舔舐着锅底，各色各样的配菜在锅中翻滚，酱汁哧哩歘拉地在铁锅上跳舞，飞快地变色、缩卷，然后在最美味的熟度被盛盘装出…… ——叮！ 传菜铃被敲响，随之而来的是大厨的一声喝：“花园厅10号桌爆炒双脆！上菜！” ——叮！ “小楼30号桌咔哧咔哧猪排饭上菜！” ——叮！ “3号包厢鸡汤红薯粉上菜！” 午间高峰期，叮叮叮叮的传菜铃声络绎不绝，无数服务生进进出出忙出残影。他们仔细地辨识着托盘上夹着的传菜单，快速地找到自己的行进方向，端起托盘稳稳地走向客人的所在。 在匠悠的调教下，大厨与服务生们的配合无比默契，完全能够应付日益增长的客人们。 巫妖老板在楼顶上偷懒晒太阳，楼下的员工可忙到飞起。厨子们马不停蹄地切菜、炒菜、烹饪汤品；服务生们带客引路、点菜下单、上菜、结账、打扫；即便现在已经快到下午两点，但门口的宾客仍然络绎不绝，长长的队伍像是没有尽头。 杰瑞科拿着小本本在排队的客人中穿梭，不断重复着差不多的句子：“您好，客满了，有预约吗？没有？那需要等位，您几个人？接受拼桌吗？可以拼是吗？好的，请跟我来！” 他带着两组客人进入小楼，引导着他们来到一张六人桌前，两组客人自动分做两边，一边四位，一边两位，泾渭分明。 “这是菜单，”杰瑞科取来六本菜单递给这六位客人，“几位需要时间仔细看看吗？还是现在就可以点？” “我们现在就点！”两人组的食客显然是老客人了，熟门熟路地道：“我们要川香口水鸡、夫妻肺片，再来一份肉末茄子！要辣，多多的辣！” “好的，我先给你们下个单，去去就来。”杰瑞科飞快地在小本本上记下桌号和他们点的菜，然后对另外四人组道：“几位慢慢来，挑好了再叫我。” 他收回两人组手中的菜单，一溜烟消失在了柜台后面。 那四人组则是一副对菜单十分陌生的模样，打开看了一眼就被那花里胡哨的带图彩页唬了一跳：“这么多菜……啊，这上面写的什么‘粤菜’、‘川菜’、‘闽菜’……都什么意思啊？” 他们念菜谱的发音十分不标准，磕磕绊绊差点咬到舌头，更不明白这些陌生的词汇与字符是什么意思，旁边那两熟客之一耸了耸肩：“大概是巫妖老板区分菜肴口味的某种分类，我们也不知道具体的标准。不过，从我们目前总结出来的规则来看，川菜大部分是辣菜，吃起来超级刺激！” “我们超喜欢的！”他的同伴补充道。 “‘粤菜’好像是巫妖老板最擅长的菜品，最早酿造工坊推出的那些肠粉、虾饺什么的都被列在这个分类中；‘闽菜’里海鲜多，偏甜口……但是甜口的菜在‘苏菜’里的出现频率也很高。” “虽然没人告诉过我们，但据我们私下推测，这些分类大概和制作的厨子有关，他们大概是一个厨子负责一个分类。”熟客之一托了托自己的眼镜，非常有自信地猜测道，“你们也可以每种都试试，看看自己喜欢什么～反正巫妖老板这边就没有不好吃的菜！” “要有什么过敏、忌口的记得提前告诉服务生，他们知道哪道菜里有放什么。菜单上每道菜后面也有大致的介绍。对了，这里的老板是个巫妖，所以看到他们用各种内脏做菜时别太惊讶。” “那些内脏也超级好吃的！能接受的话我强烈推荐尝一尝，不过要是受不了就当我没说！” 两个熟客说完，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坏坏的笑容：“就好比我们点的‘夫妻肺片’，据说意思是‘一对夫妇的肺脏切片’。” “什么？！这家店用人肉做菜？！”四人组中的女士惊恐地放下了菜单。 “哈哈哈哈哈！就知道有人会上当！”两个恶作剧成功的熟客大笑了起来：“不是啦，是用牛做的，牛心、牛舌、牛肚、牛肉什么的，不仅没有夫妻，甚至连肺也没有呢！” “听说是一对夫妻发明的菜，最早是有用包含牛肺在内的牛杂做的，但后来他们觉得肺不好吃，就不再放牛肺啦～” 他们说话间，点的菜就迅速地端了上来。 四人组好奇地一看，只见那道名字恐怖的‘一对夫妇的肺脏切片’实际上是一碗被整整齐齐各色内脏肉品码出的‘肉山’，上面洒着花生米与葱花，浇着红亮的辣油，红红绿绿，看着就很诱人。 “真的没有人肉？”那位女士吞咽了一下唾液，有些迟疑的问。 “没有、没有，我们用检测魔法测过，这道菜就是名字比较恶趣味啦，”熟客笑着，又掐了一个检测魔法演示给他们看，果真得出了牛内脏的结果，“我们觉得巫妖老板有时候挺爱折腾一些古怪菜名的哈哈哈！” “对，而且还用谁也没见过的异国文字写，还搞了翻译和注音，弄得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有什么‘老婆饼’、‘荔枝肉’、‘佛跳墙’……哈哈哈，这些菜里既没有老婆也没有荔枝，更没有神明呢！” “关键菜单上还写清楚了原料，所以就算菜名再怎么胡说八道，你也不能说他们家欺诈。”熟客笑道，“就是个很有意思的玩笑啦！” “原来如此，”四人组放下心来，他们看着两人组那边的菜肴，又嗅了嗅飘来的香气，顿时感觉胃口大开：“不然，我们也点道夫妻肺片尝一尝？” 杰瑞科适时地冒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他的点菜小本本：“几位好，决定点什么菜了吗？” 第157章 巫妖餐厅奇妙体验（中） “要那个，什么夫妻的肺。”四人组其中的一位男士指了指桌上的菜。 “哦，”杰瑞科瞥了一眼，运笔如飞，“能吃辣吗？” “没……没吃过，不大清楚，大概能吧？”四人互相看了看，眼神中透着迷茫，“闻着挺香的，我感觉我能行。” “第一次来？”杰瑞科了然地道，“那给几位做微辣口味，料汁先不浇上，几位可以蘸着试试，若是不行的话我再给你们换不辣的料汁。” “要不要试试我们的？”那两个熟客殷勤地道，“不用客气，来、来！” “建议不要。”杰瑞科打断了他们，“这两位客人点的是重辣，不大适合不清楚自己吃辣能力的食客首次尝试。请几位放心，我们餐厅每天都接待很多新客人，我们都有着充足的经验。” 四人组再一次迷茫地点了点头。 “几位有什么忌口吗？比如说因为信仰或种族特性不能吃特定生物，或者不能吃头、尾、爪子内脏；又或者对什么食材过敏，碰一碰就会引起皮肤发痒、咽喉肿胀？” “应、应该也没有吧？”四人不确定的回答道。 这也很正常，以亨廷顿公国普通人们的食谱，巫妖系列餐厅里所用到的大半食材他们一辈子见也没见过、听也没听过，对于酱料更是一无所知。既然没遇上过，又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杰瑞科对此习以为常：“那我就正常给各位下单，如果各位在用餐期间发现身体有任何不适，建议立刻呼叫店员。我们店里常驻有一位鸟嘴医生，并备有常用的过敏药品，能够迅速及时地为各位诊断、救治。” 四人：“……”不是，他们就来这里吃顿饭而已啊……连医生都备下了，这家店有点过于准备充分了吧？ “除了夫妻肺片之外，几位还有什么想点的菜肴？初来乍到的客人，如果在口味上没有特定的喜好的话，不如就由我来进行推荐？”杰瑞科继续道。 四人瞬间如释重负：“那可太好了！” “最近的新菜卖得最好的是鸡汤红薯粉，透明的、柔软又q弹的红薯粉条煨在浓稠的鸡汤里，吸饱了浓郁的汤汁，吃起来非常鲜美。”杰瑞科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今天的海鲜也很新鲜，如果想要体验本店招牌特色，那可以尝尝我们的虾饺皇或者鲜虾肠粉，或者来条鱼？今天有鳗鱼、笋壳鱼、鲈鱼，清蒸或者啫啫煲的做法都很不错。 “喜欢喝汤的话，我们今天有三款老火靓汤，分别是五指毛桃炖猪蹄、青橄榄炖猪肉、玉米胡萝卜煲大骨。 “还有红烧手工豆腐、炸鲜奶、烧鹅、烧鸡……” “等等，炸鲜奶是怎么回事？牛奶不是液体吗？这也能油炸？”食客不可思议地道，“该不会端上来一杯油吧？” “不会，超级好吃的，这道菜算是甜品。”杰瑞科说，“如果有兴趣可以点一道试试。” “试试！”好奇心瞬间占领高地，四人组果断下单。而一旦迈出了第一步，后续的决定也变得容易了起来。 四人身上的衣服布料都算是名贵，各种首饰、小配件也戴得齐全，又不是贵族，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富商。 这样的商人，杰瑞科见了不少。他们口袋里有钱，来酿造工坊用餐主要就是为了见见世面，以便了解最新的潮流与话题，将来和人谈生意的时候，不至于连话都搭不上。 第270章 毕竟在这个时代，腻烦了无趣生活的人们总是对新奇、刺激的八卦，可同时消息传递的手段又不多。这样一来，能在最短时间内获得最多、最新消息的人，必定有着可以称道的手段或靠山，也更能获得人们的青睐。 ——谁都喜欢和消息灵通的聪明人做朋友。 这几位客人果真如杰瑞科所料，点了店里最畅销、话题度最高的新菜、招牌菜以及那些名字诡异或听起来就很有话题度的菜肴，不多时，这些菜肴便全都端了上来，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 一大海碗的鸡汤红薯粉、一盘还未浇上酱汁的夫妻肺片以及另外盛在形似无盖的沙漠风油灯状酱料碟中的红油酱汁、一笼用竹制小蒸笼盛放的贝壳形虾饺皇、一大盘清蒸竹壳鱼，以及一碟形如长方形的小金条的炸鲜奶…… “等等，炸鲜奶怎么会如此方方正正……”他们感叹着、好奇着、怀疑着，甚至觉得自己有被骗的可能，毕竟谁都知道新鲜牛奶是液体，浇入热油中只会飞溅、沸腾，而不会形成固体！ 那位女士迫不及待地捏起一根炸鲜奶，却发现这玩意并没有她想象的坚固，一用力就断成两截，露出了金黄色外壳下包裹的白嫩内里。 奶白色、柔软、抖动的内在是那么诱人，还散发着甜蜜的奶香……她更加小心地拿起断裂的半根，塞入口中。 “！！” 牙齿非常容易地突破了酥脆的外壳那松散的防御，多汁又软嫩、充满鲜奶香气的内里在口中爆开。吃起来确实是加了糖的鲜奶的味道，可口感又是那么的新奇与神秘，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让这位女食客痴迷不已：“魔法！这肯定是某种未知的魔法！” 其他几位客人也忍不住诱惑、纷纷开动。然而对他们来说，要用筷子这种新颖的餐具夹起这种软嫩易碎的食物简直太过困难。于是他们谁也不嫌弃谁，全都直接上手，一点都不讲究。 杰瑞科：“……”总有这样的客人的…… 猫又不忍直视地摇摇头，继续去服务下一桌客人。 ——在客人露出不大文雅的吃相的时候，服务生便要适时地走开，给这些好面子的客人留出自由的空间。 片刻之后，炸鲜奶这盘甜食小点，竟然成为了最先空盘的菜肴。 “真好吃啊！”几人还在意犹未尽地舔着自己的手指，他们吃到最后也没弄懂液体的牛奶是怎么变成了固体。但这奇妙又好吃的菜肴会成为他们接下来一段时间中重要的谈资，相信很多人都会对这种比炼金术还奇妙的厨房魔法感兴趣！ 第158章 巫妖餐厅奇妙体验（下） 甜食吃完，几人便把目标转移到了下一道菜上。 名字奇怪的‘夫妻肺片’看着十分特别，他们谨慎地叉起切得厚薄适中的内脏肉片，蘸了蘸红油酱汁，小心地咬下一小口。 “嚯！这就是辣吗？！” “好刺激，嘴里好像掀起了一场雷电风暴！” “嘶、嘶……我的嘴在发烫！可是这味道真的好好！” 他们又吐舌头又吸气，又对着嘴里猛猛扇风，可又忍不住想吃下一块。 “怎么样，还能接受这个辣度吗？”猫猫服务生再次冒出，“还是需要不辣的酱汁？” “能接受！”几人被辣得满脸是汗，却又猛猛点头：“这辣味，真上瘾！” 杰瑞科帮他们把酱汁浇到了夫妻肺片上：“请慢用。几位需要解辣的饮料吗？我们提供温牛奶、冰镇果汁、冰镇魔女啤酒与特调鸡尾酒。” 四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要！请给我们魔女啤酒！” 四大杯一升的冰啤酒放在了他们的面前。几人嘴唇红红，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一口气咕嘟咕嘟地喝了三分之一，这才呼出一口热气：“呼！太爽啦！” “一口夫妻肺片一口啤酒，这才是最棒的搭配啊！” 他们快乐地分完了这道菜，又开始进攻下一道，每道菜都超级美味，全是他们没吃过的滋味。 虾饺皇鲜甜得很，晶莹剔透的粉皮又薄又弹牙，轻轻咬开后，里面猪肉与虾肉的汤汁便会迫不及待地涌入口腔。汁水不多，也就半口的量，但全是食材的精华，融合了猪肉、虾肉、笋子的鲜美滋味，根本不需要更多的调味与酱汁，就已经是顶级的味觉体验。 用酱油水清蒸的笋壳鱼鲜嫩非常。这鱼长得丑，但鱼肉肉质却非常的嫩，几乎能赶得上刚出炉的豆腐脑，又丝丝分明。 用酱油水蒸出后，鱼肉中便有了咸香鲜美的味道，腥味也完全不见，只要顺着骨头将成片的鱼肉剥下，就可以大饱口福。 不过，他们最喜欢的还是那道鸡汤红薯粉。 红薯粉一点也不红，而是一种透明的、微微泛着灰黄的颜色。它在澄黄又浓稠的鸡汤中起起伏伏，吸足了汤汁，看上去软糯又诱人。 四位客人每人都给自己装了满满一碗，笨拙地拿起筷子，努力地把那滑不溜秋的粉皮往嘴里划拉。 红薯粉皮是宽宽扁扁的长条，浸满了汤汁后颇有重量，想要将它们‘逮捕归案’，对不擅长使用筷子的新手们来说绝非易事。客人们最终只能不顾形象地捧着碗来对着碗边猛吸，才成功地吃到了那‘狡猾’逃窜的红薯粉皮。 但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鸡汤非常浓郁、香醇，因着红薯粉皮中的淀粉，‘糊’得恰到好处。鸡汤的油与粉皮中的淀粉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构成了最能让人快乐的碳水与油脂的组合。 况且，这碗鸡汤红薯粉中还不仅仅有鸡肉、有高汤、还有美味的香菇、新鲜的虾仁与鱿鱼圈……汤碗中满满当当，真正是真材实料。 奇妙的是，尽管客人们很努力地在吃了，但汤碗中的红薯粉却仿若会自行繁殖一样，份量不见减少，反倒是汤水却越来越少。那位少年店员像是早就有所预料，提着个有着长嘴的铜壶，过来加了两次鸡汤。 于是四位客人吃到最后，都是肚子滚圆地瘫在座椅上，慵懒得一点儿都不想动，眼睛还不住地往桌上瞟，舌尖上还回味着那美妙的滋味。 ——哎，在这家店吃饭，每人一个胃根本不够用啊！ 客人们吃得爽了，买单的时候看到价格，也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便利落付款：“贵是贵了点，但确实值得这个价！” 这么美味、新奇又充满话题度的餐点，还有餐厅小楼上挂着的那块国王亲笔题字的招牌，身为巫妖的店主以及她与这块领地的领主大人那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有趣的事情，都会成为商人们走东串西做生意时吸引客户的谈资！ 钱在哪都可以赚得回来，但要想吃上这么美味的菜肴，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家店了！ 客人们挺着肚子满意而归，已经晋升为领班的杰瑞科也十分满意地把小钱钱放入收银机中。刚刚这伙客人还给了他不少小费，这可是实打实不用上缴给老板的收入，完全属于杰瑞科自己。 猫又开心地舔了舔自己的尖牙，拨弄着口袋里的小费，目光在门口排队的人群里搜寻着下一波肥羊……啊，不，是豪爽的客人们。 ——毕竟，不是所有客人，都值得让他这位领班亲自接待。 自从新餐厅建成后，营业时间就改成了早上10点至晚上10点。店里的服务生两班轮换，厨师们则互相帮忙看台、轮转着休息。 据说巫妖老板还在物色、培养着更多的厨子，争取养出两拨人马，以便让大家都获得充分的休息。 这个消息传出后，员工们可谓是痛并快乐着——有人轮班就意味着有了更充足的时间休息，便不会那么疲惫，可与此同时，上班的时间减少了，赚的钱自然也就少了。 餐饮业永远是最卷的地方，客人们一天三顿都得吃饭，餐厅总不能开几天、关几天。充足的员工储备也是经营好餐厅的一大前提，特别是厨子质量，更是重中之重。不管养多少个团队，大家的厨艺水平总得一致，不能让客人今天吃一个味、明天吃又一个味。 勤劳又贫穷、努力上进的新人员工们就像是生气勃勃的鲶鱼，将一池水搅得活了起来。老员工们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意见——娜夏是个正宗的吃货，看到那厚厚的菜单就走不动路，巴不得一周七天、每天24小时都守在灶头前研究这些美味菜肴。 蕾拉是个不知疲倦的炼金人偶，本来也就没有节假日与休息的概念，她只需要在温室中晒晒太阳充充电就行。 而杰瑞科只听德雷斯顿家族的话，在这里干活自然是为了帮助自家少爷赚钱；更何况猫猫守家灵如今已经把酿造工坊视为了半个家，他也很努力地在帮安德雷与匠悠扩张势力范围。 ‘家’的范围越大，守家灵的力量也就越大，说不准杰瑞科继续努力下去，什么时候就能长出第三根、第四根尾巴呢！ 第159章 经营餐厅的诀窍（上） 下午三点的时候，餐厅的用餐高峰终于过去，门口排队的客人们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吃完离场的客人们也逐渐增多。 第271章 外卖窗口层层叠叠的渡鸦带着餐点一一飞走，服务生们将各色钱币收好，笑得合不拢嘴。 无论是花园餐厅的温室大厅、还是小楼，空出的座位都在增加，服务生们麻利地收拾着空碗，擦洗桌面，再把脏污的碗筷刀叉用厚实的竹筐抬进后厨清洗。 做完了订单的厨子们纷纷伸了个懒腰。他们按照排班表，留下两人轮班，便去隔壁的小间午休。 小工们开始忙碌地用魔法与人工洗涤碗筷，负责备菜的帮厨们则开始清洗食材，沥水晾干后切丝切块切片，以便高峰期时厨子们随手便有合心意的食材可用。 忙乱归忙乱，但餐厅里从前台到后厨，一切都井井有条。老板对任何事件都做好了预案，而卷王员工们都已经将这些预案熟记于心。 一辆马车载着海蒂，轱轱辘辘地驶进了埃斯顿西城，在花园餐厅的大门前停下。 已经靠着匠悠给的营养餐食谱恢复了正常饮食，面色红润的海蒂不用人搀扶就自己下了马车。她如今还是偏瘦，但至少不是之前那皮包骨头，仿佛马上就要断气的单薄身材。她跟迎上来的杰瑞科打了声招呼，便按照对方的指引爬上了楼梯，身后还跟着手捧箱子的女管家。 海蒂是给匠悠送钱与合作来的。 梦园餐厅的生意格外火爆，洛萨家族不仅在金钱上赚了个盆满钵满，也收获了大量贵族们的示好与拉拢。当然，作为安德雷的同盟方，洛萨家族不能自己肆意决定是否接受这些贵族们的拉拢，海蒂这一次来，自然也带上了这些贵族们传递来的信件。 她很顺利地在楼顶的花园小平台上找到了悠闲晒骨架的匠悠，打过招呼后，女管家便上前一步，捧出了手中的盒子。 女管家笑意盈盈，掀开盒盖的时候，匠悠那洁白的骨头架子都快被金币的反光镀上了一层金光！ “嚯！好多钱！”尽管匠悠对梦园餐厅的火爆程度有所了解，但突然间看到这么多的金币也不禁吓了一跳，“看来梦园餐厅的生意比之前更好了啊！” “是的～！”海蒂的声音里都带着激动，“梦园餐厅的火爆引起了贵族们的竞相追捧。很多贵族预约不上位置，便提出雇佣我们的厨子上门服务。最近我们承接了不少宴会餐食的活，为此，我们又特地招了一批厨子，从中选出手艺好又忠诚的人进行培养。 “这批厨子专门负责承接上门餐饮，由于培训的时间短，他们的调味有所欠缺，大约只能复现餐厅八成的美味……但若再加上在餐厅里调制、杀菌、封存的咖喱酱汁，就能弥补上这部分的不足！” 匠悠懂了：“次一档的大厨加上餐厅预制酱汁，倒也是个办法。” “我特地给他们配上了订做了三辆餐车。每辆餐车都有八匹马拉，厨具、灶台、小型魔法恒温冷柜一应俱全！有了这些设备，他们就可以去往全国各地的贵族领地，为他们举办的餐会、舞会提供餐食！” 这是超级赚钱的生意，就像之前的玫瑰山庄——虽然发生了杀人事件，但短短几天，匠悠便赚得盆满钵满。 贵族们在显摆自己实力的时候向来习惯了大手大脚，哪怕是底气不足的贵族们往往也要强撑门面。若是单论赚钱的效率，自然是只做贵族生意的收益最大。 “不过，这种经营模式，也遇到了一个小问题。”海蒂说，“您之前传授的菜谱，有点不大够用了。” 匠悠了然，一家餐厅一段时间内只需要推出几道主打菜便已足够。由于习惯使然，贵族们很少成群结队地出门用餐，一般也就会与亲近的家人、好友前往外面的餐厅。 这种情况下，一桌用餐的同伴不会很多，三、五个人便是极限。人数少、食量有限，每个人又都想尝尝招牌菜……这样一来，他们点菜的集中程度便很高。 匠悠虽然只教了梦园餐厅的厨子们几道菜，但这些菜品的名头打出来后，客人们来餐厅的主要目的，就是把这些特色菜品全部吃上一遍。如果按照量大管饱的平民化方式来做，一人点一碗咖喱饭就足够能吃饱，可客人们还会想尝一尝冬阴功乌冬面以及其他的东西。 贵族们是不会与其他人分享餐食的，这在他们眼里是十分掉价的行为。 那么这样一来，餐厅只需要按照这个思路推出专门的‘赏味套餐’，减少每一份菜品的份量，配一些花里胡哨的小菜、酒水饮料，就能扩充出十几道菜的套餐。美其名曰让所有客人都享受到店里最精华的招牌菜，让贵族客人们满意的同时，又节省了食材成本与厨师时间。 要知道，一家高级餐厅为了保证出品质量，当天备下的菜、泡发的干货、解冻的冻品，没用完就得扔掉。要是没有客人点这部分食材，那就是纯纯亏损。可要是重复利用，那便会走上一条品质下降、味道变差的恶性循环不归路，朝着倒闭的未来一路狂奔。 若是只卖几道菜的话，又会显得菜单品种单一、口味重复，不怎么吸引客户。 要是菜单上菜肴品种过多，备菜的成本就高，不准备又不行。 当客人点了菜，餐厅却一脸抱歉地说‘没货’，这种情况反复重复两三次，客人们的体验就会直线下降。毕竟客人们也不是傻子，次次点餐受阻，很有可能就会失去用餐的兴趣，以后也不想来了。 如何合理的安排主营菜品与所用食材，便是餐厅经营的小诀窍。 第160章 经营餐厅的诀窍（下） 举个例子，如果一家餐厅的菜单上有五十道菜，其中用到了101种食材，那么理论上，这家餐厅就得每天都把这101种食材给准备一遍。哪怕再没人点，也得备下两三份的量，以防有口味刁钻的客人出现。 而一家餐厅若是只做五道招牌菜和七八道小菜，再把配菜种类集中到某几种食材上，就可以将食材压缩到二十种以内。每道菜看着内容挺丰富，实际上反复出现的东西不少，备起菜来特别省事。 前者与后者相比，后者在节省成本、人工与时间上都有了充足的优势。 当然，食材重复率过高，也会让菜品的口味趋同，客人们也会产生不好的观感——毕竟要是食材始终是鸡肉、胡萝卜与土豆的话，就算同时端上黄焖、爆炒与咖喱，也会让客人觉得过于单调：“花了那么多钱，结果吃到的只有反复出现的鸡肉、胡萝卜和土豆吗？！” 所以这种经营方式，在提供方便快捷的简餐的小店特别常见，一道主菜、两三道配菜，加上汤水与米饭，便足够填饱食客的胃，还能在把价格压低的同时保证自己有赚头。 只是，这个时代会前往高级餐厅的贵族们，都愿意为各种新奇、美味的菜品花上大价钱，他们更喜欢吃到多种多样的菜肴，而不是被一道菜撑到饱。 于是对于一家高级餐厅来说，正确的做法，便是通过组合套餐、推荐招牌菜与优惠菜肴，引导客人们做出特定的选择。尽管重复的配菜组合不会在同一个套餐中出现两次。但由于所有客人都会优先选择套餐，食材的使用率几乎可以达到90％以上。 尤其是梦园餐厅这种很难预约的地方，客人们多半不会在短时间内吃上两次，选择餐厅推荐的套餐，把招牌菜组合全都品尝一遍是最合算的事情。 梦园餐厅便在匠悠的建议下，选择了这种经营方式。每天厨子们只需要按照当日推荐的组合套餐备料，再少少准备一些其他菜单上菜品的食材就行。即便最后有所剩余，也可以当做员工餐进行消耗。 梦园餐厅会有如此高的盈利，除了客户纷至沓来以外，与使用了匠悠提供的经营诀窍、节省下了大量的成本也有极大的关系。 只是，这种经营诀窍，并不适合给贵族们做订制宴席的厨子们使用。 一开始，贵族们会愿意吃上几次的组合套餐，可随着雇佣厨子们上门的次数增加，贵族们就会感到腻烦。要知道，这些可是不允许自己将穿过的衣服在另一场宴会上继续使用的贵族，他们怎么可能会同意一样的菜肴重复、多次的出现呢？ 第一次觉得新奇，第二次觉得重温仍十分美味，可到了第三次，无论厨子们拿出什么说辞，贵族们都会感到腻味，甚至会觉得有些荒谬——难道这些厨子就只会这几道菜？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在预见了这个问题的产生后，海蒂便让宴席团队暂时不接老客的订单，自己带着丰硕的‘战果’，前来找匠悠进行后续的合作了。 “你需要全新的宴席菜。”匠悠咔咔地笑了起来，“而且因为是订制宴席，可以提前让贵族们进行确认，有针对性地根据人数、食客喜好准备餐点的食材。这不像是经营餐厅，需要等完全未知的客人上门，可以完全不用考虑食材的浪费。” 海蒂的眼睛亮亮的：“正是如此！” “最好准备三套宴席菜单，其中部分菜品可以根据贵族们的喜好进行更换，这样可以产生更多的变化。这套菜单用上一两个月就得换……嗯，干脆就做应景的时令菜，等到这个季节过去，正好名正言顺地进行更换。” 第272章 古人一直都有应着时令、节气吃特定菜品的习惯。其中一部分理由自然是特色的食材只能在这段时间获得，在食材大量上市的时候，不但价格便宜、品质也会相对较高——比如说蔬果成熟、鱼类洄游、动物肥硕美味……错过了这些时令季节，食材便不容易获得了，就算能够弄到手，品质也会大幅下降。 其二就是特殊的烹饪手法能在特定的气候让人感受到愉悦。比如说在夏季人们就喜欢吃冰凉凉的食物，在冬季就喜欢吃暖乎乎的锅子，春季喜欢吃清爽的菜肴，秋季则喜欢贴膘……这种顺着气候与生理感受进行觅食的本能，是人类在骨子里带着的，也被一些文人们称作‘风雅’。 推出时令的私厨菜单，再按照后世手段进行一些推广包装，可不得把这些贵族勾得五迷三道的？ 匠悠稍作思索，就给海蒂定下了三套仲夏时令的“竹”系列套餐，分别以‘竹韵’、‘竹香’、‘竹意’命名，主打的菜系也与竹子相关。 以竹筒为容器煮制的竹筒枸杞虾，汤头清甜，海虾个大饱满，煮制后连汤带虾都透着竹子的香气…… 香菇腊肠竹筒饭，香菇、胡萝卜、香肠切丁炒制后加入米与水，煨在竹筒里蒸熟，香肠的油脂、香菇那饱含氨基酸的滋味、竹筒的清香全都均匀地沁入米饭中，别提有多香了。 还有红蟳竹筒饭、用竹盒与竹杯盛放的荞麦冷面与酱汁、滋补的竹荪老鸭汤，都可以被纳入菜单。 不过，夏季也并非只有竹子，现在是吃藕的季节，荷塘月色小炒、肉馅满满的炸藕盒、莲藕排骨汤与蜜汁糯米藕同样可以被加入选择，末了餐后再来一道坚果藕粉作为甜品，就能让贵族们吃得走不动道！ 这些菜品或需要用到高价食材（比如：糯米、竹荪），或需要额外准备一些费时、费工的必备原料（比如：竹筒、香肠、荞麦面），或需要一些高品质的海鲜（比如：大虾、红蟳），要是日常餐馆里备菜，很容易就会出现食材备料与食客下单不匹配的情况，要么很快售空，要么剩下大量余货，怎么做都容易出问题。 但做私厨宴席，这些菜不但味道好，还很容易就能弄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非常适合出得起钱的贵族们订制。 第161章 私厨合作 “想赚穷人的钱就得薄利多销，让人真正获得实惠的、好吃管饱的食物与诚挚的服务；想赚贵族的钱嘛，就得拿出创新、博人眼球的精品。菜肴的卖相要美观，吃起来色香味俱全，还有足够的话题度——最好有些神神叨叨、高雅的让他们听不懂的底蕴在，才会有人愿意一掷千金。” 匠悠洋洋洒洒已经写下了三大张的菜单，从菜名到主要食材用料、背后典故都一应俱全，看得海蒂叹为观止。 ——真不愧是巫妖，学识真渊博啊！ 海蒂在心里钦佩的想道，对匠悠的崇敬之心不禁水涨船高。 匠悠与海蒂截至目前为止都合作得很开心，海蒂又是一个擅长察言观色维护关系的贵族，知道在什么时候恰当地拉近双方的关系。因此双方在给贵族做订制菜这门生意上没有太过纠结，直接就沿用了之前梦园餐厅的合伙模式。 只不过，由于经营模式的特点，匠悠需要每个季度都提供三套菜单。如果后期运营中发现不够用，就还需要另行增补。 当然，设计菜单只是第一步，后续还需要教会厨师团队这些菜肴。按照海蒂的说法，三天后第一批厨师就会完成手上的订单，到达埃斯顿西城开始他们的进修课程，匠悠便是他们的老师。 事儿的确不少，但相对的，海蒂给出的分红也会更高一些。 匠悠很满意这种合作。贵族的钱的确好赚，可相应的准入门槛也高。尤其现在国王扶持的新贵族与上个王朝留下来的老贵族互相争斗，两个派系之间要么井水不犯河水，要么斗得死去活来。 想要做这个生意，对贵族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没点敏感度与背景知识可行不通。 匠悠对这个世界的历史、政治和贵族家族体系都不了解，也不想花心力去记哪个贵族的第三任夫人是哪个贵族的七大姑八大姨这种鸡毛蒜皮的琐事。 安德雷倒是对这些事情比较了解，但他的工作重心在于查案子、追捕邪瞳之月的犯人以及赚取维持领地运营的基本费用，已经颇为忙碌，犯不着在有更好的合伙人选时再另起炉灶。 洛萨家族目前还顶着中立的名头，虽说有些老牌贵族们已经察觉了他们与安德雷的合作，但在商言商，只要利益足够多，贵族们便不会介意合作。有洛萨家族在明面上充当和事佬、扮演防火墙的角色，就有更多贵族能够在利益的怂恿下忽略国王的派系也在其中持股的事。 ——更别说绝大部分贵族根本就搞不明白‘股份’又是什么玩意。 互相信任的人打开天窗说亮话，谈生意的效率便高了不止一星半点。有了匠悠对美味菜肴的了解，加上海蒂的商业头脑，以及海蒂的女管家的超强执行力，一连串的事情很快就安排下去。 短短几个小时，这样一笔未来会带来数不清的金银财宝的生意就这么谈妥了。 海蒂将一叠信件交给匠悠：“这些是向我们伸出橄榄枝的贵族们，还请安德雷子爵过目后尽快给我们答复。” 匠悠点头，接下了那叠信件。 “对了，我这次前来，还有件事。”海蒂说，“我的厌食症正在逐步好转，但还需要调整后续的食谱。另外，我之前也跟安德雷子爵提过，我想练就更强壮的体魄！” “嗯，这事我也知道。”匠悠前世久病成医，对营养学也有不少深入的了解，“我得根据他给你安排的训练，调整你的饮食。锻炼和饮食是相辅相成的，吃得多了容易发胖，吃的少了便承受不起训练的强度……”她摸摸下颚骨，“要想准确地把握强度，我估计也得加入你们的训练才行……嗯，我有个更好的想法。” 健身的难度众所周知，无论是减脂、增肌、还是单纯地维持动作的稳定性与灵活性，都需要人们反抗自身懒惰的本能与进食的欲望。科学的练、科学的吃，两者搭配再辅以长时间的水磨功夫，才能一点一点看到效果。 不少人在健身的道路上折戟沉沙。要么心血来潮地练了几次就因为浑身酸痛而放弃；要么饮食环节跟不上，不是暴饮暴食就是节食过头，非但没能达到预期目标，反而还朝着更加糟糕的方向一路狂奔；有的人一味地追求难度与强度，一不小心就可能受到运动伤害。 人体就是一架精妙的仪器，稍有不慎都可能对某个重要零部件造成无法修复的伤害，必须慎之又慎。 这些还只是一部分的困难，健身路上更难保持的其实是心态。一开始人的身体随着锻炼强度逐渐提升，会有很明显的效果出现——胖子的体重开始降低，瘦子身上出现肌肉的线条……一段时间之后，人体便会逐渐适应锻炼的强度，要想再获得更加明显的效果，就必须再对自己狠一些。 只是人要突破自己的极限，朝着更高一档的目标前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就是很多人经不住漫长的平台期与最疲惫、最黑暗、最烦躁的时光。到了那时，大脑中的理智与身体本能的抵抗会反复拉扯着人的意志，无所不在的诱惑会将人重重包围，只要有一丝懈怠，就会兵败如山倒。 在健身的道路上，除了要有一个靠谱的教练、一位合格的营养师，还需要共同努力的健身搭子，互相鼓励、互相帮助乃至于互相比拼，一定的竞争反而能让人忽略日复一日繁重训练带来的苦楚，激发人的斗志与潜能。 正好，匠悠手下有不少员工，由于从事餐饮行业又有太多员工福利，每天都吃得不亦乐乎，不少人眼看着就已经圆润了一圈。 虽说匠悠对体型没什么歧视，也认为胖与瘦都是一种美，但不能忽视的是，无论是过胖还是过瘦，都不仅仅是外观上的问题，还会对健康产生很大的影响。作为一个没有心的骷髅老板，匠悠还是希望这些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员工们能够健健康康地给自己多打几年工的。 第162章 健身套装 胸腔中空空荡荡的无良老板动作很快，回到旅馆等消息的海蒂第三天傍晚就收到了悠老板发来的健身集合邀请，时间是次日的清晨六点，乘车地点就在她住的旅馆楼下。 和邀请函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套包含内衣在内的、单薄但十分具有弹性的衣裤，一双透气的棉袜以及一双厚底布鞋。 按照邀请函上的描述，这是悠老板特定为海蒂定制的‘健身套装’。 随邀请函附来的信件上详细地写明了这健身套装要如何穿、如何清洁……海蒂仔细读完了信件，拎起衣服与自己比了比大小，还未发表看法，女管家莫塔娜就忍不住咋咋呼呼了起来：“小姐！这衣服、也太不成体统了！” 海蒂扭头看向她的方向，只见莫塔娜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拎起那件内衣的衣带：“这、这种简陋的东西，怎么可以穿在我们小姐身上！它根本就比不上束腰衣！” 第273章 这个时代的女子们，习惯穿一种名为corset的紧身束腰衣，这种服装以鲸骨、木板条和皮革（平民则用布料）制作，背后有层层抽紧的丝带，穿着起来可以塑造沙漏型的优美身材。 ——若是从小就穿戴这种束腰衣，不断缩小尺寸拉紧绳索，也会造成肋骨变形、内脏压迫，限制肺部扩张呼吸，甚至造成中世纪女人们一激动就频频昏倒的现象。 其实说白了就是肺部勒太紧了，女人们只要情绪一激动、对氧气需求量大就喘不过来气。 海蒂自己之前因着厌食症病得像个骷髅时也经常被这玩意勒的喘不过气，时常晕倒，对束腰衣自然没什么好感。她晃了晃手中的信件：“就按悠老板说的做，要是穿着那种东西，我呼吸都成问题，还怎么进行健身锻炼？” 她见女管家的脸上露出了犹疑的神情，便干脆命令道：“把衣服给我，我先试穿一下。” 莫塔娜再三犹豫，还是将那套健身套装递给了主子。 海蒂拿着信件与衣服走到房间角落的屏风后面，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通。这些衣服的式样她从来没见过，但巫妖老板的信件说明上是仔仔细细画出了示意图的，对照实物看上两遍也能弄明白怎么穿。 ——唯独就是那件内衣背心的扣子在背后，她费了一番功夫才研究出独立穿戴的诀窍。 “还挺舒适的。”换上了健身套装，海蒂看着镜中的自己嘀咕，“明明布料很单薄也很紧身有弹力，却不会刻意地凸显曲线，风格更趋向于中性，男女穿都很适合……” 她拉扯了一下布料，判断道：“意外的结实、还很透气，穿起来一点也不热……这应该是纺织娘的手艺。” 按照匠悠在信中的说法，这种衣服能够在出汗后通风、透气、速干，对皮肤十分友好，不容易在健身后因为大量出汗、浑身湿哒哒的而受凉感冒或是闷出皮肤病。 最重要的是，它穿起来就像是人的第二层皮肤，一点也不会让人感觉到笨重、扎人或有很强的束缚感，非常舒适。 短袖与长裤的搭配，可以毫无阻碍地做出任何动作。 海蒂之前跟着匠悠学过八段锦，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晨练，对于不适合的衣服能给锻炼带来多少麻烦，她可是深有体会。 之前她穿的都是偏中性或男式的衬衫与狩猎马裤和小皮靴——在这个时代，狩猎算是女士会比较经常参与的一种‘运动’，可适合骑马的衣服不代表适合跑步、打拳……在做不少动作的时候，仍能感觉到衣服本身的阻碍与束缚感。 而这套健身套装，去掉了束腰衣这沉重的枷锁，让她跑、跳、出拳都更加自由，最舒适而特别的就是那双鞋，不知道悠老板是怎么弄出来的，鞋底又软又结实、还隐隐有些弹力……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鞋子材质也就那么几种：骑士穿戴的是铁甲靴，这种靴子完全由金属打造，需要手艺极佳的工匠用心打造，将一节一节环形的甲片穿套起来，并在底部塞入厚实的木底与皮革隔绝金属的温度，并提供更舒适的脚感。 由于是用环形甲片嵌套连接，因此脚部的活动空间很大，可以允许骑士奔跑、弹跳……当然，考虑到金属铠甲自身的重量，要做到这些动作，本身就需要一身饱经训练的健硕体魄。 农人们则一贯穿自编的草鞋。编草鞋的草都是随便采集的，只要是不刮人、不扎人也无毒的草，都能被他们当成材料。 编草鞋的手法家家不同，有的人只是随便扎一扎，鞋坏了便打赤脚；有的农人却能编出十分耐用又结实的草鞋，穿上几个月也没问题。 不过，这玩意再怎么结实，也是个消耗品。因此农户只要一有空闲的时间就三五成群地坐下编草鞋，随时穿坏了都有得换。 贵族们则多半穿皮革的鞋子，鞋底有的是用数张厚革层层叠叠地钉制而成，也有的会用有些许弹性的软木。鞋面则多用柔软的皮革，比如小牛皮、小羊皮、鹿皮或麂皮。 靴子、高跟鞋、小皮鞋……鞋子式样或许有所不同，但制作方法都差不多，厚革或木头做底，加上鞋跟，用裁成鞋面形状的皮革包裹出脚筒，这便算是基本完成了。 可就算是贵族们穿的鞋，也只适合平日居家、闲逛、聊天或参加舞会，一旦剧烈运动，就会觉得木底鞋硬、革底鞋太薄容易硌脚。 再加上皮面不透气容易闷出脚汗，天一热就容易发臭或瘙痒…… 然而，匠悠给的这双‘运动鞋’，却是布制的。 和健身衣裤差不多的透气布料，结实又舒适地包裹着脚面，鞋底很奇特，看起来像是用很多层布料细细密密地缝制而成。 然而其中还不知包裹着什么材料，踩上去十分有弹性，跑跑跳跳时都能感觉脚底获得了支撑，一点被坚硬的地面硌到的感觉都没有。 海蒂的商业触角再一次敏感地探知到了商机：“这鞋子，不知道能不能扩大生产啊……感觉又是一项很赚钱的生意！” 第163章 员工健身计划 这些“健身套装”自然是匠悠嘱托阿莱克希制作的，为了让纺织娘能够赶制出足够的套装，匠悠还特地给她放了几天“假”，让她这几天暂时不用管豆腐工坊的生意，专心做衣服。 阿莱克希的几个年纪较大的孩子也帮了不少忙。不过就算这样，哪怕天赋卓绝的纺织娘也只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赶出六套健身套装来，将将够第一批参与员工健身计划的人使用。 ——是的，匠悠的新想法，便是‘员工健身计划’。 当然，这里的员工是广义上的概念，还包括合伙人、金主等合作伙伴……即天天在匠悠这边吃员工餐、把自己吃胖了一大圈的那些人。 除了海蒂以外，肉眼可见圆润了起来、双下巴若隐若现的娜夏第一个接到了来自老板的通知。 “咦，健身？明天？”娜夏瞳孔地震。 “没错，”匠悠老板咧咧嘴，快乐地道，“考虑到大家每天上班确实很辛苦，所以我又额外聘请了三名实习厨师，将厨师团队扩充到了八人，以后你们就可以分成两组，过上一周‘上四休三’，下一周‘上三休四’的愉快生活。” 两组人员，每组四人轮转，都是老厨子带新人的模式，可以让实习厨师更加快速地适应生活，变成正式员工。 因为休假日增加了，所以在工作的时候就要提高一点效率，由五人改到四人也很合理。在魔法的帮助下，随着厨子们的熟练度逐渐提高，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匠悠继续说明：“其中每轮休息日，员工都要参加两个早上的晨练计划，以训练出健康、结实的体魄，更好地应对忙碌的工作。厨房如战场，要想做出好菜，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肌肉力量，不然就连颠锅都颠不动！体力不够的话，也很难在灶台前面一站一天。” 随着她们家餐厅的扩张，厨房面积增大后，厨具也得到了进一波的升级。 为了能快速做出更多的菜，在通过推荐新菜引导客户点单特定菜品后，匠悠以前世酒店商用大铁锅的标准订制了锅具，现在的锅要比起之前的精金炒锅还大1.5倍。目前只有军中出身的伙头师傅才能颠得动锅，剩下的人要么用魔法辅助，要么只能疯狂挥舞锅铲。 虽说颠不颠锅做出的菜肴也没有惊天动地的不同，但作为一个味觉敏感的吃货，娜夏总觉得颠锅颠出来的菜肴受热更为均匀，锅气也更足一些，因此仍在铆足了劲学习颠锅的技术。 此刻，她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悠老板虽然最近总是忙碌到不见人影，也很少进厨房，但她显然在观察着自己，知道自己一直为学不会颠锅而烦恼。原来她颠不了锅，并不是学不会技巧，而是体质不过关，没那么大劲。 要解决这个问题，一味在厨房练习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必须从根本上加强身体锻炼才行！ 想明白了一切的娜夏，看向匠悠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崇拜。 ……真不愧是悠老板，总是能抢先一步在她们之前找到问题所在，并拿出完美的解决之法。 “我会参加健身计划的！”娜夏激动万分地道：“谢谢老板！我一定会努力的，绝对不辜负您的期望！” 匠悠欣慰点头，娜夏真不愧是好员工啊，在休息日被老板要求健身都这么积极……她之前还以为还得语重心长地说服半天呢！ 于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参加员工健身计划的员工与合伙人，一脸懵逼地被马车运到了郊外的猎场，看到了在空地上等着她们的悠老板、杜宾犬和黑皮鸟嘴医生。 首轮参加健身计划的人除了海蒂、娜夏与狼大婶以外，还有另外三位亟需锻炼的人，其中两位是需要复健的老兵伙头师傅，另外一位是个胖胖的厨娘。 这两位老兵伙头师傅，一位就是那刀工卓绝的用刀奇才希多·霍·弗兰奇，一位就是那火候控制完美、能够颠锅的伊桑·霍·里特司。两人手上功夫厉害，也有力气与肌肉，就是腿脚上多少有些伤，需要通过康复性的运动训练来使因腿上瘢痕组织无法正常舒张与收缩的肌肉组织逐渐恢复正常的运动幅度。 第274章 那位胖厨娘则是伊桑·霍·里特司的妻子，名叫埃娜·霍·里特司。她做事麻利，为人和蔼，但因为过于肥胖，已经出现了比较严重的气喘、胸闷、心悸等问题，需要开始认真地减肥以逐渐改善身体的糟糕状态了。 六个人里三个需要减肥，两个需要复健，一个需要锻炼增肌，可谓是各有各的需求。不过健身计划刚刚开始，无论是减肥组还是增肌组都需要从最基本的轻松训练一步步增加难度，目前还是可以归并到一起进行训练的。 于是老兵们被黑皮医生引领着去旁边的帐篷检查腿脚肌肉，另外四位则被悠老板带领着走到空地中央站定。 “欢迎各位来参加我们以强身健体、均匀瘦身为目标的‘员工健身计划’！”匠悠笑吟吟地道，“这位杜宾犬就是你们的狗狗教练汪酱！他是魔法生物，所以会说话！请认真地听他的指示上课，做好每一个动作。需要注意的是，除了我以外的人，都不可以投喂教练，也不可以抚摸教练。” 想要一撸狗头的胖大婶偷偷摸摸地收回了手。 “请注意，我们健身不是为了变得更加漂亮美丽，也不是为了其他人的看法与夸奖；我们健身是为了获得更健康的身体、更长的寿命、更有力的肌肉！这是为了我们自己变得更好而付出的努力与汗水。 “希望大家在训练过程中能拿出100％的干劲，将每一个动作做到位；同时也不希望大家热血上头，盲目地追求进度，以至于超出自己能力进行运动……这种行为可能会导致肌肉拉伤与心血管方面的疾病。 “我们的运动训练是一点点加强、提升难度的，过程中请与狗狗教练保持好沟通！如果任何人在运动过程中感到身体不适，请及时出声，我们备有专业的医生为各位保驾护航！” 第164章 晨间锻炼 “那么，大家先来跟我做热身操，放松关节、激活肌肉！”匠悠快乐地道，“让我们一起来深呼吸～” 娜夏学着她的样子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今天的天气非常舒适，天空上的白云遮住了灼人的阳光，微凉的风吹拂着她的脸颊。 饱含氧气的空气带着树木的清香涌入鼻间，充盈着肺部，浊气则在肺部收缩挤压中带着她的烦恼离去。 “你们要学会用腹部呼吸。吸气，鼓起腹部，有意识地将空气引导至腹部，让身体容纳更多的空气。”杜宾犬教练在她们的身边转来转去，口吐人言，提供更多的指导，“手臂张开时伸直，感受肌肉的绷紧与延展。” 娜夏认真地跟着动作。吸气、呼气，原本习以为常的本能在此刻也变得如此不同，她甚至觉得自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正在艰难地迈出第一步。 “正常而言，受生理因素影响，未经训练的女性主要使用胸式呼吸，而男性则偏向腹式呼吸。胸式呼吸主要依靠肋间肌的收缩与扩张，带动整个胸腔的扩张与舒张，从而使肺部完成吸气与吐气。但在这一过程中，胸腔与腹腔之间的膈肌不会主动参与呼吸，由于胸式呼吸短促，肺部中会有大量肺泡无法得到完整的扩张与收缩的锻炼。 “腹式呼吸则是主动的让膈肌参与呼吸运动，随着呼吸上升、下降，主动地扩张胸腔大小进行更绵长的呼吸。吸入的氧气量上升，会增强心肺功能，更有助于锻炼，也会提升脂肪与热量的消耗。” 狗子教练显然懂得很多人体解剖学的内容，看上去是位学识渊博的教练，它的声音低沉，吐字与发音方式却并不与人类相同，大概是犬科的口腔构造的原因，更近似于狼大婶的说话口音。 ——外表倒是十分帅气还有些萌萌哒。 魔法生物在埃斯顿西城也是挺普遍的，不过娜夏还是第一次看到会说话的狗子，她之前倒是有听父亲说过这样的魔法狗子在王都比较常见……所以这位汪酱教练是悠老板从王都专门聘请回来的专家咯？ ——娜夏当然想象不到，现在指导她们健身的正是她们老板的合伙人、这片领地的领主大人、埃斯顿西城的现任城主、威尔夏郡的安德雷子爵……如果知道的话，恐怕她们会吓一大跳，然后战战兢兢地无法放开手脚认真练习。 虽说安德雷在当上领主之前就跟众人认识，但一个人的身份发生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变化后，就算他自己的态度不变，其他人对他的态度也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再说了，让一位领主大人抛头露面教餐厅员工健身，这事要是传出去给别的贵族听到，恐怕安德雷就会变成贵族们之间的笑柄。 在获得了领主大人的身份之后，安德雷这个原本徒有虚名的‘子爵’就变成了真货，以前他可以随便做的事情——比如裹着破布披风打扮成流浪佣兵在贫民窟卧底、又比如去美术学院当油画模特赚取生活费、或者是如今日这般给平民们当教练——如今都不能顶着子爵的名号去做。 出于这些考量，匠悠和安德雷还是决定，以魔法生物杜宾犬教练‘汪酱’的身份出现。反正除了安德雷自家的人以外，谁都不知道安德雷有着杜宾犬这一魔法态，而魔法态与魔法生物在外表上并没有任何区别，普通人一般极难辨认。 将两者的身份分离，说不定以后还能派上更多的用场。比如说什么领主大人微服私访啦、狗狗密探深入敌穴之类的行动……嗯，就算这个世界很多人都知道魔法生物的存在，但大部分人仍会在看到毛茸茸狗子的时候放下戒心。 痛苦的健身中出现这样一位帅气的狗子教练，也的确更能舒缓学员们的身心。比起一个浑身肌肉的男人站在面前冷酷地发号施令，女孩子们更喜欢一只杜宾犬坐在地上用爪子“一、二、一”地打拍子。 ——就很萌萌哒！ 教完腹式呼吸后，娜夏她们跟着匠悠一起跳起了热身操。动作并不困难，匠悠的速度并不快，她们很容易就能跟上动作，但重复的挥手、抬腿、扭动身体还是让众人感到了四肢微微的酸胀感。 一开始觉得轻轻松松，十个以后稍显吃力，二十个以后就开始自我怀疑，在更换动作的那一刹又会感觉到紧绷的肌肉放松开来的舒适与快乐……直到一轮结束，下一轮的动作再次开始重复，之前还觉得像是玩耍一般的训练就显得有些折磨人了。 娜夏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声；她的呼吸逐渐粗重，并且用上了刚刚学到的腹式呼吸；脸、脖颈、后背上都有汗水流下，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出这么多的汗！ “大家加油！还有最后两个动作！坚持一下就能获得胜利！”匠悠道。 “是……”众人虚弱地回应道，动作已经开始逐渐扭曲、变形。 “做完健身操之后，我们进行一个一公里的健步走，其中会有一小段并不陡峭的上坡。”骨架子不用呼吸，匠悠可以很轻松地一边跳操一边宣布道，“健步走后我们会进行肌肉拉伸与放松，完成后今天的初始适应性训练课程就结束了。我们在终点线那边给大家准备了早餐！ “今天的早餐是现烤吐司夹菲力牛排的厚切三明治，里面有洋葱、蘑菇与生菜，饱含碳水、蛋白质、蔬菜与膳食纤维，是空腹有氧锻炼后绝佳的能量补充品！还有温温的柠檬水供大家自由取用。柠檬水里面含有大量的维生素c与钾元素，可以很快地补充人体流失的水分、电解质，缓解疲劳并帮助肌肉恢复。” “早餐！”所有人的眼中一下子迸射出光芒，曙光就在眼前，心中有了希望，她们的动作又再一次充满了力量。 不仅是她们，连狗子教练的眼神中都透出了期盼。 匠悠：“……”啊，不是，吃个早餐对你们来说动力这么足的吗？ 第165章 菲力牛排厚切三明治 事实证明，这些‘员工’能成为员工健身计划的第一批学员，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在完成了腹式呼吸的学习、热身的健身操、一公里的爬坡健步走与肌肉放松后，第一天的初始适应性训练课程便正式结束。 讲道理，这并不是一个特别痛苦的训练，只会让学员们活动活动自己僵硬的肌肉，提高心率，调动身体里不常用的器官，燃烧身上的脂肪……并不会带来持久不散的疲惫感与肌肉酸痛。 虽然走到最后学员们都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但丝毫不影响她们在看到终点线后面铺设野餐桌的杰瑞科时仍然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一股脑地完成了最后一百米的火速冲刺。 匠悠：“……”怎么说，她一点都不意外呢。 同样冲得飞快的自然还有狗子·汪酱·安德雷。 看到娜夏她们如同饥饿的丧尸一样向自己冲来，杰瑞科手疾眼快地合上了装着三明治的野餐藤篮盖子，脚底抹油地拿着野餐盒开溜，而杜宾犬则拦住了众人的去路：“不行，还没结束，得先做完拉伸运动让肌肉放松后才能用餐。” “啊——”学员们齐齐发出了哀鸣。 第275章 不过，她们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匠悠完成了拉伸，喘匀了气，并在杰瑞科展开的小吃亭水槽前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手，才一一在野餐桌前坐定。 每人都拿到了一份菲力牛排厚切三明治和一杯柠檬水。正如它的名字，这份三明治不管是牛排还是吐司面包都被切得厚厚的，拿在手上特别扎实。 菲力是位于牛脊椎骨内侧后部的牛里脊，左右各有一条。这个部位鲜少参与运动，所以是牛身上最嫩的一块，去掉外层的筋络后，就只剩下脂肪量极低的嫩肉，低脂、高蛋白，适合快速煎烤后食用。 最完美的菲力只需要烹饪至三到五分熟度，外层在高温下煎出美拉德色的脆皮，内里则是漂亮的、透着血色的玫瑰粉，再切成适合入口的条状大小，无须过多的调味——盐、黑胡椒或是略带点甜的酱油，都能衬托出菲力牛排最棒的美味。 而此刻，这般完美的菲力就被切成厚厚的肉条，被炒得软香焦甜的洋葱与白蘑菇簇拥着、被碧绿色的生菜包裹着，夹在烤得酥脆的厚吐司中，对切后重叠在一起，被折成四方形纸包的油纸紧紧包裹，一点也不怕散出。 娜夏迫不及待地拿起三明治，狠狠地咬下了一大口，立刻幸福地发出了呜咽声，快乐地摇摆了起来：“这厚切三明治怎么可以这么好吃！” “真的是、非常完美的三明治！”海蒂也已经饥肠辘辘，她小口小口地啃噬着三明治，进食的速度却非常快：“我怎么觉得运动后的食物吃起来更香、更美味了？” “饥饿能给人带来更好的用餐体验。”狼大婶捧着三明治，一口就咬下了半个：“美味！实在是太美味了！” 温热的三明治正是方便入口的温度，厚吐司外酥内嫩，有着淡淡的甜味；菲力鲜嫩非常，掌刀的人逆着牛排纹路下刀，准确地以90度角垂直切断了牛肉的纤维，使得咀嚼起来更加方便；柔嫩的半熟牛肉在口中融化，释放出微甜的汁水，还能品尝到洋葱微焦的甜香与白蘑菇特有的浓郁风味；脆脆的生菜更是解腻神器，如同神来一笔，带来完全不同的清新口感。 这样的厚切三明治非常实在，配上酸香又微甜的清爽柠檬水，简直是饥饿又干渴的人们的救命福音，又是她们从未见过面的梦中白月光。这样一顿下去，所有人都感觉胃里满满当当，运动产生的内啡肽与多巴胺席卷而来，给她们带来了加倍的幸福。 “我从未想过，运动会是这样一件快乐的事情。”娜夏打了个饱嗝，说，“和现在的快乐相比，刚刚的酸痛根本就不算事！” “不如说，正是因为有了刚刚的酸痛，现在才觉得特别幸福舒适。”狼大婶笑呵呵地捧着柠檬水道，“我这把老骨头，都感觉松快多了！” “明天还有这样的训练吗？我还想参加！”海蒂道。 “明天是自由活动。”匠悠笑眯眯地道，“一般在运动后24小时－72小时内可能出现延迟性肌肉酸痛。虽然我们目前的运动量大概率不会出现太厉害的酸痛，但为了各位的身体逐渐适应锻炼，我们决定每隔一天举办一次健身活动。 “不过，如果到了明天，大家觉得自己的状态不错，还可以继续锻炼的话，也可以选择自行组队进行晨练。晨练的内容也很简单，像今天一样用热身活动开身体，然后尝试以稍快的速度走上一至两公里左右，拉伸过后就可以回到面包房领取一份健身早餐作为奖励。” 娜夏惊喜地道：“明天也有这样好吃的菲力牛排三明治？！” “有的，以后都会有。”匠悠笑道，“面包房会推出各种口味的健身餐点，低脂、少油、高蛋白、高纤维，但同样美味！就算大家当天没有健身，也可以作为员工餐食用，对身体很好的哦～只不过，健身餐在运动后吃起来会更加美味！” 娜夏和海蒂看起来都被点燃了斗志，她们对视一眼，很快确定了健身搭子：“明早我们一起晨练吗？” “没问题！” 匠悠乐呵呵地看着她们：“就是说嘛，健身一旦有了搭子和目标，马上就变得快乐了起来。” “人类的身体堪称一台狡猾的魔法机械，即便大脑对它发出指令，它也无时无刻不在偷懒。只要能用20％功率达成目的，它绝对不会动用20.01％的功率。” 黑皮鸟嘴医生查尔斯带着两位老兵姗姗来迟，杰瑞科适时地给他们递上了擦汗的毛巾、三明治与柠檬水。 查尔斯医生一边擦汗，一边继续道：“就算是我，隔了一阵没有锻炼，也感觉自己的肌肉、器官都在逐渐退化。这样带着病人慢慢走上一圈，还真是神清气爽。” 第166章 工坊装修完工 两位伙头老兵都是腿脚上有大块的旧伤疤，一人是刀伤，一人是火伤，两者都限制了他们关节与肌肉的活动，走起来并不利索。 查尔斯医生给他们安排的是另外的复健项目，进度会慢上一些，所以此时才从另外一条更平坦的路散步过来。 他们用杰瑞科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汗，洗了手、落了座，开始享用起迟来的早餐。 “怎么样，有希望吗？”匠悠看了一眼旁边有些急躁不安地转圈的狗子，替安德雷问道。 “有，希望很大。”饥肠辘辘的查尔斯医生咬了一口三明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噢！德雷雅女神在上，这三明治也太好吃了！” 他又咬了一大口，才继续道：“虽然错过了复健的最好时间，但并不是不能治，用魔法激活伤疤附近细胞的活性，再辅助以正确的运动，假以时日，确实能恢复到正常活动水平。也许比不上当年未受伤时的状态，但好歹能赶上正常人的水平。 “只是，这种治疗很花时间，也很痛苦。麻木的旧伤疤拉扯着附近的的肌肉筋膜，会引起剧烈的疼痛，加上活性化开始生长的细胞，又会非常麻痒，需要有很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治下去。” 两个老兵对视一眼，脸上充满了坚定：“我们能行的！” “对，一定能坚持下来！” “这个治疗方案若是测试可行，就可以推广到更多受伤的老兵身上。”匠悠笑眯眯地道，“两位可要好好努力，你们的成功会给更多的人带来希望！” 两人一下严肃了起来：“保证完成任务！” 用餐过后，大家一起收拾了东西，乘坐马车回到了酿造工坊，该享受假期的享受假期，该回去上班的回去上班——比如某位变成人形的领主大人。 匠悠咔嚓咔嚓、蹦蹦跳跳地走到店铺前，正好碰上从老店里出来的巨魔工程队。费里亚斯举起毛茸茸的爪子，对匠悠打了个招呼：“悠老板！我们完工啦！快来验收一下吧。” “呀，那可太好了！”匠悠的眼眶里噌地一下燃起了橘红的魂火，她抬头看着巨魔们解除围在老屋外面的帷幔。随着那灰黑色的布料落下，重新装修、焕然一新的酿造工坊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栋建筑仍旧是半石半木的结构，不过巨魔把毁损破旧的砖头、腐烂的木头都进行了替换维修，重新上了漆和桐油，连安德雷做的那块招牌都重新油过一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工坊的门窗全都换成了龙晶，巨魔还在晶片上做出了菱纹，既好看，又增加了一些私密性。 一楼仍按匠悠的计划，保留下了宽敞的门面，重新摆上了一排排的货架，用来放匠悠出品的那些酱料：酱油、豆豉、腐乳与腐乳汁、鱼露……巨魔做的架子又大又牢固，稳稳当当地固定在地面上，不用担心会出现意外被人或风推倒。 货架与货架之间，是宽敞的过道，而店铺中间还留出了一条加宽的路，方便人们出入。 里面的柜台与小酒吧仍然被保留了下来，此后匠悠也打算在这边继续售卖魔女啤酒等饮料。柜台下面还加装了一套啤酒的炼金储存与冷却设备，以后就可以直接通过柜台上的啤酒龙头打冰镇啤酒了，非常有酒吧的感觉。 那些安德雷加装的‘违建’建筑也重新被扩建、整合了一番：面包窑依旧保留着，明炉小厨房则被扩大，有了自己的收银柜台与外卖窗口，这边以后会售卖烧腊、炸鸡、卤味、鸡蛋仔等方便打包外卖的零吃。 店铺外面的露天用餐区仍然保留，供买了外带食物的客人们歇脚小坐。 柜台里面的原本的厨房、小餐厅和储藏室则进行了比较彻底的改造，原本的墙体都被拆除，位置也做出了调整。 现在厨房被挪到了房子的右边角落，面积不但扩大了，还增加了一扇小窗户；餐厅挪到了厨房的外面，纵深加长了，横向的距离则缩短了一半，不过仍然保留了那扇匠悠喜欢的玫瑰花窗，餐桌被换成了一张大的，十个人在这里用餐也毫无压力。 小餐厅左边的空间则增加了一间酿造实验室，实验室入口的门与小餐厅相连，也是用龙晶制作。 这间房间是长方形的，装有一大扇通风控温的龙晶窗户。里侧靠着墙放置着发酵层架，天花板上钉着悬挂过滤纱袋的钩子，空地上安着用来放置时之坩埚的地灶……匠悠从魔女们那儿接手的灌装机也被摆放在此。 第276章 一整间屋子、满满当当的，却不觉得逼仄，匠悠觉得这些巨魔们简直就是空间利用的大师！ 地下室被改造成为了储藏室，毕竟这里冬暖夏凉，最适合存放东西。 由于原来的小厨房被取消，现有的厨房、餐厅和酿造实验室都占用了一部分原本小厨房的面积。 为了更方便地上下楼，通往楼梯间的门被直接改到了店面的左侧。原先放在这里的自动贩卖机被挪了个位置，改在了任务板的附近，而这扇门前面因为多出了一截属于原本小厨房的空地，两侧沿着墙壁造了酒桶架，用来存放啤酒桶，只留出中间的通路供人通行。 这扇新的门也是用龙晶制作，还挂了块【非工作人员勿入】的小牌子，穿过门，就能来到通往二楼与地下室的楼梯间。 楼梯间后面的部分也进行了扩建。原本的后门现在连通着一间石制的小屋，推开后门就能看见一条过道，过道左边是新建的更衣间、浴室与洗手间，过道右边则是一扇通往后院的新‘后门’，以及一个巨大的、精金制造的、可以自动烧水保温的魔法储水器。 这座石制小屋建造时，巨魔们拔除了原本的后花园里枯死草木，铲平了土地，铺设了完善的下水设施。 从现在开始，浴室里的废水、洗手间里的排泄物都会流入地下的发酵池，在经过一系列的魔法发酵、炼金净化设备后，产生的气体会被消除臭味、无害化后排出，至于发酵中产生的可燃性气体，都会被炼金净化设备抽取、转换成火元素，输送给魔法储水器用作烧水的燃料。 肥料则会在发酵后自动顺着管道灌入后院里新增的肥料箱，液体则会净化成纯水后进入灌溉桶。以后匠悠想要给后院的田地施肥、浇水时，就可以直接从肥料箱与灌溉桶中取用肥料与水源。 第167章 装修结算 “好完美的设计。”匠悠不禁感叹，“完全自动化处理、净化与可循环利用一应俱全！实在是太环保了！” “对，只要时不时地在储水罐提示缺乏能源的时候输入魔力就行。”一只巨魔说，“这套设备可是学者之邦最新研发的顶尖产品！输入魔力后，就可以自行捕捉水元素供水——这点和魔法龙头的用法差不多——然后用收集来的火元素供热、保温。 “在魔力供应充足的情况下，储水罐会自行正常运转。火元素不够时，会使用魔力聚集更多的火元素，水元素不够时，则会聚集水元素，两者始终会被保持在固定的水平。当魔力供应不足的情况下，为了安全着想，储水罐会优先停止用火元素进行加热，并把火元素转化为中性的魔力进行自动充能。 “这样无论什么情况下，储水罐最多停止运行，而不会出现干烧等危险情况。当然，最好一周能检查一次魔力供能的情况。” “好厉害！”这不就是魔法版本的防干烧热水器吗？！一想到自己以后就能过上快乐泡澡的日子，匠悠心里就美得不得了……直到她看到费里亚斯递来的账单，瞬间就感觉她那不存在的心绞痛又犯了。 “……80个金币？！”她倒吸一口凉气，按照亨廷顿公国的物价，这差不多就相当于八十万啊！ “嗯！本来我们对外的售价是100个金币的！要知道，我们订购这套设备，可走了不少关系，花了很大力气才从鲁斯曼联邦弄来，光是路上花的成本，就不止十几个金币！”费里亚斯说，“但您和领主大人最近很照顾我们的生意，给了我们这么多工程做，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主动给您打了八折！” 匠悠捂着肋骨看着费里亚斯演示了一遍如何给储水罐充能，如何给浴缸放热水——老实说，这玩意用起来真的很方便，只要输入魔力后拧开浴缸上的水龙头，就可以获得恒温又舒适的热水，水温还可以自己设定，根本不用费心兑冷水！ 洗手间也有一键自动冲洗的功能，看着与现代化的马桶已经非常相似……虽然魔法造物真的超级昂贵，但在这个时代能享受到这么便利的设施，似乎也十分值当。 看完一楼，匠悠又跟着巨魔们去了二楼。 二楼的房间也被重新改造过一次，原本的两大间拆成了一大两小三间屋子：一间最大的主卧，一间稍小的次卧，还有一间休息室。 主卧里摆着一张看着就很柔软的大床，一张自带梳妆椅的梳妆桌和一个衣柜，角落里还放着一张软榻；稍小的次卧里则摆着两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与一个衣柜。 休息室是匠悠目前最喜欢的地方，这里朝东，有着完美的日照，又面向她的花园餐厅。巨魔们还增建了一座小阳台，能让巫妖酱料女王倚着栏杆眺望她的美食王国。 休息室里摆着一张软软的双人皮沙发，可躺、可坐、可互相依偎。沙发的对面是一个小书柜，目前还空空荡荡，不过不久以后，大概会放入匠悠喜欢的那些画册。 角落里摆着树形的木制帽子架，可以用来收纳匠悠各式各样且数量还在不断增长的帽子。 靠近阳台的位置还摆着一张小圆桌与两张小圆椅，这套桌椅可以轻松地搬到阳台上，也可以随着心情被挪进屋里，以后匠悠还能在这里喝喝茶吃个早餐，顺便看着客人们涌入她的餐厅，给她送来更多的金币。 哪怕只要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都会觉得未来的生活很美好。 三楼则没有太大的改动，之前这里堆着的乱七八糟的杂物被清理了出去，仍可以使用的制衣人台与中古缝纫机则被匠悠送给了阿莱克希。毕竟这些东西只有在纺织娘的手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用。 目前，三楼只放着匠悠的标签机、纱布、羊皮纸和一堆瓶瓶罐罐之类的用品。不少空间还空着，不过匠悠目前也没什么布置与利用的想法。 她对这一次的翻修工程还算满意，于是回到楼下，痛快地和巨魔费里亚斯结了近期的工程款项。连着建了这么多工厂、餐厅，又翻修了工坊，买了各种炼金魔法设备，就算巨魔们给打了骨折，匠悠也足足支付出去三百金币。 这个高额的价钱几乎让骨头老板两眼一黑，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不过鉴于她现在是个不用喘气的骷髅，所以倒也没有多大事情。 这么大的一笔花销把匠悠从海蒂、安妮娜那边拿到的金币一口气清了个干净，甚至匠悠还贴上了不少花园餐厅赚来的钱。但好在她花得多，赚得也快，这些餐厅工厂都不需要买地租地，基建费用就是最大的花销。 这笔钱花出去后，接下来就可以稳稳赚钱、日入斗金了。 “辛苦了这么多天，不打算到花园餐厅吃一顿，犒劳犒劳自己吗？”送巨魔们出门的时候，匠悠笑眯眯地问道，“现在过去还有座位哦～” “说得对呀！”费里亚斯的馋虫立刻就被勾了出来，他看向自己那些长辈：“忙了这么多天，也该好好休息一下，吃一顿好的！” “走、走！”巨魔们立刻改道，转身就往花园餐厅走，匠悠对餐厅门口的杰瑞科招了招手，守家灵立刻跑了过来。 “多给巨魔们推荐一些味道好、价格贵的菜肴，”狡猾的巫妖老板附在猫猫员工的尖耳朵旁边小声交待：“他们刚收我们一大笔工程款，现在有钱得很！” 杰瑞科了然，对她比了个‘了解’的手势，三步两步赶上了巨魔们的脚步。 匠悠咔咔一笑：“工程款回收计划，启动！” 第168章 健身餐 重新装修过后，这间古旧冷硬的酿造工坊终于有了温馨小家的感觉。 匠悠花了两天时间，和阿莱克希一起挑选窗帘、被褥、床单与桌布的布料，而阿莱克希又花了两天时间，才把这些东西做完。 “或许我该开一家纺织工厂，”匠悠踮起脚爪，用右手骨爪将拿着窗帘的左手骨爪从肩膀拆了下来，当成延长的‘机械臂’一边悬挂窗帘一边道，“阿莱克希，你还认识想要找工作的纺织娘吗？” 阿莱克希盯着匠悠的骨爪瞳孔地震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老板刚刚问了什么，她面露难色，道：“我可以给我的姐妹们寄几封信打听一下。不过，她们可能并不愿意离开村庄。” “也是，先问问她们的意愿呗。”匠悠挂好窗帘，又把骨爪安了回去，一点也没注意到她对自己骷髅身体的‘开发运用’对员工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匠悠也知道这些守旧的戒律派蜘蛛精们并不是很能接受新事物，除非像阿莱克希这般穷途末路，谁又会抛弃几千年来的生活习惯，去相信与自己观点相悖的全新理论呢？ 不过，她也就是顺口一提。毕竟最近阿莱克希忙着制作更多的健身套装，实在有些分身乏术。衣服可以用缝纫机车缝，但布鞋却是要手工纳底。 而且为了获得更好的弹性，阿莱克希还建议在布鞋底中缝入几层用炼金药水鞣制过的史莱姆的皮。 这些特制的魔物皮革会使鞋底更有弹性，甚至隐隐有现代运动鞋那种充气般的踩屎感，上脚的效果特别好……就是缝起来更花功夫。 第277章 要是能请来更多的纺织娘，便可以大大地提高制作效率，别说满足员工们人手两套衣裤一双鞋的最低要求，她们甚至可以做出更多的量以供售卖。 雇佣普通人也不是不行，可纺织娘的手艺比普通人要好上许多，她们能用更短的时间做出质量更高的产品。当然，若是那些纺织娘不愿意来埃斯顿西城给匠悠干活，匠悠也可以派人去魔女之森那边的纺织娘村庄下订单。 只是自家的工厂和外面雇佣的小作坊相比，在保密性、成本和盈利程度上都多少有点区别，要是前面那个提案能被纺织娘接纳，自然就不用考虑后面那些替代方案了。 好在，运动鞋换洗不用太勤，员工们哪怕只有一双都能用上许久。随着每人第二套健身套装（不含鞋）的下发，员工们如今便可以在运动后轻松地进行换洗了。 巫妖饮食集团旗下全新推出的各种健身菜品与减盐健康酱油也大获好评，有参加员工健身计划的人们做宣传，很快埃斯顿西城中就掀起了一股健身的新潮流。 埃斯顿西城里不乏体态肥硕的富商们。 亨廷顿公国的食物烹饪手法贫瘠。想要食物好吃，做法无非是万物皆可油炸以及万物皆可包成派，这些都是高糖高盐高油的高能量饮食。 它们的价格虽高，但富人们却是完全能够吃得起，顿顿吃的结果就是一旦缺少高消耗的锻炼，就特别容易发福。 亨廷顿公国虽然因为奇幻种族与普通人类常年混居，总体上来说没有什么主流审美，无论街上走着猫咪、狼人、龙、胖子、瘦子还是骷髅，都不会在人们的心中掀起太大的波澜——顶多在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微微惊讶一番——但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就算大多数人不在意，可总会有一些人看脸看身材做生意。 对于一些特定的客户，帅哥美女们谈起生意来总是要容易一些。 ……况且，还有像海蒂的前渣男未婚夫那样、将自己所有的错误都归咎于他人样貌与身材的人存在。 更别说要是胖得过了头，那就不仅仅是看起来比较丰硕的事情了，伴随着脂肪而来的还有各种高血脂、高血压、动脉硬化、中风等等的疾病风险，有可能大幅缩短寿命，这对于非长生种的普通人富商们来说，才是最为现实的问题。 ——辛辛苦苦赚了这么多钱，要是因为自己多吃了几口熏肉就早早挂掉，那可就太亏了。 饮食结构出问题导致的肥胖既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又是最难解决的问题。说容易，是因为目标明确，做法容易，只要严格控制每一餐碳水、油脂、蛋白质、膳食纤维与盐分的摄入，就能很快地改变现状。 说它最难解决，是因为以亨廷顿公国的饮食而言，能够把自己吃成胖子的人，理论上绝对不会去碰那些会把人吃瘦的贫民食物。 ——直到巫妖饮食集团推出了好吃又健康的健身餐点。 虽说是从员工们的身体健康出发，但匠悠深知健身餐是多大的一片蓝海，在这条赛道上，她根本没有对手。无论是想要增肌、减脂、还是单纯想要均衡地摄入营养，她都能提供又美味、份量又合适的实惠餐点。 比她的健身餐更能‘瘦’的亨廷顿本土食物没她的好吃又营养，比她的健身餐美味的菜肴又没有健身减脂的功效。在其他餐饮业的对手还未意识到赛道存在的时候，匠悠便已经凭着她异世界的知识经验早早占下了这片蓝海，以后亨廷顿公国的人只要想到健身食品，就会想起叉着腰的白骨骷髅商标。 让员工保持身体健康、开拓了健身餐领域、吸引来了更多客户……匠悠一石三鸟的商业策略大获成功，面包店里的菲力牛排厚切三明治、厚蛋蔬菜三明治，豆腐工坊的卤牛腱子荞麦凉面与豆腐虾仁燕麦沙拉都卖到快要断货，匠悠更是趁着这个机会推出了油醋汁这款低脂美味的酱料。 传统的油醋汁只需要一份醋兑三份橄榄油、再加少量的盐与香料调味即可。 橄榄油是优质的不饱和脂肪，适当摄入可以满足身体对油脂的基本需求，比一味地避免任何不摄入油脂更能促进身体代谢、加速燃烧体内的脂肪，配合运动即可制造出更大的热量缺口。 ——最关键的是，安妮娜的领地上大量产出橄榄油与黑酒醋，两者调一调就是超级味美的油醋汁，做起来不要太简单。 第169章 后院种菜 悬挂好窗帘、铺好床单被褥与桌布后，匠悠就开始鼓捣起了花草盆栽。酿造工坊主楼的所有装修、家具、设备都由巨魔工程队一并包了，但这些更有生活气息的布置，就得匠悠自己来完成了。 好在，霍利今天早上就回了埃斯顿西城。这位哈夫族的植物学家已经完成了目前阶段的工作，带着一队德雷斯顿家族的骑士，押运着熔岩山谷产出的红薯、稻米、橄榄油、黑酒醋和番茄酱，浩浩荡荡地归来。 途中他甚至还绕回了一趟阿克斯大宅，给匠悠又装来了两车盆栽与菜种。 这时候已经是夏末，亨廷顿公国的酷暑高温期即将结束，直到下一年的初夏月为止，25度-40度的气温即将一去不复返。接下来这里将迎来一段迅速降温的秋季，从初秋月开始，每日最高温度将从35度飞速降至17度，最低温则可能到9度左右。 在这个季节，要想在后院种菜，就只能种快速生长、喜凉怕热的生菜、油麦菜，耐低温的樱桃萝卜，耐寒且霜打后更甜的菠菜、小白菜……或者直接种冬季、早春收获的‘越冬’蔬菜，比如耐寒的冬豌豆、冬季蔬菜之王羽衣甘蓝，以及次年收获的大蒜与洋葱。 如今匠悠有了温室餐厅，所有需要控温的植物便都迁入了龙晶温室，后院便不再需要单独建温室了。这块土地上如今新建了浴室、洗手间，又重新修缮了马棚，剩下的农田就让巨魔们重新翻耕过，用来种植当季的本地蔬菜。 现在由于安德雷成为了此地领主，匠悠又搞起了美食街，两人便让副官昂格里斯在这条街上专门腾出了几块空地，给客人们停放马车。这样一来，除去安德雷的马匹迪亚戈和杰瑞科的骡子，后院便不需要再留出其他停放马匹坐骑的位置，可以尽情地种菜了。 不过，匠悠对于种菜了解的不多，懂的大概也只有深扎于骨血中的那些基本知识：想要种好蔬菜，就需要提供适合的土壤，施好肥料，按照植物的需求浇水，并及时地杀灭虫害。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现在匠悠手边可没有互联网，查不了资料……好消息，她的身边有一位植物学家合伙人啊！ 如今她与安德雷的身份地位都水涨船高，一位手握无数酱料、食材与餐厅产业的巫妖大老板与一位掌握领地实权的领主都不再是阿克斯家族可以平起平坐对话的存在；再加上匠悠给霍利介绍了德雷斯顿家族熔岩山谷的种植研究，给这位植物学家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新课题，靠着这些研究，霍利便能够顺利地拿下学者名号，还能连发十年的论文，一点都不愁找不到科研课题！ 综上所述，霍利看到她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灵感缪斯与财神的结合体。 根本就不需要匠悠开口，这位哈夫族的植物学家便殷勤地道：“悠老板，我给您带了不少盆栽和种子过来！您的后院想要种哪些植物、具体想要什么样的规划效果，全都可以跟我说！ “您只需要发话，其他的事情都包在我身上！包您拥有一座随时都能吃到新鲜蔬菜瓜果的后花园和满室飘香的花朵小屋！” ——这种殷勤程度，跟两个月前那位刚从牢里出来，还要和她斤斤计较、设置考验、仔细讲价的阿克斯家族新当家简直不像一个人。 匠悠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句：“人在有了地位与话语权后享受的待遇真是不一样……” 不过，她也没有多在意这种事情。毕竟当初她会找上霍利合作，不就是看上了霍利身为植物学家的能力、阿克斯家族充足的高质量蔬菜瓜果魔植草药的供应水平、还有阿克斯家算得上丰厚的财力嘛～ 在商言商，凡是合作就得考量合伙人的真实水平与含金量，这种时候就不能任人唯亲。哪怕是玩得再好、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小伙伴，要是没点拿得出手的能力，一起做生意只会活活把双方都拖破产，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她当时已经从狼大婶那边听说了霍利与阿克斯的实力，算是对霍利知根知底，但霍利却对她的能力一无所知。双方有着信息差，自然会有不同的想法与态度。 现在匠悠已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美食界新星，不仅是霍利，不少人的态度都多多少少有了变化，看着她的眼里都带着崇拜的光，倒让匠悠有点不适应了。 ——当然，她心里还是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暗爽的。 于是匠悠带着霍利去了后院，给他指了巨魔们翻好的田地：“就这点地方，也不需要种太多，平常够自家吃吃就行。主要也就是平时种种玩玩。” 第278章 “行！全都交给我吧！”霍利搓着穿山甲一样的爪子，长长的圆柱指甲唰唰几下就在土地上划出了几条直线，他的嘴里还念念有词，“这边种生菜、旁边种油麦菜……速生的归在一块，过冬和多年生的植物种在角落……” 匠悠便放手让他忙活，自己抱着那一盆盆水灵灵的花草，和阿莱克希一起回屋里挂窗帘去了。 霍利做事很细致，每一盆花盆上都贴着一张防水的纸，清晰地写着植物的名称、特性、用途以及施肥浇水等养护方式。匠悠只需要顺着自己的喜好和植物的特性，将它们摆到适合的地方就行。 喜欢阳光的花草放在二楼的小阳台，喜阴凉的则可以放在室内；可以净化空气、有好闻香味的植物摆到后院洗浴小屋的走道上，适合在室内种植的小盆香草则放在新厨房的窗台上，随吃随剪随用…… 上上下下收拾一番后，匠悠满意地看着温馨漂亮许多的小楼，终于有了一种‘这便是家’的感觉。 这里对她来说，再也不是只要一张床板就能容身的【初始刷新点】，也不是米·悠所痛恨的那座束缚了她大半辈子的囚笼；她这朵从异世界漂来的浮萍，终于切实地在这个世界扎下了根。 第170章 黑账与造假 安德雷看着手中的调查报告，不禁皱起了眉头。 自从那个使用钢丝的鬼面人杀死诺伊曼男爵、并利用爆弹逃离追捕后，安德雷便盯上了与邪瞳之月似有千丝万缕瓜葛的德罗达那商会。不过，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的调查只能通过影探在暗中进行。 甚至安德雷自己还以受封的名义，一改自己的高效作风，特意带上匠悠，拖拖拉拉地在王都待了将近一周的时间，试图让德罗达那商会的人麻痹大意。这样他们没准就会趁着城内守备空虚之时重操旧业，到时留守的影探们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无奈这个商会的人非常沉得住气。尽管明面上的案件已经了结，可德罗达那商会的人一直保持着谨小慎微的低调模样，表现得就像是被平白无故扯入事件之中的无辜人。无论是王国骑士团还是影探，都找不到他们的错处。 如今大半个月过去，商会仍然在低调营业，他们的员工里找不到与鬼面人身形相似的人，运送的货品也次次都被影探暗中搜过，并没有大额钱款、财宝或黑魔法物品，所有的货物都与货单相符，有着另外的货主。 影探们不厌其烦地查了商会的每一笔交易，却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安德雷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在那个案件中，他们回收了全部的黑账和诺伊曼男爵运送的部分财产，在上交国王陛下后，国王陛下调选来不少经验丰富的税务官，对那些黑账和钱款做了更为仔细的核对。然后就发现了一个事实：即便他们回收的财产已经相当可观，但那数目，恐怕还不足诺伊曼男爵从邪瞳之月盗取钱款的三分之一。 这位男爵大人干啥啥不行，偷钱第一名。在雁过拔毛上，可谓是做到了极致。安德雷都惊讶于邪瞳之月的人竟然能忍他这么久……不，也不一定是忍了这么久，以诺伊曼男爵的手法，邪瞳之月的人恐怕也才刚发现自己被同伙坑了这个事实。 “根据珠宝商巴罗·霍·切纳的交待，他们一家很久以前就通过诺伊曼男爵夫人的关系，暗中抱上了诺伊曼男爵的大腿。三不五时，诺伊曼男爵手中就会多出一笔黄金或珠宝，交给他们一家熔炼。”巴斯特·霍·普金森汇报道：“说是熔炼，其实就是偷换与造假。” 按照巴罗·霍·切纳的供述，他在与妻子结婚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金匠，他在设计上毫无审美天赋，却极其擅长仿造、只要让他看到珠宝的图画，便能仿出一模一样的伪品。 当年只要王都出了风靡一时的设计，过不了几天巴罗就能用低价材料做出真假难辨的仿品，他正是凭借着这番手艺，认识了他的妻子。 巴罗的妻子与诺伊曼男爵的夫人是远房亲戚，尽管血缘淡薄，但只要带足了礼物，仍是能够见上面说上话的关系。某天他的妻子从男爵府上回来，面带喜色地告诉他，自己给他拉了个大生意。 于是，巴罗就糊里糊涂地被诺伊曼男爵接上马车，蒙上眼睛，摇摇晃晃地载到了某个地方。他被人牵着兜兜转转走了许久，才终于停下脚步。 “巴罗说，当时，诺伊曼男爵让人摘下他的眼罩后，他看到了无数的黄金、首饰，几乎堆满了一整座巨大的山洞。他的原话是：‘传说中的巨龙巢穴也不过如此。’”巴斯特复述道，“诺伊曼男爵要求他仿制出一模一样的假金子与假珠宝。 “他便以黄铜与锡金熔炼出近似黄金的金属，又在其中裹上重量与黄金相当的钨。这样锻造出的金条，从外观、重量上看几乎无法分辨。做假珠宝更是他的绝活。每批货制作完成后，他便能收到一大笔钱，大约有他仿制的那些黄金原价的百分之五。这笔钱既是奖赏，又是封口费。 “我猜测，邪瞳之月手里持有大量的黄金与珠宝。这些东西价值极高，但在市面上很难大量流通。出于某些原因，他们认为诺伊曼男爵是可信的合作对象，把这些黄金、珠宝交给他保管或者变现，但诺伊曼男爵却坑了邪瞳之月一道，把他经手的黄金、珠宝用假货给替换了。” 巴斯特如此这般地推断道，听上去似乎颇有几分道理。 安德雷的眉头却又拧紧了几分：“不，不对。如果邪瞳之月是给诺伊曼男爵黄金，让他变现，那么不管金子是真的还是假的，诺伊曼男爵都得给邪瞳之月提供相应的现行货币……他伪造黄金便派不上用途，若是伪造货币还能说得过去。再说了，这跟黑账上的账目也对不上。 “【贪婪的背叛者，死于他抢夺来的财富】，既是抢来的，那说明邪瞳之月之前对诺伊曼男爵的行为恐怕一无所知。 “我倒认为，诺伊曼男爵带巴罗去的那个山洞，恐怕是邪瞳之月藏匿黄金、宝藏的秘密地点。甚至于这个秘密地点只有首领或少数高层知悉。毕竟一整个巨大山洞的宝藏，哪怕派遣手下看守，都要担心手下会监守自盗。 “也许是从他们日常的合作、交流之间探出了口风，也许是曾经被带去那个洞穴……总之，诺伊曼男爵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找到了这个地点。他想把那巨额财富占为己有，又怕动作过大被邪瞳之月发现，就雇佣了巴罗仿制假黄金、假珠宝，一比一地进行替换，细水长流地蚕食着邪瞳之月的财富。 “那本黑账上不仅记载着诺伊曼男爵与邪瞳之月之间合作的账目，还有许多大额款项前面写着我们至今未曾看明白的方位符号与数字，我猜想，那些符号与数字，就是用来记录洞穴中有哪些黄金与珠宝被换成了假的！ “所以诺伊曼男爵才不敢销毁这些黑账，只能让巴罗一家将它藏起。这样一来，若是他躲过了危机，还能靠着那些黑账分辨出洞穴里哪些是真金，哪些是仿制的假货！” 第171章 双子城的秘密 “很有道理。”巴斯特沉吟道，“不过，邪瞳之月哪来这么大一笔财产，又藏在了哪里？” “既然诺伊曼男爵能够接触得到，那么藏宝的‘山洞’必然在这块领地上，至少也在附近。”安德雷道，“只是，有一点仍说不通——邪瞳之月为什么要把这么大笔财产藏在诺伊曼男爵的领地上呢？” 巴斯特也想不通：“确实，诺伊曼男爵为人狡猾、贪财……虽说这样的人很容易就能被邪瞳之月说服、答应与他们一起同流合污和国王陛下作对……但要把这么大笔钱放在诺伊曼男爵触手可及的地方，这简直就是放耗子进粮仓啊！” 安德雷摸了摸下巴，忽地灵光一现：“或许，邪瞳之月不是将财产放在了诺伊曼男爵的领地上……而是他们得到这个财产的时候，它就在此地。” 他从背后的书架上取出一卷古旧的地图，摊在了桌上：“你看，这是德尔曼王国时期的旧地图，当年埃斯顿东、西双子城拱卫王都。 “在将近一百九十年前的马克西米安王朝末年，老国王马克西米安三世行将就木。王次子阿布雷率领叛军由他位于王国腹地的领地一路长驱直入，攻打至埃斯顿东城，和他的双生哥哥王太子鲁伯特在此发生了一场不死不休的恶战。 “那场战争异常惨烈，彻底毁去了当时繁华的埃斯顿东城，迫使成千上万的战争灾民逃离那座城市，最终阿布雷也随着埃斯顿东城的焚毁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鲁伯特获得了一场堪称凄惨的胜利，接任国王没多久后就因伤痛一病不起。这也是德尔曼王国后来‘双生子诅咒’的由来。 “传言继任的洛林弗朗兹国王，也就是鲁伯特与阿布雷的表弟，遵循鲁伯特死前的手谕，在埃斯顿东城的残骸中修了一座地下陵墓。洛林弗朗兹派人从战场上收殓了阿布雷的遗骨，将两位双生子葬入地下陵墓之中，并永远地将埃斯顿东城的残骸保存下来，作为对后世子孙的警示与告诫。” 第279章 巴斯特听得迷茫：“可这段历史，和邪瞳之月又有什么关系呢？” 安德雷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桌上的地图：“你看，从王都到埃斯顿西城、东城，都位于一整块的平原地带，这里有湖泊、有丘陵，但却没有足够容纳一座巨型‘山洞’的高山。而且这里的土壤稀松柔软，被流水侵蚀冲刷后只会直接引起塌方，很难自然形成山洞。巴罗所描述的那个山洞，如果真在这块领地附近，必然是人工开凿、加固或建造的产物。” 巴斯特也皱起了眉头：“但我们近来已经将这块领地彻底地勘查了一遍，重新划定边界、记录人口户籍与建筑，并没有发现这种可疑的建筑物。” “对，”安德雷赞许地点头，“这样一来，这个地方必然位于我们没有探查过的地方，并且极有可能位于地下。要想在地下挖出堪比巨龙巢穴的‘山洞’，这工程花费与技术都不是一个小小男爵可以承担的，只有可能是前朝留下的遗址……这么一推断，当年鲁伯特国王与其胞弟的双生子地下陵墓，就变得格外可疑了！“ “确实，仔细想想，还有个传闻充满了疑点。”巴斯特觉得安德雷的猜测很有道理，不禁也脑洞大开，开始补充论据：“之前一直有传闻说邪瞳之月的掌权人之一是德尔曼王室的后裔。这个传闻从未被邪瞳之月的人否认，甚至还越演越烈、越传越广，我们一直猜测，这消息的源头恐怕就是邪瞳之月。” “虽然不能确定邪瞳之月到底是真的与前朝有关系，还是借着这个名头与前朝拉关系，但把钱财藏入前朝的地下陵墓之中，都是一个很不错的点子。”安德雷也道，“一来，埃斯顿东城已然废弃多年，如今草木疯长，已经成为一片森林，要找到地下陵墓的入口并不是一件易事。 “二来，国王陛下穷得很，没钱去重建一座废城。再说了，国王陛下虽与德尔曼宗亲的关系不好，可还是顶着德尔曼王室的远亲名头登的基，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刨前代王朝的某任国王陵墓。 “三来，把自己坑蒙拐骗弄来的钱塞入前王朝的陵墓伪装成宝藏，自己再以前王朝后裔的身份出现，便能顺理成章地‘继承’这笔钱款。这种说法再不靠谱，也有信徒会照单全收。” 安德雷挠了挠下巴，又嗤笑了一声：“不过，话又说回来，德尔曼王室凋零之时，本就有传言宣称鲁道夫国王藏起了巨额的黄金、珠宝……搞不好这些宝藏真的就是鲁道夫国王藏进先祖陵墓之中，后来又被邪瞳之月找到、纳为己有的呢？” “啊？那也过于巧合了吧。”巴斯特挠了挠头发，不大相信地道。 “未必是个巧合，”安德雷说，“邪瞳之月显然对前朝十分关注，搞不好，他们手里真的掌握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报。总之，我们得抽调人手，去埃斯顿东城的遗址上一探究竟。” 他对着地图沉吟片刻，又补充道：“当年埃斯顿东城被叛军包围，据说城里有不少居民通过土系魔法师挖掘的地道，从埃斯顿东城一路逃至西城。如果那条地道并未崩塌，或许就能解释那个鬼面人是如何在我们的重重封锁与包围下，从埃斯顿西城中消失的。 “你先派一队人，去埃斯顿东城探探究竟，再派几个擅长打听消息的家伙，去找一找城里的那些老人们。或许有人还会记得他们的先祖是怎么从埃斯顿东城逃离的……没准还有人知道那条地道的所在呢？” “遵命！”巴斯特对着安德雷敬了个礼，又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话说回来，老大您对前朝的历史知道的可真清楚啊！” 安德雷的唇边勾起了一抹有些怀念，又有些哀伤的笑容：“这可多亏了我的老师，他当年为了磨砺我的性子，让我读了不少历史书……” 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久久地陷入回忆，而是对巴斯特摆摆手：“干活去吧，我也要回家吃饭了。” 正在往外走的巴斯特猛地顿住了脚步，他觍着脸道：“老大，晚餐能不能带我一个？” 第172章 casefile·5：幽冥节（1） “所以，你们接下来要前往埃斯顿东城吗？” 匠悠在新厨房里忙碌，手中的菜刀咚咚咚地敲击着砧板，她回头看了一眼小餐厅里的安德雷，问道。 新厨房与小餐厅的距离很近，两者范围也不大，小却温馨，说起话来也格外方便。 刚刚安德雷已经将他们调查到的事情与下一步的计划都告诉了匠悠，匠悠一边做饭，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我们是这样打算的。”安德雷正与巴斯特一起在小餐厅里摆放餐具，他对着巴斯特吩咐道：“再去拿两个盘子。” 前来蹭饭的副官影探很是乖巧地去橱柜里找盘子了，安德雷则走进厨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唔，目前没什么要帮忙的了。”匠悠扫了一眼厨房台面上的半成品：“今晚吃手撕猪肉塔可与大虾芝士烤饼，已经快完成了。” 她将切好的番茄与蔬菜放入沙拉碗里，倒入油醋汁拌匀，随后将一张张玉米饼贴入锅中烤热，在饼皮中放入提前准备好的手撕猪肉、煎烤过并切碎的青红椒丝，再撒上一把芝士，然后熟练地用铲子将另一半饼皮扣上，翻面，加热定型成半圆的塔可夹饼形状，然后用夹子小心地挪入盘中。 大虾芝士烤饼也是差不多的做法，不过这道菜匠悠做的是长条状的酥香薄饼。她依旧是先把薄饼放入锅中烤香烤脆，然后放上厚厚的一层芝士烤到融化，最后放上煎熟的大虾仁，在出锅时再淋上美味又黏稠的琥珀色酱汁。 “好香。”安德雷已经抵挡不住诱惑，在炉灶边探头探脑，匠悠早有准备地往他手里递了一块手撕猪肉塔可饼：“喏，男友福利。吃的时候要小心馅料从另一边掉出来哦～” 这个提示显然有点多余，因为安德雷张开大嘴，一口就把塔可饼整个塞入，根本就没有什么酥脆的塔可饼外皮容易咬碎、过于丰富的馅料会从饼皮头尾两端溢出、顾头就顾不了尾的麻烦事。 匠悠看了眼安德雷鼓鼓囊囊的腮帮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唔，这样也不是不行……果然她不能低估吃货的实力啊。 “好吃！”安德雷舔了舔嘴角的酱汁。 塔可的玉米饼皮很酥脆、味道却很淡，单独吃起来有股子杂粮的粗糙感，但配上焖烤到软烂多汁、撕成一丝丝吸饱了甜香微辣酱汁的猪肉后，就像残缺的拼图找到了完美契合的另一半，好吃的让人无法抵御。 “很有夏天的感觉吧～”匠悠笑道，“这是霍利带回来的玉米面做的，是在熔岩山谷那边的试验田里种出来的玉米哦～很有夏天与热带的风情吧～” “味道真不错。”安德雷偷偷向盘子伸出爪子，却被匠悠拍掉：“偷吃的份额就那么多，剩下的等晚餐开始再吃。先去叫大家过来聚餐吧。” 安德雷摸摸鼻子，转身便出了厨房。但其实根本不需要他四处找人，因为大家已经熟门熟路地闻着香味溜了进来。 “呀，这里布置得可真不错！”狼大婶挎着个满满当当的小篮子走到餐厅：“厨房有了窗户也亮堂多了，比原来的设计要好！” “那是。”匠悠端着装满塔可饼的大方盘走了出来，“毕竟原来的厨房只是夹在前厅店面与餐厅之间的一个狭长房间嘛。真要说起来，它的大小更像一条狭长的走道，不但采光差，人多了根本转不开身，而且通风也不好。但凡做点油烟大的菜，味儿都散不出去。” 挪了位置后的厨房就很舒适了，侧面与正面都有着窗户，外面就是花园菜地，微风习习，烟气很快就能散出去。 ——饭香还能随机诱惑到街边路过的食客。 魔法世界里没有甲醛，也不需要再通风散味三个月到半年，巨魔工匠交房后，匠悠直接拎包就能入住。经过一个下午的忙碌，这座酿造工坊已经被匠悠与阿莱克希整理、布置得差不多，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狼大婶将她带来的篮子递给了匠悠：“给，马上就是幽冥节了，这是节日专用的祭祀蜡烛。” “嗯？幽冥节？”匠悠歪了歪骷髅脑袋，“那又是什么？”类似中元节的节日吗？ “末夏月第二次红月，就是幽冥节。在这天晚上，幽冥界会在红月的力量下打开它的大门，与人世间短暂的重合。亡灵们会短暂地回到世间，接受供奉、玩耍尽兴后在次日清晨的第一声鸡叫前离开。 “不过，在这个日子，既有善良的亡灵、也会有邪恶又陌生的亡灵出没。人们会打扮成鬼怪的模样，掩盖生人的气味以躲避恶灵。至于这些蜡烛，则是为逝去的先祖、朋友们引路的道具，它们也能驱散恶灵，庇护活人的安全。” 狼大婶说着，又看了一眼匠悠，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迷茫：“呃……不过阿悠你就算不点蜡烛，估计也会被亡灵们当成同类。” “幽冥节就在明天晚上。”安德雷也补充道，“你不用害怕，它不是什么可怕的节日，就是大家举行化装舞会、扮演鬼怪、思念亡者的日子。” 第280章 “哦！”这描述像是中元节、万圣节与墨西哥亡灵节的综合体，匠悠倒不怎么害怕。 毕竟在她的家乡，每到清明时节就有无数熟人扛着猪头漫山遍野找太公，每年过年过节时烧纸也是例行公事，更别说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甚至还给自己刻了牌位。 没做亏心事，她倒是不怕半夜鬼敲门啦……不过话说回来，她倒是有个很想祭拜的灵魂…… 她心头一动：“那要祭拜人的话，要怎么做？” “做法有很多种。”巴斯特插嘴道，“只要与逝者建立联系就行。比如说点燃蜡烛，在火焰上烧掉写着它姓名的纸条，或者在蜡烛旁边放上它生前的遗物、画像，又或者将蜡烛放在它过去的家门口……都行。 “建立联系后，在蜡烛后面放上你想送给逝者的东西。若是幽冥节次日的早上，这些东西消失、并在原地留下了黑灰色的印记，就说明亡灵已经成功地收到了它们。” 第173章 casefile·5：幽冥节（2） 这做法听着也有些熟悉。不过俗话说事死如事生，无论哪个世界、哪个国家的亡灵文化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差异，基本上都包括着供奉先人、款待善灵、回避或驱赶恶灵等流程，只在细节上有所差异。 在祭祀的东西上，有的地方给亡灵供奉鲜花，有的燃烧香火，有的给钱物，有的管吃食……不管是哪种，反正意思到了就行。 在态度上也各有区别：有的悲伤肃穆，有的载歌载舞、欢声笑语，也有的恐怖惊险、惊吓连连…… 要说两个世界之间最大的差别，大约是在匠悠的世界，鬼魂幽灵是一件‘宁可信其有’的事，有人把祭祀祖宗看做是传统孝道，也有人觉得是封建迷信。可这个魔法世界却不一样，这里的幽冥界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像匠悠这样的骷髅架子都能随便在街上跑，有鬼魂会在特定的日子回到人间，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了。 不过…… “幽冥节里，所有死去的人的灵魂都会回到人世间吗？”匠悠好奇地问。 “当然不是。不然查案会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安德雷叹口气，“想像一下，但凡有悬而未决的案子，只要在幽冥节那天守株待兔问询亡灵就能得到真相……不，当然不会有这样简单的事。” 众人一边聊着幽冥节的话题，一边在餐桌前落座。他们互相传递着装着沙拉的大玻璃碗与塔可饼的盘子，将自己那份放在面前的餐盘里。 在屋外种田的霍利是最迟进屋的人，好在有狼大婶给他留了一份，等他洗干净爪子坐下时直接就可以开吃。 安德雷拿起一块大虾芝士烤饼，继续解说道：“幽冥界，或者说幽冥位面，本身与现世位面彼此交叠重合于同一世界，但两者平时是互相隔绝的状态。只有在每一年的幽冥节这天晚上，红月会变成阴沉似血的模样，而隔离幽冥位面与现世位面的那层壁障也会变得千疮百孔。” 他说着咬下一口烤饼，热乎乎的芝士瞬间拉出了长丝：“唔，这玩意是什么来着？真好吃。” “这是用牛奶和白醋做的莫扎里拉芝士，加热之后软乎乎又拉丝，超好吃的对吧！”匠悠应了一声，随即又将话题扯了回来，“所以，那些鬼魂会从千疮百孔的壁障中冒出来，对吗？” “对。只是那层隔绝世界的壁障厚薄不一……”安德雷思考了一下，掰断手中的烤饼，饼中间那厚厚的芝士被他拉成了一张‘网’，有的地方粗、有的地方细，有的地方有着超大的洞，有的地方又保留着完整的芝士：“就像这个芝士一样。鬼魂会通过孔洞的地方短暂地出现在现世中，停留一段时间后又自动离去。 “每次壁障出现孔洞的地方并不一样，于是就出现了各种可怕的事件：有的人晚上正吃着晚饭，就发现锅里多了一个透明的身影，也有人晚上睡的半梦半醒，忽地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个冰冷的灵体……由于这种掉落事件太过随机又吓人，后来人们便会在家里布下结界。 “这样一来即使壁障出现孔洞，鬼魂也无法进入被结界保护的现世之中。但若是思念逝去亲人的人，便会选择在家门口点燃这种特殊制作的祭祀蜡烛。蜡烛里加入了吸引鬼魂的药草，可以与鬼魂建立联系，并把它们引向特定的供奉地点……哦呦！” 安德雷灵巧地用饼子接住了从芝士上滑下的大虾，忙不迭地塞进嘴里。他嘎吱嘎吱地咬着脆脆的饼，又努力吸溜着拉丝的芝士，一时找不到机会说话。 很有眼力见的巴斯特便接过了上司解释的工作：“其实，绝大部分进入幽冥界的鬼魂，都不会再拥有为人时的记忆与理智。它们混混沌沌，依着本能行事，变得破碎、又重新与其他灵魂混杂于一起，最后变得难舍难分，成为完全不同的存在……因此，也有人将幽冥界比作灵魂的熔炉或者是‘大坩埚’，等到‘熬煮’完毕，这些重组的灵魂就会离开幽冥界，再度转生为人。” 匠悠点点头，她在波丽娜那边听过这样的说法。 “只有强韧的、自然死亡的灵魂会与生前的模样更为接近。一般来说，这样强大的灵魂多半来自于长生种或者高阶的魔法师们，普通的平民百姓是很难做到的。若是遭遇了意外死亡事件，那么灵魂往往会在暴力死亡的一刹那间碎裂，进入幽冥界的时候便已经破破烂烂千疮百孔，未必能够凝聚成人形。” “所以说，幽冥节的供奉，更像是一种对活人的心理安慰。”狼大婶道，“有人说，每一次用祭祀蜡烛与亡灵建立联系，就能让那个灵魂想起为人时的记忆，下一次转生时，没准仍会保留一些前世的特征。不过，我年年都拜祭我那位死鬼老公，但也只有一开始的三年祭品消失了。我想，他的灵魂恐怕已经消失，或者成功转生了吧。” “那，供奉的祭品有什么讲究吗？”匠悠问。 “这倒没有什么讲究，一般人都会供奉死者生前喜欢的东西，或者是幽冥节特有的一种糕点。这种糕点用特殊的果子制作，活人吃不来，对亡灵却是美味。”狼大婶说，“小悠你要是有兴趣，我明天可以带材料过来，教你做做。” “好呀！”匠悠一口答应了下来，虽然她不知道米·悠的灵魂被‘献祭’之后还会不会进入幽冥界，也不知道她的亡灵会不会在幽冥节归来，但匠悠总觉得自己应该祭拜她一下。 ——毕竟祭拜这种事情，有时受益的未必是亡灵，而是得到心理安慰的活人们。 “话又说回来，亡灵长什么模样？可怕吗？” “这……不好说。”巴斯特道，“大部分自然死亡的家伙看着都像是一团银色的、模糊不清的影子，但那些有威胁性的恶灵则各有各的血腥恐怖。在幽冥节的晚上，王国骑士一般都要彻夜巡逻，也有很多匪徒会打扮成妖魔鬼怪的样子，趁机作乱。” 第174章 casefile·5：幽冥节（3） 酿造工坊第一次的“塔可饼之夜”举办的非常成功，手撕猪肉塔可与大虾芝士烤饼受到了众人的热烈欢迎。在享受完热气腾腾又拉丝的异国饼子后，众人还各自舀了碗浓稠的玉米浓汤，喝的舒心又饱足。 他们的话题逐渐从幽冥节的习俗转到了城里的琐事，最后又聊起了埃斯顿东城，在这个话题上，狼大婶意外地接过了这个话匣子：“哎，我的外祖父就来自埃斯顿东城！我还记得小时候，他抱着我，跟我讲述东城有多么多么的美丽，还带我去看他从东城逃入西城的地道……” 安德雷＆巴斯特：“！！” 他们俩倏地坐直了身子：“那个地道在哪里？！” “就在城东的一座废弃小院里。”狼大婶乐呵呵地道，“很多老人应该都还知道这事，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看，那也算是个不怎么著名的历史景点吧？虽然除了我们这些移民后代，大约无人在意了。” “我们饭后就去。”安德雷说，他的绿眼睛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我对那段历史，充满兴趣。” ——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狼大婶对埃斯顿东城那段历史的了解，其实并不会比安德雷多出许多。她毕竟不是亲历者，只是从自己的外祖父那边听过许多睡前故事。 ……现在回过头来仔细想想，这些残酷的历史故事，似乎也不是什么很好的睡前故事素材。 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些对当年幼小的狼大婶堪称刺激可怕的故事，的确在她的记忆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她至今也清晰地记着外祖父絮絮叨叨的话语，以及他牵着自己的手，站在废弃荒芜的庭院中，指出那个曾经让他们从地狱中逃离、回到人世的地道口。 “喏，就是这里。” 在晚饭结束，收拾完碗筷后，狼大婶果真依约带着安德雷、匠悠与巴斯特来到了城东北角的一座荒废宅院。这宅院就位于城墙脚下，离埃斯顿东城的直线距离，大约只有三十多公里。 安德雷摊开地图，取出指南针比划一番，思索片刻，又将地图收入怀中，这才跟着狼大婶进了小院。 第281章 狼大婶熟门熟路地拐进宅邸后院，指了指后院地面上锁着的一道活板门：“这就是那个地道口。当年阿布雷王子率叛军将埃斯顿东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断了城内民众的一切供应，誓要用城里的人作为人质，逼出守在埃斯顿西城的兄长。 “双子城的距离极近，两城之间不过几十公里的距离。可那时恰逢大旱，人们家里的食粮本就不多，井里的水位也极低。东城的人们眼看生机就在数十公里外，自己却要在重兵围困下渴死饿死，便积极地寻求方法自救。 “他们打不过城外的军士，便想出了挖掘地道的方法。在几位土系魔法师的带领下，他们一路下挖，用了三天的时间，耗尽了所有体力与魔力，在挖掘地道的中途，遇到了从西城一路挖过去的人。 “那时人们才知道，那几位土系魔法师，是王太子一早就安插在城里的人，两边共同想出了这个计划，终于成功挖通了地道。城里的居民神不知鬼不觉地撤离，而太子的兵马则潜入城中，杀了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匠悠听着狼大婶绘声绘色的描述，几乎都能在脑海中想象出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这个破旧的宅院在她的眼中也变得高大上了起来，她好奇的东摸摸、西瞧瞧，不知不觉便离开了众人的身边。 在匠悠晃悠晃悠地走到庭院中的枯树下时，她的骨爪下忽地传来了“咔哒”一声轻响，匠悠下意识地低下头：“什么东……”西？ “小骨头！小心！” ——咻！ 一阵破空声传来，黑暗中有什么银色的东西“啪叽”一下扫来，随即匠悠就觉得自己的视野腾空而起……啊，不，是她的脑袋飞到了半空中。 “哎呀！我的钱包！”她下意识地喊道，伸出骨爪想要按住脑壳，结果她却看到了自己的无头骨架手舞足蹈的模样，好在下一秒她就稳稳地落入了一个厚实又熟悉的让人安心的怀抱。 “没事，钱没撒出来。”安德雷仿佛能读出匠悠的心思一般，在匠悠出声问询前就做出了回答。他上前两步，把匠悠的脑袋安回了她的脖子上。 “刚刚那是什么？”匠悠惊魂未定地问。 巴斯特已经蹲在了树边，他上下查看了一番，道：“是陷阱，地上埋着触发的机关。一旦踩中，就会有钢丝弹射而出，削掉人的脑袋。踩中了这个陷阱的人是悠老板，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现在是晚上，庭院里又没有什么灯光，全靠几人带的小油灯照明，视觉受限的情况下，就算是安德雷踩中机关，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全须全尾地避开袭击，也就是匠悠这个经常把脑袋脱下来当钱包用的骷髅能够原地表演一个分头行动。 甚至就连轻易死不掉的悠老板自己都对脑袋飞了的事没那么在意，巴斯特都听到她刚刚喊的是“我的钱包”而不是“我的脑袋”，想来要不是悠老板总喜欢往脑袋里塞东西，恐怕此刻是一点也不会慌。 ——真是巫妖特有的松弛感。 “机关很新，应该是最近布下的，看痕迹，大概不会超过一个月。”巴斯特说，“钢丝是鬼面人的惯用武器，说不定这里曾被他当做藏身处。” “我们先按原路离开。”安德雷当机立断道，“巴斯特你喊一队最近的巡逻骑士过来，把这个院子守住，别让任何人进出。我先送小骨头和狼大婶回家。” “遵命！” 时隔这么久，终于有了鬼面人的一点线索，安德雷自然是心急火燎。他把匠悠和狼大婶送回了工坊，又再三交代杰瑞科看好家，并让匠悠在他离开后关掉龙晶门窗的通行权限。 他匆匆换上全套铠甲、佩剑，去骑士团调了更多的人手，带着队去了城东的那间宅院。 第175章 casefile·5：幽冥节（4） 结果直到第二天早上匠悠开门做生意，安德雷都不曾归来。 匠悠有点不放心，便让杰瑞科给人送去了早餐，顺便探听探听消息。 杰瑞科没去多久就回来了：“少爷没事，他们在宅院那边找到了很多鬼面人和邪瞳之月的线索，大约还得忙上好一阵。所有的陷阱都顺利拆除了，无人伤亡。” 匠悠这才呼出一口气来：“那就好。” 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老实说，昨晚那个陷阱还真的让她有些后怕——当然，作为一个三天两头把自己拆下来洗洗涮涮、把脑袋当钱包、把手臂当延长架用的不死巫妖，匠悠倒不是怕自己这副骨头架子会有什么事，而是担心肉体凡胎的狼大婶、安德雷他们受伤。 如果昨天触发陷阱的不是她，而是其他什么误入宅院的普通人，恐怕就会有人身受重伤或者失去性命。 “真是可恶又可怕的邪瞳之月，这些恶徒就这么肆无忌惮，一点都不在意会伤到无辜的人吗？”匠悠觉得自己的拳头硬硬的，“希望安德雷早点把那些家伙抓住。”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匠悠这边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事。她打扫了一下店面，往货架上放入准备贩卖的酱料，又面试了一波老兵与他们的家属，给酿造工坊这边选了一位调酒师、一位收银员、两位店员和两个厨子。 ——随着匠悠生意越做越大，她需要的员工也越来越多，好在安德雷之前带回来的老兵与家眷们足够多，如今还有不少人在接受治疗和培训，总能从里面挑出适合的人。 早上十点的时候，狼大婶便带着制作祭祀糕点的材料过来了。她们要做的糕点叫作【幻灵莓饼】，是用一种特殊的红色莓果烤出的类似蔓越莓司康的糕点。唯一的区别在于，制作这种饼使用的原料从红色莓果到粉料全是魔法植物，做出来的成品活人也没法食用，却对亡灵生物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为什么活人不能吃？是有毒吗？”匠悠一边询问道，一边暗自思索着要是有毒的话她得去哪里制作这种糕点，毕竟她这里做的是饮食生意，可不能冒险把有毒食材带入厨房。 “没有毒。”狼大婶摇摇头，“就是对活人来说非常难吃，又麻又涩。我小时候好奇，偷吃了一口，结果舌头麻麻涩涩，难受了三天，吃什么都没有味！不过，它其实是个正经魔药配方来着，能够补充灵魂之力，修复破损的灵魂，真正说起来，对活人死人都有一定好处。 “就是活人吃完会比较容易看见亡灵……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去我家做吧，反正现在我也不经常用厨房。” 于是，两人又带着材料回到了狼大婶家。 这种糕点做起来一点也不难，毕竟是亨廷顿公国供奉亡灵的传统糕点，没有什么厨艺含量，更像是在搓魔法药丸。 只需要把红色的莓果【幻灵莓】捣烂成泥，混入魔植【魂魄草】的果实磨成的粉末，加少量净水，搓成圆乎乎的司康状面团，然后放入烤箱用160度的火烤上半小时，便会得到一盘紫黑色带着红色莓果斑点，从卖相上看糟糕透顶，令人胃口尽失的奇怪糕点。 ……就算是匠悠的厨艺再好也救不了。 但奇妙的是，就这样做法与卖相都一言难尽的糕点，在烤制成功之后，却散发出了一股非常诱人的香气。即使不用通灵木，匠悠都能闻到那股香甜又带点火焰烧灼的气息，她觉得不存在的口水都要从早就没有的唾液腺里疯狂分泌出来了。 当然，这种诱人的效果显然只对匠悠生效，狼大婶看上去对那些颜色奇怪的‘司康’饼一点进食的欲望也没有。 “这饼闻着好好吃……”匠悠忍不住拿起了一个，“我能吃吗？” “小悠你算是亡灵生物，应该是可以吃的。”狼大婶想了想，“要不你试试看？反正这对身体没害处，还能巩固灵魂的呢！” 于是匠悠就拿起一块饼子，小小地咬了一口。奇妙的是，那饼一入口就化作了一股精纯的灵魂力量，汇入了她的骨架之中，并没有发生什么饼子碎渣穿过骨头架子落了一地的清洁惨案。 她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变得充盈起来，骨头架子像是被太阳烤过一样暖暖的很舒服。她的魔力也在飞快地往上涨，要是这里是一个游戏，那么她此刻一定能看到半空的蓝条正在飞速回满。 “好厉害。”匠悠看着手中的莓饼，喃喃道，“不愧是专门用来祭祀的糕点，这一个饼子起码能顶三团魂火！” “不错吧～”狼大婶喜滋滋地道：“这也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老方子了！用料纯正，比市面上那些用面粉充数的有用多啦！幻灵莓还好说，魂魄草实在是不好种，我也是向霍利拿的原料。 “很多人为了方便，就用普通面粉掺上一点幻灵莓来做烤饼，弄出来的东西亡灵和人都勉强能吃一点。要我说，也就是大多数亡灵都浑浑噩噩、忘记了怎么说话，不然它们肯定要狠狠抱怨一番这些粗制滥造的祭品。” 她看了眼匠悠，又道：“小悠你要是喜欢吃这个，我就让霍利多种点幻灵莓和魂魄草……哎，话说纺织娘她们能吃这个吗？” 第282章 这点匠悠也不清楚，但她们烤了两大盆的糕点，祭拜米·悠也用不上这么多。匠悠便用油纸包了十几块，打算待会顺路拿给阿莱克希她们试试。 她手上麻利地打包着糕点，嘴上也没闲着，又与狼大婶确认了一遍幽冥节过节的习俗与流程。 说来也简单，按照亨廷顿公国这边的习俗，幽冥节是从下午三点这个传说中的‘逢魔时刻’开始的。在三点之前，人们就要换上节日的装扮，把自己打扮成鬼魂或怪物，带上银制的面具遮挡自己的面容，佩戴香包掩盖自己身上的活人气息。 然后他们要在下午五点前在祭拜之处放上供奉的蜡烛与逝者的遗物，以建立供奉的联系，并在夜幕降临之时摆放好祭品，正式点燃蜡烛，将逝者的灵魂从幽冥界邀请而来，让它们尽情地享受供奉。 ——当然，这种邀请会不会被亡灵们接受，能不能真正地请到人，那就得碰运气了。 第176章 casefile·5：幽冥节（5） 下午三点的时候，进出店里的客人、街上的行人都打扮成了过节的模样。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类似鬼怪的衣服、戴着没有表情的银面具，俨然把自己扮成鬼怪的模样，互相之间不交谈也不打招呼，街上的喧闹声都少了许多。 客人们只有在进店后才会微抬面具，对着匠悠热情地道：“悠老板好呀！节日快乐！” 匠悠倒没换装，毕竟她一个能吃供品的骨头架子，怎么看都是幽冥界来的那一派，本色出演就已经足够，根本不需要其他伪装。 今天各家店的客人也格外少，大多都选择了外卖。到了下午五点的时候，店里与街上便已经没什么客人了，街坊邻居都已经回到了自己家，在门口摆放起了供奉的物品。 匠悠送走了酿造工坊里最后一位客人后，也关了店。她在店里布好结界，又去门口摆放好蜡烛与米·悠的信件与画作，用狼大婶教给她的魔法建立了‘联系’，掐着时间在六点整时点燃了蜡烛。 更多的烛光在沿街的房门前亮起，照亮了格外静谧的街道。黄昏已至，夜幕降下，不知为何路灯却没有点亮。幽黄的烛光成为了街道上唯一的光源。 云雾散去，红得几乎要滴出血般的月亮出现在天际，小年糕在匠悠的肩膀上躁动不安地跺着脚爪，而匠悠也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在街道上弥漫开来。 她能敏感地察觉到，有某种隔离着幽冥与现世的屏障缓缓消失，就像一扇扇门、窗轰然开启。无数来自彼岸的客人们翩然而至。 或黑或灰的人形影子在街道上游走，躲避着烛火光芒的照射范围；银白的光团则在街上摇摇晃晃、飘飘忽忽，嗅着味儿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扇门，然后落到火烛前的供品上，大快朵颐地吞噬着那些供品。 紫黑色带红点的‘司康’糕饼飞速地化为黑色的渣滓，落在地上成为一座小小的灰堆。吃饱了的银色光团会逐渐变大、拉长，凝聚成人形的模样。 此时屋门便会开启，屋里的人们站在门口，压低声音，絮絮叨叨地与逝去的亲人们讲述着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述说他们的思念。 那些亡灵们有的面带微笑，仔细聆听着亲人的话语；有的浑浑噩噩，仿佛已经没有多少神智……在短暂的相聚过后，它们会带着亲人给的礼物，一步一步地走向街道，再次穿过那道虚无的屏障，回到自己的世界。 匠悠收回了她的视线，低头看着门边的蜡烛。 奇怪的是，她明明发出了邀请，却始终无人来访。 无论是米·悠，或是米·芙娜的亡灵，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 街上传来了马蹄声，匠悠抬头看去，见迪亚戈在门前停下，安德雷牵着马走入院中：“怎么样？有动静吗？” 匠悠摇摇头，一脸失望：“完全没有。” “再等等吧。”安德雷将马牵入马厩，回到了门口，与匠悠一起凝视着燃烧过半的蜡烛，“也有魂魄姗姗来迟。” “如果她们都没有出现呢？”匠悠忐忑不安地问，“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们的灵魂都已经……” “不一定。”安德雷说，“每年也都有不曾参加节日的亡灵，然后第二年、第三年又再度出现……毕竟谁也说不清幽冥界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有的时候可能屏障的洞口位置不对，或者只是那些灵魂单纯地不想回来…… “当然，也有可能那些亡灵已经转世，或者灵魂破碎到了无法复原成人形的程度……最差的情况，才是她们的灵魂已经彻底不复存在。” 匠悠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里的幽冥界有没有天地银行，收不收纸币……不过，金银应该是硬通货吧？” 她从屋里搬出了一个火盆，又拿出了一叠闪闪亮亮的、看着像是用金箔、银箔纸折出的圆形钱币。 安德雷看着她动作熟练地用魔法重新建立联系，然后点燃了那些小钱币扔入火盆中，一股金金闪闪的烟气窜起，随着风飘入了幽冥深处。 “虽然不知道米·悠是出于什么理由把我拉入了这个世界，但我还挺感谢她让我获得了第二次生命。”匠悠一边烧纸一边对安德雷说，“平白占了她的房子，我也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本来想说趁着幽冥节问问她的意思，但如今她没有出现，那我也只好强买强卖，把购房款烧给她了。” ……当然，是按照匠悠估算的纸钱汇率。 “对了，米·悠，这是你追的小说的最新单行本、还有最新的畅销画册，希望你在下面也看得开心。我们会努力追查害了你的凶犯，要是你泉下有知，能够传信给我们就更好啦。” 匠悠对着火盆嘀嘀咕咕，把准备好的那些闪闪亮亮的金箔币、银箔币全都烧了个干净，又往火盆里塞了几本她从阿曼达夫人那边邮购的畅销小说与画册。等到最后一团火焰燃尽，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心里舒坦了许多。 不管米·悠那边能不能收到，反正她已经把能做的事都做了。话又说回来，祭拜亡灵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人死之后了却万千烦恼、前事皆消，只有留在世上的活人们还惦记着一切。 祭祀这个行为本身，与其说是告慰逝者，不如说是给予活人心灵上的安慰。 匠悠做完了一切，又续了一根蜡烛，让它自行燃烧，便与安德雷一起进了屋。 关上龙晶大门后，她才问道：“抓到鬼面人了吗？” “还没。”安德雷摇摇头，“但我们在那废屋中发现了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那人显然受过伤，在屋里包扎过伤口，留下了不少脏污的绷带。不过那些东西都已经干燥发黑，最起码也是十多天前留下的垃圾。我们怀疑，鬼面人在制造爆炸趁乱跑走后，就躲在那荒屋治伤、休养，等恢复了体力，便从地道逃去了埃斯顿东城。” “埃斯顿东城……那里不是已经成为了废墟吗？” “是废墟，但既然是荒废的城市，就可能被邪瞳之月的人悄然占领，甚至被当做是他们的大本营。总之，明天我得带人沿着地道去一趟埃斯顿东城，探探情况。” 第177章 casefile·5： 幽冥节（6） “我能一起去吗？”匠悠问，“我最近都有好好学习魔法，各种奇形怪状的魂火也弄了不少，带上我吧！我保证不会添乱的！” 安德雷既没答应也没拒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匠悠，半晌后道：“为什么想去？” “首先，我是不会死的巫妖，而你追击的那个鬼面人专砍人脑袋。”匠悠指指自己，“就像昨晚那样，换句话说，他的绝招拿我毫无办法，我可以当场给他表演一个分头行动。 “其次嘛，我很想在实战训练中试一试我弄到的那些魂火，也想看看最近的魔法特训效果如何。老兵和魔法师他们都说打静态靶、动态靶和真正的实战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我很好奇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水平。 “第三，在那种深山野林废墟之中，你们会需要一个好厨子的。”匠悠叉起腰，自豪地道，“而我是城里最棒的厨子。” “是世界第一的厨子。”安德雷笑着纠正她，“但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小骨头，你在担心我吗？” “是，也不是。”匠悠歪歪脑袋，瞳火摇曳，“理智上我相信你的实力，但从情感上来说，当我中意的人在外面追捕危险的犯人，而我自己则坐在安全的家里，我会忍不住在脑海中描绘最糟糕的场景，而这些场景又会让我担惊受怕、提心吊胆。 “与其在家里受这种罪，不如和你一起行动。我可是很强的巫妖！绝对不会拖你后腿，说不定还能帮上你的忙呢！” 在这一点上，匠悠可是很有信心，她能够嗅到情绪的味道，比任何人都能更加敏感地探知到恶意。如果埃斯顿东城真的存在王家陵墓，那么一位不死生物就更能在其中派上用场。 在前世她就已经受够了所有家人都在为她活下去而努力，只有她一个人受疾病限制不得不在家里当个只会做菜的花瓶。她一直想为家人分担那些沉重的负担。 第283章 如今，她在这个异世界有一个不会死亡的特殊身体，有足以自保的能力与手段，又已经有了中意又关心的对象，便没有理由还在家里袖手旁观。 “行。我带你去。”安德雷并没有太多的犹豫。 他能感觉出来，这事似乎对匠悠来说很重要。既然是女朋友的重要愿望，他就会好好完成：“你跟着我，我保你安全。” 这点自信与能耐，安德雷还是有的。 他掬起匠悠的骨爪，认真地许下承诺：“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作为你的骑士，我都会给你兜底。 “放心，一切有我。” ------- 埃斯顿西城的人们祭祀过亡灵，便按照习俗闭门关窗，点亮家中的灯火，安静地等待天明。然而王都则是一派热闹景象。 大街小巷上满是身着黑色斗篷，戴着银色面具的平民百姓。他们咯咯地笑着，从身着华丽繁复的奇装异服、戴着彩色半脸面具的贵族仆役手中接过糖果糕点，迫不及待地抬起自己的面具，塞入口中。 人们欢笑着、歌唱着、在街道上快乐起舞，庆祝着与先祖的重逢、赞美着贵族们的慷慨、歌唱着自己那算不上十全十美，却在苦难中坚韧不拔的人生。 ——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是活着的，热烈而自由地活着的。 这是一年一度的狂欢，人们歌颂着死亡，更歌颂着生命。贵族们会举办起热闹的化装舞会，无论是凡人还是恶灵，都能从贵族仆役的手上讨到甜美又免费的糕点。 没有人注意到，一股黑色的雾气在血色的月光下悄然弥漫，等到有人终于觉得不对劲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 “我怎么动不了了！”有人惊恐出声，随即便发现他的嘴与舌头也逐渐僵硬，他的四肢不再受自己控制，而是如同提线木偶一样，被无形的丝线以奇怪的角度提拉到空中、又再次落下……提拉、落下，交替往复。 扮作鬼影的活人们犹如真正的鬼影一般在红色的月光下齐齐舞动，做着各种正常人无法完成的扭曲动作。发放糕点的仆役们面露惊恐，急急忙忙地钻入屋中，锁死大门。 ——哒、哒、哒、哒。 在人们寂静无声的扭曲舞动中，一阵高跟鞋敲击石板路的脚步声从远方一下、一下地传来，每一下都敲在人们的鼓膜上，震在他们的心头。 犹如提线木偶一般、被未知的存在操控着的人们无法回头，否则他们就会看见，一位身穿黑色长裙的高挑女子头戴黑纱，手握折扇，一步一步地从长街的尽头走来。 夜风吹拂着她松散地挽在脑后的黑色长发，轻柔地撩起她那黑色的面纱，然而露出的竟是半张腐烂至骨的可怕容颜。蛆虫从她的颧骨钻出，啃噬着她脸上腐败干枯的血肉，青绿色的脓液滴落在地，散发出一股恶臭。 她右手轻挥折扇，左手如一位淑女一般提起裙摆，在石板路上翩翩起舞。 她微微张开青紫色的唇瓣，哼唱起一曲阴森的歌谣。 哒、哒、哒、哒……她的高跟鞋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击打出让人无法违抗的鼓点节奏。 哒、哒、哒、哒……所有活着的、死去的、半死不活的人都在跟随这个节奏，跳着扭曲的舞蹈。 啪嚓，他们的手臂被翻转到不可能达到的角度，发出清脆的崩断声；咔哒，他们的脚尖不足以支撑自己的身躯旋转，脚趾扭曲出奇怪的、骨折的角度；啪叽，他们的指尖刺入自己的双眼，不顾主人自身的意愿，在眼眶中残忍地搅动，抠挖出血淋淋的眼球…… 这血腥的画面让躲在大门后偷看的仆役们浑身颤抖，也让匆匆赶来的王国骑士们在惊惧中停下脚步：“这是什么情况？” “喂，你们看那个女人！”其中一名骑士惊恐地举起长剑，指向人群后方那个翩翩起舞、不知生死的奇怪女人。 “我认得那张脸……那女人，不正是曾经的魔药大师，三年前已经宣告死亡的米·芙娜吗？” 第178章 casefile·5：幽冥节（7） “三年前不明死亡的魔药宗师重现幽冥节！” “三十三人死亡，二十七人重伤……！没人知道她从何而来，也没人知道她如何离开！一团乌云遮住了血月，然后她就‘噗呋’一下消失，受控的人们‘稀里哗啦’倒成一片……骑士长，这就是你提交的调查报告？！” 国王陛下震怒，将手中的报告摔在了单膝跪地的骑士长脚下：“三年前谁调查的米·芙娜的死亡？三年前谁收殓的她的遗体？！堂堂骑士长，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报告陛下……”骑士长吞了口唾沫，犹犹豫豫地道：“收殓了米·芙娜尸体并将她下葬的，正是您的弟弟，梅布查大魔法师。” ------- 梅布查·亨廷顿面目狰狞地站在故友的坟墓前，他的魔力卷起风暴、掀翻土壤，将那深埋地底的棺椁拱出地面。 他猛地一挥手，被钉死的棺盖瞬间如同一张脆弱的纸壳，被无形的巨手撕成了数块碎片，噼里啪啦地掉落在一旁。 梅布查上前一步，向棺材中望去。 然而，这副由他亲手为友人准备的棺椁中，此刻却空无一物。 “不可能……”梅布查咬牙道，“怎么可能？” 他亲自收殓了米·芙娜的尸身，亲自为她整理了遗容，换上最美的衣裙，又将她埋葬于此。然而此刻，坟中竟只留下一具空空如也的棺椁。 “芙娜……你究竟去了哪里……？” 然而，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 幽冥节的夜晚在王都发生的诡异灾难，在第二天早上就通过影探们的联络鸽传递到了巴斯特的手中。 由于这个事件过于诡异，三言两语轻易讲不清楚，因此影探们甚至没有考虑使用联络簿。 渡鸦们携带而来的是一整份厚厚的卷宗，封面上标着几个大字:【亨廷顿舞蹈症奇案】。 【幽冥节晚间20点，一股黑雾由王都近郊开始，依次袭击了王都武斗区、集市区、中心文化区的中心街道。 在这场黑雾弥漫之处，人们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跟随着一阵怪异的脚步声与歌谣，莫名其妙地开始跳舞。 他们以各种奇怪的、常人无法正常完成的高难度动作舞动着，即便在此过程中伤害到自身也无法停止，甚至被控制着挖去了自己的双眼。 人们表情惊恐，无声地发出哀嚎，似是连口舌声带的功能都已失去。他们舞动到肢体骨折、精疲力竭、血流不止，直至断气都无法停止，最终成为舞动的尸体，消失于漆黑的夜色中。 据目击证人证言，一位外貌酷似著名魔药宗师米·芙娜的女子，正是发出这些怪异的脚步声与歌谣的奇怪所在，亦是这一场永不停歇的舞蹈之发起者。 她的身躯已出现明显腐败迹象，却仍可自由活动，疑似巫妖或其他亡灵生物。 她不知以何种方式操控那些无辜之人。 王国骑士竭尽全力，甚至用武力将那些舞动之人束缚住，均无法停止这种奇特的舞蹈。那些被操控之人力大无穷，哪怕被折断四肢，仍会不停地用残肢舞动。 直至拜月教大祭司安妮娜以净化神术逼退这位死亡数年的魔药宗师，已有三十三人确认死亡，这些尸体最终跟着‘米·芙娜’一同消失，另有二十七名受伤民众被成功解救，已送入大教堂进行治疗。 伤者除了遭受挖除眼球与不同程度的骨折外，均流失了大量的灵魂能量，至今仍生命垂危。 据梅布查·亨廷顿大魔法师调查，埋葬米·芙娜的坟墓中空无一物，米·芙娜的遗体神秘失踪，坟茔与棺木外部均并未留下任何痕迹。 但于棺盖内部，发现一枚由指甲抓挠而成的‘残月之瞳’。经查验，该印记上的血渍与指印，与米·芙娜相符。】 巴斯特草草翻完总结页面与目击者的证言，便带着卷宗匆匆跑到了酿造工坊，恰好看到安德雷与匠悠两人蹲在门口，不知道在干什么。 “老大！王都发生奇案！”他一边喊一边跑到近前，发现安德雷与匠悠正神色凝重地看着地上，他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去，发现门口的角落放着燃尽的蜡烛，已然变成灰烬的糕点，不由得好奇道：“咦，老大你们昨晚祭拜了谁吗？” 然后，他的视线便落在了一行用灰烬写出的文字上，那字迹歪歪扭扭、鬼气森森，显然是亡灵的手笔。 【小心……巫妖……】 ------- “所以，悠老板昨晚祭拜的是去世的米·悠小姐。”巴斯特喝着豆浆吃着油饼，嘴巴鼓鼓囊囊的，“她的亡灵一开始没出现，但两位在早上出门收拾的时候却发现贡品被吃了，还留下了这样一行文字……” “对。”安德雷一手拿着肉馅大饼往嘴里塞，一手翻看着卷宗，言简意赅地道。 “我想，米·悠小姐说要小心的应该不是悠老板吧……”巴斯特小心地看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匠悠，“毕竟米·悠小姐死的时候，悠老板还没有来呢……” 第284章 “嗯。”安德雷低低地应了一声，“这个不用你说。” 他在卷宗上点了点：“米·悠所说的小心巫妖，应该指的是邪瞳之月那边。” “唔？”巴斯特叼着饼，瞪大了清澈的双眼。 “根据我们现在所调查到的线索，邪瞳之月的人显然对某几样事情特别在意：第一，是邪瞳之月的财产。邪瞳之月显然是一个贪财如命、睚眦必报的教派，即便诺伊曼男爵曾经为他们服务，但在男爵贪得无厌地对邪瞳之月的财产伸手时，邪瞳之月仍旧以最狠毒的手段解决了他的一家。 “其次，是魔法平民化。邪瞳之月想要维护德尔曼王国时期的秩序与传统，并仍把德尔曼王国的贵族作为拉拢对象。 “第三，他们在背地里研究巫妖、黑魔法与长生。米·悠是被他们设计、胁迫、利用并最终失去了生命的试验品……那么米·芙娜呢？她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是受害者，抑或是同谋者？” 第179章 casefile·5：幽冥节（8） 安德雷之所以一开始会找到匠·悠这边来，正是因为查到了米·芙娜与邪瞳之月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多个案件中频繁出现的、具有米·芙娜个人特色的魔药，被改换了巫妖章节内容的魔法书，在米·悠身上实施的、失败的巫妖试验、棺材盖子内部抓划出的‘残月之瞳’印记…… 如果说之前这些线索尚且让人觉得扑朔迷离，那么米·芙娜如今以腐败的活尸形象，出现在幽冥节夜晚的庆祝现场，用血腥而诡异的手段捕获并杀死了众多的平民百姓，又带走了他们的尸身大量的灵魂能量……这就很能说明对方的立场问题了。 当然，前提是，那腐败的尸身以及主宰它的意识，真的属于‘米·芙娜’本人。 安德雷沉吟道：“总之，从目前的线索来看，不管操控邪瞳之月这个组织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一边在搜刮财富、破坏秩序、与国王陛下针锋相对，一边在背地里做一些关于巫妖的黑魔法研究，这已经是基本可以确定的事实。 “前者涉及权势与财富，后者则意味着长生不老。看来再怎么邪恶的组织，它的出发点都无非是钱、权、长生这些俗物。” “不如说，越是邪恶的组织，越对这些俗物欲罢不能吧。”巴斯特也感慨道，“但凡他们有点高尚的情操，也不会到处惹事生非，天天就想搞点伤天害理的大事情了。” 他三下五除二扫荡完面前的饭菜，又问道：“那老大，我们今天是按照原定计划去埃斯顿东城，还是回王都？” 安德雷耸耸肩：“国王陛下虽然没钱，但他手下能够调派支用的能人异士却很多。案件的消息送来了，国王陛下却没有同时召回我们，就说明王都的事情他另有安排。那边的事我们暂时不用管，今天先按原计划，顺着地道摸去埃斯顿东城。 “如果两边真的都与邪瞳之月有关，那么我们在这边的调查，说不定也给那边的案件带来更多的线索。”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吃完早餐后，安德雷与杰瑞科将行李装备放上马背，匠悠则穿上了她让阿莱克希制作的户外夹克与战术肩带，还有一条布满了口袋的作战裤。 她把近来收集到的各种奇奇怪怪的魂火小瓶分类后逐一塞进了不同的口袋里，又在战术靴里塞上了防身的匕首。 亏得她是一具骷髅，靴子里除了骨爪以外空空荡荡，还能塞下不少防身用品。 她左塞塞、右藏藏，在全身上下都放满了各种防身用品，这才满意地拍拍脑壳，哼着歌把店交给杰瑞科看管。 昨天通过面试的六位新员工今天已经来酿造工坊上岗了，不过这算是他们第一天上班，匠悠担心他们没有经验，并不敢直接把店面交给他们。想来想去，还是让老员工杰瑞科来担任一下临时的店长。 守家灵在野外的能力有限，但在他认定的‘家’的范围中，却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能力。如今杰瑞科只要站在匠悠买下的土地上，就能感受到每一个店铺里有哪些人、正在发生些什么，堪比监控系统成精。 匠悠还给了杰瑞科控制龙晶门窗的权限，他留在城里反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安排好一切、没了后顾之忧，匠悠乐呵呵地坐在了安德雷的背后，舒适地搂着安德雷劲瘦的腰身，和他共乘一骑前往城东的那个荒废宅院。 为了防止邪瞳之月的人趁着幽冥节从地道潜入城中，安德雷昨天便让王国骑士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宅院围上了，还派了几个身手灵巧、武力值高的骑士去地道里探查了一番。 如今那几个人已经安全返回，一看到安德雷带着匠悠前来，便上来报告：“领主大人！我们已经查探过地道，那地道确实通往埃斯顿东城！地道里有数处塌陷，但并未完全损毁，我们已经连夜清障、加固出了一条通路。 “这条地道连通着埃斯顿东城地底的某个大型建筑，我们只到外围就从另一个出口上了地面，没有深入探索，暂时还不清楚那是否是传说中的前朝王墓，还是迷宫、地下城之类的建筑。 “我们发现了一些人类生活的痕迹与不少陷阱，但我们没有发现那些人的踪影。埃斯顿东城的废墟极大，我们没有搜查太远便先行返回。” “嗯，你们做得很好。”安德雷随口夸奖了一声，以三五个人的小队，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光靠这几个人就想要搜遍整个埃斯顿东城地上地下的区域，找到那些邪瞳之月的匪徒，既不安全也不现实，还是得靠大部队才行。 “留两支小队守在小院，保证我们退路安全。三支小队跟我们从地道潜入，剩下的大部队从大路前往埃斯顿东城，搜索、逮捕那些在埃斯顿东城废墟中潜藏的匪徒。” “遵命！”王国骑士们齐齐应道。 他们的动作极快，整齐划一地分做数支小队，带上各自的物资与装备。 他们这三支小队要穿过狭长逼仄、还有部分损毁、马匹无法通行的地道，无法随身携带难以被魔法缩小的大型物件。安德雷便将主要的辎重都放在了地面部队那边，他们这边精简行装，只要带上最基本的干粮与水，武器、防具以及在地道里可能用得上的工具。 为了防止鬼面人设下他拿手的钢丝削头陷阱，所有骑士的盔甲脖颈处都加装了一圈极其坚硬的护颈环甲。 不仅如此，匠悠还叫来了图克斯和他的弟兄们。十几个矮人工匠穿着他们自行打造的铠甲，戴着矮人族风格的头盔，背着足有他们身高长度的巨斧，一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大显身手。 图克斯已经非常殷勤地与匠悠聊了起来：“悠老板，您放心，我们弟兄挖地道、拆陷阱，那可是绝对的专业！院子里的那个陷阱，我们昨天看过了，它的攻击位置大约在离地160厘米的位置，对我们矮人们可以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第180章 casefile·6：双子王陵（1） 这一点，匠悠在之前被钢丝击中时就察觉到了。 与其说她的脑袋是被‘削飞’，不如说是被钢丝击中脑袋，然后像颗超大的高尔夫球一样被击飞了出去。 不过想想也很好理解，鬼面人在战斗时可以现场根据对手的高度调节袭击的位置，但对于预先埋伏的陷阱就只能提前估算。 王国骑士团作为邪瞳之月最大的敌人，同时也是亨廷顿公国的执法组织，自然对骑士的身高外貌都有一定的要求。一般来说骑士们都在一米八至两米的高度。再加上骑士们执行任务时一般都穿着重甲、头戴钢盔，单凭钢丝机关击打在厚重的铠甲与头盔上，根本无法破防。 而分体式的铠甲唯一的破绽，就在于脖颈处。这里是铠甲保护不到的要害，就算砍不下脑袋，能割伤血管、气管，照样能造成极大的伤害。 这么一来，将钢丝机关设置在一米六的高度，运气好能够赌中平均身高；就算运气不好，机关弹射出的巨力能使钢丝飞速缠绕、缩紧，就算有些微的尺寸误差，钢丝也会顺着光滑的铠甲弧度上下滑动至最脆弱的脖颈，一样能造成极大伤害。 可以说，这个机关，就是为了对付王国骑士团而量身定做。但所谓量身定做的东西都有个毛病，一旦换了个目标，那就会水土不服，失去大半乃至全部的作用。 浑身骨头都能像乐高积木一样方便拆卸的匠悠，以及平均身高距离机关尚且还有一米、且对一切机关无比熟稔的矮人们，正好钻了这个大bug。 于是，探索地道的队伍就变成了由身形矮小、动作利索的矮人工匠跟昨天先行探路的骑士在前面拆陷阱、打头阵，可以放宽心随便趟雷的匠悠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安德雷跟在后面，整整三队的骑士们走在最后。 昨天探路的那几个骑士已经在第一轮探索的时候就把能辨识出来的陷阱做了记号，如今只需要远远地一指，矮人工匠们便会唰地亮出各种金属工具，扑上去一顿敲敲打打，片刻之后那些陷阱就被还原成了各种齿轮、螺丝、钢丝绳，分门别类地进了矮人们的材料箱。 第285章 为了保证机关的杀伤力，这些零件多半是用比较精贵、坚硬的金属制作，矮人们是很有兴趣进行回收的。当然，回收的费用就由匠悠笑纳，毕竟是她给矮人们介绍了这个生意，矮人们也很乐意卖她这个面子。 匠悠的要价也不高，反正东西都是邪瞳之月的，她是一点成本也没有。所以她只收取这些金属市面回收价值的一半，另外一半就抵做矮人们辛苦拆陷阱的人工费用了。 于是矮人们对出门玩个一圈，花个半价就能拿到一大堆精贵金属零件感到很满意；匠悠对招了一批拆弹工匠、人家非但不拿工钱还得付费上岗也很开心……双方都觉得自己在这笔交易中占尽了便宜，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合作。 安德雷叹为观止：生意竟然还能这样做？！ 他总觉得在这场交易中有人亏了……不过他和邪瞳之月交手这么多回，难得看到邪瞳之月吃瘪——虽然此时邪瞳之月还不知道自己吃瘪这个事实，但光是想一想就让安德雷神清气爽，身心都畅快了！ 不得不说，矮人工匠在地底拆陷阱那可是专业中的专业，他们的眼睛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中也能看清最细小的不和谐之处，更别说很多陷阱藏也没藏，只是借着通道里光线昏暗，装在犄角旮旯的缝隙中间，只要掌握了安放的规律，那是一搜一个准。 图克斯服务到位，他们一边向前推进，搜刮着那些‘陷阱’，一边还跟一分钱没花还含泪血赚的金主老板匠悠介绍着这个地道的形成。 “这条地道最早是埃斯顿东城被围的时候，几位由西城来的土系魔法师里应外合，一队从东往西挖，一队从西往东挖。当时两队队长手里都有半件法器，这法器会互相吸引并指示方向，正是在这件法器的引导下，这条地道才能顺利挖通。 “也就是因为逃难的原因，这地道挖得非常简陋，全是用泥土夯实，部分重点区域找了点石头垫着……我们现在看到的地道主体，基本上都是原来逃难挖出的那条，但后人有对它进行修缮、加固，并且一路增开了不少气孔……喏，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后面修缮的部分。” 图克斯头戴矿灯，指着那些地方给匠悠看。矮人们用的矿灯就安在他们的头盔上，是用魔法水晶供能，没有火焰、不需要燃烧。地上、地下甚至是水里这样的无氧环境都能用，同样可以用于煤矿这种可能存在可燃性气体的环境里。 ——据说矮人们原本就是生活在矿洞里，靠着挖矿与冶炼矿石为生的种族。他们常年生活于地下的狭小矿洞，才长得格外矮小，方便在矿洞里钻进钻出，眼睛也格外适应无光的幽暗环境。他们的身躯虽小，却有着极大的力气，这也是采矿与冶金练出来的。 祖传的锻造工艺更不用说，这些知识世世代代传递，由父母教给孩子，就跟他们对金、银矿石的热爱一样，几乎已经刻入了矮人们的dna。 “两百年前的通道，一百五十多年前的修缮，至于这些陷阱，安放的时间更晚。”图克斯摆弄着手中的零件，吹了吹上面的灰：“你看，都还没生锈，这都是最新的布置，装在这恐怕还不足一年，甚至有可能是最近这几个月的事情。 “最后这批人应该是急着赶工，因此也没把这些陷阱仔细埋入通道中。要是我来做，我会在墙体里开出凹槽，将机关埋入后再覆上一层薄土遮掩，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就大剌剌地安在地道墙体的土缝褶皱中……不过拆起来倒是很方便了哈哈！” “不奇怪，”安德雷道，“地道的修缮应该是洛林弗朗兹国王的手下在给鲁伯特和阿布雷修建双子陵墓的时候一并完成的。工匠们修缮这条通道，大约是为了自己逃生。” 第181章 casefile·6：双子王陵（2） 这一点匠悠倒是很熟悉。 盗墓小说她看了不少，也曾在大哥的陪伴下去逛过不少博物馆，自然是知道古时候修建帝王陵墓的工匠最后基本都会由于保守秘密的需要而被处决，最方便的手段就是直接封死在陵墓里。这样一来既可以保守秘密，又给死去的帝王增加了一批‘人牲’。 ——保守秘密的最好方式，就是让所有知情人带着这个秘密走进坟墓。嗯，当然在这里是字面意义上的走进坟墓。 所以，聪明点的工匠都会给自己留下一条暗道方便逃跑。至于那些不够聪明的嘛，早就死在墓里了。 足够古老的文明都会在殡葬方面有着特殊的讲究，埃及的金字塔在这一点上倒是与华夏有着异曲同工的思路。亨廷顿公国的丧葬文化没有这么复杂，但在某些方面，他们却有着更大的脑洞。 “传说，双子陵墓是为了镇压恶灵而建的。”安德雷道，“王子阿布雷为了一己私利便掀起叛乱，给德尔曼王国造成了太多的死亡、灾难与不幸。当年通过地道和其他方法逃出来的人不少，可死去的人更多。 “埃斯顿东城荒废至今，也是因为这片土地上沾染了太多鲜血与怨气，亡灵徘徊不去，无法进入幽冥界，而是在这些鲜血、怨气的滋养下长久地滞留人间。洛林弗朗兹国王无法将这些亡灵净化，只能将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尸骸埋葬于此。双子王陵建成后，埃斯顿东城里的亡灵就像是被圈定了活动范围，无法离开陵墓的范围。” 被束缚于此的有被害者的怨灵，有当年护卫王权的将士，也有凶手的遗骸，甚至就连真正继承王位、引发阿布雷心中最深欲望的鲁道夫也被一同封入这座双子王陵，这几方注定在这牢笼之中永世消磨，直至灵魂破碎，怨念消逝，才有可能重新转生。 “德尔曼王国之所以对双生子深恶痛绝，并将其视为诅咒，便是因为这一场发生在双生兄弟之间、并几乎给整个国家造成毁灭性打击的手足相残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半个王国在战火中毁损殆尽，大量的财富不知所踪，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等等，这里有亡灵……”匠悠下意识地搓了搓她的肱骨，打了个寒颤。 她虽然现在也是个不死族的亡灵生物，但这不意味着她看到、听到亡灵的时候不会怕啊！特别还是那种在战争中凄惨的死去、听着就怨气很大的亡灵……嘶，想想都觉得不存在的后背凉飕飕的！ “对，埃斯顿东城闹鬼的传闻从战后就开始了，已经传了快两百年啦！”图克斯顺口接话道，“听说误入埃斯顿东城废墟的人都不用等到幽冥节，不管白天黑夜、直接就能看到鬼！而且这些亡灵都没有多少理智，完全无法沟通，它们浑身是血与黑烟，天天徘徊于现世位面中，见到人就袭击！” “啊？！”匠悠冷不防听到这事，猛地缩了缩脑袋：“还会攻击人啊？！” “会，”安德雷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过你不用怕，我母亲教过我安抚亡灵的神术。虽然无法把它们送入幽冥位面，但让它们陷入短暂的安眠还是做得到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觉得有这些亡灵存在，对我们捉捕邪瞳之月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匠悠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过来。之前安德雷判断邪瞳之月虽然把埃斯顿东城当做藏宝库，但却没有把这里当做常驻的大本营，她还觉得有些疑惑。 毕竟有这么一大片无人管理的土地，又离王都极近。要是她绝对会选择这个风水宝地作为自己的老巢发展，就算有人撵她，她都不走。邪瞳之月没理由只把自己的宝藏丢在这里，甚至连看管财宝的人都没有，还让诺伊曼男爵钻了空子。 如今补上了缺失的这一片拼图，之前她想不通的地方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埃斯顿东城，闹鬼。 而且这种不是迷信上的、信则有不信拉倒的那种闹鬼，是切切实实会遭受到物理与魔法攻击的闹鬼。邪瞳之月借着这些无差别攻击的亡灵保护自己的财宝，可同样他们自己的人也无法停留在这里太久。 “其实我来诺伊曼男爵这里赴任之前，就曾听埃斯顿西城的拜月教大神官说过，诺伊曼男爵与他的关系不错。诺伊曼男爵每年都会捐一大笔金钱给教会，并从大神官那边获得驱离亡灵的护符。” 安德雷作为拜月教大祭司之子，这种秘而不宣的内幕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我之前还好奇他一个德尔曼王室的老派贵族为什么会如此虔诚地信仰拜月教，直到我将埃斯顿东城、邪瞳之月的财产与诺伊曼男爵偷梁换柱的制假行为联系在一起。 “据我猜测，邪瞳之月上层的人肯定有回避亡灵的手段。从他们背地里对巫妖的研究与尝试来看，我觉得邪瞳之月的首领或是高层大概率自己也是巫妖，甚至于是完整版的巫妖。米·悠传递来的那句‘小心巫妖’，应该就是在告诫我们小心他们。 “不过，那个鬼面人仍是个活人，他逃离埃斯顿西城的时候身上应该还有带有未曾愈合的伤口。活人血肉对于失去理智、怨气极强的亡灵又是极大的诱惑，我觉得他必然不会在埃斯顿东城久待，大概只是把那里当做一条逃跑的路线。” 第286章 “所以我们这次去，不是为了抓人？”匠悠迷茫地道。 “抓！肯定要抓！”安德雷说，“若是邪瞳之月的人在，我们就连人带钱一起收网；若是邪瞳之月的人不在，我们就找到他们的藏宝库，把那些没动过手脚的真金白银全都运走。多亏之前弄到诺伊曼男爵的黑账，我们只要找到藏宝库，就能够准确地判断出哪些财宝是真的，哪些是被诺伊曼男爵偷换过的。” 安德雷的绿眼睛闪闪发光，笑得像一只偷到肉骨头的杜宾犬：“这样一想，我倒希望邪瞳之月的人不在那里，这样等我们悠哉游哉地搬空了他们的宝库之后，就能给他们的首领留下一个超级大的惊.喜！” 第182章 casefile·6：双子王陵（3） “哇哦！”作为一个抠门、贪财却总是花销比进账多的穷‘鬼’，匠悠一听到这个计划就来了劲，对亡灵的恐惧瞬间就淡了很多。 仔细想想，既然邪瞳之月那些‘疑似巫妖’的高层不怕那些亡灵，匠悠便也不用害怕。反正巫妖也是不死的亡灵生物之一，理论上那些亡灵会把她当做自己人，根本不会对她出手。 当然，心理上的阴影总还是会有一些的。但这感觉嘛，大概就跟明知道是很凶的鬼屋但房东用两成的低价卖了差不多——怕还是有点怕的，但看在钱的份上，有一个凶一点的室友似乎也没那么不可以接受了。 以埃斯顿东西城的距离推算，这地道最起码有三十公里长度，他们无法骑马，纯靠双脚在地道中行进，还得边推进边拆除陷阱，行走速度并不快。 好在这支队伍里只有皮糙肉厚、体力十足的矮人、经受过长途野外行军训练的王国骑士，以及一只不会累也不会肌肉酸痛的白骨骷髅。 即便是匠悠也没有办法在这种几乎全封闭的狭长地道中生火做饭，他们中途只短暂地停留一次，吃了顿自己携带的干粮当午餐便继续向前。匠悠则掏出了用幻灵莓与魂魄草做的祭品，嘎吱嘎吱地吃得很开心。 匠悠出发前从霍利那边拿到了更多的原材料，并且做了小小的试验。她发现任何食物只要和魂魄草这种魔植混合、烤成糕点，就能被魂魄草改变属性，变成幽冥生物可以肆意食用的‘供品’。吃在嘴里不但有糕点的质感、有味道，还会迅速地化成精纯的能量，比用通灵木转化过后的魂火效果更好。 只是，目前只有用魂魄草烤制糕点能达到这种效果，煮汤、炒菜等其他的做法似乎都不能正常发挥它的功效。 虽然限制不少，目前匠悠试验出的能够搭配魂魄草、做出好味道的糕点配方也不多，但她还是做了一些糕点甜品给自己当做解馋的‘干粮’——比如说古早原味港风蛋糕、酥炸小麻花、葡式蛋挞与芝麻白糖烧饼…… 除了颜色仍是诡异的紫黑色外，魂魄草的果实粉末在口感、用途上都和灵异版的面粉差不多。虽说尝不出什么奇怪的味道，但用它做甜食就是比做咸味的点心好吃，也不知道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属性限制…… 由于在地道里行军的时间实在太长，匠悠前几个小时还在怕鬼怕敌人怕陷阱，一路胆战心惊地小心翼翼前进。可到了后面几个小时，紧张神经就已经在单调乏味中逐渐放松，后半程的路她便捧着这些供品版小零食，一路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边走边吃，就像个出来郊游的小孩子。 不得不说，用魂魄草做的‘供品’真是很不错的干粮。首先活人闻不到它的气味，就算匠悠这样一路吃吃吃，也不会勾起骑士与矮人们的馋虫，更不会干扰他们的拆陷阱与行进作业。在匠悠身边的人只会好奇地抬眼看一下她骨爪中紫黑色的、毫无香气的奇怪食物，就会毫无兴趣地扭头去干自己的事情。 其次，这玩意不留渣，不需要安德雷担任剩饭垃圾桶。所有食物的能量都会被匠悠吸收，充盈进她的灵魂之中。灵魂不受胃袋大小的限制，匠悠根本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变胖。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一点点变得凝实起来。匠悠心底隐隐有种本能的感觉——她只要继续这样补充魂力，就能够有足够的力量持续地在骨架上投影出自己真实的人形模样。如果不停地保持摄入，就算要把人形投影维持个一两天，大概也不成问题。 按照霍利的说法，种植魂魄草确实比较困难，不过它倒也不需要什么奇奇怪怪的血肉与灵魂献祭。只是这东西有点‘阴’，比较挑剔生长地点，只喜欢在发生过凶案、死亡的地方大量生长。在魂魄草长完几轮之后，那些地方就会像被人净化过一样，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的幽冥力量。 ……然后又得给魂魄草重新找地方种植。 “仔细想想的话，如果能在埃斯顿东城这种大凶之地培养魂魄草，岂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匠悠忍不住跟安德雷嘀咕，“这里发生过血腥的惨案，又有持久不散的恐怖亡灵，感觉随便撒把种子都能长出一堆的魂魄草！” “等我们解决了邪瞳之月，倒是可以跟国王陛下说一声，”安德雷也寻思道，“这么大一座城市，又离王都这么近，就这样荒废着成为鬼城，也不是什么好事。等到魂魄草把这里的幽冥力量全都吸收掉，说不定那些亡灵也能获得解放，真正地回归幽冥界。” “领主大人！悠老板！我们看见地道出口了！”图克斯忽地出声，打断了两人的闲聊，“你们快过来看！” 所有的陷阱已经被矮人们拆除完毕，安德雷与匠悠跟着他们的脚步钻出地道口，踏入一间石室内。 这个石室高大且气派，明显是花了心思精雕细琢出来的产物，与外面那个略显粗犷的地道根本不是一个风格。 地道口很小，只够矮人们直立通过，正常人类需要矮下身子四肢并用才能爬出。匠悠回头一看，只见这个地道口就开在石室的角落，从地上散落的陈旧石砖来看，原本应该还有石砖封堵着入口——倒是做实了陵墓工匠将它当做逃生通道的猜测。 地道口的对面则是一扇紧闭的石门，匠悠猜测那不是通往外界的通道，而是陵墓的入口。石门右侧的天花板上则有一扇盖板门，看着痕迹很新，是近几年的产物，应该是邪瞳之月的人弄出来的出入口。 矮人们从地道口里爬出后，便掏出金属棍吭哧吭哧地组成了一架结实的长梯，架在盖板门下方。一位身强力壮的骑士爬上梯子，铆足了劲推了推那扇盖板门。 只听得吱呀一声，那扇沉重的盖板门向上推开，那位骑士探出半个脑袋观察一番，又缩了回来报告：“外面安全！” 第183章 casefile·6：双子王陵（4） 闻言，匠悠松了一口气，安德雷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匠悠见状，不由得好奇地戳了戳他的腰。 安德雷便解释道：“另一支大部队骑马过来，比我们起码快上半天。我们还在地下通道里穿行的时候，他们应该把东城已经围了一圈。如果你是邪瞳之月的人，你第一反应是往哪逃？” “往哪逃……地道？”匠悠瞳火噌地一闪，冒出了一个感叹号。 邪瞳之月的人就算把埃斯顿东城当做大本营，他们的人手也不可能超过这次安德雷派出的兵马。 现在埃斯顿西城的王国骑士团可不仅仅是原来诺伊曼男爵手下养着的那批酒囊饭袋草包们。有了安德雷从他父亲那边要来的正规兵马，再加上一些尽管有些许残疾但仍不影响行动的老兵们，这大几百人组成的精锐部队几乎可以算是这个时代的顶级野战单位。 如果他们打算攻打的是一座守卫完备的城池，那么几百名装备齐全的骑士或许尚不能突破厚重的城墙。但面对荒废了近两百年，只剩残垣断壁，堪比长满杂草林木的荒郊野外的埃斯顿东城，那么这群骑士就是目前最强大的精锐战力。 他们是正规军，受过正式而严苛训练，绝大多数人上过真正的边疆战场，又配备有速度奇快的战马，平日还经常在猎场进行野外训练，具有即便在丘陵、森林地带也能够灵巧通行的快速追击能力…… 这就意味着他们若是在这个荒废的城市里发现邪瞳之月的人并开展包围、追击，邪瞳之月的人除了利用废城的残垣断壁进行潜伏躲避以外，想要逃出生天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地下通道。 埃斯顿东城附近全是平原地区，出了这片被亡灵占据的死亡之城，地面上一览无余，一旦上了大路，谁都逃不过骑士们的飞速追击。只有地道狭窄，马儿无论如何都钻不进去，骑士们笨重的铠甲反而会成为追击的阻碍。 虽说地道通向埃斯顿西城而且里面布满了邪瞳之月自己装的陷阱，但邪瞳之月的人尚且不知安德雷他们发现了地道，一旦发现追兵围城，最大的可能就是进入地道暂避锋芒，甚至还能利用灯下黑，将‘最危险的埃斯顿西城’变成最安全的藏身处！ 至于地道里的陷阱，那些都是邪瞳之月自己安装的，他们的人自然有不被陷阱伤到也能自由通行的底气。 第287章 “所以我们要从地道里走！”匠悠恍然大悟，“这样我们边走边拆陷阱，还能堵在邪瞳之月的人面前，直接搞一个瓮中捉鳖！” “嗯……我想的是钻兔子洞堵兔子……但也差不多。”安德雷点点头道。 匠悠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既然他们没有在地道里堵到仓皇逃离的匪徒，且上面也没有传来刀剑、魔法交战打斗的声音，那么就意味着要么骑士们已经把邪瞳之月的人尽数逮捕归案，要么就是邪瞳之月留下的人实在太少，还在东躲西藏且双方并未发生交战……总之，无论哪种情况，他们现在出去，大概率是安全的。 安德雷留下了一队精英继续守着地道以防邪瞳之月的人试图逃离，自己则带着匠悠、矮人和剩下的人手前往地面。他们很快就与另外的大部队成功会合，但地面上的情形却与匠悠猜测的有些小小的误差。 “安德雷领主。”率领大部队的人是安德雷的另一位副官诺兰·霍·霍夫曼，他看见几人从地下钻出的身影，便立刻迎了上来，迅速地向安德雷汇报了目前的情况。 “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围了东城，并开始从外向内逐步收紧包围，搜索邪瞳之月的人……但如您所见，这项工作开展的并不顺利。”诺兰有点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抬头望向不远处：“……这里的亡灵实在太多了。” “好阴……”匠悠四下望了一圈，忍不住往安德雷的身边缩了缩，即使她是个不死巫妖，也能感受到这座荒城中与众不同的阴寒感。 现在还是夏末，按理来说晚间即使太阳下山，地面上也会继续释放热气，起码要等到深夜才会感觉到寒凉。但此时不过是黄昏时分，匠悠就感觉到了一阵透骨的冰凉——她今天甚至还穿着衣服和鞋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诺兰苦笑道，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飘荡着的、鬼火一样蓝蓝绿绿黑黑的影子，“那些亡灵会吸食生物的能量。它们似乎已经饿了非常非常久，因此这里的草木枯黄、树木枯萎，连气温都异常下降。 “我们的兵士不敢继续往里靠近，一旦靠近，那些亡灵就会察觉到我们的存在，飞快地围上来吸食能量，极难甩脱，连神术都只能暂时地让它们陷入混沌，短暂地失去目标，可以说是极难对付！ “好在它们似乎只能在固定的范围内打转，我们的人一旦逃出那个区域，它们就不会再追出来。”诺兰指了指地上一条长长的、用废弃砖块、石头垒出的‘边界线’，“喏，这就是我们一下午的成果，这条边界四四方方，圈定了大半座城市，亡灵都只在这里活动。 “外面的区域我们已经搜过，发现了一些邪瞳之月的人驻扎的痕迹，但都不新鲜。火堆已经被踢灭很久了，连黑灰都被风吹散，丢弃的绷带上的血渍已经完全变色，再加上风吹雨淋留下的脏污，起码也在那待了一周以上。我们顺着那些活人留下的痕迹探查了一段，发现那些痕迹逐渐走向城中……就是亡灵们的所在。” “也就是说，”安德雷沉吟道，“如果邪瞳之月在这里留了人，那么他们大概率逃入了被亡灵包围的荒城深处。但我们要想抓捕那些匪徒，就得穿过这些会吸食活人能量的亡灵们。” “对，”诺兰苦笑道，“不巧的是，幽冥节刚过，血月的力量还未完全散尽。现在还属于这些亡灵们最活跃、最饥饿、也最为狂暴的时刻。所以我不敢往里深入，只能等您过来做决策。” 第184章 casefile·6：双子王陵（5） “先扎营。”安德雷沉吟片刻，下了决定，“让将士们轮流放哨、轮班休息，先不靠近亡灵的区域，只盯着是否有人试图从城中逃出。” 他还没摸清这里的情况，现在又已经是黄昏，越到夜晚，亡灵的力量便越强。他们已经行军了一整天，这时候可不是和亡灵们对上的好时机。 匠悠则是看着地上那条边界线陷入沉思：“这条线，莫非就是地下王陵的边界？” 按照安德雷和图克斯之前的说法，这座城市里的亡灵都是在那场双生王子之间争夺帝位的战争中死去的无辜百姓与兵士。当时王子与王太子以埃斯顿东城为战场打得难舍难分，一会儿这边占下城池，一会儿那边又围城断粮。 到最后两边杀红了眼，屠城、放火，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能够幸运地利用地道或者其他手段逃离东城的人不少，但是走不了、逃不掉，最终只能凄惨又倒霉地死在这座城里的人也绝非少数，他们带着对王子、王太子的怨念，带着对战争的仇恨，被洒满城市的鲜血所禁锢，无法放下一切前往幽冥界。 时间一长，这些亡灵失去理智，逐渐就化为狂暴的野外boss，后面的国王只能在城下建造了双子王陵，将那战争的始作俑者葬入其中，顺带把所有的亡灵一起封印在这座墓穴的范围内。 匠悠摸摸自己的下颚骨，陷入沉思。 她们现在不知道城中到底是什么状况，那里或许有邪瞳之月的人、或许没有，或许又有着邪瞳之月的财产宝藏……但无论如何，要想摸清楚里面的情况，就得穿过这重重叠叠的亡灵们。 “呐，这些亡灵们，具体都吃些什么啊？”匠悠问。 “能量。”安德雷说，“主要是活物的生命力，包括灵魂力量、魔力、体力……活人的优先、其次是动物，然后就是草木虫豸，吃完了这些后，就连阳光照在大地上产生的温度、火焰燃烧的热力，都会被它们吸食。” “那……”匠悠指指自己，“它们吃我吗？” 安德雷摇摇头：“不，你是巫妖，算是亡灵生物……从某种角度来说，你还吃它们。只要把它们当做是有攻击力的魂火就行……不过，我倒是不建议这么做。” 安德雷顿了顿，抬头看向那些漂浮在城中的幽幽鬼火们：“它们虽然有攻击性，但曾经也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普通人，如今化为怨灵已经足够凄惨，要是被吃掉的话，恐怕就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了吧……” “啊，那么惨！”匠悠也不由得有些心软，“那要怎么样才能让它们去转世啊……” “等明天正午，它们的力量最为微弱的时候，我试着施展一下拜月教的神术吧。”安德雷在这一点上倒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这些亡灵在这里囤聚太久，早就忘了自己作为人类时的模样，只凭着本能寻找食物，我也不确定神术到底能不能对他们发挥作用…… “如果能让它们恢复理智，倒是可以试着与它们沟通交流，没准能让它们放下仇怨，前去幽冥界转世投胎。” 匠悠挠了挠脑壳，忽地就有了个主意。 “哎，那我试试。” 她灵巧地翻过诺兰垒出的边界线，朝着那些漂浮的‘鬼火’走去。安德雷与周遭的骑士则都捏紧了手中的剑，大气都不敢出地盯着她的动作。 匠悠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一朵单独的鬼火飘去，在她靠得足够近的时候，那朵鬼火‘噗’地迸出一个火星子，随后隐隐在地上投出了一个人形的阴影，似在警惕地盯着匠悠。 匠悠对它露出了一个大大的骷髅微笑，掀开脑壳，掏出了一团紫黑色的司康饼：“这位客人！巫妖酿造工坊现在特别推出幽冥节限时特色商品——【幽冥司康】！有兴趣来一个吗？！” ------- 博林感觉自己从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梦中缓缓醒来。 他梦见自己终于鼓起勇气、收拾细软逃离家园的时候，被一支带火的箭矢射穿了胸膛……然后，似乎就没有然后了。 哦，不，似乎还是有然后的……尽管他浑浑噩噩，但他依稀记得自己总是很饿、非常饿，三天两头在梦里追着打扰他睡眠的黑衣人跑，不痛不痒地从那些人身上吸走一缕生命力后，又回到自己死去的地方陷入沉睡，缓慢地消化着那些得来不易的能量。 可他现在忽然觉得很饱、很满足，就像泡在暖洋洋的温泉水里，就连逐渐变得单薄的灵魂都再度充盈了起来。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具骨头架子面前，手里还‘捏’着半枚黑紫色的、看起来卖相糟糕，却散发出一种格外好闻香味的糕点团子。 “……这位先生？这位先生？你醒了吗？醒了的话麻烦您飘到旁边继续用餐，”那具骨头架子像是在对他说话，“后面还有很多亡灵正在排队呢！对了，您看见旁边的那些骑士了吗？他们那边还有各种口味的小零食，只要你不攻击他们，并且配合他们的工作、回答一些问话，就能免费获得那些小零食！不去试一试吗？” “小零食……”博林下意识地抬起手，又‘咬’了一口手中的‘糕团’，精纯的能量瞬间汇入了他的身体，令他混沌的思维又凝聚了几分，“好、好的，骑士、不攻击、小零食……” 他浑浑噩噩地边吃边飘，没飘几步就闻到了一股更加诱‘鬼’的香气，他扭头看向香气的来源，发现正是一名穿着铠甲、有些战战兢兢的青年。 第288章 “骑士？”博林下意识地问。 “是、是的。”那骑士看着比他这只鬼还茫然，他先是退后了一步，见博林没有主动袭击的意思，便颤颤巍巍地掏出了几根紫黑色的麻花：“我、我这里有小零食，只要您回答我几个问题，您就能免费获得一根美味的【幽冥麻花】！” 第185章 casefile·6：双子王陵（6） 博林不知道【幽冥麻花】到底是什么，不过他手上的司康只剩下最后一口，他把那一小块糕点往嘴里一塞，感觉神志又清明了几分。 随着他思考的能力逐渐回归，他又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冷意与饥饿再次泛了上来。 之前的司康已经随着他的灵魂变得凝实而消化完毕，他又想吃东西了。 “麻花。”他下意识地对那个骑士道，那骑士战战兢兢地给他塞了一根。 所谓的麻花只有小小一节，看着很像女孩子的辫子。同样是紫黑色的“面食”，有点硬，还有点隐约的黄色，大约是油炸出来的食物。 博林把那手指长短、两指宽的麻花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嚼了起来。 麻花吃起来油油酥酥脆脆的，是他生前死后都未曾尝过的口感。里面似乎还放着芝麻，一口下去满嘴留香。 芝麻他记得，这东西很小、很香、也卖的很贵，他们家一年才会买一次，买回来自己磨出油。那香味极其勾人，他闻着油香都能啃三块饼。 他母亲还会把芝麻渣拢一拢，掺入面团里给他烤零嘴小饼干，吃起来就像这麻花一样，虽然没有麻花这么油，但也是酥酥脆脆，满嘴都是芝麻的香气。 一根麻花下去，博林感觉自己又找回了一点做人的感觉，他自然地露出一个微笑，对那骑士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们想知道，你们有在这座废墟……咳，这座城市里看见过邪瞳之月的人吗？他们经常穿着黑袍子，戴着面具，还会使用钢丝之类的武器，看着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 那年轻骑士手舞足蹈地对着博林比划半天，博林努力在他碎片一般的记忆中翻找半天，终于想了起来：“哦，他们，我吃过，应该是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他对着那小骑士招招“手”，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是飘在半空，对着对方勾了勾黑紫色的触手：“走，我带你去。” 小骑士看着眼前那勉勉强强有个人形的、长满奇异触手的诡异黑紫色影子——甚至这影子还是吃完东西后才隐隐约约有了些人的模样——他努力鼓起勇气，招呼了自己小队的同伴，跟着亡灵向内城走去。 类似的事情在匠悠的周围不断重复，被匠悠拿出的黑紫色祭品吸引的亡灵们，在食用了那些供品后就会逐渐恢复人形与理智，攻击性直线降低，甚至会很好说话的在更多食物的诱惑下和骑士团做“生意”。 当然，亡灵们没有理智时只会按照自己的本能行动觅食，所以它们在这段时间的记忆也是支离破碎的，需要多吃一些供品之后才能想得起来。 匠悠倒不在乎提前预支一些报酬，她昨天做了很多食物，身上也带着魂魄草的果实与种子——之前她找霍利拿材料时，就顺便问了霍利能不能扩大种植魂魄草的事情，霍利对此的回应是给了匠悠三大麻袋的种子，还给匠悠讲了魂魄草对种植地点的特殊需求。 “这玩意儿不能算是普通的植物。”霍利当时是这样对匠悠说的，“找不到合适的种植地，无论如何它们都不会发芽。 “但只要有足够多的幽冥气息，就是随便往地上一抛，它们都会迅速生长。我这里说的迅速，是指它们会在数分钟到数小时内完成发芽、生长茎叶、开花结果的生命循环。” 匠悠一开始还想象不出这种疯狂生长的场景——没办法，她在讲科学的世界生活了太久，如今来到这个魔法世界，有些常识性的东西还完全绕不过弯。 更别说她虽然很喜欢种田，但养死的花草植物远比养活的要多得多，她只见过怎么伺候都不长的植物，还真没见过落地生根、在数分钟就能长成的奇妙植物。 但一到东城，她就感觉那几袋种子不大对劲，取出麻袋一看，便发现大部分种子都已经开始发芽生长，都快把麻袋给涨破了。 匠悠只得让骑士们每人都抓上一把，分散开来撒到亡灵聚集的地方，等魂魄草都长成了再捡回来。 短短几个小时时间，匠悠已经收获了足以填满一辆板车的魂魄草。她干脆让安德雷和矮人帮她现场造了一个烤箱，直接开始现烤供品。 供品的主料只需要魂魄草，剩下的所有配料不过是为了增加口感与味道。 本来他们这次出行，大部队那边就带了很多食材，现在匠悠要用一部分食材烤制供品，诺兰就派了些人手回埃斯顿西城继续运食材。 那些奇形怪状的、阴森恐怖的、会把活人吸干的亡灵只要吃到悠老板做的紫黑色食物就会变得很温和又很好说话，骑士们靠着这些食物换来了关于邪瞳之月、东城地形、地下王陵的各种情报，甚至还获得了愿意给他们带路、帮忙对付邪瞳之月的亡灵…… 不用与亡灵对战、没有伤亡，所付出的不过是一些食材，诺兰这笔账还是会算的。 他一边感叹着：“能跟亡灵做起生意，悠老板实在是太厉害了吧！”一边催着手下去弄更多的食材，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 安德雷瞥了他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回头看向匠悠那边时，眼里全是对匠悠的喜爱之情。 成功地把【区域怪物：亡灵】化敌为友勾搭成了自己人，骑士们向内城推进的过程变得安全又快速。 唯一的麻烦之处只在于亡灵们消耗食物的速度实在太快，他们往前推进一段后就要回来拿新的供品。 诺兰干脆调整了布防，他请一些已经恢复神智的亡灵加入巡逻换防的队伍，把原先负责守卫的骑士抽调出一半，组成运输队，专门负责给深入内城区的先锋队运送粮草。 真正是做到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这粮草喂的是亡灵……嗯，有点怪，但又好像很有道理。 带兵打仗多年的诺兰抓了抓头发，一回头就看到一支深入内城的小队带着几个五花大绑的黑袍人回来，还有一群亡灵手里拿着小零食喀嚓喀嚓地啃个不停。 “嚯！还真抓到了！” 第186章 casefile·6：双子王陵（7） 被抓的黑袍人一共有五个，不过令安德雷失望的是，那个跟他对战过的鬼面人并不在其中。 这五个黑袍人的确都是邪瞳之月的人，不过他们地位都不高，胆子也不是非常大，被骑士们吓了一吓，就一下子全都交代了。 这几个人都是王都武斗区的居民，从前当当雇佣兵打打擂台过活。 他们的武力值算不上很高，魔法也只是粗浅地会上一些，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们能把花拳绣腿比划得像模像样，也因此得了些客人捧场。 这样赚来的钱不多，一直不上不下的吊着，混得既算不上太好，也不算太差。 按说他们这样也能过下去，但人嘛，总是有点不安现状。他们嫌钱赚得不够多，就被同伴介绍着，一个带一个，加入了邪瞳之月的教派。 不过他们并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就单纯为了搞点钱，平时也没在教派里担任什么要职。但凡有活，他们就接，多半是干些搬运的杂活。 或许是他们废话少，干活勤快，入了上面的人的眼，在大约一个多月前，他们被调来此处。 上面的人说是要他们看守这座陵墓，可问题是这里满城的亡灵，他们也不知道该守些什么。 这几个人也很郁闷。 他们被一个鬼面人带来的，那人许诺了他们无数好处后，就把他们留在这群亡灵之中。 可亡灵会吸取活人的生命力，他们又不是什么厉害人物，没有能耐抵御或者驱散亡灵，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躲在鬼面人给他们准备的屋子里。 偌大的荒城里，只有这座位于最中心的小屋能够抵御这些亡灵的入侵。 鬼面人每十天才派人来一次，给他们送些吃食干粮与生活用品，小屋后有一口水井，水异常的冰冷，但还算干净，勉强能用。 打头的那个大汉也很苦恼：“骑士老爷，我们也是被骗到这里来的！来这一个多月了，说好的钱都没有发，那鬼面人也不见踪影，我们都快断粮了！ “天天被亡灵围着，也不是个事啊！” 安德雷将五人仔细地查验了一番，他们确实都不是那鬼面人，非但脸上没伤、喉咙没哑，个头身材也都对不上号，身上也没有任何近期的伤痕。 他的剑也对他们的话没有反应，这就表示对方发自内心地相信他们说的话都是事实。 “小骨头，过来吃吃他们的魂火。” “好嘞！”一听说有东西吃，匠悠乐呵呵地过来了。不过她吃完一圈魂火，也没发现这几人有任何说谎的痕迹，反倒是从魂火中看到了这些人打擂台，给邪瞳之月打零工，又被亡灵吓得半死的画面。 第289章 她招招手，一只亡灵便飘了过来，像只小狗一样馋呼呼地看着她。匠悠没做表示，那几个壮汉就已经吓个半死，哆哆嗦嗦的，生怕匠悠拿他们喂了亡灵。 好在匠悠也只是试探他们一下，见几人是真的怕，便从脑壳里掏了根幽冥麻花打发了那只亡灵。 然后她一回头就发现那五人抱在一起惊恐地抖成一团，看上去是更怕了。 匠悠：“？” “我们得去那个小屋调查一下。”安德雷下了结论，他让人把其中四个家伙都运回埃斯顿西城关押，只留下了打头的那个壮汉：“你带我们回去那个小屋，配合调查，我们就不把你喂亡灵。” 那壮汉苦着脸看了一眼非常不好惹的骷髅巫妖和她的亡灵大军，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下来。 靠着匠悠的供品开路，如今大半个东城里的亡灵都已经投靠了匠悠。 有的亡灵已经在供品提供的灵魂能量帮助下凝实了魂魄、恢复了神智；有的虽然依旧浑浑噩噩，但它们对供品的喜爱与食欲远超于对人类灵魂的渴望，只要人身上带有供品，就不怕这些亡灵吃掉他们的灵魂。 这样一来，安德雷他们在埃斯顿东城通行起来根本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由。 再加上去小屋的这条路之前已经被骑士们来回走过一遍，路上的亡灵们都被喂熟了，甚至还会给他们带路，众人的行进速度更是快了不少。 大汉：恐怖如斯！！就离谱！ 他看匠悠的眼神里，恐惧几乎都要化作实质滴落下来——要知道，他跟着鬼面人来这里的时候，对方拿着什么教中宝器在前面开路，也得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亡灵。 那时，他们非得等亡灵们受法器影响挪开位置，才能向前移动，一路走得磕磕绊绊走走停停，一点都不像现在这般随意。 那么强大的邪瞳之月对亡灵都得敬畏有加的避让，可这巫妖却能轻松地支使亡灵……大汉打了个哆嗦，都不敢继续想下去。 然后安德雷和匠悠就发现这个大汉配合多了，一路上主动地指给他们看邪瞳之月设下陷阱的地方，以及要求五人维护、巡逻和看守的地方…… 他交代的非常干脆利落、事无巨细，态度简直殷勤到了极致。 安德雷看了一眼匠悠和她身后跟着的一大串亡灵，心中了然，微微勾起了唇角。 亡灵们果然走到小屋前十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不再往前。 “那里有东西。” “我们不受欢迎。” 恢复了神智的亡灵们对着匠悠和安德雷解释道，安德雷点点头，派人去小屋里仔细搜查了一遍。 埃斯顿东城经历过屠城与大火，后来又荒废了近两百年，城里绝大部分的木质结构的建筑都被破坏殆尽，只剩下石头与砖块垒就的残垣断壁。 然而奇怪的是，这座石头小屋却依旧十分完整，看上去也没那么陈旧破败，应该是后人修建的屋子。 哪怕他们的队伍里面没有历史学家，也能明显地看出疑点。在搜查了许久之后，骑士们果然在这座小屋下方发现了一道被油灰与石膏封死的石门。 这填补的痕迹很新，恐怕也就是这一两个月才完成的工程。 安德雷让人把大汉拉到了门前，他指着那扇石门，问道：“你们下去过吗？” 大汉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鬼面人说了，我们要看好这扇门，谁都不准打开，不准下去。” 他看了一眼安德雷，苦着脸道：“骑士老爷，您要开了这扇门，我们恐怕就拿不到钱了……” 安德雷简直都要被他逗笑了，他果断下令：“撬开它！” 第187章 casefile·6：双子王陵（8） 正如安德雷所料，这道石门之下的通道，正通向地底的邪瞳之月在双子王陵中开辟的藏宝库。 他们花了些时间通风，又让矮人工匠们先去拆了一波陷阱机关，这才悠哉游哉地晃悠进去。 果然，地道尽头的石门后面，是一个巨大的藏宝库，正如之前为诺伊曼男爵造假的珠宝商所述，堪比巨龙的巢穴。 地面上铺满了散落的黄金，一箱一箱的珠宝凌乱地堆叠在一起……这还是匠悠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金子。 “哇！发财了！”匠悠两眼放光地道。 “先别高兴的太早。”安德雷提醒道，“这里面还有一大堆诺伊曼男爵伪造的假币与假珠宝。” “啊……”匠悠忍不住撇撇嘴，“诺伊曼男爵真是坏事做尽，这样我们要把假的留下吗？” “不，我们全部搬走。”安德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就算是假的东西，也不要留给邪瞳之月，让他们有机会浑水摸鱼以假乱真，破坏交易秩序。” “哦豁！”匠悠倒是挺支持的，她搓搓手骨，眉眼弯弯：“那我们开始搬？” 安德雷掏出了一幅藏宝图，这是他按照诺伊曼男爵的黑帐画出的图。 他让熟悉金属的矮人们沿着藏宝图的分区线检测了黄金的样本，确认了真品与赝品的分界线后，便安排了两批人手分别搬运。 这些黄金珠宝与赝品将会分车运回埃斯顿西城，在那里再经过一轮更为细致的检测，进一步区分出真假。 鉴定出的赝品会被拿去销毁，熔炼提取成其他金属。虽说不是真金白银，但也是白捡来的东西，哪怕黄铜也有黄铜的价钱。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反正矮人们对于一切金属都来者不拒，他们正好趁手卖了，又能薅上一波羊毛。 搬运这一墓穴的黄金珠宝，可是个超级大的工程，骑士们把犯人押走后，便尽数投入了搬运的工作，就连亡灵们都被叫来打工。 停滞在现世中的亡灵们有着操纵物体浮空的力量，如今所有的情报都已经被榨取干净，为了美味的供品，它们也只能干起了体力活。 有了这么多亡灵的帮助，打劫邪瞳之月的活计可谓进展迅速。 安德雷他们忙了整整一夜，一辆辆满载黄金的车辆趁着夜色驶入埃斯顿西城。 邪瞳之月用来藏匿宝藏的墓室被完全清空，安德雷与匠悠最后在陵墓里绕了一圈，找到了摆放着两座石棺的双子墓。 匠悠摆出了供品，礼貌地对着两座石棺拜了拜：“两位……呃……” ——两位啥来着，她记得这个双胞胎一个成王一个败寇，这可得怎么称呼？ 本地历史知识贫瘠的她刚一张嘴就卡壳了一下，最终只得胡乱地含糊过去：“……陛下，我们已经帮您赶走了随意侵占您的陵墓、把您卧室——还是起居室来着——当作储藏室的贼人，那些贼人放置的杂物我们也给您清走啦！ “两位如今可以放心安眠，这些供品就给两位享用啦！” 旁听的安德雷：“……”虽说小骨头说的话好像也是事实，但好像哪里是不是有点不大对劲？ 匠悠跟两位屋主打好招呼，便拉着安德雷喜滋滋地跑了。 石屋里的活板门也被骑士们重新封上，石屋里所有能派上用场的物品，包括可以驱逐亡灵的法器与魔法阵都被他们卷走，整间小屋除了砖石，什么也没剩下。 埃斯顿东城重新被亡灵们占领，只是这一次，每一位亡灵的手中都多了一袋魂魄草的种子。 这些种子都是在埃斯顿东城发芽生长的魂魄草结出的新种，匠悠把它们都交给了亡灵们，又让亡灵们负责培育、收割魂魄草。 她与亡灵们做好了约定，每天都会有一队骑士带着新鲜烤制的供品前来，跟亡灵们换取成熟的魂魄草果实。 亡灵们只需要在这里不断种植魂魄草，并盯着后续前来小屋的邪瞳之月的人，把这里最新的情况报给送货的骑士就行。 魂魄草只需要随便丢在怨气与幽冥能量充沛的地方就会自己生长，亡灵们只需要在果实成熟的时候及时摘取，将果实挪到日光之下就行。 万一果实熟过头了也不要紧，果实爆裂后会丢出新的种子，这些种子又能自动培育出更多的果实。 活儿不多，却能换到美味的食物，这种好事所有亡灵们都愿意干，匠悠不费吹灰之力又获得了一批新员工，乐的嘴都合不拢，一路上都在嘎嘎直笑。 当然，最大的快乐来自于那山一样的黄金与财宝。 “这些宝藏有一大部分是前朝王室的财产。”安德雷对匠悠道，“金币与金条上都印有前朝的徽章纹样，而且是最后一任鲁道夫·德尔曼国王的纹样。” “那这些黄金就不是双子陵墓中的陪葬品。”匠悠反应迅速，鲁道夫·德尔曼国王的时代可比那两位双子迟上很多年，“邪瞳之月的人是从哪弄来了这么多属于鲁道夫国王时代的黄金？” “不知道。”安德雷摇摇头，“但我觉得，‘邪瞳之月的高层中有鲁道夫·德尔曼国王的后人’这个传言的可信程度在不断增加。 “或许我们得重新把鲁道夫·德尔曼国王的子孙后代全都筛查一遍……既然邪瞳之月的高层与巫妖有关，那么或许连那些已经死掉的人也得再确认一遍。” 第290章 他的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从梅布查大魔法师之前的反应来看，梅布查大魔法师与国王陛下可能都认识那个幕后黑手，甚至国王陛下还与那人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一个名字已经在安德雷的心头盘桓已久、呼之欲出，但安德雷现在还没弄清楚顶头上司的意思，只得将这个答案暂时埋藏于心中。 ——幕后的黑手，真的会是那个人吗？ 第188章 casefile·6：双子王陵（终） 巴罗·霍·切纳再一次被押送了回来，和矮人们一起辛苦分辨着他仿造的黄金赝品。 赝品被熔炼分解，卖给矮人回收。真金则被装箱封好，珠宝被仔细地估价、记录、造册，然后被秘密地运往王都，交给国王陛下。 尽管收获颇丰，但安德雷不会留下所有的财宝。 埃斯顿西城如今已经相当繁华，蒸蒸日上。而他领地上的其他地方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荒芜的田地被重新开垦，各种食品工厂建成开工，新的商道划定，驿站拔地而起，几队王国骑士定时换岗巡逻…… 流民已经重新获得户籍，扎下根来，安心地开垦农田，进工厂打工，甚至成为雇佣兵和保镖护送商队行进。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安德雷只需要投入一笔资金就能撬动启动循环的开关。 他只向国王申请，给自己的领地与家族留下了十分之一的黄金。剩下的钱全都交给国王陛下。这些钱对于亨廷顿公国来说，会是改变一切的救命资金。 国王陛下自然是欣然同意。 在这个时代，一地领主是有铸币的资格和专门的工坊、匠人的，打着前朝纹银的黄金不能直接使用，必须在铸币坊中按照亨廷顿公国的特定比例熔炼成通用货币才能正常花销。 十分之一的黄金已经是一笔巨额财产，安德雷把这笔黄金重新熔炼成金币后，再分成了三份。 一份交由母亲投资德雷斯顿领地内的热带作物种植研究；一份转交给父亲填补军中耗费，犒劳亲兵；一份留给他自己和小骨头作为领地和产业的营运资金…… 即便这样一分配后，安德雷给自己留下的份量并不多，但对于过惯了苦日子的他来说，也算是一朝暴富，一时间安德雷都不知道这些钱要怎么花。 于是他支付完领地的基建款项后，便把剩下的金币锁进了城主府深处的空房间里，然后把其中一把钥匙和账簿交给了匠悠。 “小骨头，这些金币就由你掌管了。”安德雷庄重地宣布，“你想投资什么就投资什么，想建什么厂就建什么厂。” “好诶！”匠悠笑眯眯地道，“我正好还有很多想做的事！” 她打算抽空去魔女之森一趟，视察一下分店和产业，谈谈新生意再回来。 安德雷还得处理双子王陵和黄金的后续事宜，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倒是给匠悠派了一队骑士作为保镖和使唤的人手。 当然还有匠悠已经用习惯的那位副官昂格里斯·霍·布莱曼。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 夜幕降临，在骑士们仔细地打扫过自己曾经来过的痕迹、用魔法将沉重的车辙抹除，又尽数离去之后，埃斯顿东城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亡灵们在四处徘徊，时不时撒一把种子，将成熟的果实摘下，顺手丢在一旁。 它们的动作幅度不大，从远处看上去，倒和过去没什么区别。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阵阴寒的雾气逐渐从荒城的西北处飘来，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从雾气中传来。伴随着脚步声响起的，还有一首曲调诡异、听不清内容的歌谣。 身穿黑色长裙，头戴黑色面纱，捏着一柄折扇的女子引领着一群舞动的僵尸，从雾气深处缓缓走来。她们的目的地十分明确，就是东城中心那通往地下藏宝库的小屋。 哒、哒、哒、哒，催命的舞步声渐近，只可惜这里只有已经死过一次的亡灵。 “咦。”那女子忽地停下脚步，姿态诡异地歪着脑袋，看着那间小屋：“保护着这间小屋的力量没有了。” 她一挥手，那些舞动着的僵尸便停下了动作。女子用折扇抵着自己的下巴，神色警惕地钻进了小屋。 片刻之后，小屋里传来了近似野兽般的怒吼声，疯狂的声浪翻涌开来，亡灵们猛地打了个寒颤，纷纷散开，藏入了夜色之中。 ------- 远在王都的“埃勒诺”狠狠地摔了个杯子。 “怎么会？怎么会！”她喘着粗气，一脸的不可置信，“诺伊曼已经死了，还有谁会知道我的藏宝处！” 她捂着胸口，感觉自己几乎要心肌梗塞。 不过她已经是一位完成品的巫妖了，即使这具躯壳的心脏仍会在保鲜魔法的驱动下进行生理性的跳动，保持血液与身体的活性与新鲜，延缓腐坏的进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已经是一个活死人。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已经获得了永生。 即便突闻自己一夜之间从富可敌国变成倾家荡产的噩耗，埃勒诺，或者说前朝王女德雷茜，也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轻易地死上一回。 但这不意味着她就能冷静对待自己已经破产的事实。 ……噢，准确的说，破产的只有被洗劫了全部财产的德雷茜，“埃勒诺”仍有着她死鬼老公的财产，以及在玫瑰庄园“贩卖书册”而赚到的一大笔钱。 德雷茜的野心极大，连带着她对于身边一切事物都有极强的占有欲。 从她的口袋里掏钱，会让她比死了还难受，而现在，得知自己全部财产都不翼而飞的她，呼呼喘着粗气，大喊道：“四号！四号！” “主人。”一个头戴鬼面具的黑衣人从阴影里探出，他声音喑哑如同金属摩擦，在德雷茜的脚边毕恭毕敬地蹲下，犹如一条忠犬。 “去查！”德雷茜的表情狰狞如恶鬼一般，“抓到那个胆敢从我这里偷窃的狂徒！杀了他！杀了他！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是！”被称为四号的鬼面人领命，他退后一步，如同一阵烟尘，消散在了黑暗之中。 一道黑影忽地闪现，从地上的一团阴影中跳出，钻入另一团阴影，它就这样飞速地移动着，从王都一路向东而行。 埃斯顿东城中，身着黑裙、半腐烂状的米·芙娜面色阴郁地推开小屋的大门走了出来。她一挥手，围在小屋外的僵尸尽数倒地。 从僵尸们的身躯之中，一团团银色的魂火飞起，争先恐后地涌入米·芙娜的手中，汇聚成一个明亮的光球。 她喃喃自语道：“为了永生……这一切，都值得吗？” 第189章 新酒厂 “嘿呦！”匠悠从马车上跳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悠老板～！”早就等在村外的洛丽莎推开那群挡路的骑士，朝着匠悠跑了过来：“我们等你好久啦～” 明明距离匠悠上次过来没有多久，可魔女之森如今竟以变了模样。 在这里开了一家面条厂后，匠悠又开了一家红薯粉厂。 红薯依旧是从德雷斯顿的领地上运来的。 这作物只要有合适的气候环境与土壤，产量便会相当大，再加上一点哈夫族特有的种植魔法辅助，实现全年反季节种植也没有问题。 当然，霍利此前并不是非常愿意使用种植魔法，毕竟施展魔法消耗很大，平时他都是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直到他吃到了一碗鸡汤红薯粉，从此欲罢不能。 匠悠：“计划通。” 俗话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而要让植物学家努力种田，就得让他喜欢上种出的东西做的菜品。 道理一通百通。 做红薯粉，就得把红薯先磨成浆液，过滤出粉浆与渣滓。 渣滓可以拿去当肥料或是煮熟了喂猪，一点都不浪费。 过滤出的粉浆，在放置数个小时后就会沉淀出雪白的淀粉，只需要倒掉上层的清水，把下层的淀粉烘干后，就能得到红薯淀粉。 到这步为止，本地人都会制作。毕竟这种提取淀粉的做法，同样适用于玉米、地薯等一切可以提取淀粉的作物。 接下来就是用红薯淀粉调出近乎白色、黏稠的非牛顿流体，装入特制的、底下有孔洞的小锅中，再用锤子不断敲打，令非牛顿流体红薯粉团通过小锅的孔洞下落到煮着开水的大锅中，就能煮出长长的粉丝。 这些粉丝过凉水定型，捞出晾晒后，就能打包贩卖，卖入各家各户的厨房烹饪，最后化作美味的汤粉，进到客人们的胃里。 也有一种做法是像蒸凉皮一样，把红薯粉浆浇入盘中，留下薄薄的一层，晾凉后切成一条条的，就能得到长方形条状的红薯粉皮。 粉皮宽，更容易吸收汤汁，糊得也更快一些，没有一根一根细长圆柱形的粉丝劲道，却更适合做鸡汤红薯粉皮这道菜。 红薯粉不是天天都有，一批红薯用完后就要等下一批红薯运到才能制作，但魔女之森除了盛产各种麦子外还盛产地薯，人们照样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做口感类似的地薯粉丝。 第291章 虽说都是类似的淀粉制作，可地薯粉与红薯粉却有着明显的不同。地薯粉需要用孔洞更粗大的漏锅制作，颜色更白、不透明，口感也更滑，断裂的时候粉丝断口更平整，更不容易煮烂糊锅。 村民们很快就分成两派，有人喜欢红薯粉，也有人更中意地薯粉，经常有人争论哪种粉丝更好吃…… 匠悠看着他们闹腾，心想要不是大米产量不高，她可得把米粉也做出来。 她这次来魔女之森，是打算和魔女们继续合作，开个酒厂用高粱酿白酒，用黍米酿黄酒。 魔女们是酿啤酒的好手，她们本身已经有充足的经验，再加上魔女之森又种有大量黍米与高粱，要建厂简直是事半功倍，好处多多。 匠悠只需要教会她们如何蒸馏白酒就行。 之前匠悠办各种酱料厂将手头的现钱花了大半，便把酒厂的事儿搁置了。毕竟在她使用与贩卖的一系列调味料中，去腥的料酒出场的机会并不如其他调料多，小规模的制作就基本够用。 但现在不一样了，感谢邪瞳之月的馈赠，匠悠现在钱包鼓鼓囊囊，想开什么厂子就可以开什么厂子。 不过，钱再多也得花在刀刃上，开在哪儿最省事最省钱，还是得花一番心力好好研究。魔女之森便是最后在各个方面都胜出的赢家。 在人们把魔鳌虾吃成养殖之后，鱼类料理就成为了魔女之森酿造工坊分店的主打菜肴，分店消耗酒水的速度，可比匠悠那儿高出许多。 在魔女之森酿出的黄酒，蒸馏出的白酒，直接就可以拿去分店使用、销售，又可以省下一大笔运费。 厂址仍然是洛丽莎帮忙找的地，又经过掌事女巫们商量并一致同意，以每个月十银币的低廉价格，租给了匠悠。 魔女之森的人以种田、酿酒为主，每年来投奔的人不少，但田地就那么多。不断往山上、森林里开荒会导致水土流失，山地滑坡，掌事女巫们不大愿意看到生态被破坏，却也不能放任太多流民在村里无所事事。 农忙又是一阵一阵的，忙的时候忙的要死，闲下来的时候一大批人都没有事做。这些壮年一闲下来喝酒就容易生事，会给村里增添很多麻烦。 匠悠在她们这里办了不少厂，安置了许多无所事事的壮劳力，减轻了掌事女巫们的负担，她们近来的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再说了，这些人在厂里劳作，是有工钱拿的。 魔女之森往年自给自足，唯一的收入就是卖酒，人们有食堂，不愁吃，手里拿到的钱没处花，便存了下来。 可酿造工坊分店一开，人们就有了花钱的地方。尽管分店与食堂合作后，食材进价便宜，售卖价钱也压低了不少，可抵不住人们天天三顿的吃，花的钱永远比赚的多，自然手头就拮据了起来。 谁又愿意吃了美味的菜肴，又回去吃不要钱的食堂菜呢？ 本来人们都开始发愁钱不够用了，然后悠老板的工厂一开，瞬间就解了不少人的燃眉之急。现在厂房越开越多，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两个成员在给悠老板干活。 不过这样一来，魔女之森这个三不管的地带，也都快成为悠老板的“领地”了。 毕竟哪个拿工资的打工人，能有底气和给自己发钱的老板对着干呢？ 特别是这位老板还是他们的衣食父母，给他们带来了无数的美食与调味料，真正意义上掌握了人们的胃。 ——魔女之森里就只有食堂和酿造工坊分店贩卖吃食，可以说是真正的垄断行业。 掌事女巫们隐隐感觉到了魔女之森的变化，却没有对此说些什么，她们对匠悠仍是十分客气，甚至更为殷勤，还会主动压低价格。 第190章 酿酒与甘蔗 匠悠自己也明显感受到了魔女们，特别是掌事女巫对自己态度在不断改善，不过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随着交易对手地位不断提高，合作方的态度发生改变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在她印象里，去穷山沟里开工厂扶贫的企业家们，但凡能做成事、带领乡亲们走向富裕的，都会受到当地人的尊敬与感谢，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种改变会使她的话语权增加，她在魔女之森这边要做点事情也会变得容易起来。 魔女之森是独立于威尔夏郡的三不管地带，它虽然在地理位置上离埃斯顿西城很近，但却不在安德雷的领地管辖之中。 这里完全是靠掌事女巫们管辖自治的地方，无论是对以前的诺伊曼男爵还是对现在的安德雷子爵，魔女们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尊敬但不卑不亢，平日里可以给点面子与折扣维护下良好的关系；由于她们这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执法机构，因此也允许王国骑士按照亨廷顿公国的法律在此帮忙维护一下治安、捉捕一下逃犯…… 但要是哪个贵族想把手伸得再长一些，那必会遭到魔女们的拼死反抗。 只是，匠悠并不一样。 她不是来争权夺利，只是来做生意的，话语权的增加对她来说，就是拿地、建厂和招人更加方便、更加随心所欲一些罢了。 合作确实开展得十分顺利。 匠悠仅仅花了三天时间，就做好了所有的前期准备。酒厂的选址直接就是魔女们从前酿啤酒的旧厂房，让巨魔们过来简单修缮升级、加装蒸馏设备后就可以使用。 前期的员工也不需要太多，十几、二十个人便完全够用。后续若是要扩大生产，以后随时再招新员工也完全来得及。 新酒厂目前就生产几种产品，低酒精度数、用来喝的白酒、专门供给战场上将领军士用于医疗消毒的高浓度酒精，还有主要用来做菜、硬要喝也没有问题的料酒。 至于葡萄酒这类在匠悠的时代非常畅销的酒水，匠悠也打算酿造，只不过不放在魔女之森这边。 小麦喜欢魔女之森这里温和湿润的气候，但种葡萄，就得去德雷斯顿家族领地那类似于地中海气候的熔岩山谷才行。德雷斯顿家族本身除了橄榄以外，也常年种植大量的葡萄，会酿造品质相当不错的酒醋。 会酿醋，自然就会酿酒。匠悠在王都就曾品尝过德雷斯顿家的红酒，虽说味道已经很不错，但她有信心把工艺再改进一波，酿出更美味的酒水。 几种酒类分别在原产地附近就近酿造，既能节省运输成本，又能够打造一个有着健康竞争的酒类市场。 从明面上看，似乎是德雷斯顿家族与魔女之森两大龙头分庭抗礼，实际上两家背后都有匠悠的影子，有她从中调节，便不会有什么破坏行业的恶性竞争手段出现。所有嗜酒者的小钱钱，最后都得进她这巫妖的口袋。 想想那美好的未来，匠悠就忍不住哼起了歌。 这里的事儿搞定，她便要和霍利一起，去德雷斯顿家的领地小住。当然，安妮娜与安德雷也会一起前往。 几天过去，王都里的案件风波已经逐渐平息。除了案件中的亲历者外，其他人似已逐渐忘却这引起一时轰动的大事件，重新回归于日常的生活中。 安妮娜在所谓的【亨廷顿舞蹈症】事件中贡献极大，她用神术逼退了朝着王都中心不断深入的‘米·芙娜’，并且还接手了那些伤者的治疗工作。如今那些伤者都已经恢复到可以重新回归日常生活的地步，安妮娜便也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回到领地上好好歇一阵。 这并不是什么特立独行的操作，也不是因为安妮娜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而是现在时值末夏月的最后几天，马上便要迎来初秋。已经到了贵族们纷纷返回自己领地的时候了。 正如春季是万物复苏的播种之际，秋季则是公认的收获时节。即便是一年到头有七八个月不在自己领地上的贵族们，也多半会在秋季回去，清点农庄上的收成产出，派出自己的税官向领民们收取税赋，同时再向王室履行义务。 当然，每一任王室都有自己的作风与规则。德尔曼王室富裕得很，因此并不向自己的贵族收取财税，只会让贵族们履行军事上的义务：比如替国王陛下守卫疆土，贡献人、马、装备，出兵捉捕山贼、盗匪乃至于平定叛乱…… 秋季是作物丰收的季节，也是亨廷顿公国的苦寒长冬来临前最舒适的一段日子。 就像棕熊会在秋天努力寻找食物、囤积脂肪以便冬眠一样，亨廷顿公国内所有不事生产的盗匪也习惯于在秋日纷纷出动，以便劫掠回足够过冬的食物、衣服与钱财。 所以每年秋季，也是贵族们最容易受到国王陛下征召，频频出兵应战平乱的时候。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贵族都擅长军务。因此，若是有的贵族无法提供足够的兵马、刀剑与粮草，那么也可以直接向王室缴纳银钱，算是把这些义务用钱给抵了过去。 这笔钱也被贵族们戏称为‘平安税’，花钱买自己人的平安，对有钱又武力单薄的贵族们而言十分合算。 至于国王陛下拿到这笔钱后，是花钱请其他贵族出兵平乱，或是自己揽下这活，又或是直接把一部分钱款支付给那些盗匪‘买平安’……那就不是这些贵族们该考虑的事了。 第292章 ——事实上，在德尔曼王国到亨廷顿公国的历史上，以上的选项都有人付诸实践过。 安妮娜便是要趁着这段时日，回到自己的领地上主持大局的。只是，她们这次要回德雷斯顿的领地，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理由。 霍利已经在熔岩山谷那边开辟了大量的田地，移植了众多的甘蔗，甚至为了弥补季节上损耗的时间，动用了一些哈夫族特有的种植魔法。按照他的预计，这一批甘蔗将在初秋月达到成熟阶段，可以进行第一次大规模的采收。 第191章 亡灵的情报 甘蔗是接下来匠悠计划中的重中之重。经历过要啥调料都没有的苦日子，匠悠早就认识到了蔗糖对于这个子民普遍嗜甜、但甜味剂却极其稀缺的国度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毫不夸张地说，拥有了源源不断的低价蔗糖供应的人，才算是真正掌握了亨廷顿公国的饮食命脉。 麦芽糖和蔗糖的味道是不一样的。如果说蔗糖的甜度是100，那么麦芽糖的甜度就只有30-40左右，并且由于麦芽糖多是用块状结晶或是黏稠的糖浆状态储存，使用起来也没有白糖方便。 从制作工艺上来讲，只要有充足的原料，蔗糖的制作也比麦芽糖来得简单许多。 作为一个广东人，匠悠也很喜欢甜食，特别是糖水，根本已经沁入了人生中的点点滴滴，红豆沙、双皮奶、芝麻糊、百合莲子绿豆沙……这些糖水中不能没有糖的存在，做菜时加糖提鲜也是基本操作，就算是酱油，匠悠都喜欢加糖熬制的甜酱油。 甘蔗既然马上就要成熟，匠悠自然是要去产地看看。况且，除了匠悠之外，其他人恐怕还不知道怎么把甘蔗制成雪白的糖粒。 匠悠要去，安德雷自然也要去。小情侣此时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都要回老家收甘蔗研究怎么做白糖，开启巫妖饮食集团未来最赚钱的甜食项目了，那当然得手牵手一起去啦！ 只是目前安德雷还没有忙完手头的工作——黄金倒是已经全部处理妥当，该留下的留下，该送去给国王的全部都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运入了国库。 这一次安德雷他们洗劫的是邪瞳之月的藏宝库，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招来邪瞳之月的疯狂报复，因此在筹划整件事的时候，安德雷都格外小心，刻意隐藏着自己在其中的行踪。 他当时让大部队先往王都的方向行进一阵，直到完全进入荒郊野外，才拐向埃斯顿东城。他们这边的小队则是从地道进入，离开的时候更是扫清了他们留下来的所有痕迹。除了国王陛下、被雇佣的矮人、被抓的五个倒霉鬼和那些已经投靠匠悠的亡灵们，谁也不知道埃斯顿西城的王国骑士们干出了这么大的事来。 安德雷用来装黄金的箱子也十分朴素，金币、金条外面都裹着厚厚的稻草，看起来就像是运送酱油、豆豉去往王都的队伍，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 自从巫妖的饮食集团初步成型，每隔一段时日都会有这样的商队载着满满的货物，从埃斯顿西城到王都，又从王都到埃斯顿西城，反复来回，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倒是偷偷去与亡灵们接头的骑士，带回来了最新的情报。 ------- 埃斯顿东城的边缘，几个身材健硕魁梧的大汉一身朴素的樵夫打扮，驾着几辆板车前来，鬼鬼祟祟地停在了路边的草丛里。 一人钻入林间，四下张望后，掏出了一根鸟哨吹响。 “布谷！布谷！” 几声布谷鸟叫后，他又退回草丛里，伏下身体，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东城中的亡灵缓慢地动作着。几分钟后，几只眼熟的、隐隐约约能从奇形怪状的触角与众多眼睛遮掩下依稀看出过去人类容貌的亡灵缓缓飘来，停在了城墙废墟的角落。 “博林。”吹哨人认出其中一只亡灵，他从草丛中探出身子，“东城的情况有变化吗？” “正如你们所料，有陌生人来了。”博林用触手从自己笼罩的阴暗中拉出满满几大麻袋魂魄草的果实，丢在了吹哨人的面前，“是个女人……” 它努力地在自己混沌不清的脑子中找寻了一下描述的词汇：“活人微死……死人微活……半死半活……”最终干脆地放弃思考：“哎，总之是那种怪东西，她带着一群僵尸跳着舞过来，然后钻进了那座小屋，发了一顿好大的脾气，又出来把那些僵尸全都吃掉了。” 吹哨人的表情凝重，他对着身后招招手，大汉们便从板车上卸下几麻袋的供品，搬到了亡灵们的面前。 双方迅速地完成了麻袋的对换，吹哨人让同伴把魂魄草果实往车上搬，又看向博林：“那女人还在小屋？” “不在。她在吃完那些僵尸后就离开了。她一路刻意避着我们的同伴，我们也避着她，谁都说不清她是往哪走的。不过，这几天她的气息没有再出现过。”博林从麻袋里摸出一块供品就往嘴里塞，他嚼嚼嚼，露出了格外满意的神情，这才继续道，“后来，又来了一个戴着鬼面具的男人。他现在还在小屋。” 吹哨人瞬间就来了劲：“鬼面人？！是之前受伤的那个？” 博林歪着脑袋回忆了一阵，又卷起触手挠了挠自己的某只眼珠子：“好像不是。味道不大一样。” “不是同一个。”另一只个头小一点的亡灵插嘴道，“之前那个鬼面人的衣服下摆上绣着‘1’的暗纹，天天拿着钢丝甩来甩去。这次来的这个，衣服上绣着‘4’，他不拿钢丝，但是喜欢钻人影子。不过，无论是哪一个，他们都不大敢靠近我们。” 吹哨人抬眼打量了一下那只小一点的亡灵，它生前应该是个女孩子，如今却只有下半张脸还能看出白皙可爱的模样，上半个脑袋似乎被斧子劈开，能看见散落在外的大脑，脑袋里已经长出了奇怪而诡异的阴影枝条，那枝条时不时还会蠕动一下，犹若活物。 阴影枝条的树皮上似有许多褶皱，但吹哨人知道，那些褶皱里全是又圆又大的可怕眼珠，一旦睁开就会锁定亡灵的‘食物’，极其可怕。 吹哨人不禁偷偷打了个寒颤。老实说，他们要不是在悠老板的带领下和这些亡灵熟络了起来，又知道这些亡灵但凡有供品吃就不会主动或被动地吸取他们身上的活人能量，他们也不敢靠近亡灵啊。 在这一瞬间，他似乎都感觉自己能够体谅那些鬼面人了——给无良老板打工，不得不在亡灵环伺的糟糕工作环境下干活已经够凄惨的了，谁还会主动靠近亡灵们啊，这不是上赶着送菜吗？ 第192章 捉捕鬼面人（上） ……仔细想想，他刚刚带着那几麻袋供品前来，似乎也可以被称为‘上赶着给亡灵送菜’。 吹哨人嘴角抽了抽，收了收自己泛滥的同理心，继续向亡灵们打听道：“那人现在在哪？在做什么？他实力有多强？” 问完还很上道地又掏了一堆供品，狗腿地塞给了几位亡灵。 亡灵们闭上眼睛，低头与远方的同伴们沟通了一瞬，然后齐齐给他指出了方向：“朝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到城中广场，鬼面人现在便在那边探查。” “他的速度很快，还会钻入影子，但总体来说并不算强。”那个小一点的亡灵说，“闻起来大概够我吃上三口。” 吹哨人：“……”吃上三口到底是个什么计数方式啊！ 他指了指自己，小心翼翼地道：“那我……闻起来够吃几口？” 小个子亡灵嗅了嗅，果断地道：“两口半。” 吹哨人：“……”这不还是打不过吗！ “你一个人大概打不过。”小个子亡灵用触手指着他们几人，比划道：“你们一群绝对够啦！” “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帮帮忙。”博林殷勤地搓着胸前的两只触手，“至于报酬嘛，就再给我送一袋供品吧。” 吹哨人有几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他们之前抓到的那些邪瞳之月匪徒，全是低级的教众，都是被骗来小打小闹干些粗活，根本就不知道上头在策划些什么。 这次这位鬼面人看着似乎挺有来头，搞不好是个中高层，可不能轻易放过。 于是送货小队秒变身捉捕小队。他们从板车下面抽出刀剑斧子，背在背上，借着亡灵们的遮掩，顺着它们指示的方向前进。 东城的阴煞之气本就十分浓郁，就算这些日子里亡灵们不断培育着魂魄草，也没使这些阴气淡去多少。如今四、五只亡灵包围着捉捕小队，在他们的身边缓慢地移动着，淡淡的紫黑色雾气向外散开，遮掩着外人的视线与感知。 “那鬼面人闻起来不过是个普通人，大约是个死灵法师，身上有点幽冥的气息。”博林一边走一边给吹哨人解说，触手里还抓着一只幽冥司康吃个不停，“他能利用影子作为进入幽冥界的入口，但没法在里面久待，穿行一阵就要跳出来换气。” 亡灵们虽说是死掉的人变化而成，但它们实际上已经算是幽冥位面的妖异生物，闻一闻就知道那些进入自己食物链的‘人类’们的身家底细，也算是一种奇妙的种族技能。 第293章 “……之前那个半活微死的女人呢？她又是什么？巫妖？”趁着离目标还有一段距离，吹哨人好奇发问。 “不，她可不是像悠老板那样伟大的存在。”博林的语气里都带着一种崇敬，显然是非常喜欢巫妖老板了：“不，不，我没有在她身上闻见与命匣的联系。她更像是从自己的尸体上苏醒、蜕变而成的活尸。” 吹哨人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关于这些幽冥生物的知识。在他贫瘠的认知之中，有命匣的完成品巫妖大概是其中最顶层的存在。当巫妖们拥有一具完整的躯壳时，甚至可以用魔法模拟出呼吸与心跳，在常人眼中，几乎与普通人无异。 其次就是悠老板那样的巫妖，虽然没有与灵魂相配的躯壳，外表看起来也一目了然，但有命匣保存灵魂的她已经拥有近乎无限的生命和强大的能力。 然后则是活尸、僵尸这些将灵魂固定在自己尸体上的幽冥生物。由于没有命匣，只以自己原本的尸体作为容器，这些活尸、僵尸很难留存足够的灵魂能量，它们的能量会不停逸散，为人时的记忆连带理智都逐渐消失，只有心中最深的执念会被记下。 而它们生前的亲朋好友、爱人子女，若不属于它们执念的一部分，那么对它们来说就不再重要，哪怕再次相见，也与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生死相隔之后，连物种都改变了，情感感受与思维方式自然发生变化。可以说，那些僵尸不过是没有思维的、会动的尸体，活尸则稍强一些，是勉强还保留着一些执念的、会依着执念与本能行动的尸体。 活尸能够使用亡灵魔法并控制僵尸，为了从人类那里夺取灵魂能量，手段也相当野蛮，可以说是相当不好对付。更别说那位米·芙娜生前还是位魔药大师，没准还记得怎么调配魔药。幸好她已经离开东城，不然吹哨人还得烦恼怎么对付她。 一想起王都发来的那份报告，吹哨人就觉得头皮发麻。 亡灵则是另外一种类型的幽冥生物。它们没有身体，经常以魂火的形态被困于某种阴气、怨气过于充沛的地方。随着灵魂力量的不断逸散，它们会失去理智、变得饥饿，然后就成为了会自动从周围一切活物死物身上吸取能量的终极黑洞。 亡灵吸收的能量越多，它们的模样就变得越奇怪，什么触角、节肢、眼睛、脑袋……各种各样的零部件都会从原本的灵魂上长出，看一眼都让人怀疑人生。 越能吃的亡灵混杂的奇怪灵魂就越多，混杂的奇怪灵魂越多它们就越没有理智，越没有理智的亡灵就会越遵循本能不断吃吃吃……这完全是一种恶性循环。 直到悠老板用更加奇怪的紫黑色供品打断这个循环前，这里的亡灵连僵尸、活尸身上的灵魂能量都吸，哪怕完成体的巫妖来这里走一趟，恐怕都会被亡灵们啃上几口。 对幽冥生物们而言，灵魂能量就是食物、魔力与寿命。谁也不想辛辛苦苦吃了数百人才弄回来的灵魂能量转头就被亡灵们吸了个干净…… 不过，吹哨人又看了一眼捧着供品吃个不停的亡灵们。现在对亡灵们来说，只有供品才能勾起它们的进食欲了，他们要请亡灵们对着邪瞳之月的人啃上两口，还得多支付一袋供品…… 吹哨人挠了挠脑袋，突然觉得这个交易有点怪怪的——所以说，他们现在还得专门支付‘供品’，请亡灵们对着本来就在亡灵食谱上的人类啃上几口？虽然他们好像也没亏，但总觉得亡灵是不是血赚了一波…… 第193章 捉捕鬼面人（下） 鬼面人四号此刻正头疼不已地在东城四处打转。 他和他的‘弟兄’们皆是德雷茜王女一手培养出的亲兵，是她的影子、护卫、仆役。而王女是他们的主子、是绝对正确的‘母亲’，是他们崇拜的神明……只要王女一发话，他们就会竭尽全力为她扫除各种障碍。 ——哪怕是奉上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四号擅长影子魔法，是潜伏、打探消息与调查线索的高手。他信心满满地前来，却在东城这里狠狠地撞了壁。 本该被无数亡灵非自愿守护着的小屋里空无一人，负责看守小屋的五名守卫不知是监守自盗还是被人解决了，全都不见踪影。地道的门显然被人动过，下方的藏宝室被完全搬空，别说是黄金，对方甚至连一粒灰尘都没给他们留下。 一想到藏宝库中的金山、银山就这么不翼而飞，四号就感觉到了一阵呼吸困难。 连他都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这些财富真正的主人，德雷茜王女是多么的愤怒和痛苦了。 更令他感到挫败的是，对方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打家劫舍的事情了，各种痕迹都扫除的干干净净。他放出追踪魔法气息的影虫在陵墓绕了三个小时，生生把自己绕晕了都没找到踪迹。 地下不行，他又回到地面上。那么多的黄金，总会在搬运的时候留下痕迹吧？可是到处都没看见车辙与压痕，地面上的亡灵又多，他不敢太过靠近，只能先把亡灵引开再进行调查。 几趟下来，他累得气喘吁吁，脸上、背上大汗淋漓，成功引走了五只亡灵，往前推进了……两百米。 “不对啊……！”四号愁眉苦脸，“这什么小偷、盗匪，他们到底是怎么穿过这么多重重叠叠、走来走去的亡灵的？” 上一次黄金珠宝被诺伊曼男爵偷换的时候，正是四号捕捉到了神术护符的气息，一路顺藤摸瓜，找到了偷梁换柱的诺伊曼男爵。 可这一次，没有神术护符，没有任何魔法残留痕迹……就好像那些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穿过了什么都要啃上一口的亡灵们的防线，搬走了黄金珠宝，又再一次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就离谱！ “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定是我忽略了什么……”他过于投入在搜查之中，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亡灵开始逐渐向他靠近，慢慢将他包围，然后‘唰’地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 “啊啊啊啊——！”惨叫声划破天际，惊起了一串飞鸟。 吹哨人看着被吸去了起码90％的能量、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的鬼面人四号，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同情。 “好惨啊……”他喃喃道，手上却利落地抽出绳子，将那鬼面人四号五花大绑，和同伴们一起抬着他丢上了板车。 “行，那么我们就先回去了，作为报酬的供品，我们明天一早就送过来。”他恭恭敬敬地对着那些战斗力超凡的亡灵们道，“还请各位继续帮忙盯着这里，要是还有这样子的人……” 他指指那个倒霉的鬼面人：“每抓到一个，我们都会给一麻袋供品作为报酬。” 亡灵们欣喜地发出此起彼伏的饱嗝声，算是同意了这笔交易。 吹哨人和同伴又被亡灵们一路护送出来。他们把那五花大绑的倒霉鬼面人塞进超级大的空麻袋里，又在板车上罩上了一层防水布，就这么偷偷摸摸地把人运回了埃斯顿西城，直接关进了最深的地牢。 接到消息的安德雷很快就赶了过来。 鬼面人四号已经被卸除了面具、解除了武装，用施展了封禁魔法的铁链五花大绑地拴在地牢之中，任凭他怎么想要穿梭、跳跃到影子之中，都会被铁链限制，动弹不得。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鬼面人四号狠狠地道，“我绝不会背叛我的主人！” “哦。”安德雷一脸无所谓地应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们本来也没有指望你会交待。” “什……什么？”鬼面人四号猛地哽住，他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吐槽，最终脑海中大大的问号在看到安德雷背后钻出的一具白骨骨架之后，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鬼面人四号：“！！！” “嗨！”匠悠快乐地对他挥了挥骨爪：“我要吃你的魂火咯～如果有什么不想被我知道的事情，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去想哦～” 鬼面人四号：“……”就算你这么说，这种事情也根本做不到啊！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越是被人交待不要做什么事，就越会心里痒痒地想要去做什么事。被白骨骷髅这么一警告，鬼面人四号反而在一瞬间把所有的机密下意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这种本能根本就忍不住啊！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具白骨骷髅架子勾勾手指骨，从他的胸膛中扯出了一团又大又旺、五彩斑斓的魂火。 鬼面人四号：“……！” 他有一种从灵魂深处泛出的、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的糟糕感觉。 “这简直也……太过分了！”他虚弱地抗议道，不过安德雷与匠悠都没有搭理他。 “这样就可以了？”安德雷凑近匠悠，在她的耳洞边低声询问。 “应该是的。”匠悠点点头，“接下来只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把这团魂火吃掉，应该就可以看见所有的记忆了。” 不得不说，这样查案也太方便了，根本就不用麻烦的推理，只需要抓到一个犯人，然后对着他的魂火大吃特吃就行。 第294章 ……唔，不过这样做对取出魂火的人伤害很大，要是对无辜的人也这样操作的话显然就有些过分了；至于对鬼面人这种明摆着是邪瞳之月组织中的重要人物摘取魂火嘛……匠悠只觉得这都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做尽了坏事的人，总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第194章 师徒 阿莱克希哼着歌，又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 悠老板最近忙碌得很，一会儿跑魔女之森开办新厂子，一会儿被安德雷叫去城主府帮忙，听说再过一阵还要去安德雷母亲的领地上小住一段时间。因此每晚的员工聚餐如今变成了大家各吃各的……不过，现在巫妖的美食街已经初现规模，大家想吃什么都可以用员工福利下单或者自己做，倒也十分方便。 阿莱克希近来忙完了缝制运动套装的工作，又抽空给自己的姐妹们写了几封信件，在听说悠老板有能够解决困扰她们一族多年的狂暴症的手段后，不少纺织娘都同意前来试试。 悠老板便把这事交给了阿莱克希张罗。 阿莱克希忙了几日，总算是让姐妹们住进了新的纺织工坊里，在吃了阿莱克希赚来的魂火、以及新开的幽冥面包房里制作的美味糕点后，不少纺织娘都同意搬到城里给悠老板打一阵工试试。 缝制衣服这种事情，在哪干活都一样，但若是这些美味的魂火与幽冥美食真的能解决困扰纺织娘祖祖辈辈世世代代的狂暴问题，那她们就不必一辈子困死在小村庄里，被令人窒息的条条框框扼杀掉自己丰富多彩的天性。 阿莱克希本以为自己会受到很多的阻拦，可没想到，支持自己的纺织娘其实有很多。 她们那家新的纺织作坊，就租在豆腐坊的对街，阿莱克希来来去去倒也方便。 不过，尽管阿莱克希的天赋是纺织，可她最近觉得，她倒更喜欢经营豆腐作坊。每天做做豆制品、煮煮面条、炸炸豆腐丸子，日子就在锅子氤氲的蒸气中变得快乐起来。 “您好，现在还在营业时间吗？”店门打开又关上，熟悉的矮个子金发少年提着篮子走了进来。 “噢，帕费斯，你来得有点迟。”阿莱克希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六点半了，豆腐工坊是在六点关门……不过，对于老客户，阿莱克希也不是不能通融。 她扫了一眼柜台里面还剩下的餐点，轻快地道：“鉴于你是老客户，我可以给你开个小小的后门~你想吃什么，只要店里还有材料的我都能做。” ——反正这些卖不出去的食材最后也是变成她们一家的晚饭，要是还吃不完就会拿去喂后院的鸡……既然这样，多卖一点也挺好的，不浪费。 “那可真是太好了！”帕费斯开心地道：“今天要三碗面，加炸豆腐丸子、油豆腐、松茸菇，一定要多多的豆腐丸子和油豆腐！两碗加卤牛肉，一碗来个大满贯。” 【大满贯】是悠老板起的菜名。鉴于每天豆腐工坊这边都会随机刷新各种肉类面码，不少食客想吃这个又想吃那个，导致点餐时非常纠结又耗时。大满贯就是店里所有的肉菜都切上一小份，价格虽说贵是贵一点，但比单点这些肉菜来的便宜。 “好哦！”阿莱克希动作熟练地煮起了面条，一边随口道：“今天有客人来吗？这么隆重？” “嗯！我的老师过来看我。”帕费斯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快乐，“我想让她也尝尝我最喜欢的美食！” “哎呀，那我可得拿出最好的手艺，可不能让她失望。”阿莱克希笑着应道，她很快就做好了餐点，还按照帕费斯的喜好，将复炸过后酥香非常的豆腐丸子用油纸另外包好，放在了他的篮子里。 她收了钱，微笑道：“慢走哦~” “嗯！谢谢！”帕费斯漂浮着打包好的餐点篮子，脚步轻快地走向了对面街的魔法书店。 书店仍是大门紧闭的模样，就算现在已经天黑，也只在店里深处点着一盏魔法小灯。帕费斯却没有任何困难地在满是障碍物的书店里兜兜转转，极其熟练又顺畅地走到了店铺后面的小房间。 房间里，端坐着一位黑衣黑纱的女人，一名戴着鸟嘴医生面具的仆役则服侍在一旁。 帕费斯的仆人特兰则端着茶水从旁边的小厨房里走出，接过了帕费斯身后漂浮着的篮子，动作熟练地将餐点一样样摆到桌上。 “芙娜老师，”帕费斯恭恭敬敬地道，“请用晚餐，这是豆腐工坊热卖的面条，味道很好。” 他把那份最豪华的大满贯放在了女人的面前，自己也在桌边坐下，拿起了一双筷子，把油纸包里的豆腐丸子泡入面汤中——他更喜欢这种泡入汤汁不久，既吸了不少浓郁面汤，又保留着酥香的油炸外壳的吃法。 米·芙娜脱下面纱，露出脸上戴着的银白色面具，这面具只有上半部分，恰好能遮住她腐烂的眼眶。 为了来见自己的这位徒弟，她特地化上浓妆，青紫的嘴唇也被红艳的口红覆盖，看起来倒与活人无异。 她的那位鸟嘴仆役则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碗，为她装了一小份的面条，淋上汤汁，放上各色肉片配菜，最后毕恭毕敬地递出叉子。 帕费斯看着那位仆役毫无必要又十分做作的动作，忍不住不满地抽了抽嘴角。 米·芙娜面具下的眼角抽搐。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怒火——那只可恶的巫妖，竟肆无忌惮地把她的魔药酿造工坊搞成了如今的酱料酿造工坊，还把这条老街搞成了美食街！……就离谱！ 这里可是药坊街啊！在她活着的时候，这条街上可全是魔药相关的产业！魔药铺子、魔法书店、草药店、魔植店……如今都变成了酱料铺子、面包房、豆腐工坊和纺织工坊……甚至还有一家花园餐厅！ 梅布里那个老混蛋，竟然还给那巫妖赏赐了招牌……就过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店面……好吧，虽然她已经死了，但不代表那只巫妖就能对她的店面为所欲为啊！ 作为一具死而复生的活尸，米·芙娜其实已经不大需要进食，可经不住那丝丝缕缕的香气仍在往她的鼻子里钻。她看了一眼嗦面嗦的十分开心的徒弟，犹豫片刻，最终仍是接过小碗，小口小口地吃起了面。 第195章 米·芙娜的过去 那碗面条出乎意料的好吃。 米·芙娜生前就不是一个注重口腹之欲的人。她来自于希曼王国，那是一个地处极北的苦寒国度。在那片冰冷的土地上，普通的植物难以成活，只有魔植能够肆无忌惮地生长。 作物稀少，自然也没有太多正常的食物。但那片土地之下蕴含着奇妙而庞大的力量，上古的神明在那片冰雪中陨落，神的骸骨溶于大地，充沛的魔力化作大地中的脉络，滋养着万千魔植的生长。 人们以魔植入药、以魔植为食，魔力成为了人们的食物，令他们变得强大的同时也获得了更长久的生命。于是人们又将漫长的生命投入魔药的研究之中，周而复始之间，人们对魔植的理解更为深刻，又用这些知识研发出了更多的魔药配方。 米·芙娜自小便沉迷于魔药的研究，那万千种魔植经由不同的手法切削、榨汁、萃取……最终汇入坩埚之中，在魔法的催化下发生各式各样的奇妙反应，喷吐烟雾、凝结变色、最终化作创造奇迹的甘露…… 她最喜欢的时刻，便是手持搅拌棒，看着坩埚里的魔法药水在她的操控下一点一点成型。在这种时候，米·芙娜就会觉得弱小的自己充满了力量。 通过那些药水，她可以掌握他人的人生、操控人们的喜怒哀乐，让他们为了一剂药水哀求、颤抖，甚至献出自己的一切。 有人渴求健壮的身体，她便赐予对方强身健体、祛除百病的药丸；有人追求甜蜜的爱情，她便交于对方令爱人目眩神迷、一见倾心的药水；有人想要支配整个国家乃至于世界的力量，她便研制出可以夺取人性命的毒药，并将解药牢牢地抓在手里…… 她享受这种拥有力量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无所不能的女神！ ——看呐！她的信徒们是那么热情地追捧着她的魔药！他们熬夜排起长队，将数不尽的黄金、珠宝、药材塞入她的手中，就为了请她熬制一副药剂！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直到内战爆发，希曼王国沦为一座炼狱。 在希曼王国中，像米·芙娜一样，追求而享受着魔药带来的地位与力量的药剂师太多了。在熏心的权力勾引之下，人们纷纷站队，选择投靠各自看好的势力。毒药、解药、害人的、救人的、致死的、不致命的……各种药水在战争中喷洒，流入河水、渗入土地、挥发进空气，又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无法预料的魔法反应。 制药大师们不曾预料到的各种效果竞相出现，人们惊恐地发现自己无法控制那些异变后的毒性，他们手里的解药失去效用。而入药的魔植也在大量的使用下飞速减少，在被污染的土地上变异、凋零。 第295章 米·芙娜不仅在调制魔药上颇有天赋，她也擅长审时度势，把握先机。在发现希曼王国未来即将沦陷于战火之中时，米·芙娜带着自己的全部家当，迁入了邻国鲁斯曼联邦。 在那座学者联邦中，她将自己的知识与配方转换成了各国公认的资格认证。至此，米·芙娜从一位希曼王国著名的药剂师，成为了著名的魔药宗师。 但她仍觉得不够。 她想要更加富裕的生活，想要更好的声名，想要更长久的寿命，想要更大的权力……她怀念着用魔药操控一切的感觉，渴望名垂青史，想要成为永恒。 很可惜的是，就算是最强大的魔药，也无法打破时间的规律。人类想要成为永恒，只有两条路，一者是通过传承，将自己的成就世世代代地延续下去，一者是让自己的寿命不断延长，直至永生。 米·芙娜先尝试了第一种。 鲁斯曼联邦是崇尚知识的学者国度，但绝大部分的国民都是学者，就意味着米·芙娜很难在这个国度中出人头地。所谓文人相轻，便是如此。 于是米·芙娜又将视线移到了隔壁的德尔曼王国。 彼时的鲁道夫·德尔曼国王尚在，太子腓特列里希已被定为国王的继承人，德雷茜王女仍在玫瑰山庄中当一只笼中鸟，而梅布里·亨廷顿则为了救治身受重伤的老父，只身乘船前往鲁斯曼联邦求药。 身为魔药宗师的米·芙娜，自然也听说了亨廷顿家族求药的事。她错过了去鲁斯曼联邦求药的梅布里，但却又一次及时地抓住了机会，前往德尔曼王国，并成功结识了求学中的梅布查·亨廷顿。 梅布查也是一位醉心于魔法研究的单纯学者，对于他来说，世界上最重要的事物便只有自己大哥和魔法的奥秘。这种单纯的家伙，米·芙娜在鲁斯曼联邦见过太多太多。她知道如何获得梅布查的好感，很快便摇身一变成为了这位未来的大魔法师的好友。 通过身为贵族之子的梅布查，米·芙娜获得了进入玫瑰山庄的机会，结识了德雷茜王女，并成为了她的老师。 在当时，米·芙娜认为这是自己最大的幸运；然而现在看来，或许结识德雷茜是她最大的不幸。 追求名声、权势与永恒的米·芙娜，很快与同样野心勃勃的德雷茜一拍即合。她们两人在某些方面有着惊人的相似处，都野心勃勃地渴求着力量，并对自己与他人的人生有着超乎寻常的掌控欲。 德雷茜酝酿着一个惊天动地、改朝换代的计划，她想要破笼而出，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女王。而米·芙娜则在知悉这个秘密的第一时刻，就成为了德雷茜的帮凶。 若是德雷茜成为女王，那么米·芙娜就是辅佐她登上王位的最大功臣。德雷茜许了她无数的好处，米·芙娜对此深信不疑。 她为德雷茜制作了慢性毒药，成功地送老国王鲁道夫与太子腓特列里希前往了死者的国度。 不幸的是，在德尔曼王室，双生子的诅咒并不是什么怪谈，它确实地存在着。德雷茜在成功毒杀了自己的双胞哥哥之后，竟也莫名其妙地倒下，被腓特列里希的亡魂扯入了另一个世界。 第196章 米·芙娜的回忆 有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尽管米·芙娜从未听过这句来自异世界的诗，但在德雷茜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感觉到了莫大的苦楚、委屈、愤怒与不甘。 辛辛苦苦谋划了一切，犯下了毒害国王、太子、王后的大罪，眼看临门一脚就能获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地位之时，顶头上司却因为自己的魔药，‘嗷’的一声咽了气…… 在那一瞬间，米·芙娜差点自己都一口气没喘上来，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脑门上血管青筋噼里啪啦爆了一片的声音。 ——不，真要说起来，德雷茜的死亡并不是因为米·芙娜的毒药，而是因为腓特列里希被毒死后，触发了莫名其妙的双子诅咒。德雷茜的灵魂被拉扯、碎裂，最终脱离身体而死。 米·芙娜不是德尔曼王国的人，对德尔曼王国的‘双子诅咒’也一无所知。她直到德雷茜去世后，才从梅布查那边听说此事：鲁伯特国王在登基前与自己的双生子兄弟阿布雷之间发生了惨烈的夺权战争，导致半个国家沦陷于战火，一座城市彻底覆灭。 鲁伯特国王在咽气之前，与继任的洛林弗朗兹国王一起对着自己家族的血脉后代下了诅咒：若王室中有双生子诞生，那么两人的灵魂将会被诅咒绑定在一起，同生共死。一人若杀另一人，那么自己也会被拖入地狱。 两位见证了战火与鲜血的国王陛下，认为这样便能阻止子孙后代们在未来同室操戈，给国家带来血雨腥风。但他们未曾想到，仅仅过去几个朝代，诅咒的内容就被后人曲解、误读，逐渐演变为某种迷信的传说。 在她第一次死亡之前，德雷茜从未相信过这个双子诅咒。她认为自己被束缚于玫瑰山庄之中的不幸命运，全都源自于父母愚昧的迷信与对王兄的偏爱。 ——同是一胞生出的双生兄妹，两人从样貌、性格到思绪都极其相似，为何只有一人可以登上王位，而另一人只能一辈子待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山庄之中孤独终老。 德雷茜咽不下这口气，却没料到所谓的‘诅咒’，并非‘迷信’，而是真实存在的‘血缘魔法’。她狠毒地解决了挡在她登基之路上的家人，却也不幸顺带‘解决’了自己。 现世报来得太快，米·芙娜猝不及防地失去了一切。她曾有机会成为帝师，可现在，通往财富、权力与名誉的大门却在她面前轰然关闭，让她撞了一个头破血流。 米·芙娜当时唯一庆幸的是，为了毒杀德尔曼王室，她使用了一种全新的魔药。无色无味、只会针对德尔曼王室的血缘，引发血脉中的瑕疵，造成身体的迅速崩坏。这种魔药留不下任何痕迹，也从未显露于世间，无人料到德尔曼王室是被人毒杀，更无人能把她和这药联系在一起。 她还记得自己在玫瑰山庄中，神情恍惚地将剩余的魔药尽数销毁。梅布查像是注意到了她的失魂落魄，但却被她以失去爱徒后十分悲伤为理由搪塞过去。 她还记得梅布查那冰冷的、仿佛穿透了她灵魂的目光，最终，那位新任的大魔法师浅浅叹息道：“去埃斯顿西城吧，那是个定居的好地方。” 梅布查没有给出更多的理由。当然，那时的米·芙娜也不怎么关心理由。 她已经颠沛流离、远离故土，积蓄的财产都耗费在资助德雷茜夺取王位的大业上——秘密地进行全新魔药的研究，这可是一只疯狂消耗魔植的吞金兽。 即便德雷茜多年来积攒了些许人脉，可她绝不可能在国王、王后的眼皮底下用王室的钱来研发毒杀他们的药剂。不，那么大的异常金钱支出，只会引发王室的疑问与探究。 她们不能冒这个险。 于是德雷茜只能装病，而米·芙娜则将那些药材款项挪用于研发之中。可那些款项只是杯水车薪，剩下的大头都只能由米·芙娜自掏腰包。 老实说，若是能以此为契机，获得整个德尔曼王国以及王室那丰硕的财产，这点花费不过是一笔有点令人肉痛、却极其合算的投资。然而一切在德雷茜咽气的那一刻便彻底化为了泡影。 米·芙娜彻底地破产了。 她浑身上下都掏不出几个子儿，唯一值钱的只有陪伴了她多年的时之坩埚，就算她是魔药宗师又有什么用？她没有钱买药材，没有钱置办工坊，而在德雷茜死亡后，她也不能再以王女老师的身份留在玫瑰山庄。 她无处可去，只得跟着梅布查来到埃斯顿西城。 梅布查出钱盘下了那座酿造工坊，给了她一笔启动资金。他甚至以散心为名，带着她去王都、埃斯顿东城走了一圈，给她讲了双生子诅咒的由来。 米·芙娜不明所以，她几乎都快以为梅布查看上了自己——虽说她的年龄比梅布查稍大一些，可两人在学识与研究方面倒也算是门当户对。他们在魔法与魔药上有说不完的话题，倒也不失为是一桩良缘。 她在脑海里快速地权衡利弊，几乎都要为这个奇妙的发展而窃喜时，梅布查的一句话像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浇得她彻骨冰凉。 她永远不会忘记，梅布查带着她走到王宫前，抬头看着那座巍峨的宫殿，状似无意地低声道：“德尔曼王室的直系血亲如今已经尽数死绝，按照旁系顺位往下数的话，我大哥将是最有可能登上王位的那个人。 “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咳，总之，作为你的朋友、以及最终的受益者之一，我于情于理，都应对你施以援手。 “你从今以后，就在埃斯顿西城安心生活，经营魔药工坊吧……那是一座安宁的城市，离王都也算不上遥远。王都里的好东西，埃斯顿西城用不了多久也都会有。以你的能耐，很快就会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 第296章 “不要觊觎那些不属于你的权势与财富，不要再蹚入那浑水之中。你若安心生活，我便永远欠你一笔债，你随时可以向我支取。但若你胆敢对我的兄长出手，我便不会再惦念旧情。” 第197章 母女 ——他知道！ 那一刻，米·芙娜惊诧地几乎无法呼吸。但随即，她便意识到，梅布查非但没有将她交出去的打算，还想将她保下，让她在埃斯顿西城定居。 她与德雷茜的篡位计划虽然由于篡位者意外死亡而遭遇了大失败，但由于她们已经干掉了所有直系顺位上的人，身为大公的梅布里·亨廷顿就这样成为了既得利益者，即将一步登天成为新任的国王陛下。 梅布查·亨廷顿并不打算告发她，自然是因为如今所有人都认为德尔曼王室的成员是死于自然疾病。若是人们得知德尔曼王室是被毒药杀死，那么不管之前她究竟是为谁服务，人们都会认为她是梅布里的人。 梅布查之前与她走的太近，而梅布里本身又曾经和德雷茜王女有过一段不清不白的情缘，甚至王女还偷偷生下了两个孩子……其中有太多弯弯绕绕的复杂关系，若不是她自己就是知情者，她也要怀疑这一切到底是阴错阳差还是有人故意设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再说了，和一位魔药宗师交好，的确是一件无论如何都不会吃亏的投资。 米·芙娜抬起头，视线仿佛要穿透书店的门板，看向那座她熟悉又陌生的酿造工坊。 她在这里住了二十几个年头，对这座屋子、这块土地、这条街都充满了怀念，然而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书店的主人已经更换，大部分的居民已经搬离，曾经卖给她药材的商人早已去世，他的药材店如今也变成了温室餐厅与酒楼，街道上出现了纺织娘的身影……整个街区中大约只有那位八卦的狼大婶还守在原处。 面的味道很好，她不知不觉一小碗接一小碗，在漫长的回忆中吃完了一整份。 然后她猛猛地打了一个饱嗝。 “怎么样？老师，这面很好吃吧？”帕费斯殷勤地道，他就像一个献宝的孩子，想把最好的一切献给自己最尊敬的老师。 米·芙娜的心中生出了一点暖意……当然，也有可能是那碗暖呼呼的面条在她的肠胃中释放温度。自从她成为活尸后，她便没有吃过活人灵魂之外的食物，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十分陌生，却也让她冷硬的心肠变得略微柔软了一些。 像她这样高阶的活尸，可以用魔法消化摄入体内的食物，只是要耗费些许能量。在此之前，米·芙娜并不认为世上有什么吃食值得她耗费得来不易的能量去品尝，但如今她却觉得，或许那只巫妖也有一些可取之处。 她心中的恨意隐隐消去了几分，但仅靠一碗面条，化不去她心中多年的不甘与愤恨。 米·芙娜从未放下。那场失败的篡位成为了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即便她在埃斯顿西城安身立命，作为魔药宗师的名声已经响遍亨廷顿公国，可她从不满足于停留在这座小城中，每日在坩埚旁烹煮魔药。 即便曾经只有异常短暂的一段时光，可她确确实实地在德雷茜的身旁品尝过权力的滋味，那种只要一句话就能操控无数人生死的力量感使她沉醉，难以忘怀。 她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可德雷茜就那么死了！她怨恨、不甘，每一个夜晚都在悼念她逝去的权力。 想想吧，她本可以成为帝师！一位女王的老师！她会成为亦师亦母的存在，和德雷茜一起掌控这个国家！可那该死的诅咒却夺走了这一切！ 她夜不能寐，每天都在想着如何能改变一切。最终，她潜回了玫瑰山庄，从书房里取走了德雷茜的那本《大魔法书》。 米·芙娜曾经读过这本《大魔法书》，可以说，她会前来投靠德雷茜，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米·芙娜对这本《大魔法书》充满了兴趣。 逝去的国王们在子孙后代身上施加的血缘诅咒是一种已经失传多年的黑魔法，既然如此，便只有同等级的黑魔法能够与之抗衡。米·芙娜将那本魔法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最终决定要将德雷茜从幽冥的彼岸唤回。 她要让德雷茜成为不死的巫妖，掌握她应得的王国。 德雷茜死前已经掌握了德尔曼王国的财富，她藏起了那些金银财宝，除了她以外，无人有权触碰那些宝藏。米·芙娜还知道德雷茜从山庄附近被焚毁大半的村落里收养了不少孩子，将他们偷偷地洗脑、培养成只忠诚于她的死士。 德雷茜手里有那么多的资源，只要她能重新活过来，那么米·芙娜便也能通过德雷茜，获得那些财富与力量。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巫妖炼成是难度极高的禁忌黑魔法，而且流传下来的记录都是施法者将自己炼成永生的巫妖。没有人会愿意献祭自己的身体、灵魂与寿命，去唤回已经进入死者国度的灵魂，并赐予其永生。 尽管米·芙娜想要唤回德雷茜，但她也不想牺牲自己……于是，她便有了一个大胆的、又近乎残忍的想法。 德雷茜可以收养那些孤儿，从小开始培养死士，她也可以！她将给德雷茜打造一具最完美的躯壳，并让那‘躯壳’自愿献上自己的灵魂、肉体，换回她所失去的一切！ 于是，米·芙娜从酿造工坊消失大半年后，终于抱着一个女婴回来了。那孩子，便是米·悠。 米·芙娜倾尽一切资源，努力地培养这个孩子，意图将她塑造成最完美的躯壳。为了让复杂的巫妖炼成仪式成功，她不断地逼迫米·悠学习魔法，甚至动用了梅布查的那笔‘欠债’，将米·悠送去梅布查的法师塔，让她成为了梅布查的弟子。 无奈的是，这个拥有她一半血脉的孩子，却意外地没有任何对魔法的兴趣，空有魔力却不知如何使用，甚至怎么教也教不会。每天除了画画以外，便是沉迷于那些情情爱爱的小说之中无法自拔。 一想起自己的这个‘女儿’，米·芙娜就气得牙根痒痒。 第198章 casefile·7：巫妖炼成（1） 人在吃饱又无事可做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一些有的没的往事，就连米·芙娜这样的活尸也不例外。 她沉浸在自己漫长又波澜起伏的人生回忆中许久，才疑惑地抬起头来：“那只巫妖，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 匠悠当然还没有回来，她刚在魔女之森谈完生意，拜访过闹腾的小河狸们，就被安德雷一通急报马不停蹄地喊回了城主府。 在从地下牢狱里关着的鬼面人四号身上取出了一大团魂火后，她也并未来得及立刻食用探查线索……因为，梅布查大魔法师从王都风尘仆仆而来，敲响了他们城主府的大门。 “所以，你就是那位米·悠召唤出来的巫妖。”梅布查大魔法师微微低头，透过自己的单片眼镜看着匠悠。 他的身形虽瘦，但个头却很高，就那么站着便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第一次看到米·悠这位导师，匠悠的心里莫名有点发虚：“是……就是我。” 梅布查只悠悠看了她一眼，眼中透着她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他没有再对匠悠说些什么，而是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安德雷：“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谈谈。国王陛下让我带来了一些消息，或许会对你们有用。” 安德雷精神一振：“请跟我来！” 他带着梅布查和匠悠走入三楼的书房，这里已经被重新装修布置过，改成了一间办公室：“我们清查了整座城主府，布置下了防止窃听、监视的法阵。在这里说话是绝对安全的。” 梅布查大剌剌地斜坐在皮沙发宽大的扶手上，一点也没有个正形：“行，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安德雷，你所追查的邪瞳之月的幕后黑手，大概率是德尔曼王国的最后一位王女，德雷茜·德尔曼。” “诶？她不是死了吗？”匠悠疑惑地看向安德雷，意外的发现安德雷的表情凝重，却少了几分惊讶，似乎对梅布查所说的内容早有准备。 “她是死过一次，但死亡远远不是终点。”梅布查笑笑：“这一点，匠悠小姐您应该作为了解才是。” “嗷！”匠悠地反应过来：“她是巫妖？！” “是，而且应该是一位完成体的巫妖，恐怕从外观来看，她与正常人无异。不像匠悠小姐这般高调。” 匠悠咧嘴笑笑，她倒也不想高调地用白骨骷髅架子到处走来走去啊，但这不是没办法吗…… 即便现在有了钱，但在魂火这块她还是缺。魂魄草制作的供品能够提供不少能量不假，可要维持人身的耗费挺大，虽说不是消耗不起，但纯纯就是没有必要。 别的巫妖想要维持人形，一天可不得吃几个活人，像匠悠这样吃食物供奉、客人魂火的，更得把好钢用在刀刃上，不能随随便便浪费了。 反正她也习惯了用骨头架子走来走去，没事把脑壳子当作手提包，顺便给自家生意打打打广告。要是用人身这么干，可不得随机吓死几个路人。 第297章 “其实不止是安德雷，自从邪瞳之月横空出世后，国王陛下便一直在派人调查此事，”梅布查说，“而现在，我们一致认为应该把调查到的所有成果与你们共享。” “为什么是现在？”安德雷沉声问。 “……这其中涉及一些微妙的关系。”梅布查有些尴尬地挠挠鼻梁，“呃，比如说，你的义兄温斯顿，其实是梅布里国王陛下与德雷茜王女的儿子。 “虽说那是一段露水情缘，可两人之间总有些藕断丝连的感情在……其实，国王陛下也曾考虑过将王国交还给德雷茜，毕竟她才是德尔曼王国的传人——如果德雷茜不是这么疯狂的话。 “不知道是德尔曼王室直系中的疯血，又或者是在幽冥界待了太久后变成巫妖，德雷茜已经不是一位能够正常沟通交流的存在，她的所有聪明才智都用在了阴谋诡计与颠覆这个王朝之上……” 梅布查顿了顿：“再说，我们不觉得德雷茜会关心民众。在治国一道上，我们要比她做的更好。” 既然无法沟通交流，也没有可能和解，那么自然只能全力以赴分出胜负。 安德雷理解地点点头。 “我们觉得以你的能力，恐怕也已经猜出大半。再继续隐瞒下去没有意义，不如开诚布公地说清楚。” 梅布查的眼神变得犀利：“只是，接下来我要说的一切，都必须严格保密，否则其中的内容一旦传出去，都可能会引起对国王陛下的猜忌，使得他的政权动摇。” 他念了个咒语，对着安德雷与匠悠下了一个保密咒：“好了，接下来我们可以畅所欲言了。让我想想，这事恐怕得从二十多年前的玫瑰山庄讲起。” “我们大致知道当年玫瑰山庄发生了什么。”安德雷道。 “对，之前玫瑰山庄的案子。你们也参与了。事实上，我们怀疑瓦伦丁是在德雷茜的指使之下犯案，但具体动机却还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梅布查轻咳一声，理了理纷乱的思绪：“由于双生子的诅咒，德雷茜自出生后就被软禁于玫瑰山庄，由炼金人偶照顾长大，其间本该只有乳母、家庭教师和王后自己能接触到她。 “但德雷茜是个天生就充满了野心的女人，她极其聪颖，能举一反三……王后给了她太多解闷的书籍，而她从中悟出了许多正确与不正确的道理。” 他叹了一口气：“她本应是翱翔天际的雄鹰，但王室却过早地翦除她的羽翼，将她困于笼中。可她绝不是一只甘愿被人饲养束缚的金丝雀，也不会安心待在笼中。 “只要让她找到机会，她便会给自己撕开一扇窗，撞开一扇门，我与兄长，都曾在不经意间被她利用过。 “我曾无数次地想过，若我没有介绍她与米·芙娜相识，一切是否就会有所不同……但命运总是那样扑朔迷离，或许阴错阳差间又会掀起更大的涟漪。” 第199章 casefile·7：巫妖炼成（2） “……所以，米·芙娜与德雷茜合作，杀害了鲁道夫国王、王太子与王后。但是因为双子王陵中躺着的某人下的血缘诅咒，德雷茜一不小心搞死了自己，前功尽弃……？” 匠悠听完梅布查的讲述，利落地总结道。 “而国王陛下捡了这个大便宜不假，但以他和德雷茜的关系，这件事情一旦被爆出，可能会被人们认为他们是共谋的同伙。这样一来，国王陛下正常的继位也会被视为阴谋。” 安德雷也接着道。 “非常棒的概括能力。”梅布查夸奖道，“在这件事中，我们家族的确阴错阳差地成为了既得利益者。所以我帮助了米·芙娜，为她买下酿造工坊，让她在埃斯顿西城定居生活。” 匠悠挠挠脑袋，她没想到自己当年听完狼大婶八卦后冒出的那个疯狂想法竟然还真的莫名其妙地对了大半……嘿，她莫非就是名侦探匠悠？！ 梅布查还在继续：“只要她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我便承了她的情，欠着她的债，所以当她要求我收米·悠为弟子时，我没有拒绝，也并未怀疑其中藏有阴谋。” “但你仍是发现了异常。”安德雷肯定地道。 梅布查点点头：“大约四、五年前，我发现有人在购买一些特定的魔药材料。 “这些魔植源自于希曼王国，可以被用来制作一种特殊的毒药……也正是这种毒药让希曼王国陷入了分崩离析之中，元气大伤，至今仍未曾恢复。 “我很早就派人监视这些贩卖这些材料的商人，当他们有了异动之时，我顺藤摸瓜，在王都黑市的小巷里堵住了乔装打扮的米·芙娜。” 他深吸一口气，对两人坦白道：“是我杀了米·芙娜。她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试图酿制禁忌的毒药，我不能冒险纵容她给我们的国家、给王兄带来灾难。” 匠悠嗅了嗅大魔法师身上漫出的悲伤，她能判断出梅布查说的是实话。这位大魔法师在做出杀害自己好友的决定时，想必也是纠结万分。 话又说回来，这位大魔法师位高权重、地位仅次于国王陛下。他倒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哦，等等，这里恐怕不能用“杀害”，得说“处死”。 “虽然缺乏审判的程序，但米·芙娜前科深重，光是以谋杀前朝王室的罪，她便该死上数次。若是为了阻止她制造更大的灾难，这样处理也无可厚非。”安德雷理解地道。 梅布查惨然一笑，他的目光中透着一抹悲伤与惋惜：“我与米·芙娜、米·悠两人的纠葛至深。做出这个决定是为了保全我的国家与家人，但说到底，这不是简简单单地用合理合法这些词汇就能一笔带过的事情。 “犯下罪行的是米·芙娜不假，但从米·悠的人生中夺去了她母亲的人却是我，这是我要背负的罪孽。对此我已有觉悟。”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米·芙娜还有同伙，也不知道我到底搅乱了一个多大的计划。事实上，直到安德雷在分封仪式后与我相谈，我才将这一切碎片拼凑到了一起。” 他闻起来多了几分懊悔、自责与烦躁，修长的手指在沙发椅背上发泄般敲击数下：“我现在怀疑，米·悠在米·芙娜眼中，恐怕从来就不是女儿，而是能让她得到权势与财富的一味‘魔法材料’。” 匠悠倒吸一口冷气，生于和平世界正常家庭的她几乎无法理解世上还能有这样的母亲，她的上下颚骨咔咔作响，开合数次，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一切其实已经早有苗头，只是我未曾真正地理解其背后的真相：米·芙娜对于米·悠过于严苛，她不在乎米·悠的个人喜好，逼迫米·悠学习自己毫无兴趣且不擅长的魔法…… “我本以为这是一位严母对子女未来发展期望与担忧的体现，我以为米·芙娜只是不懂怎么去培养女儿，对孩子的控制欲过强……但实际上，米·芙娜只是想让米·悠有足够的能力在魔法仪式上献出自己的肉体与灵魂，让德雷茜以米·悠的身体重新复活。” “等一下，”匠悠像个好学的学生一样，乖乖地举起骨爪，“我有个问题。” 两双眼睛都看向了她。 “米·芙娜在三年前就被您因为别的原因而干掉了，但米·悠用法阵误打误撞地炼成了我却是几个月前的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很敏锐。”梅布查赞许地点点头：“我怀疑，米·悠是米·芙娜为德雷茜准备的身体不假，但她恐怕早就与邪瞳之月的人一起，用某种死灵魔法召唤出了德雷茜的灵魂。 “邪瞳之月的活动是从王兄登基后不久便开始的，那时米·芙娜已经在埃斯顿西城经营工坊，米·悠尚且还是个婴孩，德雷茜不可能在婴孩的身体上复生。 “然而邪瞳之月却能够使用前朝王室的人脉与财富，如果不是德雷茜留了后手，那就是有人唤回了她的灵魂，令她在幕后操控着一切。 “要知道，死灵魔法有很多种。其中炼成巫妖的难度最高，制作命匣需要准备的材料无数，还需要完成特定的魔法仪式。将自己炼成巫妖的失败率就超过80%，更别说要将已入幽冥的灵魂炼成巫妖，那根本是翻倍的难度。 “但如果一开始只是用德雷茜自己的遗体，将灵魂招回，让她成为一具活尸，那可就容易多了。” 梅布查顿了顿，又道：“噢，不要因为我的用词而产生误会。所有的死灵魔法难度都非常高，让死者苏生成为活尸的法术只是相对而言比炼成永生的巫妖简单许多。要做成这事，仍然需要大量的投入与准备。” “所以米·芙娜还有同伙。”安德雷说出结论，“曾经暗地里支持德雷茜的旧贵族们与米·芙娜一样损失惨重。他们或许认为让德雷茜复活对他们来说更有利。” 第200章 casefile·7：巫妖炼成（3） “我捋一下，”匠悠说，“米·芙娜想把自己女儿的身体与灵魂献给王女，让德雷茜从活尸升级为巫妖。然后她因为别的事情被梅布查大魔法师……” 第298章 她对着自己的颈椎骨做了个砍头的动作：“……给咔嚓掉了。于是她的同伙则接过了任务。 “他们一路跟着四处旅行的米·悠，通过魔法或下药，使她的精神状态急转直下，从一个乐观向上四处旅行的快乐画师，变成了一位疑神疑鬼、精神衰弱、濒临崩溃的病人。” 她想起米·悠那些信件上记录的内容，深吸一口气：“那位聘请米·悠画女人油画的贵妇超级可疑的！” “画中与德尔曼王室神似的金发女人，应该就是王女德雷茜。让米·悠在整整三个月里不断构建、描绘她的容貌，这应该是某种仪式？”安德雷看向了梅布查。 梅布查大魔法师对这些魔法都深有研究：“是的，在召唤死灵的过程中，除了要知道对方的灵魂真名外，还需要在脑海中描绘对方的样貌。描绘的样貌准确细致，召唤魔法成功的几率越大。” 他往匠悠那边瞥了一眼：“当然，魔法事故是另一回事。它由各种机缘巧合构成，哪怕故意为之也难以复现。所以就算米·悠不知道你长相，随手一画也能将你召唤来。” 匠悠沉吟片刻：“或许这跟学渣的失败率有关，假设米·悠施法的成功率是10%，那么米·芙娜她们想召唤出王女德雷茜就得想尽各种办法提高成功率。但在米·悠的配合下，失败率轻轻松松就可以达到100%。” 作为失败的一种情形，她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成为巫妖，几乎可以算是一件大概率事件。 “噗！”就算是梅布查也不禁被她逗笑了起来，“这种理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这巫妖可真有意思！” 匠悠：“诶嘿～” 安德雷若有所思：“米·悠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愿行事，召唤德雷茜失败后，这些同伙直接离去，并没有收拾残局。” 梅布查摇摇头：“他们没必要收拾残局，米·悠在他们的逼迫下，已经对外宣称自己是由于魔法事故，不得不尝试巫妖炼成，炼成失败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反倒是炼成失败后，若有人来将一切收拾干净，反倒会引起邻居的注意。毕竟米·悠已经没有任何亲人，而那位邻居又是出了名的八卦。 “我猜想，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不确定米·悠召唤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来自幽冥的灵魂一般都很危险，魔法事故中出现什么样极端的情况都不奇怪。 “为了自保，那些人肯定会在出现事故后，趁着巫妖还未醒来第一时间离开，以免事情闹大后将他们也卷入其中。” 匠悠挠挠脑袋：“难怪我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呢！” “你们找到的那本错误的魔法书，应该就是他们进行的‘收尾’。只要让王国骑士团认为炼成巫妖的错误的魔法阵是不学无术的米·悠根据她不知从哪弄来的魔法书乱画的，便没有人会继续追查下去。” 匠悠点点头：“确实，这样更不引人注意。要是安德雷没出现，我大概就会莫名其妙地在这座无主的酿造工坊里开起酱油铺子，一无所知地经营下去吧。” ——想想也挺危险的，敌人在暗处观察她，她却对此一无所知，还会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穿越有了金手指哩！ “在利用米·悠召唤王女失败后，她恐怕已做出更多的尝试，我怀疑她如今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巫妖，而米·芙娜也复生成为活尸。” 匠悠：……怎么她突然生出一种这几人是组队打游戏，一个死了另一个拉人，一个死了另一个再拉人的错觉……奶妈好忙啊奶妈！ 安德雷的关注点则不大一样：“所以，我们现在要抓捕活尸米·芙娜，不知道用了谁的身体的王女德雷茜，以及她们的同伙们。” 他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看向梅布查：“关于这些人的身份，您还有什么情报可以分享吗？” “或许吧，”梅布查说，“我依稀记得，米·芙娜在埃斯顿西城时曾经收过一位徒弟。那人似乎是酿造工坊附近的住民。你们可以试试从这开始调查。” “附近的居民……”匠悠陷入沉思，“那边的人都搬迁了大半，留下来的只有狼大婶和对面的那家书店……啊？莫非是帕费斯？” “他的姓氏缩写倒符合我之前的调查，”安德雷摸摸下巴，“值得一查。” 事情谈到这里，情报便已分享的差不多，作为一位热情的东道主，匠悠按照古老东方的习俗向大魔法师提出邀请：“要一起吃一顿饭吗？” “要！”梅布查回答的异常干脆，“话说，你会烤小蛋糕吗？” “小蛋糕、大蛋糕、纸杯蛋糕我都会，”匠悠自信满满地说，“就是要花点时间，您要是不介意等待的话，我回去立刻就能做上！” 于是，靠着小蛋糕的魅力，匠悠成功获得大魔法师跟宠一枚。 ------- 于是，当夜深人静之时，米·芙娜终于看到一辆马车从街道尽头驶来。 她精神一振，手拿折扇提着裙子，气势汹汹地挡在了马车前面：“巫妖！出来吧，我等你很……” 她的声音，在她看到从马车车门里探出的梅布查大魔法师那熟悉的脸时戛然而止。 ——妈的，这个老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 “诶嘿，”匠悠的白骨脑袋也探了出来，她的瞳火熠熠生辉，“这不巧了吗？！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诶！” 米·芙娜听不懂什么曹操的梗，她已经噌噌噌倒退几步，一副马上要掉头落跑的样子，看来对梅布查大魔法师已经有了非常深的心理阴影。 梅布查已经跃下马车，手中凭空生出一根粗壮的、一人高、像一棵小树般粗细的魔法杖，砰地往地上一杵！ ——咚！ 透明的结界从魔杖根部开始飞速展开，一瞬间便挡住了米·芙娜的去路！ 第201章 casefile·7：巫妖炼成（4） 在匠悠反应过来之前，这两位“老朋友”已经一言未发又一言不合地打了起来。 安德雷老神在在地把马车停回了家，然后拉着匠悠坐在门口，前排吃瓜……啊，不，看起了一场充满魔法（特效），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各种彩色激光（？）乱飞的精彩打斗。 “不需要上前帮忙吗？”匠悠从自己脑袋瓜子里掏着幽冥麻花，意思意思地问道。 “魔法宗师级别的战斗，不需要我们插手。”安德雷说，“对了，你可以把附近建筑的龙晶防御开起来，以防误伤。” 匠悠听话照做，不过她很快就发现梅布查大魔法师已经贴心地将附近的街道、房子都笼罩在了自己的魔力结界保护之下，米·芙娜的攻击打在上面也会被吸收，根本不会造成任何破坏。 她们今晚聊得迟了，周边的店面都已经关门，旅人与食客早已散去，到处都门窗紧闭，竟也无人出来查看。 ——不知是这魔法结界隔音效果特别好，还是这时代的人们熟知魔法师们打架时不要围观的保命规矩。 死不掉的巫妖再一次胆子非常大地在男朋友的保护下吃瓜，感觉自己仿佛在游乐园参加了一次实景表演秀。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你这个老东西都要来坏我的事？！”米·芙娜都快要崩溃了，“你不好好待在你的魔法塔里，来埃斯顿西城做什么？！” 梅布查自然不会说他是馋小蛋糕了，非得一路跟来“逼着”厨子做夜宵……虽然是厨子主动提出的邀请。 这种萌萌哒的小爱好与他这位大魔法师太过不搭，容易破坏大魔法师一直端着的高冷形象。 于是他高深莫测地道：“我自然是为了阻止你而来！” 匠悠&安德雷：明明五分钟前你还不知道米·芙娜在这里呢！ 不过吐槽自己这边的战斗人员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于是两人都默契地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一位大魔法师对战魔药宗师的确是很有看头的。 片刻之间，街道上飞沙走石掀起风暴。 梅布查显然非常熟悉米·芙娜的打法。这位魔药宗师一出手便是各种魔药瓶接连扔出。 但魔药这种东西从碎裂的魔药瓶中撒出的那一刻，攻击范围都仍是极其有限的，一旦在挥发之前便被狂暴的大风卷走，那就像是垃圾进了吸尘器，再也挣脱不出来。 大规模的环境自然魔法可是梅布查最擅长的魔法领域。 狂暴的风将魔药卷至半空，被漆黑无底的深渊黑洞尽数吸入，干脆利落的甚至令人有些心疼那位苦苦耗费钱财炼制魔药的宗师。 米·芙娜苦着脸狼狈逃窜在四处劈落的银蓝色闪电之间，一道道电光如灵蛇游走，挡下她的去路。 怒号的风雨声遮掩了米·芙娜舞鞋的脚步声，她慌乱地躲避着攻击时也无心歌唱那蛊惑人心的歌谣，操控僵尸的活尸诅咒施放不出，她憋屈不已，却又无计可施。 这一刹那，米·芙娜仿佛感觉自己置身于三年前王都黑市的小巷。 当年，她也是这般被突兀出现的“老友”堵在巷道，眼看她们颠覆亨廷顿公国的大计只差临门一脚，却功败垂成。 第299章 “出来！我的仆役！我的弟子！”她厉声喝道，“给我杀了他！”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书店内破窗而出，戴着鸟嘴面具的黑袍人双手各持一柄锋利的匕首朝着梅布查袭去，梅布查微微皱眉，瞬间离地飘起，如风一般后退闪避。 魔法师并不擅长近身攻击，安德雷见状拍拍手站了起来：“小骨头，该是我们上场的时候了。” “哎！” 下一秒，安德雷的斗气化作银白的光盾，挡住了鸟嘴面具人对着梅布查刺去的匕首，他咧嘴一笑，绿眼睛中闪着好战的光：“你的对手是我。” 然而对方的增援还没有结束，矮个子的金发少年也犹豫不决地走出了屋子，不过他还没有举起法杖，就遭到了一个玻璃瓶子的袭击。 “欸？这是什……”么？ 薄薄的玻璃碎裂，一团黏糊糊的、仿若脂肪一样软啪啪的魂火击中了帕费斯，金发的少年忽地就全身发软，犹如无骨的黏液一般瘫软在地，口中还念念有词：“不、不想学习了，让我再躺五分钟，求求了，五分钟就好……” 米·芙娜：“……？”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旁边丢出玻璃小瓶的白骨巫妖：“你对我可爱的弟子做了什么？” “噢，只是一点来自学渣的生化武器。”匠悠不知何时已经再次从头盖骨里掏出了她的战术腰带，挂在了骨头上，她的上下颚骨咔咔作响，看起来非常快乐的样子，“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呢！” 魂火造成的精神攻击比魔药更能直达灵魂深处，帕费斯在地上扭动成蛆，扑腾几下也没能战胜那来自大学生的恐怖惰性。 下一位冲出的高大仆人则被“期末考试的恐惧”击中，以一种诡异的慢动作完成了僵直、抱头、颤抖着跪成orz的形状：“不及格……救命……要挂科了！” 哪怕米·芙娜已经跟变成巫妖的德雷茜一起待过不短的时间，她也没见过对方除了吞噬活人灵魂之外还能把情绪的魂火这般使用，瞬间大脑都宕机了几秒。 在战斗中走神是非常糟糕的习惯，她砰地一下被梅布查的闪电银蛇击中，顿时噼里啪啦地被电了个外酥内嫩。 她浑身僵硬，被电的克制不住地颤个不停，半腐败的头颅仰起，张嘴吐出一口白色的烟气，然后砰地一下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安德雷那边也已经到了尾声，斗气盾咚咚咚地将挡住了鸟嘴面具人匕首的每一次袭击，震的那人在后坐力下失去平衡，身形摇摇晃晃。 他猛地一挥长剑，锋利的剑锋将那张鸟嘴面具一分两半，露出一张狰狞的、青面獠牙的僵尸面孔。 那竟是一具身手灵巧的尸体。 既是尸体，便没有什么留手逮捕的必要，安德雷火力全开，银白色的斗气魔法冲天而起，化作白银色的巨大剑光一斩而下，直接将那具尸体从上至下切成两半。 第202章 casefile·7：巫妖炼成（5） 这场三打四的战斗在奇妙的魂火助攻之下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结束。 在安德雷把浑浑噩噩还陷在情绪中出不来的帕费斯和他的仆役五花大绑后，梅布查大魔法师解开了魔法结界，让被魔法结界铺设的动静吸引而来、不得不等在外面的巡逻骑士进来，把这几位自投罗网的犯人尽数逮捕。 “真有意思啊，”匠悠咧嘴笑笑，“他们这么主动，可省了我们好多事儿呢！” 梅布查大魔法师收起法杖，对着匠悠轻咳一声：“说好的小蛋糕……” “我现在就去烤！” 作为这条美食街上绝大多数食铺的老板，匠悠哼着歌儿走进了面包房的后厨，掏出打蛋器、刮刀、两个面糊盆、纸杯模具、鸡蛋与低筋面粉，预热烤炉，飞快地准备了起来。 黄灿灿的蛋黄与蛋白分离，前者加入牛奶、糖、油与面粉搅拌成面糊，后者则分次加入细细的白砂糖与柠檬汁，打发至干性发泡。 两种面糊被匠悠用翻拌法小心翼翼地混合在一起，轻度、均匀又不消泡的混合才是蛋糕美味蓬松的诀窍。 拌匀的面糊倒入布制的裱花袋中，挤入小巧玲珑的油纸杯里，只需要装个八分满就能在烤制时膨胀成黄澄澄的戚风纸杯小蛋糕。 一整批的纸杯小蛋糕面糊送入烤箱，匠悠用魔法测了一下烤箱的温度，调整至120度上下火先烤20分钟，再用145度烤35分钟。 每台烤箱都有自己的火力和脾气，以这个温度与时间，这台烤箱就能烤制出不回缩、不开裂、不塌陷也不会焦的美味戚风纸杯小蛋糕。 小蛋糕各种各样，口感也天差地别。不过比起有着厚实的、油腻的、硬邦邦口感的小蛋糕，匠悠还是最喜欢戚风这种松松软软、香香甜甜的朴实版本。 刚烤出来的戚风小蛋糕，稍微放凉后空口吃就很美味了，想要追求其他变化口感的，也可以在蛋糕中间挤入奶油馅、顶上裱上奶油花，还可以洒上各种果干、糖粉、糖粒或者巧克力。 为了犒劳米·芙娜终极克星·梅布查大魔法师，匠悠这次可是下足了血本，各种昂贵的原料都毫不吝啬地用上。 ——能够解决米·芙娜这位潜藏在暗中、冲着自己而来的大麻烦，这点花费对现在的悠老板而言，可算不上什么。 一个字，值。两个字，血赚！ 一个半小时后，梅布查大魔法师闻着味儿就飘进了面包店里，匠悠正哼着歌，把晾凉的恰到好处的纸杯小蛋糕放进托盘里。 一个保留戚风小蛋糕的经典原味；第二个顶上挤出香草味奶油雪顶，再放上一枚酒渍樱桃；第三个则是巧克力奶油味，奶油上撒上刨出的巧克力薄片…… 为了吃蛋糕时不会太腻，匠悠还泡了一壶红茶。 ……虽说现在已经是深夜，但魔法师们都是白天起不来、晚上睡不着的深夜修仙高手，想必其中的顶级高手大魔法师更不会在意喝完红茶睡不着觉这种事情。 匠悠将盛着三个小蛋糕、一个杯子与一壶红茶的托盘端到了梅布查大魔法师的面前：“请慢用哦～” 梅布查大魔法师的脸上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嗅了嗅那股甜香，首先拿起原味戚风小蛋糕，剥开油纸，一口就咬下半个。 “好吃！”他口齿不清地夸奖道，又往嘴里塞了剩下半个原味小蛋糕：“我第一次吃到这么柔软的小蛋糕，轻飘飘的，比海绵还轻……就像是一抹香甜的风！” 他满足地品尝着，道：“这种是原味的？再给我多来点！” “好嘞！”烤好的小蛋糕还有一大批，要加奶油的不好做，但原味的却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大半夜的，烤出来的小蛋糕也没地儿卖，匠悠干脆把蛋糕全都打包给了大魔法师和安德雷，带去晚上加班时吃。 一顿夜宵吃完，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提升了许多。匠悠觉得这位战力卓绝的大魔法师特别好哄，梅布查也觉得匠悠这只巫妖靠谱！ 加班烤完小蛋糕，匠悠便无事一身轻地回家泡澡睡觉去了，至于安德雷和梅布查大魔法师，则不得不熬夜加班，审问那些自己送上门来的业绩………咳咳，犯人。 可怜的加班人安德雷直到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才打着哈欠回来，一到家先睡了个天昏地暗，晌午才爬起来。 “梅布查大魔法师领着一队骑士，把犯人们都押回王都去了。”安德雷在小餐厅里找到了匠悠：“有吃的吗？” “有，你正好赶上现成的午饭。”匠悠说，“今天吃老妈蹄花，我还做了红油的蘸料碟。” 她给安德雷端了一份，大碗中雪白柔软的猪蹄浸在奶白色的芸豆汤汁里，配上一碗红油蘸料碟和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看着特别诱人。 “好鲜！”安德雷先喝了一口奶白色的汤，顿时大感意外，“一点也不油腻，我感觉胃口都被打开了！” 他又喝了一大口，感受着那热汤从喉咙一路熨贴地滑下，温暖他辛劳了一夜的肠胃。 “这汤的味道和之前的五指毛桃不一样。”他舔舔嘴角，“我更喜欢这一种。” “嘿嘿，各有各的好吃。”匠悠说，“蹄花蘸这个料碟吃，辣辣的才够劲！对了，米·芙娜还活着吗？那几个犯人交代了吗？” 安德雷点点头，边吃边道：“还活着……啊，也不能说活着，毕竟她从三年前开始就是一具尸体。总之，梅布查大魔法师的雷电魔法并没有把她送回幽冥界。 “她说了不少事情，不过梅布查大魔法师大约有别的顾虑，不打算让你直接掏她的魂火。他有别的手段可以查看她的记忆。” “噢！”匠悠对此倒没什么意见，梅布查和米·芙娜之间的关系太复杂，想也知道会有挺多不想让他人知道的秘辛，匠悠可不希望自己因莫名其妙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而被“解决”掉。 “那之前那个鬼面人四号的魂火，我还吃吗？” “吃吧，”安德雷说，“待会跟我一起去城主府，我们看看这魂火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第300章 第203章 casefile·7：巫妖炼成（6） 早上吹哨人已经从幽冥面包房里取走了一大批供品报酬，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交到了亡灵们的手里。 匠悠揣着那鬼面人四号的魂火，跟着安德雷再次来到城主府的书房。 房间里摆上了两张卧榻，下方的地面上则画着一个o=o形状的魔法阵，在等于号的上方、也就是两张卧榻的中间则有一张小桌台，上面放着一颗留影水晶。 “这是……？”匠悠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这是我托梅布查大魔法师画的魔法阵，能够使我们同时进入魂火中的记忆，还能允许留影水晶将记忆里的一切内容录下。” 匠悠明白了，如果将魂火比作光碟，她就是读取数据的探头，这个魔法阵则允许一切外接设备接入，比如安德雷和执法记录仪。 安德雷锁好房门，让匠悠在其中一张卧榻上躺下。 匠悠照做后，从脑壳中掏出了那朵又大又旺、五彩缤纷、看着很像一碗放满小料的冰粉的魂火。 “感觉这玩意的滋味很丰富啊。” 匠悠轻轻嗅了嗅，黑色的魂火部分散发出一股芝麻糊的香气，紫红色的闻起来却像是甜丝丝的红心火龙果，绿色的有点像清新刺激的薄荷，琥珀色的则像粘稠的蜂蜜。 她捧着魂火，张大嘴猛猛地吸了一口。 “果然是料好多的冰粉味道啊！”她说完，瞬间就坠入了记忆之中。 ------- 四处都是燃烧的火焰，马蹄声、刀剑铁器刺耳的碰撞声、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在四周接连响起，匠悠缓缓抬起头，瞳火幽幽亮起，迷茫地四下张望。 ——这、这……到底给她干哪儿来了？ 忽地，一只熟悉的手抓住了她的骨爪，将她带到路边。 一匹奔马踏着她刚刚站着的地面飞驰而过，马背上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影，不知是不是记忆主人的视角问题，那匹马与骑士的身量都显得格外巨大。 匠悠顺着抓着她骨爪的手向上看去，嗯，熟悉的肌肉、熟悉的俊脸，正是安德雷。 “我们这是在哪？”她问。 “这个村庄有点眼熟。”安德雷皱眉道，他顺着大路朝村外看去，“那边，村外的山坡上，是不是种着很多玫瑰？” “嗷，”匠悠想起来了，“所以这里是玫瑰山庄旁边的村庄？” “应该是。”安德雷四下张望着，准确捕捉到一个格外清晰的瘦小身影：“走，我们跟着那个孩子。” “好！”匠悠也发现了那个孩子在这段记忆里有些与众不同。 他看起来惊恐、茫然，身形却格外的凝实，在一群飘来散去、宛如黑色粒子构成的没有面容的鬼影骑士之中，看起来格外像个真实存在过的人。 那孩子的脸也有点眼熟，看起来与鬼面人四号面具下的真容有几分相似。 他跌跌撞撞地在路上走着，虽然表情茫然，但前进的方向却很明确，大概是想要回家……？ 他的面前逐渐出现了一座木屋，只是在他走到半路之时，那栋木屋里就爆出了一团火光。 火焰迅速地沿着木头爬上门梁、窗框、屋顶，片刻之间整座屋子都化为了一团火球，小孩“啪”地坐在了地上，脸上全是惊恐与不可思议。 屋门里冲出了一个黑影，黑色的粒子飘飘荡荡，凝聚成一张尚且可以辨识的脸，不过匠悠不认识他，只觉得有那么一丝眼熟。 “这应该是老钱德男爵。”安德雷说，“他长的和钱德男爵有点像。” “哦！”匠悠看着老钱德男爵身上闪着血色的光，他看向脚边的小男孩，逮鸡仔一样将他提了起来，拦腰夹抱在自己的肘间。 “这里待不了了！想活命就跟我走。”他的声音沙哑粗犷，小孩迷迷茫茫不知所措，点了点头。 四周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过了一会儿又凝结出不一样的画面。 小孩不安地站在操练场上，他排在一群孩子的中间，像只小鸡仔一样在两只脚间反复转移着自己的重心。 他显然认识身边的那些孩子们。 “这些孩子大概都是老钱德从村庄里拎出来的。”安德雷皱眉，“他们杀掉了这些孩子的家人，然后把他们洗脑培养成了王女的私兵吗？” “真是丧心病狂……”匠悠忍不住吐槽道，“她就不怕这些孩子背叛？” “屠村的是德尔曼王后的人，和她德雷茜有什么关系。”安德雷说，“德雷茜疯起来可连自己都杀，她全家人一个也没逃过。只要告诉这些小孩，投靠她就能帮自己家人报仇，他们就会死心塌地跟随她一辈子。 “我想，若不是当年德雷茜手下人太少、无人可用，她大概会让另一个人接替老钱德男爵扮演这个救助了所有孩子的英雄角色。” 安德雷耸耸肩：“但这些都只是些五岁以下的小孩，他们年纪太轻，也记不得太多事情，德雷茜或许觉得随便糊弄一下就行。” 匠悠张了张嘴，一大堆想说的话都沉甸甸地堵在了她的喉咙里，最后她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又默默地合上了上下颚骨。 小孩们各自领到了一个号码，他们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他们被关在一起训练、一起生活，1号是一个被火焰灼伤过脸和喉咙的大孩子。他脸上包着绷带，眼睛里透着阴毒。 “这个人应该是那个爱用钢丝砍人头的鬼面人。”安德雷认了出来：“我记得他的伤疤！” 这些孩子们在后续的训练中被不断淘汰，淘汰的人从此便消失了踪影，不知是死是活。 留下来的孩子们则各自学了一门专长，他们的武器、魔法都各不相同。 比如说1号擅长用钢丝战斗和削人脑袋，四号则更擅长操控影子、潜行与探听消息…… 到最后，孩子们逐渐长大成人，训练场上也只剩下了十几个人的身影。 他们每个人都被赋予了一副长相、表情各不相同的鬼面具，有的笑、有的哭、有的愤怒，个个都面目狰狞，让人看了都不寒而栗。 第204章 casefile·7：巫妖炼成（7） 魂火记忆中的场景再次转换，这一次已经长大的那些小孩们，也就是青年鬼面人们，被带入了一座豪华的宅邸。 带路的人依旧是一团时而散开、时而聚拢成人形的黑色粒子，看来四号对此人也没有什么清晰的记忆。 他们跟着那面容模糊的人影走入大宅，迈下通向深邃黑暗的长长石阶，最终来到一间阴森幽暗的地下室。几团火焰“嗖”地自动燃起，照亮了石室中间的圆柱形石台。 石台上有一堆凌乱的骸骨，随着他们的靠近而颤动个不停，那团人影走上前去，对着骸骨深深地施了个礼。 “主子，他们到了。” 骸骨应声而起，旋转着、蹦跳着，拼凑成一具黄褐色的骨架，骷髅头的空洞眼窝中亮起绿色的瞳火，幽幽地凝视着那些鬼面人。 “好丑的骨架子。”安德雷厌恶地皱眉，就像看见了什么糟糕、劣质、不合胃口的餐点：“又黄、又旧、还落满了灰尘……这也太倒胃……咳，不是！这也太不讲究了！” 匠悠：“……”虽然你改口的很快，但你是不是想说这骨架太倒胃口了？ ——好消息，自家的杜宾狗子男友是真喜欢骨头；坏消息，他是真喜欢啃骨头啊！！ “我是王女德雷茜。”那瘆人的骨架子开口道，“正如我之前向你们承诺的那般，下令毁去你们村庄、杀害你们家人的罪魁祸首已被我毒杀。你们的血海深仇已报，接下来，你们便应依约为我效命，报答我的恩情。” “哗！”匠悠一脸的不可思议，“不是，当年那个村庄被毁，应该也有德雷茜在其中故意误导，试探王后的锅吧？她就这么把所有责任都推到王后身上啦？” “德雷茜很擅长利用这种半真半假的谎言拉拢人心。”安德雷一边记录一边道，“她显然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为了权力而痴狂不已。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编排各种假话。父母、兄长、爱人、孩子……或许对她来说都不过是一块块可以被随意抛弃、利用的垫脚石罢了。” “真是可怕的人。”匠悠忍不住咋舌——虽然她没有舌头，“德尔曼王室都这么疯的话，他们死得确实不冤。这个国家需要一些脑子正常的君主。” 安德雷笑了起来：“真不愧是你。” 他们在记忆里听着德雷茜滔滔不绝地讲述她的野心，许以那些鬼面人荣誉、权势与名利。那些从小就被隔离、洗脑的鬼面人显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而匠悠则是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安德雷倒是认认真真地全程做了记录：“这些情报未必是没用的空话。我们可以通过这些来分析德雷茜的性格、思维方式，从而推断她下一步的动向。她所透露的野心，或许也有一部分真实在内，我们可以针对性地做出筛选与防范。” 第301章 匠悠由着他忙碌，她咂巴咂巴嘴，回忆了一下哪种颜色的冰粉小料最好吃，然后在魂火消退的时候又补了一大口。 记忆中的场景再一次发生变换。这一次画面中的‘npc’只有王女与四号两人。王女在宅邸中徘徊，而四号则亦步亦趋地跟在王女的骷髅骨架身后，听她不停地抱怨这副身躯有多难用。 “我想念我光滑的、吹弹可破的肌肤，而不是这发黄的骨架子！我曾经有一头亮丽的金发和一张美丽的容颜，然而我现在只有一颗光秃秃的骷髅头！”她骂道，“该死的梅布查，没用的米·芙娜！区区一具躯壳！有这么困难吗？！” 四号不敢吱声，缩着脖子躲在阴影里，听她骂骂咧咧。 “我需要一具有血有肉的身躯！米·悠年轻、貌美、又经过米·芙娜多年来用魔药喂养培育，是为我‘量身定做’打造而成的祭品！用她献祭，一定能炼出最完美的、与我生前样貌完全一致的巫妖身体！”德雷茜道，“不、我不能再耗费几年等待另一具身体。米·芙娜死了便死了吧，可我不会让米·悠就这样从我的指缝间溜走！ “凭什么、凭什么作为祭品出生的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去世界各地找寻她的梦想……不，我不允许！” 她狠狠地喘了口气：“只要我还在地狱之中，我就不容许任何人获得幸福！四号，你去通知坎贝拉伯爵夫人，我需要她前往鲁斯曼联邦，帮我雇佣米·悠！” “坎贝拉伯爵夫人……”匠悠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是那位杜兰夫人？还是说亨廷顿公国有第二位坎贝拉伯爵夫人？” “应该就是那位杜兰·德·坎贝拉伯爵夫人。”安德雷也很意外，他知道四号的魂火里会蕴藏着许多情报，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找到一位‘邪瞳之月’的高层，“那位夫人本来就跟伊莎贝拉王后是闺中密友，她在鲁斯曼联邦那边也有着不少人脉……这就能说明邪瞳之月为什么有那么多鲁斯曼联邦的资源。 “先有伊莎贝拉王后留下的遗产，又有坎贝拉伯爵夫人从中牵线，要动用那边的资源，对德雷茜来说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记忆还在继续，他们看着四号给那位杜兰夫人传了话，又千里迢迢赶到鲁斯曼联邦，对着德雷茜中意的猎物，展开了一场蓄谋已久的围猎。 米·悠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边正在发生着多么可怕的事情。杜兰夫人诱骗着米·悠画出德雷茜的画像，通过不断地用言语刺激、诱导、pua，将德雷茜的容貌深深刻在了米·悠的脑海之中。 安德雷忽地意识到了什么：“这画作……她们不止是想让米·悠与德雷茜建立联系，召唤德雷茜的灵魂……她们还想让米·悠以自身为祭品，为德雷茜构建出一具与她前身没有任何差别的、完美的巫妖身体！” 德雷茜的所作所为还远远不止如此。在魔法世界中，要想操纵、控制一个心理状态本就摇摇欲坠的女孩子，本就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魔药、魔法，沉入影子中不断搞出小动作的死士，这一场精心布下的局让米·悠很快就开始怀疑自己，并出现了精神衰弱的症状。 第205章 casefile·7：巫妖炼成（8） 突如其来的‘疯狂’病症犹如一场风暴，迅速将米·悠从波光粼粼的海面扯入深邃无光、呼救不能的海底。 她四周的一切都在变得陌生，奇怪的呓语在她的耳边不间断地响起，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能听得到，仿佛那是来自她心底的诡异低吟。 她开始看到自己的影子活了过来，变成自己作品中女人的模样，‘她心底的声音’对她说：“看哪，那是多么美丽的人，变成她、变成她，你就会受到人们的欢迎、喜爱，再也不是被人厌弃、只能躲在阴沟里的阴影中的丑陋老鼠。” 米·悠歪歪脑袋，对着自己发出呓语的影子迟疑地道：“……不是，你真的是我的影子吗？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从不喜欢什么光鲜亮丽、万众瞩目的生活啊？” 她颇有几分莫名其妙：“我确实没有很多朋友……但若只是为了我的长相而喜欢我、追捧我的那种肤浅之人，也定然不是什么值得真心交往的朋友啊？我为什么要为了这样的人改变自己的面容呢？” 躲在影子里夹着嗓子的四号冷汗直冒：坏了，她不上当。 接到四号汇报的德雷茜狠狠地磨了磨牙：“加大药量！把米·芙娜复活成活尸吧！看来要控制米·悠，仍是少不了她母亲的威慑。” 米·悠觉得自己的疯狂又严重了几分。 她的影子仍在不分日夜地对她说着那些奇怪的呓语，她觉得那不是自己心底应有的想法，可说到底，什么又是她心底真正的想法呢？ 她开始怀疑自己，变得迷茫又不知所措，然后在某个夜晚，当她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起床给自己倒水的时候，赫然看见了窗外站着早已死去的米·芙娜，蛆虫在那半张腐烂的脸上钻来钻去，而米·芙娜竟像是毫无所觉地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啊——！”米·悠撕心裂肺地尖叫了起来，门外的仆从冲入房中，可谁也看不见窗外的米·芙娜，甚至有一位仆人面露迟疑地道：“米·悠小姐，这里可是三楼……” 米·悠此前一直稳固的心灵防线终于被击垮，她每天睡不好、吃不好，快速地消瘦了下去。耳边的呓语也似乎有了几分道理，她草草结束了自己的行程，决定返回埃斯顿西城。 米·芙娜与四号一直悄悄地跟着她，在米·悠最没有防备的时刻跳出来，一次次扰乱她的思绪，击溃她的神智。 米·芙娜从来就不需要一个女儿，她也从未爱过自己的女儿，她只需要一个能为德雷茜献身的祭品。而这个需求在她死后更为迫切，因为只有德雷茜手握足够的资源，能够将她也变成永生的巫妖。 活尸与巫妖相差太大，它没有命匣，只不过是把灵魂固定在自己已死的身体上。尸体能在死灵魔法的驱使下动作，却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属于活人的触觉与温度。进食不再是生活的必须，米·芙娜可以用活尸的身体进食，但这种行为的消耗远大于收获，与其费那个劲，不如去弄点活人的灵魂能量吃吃。 德雷茜只把米·芙娜复活成了活尸。这位狡诈的王女承诺在自己成为完整的巫妖后，便会为米·芙娜制作命匣，寻找祭品，让米·芙娜也成为真正的巫妖。 “米·芙娜就这样相信了德雷茜的鬼话？”匠悠不可置信地道。 “到现在这个地步，恐怕已经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而只是一场利益的博弈。”安德雷说，“米·芙娜已经死了，她想要成为巫妖，就只能仰仗手握资源的德雷茜。如果她背叛德雷茜，只会被德雷茜一并处理掉……当然，这不应成为她对自己女儿下手的理由。” 他们继续看着米· 悠努力地挣扎、自救。米·悠不停地写信给梅布查大魔法师，但所有寄出的信件刚离开工坊就被四号拦截、销毁，任何消息都无法传递出去，而呓语与米·芙娜则让米·悠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信心。 “他们不会相信你的。” “你已经疯了。” “痛苦地失去母亲的女儿，不断看见已经死亡的母亲的鬼魂……噢，你究竟做了什么，让你的母亲死不瞑目？” 在米·芙娜‘亡魂’的逼迫下，米·悠重操母亲的旧业，将酿造工坊开了起来。在接到一份增龄药剂的订单后，她果不其然地炼制失败，又在呓语的干扰之下出了坩埚事故。米·悠被打翻的药水泼溅到，大半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瞬间老化数十岁，并且这种老化还在不断地向内脏器官扩散。 米·悠慌乱了起来，她能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逝去。尽管她二十多年来的人生大半都在压抑中度过，但她却更加畏惧着死亡的到来。 呓语开始引导着她，从她母亲‘留下’的物件中寻找自救的方法。事实上不过是四号将他们准备好的命匣材料、巫妖书籍放在了米·悠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慌不择路的人在情势紧急之时，会抓住一切向他们抛来的救生绳。德雷茜等人的计划并非天衣无缝，但只有米·悠冷静地停下来思索，才有可能意识到这些材料与书籍的出现是多么的突兀。 然而德雷茜她们并没有给米·悠任何的机会。死亡的恐怖像一只来自地狱的凶猛恶犬，不断驱使着米·悠向前奔逃。 出于对死亡的恐惧，米·悠几乎爆发出她人生中最大的潜力，她成功地（在四号与米·芙娜的暗中帮助下）完成了魔法阵的绘制，制作出了命匣。 直到最后一步启动魔法阵并签下真名的时候，米·悠一手拿着写有德雷茜灵魂真名的羊皮纸，一手持笔认真描绘，却突然停住动作，不自主地颤抖了两下。 “这……这不是我的真名……”米·悠惊恐地喃喃道，她的声音过于纤细微弱，以至于四号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劲。 第206章 casefile·7：巫妖炼成（9） 第302章 即便再怎么学渣，米·悠也曾在过往的学习中，在梅布查大魔法师的指点下使用过自己的灵魂真名。 诚然，这破玩意又难写、难画，又很难记忆，每个人的灵魂真名又都有那么一些共同之处。在匠悠这异世界人的眼中看来，堪比现代人手绘收款二维码。 ——若是每个人都能一眼认出二维收款码长得有什么不同，恐怕也不会出现那么多起偷换收款码偷钱的案件了。 但作为一个画师，米·悠仍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她意识到写有自己的灵魂真名的羊皮纸极有可能被人掉了包……或许从一开始，她就进入了一个庞大的骗局之中，难以自拔。 只是法阵已在运转之中，她也不记得自己正确的真名要如何写画，无奈之间，她干脆破罐破摔，画下了一个绝对错误的真名。 既然她无论如何都活不下来，那么米·悠所能做的，便是彻底破坏潜伏在她身边的幕后黑手的筹划，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种大家一起不开心的做法，或许也是德尔曼王国延续到亨廷顿公国以来的老传统了。 魔法阵中闪烁起了错误的红光。 被米·悠写入魔法阵中的灵魂真名，属于异世界一位死者的灵魂。她与这个魔法阵并不完全兼容，却被魔法阵的力量从遥远的异界召唤而来，拉入了这个奇妙的魔法时空。 米·悠的身体在魔法阵的榨取下逐渐溃散，她的灵魂从崩溃的身体中逃离，一具骨架在魔法阵中央的棺材中成型，灵魂的光团涌入与之绑定的命匣之中。 就在魔法阵本应继续生成血肉、皮肤与毛发之时，它突然卡了壳，狠狠地报了个错。 四号：“怎么回事？！” 米·芙娜匆匆上前查看一番，她捡起地上的羊皮纸，终于意识到米·悠写下了错误的名字：“该死的！米·悠手抖写错真名了！” 她没有写下德雷茜的真名，魔法阵自然无法根据米·悠的想象，凭空构筑出德雷茜的外貌。 四号的大脑一瞬间空白了一下：“等等，那她到底弄出了什么鬼东西？” “是魔法事故……”米·芙娜看向棺材之中的白骨骨架，冷不防觉得那张骷髅脸十分狰狞可怖，她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会被魔法事故召唤而出的灵魂，绝大多数都有着深不可测的实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在它醒来之前立刻撤离！” “可那命匣、那些材料……之前我们准备的一切，难不成都打了水漂？”四号不可置信地道，“你知道我们在筹备这个仪式上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当主子问起这事时，您打算如何回答？” “后面的事后面再说！”米·芙娜眼尖地看见白骨骷髅的指骨弹动了一下，立刻将四号扯出了地下室，“魔法阵没有运转到最后，那只半成品的巫妖醒过来后一定会非常饥饿！我们可都在它的食谱上！ “反正之前为了防止米·悠失败，我们已经留好了后手，事已至此，先保命要紧！” 他们飞速地从后院翻墙而走，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样。 魂火记忆戛然而止，不过匠悠已经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了。 可能是数分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甚至是几天后，她那被拉入这个世界的灵魂终于与命匣、骨架融合完毕，瞳火亮起，她悠悠醒转，从棺材里茫然地爬了出来。 “原来如此。”匠悠摸了摸自己的下颚骨，“倒是和我们之前推理的结果大差不差。” “魔法阵没有运转到最后，所以米·悠只是死了，但还保留住了灵魂……至少是绝大部分的灵魂。”安德雷若有所思，“这也解释了幽冥节那张纸条的由来。她并没有在献祭中魂飞魄散，也算是一件好事。魂火里还有其他的记忆吗？” 匠悠又继续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冰粉魂火。这一次，他们看到了暴怒的德雷茜，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的米·芙娜和跪在地下、浑身鞭痕的四号。 “失败了！”德雷茜的颌骨愤怒的咔咔作响，发出难听的摩擦声，“这么多年的准备，全都付诸东流！我就不该相信你、把一切赌在米·悠那个废物身上！我需要身体！我已经忍受不了这副可恶的、丑陋的骨架！我需要鲜活的肉体！” “为什么不尝试附身呢？”一个安德雷、匠悠都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们转身看去，只见记忆的画面向前延展，显露出斜靠在贵妃榻上的瓦伦丁来。 这位浪荡子伯爵手中托着红酒杯，懒散地摇晃着杯中的红酒：“母亲，您的命匣已经做好，或许，您只需要放下对自己容貌的执念，另外选择一个身体，便能从这副骨架之中解脱出来。” “啊？母亲？他刚刚是不是喊了德雷茜母亲？”匠悠傻眼，“他不是鲁道夫国王的私生子吗？” “又一个谎言。”安德雷皱眉道，“看来德雷茜生下的是双生子……这就可以解释之前瓦伦丁对温斯顿大哥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了。” “我接到了一个消息，钱德男爵挥霍无数，已经将家产败了个干净，还欠下一屁股外债。他打算出售他父亲、也就是老钱德男爵的笔记。据他放出的消息说，这本笔记中，藏有前朝王室最后的秘密。”瓦伦丁说。 德雷茜的骷髅头越发狰狞了几分，她啃起了自己的大拇指节：“老钱德死就死了，还留下什么笔记！他当年为我做了多少事情，该不会全都写在了那本笔记中吧？！“ “我有一个主意。”瓦伦丁说，“我们可以将神秘的玫瑰山庄作为舞台，聘请蝴蝶夫人主持一场聚会。在这场聚会上，我们可以将那些意图泄露我们过往情报的、曾经背叛了我们的敌人都聚集在一起，逐一解决。而在这些人之中，我们可以为您挑选出一具适合的躯壳……您觉得钱德男爵那位年轻貌美的夫人如何呢？她长得也挺美，还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 第207章 casefile·7：巫妖炼成（10） “喔哦……这倒是解释了很多问题。”在看完了整段记忆后，安德雷干巴巴地道。 他本以为玫瑰山庄的案子已经圆满解决，没想到那位真正的‘埃勒诺’已经在山庄中被瓦伦丁和德雷茜袭击，灵魂被德雷茜吞噬，身躯则被王女占据。 受害者名单上又多添了一个人，而要不是小骨头，他们至今也不会知道那位巫妖已经更换了外貌，蛰伏在了贵族之间。 最后一点魂火消耗完，安德雷长吁一口气，将录的满满当当的留影水晶与写满了字的记录本收起，准备策马追上梅布查大魔法师的车队，将真相告知于他，并把证据一并托付。 如今唯一还未查明的是鬼面人1号的所在，但只要抓到了王女德雷茜，便能将她的手下一网打尽。安德雷对此信心满满。 不过，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追捕与复仇后，安德雷也难免感到一丝疲惫。或许等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可以带着小骨头去母亲的领地上小住一段时间，带她看看那里的美景，享受一下冬季中难得的温暖气候，再舒舒服服地回来过新年。 这些思绪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推到了一边。不管打工人到底有多想放假，第一要务还是把事情做完。 如果不抓紧时间把这些情报上报给国王陛下，并第一时间对德雷茜及其党羽进行抓捕，一旦被德雷茜意识到了四号与米·芙娜的失踪，她极有可能又会金蝉脱壳再一次卷铺盖逃跑。 ……虽说现在的德雷茜也没剩多少铺盖可以卷就是。 “哎，等等。” 安德雷正准备动身，匠悠却叫住了他：“梅布查大魔法师启程去王都已经快一天了吧？现在追上去的话，恐怕等赶上时他都到王都了。” 她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你不如先用联络簿把邪瞳之月的人员名单报给国王陛下，等我去给你滴滴打个龙。” 安德雷：“……？什么滴滴……打个龙？” 一瞬间，骑士满脑子都是自家小骨头把龙暴打一顿的画面，他好不容易才把这奇怪的念头从脑海中抹去，一转眼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匠悠的身影。 安德雷：“……” 抱着对小骨头绝对的信任，安德雷尽管心中忐忑，还是按照匠悠所说，掏出联络簿用最简洁但准确的语言将他们得知的重要情报逐一上报。传递完所有讯息后，安德雷都感觉自己的魔力被清空了一大半。 ——这联络簿好用是好用，就是费魔力啊！ 发完讯息，安德雷又把留影水晶复制了一份，把其中一颗顺手锁进了档案柜中留底，以便日后继续从中分析更多的情报细节。他这边刚忙完，那边匠悠就带着小龙莱奥多进了城主府，小龙的嘴边甚至还有着奶油与蛋糕屑的可疑痕迹，与其说是被匠悠打了一顿，不如说是被巫妖的甜食彻底收买了。 安德雷略略放下了心。 “子爵大人想要去王都？包在我身上！”莱奥多充满自信，“您准备好了随时说一声，我们立刻就可以出发！” 第303章 安德雷把复制好的留影水晶用皮袋子装好，拴在了腰间：“走。” 银蓝色的巨龙载着黑发绿眼的骑士，从城主府的后院中一飞冲天。龙的飞行速度要比马匹快上许多，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让安德雷追上梅布查大魔法师的车队。 匠悠伸了个懒腰，她刚刚魂火吃得太饱，现在打嗝上来还都是一股子冰粉味儿，看来今晚上连晚餐都能省了。 她闲来没事，便干脆从城主府散步回家。此时正值黄昏，太阳西沉，橙黄色的光辉洒满了整座城市，她站在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城主府前，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自从安德雷接任这里领主、匠悠经营起了美食街后，这片领地上人们的生活便有些不一样了。吃得好自然是一回事，不过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少了对穷人们的各种盘剥。 匠悠的餐饮集团旗下店铺众多，可售价却定的极有意思。每家店都有针对富人、贵族的昂贵商品；也有价格异常低廉，几乎是赔本买卖、仅限贫民购买的实惠餐品。当然，后者的滋味算不上太好，都是些什么也不放的清汤阳春面、或是虽不至于坚硬如棍但啃起来也相当费劲的黑面包…… 悠老板并不怕这种做法会带来亏损，只要富人那边的昂贵商品卖出一份，她就能赚回足以资助千百名贫民的款项，也算是新时代的一种劫富济贫了。 如今匠悠手里的饮食集团家大业大，每天都有大笔资金进账，再加上她与安德雷抄了邪瞳之月的老底，算是暂时性填平了国王那边要钱的无底洞，如今的资金流可谓是相当健康。 与其赚了一大笔钱后再回头拿出一笔来改善周遭环境、回馈社会，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急人所急，从衣食住行这些细小又日常的方面来改善居民的生活水平。平时给周遭的居民一些实惠的福利，既稳定了治安，也带来了更多的欢声笑语。 匠悠如今也住在这城镇之中，任何一点微小的、向善的改变，都能切实地提升着她日常生活的舒适程度，也算是把钱花在刀刃上了。 匠悠还记得数个月前，这城中匪患猖獗，天色只要一黑下来，就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上的店也早早关了，想临时买点东西都做不到。 而如今街道上却仍是热热闹闹的模样，人们都没有赶着回家的意思，仍在夕阳的余晖中闲聊、购物，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安宁和煦的微笑。 这当然与安德雷解决了邪瞳之月那些匪徒有最为直接的关联，不过后续接连推出的各项政策也让那些小盗匪们放下屠刀，重新拿起锄头，过上了平淡又安宁的生活。税赋回到了人们可以承受的正常水平，城里又能很容易地买到适应自家生活水平的餐食。 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有穷人的过法。只要日子还能勉强过下去，人们便能自己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等到邪瞳之月尽数落网，亨廷顿公国人们的生活，恐怕还能发生一点小小的变化。没有这根试图搅乱政局为自己谋取权力的搅屎棍在，想必国王陛下很快就能把力气花在正确的地方。 第208章 改变 天色彻底地暗了下来，街边的路灯逐一点亮。虽然比不上前世大城市中令人眼花缭乱的霓虹灯景，盏盏暖黄色的灯光却也透着一股子温馨。 正值晚餐高峰期，天空中飞着一群群忙碌的渡鸦外卖员，空气中飘来食物的香气——烤得香甜的面包糕点、醍醐微甜的酱油香味、还有大火猛炒过后花椒与辣椒的麻辣气息……光是闻着都让人感觉到一种油然而生的幸福。 当然，现在外卖已经不是埃斯顿西城人们用餐的唯一选择。 走过了富人区后，匠悠便来到了平民聚集的区域。这里平房低矮，周边生活气息更浓烈一些，许多家庭的锅灶就简单地支在房门外。这些歪七扭八的灶上一般都有两口锅，一口锅里会咕嘟咕嘟地烧着水，另一口则多半会熬煮着鲜美的汤。 匠悠身旁的小屋门口便站着这么一家人。她不由得驻足观望，只见门口的小灶台前，裹着农妇头巾的女人将几团干面条投入滚水锅中。 长长的筷子伸入水中，将面条团快速搅散。片刻之后面条煮熟，被细竹爪篱捞出，啪地投入大碗之中。 旁边锅中奶白色的浓汤被女人用大勺舀出，豪放地浇入面碗中。一位身材壮硕的男人则站在她的身边，低头在砧板上一下一下地切着肉片。 几分钟后，切得厚实的清炖肉片被整齐地码在面上，面汤飘着淡淡的油花，碧绿的葱花窸窸窣窣地落在面上，看着就非常诱人。 小夫妻俩交头接耳，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谦让着谁的那碗面中理应多放几片肉，幸福自然而然地满溢而出，就连路过的匠悠都能嗅到那股浓郁的魂火甜香。 “就该这样啊。”匠悠嘿嘿一笑，“每个人都应该吃得起饭！嗯，面也行！” 随着面条的售卖不断在埃斯顿西城乃至整个亨廷顿公国范围内铺开，这里的人们也逐渐学会了自己烹饪。烧水、捞面、加汤、码浇头……烹饪一碗面条的难度和煮一锅燕麦粥差不多，却比燕麦粥美味了不止一两倍。 汤面的浇头是最容易准备的：一小把烫的绿油油的新鲜蔬菜，一颗窝在面里的荷包蛋……若是有条件，再切点肉品足矣。 亨廷顿公国里本就十分流行、基本家家户户都会准备上一些的熏肉、香肠与面条也很适配，每一餐只要切上一些，在面汤里滚一滚，或是用热油爆香，放入面中就是滋味绝美的一餐。 要是手头更宽裕的人，自然可以去美食街的店面里购买熟食。无论是豆腐类制品、卤货还是烧腊，拎上一份回家，配着主食就够一家老小吃个痛快。 就算是手头再拮据的人，也能够花上几个镍可买上一小袋的干面条和一小瓶拌面酱。捞完面条沥干水，倒入一点拌面酱搅合搅合，便是幸福感满满的一餐。比起用唾沫浸润着干硬没味的黑面包，一点一点用牙磨下碎屑往喉咙里咽，不知要舒坦多少倍。 舌头得到了美食的抚慰，肚里又饱又暖，人就有了继续努力、好好生活的奔头。再苦的日子，仿佛都能咬一咬牙熬过去。 匠悠就这么悠悠散着步，往酿造工坊走去。 一路上不断有人认出她来，对她脱帽致敬问好，人们不会因为她的骷髅外貌而恐惧，反而会兴奋地上来要求握手和签名，甚至还有乐呵呵的小孩子一定要匠悠取走自己的一团魂火，然后开心地跑走：“妈妈！巫妖吃我魂火啦！” 被强塞了一团魂火的匠悠：“……”等等，这合理吗？！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来到了新开的医院。说是医院，其实就是一座小诊所，三层的石制小楼，有着独立的庭院。 虽然已经到了晚上，但医院里仍是灯火通明，院门大敞。匠悠骨骨祟祟地扒着院门从围墙上往里张望，便看见几个眼熟的老兵排着队，等着鸟嘴医生给他们做检查。 “医生，我这腿还能治吗？”正在看病的老兵不抱希望地问道。 “唔，你得做好心理准备。”鸟嘴医生沉声道，“你这是十多年的旧伤，骨头早已长歪，要治疗得重新干脆利落地打断骨头，重新用魔法接续，再辅以最新、最好的魔药促进骨头与肌肉愈合……要做到这一点，得付出非常高昂的代价！……我的意思是，每个月三枚金币那么多的代价，而且还得持续好几个月，直到你的腿重新长好。” “什么？！”老兵惊呼起来，“每个月三枚金币？！” “没错，太贵了是吗？如果你要放弃治疗，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不，我的意思是，只要每个月三枚金币，我就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了吗？我还有机会重新上战场吗？！” “嗯……上战场这种事暂时说不好，得看后续的调养恢复与复健。但是让你像正常人那样走路嘛……我觉得还是很有希望的！”鸟嘴医生歪歪脑袋：“不是，你能支付得起每个月三枚金币的治疗费？” “感谢悠老板！感谢安德雷领主！我现在还真付得起！”老兵热泪盈眶，从怀里摸出三枚金币：“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只要能让我重新走路，这种代价，我可以承受！” 院墙外的匠悠咧嘴笑了。 都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给老兵们多开点工资，既可以犒劳这些为了国家安危献出自己健康与后半辈子幸福的英雄们，又可以让他们死心塌地的为匠悠和安德雷保守各种配方与工序的秘密；最重要的是，一个月三个金币的高额工资，不足以让这城里多出几个富人，却可以让这城里多出不少有钱治病，甚至可以重获健康的老兵们。 这些可都是宝贵的战力与劳动力！ 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匠悠的所有产业都很赚钱。老兵们身体越好，能干的活就越多，创造的价值也就越大。他们赚到的金钱，远远超过这点薪水。 要是辛辛苦苦累死累活的打工人们知道老板每天日入斗金，自己一个月却只能拿几个银币乃至于几个铜子，迟早是要闹出事儿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无论再怎么忠诚的人，若是不被重视和好好对待，终究有一天会压抑不住心里的愤怒。 第304章 第209章 幽冥面包房 “嘿嘿，真好呀。”匠悠看着好几名老兵治腿的治腿、治手的治手，不禁再一次为这里是个魔法世界而庆幸。 尽管魔法不是无所不能，也有诸般限制，但既然它已经能跨越生死的屏障，那么断肢再生、错骨再续，也不是什么完全没有希望的事情。 只要存在希望，人们就可以不断地朝之努力。科技、亦或是魔法，两者间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不同。些许金钱的花销，便已经是最无伤大雅的代价。 只需要从老兵们赚来的利润中抽取一部分款项，作为工资、奖金发还，便能让老兵们有钱治病，还能让一大笔金钱流入市场，在领地上不断循环，创造出更大的经济价值。其间带来的好处，远比这些金币在贵族的宝库里落灰、封存要多出许多。 就像水汽从大海中蒸腾，被风吹拂向陆地，又化作甘霖滋润大地，最终成为江河湖海或地下水再次汇入海洋……金钱也需要如水一般，从一人流向另一人，才能在这片领地上创造更多的幸福。 自从和安德雷开始恋爱，并一手打造出巫妖饮食集团后，匠悠觉得自己看问题的视角都提高了不少。老实说，她还挺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在玩一场领主游戏，她便是这块土地的主宰。 ——咳，虽然准确来说持有土地与爵位的人是安德雷，而匠悠只是他的军师，但总得来说……没差！ 匠悠偷偷地从院墙上收回脑袋，继续走向工坊，在回家之前，她还打算去纺织坊看一看。 要说这段时间来，生活获得天翻地覆改变的人，除了那些新晋上岗并逐渐开始重新进行延迟了太多年的治疗的伤残老兵们，就要属搬来埃斯顿西城的纺织娘了。 这些蜘蛛精已经在阿莱克希的引领下，逐步在埃斯顿西城站稳脚跟。她们白日在纺织坊做活，生产匠悠需要的各种服装鞋帽——主要还是员工们的工作服与健身套装——晚上就在纺织坊楼上与旁边的宿舍住宿。 这些女子们大多都是孤身前来探路，要等切实体验到狂暴症的隐患被消除，才会真正做出举家搬迁入埃斯顿西城的重大决定。 匠悠对于自己手下雇员们向来慷慨。当然，面对纺织娘这种特殊种族，不慷慨也不行。若是魂火供应不上，她们便很有可能因为缺乏灵魂能量而陷入狂暴，给店面、自己与同事造成损失。 不过，在发现魂魄草制作的供品同样能够补充蜘蛛精的灵魂能量后，匠悠的压力便小了许多——毕竟愿意提供魂火的食客虽然多，真正能勾出魂火的巫妖却只有悠老板。要想获得足够喂饱所有蜘蛛精们的魂火份量，那可是不小的工作量。 匠悠是个能偷懒就会自动摸鱼的老板，既然能够靠着生产线制作紫黑色的魂魄草供品，那么就没有必要自己干活——只是，在见识过魔法师们的古怪魂火造成的对敌杀伤效果后，匠悠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弄一些稀奇古怪的魂火防身……嗯，偶尔也可以弄些美味的情绪魂火过过嘴瘾。 幽冥面包房就开在巷口那家面包房的旁边，除了以魂魄草为主要食材外，绝大部分工序都跟正常的面包房差不多。只是幽冥糕点烤制完成后，普通的活人们是闻不到糕点的香气的，只有幽冥生物会被源源不绝地吸引过来。 因此，这家店所有的出入口以及橱窗货架都被能够隔绝幽冥生物的龙晶封上，只有符合条件的正经顾客才能从店员手里买到货品。考虑到部分幽冥生物身上没有活人使用的钱币，这家面包房也接受其他多种多样的支付方式。 比如说幽冥生物们可以提供魂火换取幽冥糕点，也可以在店内的任务板上接取任务。这些任务有的是由悠老板发布，任务奖励直接就是幽冥糕点；有的则是由附近的居民、商贩发布，奖励便是通用货币，兑换后同样可以用来购买糕点。 店里甚至还有一位擅长鉴定古物与珠宝的店员，专门负责鉴定幽冥生物们带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珍品。显然不少鬼魂为了吃到供品，会心甘情愿地掏出自己的陪葬。 悠老板就这样获得了更多的幽冥生物打工人们，会狂暴变身的蜘蛛精纺织娘甚至可以算是幽冥面包房的顾客中最正常的一拨人。当然，这样不得不面对大量危险顾客的‘凶险’店面，也需要有实力强大的店员。 除了后头厨房里的面包师外，前面柜台里直面‘顾客’的店员都有几把刷子：擅长鉴定古物与珠宝的遗迹探险家，来自魔法学院、专门进行幽冥界与幽冥生物研究的魔法师，以及一位上千岁的古老幽魂……最后这位的‘工资’，直接就是每日幽冥面包房中卖不完的剩余货品。换算一下的话，可以说雇佣成本相当低廉了。 有这几位来头不小的‘大佬’们在，幽冥面包房的开张可谓十分顺利，如今也发展出了不少忠诚的老客户：需要专业骑士代购送货的埃斯顿东城地缚亡灵们自不必说，对面街不远处纺织坊的蜘蛛精也是日日光顾……还有不少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只有在购买商品时才会从幽冥界中显露出真身。 因此，在不明所以的普通人眼中，这家‘幽冥面包房’似乎门可罗雀，每天只有几个骑士与纺织娘定时上门取货；但实际上一直都有常人无法瞥见的幽冥生物在进进出出，任务板上的纸条起起落落，各种奇怪的古老物品叮呤当啷地落在鉴定师的柜台前，紫黑色的供品烤出一批就被店员取出一批，递入虚空中消失不见…… 真正是一家无时无刻不在‘闹鬼’的商铺。 第210章 米·悠 幽冥面包房就在街口第二间店面，匠悠路过的时候，便顺路进去兜了一圈。 这边后厨的面包师们和隔壁面包房的都是同一批的优秀学员，如今在每天近百批次面食的流水作业下，早就从新手升级为了老手，闭着眼随便一掐都能将面团揉成合格的模样。 不过，魂魄草这玩意说到底只能算是类似小麦，实际使用起来与小麦还是有点差异，它的蛋白质含量不够，只能用来做糕点，烤些酥皮小点心、炸麻花，做些玛芬蛋糕或司康饼，并不是很适合做吐司。 ——当然，实在要做也可以，往里面掺些高筋面粉应该就能达到效果，不过面包师们现在还没有实验出最合适的配方比例，因此暂时搁置了这个新产品的推出。 匠悠进店的时候，屋里的店员们都齐刷刷地抬起了头，一见是她，一个个都眉开眼笑：“悠老板好！” “老板来视察啦～！” “要不要尝尝刚出炉的幽冥蛋挞？新研发的配方，外壳酥香内里嫩滑，今天卖得可好嘞！” “给我装一盒蛋挞。”匠悠笑眯眯地道，她环顾了一下店内：“今天的生意如何？” “相当不错！”上千岁的古老幽魂员工勾了勾自己银白色如同雾气、又仿若床单角的触手，利落地给匠悠装了一盒紫黑色的蛋挞：“不过有一位奇怪的客人，她试图用一种奇怪的货币支付，还坚称那些货币是老板您给她。我们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嗯？”匠悠一头雾水，看见那位鉴定师拿出了几枚非常眼熟的纸叠金币、又指了指缩在墙角的一团黑影。 “嗨……”墙角的幽魂露出了一张与米·悠的学籍档案大头画像一模一样的脸，弱弱地挥了挥爪子，颤颤巍巍地道，“所以，我能用这个买点东西吃吗？” 匠悠：“嚯！” ------- 三分钟后，悠老板殷勤的员工们已经在后厨搭起了小桌，米·悠飘浮在椅子上，不停地用自己紫黑色的触手卷着桌上琳琅满目种类繁多的供品，嗷呜嗷呜地塞进嘴里。 她看上去实在太过饥饿（缺乏能量），匠悠的眼洞中燃烧着老母亲一样慈祥的瞳火，又把新端上的一盘幽冥蝴蝶酥推到了米·悠的面前。 “呜呜，好吃，这真是太好吃了！”米·悠嗷嗷呜呜地吃着，腮帮子塞的鼓鼓囊囊，看起来就像是某种仓鼠类的小动物，“我好久好久没吃饭了！呜呜，我完全没想到还有人会在我死后拜祭我！” “应该的，应该的。”匠悠搓搓骨爪，“再怎么说我也是被你拉进这个世界，获得了第二次生命！以后你进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全部免单！” 最后这句她是对着自己几位员工说的，员工们非常有眼力见，又端上来几盆新出炉的糕点。 米·悠狂吃海塞了整整一个小时，一边听着匠悠讲述着她穿越过来后的点点滴滴，一边鼓着腮帮子猛猛点头。 她的灵魂肉眼可见地从虚无缥缈的一团带触角的黑烟凝实成了灰白的一团床单。她终于放慢了速度，探出已经变得像床单角角一样的爪爪，抹了抹自己的嘴角，快乐又满足地缩成一团，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匠悠：……她真的好像小仓鼠啊！ “好幸福。”灰白色的床单幽灵米·悠捧着肚子，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来，她由衷地道，“被召唤过来的巫妖是你，可真是太好了！” 第305章 “诶嘿！”匠悠笑着挠挠脑袋，又道：“之前我莫名其妙地被拉入这个世界，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占了你家的工坊……如果你还想要那间房子的话……” “不不不！”米·悠惊恐地抬起头，几乎要炸成一朵灰白色的蒲公英：“我可不想要那座房子！既然你喜欢，那就送给你了！那里对我来说，是一座囚笼、一个陷阱，我可不想回去！” “噢！好吧。”匠悠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但我也不好白拿你房子，你有什么愿望是我可以帮你实现的吗？” 米·悠认真地想了想：“唔，我已经是一只幽灵了，可以说，世上没有比我更自由的存在了。我如今想去哪，就可以飘去哪，再也不会有人束缚我、管着我，一定要我达到什么目标，完成什么任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已经获得了我追求的一切……啊，或许你可以资助我一些款项，让我可以购买画笔、纸张、颜料和一些小说绘本。” “噗，”匠悠笑了起来，这可真是非常具有米·悠风格的回答呢，“完全没问题！对了，你想不想开一间画廊？” “诶？！”米·悠震惊脸，她用床单角角指指自己，“谁开画廊？我吗？！” “对。”匠悠点点头，“平时嘛，你四处采风画画，画廊里就雇一个小工，看看家、打扫打扫、进些你喜欢的画册、小说、绘本卖一卖，偶尔也可以给相熟的画家办办画展。等你画出了一些作品后，就可以在画廊里开一个专门的区域展览、售卖…… “对了，人们不是说，画家去世后作品才能卖出高价吗？你正好能卡出一个bug。” 米·悠一瞬间宇宙猫猫头，感觉自己的幽灵大脑都要沸腾了。 她的确听说过这个说法，但那难道不是说画家在死后无法产出新的画作，他/她的遗作价格才会一路飙升吗？！ 而她这种情况……画家死了吗？的确死了。但画家的画作却还在源源不断地产出啊？！ 匠悠仍在继续描绘一个美好的画面：“你不是很喜欢大海吗？安德雷的领地上虽然没有海，但我们有钱，可以帮你在梅洛里港口或是其他什么海边买套小房子。如果你想搬去龙岛的话，我这边应该也有门路……” “龙岛！”米·悠深深吸了一口气，激动地用床单角角卷住了匠悠的骨爪，她认真地道，“请务必让我去龙岛玩一玩，不能长住也不要紧，只要让我画条龙，我或许就能瞑目了！” 第211章 变革与巫妖的制作法 “倒也不用这么快就瞑目。”匠悠的下颌骨可疑地咔咔作响，“可以四处多玩一玩、多走一走，弥补一下人生的缺憾。” 米·悠感动地吸吸鼻子：“呜呜，你对我真的太好了！除了梅布查老师外，你还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就这便能感动成这副模样……匠悠看向米·悠的目光又怜爱了几分。 她们接着聊了一会案情，只可惜米·悠一直是被利用的那一个，她对米·芙娜私底下与德雷茜的合作、计划都一无所知，大部分信息还得靠匠悠共享给她。 对于这种情况，匠悠也早有预料，她与米·悠又聊了一会儿未来的打算、画廊和住所的选址，最终转到今晚米·悠住宿的地方上。 米·悠不打算回酿造工坊，她对那里有着太深的心理阴影。好在埃斯顿西城这边空房管够，匠悠叫来了昂格里斯，效率奇高地为米·悠找了间暂时的容身之所，又把开画廊这件事情布置了下去。 ——当老板的好处之一，便是会有无数手下为她排忧解难。匠悠只需要告诉手下们自己想要什么，剩下的事都可以交给专业的人去解决。 送走了心情愉悦、像条白床单一样飘来飘去的米·悠，匠悠心头的一块大石也终于安安稳稳地落了下来。她又打包了一批供品，提着去了纺织坊。 夜晚的纺织坊可比匠悠想象的热闹，她本以为蜘蛛精们仍会遵守戒律派的规矩早早休息，没想到正好撞上狼大婶给她们开读书会。附近的小孩与家长们都来了不少，大家吃吃喝喝听故事学道理，场面极其和谐。 匠悠带来的供品正好丰富了今晚读书会的小吃种类。嘴里吃着供品补足灵魂能量，耳边听着故事汲取智慧充实大脑，对初来乍到的纺织娘来说，大概没有比这个晚上更让人感到饱足的时刻了。 再加上事实证明，只要灵魂能量补充的足够多，即使学习文字与知识，也不会让蜘蛛精们狂暴。 迈出第一步后，踏出第二步也变得顺理成章。在阿莱克希的示范与狼大婶的教学下，不少纺织娘还大着胆子尝试了几个简单的魔法。 所有的尝试都很成功，纺织娘惊讶于自己也能保持着冷静使用魔法，也有的人开始隐隐察觉族里过去的做法仿佛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总之，越来越多的纺织娘下定决心，要举家搬入埃斯顿西城居住。 这里有薪水相当丰厚的工作、有既美味又可以补足她们的灵魂能量，令她们保持冷静、消除狂暴症的幽冥供品，还有能让孩子们接受教育的学校与读书会……再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居住的地方了！ 匠悠对此自然格外欢迎。这些纺织娘可都是珍贵的技术工种，埃斯顿西城的新式服装产业刚刚开始起步，还需要非常多熟练工的加入。 她可以预见，这座城市……不，这一整片领地，都会变得越来越好。 ------- 莱奥多的飞行速度非常快，只花了半个小时就赶上了梅布查大魔法师他们一天的急行军，甚至最后十五分钟还是花在了找人上。 当黑发绿眼的骑士骑在龙背之上，如若神兵从天而降之时，在场的所有骑士、车夫、杂役，都从心底自发地“哇——”了一声。 梅布查魔法师没有“哇”，他只是眼中闪着对龙骑士的惊叹，捏着法杖端着形象在心里暗自蛐蛐：“有龙啊啊啊——是说有龙可以骑的话我为什么要在马背上颠簸一整天？大腿都磨破咯——” “梅布查大魔法师，”安德雷道，“案件有了最新的进展！我们已经知道王女的身份了！” 本来因为一整天的急行军而疲惫不堪、昏昏欲睡的大魔法师精神一振：“是谁？！” “钱德男爵的遗孀，埃勒诺·凡·钱德！” 在龙背上不好说话，于是安德雷换了匹马，与梅布查并驾齐驱。莱奥多恢复成了人形，也没急着回埃斯顿西城，而是坐在车队的马车上，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袋子小蛋糕，嗷呜嗷呜地吃了起来。 梅布查大魔法师的视线从那看起来就很美味的彩色小蛋糕上艰难地移开，落到安德雷那开合的唇瓣上，然后又莫名其妙不受控制地飘到小蛋糕上，再一次被大魔法师靠着意志力挪回来。 小龙莱奥多似是注意到了大魔法师的视线，非常大方地掏出一个小蛋糕递给了大魔法师：“来来来，悠老板烤的小蛋糕，超级好吃的，你也来一个！” “谢谢！你可真是一条好龙啊！”梅布查大魔法师真情实感地道，在咬了一口美味的小蛋糕后，他终于能够集中注意力听安德雷说话了。 安德雷：破案了，梅布查大魔法师的真爱就是小蛋糕！ “埃勒诺·凡·钱德应该是在玫瑰山庄中被王女替换的。”安德雷语速很快，“钱德男爵死的那天，下午两点半时，弄臣皮特曾在自己的阳台上听见一男一女争执的动静。我猜想，那恐怕就是真正的埃勒诺遇害的时间。皮特听到的争执声，或许是瓦伦丁袭击埃勒诺时发出的响动，或许是在袭击埃勒诺后，瓦伦丁与德雷茜因为意见不合发出的争执。” “唔，”梅布查魔法师咽下了嘴里的小蛋糕，道：“巫妖炼成的核心，是制作命匣，只要将灵魂与命匣绑定，巫妖在这个世界就有了永恒的锚点。无论它们有没有身体，有什么样的身体，都不影响它们本身的存在。 “当然，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愿意自己被囚禁于一个小小的匣子之中。若没有自由，那命匣便是它的棺椁。所以巫妖一般会在制作命匣的同时，为自己准备至少一具身体。这些身体不过是可以更换的躯壳，只要在躯壳上建立联系，打下与命匣相连的锚点，巫妖理论上便能在这些身体中自由来去。” “等一下，这样说来，巫妖制作躯壳岂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第212章 梅布查大魔法师的推测（上） 安德雷顿时觉得有些不妙，但梅布查大魔法师却笑了起来：“不用那么紧张。巫妖制作躯壳还是有一定难度的，特别是对于德雷茜这样身负血缘诅咒，一体双魂之人。” 他从马背上拿起了一个水囊，在安德雷的眼前晃了晃：“正常而言，躯壳就像是这水囊，而灵魂就是装入水囊中的液体。灵魂的本质各不相同，有的人是一杯花茶，有的人是一品脱啤酒，有的则是一捧清水…… “躯壳本身与灵魂是有适配度的，正像是啤酒要避光存放，不能装在透明的玻璃瓶中，否则就会产生臭味……不适配的灵魂与躯壳会互相伤害，灵魂会腐蚀躯壳，躯壳也会毒害灵魂。虽说鉴于有命匣存在，躯壳对灵魂的伤害多半是可逆的，但不代表受伤的时候灵魂就不会痛苦。 第306章 “而且，每个人灵魂的容量也各不相同。生命是一种奇迹，每个生物灵魂与身体的容量都正好适配，一分不多，一丝不少。打个比方，若那只龙的灵魂进入我的身体，那么他必然会有一部分的灵魂无处安放；若我的灵魂进入他的身体，也会因为灵魂的质量不够，而无法操纵他的部分身体。” 他叹口气：“我本以为，米·芙娜是想让德雷茜使用米·悠的躯壳，但这赶路途中，我细细思索后，终于意识到，德雷茜是想要一个完美适配的身体。她需要米·悠以自己的身体与灵魂为材料进行献祭，从无到有地用魔法为她生成一个躯壳。 “穿别人的衣服，哪比得上量体裁衣专门定做来得合适呢？不过，这个魔法本身就要求极高，不但需要献祭者的身体与灵魂，还需要自愿地献出。也难怪米·芙娜要搅乱米·悠的神智，让她认为自己是在努力挣扎求生。但终究米·悠还是及时地发现了问题，鱼死网破地做出了反抗。” 梅布查魔法师沉默了一小会，深沉地看着前路，半晌后又开口道：“米·芙娜花了近二十年时间培养米·悠这个祭品，其中自然有她的高傲与无知作祟。 “她从未意识到子女也是脱离父母独立存在的个体，并非能按父母预期长成应有的模样。米·芙娜想要培育出一个没有自我意识、却擅长魔法的空壳，这本来就是不可能完成的课题。” “您觉得，德雷茜还备有另外的身体吗？”安德雷问。 梅布查摇摇头：“如果目前德雷茜手头还有其他祭品或可以立即使用的、量身定做的躯壳，她便不会附身于埃勒诺·凡·钱德夫人。在被双生子的诅咒一度拖入地狱后，被再次召回的双生子灵魂便会合二为一，纠缠在一起，难以分离。 “这样一来，当它们被命匣锚定后，就需要一个容量极大的躯壳。足以承载下两人份的灵魂。而埃勒诺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爵夫人，除了一头金发和还算得上是年轻貌美的长相，她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从这点上，我大胆推测，德雷茜选择埃勒诺作为自己的躯壳，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过于相信米·芙娜的计划，却被米·悠的垂死挣扎破局，无奈之下，她选择在玫瑰山庄犯下累累血案，顺便为自己换了一个年轻漂亮、方便在社交圈活动的躯壳。选择埃勒诺，大约也能看出德雷茜的喜好。 “她对自己原本的一头金发与美艳外貌十分在意，即便成为巫妖，也意图将这些特征保留。明明巫妖可以用骨骸、人偶作为躯壳，但德雷茜显然只钟情于活人本身。这恐怕是她最大的执念，也是她最大的弱点。” 安德雷缓缓呼出一口气：“所以说，我们只要及时地捉拿‘埃勒诺’归案，她就不会逃入另一具躯壳之中卷土重来。” “嗯……也不能这样简单地下结论。我只能说，如果我们预先设好防御魔法，束缚住她，令她无法逃跑的话，大概率能成功地控制住她。”梅布查严谨地道，“要知道，人在生死关头会做出完全不同的决定。 “若是为了逃命，一切美丑、洁癖、灵魂的容量这些七七八八的杂事都不再重要。巫妖附身的方法比较邪门，她只需要从幽冥位面对生物的灵魂发起攻击，在完全吞噬掉对方的灵魂后，就能入侵对方的身体。 “对于未经训练、又没有携带专门刻有针对巫妖的防御魔法阵护身符的人来说，巫妖的攻击还是很难防范的。据我所知，千年前便有一只巫妖，在被王国骑士团与皇家魔法师围攻之时，一路逃跑一路更换身躯，将那些无辜者当做逃跑的跳板，接连杀害了数百人。史上曾将这个事件称之为‘巫妖瘟疫’。” 安德雷轻轻吸了一口冷气。 “所以，我们在捉捕德雷茜这件事上，一定要谨慎为之。方圆百里内的人群都得疏散或发放防御巫妖的护身符……最好能将德雷茜引出王都，去往某个与世隔绝的偏僻地方，再将她和她的同伙一网打尽。” 安德雷眨眨眼：“……我们要怎么把她引出来？” “诱饵。”梅布查的唇边浮起一抹微笑，“说起来，我这几天来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德雷茜会与我王兄相恋，并为他生下儿子。在发现德雷茜是邪瞳之月的首脑之前，我一直以为她是被德尔曼王室囚禁的恋爱脑王女，但实际上她却是一位纯正的、心狠手辣的野心家。” “咳，德雷茜生下的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一对双生子。”安德雷说，“其中一位是温斯顿，另一位则是瓦伦丁。” “嗯，这就说得通了。”梅布查微微颔首，“你也听过德尔曼王室里流传的迷信传说吧？他们认为双生子的灵魂本是一个，分裂成两半之后必将被本能驱使，试图吞噬对方，与之合二为一。鲁伯特国王与其双生兄弟阿布雷的争斗，不仅是王权的斗争，也是这迷信的一种体现。而在生灵涂炭后，鲁伯特国王与洛林弗兰兹国王才痛定思痛，诅咒了自己的后人血脉。” 第213章 梅布查大魔法师的推测（下） “德雷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感受到了德尔曼王室对自己与双生哥哥的不公，并下定决心为自己搏出一番未来，却不知道自己的先祖为了防止后续双生子争夺王位，直接给他们下了死亡的诅咒。” 梅布查笑笑：“那么，德雷茜自己尝过双生子的苦楚，又不是什么浪漫成性的恋爱脑，也并非对我王兄爱得死去活来，她为什么要生下一对双生子……真的只是为了未婚先孕，挑衅德尔曼王室的尊严，测试他们对自己的感情吗？ “不，我可不认为德雷茜是那样感情用事的人。不，她的一切行为都是由野心驱动。也就是说，德雷茜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包含着她的孩子。也许独生子也好，双生子也罢，大约都不影响她的计划……又或许，德雷茜已经预料到她有很大可能会诞下双生子，于是赌了一把。 “德尔曼王室中诞下双生子的概率极高，特别是身为双生子之一的父母更容易诞下双胞胎子女……于是，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捋下去，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成为巫妖，或许不是德雷茜意外死亡后顺势为之，而是她一开始就有的计划。” 安德雷：“？！” “德雷茜手中有《大魔法书》，她一开始就知道炼成巫妖的方法。而德雷茜的身体比起王太子腓特列里希而言，完全算得上是孱弱，在生完孩子之后，她甚至有数个月时间卧床不起。按照德雷茜的性格，她既然耗费千辛万苦想要夺得王位，便必然会想要自己的统治长久延续下去。” “财富、权力与永生，永远是人们耗尽一生所追求的不朽主题。”安德雷沉声道。 “正是如此。”梅布查应和道，“尽管这些都已经是老生常谈，可纵观历史，一切的争端无非都源自于此。人会为了利益而伤害他人，又为了保护手中的利益而渴望权势，最后为了更长久地享受这一切，耗尽一切资源去追求永生。德雷茜掌握着炼成巫妖的方法，又有着成为巫妖的动机……” “等一下……”安德雷举起手，“您所说的这些我能理解，可是，成为巫妖与诞下双生子又有什么关系？” 梅布查从眼镜片后面瞪了他一眼，仿佛一位老教授在鄙视跟不上进度的学生：“之前我有说过，躯壳本身与灵魂是有适配度的，不适配的话，就会对彼此造成伤害。那么，要如何提高灵魂与躯壳的适配度呢？ “相近的血缘、强壮的肉体、同为双生子之一的身份……这些条件，都能让‘躯壳’与德雷茜的灵魂更加适配：相近的血缘能使灵魂与躯壳契合，越强壮、健康的肉体就越能容纳更多的灵魂……而双生子本身就处在一场争夺灵魂的融合之战中，这就意味着任意双生子的身体，理论上都足以容纳两人份的灵魂。” 安德雷再一次倒吸了一口冷气：“您是说，德雷茜生下的孩子，就是她为自己成为巫妖而准备的躯壳？” “没错！”梅布查赞许地点头，“你的悟性还挺高。从这个角度去想的话，德雷茜会选中我王兄的理由也变得清晰易懂——在与德雷茜相遇之时，王兄便已经练就了一身的肌肉，他的外表俊俏，又十分健康，与他结合，德雷茜便有极大概率生下足以作为躯壳的完美孩子。 “当然，德雷茜本人被软禁于玫瑰山庄，她本来能接触到的人就十分有限，除了王后小住时带来的仆役卫兵外，就只有四周的村民……前者不敢违背王后的命令靠近德雷茜，而后者不过是些普通的山村农夫，根本入不了德雷茜的眼。遭遇了海难的王兄对于德雷茜来说，根本是命运送来的宝藏。” 安德雷不禁抽了抽嘴角，他一直觉得梅布查大魔法师对国王陛下有着几分奇妙的‘滤镜’——这个说法来自于小骨头的奇怪惯用语教学——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梅布查的话十分有道理。 他下一秒就意识到了这个推测所指向的更大麻烦：“也就是说，德雷茜计划中的完美躯壳，一直都是温斯顿大哥或者瓦伦丁？！” 第307章 “对。”梅布查点头，“我个人认为，她更倾向于温斯顿。毕竟温斯顿现在已经被国王陛下册封为亨廷顿公爵，四舍五入就是未来的储君。获得温斯顿的身体，就可以顺势把整个亨廷顿公国再度纳入囊中。对巫妖而言，性别已经不是什么问题，甚至在德雷茜眼中，成为男子将更有利于她获得权力。 “但她不会过早地进行附身……不，起码要等到温斯顿已经站稳脚跟，并且国王陛下一命呜呼之后，她才会换上这一躯壳。否则，作为曾经的枕边人，一旦温斯顿被取代，国王陛下必然能够轻易地认出她来，从而阻止她获得王位。” 安德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无论怎么脑补，都觉得这个计划又疯狂、又混乱。一位母亲想要夺走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把他的身体作为巫妖的躯壳，从而获得继任王座的权力……要做到这一点，她还得杀死她曾经的爱人。 不，或许德雷茜从未爱过国王陛下，一切只是为了完美躯壳而制定的计划。 “大哥有危险。”安德雷喃喃道。 “危险？”梅布查摇摇头，“我倒觉得温斯顿现在还很安全，但国王陛下已经成为了德雷茜通往权力之路上的绊脚石。也就是埃勒诺这种地位的男爵夫人一时半会还没有机会接近国王陛下，不然各种毒药、魔咒恐怕都得往王兄身上招呼了。 “不过，这给了我一个主意。”梅布查说，“若是把国王陛下与温斯顿都请去某个偏僻的地方度假，你说德雷茜会不会削尖了脑袋、想尽方法跟上来呢？” 安德雷恍然大悟：“你想把国王陛下和温斯顿大哥都作为诱饵，引德雷茜出洞！” 第214章 引蛇出洞 本来以为自己只是‘滴滴打龙’送个证据的安德雷，最后和梅布查一起去见了国王梅布里。 被迫加班的骑士：“……”怎么回事，他还等着下班回家吃小骨头做的夜宵呢！ 只是作为一名忠臣，加班狗默默地把抱怨咽回肚子里，听着梅布查大魔法师将他们捋出来的全部案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梅布里国王。 此时他们坐在王宫二楼的会客室中，灯火通明，驱散了黑沉的夜色。 “名单之前我已经收到了，只是顾虑到巫妖的能力，我并未急着出手。” 国王陛下专心致志地往他的烟斗中塞着烟草，轻描淡写地同意了梅布查的计划：“北山的王家猎场，应该已经收拾出来了。现在正好是秋季猎物最肥美的时候。安德雷，安排下去，叫上那些意图叛乱的家伙，再让温斯顿带点我们的人。 “梅布查，制作好足够的护符，让我们的人都带上。对了，还有那只小巫妖，也把她叫上吧。” “叫上匠悠？”安德雷疑惑道。 “对。”国王点燃了他的烟斗，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能够对付巫妖的便只有巫妖，她会成为我们的杀手锏。事成之后，我自有封赏。” 他见安德雷似有犹豫，不禁笑了起来：“放心，亏待不了她。到时候不仅让她吃灵魂吃到饱，那些从邪瞳之月手里收缴来的财富、地皮、房产，随便她挑。” “咳……”安德雷脑海中顿时闪过匠悠笑眯眯数钱的小财迷模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我替她先谢谢您的恩典。” 详细的引蛇出洞、瓮中捉鳖的计划就这样在三人的不断完善下逐渐成型。这或许会是亨廷顿公国历史上投入最多筹码的一次诱捕，若是成功，国王陛下便终于可以一口气端掉困扰他多年的邪瞳之月，还给天下一个安宁。 忙了大半宿，安德雷才匆匆离开王宫，在花园里找到了呼呼大睡的小龙，莱奥多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啊，终于要回家了吗？” “嗯，麻烦你了。”安德雷说，他不经意地往莱奥多身下一扫，只见花园的土地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龙晶。 莱奥多低头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用爪子把那些龙晶刨了刨，推到草丛里藏住：“……这里的园艺工匠应该不会在意的吧？” “……考虑到龙晶的值钱程度，我想他们非但不会在意，还会很高兴。”安德雷干巴巴地道，“……总之，不用太过在意这个小问题，我们走吧。” 银蓝色的巨龙再一次冲天而起，他如一颗流星般划过尚未亮起的天际线，在整座王都都还在酣然沉睡之时，已然悄无声息地离开，朝着埃斯顿西城而去。 他们降落在酿造工坊后院的时候，正好赶上匠悠起床做早餐。 “哎，你们回来啦～”匠悠打开窗户，探出身子：“莱奥多，早上想吃什么？” “猪血汤！油条！再来一份炸丸子！”莱奥多快乐点餐，要不是怕撞塌悠老板后院的围墙，他此刻都快要幸福地甩起尾巴，“以后有这样的活，请务必随时找我！我随叫随到！” 他用爪子抠抠自己的鳞片，扯下两片交给匠悠和安德雷：“这是我的鳞片，上面有我的魔力。你们只需要摩擦鳞片，我就能感觉到你们在叫我！我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哒！” “诶嘿，这可太方便了！”匠悠顺手接过鳞片，往自己的脑壳里一丢：“去店里坐坐吧，早餐马上就来！” 自从花园餐厅开业后雇佣来了好几个厨子，其中甚至还有从军队里退役的伙头师傅后，匠悠便让狼大叔每天把餐厅订购的几头活猪直接整只送来，由大厨亲自宰杀。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可以获得不少亨廷顿公国人原本不吃，但实际上味道特别鲜美的食材。 比如说猪血。 猪血汤是潮汕地区的经典美食，许多人都喜欢早餐来上一碗。热气腾腾、美味鲜滑，再搭配一些茼蒿、西洋菜、益母草等新鲜蔬菜，更能去腥增鲜、养生健体。 匠悠没在这个世界找到益母草，但这问题不大，毕竟异世界留子早就学会了变通，太过纠结的人在这个世界活不下去。 大厨凝好的新鲜猪血被匠悠取走了半盆，已经被粗略地切成大块、duanduang弹动的鲜红猪血又被匠悠切成了大小均等的小四方形。 花园餐厅后厨每晚都会熬制一锅新鲜的猪骨高汤，小火熬到早上，便是正好鲜浓醇香、猪骨味道完全融入汤间的时候。匠悠舀了一锅高汤烧开， 等锅中汤底滚开后放入猪血、猪杂与瘦肉，再加上今早刚刚送来的西洋菜，加入猪油、盐等灵魂调料，便是一碗胆固醇满满却又极其好吃的传统美味。 阿莱克希送来了新鲜制作的普宁豆腐、炸油条和炸丸子，一桌子早餐摆得满满当当。 安德雷与莱奥多已经简单洗去自己的满身尘土，通宵忙碌的他们早已饥肠辘辘。 小龙恢复成了人形，正襟危坐地等在桌前，安德雷则钻进厨房，帮着匠悠端上了两海碗的猪血汤。 莱奥多接过大碗，迫不及待地一头埋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吸溜着滑嫩的猪血，嘴里还咕哝咕哝地道：“好好吃！真的好好吃！” ——看上去就是极其享受的模样。 匠悠咔咔笑着，给他递上豆腐与油条，让他蘸着汤吃。 安德雷拿着自己的碗，跟匠悠坐到另一张桌前，他言简意赅地道：“国王陛下打算让我们去北山王家猎场进行秋季狩猎。他需要你的帮助，如果这次狩猎成功，他会给你不少赏赐。” “狩猎？”匠悠歪歪脑袋，飞快地领会了安德雷的意思：“你是说，捉捕另一只巫妖的那种狩猎？” “正是。” 安德雷挪了个位置，凑近匠悠耳边，把事情叽哩咕噜地给她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匠悠听得瞳火发亮，骨爪握拳：“这个好！虽说那谁…有点画饼的嫌疑，但是好歹是一张大饼啊！” 她干劲满满：“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第215章 casefile·8：秋猎（1） 今日的王都，还是与往日一般的热闹。 之前的事件已经如过眼云烟被贵族们遗忘，他们该吃吃、该睡睡，该夜夜笙歌便夜夜笙歌，熬到深更半夜才睡，第二天睡到正午醒，这都是很自然的事。 上午十一点半，钱德男爵位于王都的宅邸主卧，一只白皙丰满、如嫩藕般的胳膊探出被褥，四处摸索了一下，才掀开了被子。‘埃勒诺’露出半梦半醒的容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她抬起手，摇了摇床边的铃铛。 女仆受到召唤，推开卧房的大门，鱼贯而入。有的去拉开紧闭的窗帘，有的扶‘埃勒诺’起身，有的递来热乎乎的白毛巾，有的拿来漂亮的衣裙供‘埃勒诺’挑选。 十五分钟后，被女仆们伺候着梳洗打扮完成的‘埃勒诺’坐在餐厅的长桌主位上，喝着温度正好的伯爵红茶，拿起银餐刀划开柔嫩的班尼迪克蛋。 她看着金黄色的蛋液缓缓流下，红艳的唇角勾起了一抹魅惑的笑：“今天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一位女仆走上前来，公事公办、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下午三点，穆特夫人那边要举行一场下午茶会。今天晚上八点，亨特老爵爷府邸将举行一场舞会……” 第308章 她像是报菜名一般将今天城里的各项活动都报了个遍，‘埃勒诺’则很有兴致地道：“替我备好衣服与首饰，我都打算去露个脸。” 大约是从前待在玫瑰山庄里过了太久独自一人的生活，现如今获得人身之后，‘埃勒诺’便长时间地流连于王都，沉醉于贵族间的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之间。 她几乎一场不落地参加各种茶会、酒会、舞会，打探情报、寻找机会，或是单纯地享受着这种奢靡浮华的热闹劲儿……谁也说不清她到底抱着什么目的，或许连她自己偶尔都会有一瞬的迷茫。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在这具躯壳腐败之前，在她一步一步推进计划、获得最完美的身体，并将这个国家重新捏在掌心之前，她还有不少时间可以肆意挥霍。 “遵命！”女仆们四散开来，忠心耿耿地为自己的女主人准备最合适的衣物、首饰与化妆品。 下午三点半，‘埃勒诺’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了穆特夫人的下午茶会上。 按照亨廷顿公国的传统，丈夫去世后，妻子服丧的时间并不会太长，一般来说，穷人七天、富人或贵族一个月，基本也已经足够。若是夫妻之间真的有格外诚挚的情感，那则没有上限，爱服多久就服多久。 ‘埃勒诺’自然不会为了她‘名义’上的前夫做出更多的牺牲。 她的妆容十分明艳亮丽，衣裙剪裁合身，颜色款式也符合最新的时尚潮流，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贵族男女的目光。倒是古板的穆特夫人轻哼了一声，似有些许不满。 这位老夫人扭开头去，向四周的友人们宣布一个她从儿子那边得到的最新消息：“各位听说了吗？国王陛下打算在北山的王家猎场举办一场秋季狩猎！据说这次陛下不打算带太多的人，以免惊扰了猎场中的走兽，随侍的名额相当有限！” “嚯，亨廷顿很少举办这些活动，这次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吗？” “难说，听说西北那位新公爵也会来参加秋猎。” “你们觉不觉得温斯顿的长相与国王陛下有那么点相似？” “emmm，要说相似，我觉得他反而长得更像德尔曼家的人，亨廷顿家的人反倒都是黑头发、绿眼睛，多半有着一身健硕肌肉，就跟那位威尔夏郡的子爵差不多。” “但是国王陛下对温斯顿的态度确实不大一样……如果按照顺位来算，温斯顿现在恐怕就是最靠近王位的人吧？” “所以这次秋猎，算是温斯顿成为公爵后第一次在社交舞台上正式亮相？嘿，感觉很有看头啊！” “嘶，我都有点想去参加了……夫人，您的消息来得如此之快，恐怕手里也握有几个名额吧？”反应快的人已经开始了殷勤的巴结。 穆特夫人高深莫测地一笑：“谁让我儿子是宫廷侍卫呢……要说门路，我大概还真有一些。” “嘿！那您可得卖我一个面子！” “嗨，瞧你说的，您可是近来风头正盛的议员，我肯定得给您留个名额，”穆特夫人的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不咸不淡地朝着‘埃勒诺’那边扫了一眼，“可不像某些刚刚丧夫就四处玩乐的人……” ‘埃勒诺’被她莫名蛐蛐了一番，脸上的笑容不禁僵硬了几分。这个身份虽说使用起来十分自由，但偶尔也会碰到像穆特夫人这般的老古板。不过她既然已经听到了重要的新闻，那么再留下来也没有多少意义。 她不动声色地又在茶会上混了一会后便悄然告退，上了马车便吩咐自家车夫道：“去坎贝拉伯爵夫人的宅邸。” “是，夫人！” 作为伯爵夫人，杜兰·德·坎贝拉果然也得到了秋猎的消息，而且她手上甚至还捏着几个名额。 “你听到的消息没有错。”杜兰夫人穿着睡袍站在起居室内，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杜松子酒，“我也听说了差不多的内容，国王陛下想带温斯顿进行秋猎，大概是为了联络一下父子感情，弥补一下逝去的时光吧……” “呵，”‘埃勒诺’早就挥退了自己的仆人，半倚半靠在杜兰夫人的沙发上，露出一副没有骨头般的慵懒样子：“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一朝暴露后却不得不联络感情。真是虚伪的男人啊～ “要不是我在背后推了他一把，恐怕我这好大儿现在还窝在哪个山野沟沟里当个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密探呢！”德雷茜对着杜兰夫人甜甜地道：“教母，给我几个名额呗？我想去现场看一看这场好戏。” “只要你想去，这些名额都由你分配。”杜兰夫人和蔼地道，“只是，猎场不大，难免会与梅布里那家伙碰上，他会认出你来吗？” 德雷茜狡黠的一笑：“国王陛下在猎场遇上与自己多年前的白月光神似的女子，这倒也不失为一则被人津津乐道的花边新闻呢！” 第216章 casefile·8：秋猎（2） “大哥，正如您所预料的那样，德雷茜与她的手下，的确想尽办法弄到了不少名额。”梅布查翻看着手下的汇报，颇为佩服地道。 “她可抵御不了这种诱惑。”梅布里胸有成竹地道，“德雷茜以为她是掌控着一切的猎手，可事实上，她和她的党羽才是这一次秋猎的真正猎物。”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可以让好戏上演了。” 一周后，一支队伍从王都出发，浩浩荡荡地前往北山的王家猎场。 这一次参与狩猎的名额被国王严格控制，甚至每个贵族都不允许带任何仆人。 尽管各位贵族们对此颇有微词，但是一想到这位亨廷顿国王出身军旅，自己就是独自一人在敌军中杀进杀出的铁血悍将。他登上王座后又穷得令人发指，自然不可能支持普通贵族们一旦出行就前呼后拥、大张旗鼓像是举家搬迁的奢靡行径。 明知道自己这次是费尽功夫特地去过上苦日子，不少贵族都苦下了脸，但一想到这次出行极可能与下一任储君有关，他们顿时又支棱了起来。 那位温斯顿公爵为人温和，可没有梅布里·亨廷顿国王这般严苛，提前与他打好关系，自然有说不尽的好处。梅布里是个手段狠厉的改革派君主，与德尔曼宗室一派的旧贵族形同水火，双方的矛盾难以调和。 但若下一任君主是位通情达理的鸽派，那情势又会变的不一样了。 都说一朝君主一朝臣，不同帝王有着不同的作风和治国的思路，要是在一位国王的手下活得太难受……嗯，历史上也有不少能人通过各种手段改换了君主与王朝。 穿着‘埃勒诺’人皮、混在车队里一同行进的德雷茜便抱着这样的想法。当然，她的打算与其他贵族还有些不大一样。 她意图借着这一次秋猎，靠近温斯顿与梅布里，借机给梅布里下毒，帮温斯顿立威，直到她的好儿子稳稳占住储君的位置，待梅布里一死，她就可以立刻对着温斯顿下手。 诚然，要更换身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想要长久地拥有一具不容易腐坏的身躯，就得小心对待，需要各种精细准备。 首先得把人迷晕，仔仔细细毫无差错地画下魔法阵，再靠着自己强悍的灵魂沉入对方的身体之中攻城略地、大吃特吃，彻底吃空对方的灵魂后，便能像穿衣服一样占据那个身体。 再接着就是不断地用灵魂能量充盈、改造那具身体，使它可以长时间地维持住‘存活’的状态，获得‘永生’。 每一次更换身体，对巫妖来说都是一场大战。尽管德雷茜知道历史上有不少巫妖换身体如同换衣服，以战养战越吃越强，但这种做法对她来说着实有些……不大现实。 问题出在她的亲哥哥，腓特列里希身上。他可绝对不是一个好·舍·友。要是德雷茜说了算，她绝对会把这位好大哥吃进肚里，消化的一丝不剩。只可惜这可由不得她。 双胞胎的灵魂就如同一支并蒂莲，无法分割，死后也只能纠缠在一起，被封入同一只命匣，少了谁都像是缺了角的拼图。若是像其他双胞胎兄弟姐妹那般关系融洽、同进同退也就罢了，可腓特列里希因为她的算计一命呜呼，与成为国王的命运擦肩而过。 临门一脚却痛失机会，这种经历甚至比从来都不曾得到希望更加惨痛得多，腓特列里希对此一直耿耿于怀，甚至演变到不顾一切与她作对。这位好大哥可不管她与自己如今是一体双魂、同生共死的同命体的事实，也不管她能让两人都获得王位的伟大计划，能作死的时候可是使了猛劲地作，巴不得把两人都彻底地送进地狱。 还好她的灵魂比久病而死的腓特列里希更为强韧，平时尚且能将这位大哥稳稳压制在潜意识之中。可但凡她稍稍懈怠片刻，这位搅屎棍就会重新浮出水面。 每一次离开旧的身体、去侵占新的躯壳，德雷茜不但得对付新躯壳的主人，还得压制腓特列里希这个大傻子，一趟操作下来，每每都要使她耗费大量灵魂能量，入不敷出。 ——更别说她也不确定自己每次都能赢下这种一对二的战争，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可能地避免迎战、或是选择较弱的对手。 第309章 只不过，弱小的灵魂往往拥有弱小的身体，一旦身体过于弱小，又会让她们这多于常人份量的灵魂极不舒服。就像是两个成年人挤在一个狭小的布袋子里，动动手脚都怕把袋子捅个窟窿，挤着又窒息一般难受，着实憋屈得很。 ——要是米·芙娜之前的谋划能成功，那可多好！那可是一具没有灵魂，不需要她用尽全力抢夺就能占下的，为她量身定制的躯壳啊！绝不会发生反噬与腐蚀，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只要用魔法稍微改变下发色与长相，她可以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原原本本地用着自己的容貌，在和邻居相处时扮作阴暗的米·悠……只可惜，这一切都被那孩子用颤抖的笔触给毁了个一干二净！ 一想到这里，德雷茜就忍不住牙根发痒。 “没有关系，我还有温斯顿。”她喃喃道，“不如说，有权继承王位的他，才是我唯一的选择。” 她撩起马车的窗帘，向前方看去。即使精简了随行人员，这次出行的贵族们也有数十人，加上国王陛下自己的侍卫，车队便更加壮观。 北山的王家猎场，是从德尔曼王国时期便存在的古老猎场。只是此前德雷茜只听过它的存在，却从未亲自前往。 腓特列里希倒是在那里狩猎过多次，不过他可没兴趣跟德雷茜分享这些过往的美好。 德雷茜也不在意，从仇人那边听到的故事再美好，又有什么意思呢？这些有趣的地方，总得自己用双脚走上一遍才能感觉出趣味。她也并非不通骑射，若是有机会，让她骑上马拿上弓箭，猎回一些凶猛肥硕的猎物，岂不是更加有趣。 第217章 casefile·8：秋猎（3） 匠悠与安德雷也是这长长车队中的一员，依旧是匠悠舒舒服服地坐着马车，而骑士则一本正经地当着一位合格的车夫。 由于不能带仆役，杰瑞科这次照旧留守餐厅。这活计如今他做起来熟门熟路，倒是省去了匠悠不少的麻烦。 匠悠则在马车上塞满了各种酱料与葱姜蒜等调味菜。考虑到捕猎野味后，这些贵族们都喜欢现场烧烤，匠悠还特地磨制调配了一批烧烤粉料。 ——这次出来是帮国王陛下捕猎邪瞳之月不假，但该做的酱料生意也不能落下嘛！ 北山王家猎场，位于王都西北方的诺斯蒙特山脉中。这里有着茂密的森林、深邃的山谷与清澈的河流，向阳的一片山下缓坡还开辟出了一大片人工草场，不管是天然的鹿、麂子、野鸡、松鸡、鹧鸪，还是人工养殖的牛、羊，都能在这片猎场中轻易找到。 要是运气特别好——又或者说特别糟糕，还有机会遇到身形巨大的棕熊、成群结队的灰狼或是毛发漂亮的狡猾狐狸，甚至有人说曾经在林间见过梦幻又美丽的独角兽。 “……由于是王家猎场，这块地方常年封闭，不对外界开放。”安德雷对着匠悠介绍道，“很多猎手一辈子的夙愿就是来这里打一趟猎。” ——别说，将这里设置为围捕邪瞳之月的舞台，还真的十分合适。 这片山脉所在的地区杳无人烟，离最近的城镇都得走上两天两夜，最外围还有一圈魔法结界，并不会有闲人误入其中。山间森林中有无数隐蔽之处可供国王的骑士、影探们埋伏躲藏，匪徒一旦混在车队里进入魔法结界之中，就再难出去，只有困死其中或者被逮捕的结局。 这一次跟着国王陛下前来的贵族们，看似个个都是削尖了脑袋、想方设法自己弄到了名额，其实谁能来谁不能，最终还是由国王陛下说了算。 因此，车队里除了德雷茜外，还有一小部分德雷茜安插的人、一部分国王陛下本就看着不爽想要解决的贵族、以及国王陛下信任的亲兵们。 ——真可谓是瓮中捉鳖。 “对了，戴好这个。”安德雷掏出一根项链，回身递给匠悠。 “这是什么？”匠悠好奇地从车厢里探出半个身子，接过项链仔细端详，链子下边拴着一枚硬币大小的银色圆形挂坠，上面花纹繁多，隐隐能感受出一股澎湃的魔力。 “能够防范巫妖夺舍的护身符。”安德雷说，“当然，巫妖也可以佩戴。这是梅布查大魔法师亲自制作的，里面篆刻了不少种符文。这种特殊的魔法符文篆刻方法，是梅布查大魔法师的独门技巧。既可以互不影响地达成防范巫妖夺舍、防御野兽与魔法攻击、发出警报以及统计佩戴者的捕猎数量等功效，又可以让人看不出这护身符的真实用途。” “哇哦！”匠悠真情实感地佩服道，“好厉害呀！” “梅布查大魔法师做了两种护身符。”安德雷在匠悠耳边小声道，“我们的人拿的都是这种，能够保护我们安全。而那些已经确认是邪瞳之月的人以及国王陛下想要顺手铲除的家伙，拿的都是另外一种护符。” “另一种护符？”匠悠歪歪脑袋。 “嗯，那种护符上没有防范巫妖夺舍的符文，却有着另一种让巫妖‘只进不出’的锁魂咒。一旦德雷茜对着那些人进行附身夺舍，就会被符咒锁死，既无法摘下护符，又无法离开那个躯壳。可以说是进入了一具人肉监牢。同时那块被激发了效果的护身符还会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这样我们的人立刻就会意识到那人已经被德雷茜夺舍。 “两种护符只在最底层的符文上有细微的区别，被上层的繁复符文一遮挡，便基本看不出差异。只有我们的人知道特定的辨认方式，能够非常轻松地辨认出来。” “哦豁！”匠悠的瞳火亮亮闪闪：“好厉害的计划！” 这计划不仅针对德雷茜，还同时针对那些国王陛下讨厌的政敌们，驱虎吞狼，透着一股来都来了、贼不走空、有事就一起办了的熟悉味道。 他们一共在路上马不停蹄地奔波了四天，才终于到达诺斯蒙特山脉。当然，他们并不是唯一到达的车队——除了国王与身处王都的贵族车驾之外，其他身在外地的贵族（比如温斯顿）是自行从领地出发前往，他们生怕来迟，一路上紧赶慢赶，倒是比国王陛下还略早一些到达。 王家猎场魔法结界的入口处有一片供人歇脚的营地，如今满满当当停的都是车马。国王陛下撩开车帘，冷淡的目光扫过营地中停留的车队，在几张熟悉的脸孔上停留了一下，便对梅布查道：“开结界，我们进去。” 梅布查大魔法师拎着法杖下了马车。 他脚步沉稳地走向银蓝色的结界屏障，举起看上去物理攻击点数加满了的沉重法杖，“咚”地砸在了结界上，一阵银光向两边荡开，结界打开了一条足够马车通过的宽敞缝隙。 “前进！”驾驶国王车驾的骑士高声发令，那豪华的车驾一马当先，顺着结界缝隙里露出那条笔直的大路驶入猎场。后面的马车一辆接一辆按照爵位依次排列，极有分寸地间隔着同样的距离，毫不迟疑地紧随其后。 他们又在这条林间路上兜兜转转走了半天，终于到达了猎场的行宫。这座行宫从半山腰处一直建到山顶，看起来仿若一座宏伟的空中楼阁，又是一座巍峨又冰冷、易守难攻的山中古堡。 “我们晚上就住在这里？”匠悠扶着脑袋仰头望向那座行宫，她都怕自己头抬得太高脑袋直接就滚了下来：“这也太雄伟了吧？” “德尔曼王室在建造这些宫殿时可是丝毫不计成本代价的。”安德雷在骑士们的引路下停好了马车，搀扶匠悠登下马车，“当年为了建造这座行宫，可有不少工人死在了这座山上。” 第218章 casefile·8：秋猎（4） 匠悠理解的点点头。 凡是设计宏伟的人造世间奇景，多半都是建筑在血肉之上，不管是古老的长城、阿房宫还是布达拉宫，或是异国他乡的埃及、玛雅的金字塔…… 越是令人赞叹不已、巧夺天工的世界奇迹——哪怕它们可能从未完工、如今也只剩下残垣断壁与一地尘埃——背后也埋藏着越多无名者的枯骨。 即便在这个魔法世界，这个道理依旧适用。毕竟虽然这里的人们能用魔法解决大部分危险与困难，可当高昂的魔法使用代价与低廉的人命摆在一起时，封建的统治者们总是会自然而然地选择牺牲后者，以节省下更多的金银。 她扶着脑袋又欣赏了一会儿堪称鬼斧神工的半山城堡，这才缓缓地呼出一口热气，转头接过安德雷递下的随身行李。 “那些酱料与食材会有专门的人送入厨房。”安德雷说，“我们直接去房间休息就行。” 匠悠点点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国王陛下赶路向来是急行军，一天只停下放水补给休息两次，吃饭时基本都是在车上啃着骑士们发放的干粮饼子，到了驿站也不休息，换上新的马匹与车夫就立刻启程，颠得那些贵族们叫苦不迭。 匠悠非常同情他们，就连她都感觉自己这把老骨头一路被摇散了……好在作为一个巫妖，骨头摇散了也没有关系，重新抖一抖拼起来就行。 第310章 “山里有温泉，可以去泡一泡解解乏。”安德雷也困得不行，他不着痕迹地往德雷茜那边瞟了一眼，见已经有国王安排的人手过去，便放心地打了个哈欠，一语双关地道：“走，先去歇一会，后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 不管是国王陛下还是德雷茜，都没有选择在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地奔波数日后，第一时间袭击对方。 谁也不想在自己状态最差、士气最低迷的时刻冲上战场与敌人作战，就算敌人此刻也已经十分萎靡不振，但谁又能说得清楚对方的状态会不会就那么刚好地比自己强上一分呢？ 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按兵不动，该洗洗该刷刷，该吃吃该喝喝，仿佛谁的心里都没有打着鬼主意，真的是来猎场出游一般。 正如安德雷所说，这座半山城堡下方正有一条温泉水脉，在建造之时便被人千辛万苦地引了上来，不但每间客房里都有可供泡澡的浴缸，还有专门供王室、供宾客使用的大、小浴池。 匠悠作为被国王请来的救兵，自然领到了一间相当高级的房间，宽敞、舒适、整洁、华丽，自带着哪怕说不上豪华奢靡也远远超出正常人想象的漂亮浴室，而且就在安德雷的房间边上。 哪怕匠悠现在是一具骨架子，她此刻也没有去浴池与贵族夫人小姐们人挤人的心情，跟安德雷暂时地道别后，她就拿着随身行李进了屋、关好门，给自己放了一缸温度正好的温泉水，舒舒服服地把自己这把快颠散架的‘老’骨头泡了进去。 “哎，真爽啊——果然浑身骨节酸痛时就要好好地泡泡热水澡！温泉就更好啦！”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干脆沉到浴缸里咕嘟咕嘟地吐着泡泡，反正作为巫妖她其实不怎么需要呼吸，也不会被淹死，那么就可以彻底地享受全方位无死角的温泉泡澡！连骨头架子缝缝里面都被泡了个彻彻底底，从骷髅脑袋彻底暖和到脚趾骨。 半小时后，被温泉煲得香香软软的匠悠浑身酥软地从浴缸里爬了出来，给自己裹上了一条又大又干爽、蓬蓬松松还透着日光香气的浴巾，哗啦一下瘫在旁边的躺椅上，散做一堆骨头。 疲惫消除后，困意立刻就泛了上来，匠悠的瞳火逐渐暗淡下去，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地吹起了鼻涕泡泡。 ------- 安德雷也仔仔细细、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亨廷顿公国的纬度很高，只有夏季炎热，其他季节都算得上寒冷，只要有条件的人，都不会拒绝热水澡与温泉的诱惑。 他平时也很注重干净与整洁，只是这几天跟着车队堪比行军一样地赶路，倒也没有条件好好扎营洗漱吃饭。如今安顿下来，自然要趁着一切风平浪静之时迅速地解决个人卫生问题，然后大吃一顿，好好睡上一觉，才能快速恢复体力以便应对后续可能发生的战斗。 看刚刚小骨头那昏昏欲睡的模样，安德雷觉得匠悠大概不会有心思做饭。不过这次国王陛下带来的厨子本身也颇有实力，安德雷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了身整洁的衣服，就匆匆出门，一路摸到位于地下室的厨房，从忙碌的大厨那边‘抢’了一盆喷香的牧羊人派。 牧羊人派说是‘派’，但实际上没有任何面粉做的饼皮，它的下层是绞成肉丁或肉馅状的去骨羊肉加上洋葱、大蒜、西芹、胡萝卜或者番茄等日常蔬菜，翻炒成荤素相间、香味浓郁的肉馅，再铺上一层厚厚的地薯泥，放进烤箱里将顶上那层地薯泥烤制焦黄酥香，再撒上一点莳萝、芹菜之类的碎叶装饰点缀并增香提味。 当然，给贵族们做这道菜的时候，厨师还会在肉馅与地薯泥之间铺上一层厚厚的芝士碎，这层芝士碎会在烤箱中融化成半液状半固体还会拉出长丝的美味状态，与地薯泥混在一起，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安德雷还记得，匠悠当初在魔女之森时就很喜欢吃这道特色菜肴。 他拿了个竹篮子，将牧羊人派和餐盘、餐具装入，又拎上了两壶葡萄气泡果汁——这可是只有王室才能喝得到的美味特产，甜丝丝的不醉人，还有着丰富的气泡，非常解腻！ 当然，离开厨房前，他还不忘对着竹篮子和眼前的菜肴施展了检测毒素与有害物质的魔咒，确认一切正常后才脚步轻快地返回小骨头的房门口。 他一手提着篮子，清了清嗓子，这才敲响了房门：“小骨头，我送晚餐来了！” 第219章 casefile·8：秋猎（5） 匠悠感觉自己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旅途中快被摇散架的疲惫、泡过温泉再用干毛巾包裹的治愈感，都让她进入了一种灵魂飘飘欲仙、仿佛飞翔在半空中的奇妙又玄幻的状态。 她似醒着，又像是睡着，漂浮在虚空之中晃悠、晃悠，无比悠闲又舒适。 “……哼哼哼……小巫妖，竟然毫无防备地待在这！哈，正好我也饿了……” 隐隐约约地，她仿佛听到有人在说话，但匠悠如今半梦半醒、浑浑噩噩，根本意识不到对方的身份与打算。她只是吸了吸不存在的鼻子，感觉自己闻到了一股香甜又诱人的气味。 ——嗯，很像蜜桃乌龙奶茶的味道啊…… “泡完温泉，真的很适合来一杯蜜桃乌龙奶茶啊……”匠悠在她的‘梦境’中嘀咕着，忍不住就下意识地张嘴，对着那‘奶茶’狠狠地啜了一大口。 咕嘟咕嘟咕嘟……某种香甜的、奶味十足、蜜桃乌龙味的东西一瞬间就被她暴风吸进了肚里，化作了一道暖暖的热流。匠悠感觉浑身都舒坦了许多，源源不绝的力量从骨子里涌了出来。 温暖的热意从喉头直直涌入四肢百骸，就像是冬天吹完风雪后被邀请进入暖热的屋子里，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又喝了一杯甜度恰到好处、茶香浓郁的奶茶。这舒爽劲根本就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诶，等等，她现在有喉咙和手脚嘛？为什么她好像感觉不到这些部位的存在呢？……不管了，先吃再说！ 她忍不住又吸溜了一大口，还是没弄懂自己吃的是固体、液体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总之很好吃就对了！ ——既然好吃，那就得再来一口！ “啊啊啊啊——”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不断响起，只是匠悠在梦境中吃得太全神贯注，一点都没分给那道声音半分注意力。 “咦，不止有蜜桃乌龙，还有香草奶油冰淇淋小蛋糕？”匠悠半梦半醒地吸溜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真的在字面意义上的‘暴风吸入’，“梦中都能吃得这么好吗？还都是甜食……嘿嘿，梦中吃甜食可不会胖！那我可得多来几口！” “什么？！多来几口？！啊啊啊啊！你可别来了！不行，我要逃、逃啊啊！”那个声音惨烈地叫喊着，激烈地挣扎着，忽地就挣脱了匠悠如同宇宙黑洞一样的强大吸力。 匠悠觉得，有什么东西‘哧溜’一下，从她的嘴边滑了出去。 匠悠好奇地‘舔舔’嘴，终于将意识放在了自己身上。她忽地发现，她现在没有身子、没有嘴、也没有骨架子，整个‘人’都是一团猛烈燃烧着的璀璨魂火，通体洁白，但燃烧时能隐隐看到七彩的流光。 她就这么灿烂地燃烧着，像夜空中的一颗星辰，寂静地漂浮在灰暗的虚空之中。 “嘿！不愧是我，在梦中都这么好看哩！”她一下子就被自己的奇妙形态吸引了注意力，完全没注意到有个小零食匆匆忙忙、脚底抹油，忙不迭地从她的身边溜走了。 “小骨头，我送晚餐来了！”耳熟的声音从不远方传来，魂火匠悠颤了颤，在虚空中调转方向，朝着声音的方向挪动了一下。 “小骨头，你在吗？开开门？”安德雷的声音继续传来，这次还伴随着几声敲门声。 “来了！”匠悠猛地一挣，从梦境里挣脱了出来，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她又从一堆散乱在地的骨头自动拼回了一具完整的骨架。 拼好自己的时候，匠悠还猛猛打了个嗝。 “奇怪……我刚刚吃了什么吗？怎么感觉有点饱饱的？”她一脸疑惑地抬起骨爪挠了挠后脑勺，又连忙去给安德雷开门：“稍等，我这就来开门！” 她把安德雷迎进了屋，顺手接过安德雷手里的篮子：“哇，这什么？闻着……嗯？没味……等等，我的通灵木和护身符都到哪去了？” 她一瞬间有几分迷茫，随后一拍脑袋，把篮子塞回安德雷手里，再一次钻进了浴室，没过几分钟重新拎着通灵木和护身符走了出来：“嘿嘿，刚刚泡澡时掉浴缸里啦～” 安德雷已经把牧羊人派、餐盘、刀叉与葡萄果汁都拿了出来，整齐地摆放在了桌子上，他挖了一大块牧羊人派装在盘里，递给匠悠：“尝尝这个，国王陛下的大厨做的牧羊人派，味道应该很不错。” 匠悠接过盘子，在安德雷对面坐下，然后猛猛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嗝。她一脸懵逼地与安德雷对视：“怎么回事，我感觉我刚刚好像在梦中大吃了一顿……？” 第311章 安德雷：“……？？” ------- “可恶、可恶的小巫妖！”德雷茜愤怒地起身，随手拿起一个花瓶就往地上掼，“明明只是个什么也不懂、刚诞生不足几个月的小巫妖，怎么就那么能吃？！” 她心疼地看着自己一瞬间仿若苍老了数十岁，东一块、西一块皱皱巴巴的皮肤，顿时又委屈、又窝火，全然忘记了自己才是率先发起攻击的那一个：“谁家养大的倒霉孩子啊，一点礼数都不讲，张嘴就啃啃啃，还咬的我那么疼……” ——那家伙怕是一点巫妖的技能、知识都不学，全把天赋都加在了吃上吧？！ 她对着镜子一看，又是一通凄惨尖叫：“我的脸、我的美貌！啊啊啊！” 一个男声喑哑地响了起来：“哈！哈！活该！德雷茜，你也有今天！” “腓特列里希！”德雷茜磨着牙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她也咬了你好几口！” “我乐意！”被称为腓特列里希的男声得意地道，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大仇得报的爽快：“能看到你被她大吃特吃，却无力反抗的一幕，我甘愿让她把我整个吞掉！” 他幸灾乐祸地道：“哈哈哈哈哈，看看你这副丑陋的模样！你明天要如何见人？灵魂受损，你就算是换再多身体也没有用！你的灵魂一进入那些身体，就会把它们搞得破破烂烂！哈哈哈哈！” 第220章 casefile·8：秋猎（6） 德雷茜的表情格外狰狞。 她都已经懒得跟自己这位被恨意洗刷了大脑的傻大哥重复“事到如今只有她们两个才是拴在一条绳上同生共死的蚂蚱”、“也只有她能带着大哥重登王座”的事实。腓特列里希显然不是一个能理智地判断出利弊，并肯放下仇恨进行合作的聪明人。 当然，腓特列里希也从不是一位野心家。他从出生至成年，所有的人生道路都被鲁道夫国王与伊莎贝拉王后安排的明明白白，想要的一切都被盛在银盘之上端到眼前。 腓特列里希根本就不需要拥有野心，他想要的、不想要的、别人认为他需要的，全都会自动成为他的囊中物。 而作为双胞胎中的另一位，德雷茜就必须去抢、去夺、去拼，才能撕下一块她本应得的肉来。 ——这其实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平常人家中的兄弟姐妹没有太多利益纠葛时还能友爱相处，在有父母偏爱之时多半会反目成仇。而帝王家的孩子之间可没有什么手足亲情。王座只有一张，成王败寇。胜者享尽荣华富贵，败者一无所有。 德雷茜咬着指甲，盯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冰冷残酷的笑容。 “我需要补充灵魂能量。”她探出手，长长的指甲触摸着镜面中的自己，“梅布里还没死，现在还不到启用温斯顿身体的时机……而且我的伤在灵魂上，就算我要更换身体，也得先修补好灵魂。 “今晚被那只年幼的巫妖袭击，打乱了我的所有计划！王位本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可恶！可恶！国王还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但到了明天早上，我身体出现的异变就会引起他的注意！这件事必须在今晚就得到解决！” 她咧开嘴：“该是那些臣服我、归顺我的子民们，为了他们伟大的女王陛下，贡献出灵魂能量的时候了。” ------- 凌晨三点，正是守卫最为疲倦、昏昏欲睡的‘逢魔时刻’。 被黑暗笼罩的猎场森林区域，今夜却格外热闹。从刚刚开始，就不断有穿着黑袍，戴着各种各样诡异的面具，将身形面容完全遮蔽的人在夜色的遮掩下悄悄前来，围聚于此。 “主人呼唤了我们……” “你也收到召唤了吗……？” “我们的女王陛下，她终于肯现身了吗？” “……重振德尔曼王室的荣光！重振我先祖的荣光！我父亲可是侯爵，梅布里却胡搅蛮缠地收走了他大部分的土地，把我降为了男爵！这简直就是耻辱！” “终于能干掉梅布里那个老东西了吗？我渴望这一天很久了，是要做成猎场坠马事故，还是在他的饭菜中下药，又或者我们一不做二不休，连他的继承人一起干掉？” “嘘，别太激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这些人们仿若互相熟识，一看面具就能知晓对方身份。他们所做的一切伪装都只是为了防止他们的聚会被不知情的外人所目击。 这些都是加入了邪瞳之月的贵族们。他们无一例外，全是德尔曼宗室一派，之所以拥护德雷茜，也是因为梅布里·亨廷顿国王是他们公认的敌人。 这位国王大刀阔斧地动了他们的利益蛋糕，削减了他们的爵位、荣誉与财富。他们对梅布里恨之入骨，做梦都想找机会杀死他。 邪瞳之月把他们聚集在了一起，让他们有机会宣泄内心的愤慨，至于那位‘德雷茜王女’到底是不是真的德尔曼王室后裔，是活人还是巫妖……其实从不是贵族们关注的重点。 他们只需要一个理由、一只领头羊、甚至是一个背锅侠……只要能让他们师出有名地达成所愿，贵族们并不在意背后的真相。 当然，既然这里有不少只是出于维护自身利益而投奔德雷茜的贵族，那便同样存在一些对于德雷茜格外狂热又忠诚的家伙。这些人大多祖上与德尔曼王室有些额外的纠葛，或是被德雷茜日常营造出的神秘人设而吸引，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 其疯狂程度，就连其他加入了邪瞳之月的贵族们看了都不得不摇头。 而今晚，邪瞳之月的中层干部、三十多名遍布各个阶层的贵族人士被他们的‘主人’、邪瞳之月的最高首领、德尔曼王国的失落明珠——德雷茜用魔法传讯道具召唤，齐聚在猎场森林之中，一看就是要干大事的节奏。 不少贵族来了之后看见这种阵仗，在感到浑身火热的兴奋之时，也略略感到了一丝恐惧——是他们的错觉吗？这时候在猎场里把大家都叫出来，还都打扮成这副鬼样子，要是被卫兵们发现了，简直一围一个准，瞬间就可以一网打尽了喂！ 更奇怪的是，聚集在这里的人之中，似乎少了几位经常出现的、为德雷茜传令的高层人员。 这个事实令那几位贵族更加不安，然而在他们下定决心转身离开之前，一个金发女子的身影却出现在了人群的前方。 她也穿着一袭黑衣，裹着一件厚重的披风，披风的兜帽正好遮住脸庞，只留出几丝细碎又明显的金发。她的脸上戴着象征德雷茜的特殊面具——那是鲁斯曼联邦一位珠宝大师人生最后的完美作品，各种魔法符文重重叠叠，制造出炫目又多变的幻影纹路，至今无人能够仿造。 认出了来人的黑袍人们纷纷鞠躬行礼：“主人！” “我的臣子们、我忠心耿耿的仆人们，”德雷茜的声音中充满魅惑，“我们的计划已经进展到了尾声，如今，我们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为了达成我们多年的夙愿，现在，该是你们行动，为之做出最后贡献的时刻了！ “为了我们的胜利，为了未来的无限荣光与财富，贡献出你们的灵魂之力吧！放心，我只会从你们每个人的身上取走微不足道的一点力量。你们最多只会觉得有些疲惫，没有什么是一个晚上的安眠不能解决的！” 一道黑紫色的光将这片林地圈了起来，德雷茜的声音中半是诱哄，半是威胁：“向我证明你们的忠诚吧！” 第221章 casefile·8：秋猎（7） 即便众贵族们的面容被面具遮挡，德雷茜也能闻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恐惧气息。 然而事到如今，她已经不会再给这些软脚虾与墙头草们任何反悔的机会。 她咧开嘴，对着下属们勾勾手指，一团又一团的魂火便从他们的胸膛里飞出，那些贵族顿时一个接一个地瘫软着身体、跌坐在地。 ——这些可都是精纯的灵魂能量。不是情绪、记忆那种浮于表面的浅层能量，而是切切实实的一小片灵魂本身。 不过德雷茜是留了手的，她从每个贵族的身上只取了恰到好处的一点灵魂，不会构成任何足以显露在身体上的永久伤害，最多只会让这些人明早看起来虚弱一些，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当然，他们的总体寿命也会缩短，可那并不是德雷茜需要考虑的问题。 毕竟，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任何人都有可能在下一秒死去。 ‘这样很好，’德雷茜捧着那些魂火，就像捧着一大桶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的爆米花，‘有了这些灵魂的补足，我就能恢复之前的模样。最关键的是，没有任何人死亡，也没有任何突兀而反常的衰老现象，梅布里就不会察觉任何异常……至于这些酒囊饭袋看起来会有些虚弱……那又有什么关系？在马车上苦苦颠簸了四天之后，这些家伙脚步虚浮也是十分正常的现象！’ 在她的计划得到推进之前，她必须尽可能地维持住表面上的安泰祥和，直到梅布里死亡。 第312章 到了那时，她会用埃勒诺的身份，承认毒害国王的罪行，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一种轰轰烈烈的手段‘自尽’。当然，‘死’去的只会是这具躯壳本身。她本人将会上演一场金蝉脱壳，在暗地里夺舍温斯顿的身体，获得她计划中最终的宝藏。 一切都符合逻辑。梅布里国王得罪了那么多德尔曼宗室的贵族，被一位痛失丈夫后陷入仇恨无法自拔的疯狂寡妇杀死，也是完全说得通的。‘埃勒诺’为德尔曼宗室的利益而犯下的罪行，和始终忠于国王陛下的‘温斯顿’又能有什么关系？她们甚至都不属于一个派系！ 到时，人们只会记得‘埃勒诺’声泪俱下、字字血泪的控诉。他们会兴奋地谈论着这名寡妇刺客，会假惺惺地哀悼着国王的死，感叹着梅布里失败的变革，然后在下一任国王登基后，继续将所有的注意力转向下一个刺激的话题。 没有人会知道，一只巫妖已经悄无声息地换转了阵营。到时，梅布里国王的亲信们会视‘她’为‘国王亲子’，而她可以继续通过自己的亲信们操纵着邪瞳之月的手下……甚至，她会在合适的时候，暗中解决掉那些碍事的家伙——不管他们曾经是谁的人，不管他们曾经是否为她做出过牺牲与奉献。 她会成为唯一一位在暗中掌控全局的帝王！无论哪一派系的人，都会听命于她！到时，她会操纵着自己所控制的两方势力，将国名改成‘德雷茜帝国’！ 她可以名正言顺地纪念着过去的自己，获得她两辈子以来都梦寐以求的权力，然后，她要找到那窃取了她财富的小偷，将属于她的一切夺回！ ……剩下唯一的问题，就是得解决梅布查那个敏锐的家伙。 这件事有些难办，毕竟梅布查确实有几分能耐，又对他大哥忠心耿耿，德雷茜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对付他。 “这事儿不急。”德雷茜让那些交出了魂火的手下分散着回到了行宫中，她自己则捧着那堆魂火，留在寂静无人的森林里一边大吃特吃一边陷入思索，“还有那只该死的、像只魔兽一般嗜吃的小巫妖与她的男朋友，我也得想办法把她们给解决了！” 只是一回想起被那饕餮巨口牢牢吸住、无情铁嘴咬着自己咔嚓咔嚓咀嚼的恐怖记忆，德雷茜就感觉自己的灵魂隐隐作痛。她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噤，又在心里找补道：“这事儿不急……我可以把她留到最后，让我的那些手下去苦恼怎么对付她……” 想到这里，德雷茜的心里忽地窜过一丝疑虑：“米·芙娜和四号怎么这么久都没联络，该不会又跑去哪里偷懒了。算了，等我解决完这里的事再去找那些好吃懒做总在摸鱼的家伙……这年头当人老大真不容易，什么事都得亲自办……” 忽地，静谧的森林中，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树枝断裂声。 “谁在那里！”德雷茜警觉抬头，厉声喝问。 一个身穿黑袍，头戴面具的身影走了出来，德雷茜略略安下心来，问道：“你为什么还没回去……不，等一下！” 她的视线落在对方背后背着的那根格外粗壮、十分眼熟的魔法杖上，顿时有些慌乱了起来：“你、你是……” “对，是我。”梅布查好整以暇地撩开兜帽，脱下面具，“好久不见，德雷茜·德尔曼王女殿下。” 德雷茜低头扫了一眼怀中还没吃完的魂火，大脑飞速地开始转动，几乎都要运转出火花，依旧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借口能合理地解释这幅场景。 于是她破罐破摔，一不做二不休地道：“好久不见，梅布查。你知道了多少？” “基本上全都知道了。”梅布查取下他的法杖，“也许在某些细节上仍有些缺失，但那并不重要。只要知道你是幕后的最大黑手，这便已经足够。” 他长叹一口气，将法杖指向德雷茜：“束手就擒吧，巫妖。” “哈哈哈！”德雷茜张狂的冷笑，“就凭你，便想让我束手就擒？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所谓的‘大.魔.法.师.’！” 她像脱衣服一样甩掉了埃勒诺的躯壳。一团紫黑色的、宛如幽冥深处而来的可怖魂火从软倒在地的身躯中挣出，瞬间将四周飘散的贵族小魂火尽数吸入。 它开始拉长、变大，长出尖细可怕的利爪，生长出两个扭曲的、仿若吼叫的干尸般丑陋的头颅。 “我可没有高估我自己。”梅布查微笑地打了个响指，一队又一队的骑士从密林里显出身形，将德雷茜所在的这片空地团团围住，“你已经被包围了。” 第222章 casefile·8：秋猎（8） 凌晨四点半，兰斯利·德·麦凯斯特伯爵拖着沉重的步伐，疲惫不堪地走过长长的、阴暗的阶梯，蹑手蹑脚地躲开巡逻的士兵，回到了分配给自己的客房。 他随手将黑色兜帽衣袍与面具扔到沙发上，自己‘嘭’地砸进了柔软的床铺里，开始认真地后悔自己是不是投靠了错误的组织。 讲真，先是整整四天吃喝拉撒基本上都在马车上解决、又差点把骨头都颠散了的急行军，然后他们还没有好好放松，就收到了德雷茜召唤他们凌晨三点在猎场密林里集合的传讯。 辛苦了这么多天，突然通知要紧急加班也就算了，等他们憋着一股兴奋劲还以为要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结果德雷茜居然半胁迫地从他们身上搜刮走了一朵魂火，把他整个人都弄得快虚脱了。 ——没听说深夜给老板加班，还得用命请老板吃夜宵的啊！ 他浑身一阵一阵地冒着冷汗，眼前时不时地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就好像染上了某种恶疾，马上就要发病一样。 “不对劲……不对劲啊……”他掏出手绢，擦着自己的冷汗，“梅布里那个家伙只是图财，德雷茜却是要害命啊！巫妖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把她看做翻盘的靠山，可她却把我们看做一盘盘美味的小点心！” 他可以失去爵位和财产，但不能失去性命啊！要是连灵魂都被吃得一干二净，那可是连转世重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太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喃喃自语，就听到房门咔哒一响——有人开了门？！ “不许动！”几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冲了进来，银色的长剑直指兰斯利·德·麦凯斯特伯爵的咽喉，“兰斯利·德·麦凯斯特伯爵，你涉嫌参加邪瞳之月的集会，意图谋反，现王国骑士团奉国王旨意，依法将你逮捕归案，请不要进行反抗。你所说的一切都可能会成为用于指控你的呈堂证供……” 兰斯利·德·麦凯斯特伯爵看着那几柄银光闪闪的利剑，不禁吞了口唾沫，举起了双手：“我……我投降！告诉国王陛下！我愿意配合！”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这座行宫中每一个被标记在案的客房之中。 国王陛下早就在猎场安排好了一批王国骑士，他们这些天好吃好喝充分锻炼，把这附近的猎场森林都仔仔细细地踩过一遍点位。在确保每一个人都对这里的每一条路、每一个岔路口和相关标志物都极其熟悉，就算是一路追着犯人埋头狂奔都不会迷失方向之后，国王陛下就把在猎场围捕犯人的工作交给了他们。 至于跟着国王陛下长途跋涉前来的骑士与亲信们，他们一到行宫驻地就立刻排班，放松休息吃饭洗澡睡觉之类的流程一个不落地完成了一遍，凌晨三点的时候，养足了精神的他们准时集合，精神奕奕地准备好开展今晚的‘狩猎活动’。 “不用着急。”国王陛下十分淡定，他站在窗户边缘，一双犀利的鹰眸眺望着山坡下的密林，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十拿九稳的模样。 再加上他那一身腱子肉，几乎可以给任何人带来踏实的安全感。 “梅布查今晚观测幽冥位面时，发现两位巫妖发生了争斗，我们的匠悠大厨凭着自身的实力与天赋重创了对方邪恶的巫妖。 “经此一役，夺舍了埃勒诺·凡·钱德夫人的巫妖灵魂受损，必然会试图以最快的速度补充灵魂能量，以治愈自身的伤势。我们的人都持有防范巫妖的护符，在充分的休息之后，精神状态饱满，更有助于护符发挥作用。 “这样一来，想要快速又不引起注意地补充灵魂，那只巫妖就只能冲着她自己的人下手。这些倒霉贵族本就风尘仆仆舟车劳顿，气都没喘匀就被人通知半夜三更在密林中集会，又被吃掉一部分灵魂，等他们返回之时，必定又疲又累又一肚子怨气。等到他们刚刚回房，松懈下来之时，就可以一口气将他们捉拿归案。” 这些骑士们早就在前几日的赶路过程中熟悉了自己的‘狩猎’目标，如今得了国王的旨意，众人都会意一笑。一支支小队守着自己猎物的房门，躲在暗处看着那些贵族们自以为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巡逻的卫兵。 ——殊不知那些巡逻的卫兵早就知道他们的动向，只是在勤勤恳恳地配合演戏罢了。 伴随着一位位试图反叛的贵族们垂头丧气、五花大绑地被押送至行宫地下的监牢，这场‘秋猎’便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第313章 梅布查大魔法师仍在与德雷茜对战。 德雷茜作为巫妖，手段极多。她一开始便尝试附身那些骑士，直到撞上了盔甲上的防御符文，才知道原来梅布查早就是有备而来。 “你想附身夺舍，可没那么简单。”梅布查镜片后那细长的眼睛眯起，笑的像只狐狸，“你这次前来，没把你的宝贝儿子和那些忠犬护卫带上啊？也是，瓦伦丁和一号身为通缉犯，想必也很难混进这种戒备森严的活动。” 德雷茜磨了磨牙，她发现梅布查知道的事情确实不少。 “你派去双子王陵的四号已经被我们逮捕归案，米·芙娜也在埃斯顿西城被抓。今晚那些参加集会的贵族们，此刻想必也都进了地牢。如今你的手上，能用的人还有谁呢？嗯，让我想想……杜兰夫人，她参加了这次秋猎，却没有参加你的夜间集会，是因为她对你来说还很重要，你没有必要吞噬她的灵魂来补充自己。 “对你来说，可以补充灵魂的没用废物点心实在太多，没必要消耗真的能帮助到你的人。 “哦，你放心，她自然也在我们今晚的逮捕名单之上。” 梅布查高深莫测地道：“至于温斯顿，我们也将他保护了起来。他会待在一间篆刻满防范巫妖符文的密室之中，由他最为信任的人看守，直至事情全部结束。” “你们……全都知道了……” 第223章 casefile·8：秋猎（9） “可恶！可恶！”德雷茜的两个头颅一同张口，男声与女声重叠在一起，混合成了一种诡谲的回响，“我本来想要和平地取得这一切，是你们非得逼我动手。” 她猛吸一口气，之前被吸入她身体的贵族魂火开始在她的魂体中闪亮、消融。 德雷茜形如妖异的魂体变得更加庞大、扭曲，黑紫色的皮肤粗糙的如同干枯的树皮，虬结的黑紫色管状物在那又粗又厚的皮肤上浮现，一道道缝隙‘唰啦’、‘唰啦’地裂开。 ——啪嗒、啪嗒。 缝隙中张开了一只只布满血丝的眼球。黏稠的黑紫色液体如同眼泪一般从眼窝中滴落，迸溅在地上时，竟腐蚀出一个个肉眼可见的坑洞。 此时的德雷茜，已经变成了一只怨气爆棚的高阶亡灵，她的下半身化作了千万条黑紫色的、粗壮如同大腿般的章鱼触手，噼噼啪啪地拍击着大地，竟能引起阵阵震颤。 “褪去了躯壳的巫妖，不过是有命匣束缚的亡灵。”梅布查饶有兴趣地摸摸下巴，“看来这个说法有点道理。” 他这副痴迷于学术研究的模样再一次激怒了德雷茜。 七八条粗壮的触手在一瞬间向四面八方弹射而出，冲着包围她的骑士们而去，被盯上的骑士立刻举剑防御。五个人挡下了攻击，另外三个人则被触手拦腰卷起。 他们仿若被春节冲入亲戚家的熊孩子发现的玩偶一般，被卷起来上下摔打、扔上半空、甩入树丛，乒里乓啷地撞断了好几棵大树。 几道闪电朝着触手劈下，一股烧烤章鱼触须的、带着海腥味的蛋白质灼烧香气四溢，梅布查大魔法师沉声道：“趁现在、行动！” 一队骑士冲上去攻击，另一队则分散开来救治那些被甩入树林的倒霉蛋。 密林深处，突兀地摆放着一张小餐桌，站在餐桌旁的绿眼睛的骑士看向坐在桌前的黑发年轻女子，郑重地道：“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为了把之前吃的东西消化掉，我已经保持人形一个晚上了。”说话的年轻女子正是匠悠，她乐滋滋地对着安德雷竖起大拇指，“现在我已经饿啦！可以再来一顿早餐！” “那我们上！” 削铁如泥的银白色斗气裹于剑身，如同利刃划开豆腐般切断被电得焦香的章鱼触手，大魔法师卷起的风暴则将触手卷起，丢入密林之中。 安德雷稳稳接住由淡绿色的风元素送来的外卖，在一旁的砧板上咚咚切成片，摆好盘递给匠悠：“电烤章鱼触手，请品尝。” “哇哦！好香啊！”匠悠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章鱼，放进她自己用酱油、柚子醋与蒜蓉调制的酱料碟中蘸了蘸后送进口中，随着她的咀嚼，烤制过的章鱼切片在她口中很快就化作了精纯的灵魂能量。 “确实有章鱼的香气和嚼劲。”匠悠点评道，“电烤之后章鱼肉微微紧缩，吃起来特别q弹！但又没有完全熟透，还保持着一种新鲜的嫩度！……所以说，灵魂的形状变得不一样后，味道和口感也会变得不一样？” “大概是里面蕴含的情绪也不一样了吧？”安德雷也没有吃过魂火，没法从味道和口感上进行点评，他只能猜测道：“你看，你每次吃同一个人的魂火，也能吃出不一样的滋味。” “确实诶～！”匠悠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下一个飞来的‘外卖’卖相有几分恐怖，看起来就像一根粗壮的树枝上长了眼睛，安德雷举着菜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下手。 倒是匠悠毫不在意，她嗅了嗅气味，眼睛亮了亮：“好香，就是气味有点混杂。等等，让我分一分……” 这场面太过诡异，比匠悠平时切猪头肉猪下水时还让人无法直视，安德雷开始怀疑梅布查大魔法师的计划是否靠谱：“不是，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 片刻之后，匠悠端出了一碟看起来十分正常的年轮蛋糕和一碟有些诡异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奇怪玩意：“铛铛！年轮蛋糕和羊眼睛！” 安德雷：“……”怎么做到的？难不成巫妖的灵魂在同类的手上还会发生变化吗？ 匠悠倒是吃得很开心：“羊眼睛看着很奇特，但这玩意真的很好吃！在我从前的国家，只有在西北、北方那些养羊的地方才能吃得到，还有烤羊眼的做法，超级爆浆的～” 安德雷：“……”总觉得这个吃法相当凶残。 隔壁打得飞沙走石乒乒乓乓，这边吃得咸咸辣辣香香甜甜。匠悠一口章鱼一口羊眼睛一口小蛋糕，咸甜永动机循环得不亦乐乎。 德雷茜与梅布查打的有来有回，双方都有挂彩。当然，在梅布查与骑士们的刻意为之下，德雷茜被削得更惨一些，她一无所觉，仍然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把我的肢体切下、扔远，就能够削弱我吗？ “这简直是痴心妄想！只要命匣还在，巫妖便不可能被打败！我只要召唤那些灵魂，它们就会再一次地飞回……嗯？” 德雷茜挥舞的触手突然僵在了半空，她终于发现，她与那些被切下的灵魂失去了联系。 梅布查抹去脸上伤口中渗出的血液，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飞不回来了吗？” 他笑了起来：“确实，一般情况下，拥有命匣的巫妖几乎是不可能被杀死的存在，命匣会凝聚巫妖被打散、切割、碎裂的灵魂，将那些碎片修复完整……可若是，那些灵魂碎片，被同样强大的巫妖吞噬、消化，转化成了自己的能量，被另一个命匣所框定了呢？” 隔壁的匠悠适时地打了个嗝。 德雷茜的面孔变得更加狰狞，她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是那只小巫妖！！” “正是。”梅布查点点头：“她的灵魂源自一个更高层的位面，远比你、我强大，即便是她在梦中随意地一啃，都会让你丢兵弃甲、抱头鼠窜。” 他举起魔杖：“该是时候，结束一切了！德雷茜！” 第224章 casefile·8：秋猎（10） 这或许是亨廷顿公国近年来最精彩的一场战斗。 无数骑士用自己的身躯筑成了一堵血肉与斗气的高墙，将梅布查大魔法师稳稳地保护在后方。 梅布查是这场战斗中绝对的攻击主力。即便以他的能力，短暂地应付近战也完全不在话下；但将法师保护在后方令他们能安心念咒，操控战场全局，这才是将战力最大化的最优选择。 随着行宫中所有加入邪瞳之月的贵族们逐一落网，城堡中的骑士们也开始加入战局，替换下前线那些负伤的骑士。 一片空地已经被清理出来，作为急救的营地。骑士们匆匆忙忙搀扶着受伤的伙伴，或背或扛或抬着担架，将伤情不一的人运下战场。擅长治疗术的魔法师、神官与鸟嘴医生忙碌地在营地之间穿梭，缝合伤口、输送生命力、稳固生命体征……他们不断将一条条濒死的性命从死亡线上重新拉了回来。 德雷茜仍在负隅顽抗。她早已意识到梅布查等人打的是车轮战的主意，就是想用不断轮换的骑士加上后方镇守的梅布查，以及那只潜藏在密林里的巫妖来耗死她！ 所有的骑士锃光瓦亮的铠甲上都篆刻上了梅布查制作的防巫妖护符，不仅如此，他们的身上还藏着另外一枚护符。即使德雷茜费尽全力弄坏了他们的铠甲，依然无法附着于他们的身体，也无法吞吃他们的灵魂。 没法以战养战，也无法获得更多的能量补充，甚至还时不时就会被骑士们与大魔法师的连招钻到空子，再一次被拆下一节触手、一块灵魂……那些部位一旦被梅布查用魔法掀起的风卷入密林，就会消失不见，无法被德雷茜再次召唤。 第314章 这样一来，越打越弱的德雷茜就只能尽可能地节约灵魂能量。她如今的战斗方式更近似于亡灵，以物理上的触手攻击为主，眼球的腐蚀眼泪与麻痹视线诅咒为辅。 那些此起彼伏随机开合的眼睛不仅看上去可怕，还能扰乱对视者的心智，即使只是不经意的被瞄到，也会在一瞬间大脑空白、手脚麻痹无法动作。这种僵直在战斗中是极其致命的，立刻就会成为所有触手的攻击目标。 只需要十几秒，一个僵直的骑士就会在那集火攻击下瞬间‘融化’（比喻）。 这时候就需要他的队友及时补位救援，或是用斗气编织成巨大的盾牌，或是以攻为守来一次奇袭转移德雷茜的注意力……梅布查大魔法师也会施展【法师之手】，在虚空中生成一只巨大的手掌虚影，把那些倒霉的僵直骑士丢到后方的安全区让他们自行康复。 这场战斗持续了数个小时，从漆黑的深夜打到天明，隔壁的匠悠也狠狠狂吃了数个小时。 便携小吃亭已经在桌子旁边支开，两个炉灶燃着旺盛的火焰，随着‘外卖’递送来的食材部位、情绪、口味的各不相同，各种烹饪手段都被匠悠使出，以追求最美味的烹饪成品。 奇妙的是，那些丑陋不堪、看一眼都会让人背后寒毛直竖的恐怖‘食材’，在匠悠眼里却都是自带美食滤镜的绝顶美味——大概巫妖的灵魂在同类的眼中就是这么美味的东西——而只要匠悠动手处理过的食材，就会莫名其妙的从令人无法直视的‘克家菜’变成以华夏传统标准来说卖相还不错的正经菜肴。 ——毕竟在大多数不懂得‘吃的艺术’的老外眼中，有许多正常中餐都足以纳入‘恐怖’的范畴。 而更加奇妙的是，变成正经菜肴之后，这些‘灵魂碎片’就不再受德雷茜的召唤控制。匠悠不再需要费劲地压制它们，可以根据心情与胃口慢慢享用。 于是，匠悠从单纯的吃吃喝喝变成了快乐做菜后吃吃喝喝。没办法，她吃下去的能量总得找个出口消耗，不然总觉得涨得慌。 只可惜安德雷没法食用魂火菜肴，而这个猎场中也没有亡灵或纺织娘，不然这些灵魂能量还能被快速地消耗一波。 随着匠悠边吃边煮、边煮边吃，德雷茜也越来越虚弱。 她的灵魂再怎么厚实、能量再怎么充沛，也经不起这种只出不进的消耗。 很快，伴随着一声尖叫，德雷茜化作了一团紫黑色的魂火。在她遁入虚空、溜之大吉之前，梅布查便眼疾手快地举起手中捏着的一枚戒指，发动魔法，将她的最后一团魂火吸入了戒指上镶嵌的石榴石中。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眼晴朗的蓝天，又扫了一眼凌乱的林地，对着骑士们道：“救助伤员，打扫战场，我去去就回。” 梅布查步履轻快地踏入林间，很快就来到了匠悠与安德雷面前。 还在努力消灭面前的一盘盘魂火菜肴的匠悠茫然抬头：“还有外卖吗？” “这是最后一点了。”梅布查举起手中的石榴石戒指，将它交给了安德雷，“我把德雷茜囚禁在了石榴石中，这戒指上的法阵足以封锁她很长一段时间……大约几百年吧。 “当然，在这个漫长的时限到来之前……安德雷，我希望你用这枚石榴石戒指，定位寻找到德雷茜的命匣所在，毁去她的命匣与老巢，剿灭她最后的党羽，收缴她那些用非法手段获得的巨额财富。” 他的指尖点了点那枚石榴石：“巫妖的灵魂碎片会不由自主地被命匣吸引。只要戴着这枚戒指，你就能感受到微弱的吸引力，越靠近目标，这股力量就越强。顺着这股力量的指示，你便能找到德雷茜的命匣。” “遵命！”安德雷向梅布查敬了个军礼。 梅布查笑笑：“……说不定，你也能在追寻命匣的过程中，找到杀害你恩师的那个鬼面人。” “这个意思是……”匠悠举起一只手来，鼓着腮帮子一边咀嚼一边提问道，“我可以打包了吗？” 她颇有几分懊恼：“这魂火菜肴是很好吃啦，但我已经饱到嗓子眼，实在是吃不下了！不过既然是魂火菜肴，应该不怕变质，大概可以冻在冰箱里慢慢吃？” 第225章 大战之后 在广东，如果有人去餐厅吃饭剩了很多菜还不打包，那基本就说明这家店已经难吃到要报警的程度。 对匠悠来说，好吃的菜肴就算吃不下了，也一定要打包带走，更何况这些都是美味的魂火，应该没有变质的说法。 “我来帮忙吧，”梅布查温和地笑笑，“尽管这些魂火菜肴目前看起来十分安全，但为了防止它们日后再被命匣吸引，还是要把它们装在特殊的容器里比较好。” 于是匠悠得到了一堆用特制魔法水晶盒子打包的魂火菜肴，还有一只大魔法师亲自炼制的空间魔法袋子。 它看似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小小的布袋子，随便一揉、一折就能塞进各种随身行李之中，非常的不起眼。但内部却有着非常广阔的空间，袋口也是抽拉绳的，平时可以被扯得很小，需要时也能被扩展得很大，套个活人都不成问题。 “这个袋子可以装活物，一旦装进去，对方就无法自由出入袋子，只能靠你将他们放出来，所以危急时也能用来囚禁敌人。”梅布查大魔法师说，“但袋子中的时间并不是静止的，要记得通风换气再给些食物饮水，不然过一阵你可能会收获不少……尸体。 “只有你可以自由进出袋子，就算整个人钻进去也没有关系。” “明白啦！”匠悠欣喜地接过袋子玩了起来，一会儿把自己塞进去一会儿又爬出来，“嘿，这可比我的头盖骨好用多啦！” 袋子里面的独立空间自己有天有地有空气墙壁，不会因为袋子本身被揉捏、折叠、颠簸就发生任何变化。面积也堪比一家工厂，能存放很多东西。 “只要取用东西的时候想着自己要什么，袋子就会自己把那样东西送出来。”梅布查说，“不用自己费神去找。” “哇哦！那可真是方便！”匠悠愉悦地把那些打包盒都塞进了袋子里，然后拉紧抽绳抖了抖，小袋子仍然是瘪瘪的一个。 “唯一的问题是，它不能再被放入施展了空间魔法的容器中。” “嗯嗯！这个我知道，空间魔法不能套叠在一起，不然就会引发bug！”匠悠这次没把小袋子塞头骨里，而是把小袋子塞进了她的连衣裙口袋，“这个超级适合保持人形的时候用哩！” 拿到了礼物的匠悠非常满意，但这还不是全部的谢礼，回到行宫之后，国王陛下又召见了她。 “这一次我们能用最少的伤亡，成功解决了德雷茜这个前朝余孽，可全靠你的帮忙。”国王陛下说，“逮捕了那些加入了邪瞳之月的叛徒贵族之后，我手头也空出了不少名额与领地。 “你想当女伯爵吗？坎贝拉伯爵原来的领地位置和大小都很合适，”国王陛下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仆役送上了地图，“当然，选择其他的领地也没问题。你可以看看地图，慢慢挑选，不用急着答复我。” “诶嘿！”匠悠高兴地接过地图，“这可太好啦！” “安德雷已经领兵出发，去寻找德雷茜的命匣、扫除邪瞳之月的残党。这几天你就安心地和我们一起在行宫住着。 “等处理完这些叛徒，我们还会在这里打几天猎。”国王陛下笑笑，“真正的那种狩猎。 “到时候想必安德雷也回来了，你可以好好享受一下王室的狩猎活动。” 匠悠就这么在行宫安心地住了下来。 她每天快快乐乐地在树林里遛遛弯，喂喂小动物，饿了就吃吃魂火或者是大摇大摆地逛进厨房做做菜，看着国王的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 要是国王那边向她求助，她便欣然帮忙，从犯人那边挖出几朵魂火吃一吃。不管那些犯人如何咬死不开口，只要匠悠一读魂火，一切真相就都明明白白，还能直接录进留影水晶中。 ——实在是过于方便的能力。 五天后，安德雷终于风尘仆仆地带着一枚命匣，领着一队骑士，押着一群鼻青脸肿的人回来了。 他身上包着些许绷带，但眼神却无比明亮，汇报国王的时候声音铿锵有力：“幸不辱命，我找到了德雷茜的命匣。 “鬼面人1号伏诛，瓦伦丁被逮捕归案，剩下的鬼面人都已经投降。” 他掷地有声，一字一顿地道：“邪瞳之月已经被尽数铲除！” “哇，这可太好了！不过，”旁听的匠悠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绷带，小声地关心道，“你身上的伤严重吗？” “不严重。”安德雷转头跟她交头接耳，“都是些被钢丝划的皮肉伤，很快就会愈合了。” 他的眼神十分坚定：“最关键的是，我终于为我的老师，萨卡·德·摩多伯爵报了仇。” 多年来一大块心病终于治愈，安德雷连步子都轻快了许多，浑身都透着一种畅快。 第315章 ——匠悠一瞬间都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高考最后一门后迫不及待冲出校门的考生。 他们又在行宫住了一周，在帮助国王陛下收尾了邪瞳之月和那些贵族们残余的琐事后，还在猎场玩了几天。 安德雷打猎，匠悠处理猎物，两人也算是配合默契，甜甜蜜蜜、痛痛快快地玩了一通。 从行宫出发离开之前，匠悠与安德雷终于挑选好了他们的奖励：匠悠接受了杜兰·德·坎贝拉伯爵夫人被收缴的领地，而再一次立下大功的安德雷则获得了罗斯伍德伯爵空出的爵位与领地。 这两片领地彼此相邻，对于小情侣俩来说，既可以一起发展互相扶持，又相互独立，给双方都留有自由的空间，可谓是非常合适的选择。 当然，埃斯顿西城所在的威尔夏郡仍然属于安德雷。他们以后可以自行选择在某一个地方长期居住，或是像其他贵族那样，在王都与各个领地都拥有自己的产业，这里待几天、那里住几天，每天都是新的景色。 于是在启程的最后一天，国王陛下便在行宫为两位小情侣举行了授勋与分封仪式，这个消息一出，又在全国上下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226章 瓦伦丁的供述（上） “等等，安德雷子爵？他不是前不久刚被封了领地？怎么又成伯爵了？”王都的议会成员们是最先得到第一手消息的人，看见纷至沓来的信件，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那只巫妖是怎么回事？一位巫妖女伯爵？！她可没有贵族血统！” “国王陛下如今的作风已经如此狂野了吗？他就不怕德尔曼宗室的贵族闹事？” “嘘……最新的消息，这一次国王陛下把德尔曼宗室的那些贵族们一锅端了！当然，这还不是最离谱的事！” “那最离谱的是什么？” “那些被逮捕的贵族，全都承认了自己加入了邪瞳之月！他们听命于成为了巫妖的德尔曼王女德雷茜，意图颠覆整个国家，干尽了坏事！国王陛下捉捕他们归案之时，他们甚至刚刚才从集会上返回！就在王家猎场、就在国王的眼皮子下面！多么猖狂！” “据说安德雷子爵和那位巫妖，就是剿灭邪瞳之月的最大功臣！若以这个功绩来论，那么给他们各封一个伯爵，倒也完全说得过去。” “嘶！那可真不得了！” “就连之前钱德男爵在玫瑰山庄遇害一事，据说也并非是什么前朝余孽临时起意！从一开始就在德雷茜·德尔曼的计划之内！” “玫瑰山庄事件的嫌犯瓦伦丁已被逮捕，他指认德雷茜才是幕后黑手，而瓦伦丁竟是德雷茜的儿子！” 随着渡鸦而来的一封又一封劲爆的信件让议会成员们目不暇接，吃瓜吃到一张嘴八卦就要溢出来的地步。而在王家猎场的行宫深处，国王陛下踏入了一间囚室。 金发的瓦伦丁面容憔悴，被铁链与镣铐束缚在冰冷的铁椅子上。国王陛下在瓦伦丁对面坐下，将自己的烟斗放在了面前的桌面上，好整以暇地开始往里面塞烟草：“你说，一切都是德雷茜的指使？” “对。我是她选定的‘替罪’羔羊。”瓦伦丁说，“在玫瑰山庄之中，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撇清我的嫌疑，只打算用我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将她从整件事情中摘出去。 “我们得知了小钱德男爵想要贩卖老男爵笔记的消息，母亲又想要得到一个好用的新身体，我们便聘请了在贵族中十分受欢迎的蝴蝶夫人雅德拉，出重金要求她以‘玫瑰山庄其中一位继承者’的名号，替我们组起这个杀局。 “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小钱德男爵对坚果过敏，虽然不至于到吃几颗坚果就死的程度，但只要份量足够，就可以杀死他。于是，我们用大量坚果油炼制了一款坚果含量极高的唇膏，在吃掉埃勒诺的灵魂、占据了她的躯壳之后，母亲便涂上了这种唇膏，用欢迎与告别的吻，将钱德男爵送上了绝路。 “我们本不需要去弄什么杏仁饼干，事实上，就算那个巫妖从一开始就没准备任何坚果类的菜肴，也不影响我们的计划。但我们唯一的错误，大约是给了雅德拉太多的自由。在发现蝴蝶夫人私自为了‘表演效果’，请来了一具‘骷髅架子’作为厨子后，我们不得不做出应对。” “应对？” “我们的计划是由我时不时地扮成蝴蝶夫人，引导整个‘游戏’的进程，但巫妖天生就能辨别灵魂与情绪的味道，我们必须扰乱她的感官。母亲说，杀意与欺骗的味道，与白胡椒的气味类似，于是，在发现她戴着通灵木后，我故意弄了两瓶气味很重的白胡椒，将它们放在了很容易打翻的地方。 “向她索要坚果、并用手指饼干上拆下的烤杏仁磨成粉末布置现场，都是为了转移人们的注意力。这样一来，当钱德男爵死亡后，他们就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而彻底忽略更换了灵魂的埃勒诺。” “德雷茜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那巫妖面前走来走去，一点也不怕自己被认出来？”国王陛下点燃了烟草，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了一个又白又圆的空心烟圈。 “钱德夫妇到达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被我扮作的蝴蝶夫人带入了提前准备好的房间。钱德男爵一心只想尽快将自己的笔记出手，而钱德夫人却因为舟车劳顿，疲倦得很，我便建议她在起居室参加过一开始的聚会后便可以回房休息，管家可以提供午餐的送餐服务。 “早餐是最忙的时候，不过那时虽然所有人都聚集在起居室中，但有仆役替巫妖送餐，再加上我也在现场随时准备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那巫妖很显然没有与埃勒诺·凡·钱德接触。 “她不过是米·芙娜的魔法事故造就的巫妖，对于自己的能力都未必掌握清楚，很难在没有任何提示线索的时候注意到疲倦的埃勒诺。 “埃勒诺在早餐后回房休息，我便让蝴蝶夫人给钱德男爵递了信，让她向钱德男爵询问笔记的价钱。这样一来便将他大半个白天的活动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将他们夫妇分开后，我则潜入钱德男爵的房间，用药迷昏了埃勒诺，将她带入了另一个空房间。这个房间的床下有早已画好的魔法阵，只需要启动魔法阵，就能把母亲召唤而来，令她附进埃勒诺的身体。 “只是，就算已经有现成的魔法阵，要成功启动、召唤巫妖夺舍也是一件很耗时的事情。更别说我还得顾及自己的不在场证明，时不时还得在众人面前出现一下…… “就这样我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两点多，期间还因为时间过长、药物失效，埃勒诺醒转过来，我不得不又将她打昏了一次，这声音还吵醒了住在我们楼上的弄臣皮特。好在，没有引发更多的意外。 “接下来，母亲吞食了埃勒诺的灵魂，穿上了她的躯壳，吃过了我以埃勒诺的名义点餐、让管家送到钱德夫人房间的午餐。她感知到那只小巫妖的存在，要求我去厨房扰乱那只巫妖的感知，并向她索要坚果。 “于是，在三点与钱德男爵完成了笔记的交易后，我便前往厨房，按照她的计划弄撒了胡椒粉、要来了杏仁饼干，又将杏仁磨粉洒在玫瑰花瓣间，借着去温泉洗澡的借口从地道离开，扮成蝴蝶夫人与钱德男爵再次见面，将玫瑰花给了他。 “钱德男爵三点半时回过一次自己的房间，他把债券交给了母亲，又得了一个缠绵的死亡之吻，正得意的不行。与我扮作的蝴蝶夫人见面的时候，他便开始显现出过敏的症状了。” 第227章 瓦伦丁的供述（下） “所以，真正动手杀死钱德男爵夫妇的，其实是德雷茜，而你只是她的帮凶？”国王陛下冷笑一下，又吐出了一个烟圈。 “事到如今，我再推脱责任也没有意义。再说了，那只巫妖应该已经吃了她的灵魂，可以判断我所说一切是真是假，”瓦伦丁面露哀愁，“杀死维克多的人是我，囚禁了真正的蝴蝶夫人雅德拉的人是我，后来杀死历史学家与魔法师的人也是我…… “但杀死莎曼萨夫人的人不是我，那是母亲所为，她憎恨莎曼萨夫人很久、很久了。” “行，”国王陛下敲了敲烟斗，“玫瑰山庄的事说清楚了。我们再来聊聊过去的事，萨卡·德·摩多伯爵，为什么杀他？” “当年派遣萨卡·德·摩多伯爵去接回温斯顿的人，是您吧？”瓦伦丁看向国王陛下，眼里有着一种难言的孺慕，“您让他收养了温斯顿，他便将温斯顿视若亲子。大约是长年无微不至地照料，他发现了温斯顿身上有些许异样，并怀疑温斯顿是双生子之一。 “萨卡伯爵是个聪明人，又掌握着影探，手头资源极其丰富。他当年去过玫瑰山庄，又知晓您与德雷茜的往事，便从德雷茜身边的人脉开始调查，发现了坎贝拉伯爵夫人与德雷茜曾经关系密切，又一路顺着坎贝拉伯爵夫人查到了罗斯伍德伯爵身上，并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若他只是发现了我的另一个私生子，这可算不上什么值得杀人的大事……”国王陛下沉声道，“让我猜猜，萨卡发现了其他的秘密……德雷茜最初的复活，是坎贝拉伯爵夫人与罗斯伍德伯爵联手为之？” 第316章 “是的。”瓦伦丁承认道，“坎贝拉伯爵夫人是伊莎贝拉王后的闺中密友，也是母亲的教母。尽管母亲与伊莎贝拉王后的关系并不是太好，但坎贝拉伯爵夫人却格外宠爱母亲。母亲被囚禁于玫瑰山庄的时候，也是靠坎贝拉伯爵夫人在外面牵线搭桥，才能组建自己的人脉。” 以坎贝拉伯爵夫人与德尔曼王室的亲密关系，改朝换代的打击对她来说相当大，若是德雷茜能够重新执掌天下，她就是女王的教母，而不是什么被逐渐边缘化的伯爵夫人。 梅布里国王道：“德雷茜一死，坎贝拉与罗斯伍德都承受了巨大的损失。罗斯伍德将你认作自己的亲子，却没有从中讨到一丝好处。德雷茜手上有《大魔法书》，想必坎贝拉就是从那里找到了复生的秘法，将德雷茜复活成为活尸，然后再用德雷茜藏匿的财富与资源，将她变成更加强大的永生巫妖。” 瓦伦丁接着往下说：“罗斯伍德伯爵发现了萨卡伯爵的小动作，他不知道萨卡伯爵查到了多少，但他不能让萨卡伯爵继续打探下去。他将此事告诉了母亲，母亲便派出了鬼面人一号。那些鬼面人是老钱德男爵从玫瑰山庄脚下的村庄里带出的孤儿们，他们被托付给罗斯伍德伯爵，被训练成了厉害的杀手。 “一号是其中最为出色、也最为凶残的一位杀手。他的面孔、声带都在当年烧毁村子的大火中受损，母亲专门给他从鲁斯曼联邦订制了可以替代他发声的炼金机器。他对母亲非常忠诚。” 瓦伦丁顿了顿，似有所不甘地承认道：“……与我不相上下。” 国王陛下：“……”这种攀比心也实属莫名其妙。 “一号为母亲刺杀了许多人，从萨卡伯爵到背叛了母亲、盗取钱财的诺伊曼男爵，再到为平民发明各种魔法物件、将高端魔法推广至底层民众的魔法师们。他的武艺高强，也非常擅长潜伏，只要他盯上的人，几乎都已经人头落地。” 所有的残存的疑点都被解答，梅布里点点头，拿起他的烟斗起身。 “等等！”瓦伦丁急道：“先别走！我回答了您的问题，现在该您回答我的问题了！” 国王陛下顿住脚步：“你说。” “您真的曾经爱过母亲吗？”瓦伦丁问。 “或许在我因海难而失忆的时候。”梅布里说，“她那时美好得像从梦中走出的精灵，但我后来才发现，那一切的美好都是名为德雷茜的妖魔刻意伪装出来的假象。德尔曼王室一代又一代做下的孽最终创造出了这一位疯狂的妖魔，他们并不懂得爱，只懂得攫取权势与财富。 “从未从父母、兄长那边感受过爱的德雷茜，最多也只能伪装出爱人的表象，但时间一长，骗局终究会被拆穿。”他看着瓦伦丁那渴求答案的表情，道：“不，我不恨她，我只可怜她。德尔曼王室的扭曲终究会导致这样可悲的结果，而我将穷尽我的一生，阻止这个国度再变成从前的模样。” “……你打算拿我怎么办？”瓦伦丁轻声问道，“温斯顿是你的继承人，而我则是满手血债的罪徒。你要杀了我吗？可我身上还附有德尔曼王室的血脉诅咒，若你杀了我，诅咒会视为你替温斯顿扫除了障碍……” 他笑了起来，笑得疯狂而邪恶，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一人若杀另一人，则双生子都会被拖下地狱！可这个诅咒从未限定‘亲手’！米·芙娜下毒杀死了腓特列里希，可我母亲依旧被王太子的灵魂拖下了地狱！你若杀我，我也会将温斯顿拖下地狱！ “到时候，孤家寡人的你不会再有下一个继承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只能囚禁着我，盼着我活得越长越好！终有一日，我将和温斯顿合二为一！他会变得和我一样疯狂！你只能将这个国家交给一个随时会疯的家伙！哈哈哈哈哈哈！” 他近乎癫狂地大笑：“噢！父亲！这就是我对你的诅咒！你的爱子将永远生活在我的阴影下，祈求着我活得足够长久，生怕我死去！” “哦。”梅布里说，“其实，我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把这个国家交给温斯顿继承。一直以来，我都属意着另一个继承者。” 瓦伦丁的笑容戛然而止。 “至于你，我会把你交给梅布查。他对德尔曼王室的双子诅咒很感兴趣。要知道，除了德尔曼王室以外的双生子可从未发生过一个必须病态地杀死另一个的现象。或许他会研究出切断你与温斯顿灵魂联系的方法呢？” 梅布里对他温和地笑了笑，走出了囚室，丝毫没有搭理背后瓦伦丁的呼喊声，以及镣铐、铁链碰撞出的声音。 国王陛下径直走出了行宫，踏入林间，呼吸着草木的清香，直到他看到一对无比相配的情侣正在树荫下互相依偎。 男子与他自己面容相似，有着漆黑如夜的头发与形似绿幽灵的碧绿双眼，女子则黑发黑瞳，娇小玲珑，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戴着一顶缀满野花的大草帽，笑容灿烂地如同一朵向日葵。 “有他们两人在，这个国家只会越来越好的。” （第二卷 完） 第1章 后续与日常（1） “前面就是德雷斯顿家族的领地了。” 匠悠从马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山崖上的风很大，她不得不伸手按住自己的帽子以防被吹飞。她的黑发在风中舞动，笑容无比灿烂：“哇，这里好美啊！” 巨大的火山巍峨挺立，下方数道裂谷破开大地，白色的热气从裂谷中蒸腾而起，即便现在已经是秋末冬初的季节，地表的温度依旧温暖如同夏日。 距离邪瞳之月的彻底覆灭，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匠悠与安德雷终于忙完了接手新爵位与新领地的各种事宜，和安妮娜一起踏上了早就说好的旅程。 ——嗯，虽说迟了一个月，但问题并不大。 霍利早就在第一批甘蔗成熟时就带着家族的收割团队前来干活了，而巨魔工程队也在安妮娜的雇佣之下，建造出了一座甘蔗加工厂。如今每天都有大量的甘蔗经过压榨取汁、清净过滤、蒸发浓缩、结晶分蜜、精炼脱色等步骤，变成亨廷顿公国最为值钱的调味料——白砂糖。 制糖设备结合了梅洛里的炼金术与鲁斯曼联邦先进的魔法机械，虽说投资不小，但却绝对好用。 光是这一个月生产出来的白砂糖，就足够他们回本了。 一到领地上，安妮娜便一手挽着匠悠，一手挽着儿子，带着她们去看霍利搞出的试验田地。杰瑞科则驾着马车运着行李去了宅邸安顿。 匠悠一抬眼，就看到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甘蔗田，许多哈夫族人正在田中穿梭来往，将割下来的一根根甘蔗扛上板车，拉去工厂制糖。 “哇！好壮观！”匠悠忍不住感叹道，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期盼，“有甘蔗，就有甘蔗汁喝！有白糖，就能做数不清的甜食！蝴蝶酥、可丽饼、花生酱饼干……嘿，说起来我就想吃了！” 安德雷默默点头，他也馋了。 除了甘蔗之外，霍利还种了不少植物。除了原本就大量种植的橄榄树、葡萄、番茄、无花果、柑橘、辣椒、迷迭香、百里香之外，裂谷之下、裂谷之上、山地缓坡与远方的平原上如今还种上了番薯、玉米，湖边还种起了水稻…… 在美食荒漠的中世纪欧洲，地中海周边的国家能吃得最好不是没有道理的，这里的气候最适合各种美味作物的生长，从主食、蔬菜、瓜果到调味料一应俱全，畜牧业也很发达。 有菜有肉有调料有美酒，再有点烹饪的创意，随便折腾都能做出好吃的。 匠悠自从消化了德雷茜的大半魂火之后便魂力爆棚。她现在变成人形的时候，不用通灵木也可以进食普通人的餐点，只是在消化时也会消耗一部分的灵魂力量。 目前来说，她现在的灵魂能量十分充盈，甚至时不时还会让她打个小小的饱嗝，偶尔享受一下这种‘为人’的快乐，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匠悠甚至觉得，她现在特别像是传说中的白骨精，虽说还做不到想变老头就变老头，想变老太就变老太，但在骷髅和她原本的人形模样中随意切换，还是相当容易的。 反正不管她是哪一种形态，安德雷都很喜欢。 人形的时候甜美可爱，小骨头的形态也秀色可餐……咳咳，都说爱一个就要全盘接受他/她的优缺点，安德雷觉得小骨头全身上下从灵魂到身体都写满了优点，一点缺点都没有。 他们两人如今的感情也算是甜甜蜜蜜、如胶似漆。虽说不怎么轰轰烈烈，但两人都相当享受这种日常的生活：一起规划着领地的治理，盘算着生意的成本与支出，互相享受着对方提供的陪伴、帮助与情绪价值。 早上不忙的时候就一起睡睡懒觉，有心情时也可以一同起个大早看看日出。每天雷打不动地一起吃顿丰盛的晚餐，忙碌的时候还会有说有笑地熬个夜吃个夜宵……匠悠时不时还可以快乐地摸摸腹肌、捏捏胸肌…… 第317章 互相心里都能惦记着对方，吃到美食时想分对方一半，想到好笑的事情时第一时间叽叽喳喳地跟对方分享，爱情也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端掉了邪瞳之月之后，安德雷和匠悠手头都宽裕了许多，尽管接手新领地、搞基建仍需要大量支出，但同样的，收益也相当可观。两人都获得伯爵领地与封号之后，更是还掉了所有的外债，把各种生意合作都重新谈了一遍。 霍利那边的合伙分成合作，直接就变成了科研雇佣协议。匠悠他们聘请霍利这位植物学家，全权负责各种热带、糖料植物的培育研究。至于阿克斯家族产出的那些品质优良的蔬菜水果，匠悠则通过她的餐厅、工厂进行收购，该买哪些就买哪些，价格公道，双方都对此很满意。 洛萨家族因着海蒂的远见，及时投靠向了安德雷与国王一派，成功躲过了政场上的腥风血雨，还凭着与匠悠的合作在美食行业大赚一笔。在匠悠成为女伯爵后，海蒂便进一步与匠悠结盟，匠悠向左，她们家便绝不向右，忠诚度极高。 至于矮人游商那边，匠悠则让他们把她与安德雷的新领地都框入了行商路线。坎贝拉伯爵夫人原本的领地【德兰斯塔郡】既靠山又靠海，一边与鲁斯曼联邦隔海相望，一边与前罗斯伍德伯爵的【玫瑰木郡】相邻，不仅盛产海鲜，航运也极为发达，正好能弥补威尔夏郡与德雷斯顿的熔岩山谷全都处于内地、远离海港的不足。 玫瑰木郡则由大量山地、树林、平原地区构成，那里盛产花木与香水，还有很多牧场与猎场，是亨廷顿公国王室乳酪制品的主要供应地之一。 这样一来，匠悠便可以从自己与安德雷、安妮娜的领地上获取各种又好又便宜的食材资源，制作各种酱料与美食。 当然，现在匠悠是女伯爵了，不用自己天天下厨，在灶头忙碌——除非她自己想下厨。 前世的兴趣爱好变成今生打拼的倚仗，如今又再一次地变回了兴趣爱好。现在只有匠悠的亲朋好友以及被她培训的厨师们，能够有幸品尝到她的手艺了。 第2章 后续与日常（2） 德雷斯顿的领地上特产极多，匠悠和安德雷在田地里兜了一圈后，离开的时候每人的菜篮子都装满了新鲜的蔬菜瓜果。 一家人和几个熟悉的合作伙伴都在，还有着充足的新鲜食材与调味料，匠悠想要做菜的手也蠢蠢欲动。更何况安妮娜的宅邸里还养着不少手艺不错的厨子，给匠悠打个下手，那是轻轻松松毫无问题。 匠悠看了一眼摘回的蔬菜与厨房里满满当当的芝士、橄榄油，和热气腾腾的烤炉，打算做一道加菲猫最爱的意式千层面。这玩意量大管饱，做起来不算难，人手多的话做起来很方便。 厨房里有颗刚收下来的大南瓜，可以煮个南瓜汤，再做道南瓜布丁与南瓜巴斯克蛋糕。 青椒、茄子和地薯可以炒个地三鲜。 至于肉品的话，今天有不错的牛肉与猪肉……嗯，做个锅包肉、糖醋里脊也不错，正好能把新鲜出炉的白糖用上。 “有了主食、肉菜、素菜、汤品与甜品……嘿，齐活！” 决定好菜谱，就可以发动人民群众，一起快乐做菜了。 德雷斯顿家的几个大厨分别负责洗菜、切菜，绞肉馅，南瓜汤、南瓜布丁和南瓜巴斯克蛋糕他们也会做，匠悠与他们确认过制作步骤，便放心地将这些菜品交给了他们。 意式千层面主要有三个步骤，炖肉酱、做面团、熬白酱，最后只要把这三样东西组合起来，放进烤箱烤一烤，就是一道香气四溢的美味。 做意式菜肴一定要有正宗的番茄酱汁，这个做法还是匠悠当年从一个意大利主厨的视频教学中学到的，取几个洗净的番茄放在烤盘上，淋上与大蒜拌好的橄榄油，撒上黑胡椒，放进烤箱以240度烤三十分钟，烤制完成后去掉番茄上焦黑的部分，再把烤好的番茄打成糊糊的番茄汁就行。 她先把番茄送入烤箱，然后便切起了大蒜、洋葱等蔬菜，开始着手制作肉酱的部分。 哧啦！ 油下锅，开大火，加入切得很细的大蒜、洋葱粒、西芹粒与胡萝卜粒，在翻炒后加盖子焖煮5分钟，让大蒜、洋葱变得金黄，胡萝卜与芹菜柔软的恰到好处。 这时候就可以把大厨们绞好的肉馅下入烧热的锅子，一半牛肉、一半猪肉，在哧啦哧啦的悦耳声音中被锅铲推挤着，在大火中逐渐变成好看的褐色，与蔬菜融合在一起。 大火舔舐着锅底，炙烤着肉馅，散发出浓郁的香味，这时候再加入一些红酒提鲜，香气便变得更加馥郁。 这个时候，就可以加入捣碎的烤番茄做成的番茄酱汁，再加入盐，丢入绑好的香叶与百里香，便可以调至中火，慢慢炖煮20分钟。 传统的意面配方很简单，每100克面粉放一颗鸡蛋，再准备一碗水，揉面时干了便用手蘸点水继续揉。这种面团偏干硬，不需要加太多的水，只需要有一把子力气。 这种体力活自然要交给安德雷来做，好在厨房里有做牛角包用的压面机，面团揉成后放在一旁醒面后，就可以放入压面机，一个刻度一个刻度地从厚压至薄片。 压面机一共有9个刻度，0最厚，9最薄。做千层面的话，压到刻度6便完全足够。压好的面片裁成合适的长方形，就可以晾在一边备用。 肉酱差不多熬好，就可以准备白酱。意式白酱就是1：1的黄油与面粉炒匀，然后加奶煮到合适的稠度。 匠悠找了口合适的小奶锅，把黄油放入锅里融化，然后分三次加入面粉，将黄油与面粉搅匀，便可以往锅里倒入牛奶继续熬煮。 白酱也是需要调味的，常用的调味料是盐、胡椒与肉豆蔻。放入调味料后继续小火煮至自己满意的稠度，就算是完工了。 接下来拿出大厨们平时烤面包、烤蛋糕用的方形深盘模具，往里面一层一层地反复加入酱和面就行。 最底下的那层只需要加入红色的肉酱后铺入面片，上面的则是肉酱、白酱、面片的顺序，直到倒数第二层放入厚厚的一层芝士碎，然后再铺上一层面片，再倒一层白酱便可以加盖送入烤箱，250度烤20分钟。 烤制千层面的时候，就可以来制作锅包肉、糖醋里脊与地三鲜了。 锅包肉是东北的名菜，做法不难，要做得正宗好吃却很考验手艺。切好的薄肉片用盐与料酒腌制后裹上淀粉糊抓匀，下入七成热的油锅里炸至起泡浮起。等全部炸完一遍后，把油温升高，大火复炸十几秒，就可以捞出控油。 然后重新起锅，倒油，加入白糖、醋、盐，熬成有点黏稠的汁，再加入切成细丝的胡萝卜、香菜、葱、姜和蒜片进行翻炒，最后开大火倒入炸好的肉片，挂上汁就可以出锅。 糖醋里脊和锅包肉的做法其实有点相似，做法核心都是将肉裹粉油炸后重新起锅调汁，再将肉裹上酱汁。而地三鲜也需要将茄子、地薯与青椒裹上淀粉油炸后再用酱汁翻炒。 这样一合计，匠悠便起了一次油锅，把所有需要油炸的食材全部下锅初炸、复炸之后，依次调好各自的酱汁，下锅炒匀。 首先是糖醋里脊，接着是地三鲜，锅包肉最怕放久了发软，于是放在最后出锅。 这几道菜端上桌的时候，千层面也烤好了，匠悠把面拿出来，撒上芝士碎，再送入烤箱烤上五分钟，便算是大功告成。 芝士在高温下融化，在边边角角略微起泡烤出焦黄脆香的硬壳，这就是最完美的状态。 安妮娜、狼大婶与霍利已经‘嗷嗷待哺’地坐在餐桌前，杰瑞科带着仆人们摆好了碗筷，在杯中斟上红酒，匠悠和安德雷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便受到了众人的热烈欢迎。 一大盆意式千层面端上桌，旁边摆着甜丝丝的糖醋里脊与锅包肉，还有油汪汪的地三鲜，大厨们也端上了浓稠香甜的南瓜汤，至于甜品，那当然是饭后再享用的美味。 第3章 后续与日常（3） 众人落座后，安德雷的父亲，亚历山大将军也姗姗来迟。父子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只是默契而和平地落座。 既是家宴，便没有太多的规矩，所有人都拿着自己的碗筷，爱吃什么便取什么。坐得近的人替坐得远的人夹菜、舀汤，气氛十分温馨。 无论是裹着酱汁热气腾腾还脆脆香香的锅包肉、酸酸甜甜嫩嫩的糖醋里脊、软糯味美的地三鲜，还是奶香与番茄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挑逗着众人嗅觉的千层面，都极其美味，深受众人喜爱。而大厨们精心烹煮的南瓜浓汤则不幸无人问津。 大厨们：眼泪汪汪地咬手绢.jpg 所幸两种甜点都很受欢迎。布丁中南瓜的自然清甜与蛋奶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加上顶部的淡奶油，冰冰凉凉香香甜甜，咬进嘴里嫩嫩滑滑，嘶溜一下就会带着香气滑进胃里。 南瓜巴斯克蛋糕则有着芝士的厚重甜香，清新的南瓜香气十分解腻，又带来一种秋日的浪漫。 第318章 杰瑞科端来了微苦的红茶，正好搭配这些甜食。 “白糖的销路很广。我们自己种出来的甘蔗做成的白糖，成本只有市面上白糖的三分之一。等到所有的前期投资都赚回、工人们对流程工艺更加熟稔后，损耗与成本还能被进一步压得更低。” 说起这事，安妮娜便喜气洋洋。 “目前我们产出的白糖已经能够供给小悠的所有店铺以及我们几人的领地，再过一阵就能供应王都。这还只是第一年试种的产量，明年还能种更多！” 他们对外贩卖白糖的时候，都不用把价格降得太多，只要稍稍比市价低上几个镍可，就会有无数客人纷至沓来。 至于给匠悠那边供应的白糖，售价则只比真实成本高上一成，不亏就行。 当然，这么优惠到几乎倒贴的价格，自然是有条件的。匠悠需要在王都和德雷斯顿领地上的几座安妮娜经常去的城市、小镇上开甜点铺——单纯只是因为安妮娜爱吃甜食。 匠悠没有意见，反正在哪开店都一样，在自己人的领地上开店还能免去店租。她只需要买设备、培训甜点师就行。 “等到过几年甘蔗种得多了，便能逐渐把白糖的价格压下来。到时候说不定就连穷人都能随心所欲地吃得起甜品。”安妮娜对未来充满希冀。 “会有那一天的！”霍利咽下嘴里的布丁，“事实上，在悠老板的启发下，我已经培育出了一种新型的甜菜，虽说现在含糖量还不够高，但我已经成功地从甜菜汁中熬出了很少的糖。我还在努力提高这种甜菜的糖分。不过好消息是，它很耐寒，即便是亨廷顿公国最远的北疆都能种植！”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亚历山大将军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北疆的将士们都很需要这个！” 天越冷，人需要的能量就越多。糖与油在北疆都是珍贵的战略物资，是生与死的分割线。熔岩山谷的甘蔗种植量是有限的，但是若能研发出在北部边疆都能够正常生长的甜菜，那士兵自己就可以种菜、熬糖，自给自足！ 看见一直僵着脸放不下架子的亚历山大将军终于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话题，安妮娜缓缓呼出一口气，笑吟吟地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安德雷。 自从安德雷端掉了邪瞳之月的余党，又获得了伯爵爵位之后，他与亚历山大将军的关系便缓和了许多——嗯，在匠悠眼里，差不多是东亚家庭吵架之后，父母们硬着头皮说“出来吃饭了”的水平。 ——他们两人离彻底和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至少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 如今王立魔法学院的中央小镇上，已经开了好几家【巫妖】相关的餐饮店面，除了最早开张的【巫妖的零食小铺】外，新增加了【巫妖火锅】、【巫妖麻辣烫】和【巫妖夜市bistro】几间店。 它们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好吃，大大丰富了魔法学院师生的饮食生活。 【巫妖火锅】是学生们最爱的聚餐地点，一伙人热热闹闹在桌边坐下，就有服务生前来点燃炉子。这里的锅底有川香辣味、鸳鸯、酸汤、菌菇、清汤牛肉、番茄、粥底七种选择，每一种都是亨廷顿公国的人们没有尝过的奇妙美味。 只是要吃粥底火锅及其搭配的海鲜鱼虾的话，还得提前半天进行预订，店家会根据正式的订单进购鲜活的海鲜、熬煮软糯浓稠的白粥粥底。据说海鲜还是由一头飞龙专程送来的。 ——这玩意不便宜，却真的好吃。就算不为口味，在需要宴请贵客时订上这么一桌，那么请客之人接下来一个月在学院里都会成为八卦的中心。 除了海鲜由龙送货以外，这里的牛羊肉品都是王都郊外的农场当日新鲜宰杀低温保鲜运来，切成薄薄的肉片后从颜色到纹路看着就特别新鲜。牛羊肉的每个部位都有着不同的脂肪比例和口感，有的嫩、有的脆……手打丸子特别q弹，几乎能当成弹子球来玩。 蔬菜也是由哈夫族新鲜直供，端上桌的时候每一片叶子都鲜嫩欲滴，看起来仿佛刚刚才从田里摘下。 店家会在每一碟餐品旁边放上一个小牌子，仔细地写明这道菜品需要涮上多少时间。这种简单明了的做法很快就被擅长做实验记录的魔法师生们接受，现在人人几乎都是烫菜烫肉的高手。 埃斯兰和他的小伙伴们已经是这家火锅店的忠实客户了，自从他们偶遇巫妖大厨后，就对菌菇火锅念念不忘，结果在这家店开张之后，他们才发现火锅的世界博大精深，他们终究还是太过肤浅了一些。 如今，他们是对每一款锅底都念念不忘，要不是囊中羞涩，他们恐怕都能干出一周七天一日三餐全吃火锅的事。 不过，一周吃七次吃不起，一个月吃个两三次，还是勉强能够做到的。 第4章 后续与日常（4） 当三个狐朋狗友因为各种原因凑不到一块的时候，他们就会单刷【巫妖麻辣烫】副本。虽然这边只有辣与不辣两种汤底选择，但勉勉强强也可以算是低配版的单人辣锅了。 而且这玩意比较便宜，可以自己挑选食材，若是选择困难症犯了，那还有店家搭配好的优惠套餐可以选，甚至还提供渡鸦外卖与通宵服务。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对于人均熬夜圣体的魔法师们来说，这家店的存在就像是沙漠中的甘露、冬夜中的壁炉、救命的神药…… 每当凌晨三点，研究苦苦碰壁、饥肠辘辘之时，渡鸦带着一碗香气扑鼻热辣滚烫的麻辣烫飞入开启的窗口，总会感动得人热泪盈眶。 ——当然，热泪也有可能是被辣出来的。 “待会吃完火锅，要不要去bistro来一局对战？”埃斯兰的小伙伴亨利摩拳擦掌地道，“我想出一个新打法，很想试验一下。” “好啊好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排得上队，我们早点吃完过去瞅瞅！”埃斯兰说着，加快了涮菜的速度。 ——【巫妖夜市bistro】，那可是个奇妙的小酒馆。 它售卖魔女啤酒、德雷斯顿红酒和巫妖特调鸡尾酒，以及各种下酒的美味简餐、小吃。 不管是魔法大学生们因为魔法实验失败、论文被导师打回或是失恋想要一掷千金买醉；又或者研究有所突破、得到了学校的奖励或是辛辛苦苦结束了一个项目后想要犒劳自己；再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要放松放松、与朋友或陌生人喝点小酒打上几局叶子牌，这里都是最好的选择。 那里有专门的桌游区域，可供各种游戏的爱好者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开桌玩游戏。游戏区的每张桌子上都请了魔法学院专长幻术的导师刻上了场地版增幅法阵。不管玩家自己带的是什么品级的叶子牌，在这里都能享受到顶级的投影体验。 穷学生们大多玩的是三铜子一副的便宜叶子牌，小小一块场地版投出的也是简略像素风投影，常常需要眯着眼睛看数值，非常不方便；然而现在只要来到桌游区开张桌子，就可以一秒体验简略像素风秒变3d高清vr的顶级享受，一个小时只需要一个铜子与一团魂火，迷得学生们根本走不动路。 尽管巫妖老板这一次已经非常有远见地考虑到了魔法学院的人流以及学生们对叶子牌的狂热，弄了一个相当大的店面，但仍然天天人满为患。不仅是桌游区总是坐得满满当当，旁边的吧台区，里面的包厢区也总是聚满了吃饭、喝酒顺便等位置的客人。 三个小伙伴狼吞虎咽地吃完火锅，挺着鼓胀的肚皮来到【巫妖夜市bistro】的大门口。现在不是高峰期，排队的人并不多，他们很快就顺着人流前进到大门前，和守在门口虎背熊腰的门房打了个招呼：“哟！叔，桌游区还有位置吗？” 门房看了一眼手上的魔法羊皮纸：“你们来得正巧，有一桌客人刚离开，127号桌空出来了，进去吧。” “哟嚯！好幸运！” 三人走进小酒馆，立刻就有服务员小姐姐把他们带去桌游区的空桌，路上经过用餐区的时候，拉尼眼尖地看见了熟人：“嘿！小师妹！你也在这～要不要一起来打牌？” 他们三人跟服务员小姐姐说了一声，迅速地偏离路线跑去了小师妹那边，一眼就看见跟小师妹坐在同一桌的也是熟人，正是负责巫妖零食小铺的迪米特里与夏尔丽夫妇。 她们桌上摆满了小酒馆的招牌菜，甚至还有一块插着蜡烛的小蛋糕，一看就是在庆祝的模样。 “诶？小师妹你们一家都在？今天是谁的生日吗？”拉尼好奇道。 “不是生日。”艾莉笑得格外开心，“是我父亲的腿终于治好了！我们一起出来庆祝！” “哇！恭喜！”埃斯兰惊喜道，“这可是件大喜事啊！” “多亏了巫妖老板！”艾莉激动地吸了吸鼻子，“要不是有了这间零食铺子，我们恐怕一辈子也赚不到足够的医疗费。” “这倒不一定啦，毕竟艾莉的魔法天分很高，大叔你们干起活来真的也很拼，迟早能赚够钱的。不过现在能治好确实是一件大喜事！艾莉你以后也可以安下心来专心做研究啦！” 第319章 三位学长们又纷纷恭喜了一波，跟小师妹告别后走到旁边把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怎么办，第一次听到这事，没准备礼物啊？” “要么我们偷偷把她们家的账结了吧？” “好主意！” 三人偷偷跟带路的服务员小姐姐叽哩咕噜了一阵，还再三要求小姐姐帮忙保密，小姐姐接过他们递来的钱袋子，掩着嘴角偷笑：“好嘞，包在我身上！” 感觉自己做了好事，三人喜滋滋地走到桌游区落座，很快就匹配到一位落单的牌友，掏出叶子牌在高清实景魔法投影的大桌面上厮杀起来。 他们杀得天昏地暗，一眨眼已经两小时过去，埃斯兰摸摸有点瘪下去的肚子，道：“我们要不要点个吃的？” “要要要！”几人猛猛点头，服务员小姐姐恰好送来了一大盘餐点，埃斯兰傻眼：“咦？我们还没下单。” “这是几位的小师妹临走时预订的。”小姐姐掩嘴偷笑，“她说一猜就知道是你们买的单，几位的好意她接受了。礼尚往来，她用员工福利给你们点了份全家福大套餐。这可是本店的镇店招牌，若没有员工福利，平时就算预约也要等上好几个月哦～你们师兄妹的感情可真好呢～” “哇！这也太幸福了！”拉尼探头探脑，“套餐里面都有什么？” “黑豆腐丸子、菌菇奶油焖大虾、碳烤猪颈肉、生牛肉塔塔、烤玉米和松露薯条。”小姐姐伸手在桌上点了一下，游戏桌便咔嚓咔嚓地变成了上下两层的立体形状，上面的魔法游戏板悬浮在空中，下面的桌面仍可放置菜肴餐具，吃饭游戏两不耽误。 第5章 后续与日常（5） 都已经对战了一晚上，三人也不吝啬，果断邀请那位路人玩家一起吃宵夜。 那位学生十分感动，当即又下单了酒水饮料，请他们三人喝。 一通人情往来之后，所有食客都很高兴，而平白多赚了几单的服务员小姐姐就更高兴了。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路人玩家道，“巫妖集团的老板要联合拜月教的安妮娜大祭司，主办一场【亨廷顿杯叶子牌大赛】。” “哇！”三人齐齐惊讶，“这我们还真没听说过！” 然后他们七嘴八舌、咋咋呼呼地讨论了起来。 “在哪举办？” “什么赛制？” “等等，既然是巫妖老板联合举办的，是不是会有好吃的？！” “预选赛会在全国各地先行开打，至于最后决赛应该是在王都举办。”路人玩家说，“听说我们学院也会举办一次预选赛。 “我听到教授们在偷偷嘀咕，初选赛大概会安排在期末考试之后，正好趁着寒假与新年时办比赛。具体的日期和赛程还没定，但是肯定会有各种新推出的美食！ “获胜奖励也很丰厚，听说前十名以内都能获得时长不一的巫妖集团美食年卡，冠军更有机会见到国王陛下！” 他压低声音道：“还有小道消息，在比赛中表现出彩的人，说不定会被巫妖老板看中，获得工作邀约！” “不奇怪，叶子牌本身就是与治理领地有关的策略作战，玩得好的玩家会被贵族们看上，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亨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拉尼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这个是重点吗？重点是给巫妖老板干活啊！” “对！之前受威尔夏子爵邀约，去埃斯顿西城工作的那些魔法师们，可再没有回来过！”埃斯兰说道，脸上露出了无比羡慕的神情。 这句话在不明所以的人耳中听起来有些恐怖，但知情的人都知道其中有多少含金量。据说学院一开始也很担心那些一去不回的魔法师们，直到负责联络的学院秘书累觉不爱地公布出了他们每天的工作餐菜单后，往埃斯顿西城那边投递简历的魔法师顿时增加了三倍。 要不是巫妖老板在中央小镇增开了这几家新店铺，恐怕想卷铺盖投奔的人更多。 “不过，巫妖老板现在不是接手了坎贝拉伯爵的地盘吗？她那边应该会需要很多人手吧？”埃斯兰问。 “话是这么说，不过接手新领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坎贝拉伯爵夫人与罗斯伍德伯爵都是老牌的宗室贵族，他们家族势力在这些领地上扎根已久，可谓是盘根错节。就算如今这两个家族已经倒台，总还会有些残余势力和影响在。 “听说巫妖老板和安德雷伯爵都只去新领地晃悠了一圈，办好了手续露了露脸，就去熔岩山谷那边度假了。目前大家多半都在观望，准备看看下一家餐厅先开在哪里，合不合自己的口味再做决定。” 众人都不由得沉默了一下。曾几何时，他们亨廷顿公国的魔法师们在计划未来就业的时候从不会把自己的口味纳入考量……这才几个月过去，时代果真不一样了啊！ ------- 伴随着冬季的开始，亨廷顿公国除了熔岩山谷以外，都变成了冰天雪地的银白世界，秋收的忙碌已经彻底结束，贵族们大多涌入王都开始了社交季节，而普通人们也开始了猫冬的生活。 在亨廷顿公国人们的认知中，冬季是最无聊的季节。对贵族们来说，每天都是一样无聊的茶会与舞会，八卦大同小异，听得都让人犯困。 对平民们而言，冬天不用务农，能接的零活儿也少，天冷消耗大，能不出门便不出门， 不过，今年的冬季则有一点点不一样。 首先是连锁店【巫妖甜品屋】在王都、魔法学院中央小镇、埃斯顿西城与德雷斯顿城等多地火热开张，香香甜甜的气味在城市里弥漫开来——虽然这只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段，但着实有很多民众宁愿冒着寒风裹着衣物蹲在甜品屋附近嗅那甜点新鲜出炉的美妙香气。 有放了许多黄油的、烤得酥酥香香、形状犹如一只展翅欲飞蝴蝶的‘蝴蝶酥’；小小圆圆犹如碟盏、千层酥皮裹着柔软弹滑‘布丁’般凝固鸡蛋液的‘蛋挞’；撒着白乎乎糖霜、夹着厚厚鲜奶油、近似泡芙又像某种热狗甜点变异体的‘鲜奶哈斗’；长短如同手指、有着芝士奶酪浓香、味道甜甜咸咸的海盐芝士奶酪脆条；中间塞满了厚厚奶油、形如独角兽长角、表面沾着香喷喷芝麻的奶油角…… 每一批新出炉的甜点，店员都会分出一些作为试吃品，切成小块端出来给门口排队的、路过的人们品尝。贵族们从不自己出来排队购买这些网红产品，倒是附近嗅着气味的穷人们意外地蹭上了这波福利，一个个都十分激动，哪怕只有拇指指节那么大的试吃品，他们都一点一点品尝的十分珍惜。 最传统、精致，用料扎实的甜品香气，就这样带着匠悠快乐的记忆，复现在这个世界的大小城镇中。 “我大哥负责家里酱油的销售工作，他工作后一年有大半年都待在魔都，在那里，他认识了我的嫂子。他恋爱那几年每年回家，都会给我带上一堆来自百年老店的老牌甜品，说是嫂子听说我喜欢吃美食，特地起早排了长队去饭店楼下的饼屋买回来。那边的队伍，随随便便就能从黄河路一直排到南京路哩！” 匠悠挽着安德雷的手，一边在对面街看着店员把试吃的甜品分给路人们，一边絮絮叨叨地跟他嘀咕着回忆中的家人：“然后我哥就会搭上下午的飞机或高铁，一路小心翼翼地运送回家。每一次我都吃得特别开心，感觉那些本来就超级美味的甜点里，不但有着百年历史的厚重感，还有着我家人对我满满的用心与疼爱。” “真好啊……”安德雷说，虽然他有很多名词都听不懂，但是却感受到了其中满满的温情。 “那之后我就特地研究了这些甜点的做法，等嫂子春节回我们家的时候，就做给她吃了一次，那次她超级开心呢！” 第6章 后续与日常（6） 匠悠吸吸鼻子：“啊，有点想家了。” 她说着从胸膛里掏出了一朵浅蓝色的魂火，放进嘴里嘎吱嘎吱嚼吧嚼吧：“诶，有点酸，是乡愁的味道。” 安德雷不是第一次看到匠悠自给自足地吃自己魂火了，但仍然觉得十分有趣。匠悠可爱的操作实在太多，他一点都看不腻。 匠悠抬眼看向安德雷，忽然看见一条弹幕从安德雷的头顶飞速闪过。她抬手揉揉眼睛，那一连串“爱你爱你爱你”的字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又瞬间消失在空气里，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屏蔽了一样。 “啊……莫非是我最近魂火吃得太多，把‘月之女神的庇佑’都给吃失效了吗？”匠悠喃喃自语。 安德雷歪歪脑袋，这一刻像极了疑惑的杜宾狗子：“？” “啊，不，没什么，我们该去看看叶子牌大赛的场地了。”匠悠笑了起来，再一次挽住了安德雷健硕的胳膊，“走咯！” 随着亨廷顿杯叶子牌大赛举办的消息放出，【巫妖夜市bistro】也提前开遍了每一个即将举办初选赛的城市，拉开了这个火辣辣冬季的序幕。 桌游小酒馆的经营模式已经在王立魔法学院经受住了学子们的考验，第一波熟悉了经营模式的店员们也都纷纷被提拔为店长调往全国各地。为了满足数量众多的叶子牌玩家的游戏与观赛需求，每一家‘小’酒馆的面积都相当可观。 第320章 桌游区会成为初选赛的比赛场地，而酒吧用餐区则会成为观赛地点。 非常喜欢使用留影水晶的匠悠和魔法学院的魔法师们合作后，开发出了用于直播比赛的【摄影水晶】与【投影屏幕】，能够保证全国各地的观众们在每一家bistro小酒馆分店的投影大屏前都看到比赛的实景直播。 从未想到这个用法的中世纪人们突然靠着魔法就实现了‘比赛直播’，直接从九世纪迈向了二十一世纪，这个跨越可谓是非常刺激了。 除了小酒馆分店之外，匠悠还让魔法师们多做了一些大屏幕和小屏幕，以不菲的价格卖给了魔法学院、贵族和富商们。当然，国王陛下和安妮娜为代表的拜月教也用八折优惠买到了不少屏幕…… 这样子观赛的人流便得到了有效的分散：国王、贵族与富商们在家，信徒们去教堂，学生们去学院……剩下的平民玩家们则可以挤在暖和的小酒馆里一边吃着美食一边看大屏，大家都有各自的观赛地点，也不容易引起冲突。 随着小酒馆的四处开立，匠悠还搞出了一项创举。她从全国各地收购来了所有与小年糕属于同族的动物巫妖，主要有白骨猎鹰、白骨渡鸦、白骨鹦鹉和白骨仓鼠……这些动物巫妖与匠悠统一签订了契约，由小年糕进行管理，专门负责在这些店面里收钱……啊，不是，是收魂火。 每隔几天，小年糕便会跨越幽冥位面前往某个分店收取魂火——当然，一小部分的魂火会按照约定成为这些动物巫妖收银员和小年糕的工资，剩下的魂火收益则会交给匠悠进行分配。 其中情绪稳定的魂火会主要供应给匠悠自己以及在巫妖集团里工作的纺织娘，以及少数亡灵员工们。这些员工的工资基本上都分为货币与魂火两个部分，可以根据员工的即时需求调整每个月支取的比例，可以说十分体贴人了。 而那些看起来十分有毒的负面情绪，则会被匠悠小心翼翼地塞入瓶子里存放起来，当做防身的战略武器。别看她现在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女伯爵，出行都有王国骑士保护，但一想到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匠悠觉得自己还是有提高自身战力的必要。 就拿纺织娘来说，她们大概是生活习惯变化最大的一族。有了情绪稳定的魂火供应之后，纺织娘不必再恐惧自己会随时失控、变身为毁天灭地的巨大蜘蛛开始疯狂拆家，逐渐地除了匠悠之外的人们也愿意雇佣这些做事麻利又靠谱的女人们。 她们擅长纺织，但未必每一个人都全心全意地热爱纺织。不少纺织娘在参加读书会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然后去埃斯顿西城新开的公立魔法学校报了学习班。越来越多的纺织娘选择搬离了她们曾经的小村庄，来到繁华的大城市生活。 她们甚至成为了第一批迁入匠悠新接手的【德兰斯塔郡】的新住民。有纺织娘曾经的凶名在外，那块土地上坎贝拉伯爵夫人的残余势力根本不敢惹她们。 ——开玩笑，谁敢惹一批随时会变身大蜘蛛的恐怖女人们啊，她们可是拎着个包袱就来了，浑身上下既没钱又没有财产，要是真打起来，被拆掉的可都是本地人的屋子！ 随着这些纺织娘的搬出，她们那些长期在婚姻、家庭与工作中隐身的男性伴侣们，也不得不发生了一些改变。 有的男人憎恶着可恶巫妖带来的变化，动不动就破口大骂那些违背祖宗习俗戒律，走出村子打拼的女人们……或许一开始还有人害怕他们，但随着学习魔法、向着新生活迈出步伐的纺织娘越来越多，这些人能带来的威慑也越来越小。渐渐地，没有人再去管他们在说些什么，看到这些骂街的男人也只会嗤笑一声，鄙夷地走开，继续去过她们的好日子。 有些男人则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妻子会失控成为可怕的大蜘蛛一口咬掉自己的脑袋。其中本来感情就不好的人们趁着这时选择了分道扬镳，而本来就如胶似漆的爱侣们则更加的难舍难分。 这些本来就爱着妻子的丈夫们反而是第一个支持她们鼓起勇气走出村子的人，他们举家带口地迁入城市，能找到工作的男人们便与妻子们一起打拼，找不到工作的便在家里照顾孩子。 放下对于面子的奇怪执着以及对伴侣的控制欲后，男人们的理性便逐渐回归，反而能看见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的事实。 第7章 后续与日常（7） 大多数局限的思维，只会在一小块封闭而受限的区域中产生。 一旦从狭隘的小村子里走出去，发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像面子这种他们曾经以为比生死还重要的事放在大城市的人眼中里竟不值一提…… 谁也不认得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到底是谁，人们也不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谈论一个籍籍无名的失败者的八卦又有什么意思，巫妖老板的新店铺和如火如荼开打的叶子牌赛事才是如今的潮流话题。 人们不会去管谁娶得起老婆，谁又执意单身，他们只会在听见邻居打架吵闹的时候通知巡逻的王国骑士，然后那些懦弱到只敢对亲人动手的罪犯被投入大牢的新闻就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趣谈。 无论性别、无论种族，人们的三观总会在巨大文化差异的冲击下咯嘣一下变得粉碎，然后再一点一点被周遭的人事物影响重塑。 即便一时半会难以改变一些深深扎根于骨子里的糟粕思想，但只要想法正确的人足够多，假以时日，天生具有从众属性的人类总会在群体之中摆正自己的位置。 匠悠觉得，自己作为新任的领主，还是有能力加速这个进程的。 其实在这个魔法中世纪，男女的能力差异并不大，体力上的差别可以用魔力补足。 然而匠悠研究后发现，最大的问题是出在生育后代这件事上。 即便是魔法世界，人类（广义）的生理现状也并没有太多的改变。更何况，在生崽这件事上，哪怕是卵生的蜘蛛精，从生理角度来说，母亲的投入也远比父亲要大得多。 在怀孕之时，父亲延续后代的生理任务便已经完成，而后续怀胎、产子、将小孩养到至少两岁的重任大多落在了母亲身上。 人类孩童基本在两岁断奶，这之后母亲才能暂时地获得些许自由。前提是还需要有人继续照看幼崽。 这还不算生育时的高死亡率。生孩子在现代都是一道鬼门关，而中世纪的医疗水平又极其堪忧，哪怕这里有魔法，魔法医疗也极其昂贵，不是普通人可以负担得起的。 在怀孕、分娩乃至于产后，每个环节的死亡率都高得吓人，生育几乎成了这个时代女子的主要死亡原因之一。 在这个本来就很容易嘎掉的世界，女人们生孩子的死亡率堪比男人上战场。 无论是务农还是被人雇佣，怀孕的女子很难成为有效劳动力。 哪怕老板们再怎么同情这些女人们，他们也很怕一叫人做事，人一个弯腰就嘎嘣一下一尸两命死他们面前。 给人放假吧，十个月孩子才刚出生，就算这个世界没有坐月子的说法，好歹也得让人休息个十天半个月吧……更别说小婴儿还得有人照顾，再给人放假几个月……那这一年的活得找谁干，不是还得雇个人吗？ 要是一两年不干活，发工资嘛发不起，不发嘛好像也不道义，万一人家没有其他经济来源，那可不得饿死在家里？ 亨廷顿公国在这一块还没有现代的律法来保障女人们的权益，全凭雇主的良心说话。 而小本生意的雇主也经不起这种折腾。他们自己的生意也往往在死亡线上挣扎，多一分对他人的善意，很有可能就会导致自己的破产。 要是熟识的好心人大约还能等上一句“等你孩子大了再来找我”，要是糟糕一点的老板，直接就把人扫地出门了。 单从雇主们的角度来说，比起面对雇佣需要生孩子的女人带来的经济压力与道德良心上的煎熬挣扎，他们自然更加愿意雇佣不用承担生育责任的男子，稳定、不容易死、不需要长时间请假，又简单，又合算。 匠悠：还好她是具不用生崽的永生骷髅。 “永生的种族基本不考虑生崽，这是世间既定的道理。”匠悠幽幽地叹了口气。 好在无论她还是安德雷，都对生崽没有任何需求。 安德雷还在计划着弄个命匣，等挂了之后就把自己也变成巫妖。 到时两人成双成对，当两具骨架也好、有肉身也罢，可以四处逛逛，吃吃美食、查查案子，这才是真正的天长地久。 若是真想要继承人，也可以遵循亨廷顿王室与萨卡伯爵的传统，收养几个资质不错的心善孤儿好好培养长大。 “不过亨廷顿公国的情况还比较好解决，毕竟他们家的王位就算女孩子也能继承。 “首先得提高医疗水平降低生育的死亡风险，再提高一下领地上的生育福利，把靠谱的育婴房、幼儿园和小学建起来，就能放家长们一条生路。” 第321章 这事狼大婶熟啊，毕竟人家就是专业干这个的。 “这些公立设施都可以优先聘请生过孩子又想重回职场的母亲们，她们带自己孩子也是带，多看几个娃也是看。能赚钱为什么不赚？ “再多教给她们几道适合孩子们吃的菜肴，一日三餐全都包了，甚至下班的家长们也可以一起来吃饭……嗯，得交钱，这个得让他们交钱，嘿嘿！” 下班接孩子们一起吃完晚饭，回家无事一身轻，便有心情与时间和孩子们一起玩耍，加深一下父母子女之间的感情，多好！ “就先从纺织娘那边开始试点！噢，还得加强宣传，给那些村里的老登们正正脑子。”匠悠盘算着，咔咔笑了起来，“就先从……让他们把纺织娘当成活生生的人来看开始，让他们学会尊重大活人自己的选择，别想妄图用什么教义、规则为理由，限制别人的人生。” 女孩子们就要活得多姿多彩，只要不犯法，自然是想活成什么样就活成什么样。 她们不需要非得打扮成男人模样、不需要刻意扮丑来彰显独立自主。 她们可以为了自己打扮，可以留长发也可以剪短发，可以终生不婚也可以谈很多场甜甜的恋爱……嗯，最好不要同时，但哪怕成为海王又有什么关系？ “所有的女孩子都该是被人尊重的生命，不该成为被任何人操控着人生的工具……不管是为了生育下一代、还是被人利用当作谋权夺利的祭品，哪怕是她们的父母亲人，都不能为她们做决定。” “能够掌握她们人生的人，只有她们自己。哪怕在这条路上她们将会不断跌倒撞墙，也没有人可以阻止她们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第8章 领主模拟器（1） 于是在最寒冷的严冬之中，坎贝拉伯爵夫人的前领地、如今属于匠悠女伯爵的德兰斯塔郡里，一堆新建筑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在人们还未意识到改变的时候便悄然进入了他们的生活之中。 奥罗塞城是德兰斯塔郡最大的城市，面积是埃斯顿西城的一点五倍。它旁边就是亨廷顿公国东北方最大的山脉。它坐落于这座山脉的西南角落，离最高的那座主峰山脚只有数十公里的距离。 冰冷的风从西边吹来，撞在高峰之上，化作更加冰冷的雪花，飘落在奥罗塞城上空。 “不，请不要在这种下雪的日子赶我们出去！”一个女人的声音打破了雪夜的寂静，“请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会把房租补上的。”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三个月了。”房东冷酷无情地将琼娜的行李丢了出去，“抱着你的孩子赶紧滚出去，这套房子已经租出去了。” 大门砰地一声在琼娜的面前关上，一阵冷风吹来，她连忙抓起被房东粗鲁地丢在地上的破毯子，裹紧了自己与怀中的小婴儿。 她的行李不多，只有两个小包袱……现在看来，这或许是一件好事，毕竟她还得抱着孩子，再多的行李她也拿不了。 “可是……我们又能去哪呢？”她绝望地道，看着漫天的飞雪，心中满是凄凉。 天色已晚，漆黑的街道上行人寥寥。由于雪夜寒冷，所有房屋都门窗紧闭，她一手抱着孩子，背上背着一个包袱，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个，艰难地朝着城中心走去。 她记得那里有一家旅馆。尽管她身上没剩下几个钱了，但冬天旅客不多，她说不定能说服老板给她一个房间安置，哪怕只是睡在厨房或柴房冰冷的地面上，哪怕需要用其他什么代价来换……… 忽然，她吸吸鼻子，停住了脚步，看向了身边一间灯火通明的房子。房子里飘出了美妙的食物香气，房子门口还竖着一张牌子： 【本机构提供以下服务 妇女儿童庇护所(24小时开放)： 接待所有需要帮助的妇女与未成年人，提供食物、居所、热水、医疗服务与工作。 有需要请按铃。 托儿所(早上6：00－晚上20：00）： 可为父母提供照看孩子服务，提供餐食、教育与医疗服务。】 “这是什么……”琼娜一头雾水，她都不记得这里什么时候多出这样一座房子，但她的手已经诚实地按下了铃。 很快，一位毛茸茸的狼兽人大婶裹着厚实的棉袄，戴着一顶圆圆的、看着就很保暖的睡帽出来应了门，她一看到琼娜被冻得青紫的嘴唇，连忙让她进屋：“哎呀，快进来，别冻坏咯！” 琼娜哆嗦着钻进了屋，狼大婶则出去舀了一盆雪，然后手速很快关上了大门。大门一关上，冷风立刻就被隔绝在了外面，屋里就有一个大壁炉，里面火焰熊熊，正向外释放着温暖。 狼大婶把她披上的棉袄挂在了门边，她只穿着一条厚实的睡裙，看起来很是随意：“你好、你好，先用这雪搓搓手脚，搓热了再去烤火，不然会冻坏的。” 琼娜先解开了胸前的襁褓，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孩子，见他还在安稳地睡着，手脚和脸蛋也很红润，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来，用雪搓起了被冻得发青的手脚。 “我是梅隆·霍·塔莉娅，叫我塔莉娅或者狼大婶就行。”狼大婶说，“这里是咱们的领主大人、巫妖女伯爵开的庇护所。不管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我们都会帮你解决，你可以放心地在这里住下。 “你先在壁炉边烤烤火，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再带你和孩子去看看医生。冬天是多病的季节，你又穿着这么单薄在雪里冻过，得小心着凉。然后我会给你安排一个空房间，不管有什么天大的难事，你和孩子先安心睡一晚上再说。” 琼娜几乎要被狼大婶这特别清晰又热情的一连串安排给吓住了，她嗫嚅着道：“我、我身上没几个钱……” “哦，这不是问题，我们这里是公益性机构，本来就不收钱。”狼大婶摆摆手，一脸慈爱地道：“你想吃什么？面包还是米饭？这个时间点只有快餐了，不过厨子那里应该还炖着玉米奶油浓汤。” “浓汤和面包就很好。”琼娜回答着，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唾沫，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房间深处不断飘出来的奶油甜香勾得她的唾液疯狂分泌，肠胃也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狼大婶把她带到壁炉旁的软椅上，自己动作麻利地钻入屋后，没过一会儿就端着一个大托盘出来了。托盘上摆着一个又深又圆的大肚汤碗，里面装着浓稠的、奶白的玉米浓汤，琼娜都能看见汤上漂浮的、拇指大小的大块火腿肉！ 汤碗旁边的小碟子里是两块烤的酥香的白吐司，一看就很贵的模样。 她几乎颤抖了起来：“这么贵的食物，给、给我吃？” “对，这是你的份。”狼大婶掏出一个奶瓶子，里面装着温热的羊奶：“这瓶羊奶是给你孩子的，温度刚刚好。你是要先喂孩子还是先吃饭？我也可以帮你喂孩子，我奶过的孩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可擅长这个了！” “我先喂他吧。”琼娜颤颤巍巍地接过奶瓶子，自己先在手腕上滴了一滴试了下温度，又很快舔掉。羊奶很香，温度也的确很合适。 她的孩子跟着她三天饿九顿，长得比同龄人瘦小得多，奶瓶一凑到嘴边，小婴儿便贪婪地咬住奶嘴吸吮了起来，喝得又急又快又用力。 大半瓶羊奶很快就见了底，琼娜抱起孩子，拍出一个大大的奶嗝，这才安下心，让狼大婶把孩子放进旁边的摇篮里，自己狼吞虎咽地吃起了今天唯一的一顿迟来的饭。 第9章 领主模拟器（2） 两大片外酥内嫩，香香软软的吐司，光是空口吃琼娜就咔嚓咔嚓啃掉了一片，一蘸入汤里更是惊为天人，立刻进入了埋头苦吃，一吃一个不做声的经典状态。 直到一整碗浓稠的接近非牛顿流体、底下还藏着大块大块的鸡肉丁、地薯丁、芹菜丁与胡萝卜丁等好料，荤素俱全的美味奶油浓汤全部下肚，琼娜才舒爽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嗝。 所有的理智顷刻回归，只是刚刚还抱着“条件这么优渥、巫妖领主该不会想要我的灵魂”念头的琼娜，现在满脑子里都是：“这么好吃的晚饭，巫妖领主想要我的灵魂就尽管拿啊啊啊！” ——完全变成了狂信徒的模样。 帮着逗了一会小孩子的狼大婶将空碗空盘全都送进厨房，又带着她们母子经过一扇门与长长的走廊，走到一间挂着【医疗室】牌子的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门里传来了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声音。 “嘿，老杜克，快来给她们母子俩检查一下身体。”狼大婶打开房门，轻轻推着抱着孩子的琼娜走进房间，琼娜一眼就认出了坐在诊疗台前穿着鸟嘴医生服饰、但没戴面具的老医生杜克。 杜克是奥罗塞城里远近闻名的鸟嘴医生，他会很多很多的治愈魔法，传说只要有钱支付得起诊金，就算只剩下一口气在，老杜克都能从死亡女神那边成功抢到人。只是他的诊金实在太过高昂，一般也只有贵族才能付得起。 第322章 但好在老杜克是个好人，他接受赊账。情况紧急时也能先救人，然后再让被救的人一辈子还债。 “哦，是琼娜啊，”老杜克也认得她，他有些抱歉地道，“没能救下你的丈夫真是遗憾，但凡他能早一点被人找到、还有一口气在，我都能把他拉回来……哎，可惜了。” 琼娜的丈夫是给商行押送货物的护卫。三个月前他们商行接了个大单，为了刚出生的儿子和即将到来的冬季，他丈夫咬咬牙，取消了休假，硬是挤进了护卫的队伍。结果就是那么不巧，他们遇上了打劫的劫匪，他丈夫失足摔下山崖，隔了一天才被人找到。老杜克被叫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然咽了气。 伤心的往事漫上心头，琼娜吸吸鼻子，把小婴儿交给了老杜克检查。 检测魔法的亮光逐一扫过她们的身体，老杜克微笑道：“你们两人都有些营养不足，但总体来说还算健康。在这里多住几天，领主大人的美食会把你们养回来的。” 琼娜又吸了吸鼻子，笑着接过了儿子，向老杜克道过谢后，她惴惴不安地跟着狼大婶出了门。 “……不用付诊金的吗？”她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问狼大婶。 “不用。老杜克拿的是领主大人给的工资，这点你不用操心——”狼大婶带着她走上二楼，说着已经打开了一扇房门，“喏，这间是你的屋子，钥匙给你。现在这个点，洛南娜已经睡下了，等明天早上我再带你去见她……” “洛南娜……她又是谁？”琼娜问。 “洛南娜才是这间庇护所的负责人，她是位纺织娘。但你别害怕，她有来自小悠……咳，领主那边的魂火供应，除非有外敌攻击这间庇护所，不然她不会变身大蜘蛛的。”狼大婶说，“我只是近来闲着没事干，跟着小悠在各个庇护所之间转一转，旅旅游顺便搭把手。 “今天白天大家忙了一整天，晚上都很疲倦，我就自告奋勇帮忙守夜，让她们都去休息了。” 琼娜：她看这位狼大婶这么靠谱，还以为她是这里的主事人呢！ 狼大婶帮着琼娜生起了房间里的小壁炉，暖意立刻在这一间本就不算寒冷的屋子里蔓延开来。琼娜走到窗户边想要开窗透气，却意外地发现这窗户明明关着，却有清新的空气从玻璃里透过来。 奇妙的是，她一点都没感觉到冷。 “那是龙晶窗户。”狼大婶看出了她的不解，笑眯眯地解释道：“已经被设定为排出一氧化碳、送入魔法增温后的新鲜空气……啊，简单来说就是它会自动通风但不会放进冷气。” 琼娜：“……好、好高级……” “这里房间很多，你要记住自己的门牌号并随身带好钥匙。走廊尽头有公用的浴室与洗手间，浴室里有免费热水，只要不浪费就行。二楼及以上都只有女孩子住。好好休息，明早八点我会来带你去食堂吃早餐，顺便见见洛南娜。”狼大婶笑得很慈祥，“说不定你还有机会见到咱们的领主大人——匠悠伯爵哦～” 琼娜忐忑地抓了抓自己有些破旧的衣裙，她还从来没见过贵族哩！就算离得远远的也没见过……贵族对她来说，基本上就像一个高不可攀的符号。 她送走了狼大婶，想到明天有可能见到贵族，又拿上换洗的毛巾衣服，去浴室把自己彻彻底底地洗了个干净。热水很暖和，甚至还有免费的炼金沐浴露提供，味道香喷喷的，洗完澡后琼娜都觉得自己像一朵花儿那么香。 她用干净的毛巾沾着热水把儿子也轻柔地擦洗了一遍，抱着奶香味的小婴儿躺在柔软如云朵的暖和大床上时，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美梦之中，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风雪中被冻死后来到了天国一般的地方。 然后她就一夜睡到了天亮。 大约是房间里太过舒服，就连一贯闹腾的儿子也睡得格外香甜，甚至都没有怎么哭闹。琼娜醒来的时候，儿子正睁着大大的眼睛抓着她的头发，还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刚给儿子换完尿布、把自己也顺便打理妥当，房门就被人敲响了：“早上好！我是狼大婶，一起去吃早饭吗？” “我这就来！”琼娜把房门钥匙塞入自己的口袋，又用布条把儿子绑在身上背好，熄掉壁炉中残余的火焰，这才忙不迭地打开门，“狼大婶早上好！” 第10章 领主模拟器（3） 琼娜的状态比昨晚刚来时明显好了许多，狼大婶满意地点点头，带着她下楼，一路还介绍着这栋大宅子的各个区域。 “这间大宅原来是坎贝拉伯爵夫人在这个城市里的一套房产。现在已经被国王陛下赏给了匠悠伯爵。这宅子很大，阿悠也用不上，我们就把它改造成了庇护所和托儿所。 “二楼以上都是住房，有的空着，有的已经住了人……大多都是像你这样无依无靠的女孩子，有的带着孩子，有的孤身一人。一楼的门口是接待室，里面是托儿所、食堂和医疗室。” 她带着琼娜再一次穿过昨晚大门口那有着壁炉的接待室，往右手边走去：“这里本来是坎贝拉伯爵夫人的舞厅与起居室，如今已经被改成了托儿所与游乐室。那边的餐厅和后厨被打通成了食堂。医疗室你昨晚已经去过了。” 琼娜点点头，跟着狼大婶走进了食堂。 食堂很大，里面有很多简单但实用的长桌，长桌两边都有板椅。不少人已经拿好了餐点，坐在长桌两边的位置上全神贯注地用餐，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格外投入、虔诚与享受。 想起昨晚那美味的餐点，琼娜也不禁舔了舔嘴唇。 食堂的一端是一排窗口，隔着玻璃可以看见简单明亮的后厨。琼娜探头张望了一下，发现第一个窗口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面包、蛋糕以及各种她叫不出名字但散发着甜香的糕点，第二个窗口整齐地叠着一个又一个的金属盒子，第三个窗口则有着好几口巨大的汤锅，第四个窗口则专门提供牛奶与羊奶。 “这里的餐点都是免费的，可以自己取用，不浪费就行。”狼大婶取了一个木制托盘，开始在窗口前挑选食品，“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千万别客气。” 琼娜学着她的模样，也拿起了一个空托盘，往里面放上一把叉子和勺子，然后微红着脸拿了昨晚吃过的那种烤面包。 “尝尝这个。”狼大婶把一个铁盒子放进她的托盘里，“这是今天的特色套餐。” 她拉着琼娜直接走向了第四个柜台，给小婴儿拿了一瓶羊奶。 琼娜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第三个窗口的汤锅，再低头看了眼自己餐盘里的烤面包和那不知所谓的铁盒子，还是顺从地跟着狼大婶走向长桌那边的空座位。 她依旧是先拿起羊奶喂儿子，然后她就看见狼大婶掀起了那铁盒子上的盖子，露出了里面一格一格的菜肴。 琼娜：“？？！！” 她没想到那平平无奇的铁盒子里竟藏着这等玄机，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差点都要把奶嘴戳进儿子的鼻孔，好在小婴儿自己准确地叼住了奶嘴，用力地嘬了起来。 狼大婶还在教她开盖的诀窍：“这边有个小槽，用叉子柄顶一下就很好打开咯！” 琼娜迅速地喂完儿子，动作熟练地给他拍出奶嗝，学着狼大婶的模样打开盒盖，果然看见了满满当当的四格菜肴。 铁盒子是长方形的，有些烫手，里面被分成四个或大或小的格子，装着热气腾腾的菜肴。 最大的格子里是翠绿色的新鲜菠菜。所有的绿色蔬菜可都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美味，在冰天雪地一片银白的世界中，一棵平平无奇的野菜都能被卖出天价。 中等的那个格子里，是香喷喷的排骨，中间还有着几颗看着像是酱豆子的东西。 另一个中等的格子里，是一小团白白的、圆圆、软软的东西，按下去还会弹起来，上面洒着干桂花，有股甜香气。 稍小一些的格子里，装着金黄色的、一根一根有些柔软的不知名物体，和芹菜拌在一起，还浇着一点褐色的酱汁，闻起来有股好闻的豆香味。 “菠菜、豆豉排骨、桂花米糕、芹菜拌腐竹。”狼大婶逐一报着菜名：“小悠说大锅饭不好做，做了也不好吃。人太多得炒很多菜，稀里哗啦放进锅里，一铲子捅下去，下面的都糊了，上面的还没熟，调料也搅不匀。她就想出了这个办法，找矮人订做了很多这样子的铁盒子。 “后厨帮忙的厨娘们只需要把洗净、切好的菜、肉和冷冻的糕点放进特定的格子里，放上调味料，盖上盖子，送入蒸箱统一蒸制就行。铁盒子导热快，水蒸气出不去，保温保湿，每个格子的容量、蒸箱蒸制的时间长短都是固定的，食谱搭配也是被精心调整过，健康营养，也不会发生煮不熟或者煮老了的事情。 “准备好的铁盒子会被放在冰箱里，人多的时候蒸上一批，人少的时候就随到随蒸，方便得很。一般她们只准备一天的量，当天就会消耗完毕，不会留着过夜。” 第323章 狼大婶这边解说得开心，那边琼娜已经一手抓着桂花糕，一手叉子戳着排骨往嘴里猛送。她也不觉得一口甜一口咸有什么不对，满脑子都是“好吃好吃好吃”。 “每天的菜色都会有变化，不过食谱都是小悠研制出来的，都是一样的好吃。虽说只有蒸制这个做法，但味道吃起来可一点都不单调。” 何止是不单调……琼娜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她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有肉、有甜乎乎的糕点、有绿色蔬菜，这可是大冬天！！ 那被称为腐竹的东西她从来没吃过，但她一吃就爱上了！腐竹柔软中又带着些微韧性，仿佛丝绸一样在舌尖滑过，恰到好处的咸味和芹菜的清爽香气，混着那鲜香浓郁的豆香气在她的口腔中绽放，好吃的让她简直想把舌头也一并吞进肚里。 这种蒸菜，哪怕天天菜色都一样，她也能吃一辈子！ 一顿饭下去，琼娜已经无比满足，她缓缓打出一个饱嗝，顿时觉得昨晚的汤和今天的菜肴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美味……哎？等等！这又是哪里来的奢侈想法，昨天中午的时候她可是连一片干硬的黑面包都吃不起！ 琼娜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狼大婶道：“那个，我不能在这里白吃白住……” “哦，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情。”狼大婶举起爪子，对着刚迈进餐厅的女子招了招手：“洛南娜！这边！” 第11章 领主模拟器（4） 名为洛南娜的高挑女子对着狼大婶点了点头，很快就拿了餐点过来，在琼娜的对面坐下。 洛南娜长得很美，只是这种美很有攻击性，一看就很不好惹。琼娜脑海里一瞬间窜过无数她小时候听过的纺织娘暴起变成大蜘蛛咔咔吃空几个村庄的恐怖童话，忍不住抖了两抖。 “昨晚来的新人？真不好意思，本来应该是我接待你的。”洛南娜对琼娜露出了一个欢迎的微笑，蔓延在她周身的那种凌厉的攻击性顿时便减少了许多，“昨晚休息的还好吗？” “……好、很好。”琼娜有些紧张，不过想起昨晚那温暖又舒适的房间和大床，幸福的笑容仍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了她的唇边。 “那就好。”洛南娜点点头，“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洛南娜，是这间庇护所的负责人。如你所见，我们这里是领主大人匠悠创办的公益性机构，除了托儿所那边会有一些选择性收费的项目以及对违规人员的罚款以外，我们这边一切都是免费的。” “对违规人员的罚款是指……”琼娜小心翼翼地问。 “比如说恶意破坏庇护所内设施、浪费水与粮食……”洛南娜掏出一张长方形的卡片，翻转过来指着背后的几行小字：“需要遵守的规则都写在这上面了，你认得字吧？不认得的话我给你念一遍。” “认得，我之前是给商会记账的，嫁给我丈夫以后才辞了工作。”琼娜想起往事，神色又有些郁郁。 她接过卡片，仔细地读了一遍，发现上面的规则并不苛刻，都是一些基本而合理的要求。比如说餐点只可以在庇护所内食用，不可以带出庇护所，也不能对外贩卖，如果取用超出一份又吃不完的话需要在离开餐厅时支付罚金，可以用金钱或魂火支付。 不过，庇护所也赞成朋友之间互相分食，比如说两个人同时觉得一份吃不饱，两份又太多，她们就可以合起来领三份，把其中一份友好平分。 水也是一样的情况，每天每人可以使用的水是定量的，超出限额的水量就要付费使用。 用暴力或语言恐吓威胁庇护所里的人、抢夺食物、水或物资则都是明令禁止的行为，一旦被发现查实就是直接驱离庇护所的下场。总之，这里鼓励友好分享，不浪费一点一滴水与食粮，但绝对禁止暴力。 琼娜把卡片翻到正面，发现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和房号，还有当日可以使用的水量。 “这张卡是给你的。”洛南娜说，“取水的时候需要插卡使用。” 琼娜的心又提了起来：“那我昨晚用的水……” “昨晚狼大婶给你开了临时权限。你昨晚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这卡又只有我能做，不能因为这点程序上的小事耽误你正常用水。”洛南娜摆摆手，很好说话的样子，“再说那点水量已经算在你昨天的份额里面了。 “对了，你还带着一个小婴儿吧？食堂隔壁有物资窗口，你可以凭这张卡去领取尿布、衣物和房间里壁炉使用的柴火，同样不允许多领与转卖，但是免费的份额足够你们正常使用。” 琼娜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卡片上的水量，点了点头。 “不过，我们这里也不是完全的白吃白喝白住。”洛南娜说，“首先，你需要保持自己居住区域与公共环境的整洁，使用过洗手间与浴室后需要打扫恢复原状。其次，需要帮助的女人小孩太多，而我们的房间并不是无限的。正常情况下，我们只允许求助人在这里暂住三个月，有特殊情况的可以适当延时。 “你带着婴儿，又孤苦无依，按照你这种情况，我们判断，你可以在这里住上十八个月。在暂住期间，我们会帮助你找到合适的工作与长久居住的住所。暂住期结束后，如果白天你工作时需要有人看顾孩子，你可以把他送到我们的托儿所来，晚上再接回去。” 琼娜深吸了一口气，她神色激动地握住了洛南娜的手：“你们还会帮我找工作？” “对，如果你缺乏某些工作技能，可以在暂住期内参加我们这里举办的学习班。但你既然会读会写会记账，事情就容易多了。”洛南娜微笑，“我们庇护所和巫妖集团都很缺人，你待会可以跟着狼大婶去招募办公室看一看，有没有你心仪的工作。” “这里也招人？”她眼中亮起了光芒，“我能留在这里工作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并不建议。”洛南娜说，“我们这里全靠巫妖大人下拨的税款经营，财务情况并不富裕。所有的食材、物资都是由领主直接下发，虽然工作人员食宿全包，但能拿到手的工资极其低廉。相比我们提供的其他岗位来说，这里是最差的选择。 “我们希望能够让更多的女人们靠着自己的双脚在这个世间站稳脚跟，靠着自己的双手给自己和家人挣出美好的未来。你身上有天赋，不要被这里现有的条件给蒙蔽了双眼，努力迈出一步，就会看到更加广阔的天地。” “可那里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菜肴吗？”琼娜下意识地道。 “当然可以。”洛南娜和狼大婶都大笑了起来，“以后你赚了钱，不仅能吃到这些蒸菜，还能吃到更加美味的炒菜和油炸食品，过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好生活。” 琼娜想象不出那样的未来，但她却也忍不住对洛南娜的描述心驰神往。 接下来吃完早饭的洛南娜又带着抱着孩子的她四处逛了一圈，她看见了后厨里正兢兢业业地把菜与肉组装进金属盒子里的厨娘、忙碌地清点着仓库物资的管理员，以及干劲十足地给托儿所的小孩子们讲故事、带着他们唱歌跳舞的幼师…… 她看见女人们的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她看见孩子们蹦蹦跳跳、打打闹闹，却会在幼师一声口哨下乖乖坐好，她看见不断有父母熟稔地来到托儿所，在登记后把儿女托付给老师们，顺便掏钱订下今天下班后的晚餐…… 到处都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模样。 第12章 领主模拟器（5） 匠悠缓缓醒转，瞳火慢慢从暗淡的火星燃成了火苗。 她打了个哈欠，又单手伸了个懒腰，迟钝的大脑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哪里似乎有点不对劲，扭头一看，整只右手的骨头都被安德雷搂在怀里。 睡得正香的杜宾骑士不知梦见了什么，还蹭了蹭她的骨头，咂了咂嘴。 ——狗子做梦都想抱着骨头睡……这也算是一种圆梦了吧？ 她默默地远程操控着骨爪骨骨祟祟地从安德雷的怀中爬了出来，过程中骨爪还颇有些不安分地这边摸摸、那边蹭蹭，于是当她成功捡回自己不听话的爪子的时候，安德雷也醒了。 “早安，小骨头。”他揉着眼睛咕哝着，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外面还在下大雪，不再睡一会儿吗？” 匠悠咔哒一下把自己的胳膊安了回去。她看了一眼外面纷飞的雪花、屋内还在燃烧的壁炉，以及斜倚在床头、只在下半身盖着柔软如云朵的蚕丝被、展露出线条优美肌肉的骑士，当即爆燃起黄黄的瞳火，嗷呜一声变成人形扑了上去。 ——大冬天的，床就是越赖越香啊。 匠悠她们现在住的是原坎贝拉伯爵夫人在奥罗塞城郊的城堡。作为伊莎贝拉王后的闺蜜、德雷茜的教母，坎贝拉伯爵夫人的资产极为雄厚，领地上到处都是她的豪华房产。在国王以叛国罪处死了坎贝拉伯爵夫人和她的党羽之后，匠悠便全盘接收了她的遗产。 不过，匠悠自己没有天天换房子住还整天忙着打理房产的喜好。 第324章 她只保留了这座城堡一圆自己‘住住城堡’的公主梦，剩下的房产都拿去做了正经的用途：城外的农庄给霍利作为甜菜与冬季抗寒作物的研究场地，城内的大宅拿去建妇女与儿童的庇护所，剩下能做店面的房子则纷纷开起了面包房、甜品铺、酱料铺子、美食餐厅、桌游bistro…… 巫妖集团的各种店铺，都要在亨廷顿公国全境满地开花。 城堡经过安德雷带领的王国骑士与魔法师们仔细搜查检测过，解决了各种历史遗留的安全隐患问题，又经由巨魔工程队重新翻新，换上了小龙提供的龙晶窗户，并在匠悠的各种奇思妙想之下加装了不少结合魔法与科技实现的‘现代化’设施，大大提升了居住的舒适度。 冬天在暖和的地方反季节度假自然是一种享受，而在冰天雪地中躲在暖和的大城堡里烫着火锅看着叶子牌大赛直播，困了就睡、醒了就吃，更是一种应景的风雅。再加上还有长相赏心悦目，手感q弹劲道，精力旺盛体力惊人，服务态度、服务时间和长度都相当令巫妖满意的爱人相伴左右，匠悠的幸福度噌噌地往上涨个不停。 自从霍利将重心转到了植物研究上，匠悠便给他牵线招聘了几个擅长商业与管理的高端人才，这些人皆是军中后勤出身，干惯了调运粮草、运输物流、统筹谋划之类的活计，做起事来又快又妥，霍利对他们十分满意。 这样一来，狼大婶就被成功地解放了出来，她听了匠悠建造妇幼庇护所的打算后，浑身的斗志再度被点燃了起来，如今正在跟着匠悠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把这些庇护所建造起来。 狼大婶甚至拒绝了匠悠提出的一起住城堡的邀请，提溜着行李就住进了奥罗塞城的庇护所。 ——真不愧是干一行爱一行，对事业相当具有热情的狼大婶。 被骑士喂得吸饱了精气，能量满满一脸餍足的匠悠伯爵，终于在将近中午的时候，踏入了她一手打造的庇护所。 匠悠东张西望，对自己看到的一切十分满意：“嗯，到处都干净整洁，光线明亮，氛围很温馨……很好很好。” 负责这里一概事务的洛南娜揣着手手跟在她的身后，一副严阵以待接受老板检阅的模样。 “冬季会是最忙的日子，食物、热水、药品、衣物和被褥一定要够，”匠悠说，“人手不够就组织有能力的人做事，反正大家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新来的人一定要医生做好检查，如果发现患病的人，就直接送到新建好的医院治疗，不能让疾病在这里传染。” “是！”洛南娜答道，她犹豫了一下，又道：“老板，我们这里的条件这么好，消息一传开，会不会有一些不需要帮助的人也借机上门……” “那就让她们来。”匠悠对此毫不在意，浑身上下都闪着‘老娘有钱’的圣光，“突遭变故、骤然落魄的女孩子们总是会有很多顾虑，我们又是新开的店，与其让她们遇到困难还在纠结犹豫要不要放下身段和面子进来求助，不如敞开大门欢迎所有人。哪怕混进来几个想要占便宜的人也没有关系。” 她狡猾地笑了笑：“你如今也学会了勾取魂火，要是觉得有问题就吃点魂火辨认一下，确认情况属实的话，就给这些浑水摸鱼的家伙多安排点杂活、脏活、累活。要是有人冲着美食和省钱而来，那让她们多洗几次厕所，多倒几次便盆，挖挖化粪池给菜地浇浇肥……想必她们也是很愿意的。” 洛南娜瞬间茅塞顿开，她们这边的下水设施经过匠悠老板改良，已经会自动冲水清洁，但仍是会将脏污集中到院子里挖的化粪池里。她们人又多，粪肥产量高，时不时就得找人清上一清，将发酵消毒好的肥料拿去施肥。 虽然她可以安排人们每次用完洗手间和浴室后自己打扫自己造成的脏污，可是清理化粪池这种工作确实是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活计，她甚至得给干这活的员工额外加钱补贴。 之前一直没人喜欢做的苦活、臭活一瞬间就有了去处，洛南娜现在巴不得就逮几个蹭吃蹭喝……啊，不，是自愿送上门来打苦工的志愿者干活！ 匠悠搓搓手，人嘛，就要学会打开思路。 从一个角度想，那些人是上门来蹭吃蹭喝占便宜；可换一个角度想，这不就是包吃包住雇几个脏活苦力嘛，甚至还不用她额外支付工资！ 像这种庇护所里的脏活、累活多得数不胜数。有人愿意自己一肩挑下重担，就不需要那些本就可怜的姑娘们一边忙着找工作，一边还得抽签排班捏着鼻子埋头苦干……嘿，血赚！ 第13章 领主模拟器（6）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巫妖老板点拨之后，洛南娜的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她举一反三地道：“这样说来，对于那些离开一阵又回来的女人们，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再次把她们收进来，让她们给我们打工？” “当然可以。”匠悠点头，“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坏事都是接二连三的来。我们虽然第一次帮人站稳了脚跟，可也说不好她们会不会过一阵又摔上一跤。不要赶走那些再次回来求助的人。只要遇到困难，不管多少次，我们该帮就得帮，这就是我们建立这座庇护所的意义。每个人都不止有一次机会。 “不过，我们的巫妖饮食集团还很缺人手，奥罗塞城里的店面还需要大量的厨师、服务生以及各种财务、仓管、保洁等后勤人员。我们集团能够提供给这些女子们挑选的岗位众多，待遇也相当不错。我们应该尽可能地培养她们进入我们自己的集团，不识字的可以先去上学，缺乏某些技能的可以先培训……唯独不要那些心怀恶意、想要违法乱纪破坏秩序的人。” 匠悠打算将这个庇护所当做自己集团员工的孵化器，毕竟安德雷和他父亲那边的老兵储备如今已经基本消化完毕，而她的商业帝国才刚刚建起雏形，还能容下更多的人手。 反正都要招人，那不如先从这些无依无靠的穷苦女人们开始，率先改变她们的命运。 而且无依无靠，全得靠自己打拼，员工干活的刻苦劲儿就足，对企业的忠诚度也高。只要福利给够，根本不用担心培养好的员工会带着商业机密离职——全亨廷顿公国恐怕都找不来比巫妖饮食集团福利更好的公司了。 洛南娜之前总是担心庇护所提供的条件太好，会招来好吃懒做的闲人。但匠悠却没有这种顾虑，反正坎贝拉伯爵夫人贡献出的房子和财产够这些穷苦百姓胡吃海塞几百年，这栋大宅要是住满了，就把新人分流到其他空置的房屋去住。 生病的送去医院，带孩子的连孩子一起从小培养，有能力的招去工作，暂时还没能力的送去上学，只要进了庇护所，所有人的未来都会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样一来，匠悠便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人宁愿放弃远高于庇护所的高昂薪水、集团福利和丰盛的员工餐，执着地选择在庇护所工作。如果真有这样的人的话，恐怕便是对帮助妇女儿童的事业有着崇高的向往与追求，她们完全可以支持一下。 搞慈善事业嘛，就是要有一颗高尚又坚定、吃苦耐劳的心啊！ 视察完了庇护所，匠悠对自己的新产业十分满意。她刚被洛南娜送到门口，就看到风雪乍停，阳光从云层中洒落大地，一队骑士从扫过雪的街道上策马而来，沿途不停有人发出欢呼。 “城外山中那伙总是劫道的匪徒被安德雷伯爵带人端了！”传令小兵一路小跑，四处扩散着消息：“商道重新开放，可以安全通行！” 骑士队伍押着被捕的匪徒一路游街走向王国骑士团的大营，安德雷则脱离队伍，骑着高头大马迪亚戈在匠悠面前停下：“一起回家吗？我的伯爵大人？” “好哦！”匠悠向他伸出手，非常利落地被安德雷抱上了马，她斜坐在马鞍上，把安德雷坚实又温暖的怀抱当做靠垫，舒服地枕着厚实的胸肌：“回家吃火锅咯！” 他们俩一个专心搞城市与商业集团建设，一个吭哧吭哧武力超群，出门消个食就顺便把周遭匪徒一锅端了个干净，维护治安稳定……真正是一款文武搭配，干活不累。 听闻匠悠伯爵前来庇护所视察、跟着人群凑到大门口的琼娜抱着孩子，抹去了眼角的泪花。她遥遥望向策马离开的两人，眼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她们一位救了我们母子，一位则替我们报了血海深仇。”琼娜低头吻了吻儿子的前额，泪水再一次抑制不住地从眼角滑下，“我们的日子也会渐渐好起来的……” ------- 匠悠的妇幼庇护所事业越搞越大，很快就引起了王都势头正盛的新议员——薇薇安的注意。 于是，在春暖花开的时候，薇薇安带着温斯顿，来到了安德雷新接手的【玫瑰木郡】。 经过一个冬季的整顿，这片土地上遗留的小麻烦也被安德雷大刀阔斧地解决了个干干净净。前罗斯伍德伯爵留下的猎场、城堡与香木树林都被整理一新，非常适合春季小住。 第325章 安德雷与匠悠每隔一阵就会换一个地方小住，一边视察当地情况，一边扩张巫妖饮食集团的势力范围，顺便再旅旅游，享受一下当地美食、景色与风土人情。工作休闲两不误，可以说非常会生活了。 玫瑰木郡盛产各种花草香木，也是香水的主要产地，这里还有着不少猎场，春暖花开之时，随便走走都能打到野味。只是刚开春的时候动物都饿了一个冬天，多显消瘦，实在没什么肉好吃。 战力极强的粉色炮弹要来领地上拜访的消息，一度令安德雷坐立不安。不过安德雷调理了几天，和义兄相聚叙旧的诱惑终究还是打败了薇薇安带来的心理阴影。 几个月没见，温斯顿还是一样的温文尔雅，薇薇安仍是那般直爽。但匠悠和安德雷仍是能感觉到，加入议会的这段时间，仍是给薇薇安带来了一些微妙的改变。她变得更加自信，更加风采奕奕，做事说话也多了几分沉稳与深思熟虑。 安德雷甚至隐隐从她身上看到了萨卡伯爵的一丝影子。 他刚怀念地呼出一口气，就看到薇薇安大呼小叫地寻着香味冲入餐厅，刚刚那丝沉稳与相似瞬间便一扫而空，仿佛是一个短暂的幻觉。 温斯顿纵容地笑了起来：“你们这段时间四处奔波，她好久没尝到匠悠的手艺，着实想念得紧。” 第14章 领主模拟器（7） 玫瑰木郡有很好的牧场，安德雷便让人在这里养了牛羊，今天为了给温斯顿与薇薇安接风，特地杀了一头牛。 新鲜的吊龙肉、匙柄肉、三花趾、五花趾、胸口油……一盘盘摆了一大桌，桌子中间小巧的魔法灶上咕嘟咕嘟地烧着一大锅牛肉汤底，浓郁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诱得薇薇安根本走不动路。 匠悠扎着围裙，端着牛肉丸子和潮汕粿条走了出来，笑眯眯地道：“今天吃潮汕火锅哦～” “哇！”这还是薇薇安第一次看到匠悠人形的模样，她惊讶地道：“巫妖老板？你是巫妖老板吧？哇你长得好可爱啊！” 匠悠刚放下盘子，薇薇安就亲昵地搂住了她的胳膊，非常自来熟的跟她嘀嘀咕咕地说起了悄悄话。 安德雷和温斯顿往餐厅里看了一眼，没急着进屋，安德雷拉开走廊边上通往小露台的落地窗，招呼义兄去那边聊天。 春寒料峭，刚一踏出门，两人就被清冷的空气冻了一个激灵，瞬间提神醒脑，清醒了许多。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温斯顿四处张望道，“但奇妙的是，我总觉得四处的景色都有种熟悉感。” “……是双生子的某种感应吗？”安德雷若有所思，“瓦伦丁现在如何了？” “他被囚禁在梅布查大魔法师的法师塔底，陷入了半永久的深眠之中。在梅布查研究出解决双生子的诅咒、切断我们之间的灵魂联系前，我恐怕都无法逃脱他的阴影。”温斯顿苦笑道，“王室有疯血，也许某一天，我突然之间就会陷入祖传的疯狂之中，完全失去自我。” “倒不一定。你的身上有一半德尔曼王室的血，却也有一半亨廷顿的血。”安德雷宽慰道，“若是梅布查大魔法师那边始终找不到方法，大不了就让小骨头把瓦伦丁的灵魂给吃了吧。” ——吃一只是吃，吃两只也是吃。德雷茜也不知道曾经吃过多少人，灵魂能量充沛得很，一整个冬天过去，小骨头还能随时随地切换人形。 况且小骨头平时也不怎么吃人灵魂，一般只吃正向的情绪魂火，消化起来缓慢又扎实，目前也没有任何消化不良残存下性格影响之类的副作用，把瓦伦丁当做能量不足时的储备粮，怎么想都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儿。 “这倒是个办法。”温斯顿顺着这个新思路一想，原本无神的眼眸里都有了光，“被吃掉灵魂的人不会死，只会变成植物人，这样也就绕开了‘一方杀另一方’的诅咒……” 而且瓦伦丁的灵魂都被吃干净了，他还怕什么被对方附身？ 被好兄弟一开导，温斯顿来时的愁云惨雾一扫而光，他欣喜地道：“解决了这个心头大患，我终于能够向薇薇安求婚了！” 他现在和薇薇安的感情也发展得很不错。温斯顿借着影军交接的事由，隔三差五就约薇薇安吃个饭、约个会、办个事……双方的好感度随着相处时间噌噌上涨，再加上薇薇安手段了得，事业发展如日中天。 她关注着贫民与弱者，常常为遭受不公对待的女子说话，很快就在全国各地积攒起了许多选民，手握一大堆选票。 接下来薇薇安只要和匠悠合作，一个从政一个从商、并驾齐驱搞起庇护所等慈善事业，定能在解决亨廷顿公国多年遗留的历史问题的同时，巩固自身的政治地位，帮助‘未来弟媳’匠悠赚得盆满钵满，事业、亲情、金钱与美食一个都不落下，全部大丰收！ 薇薇安先创业再恋爱，如今事业有成，也不怕别人说她是傍上了温斯顿才有了成绩。这种喜庆的时候，本来正是温斯顿求婚的好时机。两人感情水到渠成，就差临门一脚给个名分。 温斯顿迟迟没有动作，就是因为瓦伦丁仍是横在他心头的一根利刺。不然身负德尔曼王室双生子的诅咒，温斯顿可不想结婚之后某天忽然一睁眼，发现躺在自己老婆身边的人内里已经换了一个人。到时候他自己绿自己，简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温斯顿脑补一下都觉得自己要背过气去。 现在问题有了解决办法，他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笑容也真诚灿烂了几分。 “那可真是太好了！”安德雷由衷地道，“那我先提前恭喜大哥了！” “话说，你和小骨头怎么打算？”温斯顿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安德雷，“我看你们相处的也很不错嘛～” “咳，”安德雷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脸上微微泛起了红，他下意识地触碰了一下藏在口袋里的戒指盒，答道：“我在筹备了。” 小骨头喜欢仪式感，他打算好好筹备一个盛大的求婚仪式，别人有的小骨头要有，别人没有的小骨头也要有。主打一个宠到极致。 两人又聊了一会各自的感情生活后，把话题转回了正事上。 如今国王陛下剪除了德尔曼宗室的羽翼，再没有人敢明摆着给国王陛下脸色看，只剩下王国议会与国王陛下互相扶持又互相牵制。他们互相在对方上头时成为泼冷水的理智声音，在对方怠惰时狠狠嘲讽激起斗志……也算是一种微妙的相辅相成相爱相杀了。 有了德雷茜（并不情愿的）倾囊相赠，亨廷顿公国原本捉襟见肘、拆东墙补西墙还总要靠臣子们掏小金库补助的财政有了非常大的改善。这几个月，德罗达那商会被连根拔除，藏匿的财产也被一一找回，欠着臣子们的款项也被国王陛下连本带利地还回，所有人都过了一个钱包鼓鼓的好年。 风靡全国的叶子牌大赛也终于尘埃落定，排名前四到前十的选手都被小骨头招揽进了巫妖集团，而前三的选手则被国王陛下截胡，作为未来的重臣良将种子进行培养。 叶子牌大赛也被列为亨廷顿公国的保留项目，以后每三年都会举办一次大赛，娱乐与遴选人才两不误。 聊了一圈亨廷顿公国发生的大事与变化，安德雷冷不防注意到，每一件好事的背后都有着小骨头的影子…… “可以吃饭咯！”落地窗被拉开，匠悠的脑袋从窗帘后面钻了出来，“别在外面挨冻了，快进来吃火锅！” 安德雷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马上就来！” ——或许，小骨头的到来，是他的、也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幸运。 第15章 巫妖酿造工坊经营日志（完） 【巫妖酿造工坊经营日志 塔历九八九年仲春月 17日 安德雷终于在今天求婚了！！！ 虽然他已经鬼鬼祟祟了好多天，我心中隐隐有所猜想，但当音乐声响起，他单膝跪地掏出戒指的时候，我仍有被狠狠地震撼到。 那一瞬间，他的爱意喷薄而出，连月之女神的庇佑也无法遮盖住那铺天盖地袭来的爱语弹幕。 不得不说，能够看到伴侣的真心，的确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我从未想过，在死后还能以骷髅巫妖的形态在另一个世界开始全新的生活，甚至找到真爱。 尽管在开始与安德雷交往后，缺乏经验的我也会时不时好奇“爱情”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我所感受到的一切是否是真正的“爱情”…… 但我现在逐渐明白，当一个人真正将你放在心上，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并穷尽他的努力默默地支持、守护、促进你的梦想成真的时候，那丰沛的情感，终将冲破一切阻碍，化为甜蜜的暖流，将你包裹其中，令你沉醉。 或许一开始我只是被他帅气的容颜与完美的肌肉线条所吸引，但如今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的心。 我会被他不经意的一句话逗笑，咔咔地笑个不停；我也会因他贴心的举动而感到治愈和温暖，仿佛全身都充满了力气；我会在看见他的时候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我会因为帮助他解决了某个棘手的问题而感到充实与满足…… 第326章 与安德雷在一起，无论何时我都感觉到开心与幸福，这或许，就叫做爱情吧…… 总之，婚礼定在了三个月后，根据这里的风俗，仲夏的婚礼总会受到祝福～ 真希望我的亲人们也能得知我现在正快快乐乐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不知道托梦是怎么个操作法，或许我能问问真正的幽灵？】 【……塔历九八九年末春月十一日 米·悠给我寄来了回信，还有几幅她在龙岛上创作的新作品，其中那幅被一群帅哥美女包围的米·悠自画像真是令人羡……咳，不对，是令人由衷地为她感到开心。 如今她的画廊顺利地开了起来，米·悠也成为了真正的流浪画家（幽灵版），听说在旅行中她还认识了不少新朋友，第一场个人画展也在筹备中，再没有人会阻碍她达成梦想了。 总之，米·悠说她的闺蜜好店长似乎有点“人脉”，或许能为我“从梦境中传递消息”，我觉得这大概已经很贴近于“托梦”了，希望家人们能收到我的消息，并为我现在的幸福生活感到开心。】 【……塔历九八九年初夏月二十二日 还有不到一个月，我就要结婚啦！ 婚礼正在火热的筹备中，天呐，我从来不知道贵族的婚礼竟然如此麻烦！就连结婚的花园都要由专人从头种起，好在我认识一位专业的植物学家！诶嘿！ 自从甜菜的培育大获成功、并且发了十几篇论文后，霍利终于拿到了他的学者认证，并被王立魔法学院聘为了魔法植物学的客座教授。 他大概是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教授了，但考虑到现在就算是最北的冰雪边疆都能够种上满山遍野的甜菜，甚至越冻越甜，这点殊荣也算是恰如其分。 阿克斯家族与普利斯家族也理所当然地强强联合，将业务合并到了一块去。事实证明，只要有足够的相同利益，根本不需要牺牲女性的婚姻作为联系的桥梁。他们一半人手仍然继续从事过往的种植，另一半人手则着手甜菜、甘蔗和热带作物的培育种植。亨廷顿公国现在的菜篮子也日益丰盈了起来，可以吃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啊，对了，我也作为甜菜培育灵感与线索的提供者，被霍利标为了论文的第二作者，混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荣誉称号，并且被国王陛下赐予了‘所有甜菜产出白糖进货价五折’的特殊优惠——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奖励啊！谢陛下隆恩！ 巫妖集团的生意也越做越好，现在酱油、醋、白糖和面条已经进入了千家万户，成为人人都吃得起的东西。至于大米、糯米与酒酿，我们还在努力地提高产量、压低价格，希望不久以后能进一步提升亨廷顿公国老百姓的生活水平。 由于亨廷顿公国未婚夫妻结婚前一个月不可以见面的习俗，安德雷搬回了他的领地。尽管就在隔壁，我们却暂时不能见面，每天只能用联络簿交谈。不过距离确实产生美，更能产生思念，我发现我越来越想他了……哎，场地、花束、礼服、酒宴……还有好多的事要愁！ 说起来，还有件奇怪的事情，我发出去的婚礼请柬有一百封，可收回执的时候却多了一封。那封回执上写着“承蒙邀请，我们会带着家人的礼物前来。m ＆ i”。 我对这个签名毫无印象，这位陌生的客人究竟会是谁呢？】 【……塔历九八九年仲夏月十三日 啊啊啊啊我结婚啦！】 匠悠在经营日志上写下了最后一句话，然后啪地合上了本子，把它缩小后往头盖骨里一塞，又变回了人形模样。 她穿上了洁白的婚纱，长长的黑发挽成漂亮的新娘束发，镜中映出的小脸红扑扑的，写满了幸福的喜悦。 笃笃笃。 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匠悠有些疑惑，仍是道：“请进。” 休息室的门打开，两位相貌俊美的男士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匠悠非常眼熟的礼盒，其中黑发黑眸还带着点社畜气息的男子很有礼貌地道：“你好，是匠悠小姐吗？我是你哥哥的妻子楚曦秋的弟弟莫驭。” 他指了指跟在他身边的，有着一头飘逸的银色长发与浅淡银眸的美人，介绍道：“这是我的伴侣伊亚利恩。我来自你的故乡，因为一些因缘巧合，我去到了另一个名为欧泽利亚的世界，并且获得了能够在世界与世界之间穿梭的能力……不过，那是另一本书的故事了。 “你的家人们收到了你的托梦，听说了你要结婚的消息。我的姐姐、你的嫂嫂将这个梦告诉了我。于是，我便打算顺道过来探望一下，并送上来自你家人的祝福。” 莫驭举起手中那特别熟悉的礼盒，温文尔雅地微笑道：“我带来了你喜欢的蝴蝶酥，还有你们家公司新推出的几款酱油……一点薄礼、不成敬意，祝你新婚快乐！” “啊啊啊！”匠悠高兴地一蹦三尺高，“来者是客！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更何况还是素未谋面的亲戚！” 她激动地从莫驭手里接过礼盒：“两位请务必参加我与安德雷的婚礼！对了，你们可以来往世界的话，能不能再帮我带个口信，或者录像什么的回去？” “能是能。”莫驭微笑，“不过我姐姐还不知道我有这段奇遇……咳，所以不管是口信还是录像，我大概都得找世界意识走个后门，继续给他们托个梦……” “托梦也行！”死而复生又穿越这些事情在现实里确实很难说得清楚，还不如托梦来得快，匠悠见好就收，非常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我想让家里人看见，我最幸福的时刻！” ------- 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匠德韵帮着妻子把调皮儿子哄睡了，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精疲力竭地瘫在沙发上。 带孩子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自己从小拉拔大的妹妹。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在上个月还梦见妹妹穿越到了另一个魔法世界，在那边当起了白骨精，一边做菜一边探案，还谈了一个男朋友！ 最奇妙的是，他在家族群里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所有亲戚都纷纷冒泡，一个接一个地说他们也做了类似的梦，就连情节都对得上！ 这事就有几分诡异了。 于是趁着国庆假期，匠德韵带着妻子和孩子回了趟老家，和家里人一起去给妹妹扫了次墓。 大约是奔波了一天加上扫墓的伤感，匠德韵格外疲惫，直接就在沙发上昏睡了过去。 然后，他做了一个长长的、美好的梦境。 他看到匠悠穿着一条洁白的婚纱，站在大教堂的神坛前，与一个黑色头发、碧绿眼睛，长相十分欧风的俊美男子一同携手。他们在国王的见证下，一一说完爱的誓词，然后互相给对方戴上了戒指。 匠悠面色红润，一脸幸福，小鸟依人般依偎在那个男子的怀里，唤着他的名字——安德雷？似乎是这个发音。 新人在乐声中接吻，拥抱，在众宾客的祝福下抛出花束……匠德韵看到了蹦蹦跳跳努力接花束的狼、努力把自己塞进座位里的巨型兔狲、压塌了座位的龙……甚至还有长着紫色触角的幽灵！ ——妈呀，这难不成还是场冥婚啊？ 最奇妙的是，他似乎在宾客之中，一晃看到了自己妻子的义弟和他的伴侣。 “这两人怎么也在我的梦里……”他疑惑的嘀咕，“我的潜意识这么奇怪的吗？” 梦境的最后，他看到穿着婚纱的妹妹看向自己，露出了一个无比幸福的笑容：“爸！妈！哥！姐！各位家人们请放心！我在这个世界过得很幸福，今天还结婚啦！这是我的丈夫安德雷·德·亨廷顿，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匠悠·德·亨廷顿啦！” 他看到妹妹无比灿烂的笑容，看着她介绍着自己的爱人，带着他们（镜头）参观自己的领地、创办的饮食集团，还有她一路所结识的各个伙伴，竟也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幸福。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脸上滑下，匠德韵发现自己仍然坐在沙发上，长梦已醒，只有手机的亲友群里消息一条又一条地蹦出来，嗡嗡嗡地震个不停。 他拿起手机，果不其然，所有家里人都几乎在同时做了一样的梦。 坏消息，闹鬼了。好消息，是妹妹来托梦……坏消息，妹妹结了个冥婚。好消息，是她自己找的对象，看上去两人不仅登对，还挺幸福的。 忧心忡忡的大哥忍不住捏了捏鼻梁，无奈中又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 “幸福就好，幸福就好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