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仙府首通指南》 第1章 青春美少年不做全服首通的梦 第1章 青春美少年不做全服首通的梦 “……进入三阶段后,boss护盾常驻,考虑到专属破盾角色的输出效率较低,我选择让辅助扩散场地冰风,以实现快速破盾。” “只要顺利完成两次击破,再之后只要凹一下boss动作,完美闪避每一次攻击,顺带凹一下暴击,就足以凭借当下练度打通深渊……” “以上内容,是我准备在全服深渊首通之后发布的核心攻略。虽然在实际通关前就开始酝酿攻略,着实有些提前开香槟的不祥。” “但是这几年下来,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也一直都是这么赢的。如今这款游戏热度火爆全球,竞争压力远比以前要大,不过……我还是能赢。” “我不喜欢盲目的自信,所以在开服开荒前,就充分考虑过各种意外情况——断电断网、显卡变砖、手机炸裂、江山如此多娇诈尸更新……并一一做出了预案,但我实在没想到,最后来的意外居然是穿越。” “当时我距离斩杀boss只剩一刀,因为通宵奋战外加咖啡因作用,我的心率很高,但仍在正常范畴内,辅酶q10也有提前服用,所以并没有任何不适感……强光来临时,我很确信自己没有猝死。然而我的魂魄却离体而出,被吸到无尽遥远的高空,再之后,全球首通的伟业,还有那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就一道离我远去了。” “魂穿后的新世界并不友好,在这片疑似仙侠的世界里,我叫乌名,男,十四岁,邛州丰郡五羊村人,爹娘都因为饥荒而死,姨母一家转手把我卖给了人牙行。” “然后牙人押我去郡城的途中,遇到了几只异常厉害的山精。牙行的人转眼就被吃了一半,我则在乱中被山精拍下山崖,坠落时几经树木拦阻,才险险没有当场身死……” “作为魂穿新世界的开局,这着实有些地狱……不过,地狱开局的游戏我玩过太多,如今不过是新开一坑。” “把穿越后的艰险当作游戏来思考,山崖下的小路就一下子豁然开朗,甚至崖壁上方那群山精都显得眉清目秀起来。毕竟越是险恶的关卡,通关后才越有成就感。” “之后,一路走走停停,也真的让我数次避开险情,最终将山精、人牙子都甩到了后面,勉强算是走出了一条生路。” “可惜人力有时而穷,越过危险区后,我就实在走不动了,前面的区域,只能之后再来探索……昏睡之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总结一下这一路的行程,在心中酝酿一篇逃亡攻略,也算不负专业玩家之名……” “等等!‘已完成首篇区域逃亡攻略,获得创作激励灵晶石六百’是什么意思!?” —— 小屋床前,一位须发皆白,身材略显佝偻的道服老人,眉头紧皱着,目光牢牢锁定床上的少年郎。 少年大约十四五岁,身形瘦小,衣衫褴褛,身上多有伤处,却仍难掩其眉清目秀,俊美不俗。 只是,从这俊美少年的口中,却讲出了一个堪称匪夷所思的故事,叫老人百思不得其解。 “樱儿,刚刚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老人偏过头,问向身旁。 而身旁床头处,正立着一名素衣少女。女子身形纤巧、五官俏丽脱俗,眼角微微上挑,目光晶莹锐利,颇显英气,一头青丝束于脑后,发梢轻轻扫动摇摆于腰间,显示出心中正高度困惑不定。 片刻后,名为朱樱的少女才轻声开口回应:“徒儿……没太听明白,后半段说到五羊村,人牙行什么的,我倒是听得懂,不久前我也去周边查看了,确有山精激战过的痕迹。但他前半段话里,什么深渊,首通之类,实在莫名其妙。” 老人也叹道:“我也听不懂……灵汐这次捡来的孩子,实在有些古怪。” 听到灵汐二字,朱樱不由柳眉倒竖,目光如电射向门外,疾言厉色道:“郑灵汐!” “师师师姐对对对对不起!” 一声尖锐的哀鸣从门口传来。只见一位粉衫白裙的少女,正怯生生地扒在门前,露出半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以及一副和脸蛋颇不相称的窈窕婀娜,曲线妖娆的成熟身段。 朱樱冷哼一声:“进来!” 郑灵汐不情愿地蹭进屋来,然后就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再随便从外面捡小动物回来?!你看看你这屋子,里里外外全都是些兽毛禽羽,搞得像个兽栏鸡舍,猴戏班子一样!咱们古剑门虽只师徒三人,好歹也是正经的修仙门派,哪有这么不成体统的……你非但不听话,如今甚至捡了个大活人回来!还是个陌生男人!你……又想领罚了是不是?!” “呜……对不起……” 哀鸣声中,只见屋外倏地窜进几道小小黑影,聚到郑灵汐脚下,却是两只松鼠、一只麻雀和一头小野猪……全是被郑灵汐自野外捡回来的,小家伙们不约而同地挡在郑灵汐身前,一边颤颤发抖,一边向朱樱坚定地投去可怜巴巴的水灵眼神。 郑灵汐得了这些亲友的鼓励,顿时定下心神,坚强地辩解道:“师姐,这孩子当时真的好可怜……” 朱樱闻言却勃然大怒:“可怜?每次都是好可怜,好可怜……咱们古剑门连下个月的朱砂符纸都没着落了,你还有心思可怜别人!?” 面对师姐的怒火,郑灵汐宛如置身惊涛骇浪,浑身抖如筛糠,仿佛魂魄都要散掉……而脚下的一众鸟兽更是字面意义的鸟兽散,毫无同生共死的义气……不多时,屋外林间便传来鸟雀相继惊起、野兽竞相惶走的阵阵异响。 而见此情形,朱樱更是气得不由暗暗咬牙。 老人不由叹息一声:“樱儿,也不要太苛责灵汐了,她天性纯然,有副澄净悲悯心。如今这世道,咱们修仙之人,能保有这份悲悯同理之心,其实相当可贵。” 朱樱哼了一声,说道:“师父,灵汐师妹天性纯然,不通人情事故,所以才更需要咱们严加管教,你却总喜欢惯着她……需知教不严,师之惰!” “说的也是。”老人苦笑,“的确是为师无能,才让古剑门如此清苦,也委屈你们两姐妹……” “师父!”朱樱顿时打断,“你明知徒儿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从来没觉得委屈过!我和灵汐都是无名遗孤,若不是师父收留,早就曝骨荒野!师父不单救我们性命,养育我们长大,更传我们上乘仙法……” 老人无奈摇头:“可万万谈不上什么上乘仙法。你们的成就实是拜你们自身资质所赐,我教授的,不过是些不成体面的野狐禅罢了……” “……就算野狐禅又如何呢?在这边荒邛州,似我和灵汐师妹这般流着荒血的荒人,就是想求一句入门吐纳的口诀都千难万难!而师父堂堂元婴真人,便是在名冠天下的清州也有一席之地,却日复一日为我们二人量身推衍功法……” 老人又是摇头:“我当年重伤损及道基,早没了真人神通,如今虽有元婴的门面,却无元婴之实,不过是一介残缺废人……” 朱樱急道:“就算伤及道基,师父也远远胜过那些庸人千倍万倍!” 老人叹道:“樱儿,你只是从小被我收养,对我这糟老头有所偏爱,实不知外界天高地厚……” “古白你给我闭嘴!” 朱樱被抬杠抬得火冒三丈,一声怒吼,直震得整间树屋都瑟瑟发抖。 堂堂元婴真人古白不由就被吼得绷直了身子,再不敢乱说话……而正在此时,余光见到那昏睡的少年郎眼珠微微抖动,似是苏醒在即。 古白如蒙大赦,忙道:“樱儿,这少年醒了。” 朱樱冷哼一声,放过了师父,转而用严厉的目光审视着悠悠醒转的少年乌名。 倒要看看这个分明满嘴胡话的少年,到底藏着什么名堂! —— 另一边,自沉睡中倏然苏醒的乌名,睁开眼时,只觉眼前一亮。 好个清丽脱俗的少女!虽只一袭素衣,不施粉黛,却眉目如画,丽质天成——只是瞳孔却似猫眼般竖起,眉宇间也着实多了些凌厉,不免让丽色蒙尘。 纵使如此,这至少也是个普池五星水平,日后若是更新了什么盛装形态,无疑能进限定池子。 正赞叹时,却见那普池少女冷哼一声,面孔紧板着,一阵寒意随之袭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深渊首通是什么,开香槟又是什么?!老实交代清楚!” 话音未落,旁边传来一个老人的咳嗽声。 “咳咳,樱儿,不要吓唬他……孩子,你也不要害怕,我是这言山古剑门的掌门人,古白,旁边是我徒儿朱樱。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救你回来的是另一个弟子郑灵汐……灵汐?灵汐!真是的,跑哪儿去了?” 古白四下张望一番,才发现那天性纯然,却胆小娇怯的小徒弟,已趁着他和朱樱抬杠时,跑不知哪里去了。 朱樱眉头一皱,厉声喝道:“郑灵汐!给我滚回来!” 声浪滚滚,如雷鸣地动……片刻之后,才见得一位粉衫少女,低着头,蔫儿出溜地蹭了回来。 郑灵汐来到床前,低着头,也不敢与乌名对视,只是无措地摸了摸尖尖的耳朵,细声如蚊鸣一般说道:“我是郑灵汐,你……没事就好哦。” 而乌名看清郑灵汐的面容身段后,顿时满心赞叹。 童颜巨乳,保底限五! 一边在心中赞叹,乌名一边将目光转到古白身上。 与两位五星美少女相比,老人显得其貌不扬,既没有仙风道骨,也没有霸气外露,仿佛只是个生活拮据的邻家老人……但终归他才是本地的主人。 古白微微一笑,说道:“孩子,你重伤初愈,虽经灵汐施以医药,却还气血不足。先在此处安心休养吧,待你彻底痊愈,我便为你寻找亲人,送你回家……当然,你若已没有什么亲人,我也可以在周边县城为你寻处生计,古剑门虽是山野闲散门派,在周遭总是略有薄面……” 话音未落,乌名便惊讶不已道:“那怎么行?我还没报答各位的救命之恩呢!” 古白有些惊讶,也有些不由的欣慰,暗道:“虽然有些古怪,却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却听乌名又继续说道:“可惜我如今一穷二白……唯有拜你为师,待学有所成,来光大师门了!” “?” 新书,启动! (本章完) 第2章 首通专家的单抽技巧 第2章 首通专家的单抽技巧 乌名拜师,实是发自真心。 作为一名讲文明树新风的首通专家,乌名一向人品拉满,而受人救命之恩,不加回报就一走了之,无疑大大有损人品,以后抽卡必将吃满大保底。 如今他一穷二白,这救命之恩,若真要报答,便只有一个法子了!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在古白尚未消化完头顶问号的时候,乌名已挣扎着跳下床,屈膝便拜! 只是,不待膝盖及地,乌名就感到后颈被一道冰冷的铁钳钳住,而后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身后,朱樱冷声斥道:“你倒是懂得做白日梦!被救了一命还不够,竟敢贪图古剑门的仙法?!简直是贪婪无耻!” 乌名诚恳地辩解道:“大师姐误会了,我只是为了更好的报答救命之恩而已。” “谁是你大师姐!?而且谁会把拜师求仙当作报恩啊?!” 乌名坦诚答道:“我就会啊!入古剑门后,我必会全力修行,得道成仙,以回馈师门!” “……师父,此人怕是被山精的瘴气毒坏了脑子,以至于胡言乱语不休,我看还是早点把他丢出山门为好!” 此时,古白已忍不住笑了出来:“呵呵,樱儿何必和一个孩子置气。乌名虽然言语间有些天真烂漫,异想天开,但拳拳之心却也一目了然,就不要苛责他了。这孩子身世凄凉,受了山精瘴气,不久前才险死还生,如今想要拜师求仙,学一些保命的技艺,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咱们言山地处偏远,平日里半年都未必见到一个生人……他却能遇到灵汐,被带回山上救治,也的确是与咱们古剑门有缘了。” 朱樱不由嘟囔:“我看纯是孽缘……” 乌名则是眉毛一扬,又要行拜师礼。 老人不由莞尔,对乌名道:“然而,古剑门地处邛州边荒,山门凋零,并不是什么修仙的好地方。你若是心向仙道,实该寻个正经门派才是。” 乌名兴致勃勃道:“山门凋零才好啊,起点低,成长空间才广阔,更有利于我报救命之恩并撰写平民攻略。雪中送炭,好过锦上添!” 古白忍俊不禁:“好个能言善辩的小子,让你这么说来,我的确是该收你为徒……” 朱樱当即投去冰冷一瞥。 老人于是咳嗽一声,说道:“然而仙道传承并非儿戏,欲踏足仙途,必要经历一番严格的试炼,以证仙缘……” 话音未落,就见乌名兴奋得两眼放光:“入门试炼是吧?好啊好啊!是测灵根,问道心,还是除妖邪?又或者是大逃杀也可以!” 被这一番先发制人地逼问,古白一时词穷,只好偏过头,说道:“咳……樱儿,此事就交由你来处置吧。” 朱樱错愕不已:“我?” “你是古剑门的大师姐,平日也一直代师授业,考核……” “……所以就能者多劳了是吧。”朱樱狠狠瞪了古白一眼,之后却还是接下了这份扮黑脸的苦差事,认真沉思了半晌,问道,“就用灵签三试,如何?” 古白沉吟了下,点点头:“好。” 朱樱旋即看向乌名,冷声解释道:“古剑门的入门试非常简单,我手中有十枚纸签,其中有一枚是灵签。” 说话间,女子右手一翻一握,便有十支一模一样的白色细长纸签,被她握在手中。 “只要连续抽中三次灵签,我就许你叫我一声师姐。” “那就一言为定!”乌名用力点点头,继而认真观察起了朱樱手中的纸签。 片刻之后,逐渐默然。 另一边,朱樱则不由暗自摇头,用“早知如此”的表情看向古白。 这灵签三试,看起来简单到莫名其妙,其实却真的是九州修仙门派中广为流传的一种测试仙缘的手段。 所谓灵签,顾名思义蕴含天地灵气,而这在身负上乘灵根的人眼中,就如同夜幕下的火光一般显眼,根本不需要多想,下意识就能选出正确的签纸。 若是灵根资质较弱,就很难看得特别清楚分明。但终归有一份天然的亲和在,只要细细感知,总能或多或少察觉灵签与凡签的区别。 这种抽签法,对于那些高门大派来说并不足取,因为它只能做最粗浅的灵根鉴别,既不能分辨灵根属性,更无法准确判断灵根品级。 然而现在看来,即便是如此粗浅的考验,也足以难倒这位自信到疑似瘴气入脑的少年了! ……只盼他日后能断了不切实际的念头,老老实实下山寻个正经营生吧! 不过,就在朱樱渐渐下定判断,准备收回灵签时,乌名也结束了沉思。 他转头看向古白,笑着问道:“这灵签三试,只要能选中灵签,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吗?” 古白被问得愕然,不由看向朱樱。 朱樱眉头一竖,答道:“对,什么方法都可以,哪怕凭运气也可以……只要你能选得到!” 说着,更加用力地紧握住纸签,心中则不由冷笑。 这灵签三试,看似凭运气也能过关,但灵运不分家,毫无仙缘之人,纯凭运气,恰恰是绝不可能过关的! 与此同时,只见乌名轻轻点了点头,也不多话,径直走到床头桌案前,捧起一只小烛台,然后回身看向这间树屋的主人郑灵汐。 “灵汐师姐,可否借桌上的烛台一用?” “咦咦?啊,可,可以的!”郑灵汐本在安静看戏,此时被点到名字,顿时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乌名于是端起烛台,又对古白说道:“师父,劳烦借个火。” 古白带着些许好奇,眼睛一眨,一道火光就在烛台上点亮。 乌名举起烛火,来到朱樱面前:“大师姐,失礼了。” 下一刻,他将烛台凑到纸签前,在朱樱越发瞪大的双目注视下,理所当然地用火点燃了所有签纸,然后立刻伸手指向了其中一枚燃烧中绽放幽光的,说道:“就是它了。” 朱樱瞪圆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偏开目光,轻啧了一声,全然不在意手中点燃着的凡火,手掌又是一翻,便将所有签纸都收了回去,有些不甘地点头道:“……哼,行吧,算你这关过了。” 古白则不由地露出赞赏之色,说道:“不错,灵签与凡签的区别既然看不出来,那便烧出来。思路非常灵活,更难得是这份胆大妄为。但你就没考虑过,若是烧不出来,又该怎么办?” 乌名说道:“烧不出来,我便不做判断,再想其他法子。反正只要我没开口,就不算浪费机会吧?” “哈哈,还真是油滑……樱儿,你说呢?” 朱樱冷哼了一声:“偷奸耍滑……灵签三试还有两试,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有什么招!” 说话间,少女手掌又是一翻,于是掌中燃余的纸签倏地一变,化作十支漆亮的竹签,而似乎怕乌名不理解,朱樱还特意解释道:“这竹签,你可烧不动了。” 乌名点点头,问道:“这是第二试?” “对,选吧。” 乌名于是伸出手,食指拇指捻住一枚竹签,却不急于从朱樱掌中拔出,而是认真观察朱樱的面色。 朱樱嘴角微微抽动,似是冷笑,却很快就收敛回来,纹丝不动。 乌名于是放下这枚竹签,伸手捻住另一支签,双目更加聚精会神地凝视朱樱。 朱樱仍是不动声色。 乌名也不气馁,继续尝试第三次,第四次……一直到第九次时,终于从朱樱那玉盘似的脸蛋上,读到了一丝遮掩不住的变化。 “好,我明白了。”乌名立刻收回手,然后迎着朱樱那抑制不住的嘲讽目光,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我选第三支。” 朱樱的笑容在此刻凝固,仿佛诡计得逞的刹那被人戳穿,有些许恼羞成怒,以及更多的不可思议:“你选第三支!?不是第九支?” 乌名笑道:“对,第三支。” 朱樱沉默良久,终于摊开手,只见那十枚竹签中,有一枚的签头处裹着红漆,绽放幽幽灵光。而正好,那是方才乌名所选的第三枚竹签。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朱樱十万分不甘地问道,“我的表情应该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乌名说道:“大师姐胸怀丘壑,喜怒不形于色,师弟我的确没能从你这里看出丝毫端倪……不过,我其实一直在看的,是另一位师姐。” 朱樱愣了下,陡然回头,只见身后不远,郑灵汐一脸张皇,见朱樱瞪她,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开始掩耳盗铃。 朱樱自然意识到问题所在:刚刚乌名逐一摸签的时候,表面上是在观察朱樱的反应,其实却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郑灵汐身上。而那个天然脑子里缺根筋的师妹,堂堂筑基期的修为,显然看得出灵签是哪支,也显然把答案直接写在了脸上! 对此,朱樱既是好气又是好笑,狠狠瞪了郑灵汐一眼,说道:“你出去!” 郑灵汐如蒙大赦,连忙点头,然后手捂着腰包就一个闪身,从自家树屋向外避难而去,片刻后又趴在窗棂上,探出小半个脑袋,尖耳朵一抖一抖……再之后就被朱樱一记冷眼给吓得逃之夭夭。 最后,朱樱手掌又是一翻,十枚竹签重新握于掌中。 “这次是最后一关了。选吧,选中了,你就真的可以叫我一声师姐了。” 乌名点头笑:“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随意伸手捻住一枚竹签,虽未取出,却断言道:“我选这一支。” 朱樱一愣,问道:“……你确定?” 刹那间,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犹疑,仿佛想要再给乌名一个机会。 但乌名却用力点头:“对,就选这一支。” “……” 沉默中,乌名越发坚持,于是朱樱的犹疑逐渐褪去,化作几分失望以及几分嘲讽,只是不待她开口公布结果,就见乌名已经自然而然地看向古白,问道。 “师父,请问我选的对吗?” 下一刻,朱樱本待松手揭晓答案,却发现自己的手竟松不开了。 而师父古白则不知何时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镇压得她动弹不得,就连浑身的真元流转也为之凝滞…… 这份威压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随即古白就松开手,发出一声长叹,低声道:“没错,你选的正是灵签……好了,樱儿,将签收起来,欢迎小师弟入门吧。” 朱樱眨眨眼睛,懵然不解,而后她猛地松开手,却见手中十枚竹签,被乌名伸指捻住的那枚,正幽幽闪亮,萌发灵光! “这……”朱樱瞪大眼睛,喉咙逐渐干涩,作为主试人,她当然知道竹签中理应发光的是哪一枚……绝不是乌名选的这一枚! 而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调包的人,此间只有古白一人。 一时间,朱樱心中既有不解,更有了些许委屈,咬了咬牙,干脆丢下竹签,扯住古白的道袍衣摆,将他硬拉出门外。 “师父,为什么啊!?” 古白却笑道:“还不是为了让你能松口气?那小子乱选的时候,你分明也很失望吧?” “我没在开玩笑!” 眼见徒儿震怒,老人连忙正色道:“其实你也该看出来了,这灵签三试,根本难不住他。便是没有我在这一关帮他,他也会有其他的手段。” 朱樱沉默了下,争辩道:“但全都是投机耍滑的手段,哪有半点真本事!?” 古白反问:“连过三关,却不用半点真本事,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本事呢?” “……不过是因为灵签三试过于简单,才给他可乘之机。” “然而万千法门中,偏偏咱们选中了灵签三试,而偏偏他又势如破竹连过三关,所谓仙缘,不过如此。起初我提及试炼,的确只是想寻个由头,让他知难而退。但亲眼见识了他的表现后,却不得不承认,此子,或许的确与咱们古剑门有着一份不解的仙缘。” 朱樱又说:“但他似乎真的看不到灵签,这样也可以吗?” 古白说到:“仙家大道包罗万有,通天之路也绝不只有‘天赋资质’这一条,这一点,你和灵汐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 朱樱面色微微一沉,欲言又止,良久后,才说道:“师父,所以你当真已相中此人吗?他或许的确与咱们古剑门有一份仙缘,可来历古怪,性格也过于……跳脱了,若是以后有什么反复,岂不是,养虎为患了吗……” 古白不由一笑:“为师虽一生蹉跎,但至少还留着一副能观人的眼睛,小乌名心思活泛,更藏着许多让咱们难以理解的秘密,但他的本心,却和灵汐一般纯然,大可不必担心他会恩将仇报。” “他和灵汐一般纯然?!”朱樱简直匪夷所思,“师父,你不会真的老糊涂了吧?!” 古白哈哈笑道:“为师早就老了,以后的古剑门,就要看你们师姐弟三人的了。” 说话间,老人轻轻拍了下少女的肩膀,于是朱樱虽然心中仍有不解,却再无迟疑。 “好吧,我就……认他这个师弟了。” 同一时间,树屋之中,乌名忽得听到了一声系统提示音。 “您已完成古剑门入门拜师攻略,获得创作激励灵晶石一千……” (本章完) 第3章 穿越异世界的第一次限时活动 第3章 穿越异世界的第一次限时活动 言山山腰,漆皮凋零的掌门观中,古白领着身后三名徒弟,向正堂内的一副山水画恭敬行了一礼,而后便转头看向乌名,沉声说道:“古剑门为我所创,如今不过二十余年,而这所谓门派,也只是方便修行的一块招牌。整座言山,算上你只有四个人,没有什么严苛规矩。你人既然机灵,很多常识道理就不消我多说了,大抵记得好自为之四个字,也就够了。” “但同样,古剑门也没什么像样传承,我本人只是个无门无派的零落散人,一身功法皆是自创,属于愚钝之人的异想天开,绝难登大雅之堂。此外,我虽因种种奇遇,勉强有元婴的修为,却因旧伤而没有元婴的神通,拜入我门下,其实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你若真想得道飞升,还需要多多自励。” “唔,虽然我还有些话想嘱咐,但说得多了又要被你师姐埋怨……这古剑门的许多日常庶务,乃至修行授业,其实也多是她在管,她修行至今不过二十载,已筑基有成。你平时切记要多听她的话,否则她气恼起来,为师也救不得你……” 在朱樱的白眼中,古白完成了身为掌门的简单讲话,然后拉过乌名的手,说道:“好了,如今你便是古剑门的二代弟子了。不过想要正式开始修行,还要去定荒府,参悟人皇贴,领人道印。” 乌名眨眨眼,不明所以。 朱樱则冷哼一声,嘲弄与不满之意溢于言表——当然不是针对乌名,更像是针对整个世界的愤世嫉俗。 古白叹息道:“在邛州,任何修仙门派招收弟子,都要去定荒府登记备案,让弟子经洗心池的濯洗检验,再参悟人皇贴,之后方得修行。” 乌名再次眨眼,仍是不明所以。 “呵,今天天色尚早,不如我直接带你去趟郡城定荒府,路上再与你交代此中缘故……樱儿,你便趁这段时间,给你师弟收拾一个住处出来。” 朱樱颇没好气地反问:“咱们这荒山上,哪还有能住人的地方?要不我让他和灵汐那些鸟兽们挤一挤?反正都是她捡回来的!” 乌名则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掌门道观,提议道:“师父,我看你这里地方还挺大的,不如就咱俩凑合一下?” 朱樱大怒:“你说什么胡话!?” 古白则苦笑:“这道观的确还能住上几人,然而和我这个徒有元婴境界的残废人朝夕相处,却是有害无益。樱儿、灵汐的住处,也都离我这道观颇远,道理就在此处……好了,樱儿也别说气话了,你是门派大师姐,理应多关照些师弟师妹。” 朱樱哼了一声,也不再推让,拱手道:“师父放心,徒儿一定办好。” 古白这才点头:“那就辛苦你了……乌名,你且抓着我的手,待会儿我会腾云行空,带你前去郡城,路上若是害怕,便闭紧眼睛,咱们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了。” 说着,老人挥了挥道袍衣袖,于是头顶晴空便陡然卷下缕缕云雾,如绸织一般在老人和乌名脚下织出一条厚厚的圆毯,而身处这云毯之上,两人不由便微微浮空而起,不再为重力束缚。 这一手术法举重若轻,更让乌名眼前一亮。 “师父,这自由飞行模式,大概什么境界能解锁?” 古白皱了下眉头,发挥自身悟性将这番话翻译了一下,才笑着答道:“你若修行勤勉,凝丹之前便能拥有自己的云毯了,你大师姐精擅此道,更在筑基初期就顺利行空。日后你可以多多向她请教……好了,站稳些,要出发了。” 下一刻,乌名只觉眼前一,已瞬间飞驰出了道观,而后又急行向上,直冲云霄;两侧景物化作一团扭曲模糊的色块,一时间天旋地转。 然而出奇的,在这急行加速的过程中,乌名竟丝毫没有感到惯性加速的不适。片刻之后,云毯已载着两人来到数百米的高空,乌名始终站得四平八稳,不觉丝毫晕眩,只见得脚下景色渐渐缩小,那能住多人的掌门道观,已变得微不足道。 不过,从高空视角看去,乌名不由就轻轻皱眉。 好一片荒凉的大地啊……放眼望去,四周是连绵无尽的光秃秃的石头山,岩层的灰与黑成了此地的主色调,仿佛给整个天地都套上了一层阴间滤镜。而象征生机的植被极其稀缺,唯有言山的山腰和山脚处点缀着几抹葱郁,显得格外醒目,又格外孤独。 哪怕不通风水,也能看出此地的风水之坏。 然后,便听古白悠悠一笑,开口说道:“呵呵,想不到你这孩子竟真不怕高!咱们脚下便是邛州的土地了,很是荒凉吧?五百年前那场荒蛮之乱的余波,至今仍不能消除。” “荒蛮之乱?” 古白叹息一声,将一段久远的历史娓娓道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九州大地上曾经百族并立,百家争鸣。然而两千五百年前,太清祖师在清州燕子山掘出第一座仙府,取得旧世仙人遗产,仙道由此大兴,人族也逐渐立于百族之上。至此,九州进入仙府元年。 到五百年前,也即仙府历的两千年前后,九州大地,人族已独占其八,仅余下东北邛州仍维持着百族并立的局面,却也是危如累卵,一触即发。 荒蛮之乱,就是这个“发”。 战乱爆发,源于当地人类豪门对异族压迫盘剥过甚,导致妖、巫、魔等多族联手作乱,他们推举出十二位首领,自边荒起势,转瞬之间就席卷全州。 之后战火弥漫百年,才终被三清仙门彻底镇压剿灭,十二位首领悉数战死,构成蛮荒联军主力的妖巫魔三族几乎全灭。此战打得邛州生灵涂炭,赤地千里,历经数百年都不能恢复元气。 而更糟的,则是那些活下来的人,那些并非妖巫魔等异族,却又非人族的,混血之人。 也即荒人。 蛮荒大战时期,荒人被异族联军视作牛马,百般欺凌,而大战之后,他们同样不为人族所容。 终归三清仙门以慈悲为念,并未对荒人赶尽杀绝。只是为绝后患,在邛州设下了定荒府制度,严格管控荒人的修行。 在邛州,一切外道都被严格禁止,修行唯有仙道一途。而欲开启仙道,便先要去各地的定荒府登记备案,在洗心池中测试血统,若人族血脉占比不足一定比例,虽日常生活无碍,却绝对不得修行。 此外,即便满足了血统条件,荒人还必须兼修一门【人皇贴】,此功法号称万脉仙流之源,可保证修行的荒人即便日后成就再高,也能以人族为尊,不起异心。 而如今,古白便是要带乌名,去经历这么一番必要程序。 听过师父的讲解,乌名沉思良久,露出恍然神色,说道:“所以大师姐异瞳,二师姐尖耳,其实……” “呵,没错,你的两位师姐,正有妖族和巫族血统……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 乌名又问:“所以,我也是荒人吗?” 古白被问的一愣:自己是什么人,还要问别人!? 但还是正经答道:“你既是五羊村人,多半会继承些羊首妖族的血统,不过历经数百年,外族血脉应该已经很稀薄了,至少为师没在你身上看出任何外显之相。你应该和寻常人族无异,不需担心。” 乌名却显得有些遗憾:“只是寻常人族啊……” “?”古白忙叮嘱道,“这话可不要在人前乱说,即便过去几百年,向往异族,在邛州仍是忌讳。” 顿了顿,古白又有些好奇,问道:“我本以为,你这般性子,会对定荒府制度感到不公。” 乌名却笑道:“人分三六九等,本就是世间公道啊。就算不以血脉分,人们也会以贫富分,以强弱分,以地域分。难道在邛州以外,就能人人平等了吗?” 古白神情凝滞,良久才点头道:“说得也对。” 乌名则好奇道:“说来,师父你是什么血统?” 古白却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只说道:“好了,咱们要到了。” 就在师徒二人对话的这短短时间里,云毯已越过千重灰黑石山,来到一片人烟稠密的大平原。 自高空眺望,只见两条大河自东北两个方向绵延流淌,几经蜿蜒,交汇一处。在两河簇拥之地,立着一座繁华的城池,城周有广袤的良田沃野,数不尽的村落星罗密布其间。 此外,临近城池,便能清楚见到空中时而掠过炫丽的流光,如流星,似彩绸,显然是与古白一般拥有飞天之能的修行人士在各显神通。 “那是此地郡城【吴城】,城中定荒府掌辖方圆五百里的修行,咱们言山古剑门也在其中。” 说话间,古白挥挥衣袖,令云毯自高空斜斜降落,很快就越过城墙,来到城市中。 刹那间,乌名感到自己仿佛撞破了一层无形的水幕……微微有眩晕感,下一刻,吴城的浮华烟气便扑面而来。 街上商贩的叫卖吆喝声,行人谈笑声,工匠捶打铁桩的叮当声,混着食肆酒坊的饭香酒香,各式楼台亭阁的琳琅缤纷,五感交织,让乌名一时窒息,只觉自己的一级缓存有些过载。 正目不暇接时,乌名忽地看到吴城正中,立着一座格外瞩目的苍白高塔。 在视线触及高塔的刹那,那高塔就仿佛陡然活了过来,在视野中凭空膨胀一截!同时轮廓扭曲,苍白流淌,让乌名再不能转睛别处,满城的琳琅浮华在这一刻陡然黯然失色…… 乌名正惊异而专注时,古白已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一缕暖意随之流转过来,似是在驱散他的畏惧心。 “那就是定荒府,高塔中有人皇碑,对荒血有震慑作用,不过不用怕,咱们就是走个过场……” 说着,古白带着些许迟疑,又叮嘱道:“待会儿到了定荒府中,你或许会见到一些不那么令人开心的事,切记忍耐,不要多言多事……一切自有为师。” 乌名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而定睛再看那高塔时,已不觉有异。 古白仍有些不放心,但此时云毯距离那定荒府的白塔已经不远,周围常有飞驰往来的修行人,难保两人的对话不被外人听到,便不再多说什么,只默默驾驭云毯降落下去……而降到一半,古白就不由轻咦一声。 却见这一向冰冷肃穆的定荒府高塔,竟在门前张灯结彩。正门院前更是人声喧嚣,笑声连绵,一众衣饰华美的中年老年人,簇拥着众多形貌靓丽的少男少女,似是有什么喜庆事宜。 乌名低头见了,不由问道:“银趴?” “???”古白虽不明其意,却也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词,忙叮嘱,“不要胡说!” 另一边,他本人也的确是好奇不已,这定荒府在邛州修仙界的定位一向微妙,大体来说,可视为凡间的衙门,多威仪肃穆。若无特殊情况,实难以和这番喜庆喧嚣扯上干系。 如今这修仙衙门前,却聚了上百名形形色色的修行人,其中甚至有一名元婴真人——这在邛州边郡,已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了。 一时间,古白满心疑惑,却不知如何问起。 古剑门一向门风孤僻,极少与外人往来,古白在此地更是没几个朋友……踌躇一番后,古白只好牵着乌名的手,行走于喧嚣的人群边缘,然后竖起耳朵听墙角。 好在此地的喜庆事宜也不是什么秘密。 简单来说,本地的第一豪族,吴郡刘家的三公子今年年满十六,正式拜了三清仙门的外山真人【炎流君】为师,即将开启仙途。 依照本地规矩,修行前,必先要来定荒府,过洗心池,参悟人皇贴。待凝出人道印,才会正式被接纳为修仙之人。 这两道关,对寻常荒人而言或许算得上考验,但对于出身高贵,血统不凡的刘家人来说,却根本是水到渠成,走个过场。 于是周边各大门派、世家便纷纷派人前来,以提前庆贺刘家三公子踏上仙途。刘家近年来风头日盛,前来庆贺的人也就出奇得多,这才有了眼下的喧嚣景象。 讲解至此,忽听远处传来轻轻一声咳嗽。 声音并不甚响亮,却极具穿透力,顷刻间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高塔院中,搭着一个半高的台子,台上站了一位身着乳白织金袍,头顶漱玉冠,脚踩祥云履的肥胖老人。身处数百道目光聚焦之下,老人略显兴奋,又要强作威仪,一声咳嗽,扭捏片刻方才沉声说道。 “三清在上,烦请各位拨冗听孔某一言。如今府前群贤毕至,又逢佳时,实乃多年难得一次的幸事,所以老夫也就长话短说,不搅诸位雅兴……” “近几年,咱们吴郡仙道繁荣,在邛州七郡中逐渐脱颖而出,尤其郡中屡屡涌现新秀英才,让州府的大人们也交口赞叹。这实在多赖本地豪族的长期鼎力支持,而刘家更堪为其中翘楚,大公子的风华英姿,令人至今想来都艳羡不已。如今三公子刘启也已拜了三清名师,即将开启仙途,老夫孔璋,身为定荒府尹,总该有所表示……” “所以,趁此良时,老夫宣布一项喜事:凡今日来定荒府,修成人皇贴,踏上仙途的新晋道友,只要一次修得人道印两重,便可得灵石十枚,以资鼓励;若能修得三重,可得甘凤书一册;若修得四重以上,且独占今日鳌头,呵呵,更有清州染香坊的法剑相赠!” 话音未落,人群中已惊叹连连。 “染香坊的法剑?!那东西也能拿出来送的?” “哪怕是炼气期的法剑,行价也要几千灵石了吧?” “几千灵石也就买缕剑穗吧!染香坊的东西哪有行价?尤其咱们邛州修士一向缺少炼器之才,这等法器炒到上万也不足为奇。” “所以这定荒府怎么如此大方了?” 而在大多数人震惊不解时,自然也有人洞悉分明。 “哼,那法剑怕不是刘家自己备好的,借定荒府的名头宣扬出去,招来各家瞩目,再于众目睽睽之下,力压各路竞争对手,令法剑物归原主,如此就平白赚了名声……可真是好算计啊!” “哈哈,兄台这就误会了,刘家好歹是本郡累世的豪族,做事怎会这般小家子气?何况染香法剑,也不是说备好就能备好的,其具体来头,我正好略知一二……” “哦?愿闻其详!” “去年三清法会上,上清天师推算出邛州将有新的仙府出世,而这也正好和近年来邛州新秀辈出的格局相称,所以便额外拨了批法宝丹药过来,以培养本地新秀。三清仙门在关乎仙府的事务上向来慷慨,而咱们吴郡也是凑巧,在一众物资之中,侥幸分到了这口价值最高的法剑,其余几郡其实还颇有微词呢……” “嚯,原来是孔胖子借献佛,拿来讨好刘家!他这是退休在即,想去刘家谋个供奉位置吧?真是油滑!” 而就在人们议论之时,那台上的孔璋也亮出了法剑,只见剑光如金霞普照,锐意逼人,着实是口一目了然的好剑。 孔璋先是敞亮地交代了一番法剑来历,而后便看向院中几位衣饰格外华贵之人,笑道:“本来,刘家的几位真人曾劝说老夫:如此宝物,不妨等三郎入门之后,再拿来悬赏本郡新秀,也算避嫌。刘氏数百年基业,三郎更是仙途无量,实在无需为一口法剑,惹出什么流言蜚语……但州府的大人曾特意交代过,此事务必秉公主持,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所以老夫今日也就借献佛,谨以此剑,征本地英才来此一展天赋才华,法剑,唯有能者得之!” 在场的宾客们,很快就报以热烈的喝彩,几名金丹纷纷下场,大声夸赞孔璋和刘家行事大气磊落。而先前阴阳怪气的几人,也只好闭上嘴巴,强颜欢笑地迎合着场内氛围。 …… 而在这法剑引发的热潮之下,乌名已是跃跃欲试。 “师父,咱们今天来的真是时候啊!” 古白不由失笑:“你哪来的自信能拿那十颗灵石?“ 乌名愣了下,也是失笑:“区区三等奖有什么意思,要拿当然是拿头奖!活动奖励都拿不满,和咸鱼还有什么区别!” “?” (本章完) 第4章 新号首抽,求祝福(超大章以谢盟主) 第4章 新号首抽,求祝福(超大章以谢盟主) 就在古白被徒儿的万丈豪情所震撼,一时愕然间,身旁不远,忽得传来一声呵斥。 “哪来的野小子,这等场合下也敢大言不惭!” 立时便有人接道。 “呵,看那小子身边的长辈便知了,破衣褴褛,一身残废气,吴郡上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人了……古白真人,咱们可是好久未见了啊。” 说话间,一个中年道人拱手迈步而来,他一身蔚蓝道袍,织金镶玉,须发乌黑似染,浓眉入鬓,目如灿星,样貌气质着实不凡。 见到此人,古白微微皱了下眉,叹息一声,微微躬身回礼道:“见过刘喜真人……” 此时,刘喜身旁的伙伴,也纷纷注目过来,各有惊异。 “他就是古白?!” “不是传说他有元婴修为吗?怎么看起来……” 刘喜朗声道:“古白真人年轻时天资异禀,确实曾一度修到过元婴境界,可惜后来意外重伤,折损了道基,从此神通不复,气血衰竭,已如风中残烛了……” 说完,刘喜脸上挂着明显幸灾乐祸的笑容,看向古白道:“呵呵,前次分别,我还以为再没有机会和你见面了,想不到你仙途尽废,苟延残喘的功夫倒越发精进了……应该不是偷偷修行了什么邪魔外道吧?” 古白低声道了一句“刘真人说笑了。”便准备侧步离开。 然而刘喜却不依不饶,一个闪身挡在古白面前,又问道:“先前你教的那两个徒弟呢?怎不带来一起,给大家开开眼界?莫不是金屋藏娇,舍不得了?哈哈哈!” 这最后一句话已堪称猥琐,便是古白有心忍让,面色也不由一变……但终归还是压下了愠怒,微微叹息,再次向旁侧步,绝不和那刘喜争执。 刘喜眉头一皱,本想再拦,却被身边人扯住,示意今日喜庆,不要节外生枝……便只好咬咬牙,啐了一口,就此放过了古白。 古白心中松了口气,带着苦笑低头看向徒儿乌名。 在人前被刘喜羞辱,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方才被辱及了两个弟子才生出怒意。如今他只怕新收的徒儿,心性刚烈,忍不得这种司空见惯的不平事。 却见乌名竟以狐疑的目光打量他,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一个问题。 “师父,你当年是牛过他吗?” 古白听得眼前一黑,险些气息走岔,他虽不解具体词意,却也知道乌名这绝非好话……而同样的悟性,周围一众嘉宾里,也不乏人有,顿时就传出几声扑哧笑声。 古白连忙拉过乌名,趁着那言论传入苦主耳朵之前,匆匆往远处走了一段,这才又好气又好笑地叮嘱道:“别乱说话!今日领人道印要紧,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乌名也点头:“放心吧师父,先拿了活动奖励,再与他翻脸不迟。” “你……罢了,年轻气盛,也是天性使然。修行一道,本就要越过见知障,跳出井底,方能明心见性。那人皇贴虽是修行第一关,功成一重不难,但想要第一次参悟就得多重人道印,却非天资卓越,血统纯正不可了。” 讲到此处,古白也顺势展开,为乌名认真科普了一番人皇贴,也免得他继续惦记那个刘喜。 所谓人皇贴,号称万脉仙流之源,任何人修仙之前,都必修此贴。而反过来说,若不修人皇贴便踏足仙道研习仙法,那无论成就多高,都等于是邪魔外道,为三清仙盟所不容。 有了这正反对照,乌名也就大致了然:所谓人皇帖,可以视为员工手册、企业文化一类的务虚之物……当然,落在邛州,倒是格外有现实意义。此地修士多为荒人,血脉不纯,又有五百年前一场蛮荒之乱打下种族矛盾的隐患,这独尊人道的人皇贴,自然要广为普及。 对于乌名的这番理解,古白先是点头,之后才苦笑纠正:“人皇贴本身不蕴含神通威能,较之寻常功法,确有务虚的一面。然而当年三清天师借仙府之力推演出的天书,又岂是无用之物?参悟修行此贴,凝出人道印,确实可以令人更贴近仙道本源,吐纳凝息、演武练法无不事半功倍。只是……” 话没说完,一个熟悉的声音倏地打断进来。 “只是,区区非人之物,想要修人之道,已是千难万难,妄图与世家子弟争锋,就更是痴人说梦!” 仍是刘喜,面色却比之前分别时更多了几分阴郁狠戾,尤其看向乌名时更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显然是终于听到了乌名的怪话,却又不好直接在人前下场,手撕一个小孩子,便先来阴阳怪气一番,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刘喜酝酿胸中激愤而出的言辞,只让久经网战考验的乌名听得莫名其妙,很有种hp-1的喜感……而看向对方的眼神,也不由多了一丝同情怜悯。 这同情怜悯,则属于穿透暴击带附伤,让刘喜仅有的些许理性霎时焚尽,踏前半步,怒斥道:“小杂种你看什么!?” 乌名一听就乐了,正待反击,已被古白连忙护在身后,老人叹息一声:“刘真人何苦为难一个孩子?” 这一叹,巧借些许天地元气,如孔璋清喉一般,霎时引来众多瞩目。 刘喜还待发作,就已被同行的伙伴努力拉住。 “今日是本家的喜庆日子,切莫喧宾夺主坏了好事……有什么仇怨不能之后再说?!” 刘喜咬牙切齿,终归还是被拉回了人群之中,只是目光却再也不从古剑门师徒身上挪开。 另一边,古白也是头疼,被这小肚鸡肠的刘家人盯上,他实在想要干脆一走了之,待过几天避了风头再来,却又不忍拂了徒儿一番跃跃欲试的上进心意……何况老人心中又何尝没有好奇,这出身五羊村的古怪徒儿,究竟能在初次参悟之下,修成几重的人道印? 于是他也干脆咬了咬牙,留在原地不动,任凭各式目光扫来,只专心和乌名交代要事。 “说回正题,那人皇贴,是三清仙门独尊人道的教化之论,参悟修行时,心相越是贴近人道,效率越高……也因此,现在名门世家的弟子,都要等心性和认知基本成熟,才会正式参悟人皇贴,以踏足仙途。当然,这里面……的确也有血统的影响!” 乌名顿时恍然:那刘喜说的看来也没错,荒人修行人皇贴,效率天然就要打折扣,而三清仙门在边郡强推人皇贴,用意也是昭然:想得大道,那就要一步步由荒人变成人,无论是意识形态,还是血统。 然后也就难怪某人要张牙舞爪了,人家不单胜券在握,而且是全副的世家虚荣都寄托于此,哪容他人挑衅?若是有粤佬跑去湘赣地区大喊一声“此地饮食寡淡无味”,多半也要让本地人血气上涌。 不过越是如此,反而越让乌名斗志昂扬。 “师父,这人皇贴的参悟,有什么讲究吗?” 古白迟疑了一下,说道:“参悟人皇贴,不宜有先入为主的见识。尤其初次参悟将决定未来篇章,若非发自本心的感悟认同,难免在将来形成窒碍……但你今日想要去争头奖,也只能姑且急功近利一些。你生性机灵,为师不叮嘱过多,你只记得一点就好:专注眼前,极尽想象。” 话音刚落,远处已传来一阵欢呼声,只见孔璋又站上台子,高声赞道:“呵呵,张家千金不愧是能拜师落凰山的英才,初次参悟就熟记天书四百字,得人道印四重!看来今日这染香坊法剑的归属,尚未可定啊!哈哈哈!” 笑声中,一位红衣少女被孔璋请上台来,她身材高挑,相貌柔美,神态颇显腼腆,站在台上一言不发,只是局促地向下面喝彩的各家长辈们鞠躬不止……片刻后竟落荒而逃,又引得笑声一片。 而自红衣少女后,又有几位世家大族的子弟被孔璋陆续请上台来,高调宣布成绩——大抵都是熟记天书三百余字,即人道印三重的水平,而从宾客反应来看,已可谓是相当不俗。 至此,乌名已大概心中有数,这参悟人皇贴,本质就是要背天书,背一百字便得人道印一重,然后大家再来比试印的多寡,数多者胜。 而后,今日各大世家的人才齐聚,则俨然是摆出了一副众星捧月的姿态,以三重四重的成绩,齐齐拱卫衬托那尚未登场的刘三公子……让人不由想到五黑一白的盛景。 一边想着,一边又听人群忽而喧嚣,显然是又有高手要登台哗众,乌名便忙拉过师父,趁着人们关注焦点在台上时,绕行来到高塔门前,又勉强分开几人,终于露出一张长桌。 桌后坐着两名道人,与孔璋相似的衣着打扮,只佩饰上更朴素几分。桌面上摆着一盆清水,一幅笔墨,一本蓝皮书,和一本张开的登记册,册上已写了不少人的名字,以及各自成绩。 正是定荒府供新人应试的考点了。 趁着此时人少,乌名提笔在登记册上工工整整地写下名字,然后便依着古白的指点,伸手在那盆清水中点了一下——此即为洗心验血了。 放到五百年前,荒蛮之乱刚刚结束时,邛州荒人若要修行,必先得在一座正经的灵池中濯洗躯体,经反复确认有足够浓厚的人类血统后,方能参悟人皇贴,再之后才可正经修行仙道。只是几百年过去,随着邛州大局稳定,民心归附,许多程序也就越发简化,直至几乎无人在意了。 乌名显然不是今日主角,所以在水中验过血后,桌后的道人都懒得细看结果,便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去翻人皇贴了。结果乌名才刚刚伸手碰到那蓝皮书的封页,就听身后人群喧哗声陡然猛烈,而桌后的两名惫懒道人更是连忙站起身来。 乌名于是回过头,只见身后正站着一位白衣公子,年约十五六岁,已是生得气宇轩昂,俊逸非凡,一身衣饰华贵雅致,点缀着仙光宝气满怀,令乌名顿时就暗叹一声:好一张五星男卡! 若能袒胸露乳,不失为限五之资! 而他的身份自也不言而喻:今日定荒府的主角,众星捧月的刘家三郎刘启! 刘三郎见到乌名在前,只点头轻笑了一下,算作招呼,其神态友善随和,没有丝毫催促之意,而后更干脆后退了半步,伸手示意乌名先请。 但刘三郎固然有好涵养,周围捧月之人却不能放过献殷勤的机会,只听外围宾客中立时有人鼓噪起来。 “哪来的野小子,还不快滚?!” “好狗不挡道,听见没有!?” 眼见群情汹涌,两位监考的定荒府道人倒是灵通,他们也不出言驱赶乌名,只伸手招呼了两个在附近侍候着,明显属于府内基层牛马的小白袍过来继续应付乌名;自己则腾挪到长桌另一端,同时取出另一本蓝皮书,摆在桌上……然后对刘三郎露出极其热情的营业笑容。 “三公子,请来这边。” 刘三郎拱手回道:“多谢二位道长的好意关照,那在下便不客气,上前献丑了。” 说着,他不再理会乌名,上前数步,来到书前,深吸了口气,调整好全身状态,郑重地翻开了人皇贴的第一页,然后霎时间目色迷离,已沉浸其中。 乌名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却被一声厉喝打断。 “喂,你看什么呢?!还想不想参悟了!?” 一名牛马小白,极不耐烦地伸手推了一下乌名,将他的注意力拉回桌上。 乌名也不以为意,更不再去看刘三郎,而是收敛心神,翻开了面前的人皇贴。 映入眼帘的约是一页百余字,开宗明义地表示:天地万法归于仙道,而仙之道乃人之道,于是天地生万物,万物尊人皇……观点简洁明了,也无甚特异之处。 带着些许疑惑,乌名翻到第二页,这一页开始讲混沌之始,天地初开,有圣人分化阴阳,令万物归序,由此诸般大道方有成……算是树立了以圣人为核心的历史观。 第三页,则是讲述九州初成后,圣人分出灵性,又打通生死轮回,其后方有芸芸众生、亿万种族……算是给天下生灵都确立了共同的祖宗。 第四页,讲众生愚昧,于文明繁衍间各立异端邪道,导致九州纷乱不息,大道蒙尘,唯有人族在乱世中苦苦支撑……这则是给上古年间的百族并立的局面,定了个极端贬义的基调。 看到第五页,乌名便暂时不再往后翻了,因为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记不得第一页具体在写什么了! 这种感觉极其微妙,明明脑海中还残存着清晰的轮廓,对第一页的主要内容中心思想都记忆犹新,甚至视网膜上都恨不得还残留着第一页的残影……但具体的文字,他却是一个也说不出来了! 开篇第一个字究竟是“天”还是“太”,他甚至都无法确定了! 这让他大为惊异。 他虽不是那种堪比照相机的过目不忘的奇才,但也经历过严格的应试训练,记心极好,寻常百余字的诗词看一遍就能背个八九成。如今只粗略翻了五页书,居然就将首页内容忘得一干二净…… 这人皇贴,果然有些名堂,也难怪师父叮嘱说要专注眼前。 想到此处,乌名又翻回首页,不再通盘视之,而是逐字逐句地细细品味,再以最直接的方式将其印入脑海。每录入一句,便默念一句,直至首页百余字念完,再回过头来……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忘了首句是什么。 连续两次记忆失常,乌名也不气馁,反而倍感兴奋。这人皇贴在他看来已不是简单的背书项目,而是一道意味深长的谜题。 而解密,他同样很擅长。 首先,所谓修成人皇贴,的确是背书无疑——这一点从孔璋的表彰词也不难判断。 其次,背书的方法绝不是简单的死记硬背,这一点他已经通过两次记忆失常予以了证明。 第三,他的记忆力本身并没有出问题,因为他现在还能背出不少穿越前的诗词,回山以后,大可拿来调戏师姐……所以结论只能是:背这人皇贴时,记忆遇到了什么阻碍。 第四,这人皇贴作为三清仙门教化邛州的思想武器,是有实实在在的考核作用的。 ……综合以上几点,乌名心中便逐渐形成了一个猜测。 记忆的前提,是认同。 人皇贴中的文字,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却在文字之外,暗含了一道至关重要的玄机:只要观者不认同,就无论如何都记不住,更说不出。 人道印,不是那么好领的。 自己方才两次记忆,对人皇贴所述内容都是不置可否,只当故事来看的,结果自然是一个字也记不住。 所以,参悟者绝不能将人皇贴当作虚无缥缈的故事,而要当作实实在在的历史,真心实意地予以认同。 只不过,若已明知这人皇贴是人类拿来教化荒人的思想武器,作为荒人,又如何才能真心实意的认同呢? “呵,难怪师父不看好我,甚至提示的时候也只说专注眼前……这一关,对天性机灵的人来说,还真是个巧妙的陷阱。” 顿了顿,乌名脸上不由浮现微笑。 “所幸,我不止擅长机灵,也擅长入脑。” 对于一个常年在虚拟世界中废寝忘食的人而言,将虚无缥缈的世界置于现实之上,早就是习以为常的被动技能了! 对虚拟世界中的美少女怦然心动,明知精美的立绘建模、浪漫的剧情文案都大概率出自一群同性肥宅之手,却依然将其当作精神食粮,反复咀嚼…… 如今,沉浸到一段神话故事中,又有何难呢? 或许,对于那些被压迫了数百年的荒人而言,对于那些拥有独特的文化传统、宗教习俗;或者因血统缘故,感知认知天地的方式与人类有异的荒人而言,要强行改变自己的认知,去迎合人皇贴,尊崇人道,会有千难万难…… 但作为一个吃过脆皮狗白切狗江狗干锅狗清蒸狗的蓝星穿越者,将人类置于万物之上,实是天经地义的常识! 想通此节的刹那,乌名就感到脑中仿佛流淌过一阵清凉,一道无形的枷锁于无声息间粉碎。下一刻,那无论如何都无法捕捉到的天书文字,赫然变得清晰可辨! 专注眼前……极尽想象。 无声息间,乌名依照人皇贴上的文字,在脑海中慢慢形成画面,用以描绘混沌之始,圣人创世的情景。 与此同时,少年默念原文,只觉在无数画面的包裹下,思维变得顺畅清晰之至,转眼间,他便如水银泻地般默念出百余字,竟是将第一页的内容完整无暇地背了下来! 而随着首页功成,脑海中那道凉意也变得清晰坚实了几分,仿佛自无形至有形,具备了些许“实质”。 而这若有若无的实质,便是人道印。 下一刻,耳边传来几声颇为不甘不屑的咋舌声。 “啧,居然让那小野种修成了……” 呵,果然这人道印的造诣是公开的,他才刚刚功成就已经人尽皆知了。就不知道这公开是双向公开,还是单向公开?如今来共襄盛举的世家修士们,人皇贴的造诣又是怎样?师父古白,人道印能有几重? 各类纷杂念头,在乌名脑海中只一晃而过,下一刻他便重新沉浸在蓝皮书中……第二页,第三页,不知不觉间,乌名已脑补出了一整幅的九州创世绘卷,同时也一口气背完了前四页共四百六十一字。 至此,身边那不可思议的惊呼声乃至气急败坏的斥骂声,已是不绝于耳。 “四,四重?怎么可能有四重?!” “妈的,作弊!这小野种肯定是作弊的!” “……参悟人皇贴,有作弊的可能吗?” “管它有没有可能!?这类野种怎么可能功成四重?!” “也难说哦,那废道人古白的前两个徒弟,据说也都是初次参悟就得了四重人道印,大弟子那次,还直接开罪了刘家人……” “那不更说明他整个古剑门都不干净么!?” 杂音许久不绝,乌名只一笑置之,此时头脑仍是清明如初,意犹未尽。 于是他伸出手,翻开第五页,向人皇贴的第五重发起挑战……然后,就感到心脏砰的一声闷响,气血凝滞,视野陡然一黑。 仿佛整个人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色,却坚实无比的城墙。 乌名深吸口气,调匀呼吸,令视野中的血色渐渐褪去。而后再次定睛看向人皇贴,却只见得一片扭曲景象,以人皇贴的书页为中心,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被卷入汪洋漩涡,在巨浪中颠簸不休。每看上一眼,都让人头晕目眩,气血翻涌。 仿佛四肢百骸,每一寸血肉都在挣扎着抗拒着,绝不肯与那人皇贴媾和半分!绝不允许将那段扭曲涂抹过的历史,在脑海中雕刻出画卷! 莫名的,乌名心中升起一道明悟。 这就是师父所说的:血统亦有影响了。无论这身体的主人是如何渴望归附正道,独尊人族。可血脉深处,那流淌了成千上万年的荒族之血,仍会发出不甘的咆哮! 荒人的身体,在抗拒教化,在不惜一切地排斥着人族的认知! 然而纵使如此,乌名仍坚持着从扭曲的漩涡中摘取文字,一个,又一个……仿佛拼凑拼图一般,逐渐成句,然后默念心间。 不知过去多久,乌名终于拼出了第一句话。 “……夫乱世之极,有圣灵悲悯,教仙府出世,重振正道……” 话语成型的瞬间,乌名就感到浑身一阵冰冷,仿佛血液抗拒流动,所有的力气也随之流逝,险些当场跌倒。 然而乌名却毫不在意,紧闭着双眼,在脑海中一字一顿地默念着接下来的文字。 “……仙祖承命以立三清,仙道始扬!” 砰! 心脏前所未有的一记猛跳,仿佛被重拳击中……头上数条血管崩绽,七窍同时溢出血丝。 这一刻,乌名是真真正正来到了自己的极限,而这条极限,以咫尺之遥,逼近了第五重的极限! 天书的第四百九十九字,已牢记于心了! 耳边的议论声,逐渐变得模糊扭曲。但乌名仍听得分明! “……第五重?!他要成就第五重了?草,真的假的!?” “竟几乎以蛮力打破血脉瓶颈,此子潜力,还真是好生了得啊……” 即便是为了刘家捧场而来的宾客,也颇有人在此刻动容,不由赞许出声。 不过,也仍免不了些许阴阳怪气。 “堪为五重,终归也不是五重!这类杂种,就算豁出命去,也不过打平了未尽全力的张家小娘,堪堪可为刘家三郎的垫脚石罢了。” “到底只是个荒种,想破五重关……再把自己的脏血净化个上千年再说吧!” 与此同时,不远处又爆发了一阵猛烈的喧嚣欢呼声。 “503字,五重人道印,成了!!” “恭喜三郎!此等资质,已不亚于当年的大公子了!” “呵呵,看来这染香坊法剑的归属,虽略有波折,却仍要落在三公子手上啊!” “孔府尹,也别等了,今日的世家子弟都已参悟过,没人能比得上三公子,你就直接颁奖吧!” 恍惚间,乌名只感到些微的错愕……随即便又了然释然。 也对,这刘三郎既是今日的主角,踌躇满志而来,自然该有技压群雄的表现。先前拿来暖场的张家女都能背下四百字,刘三郎修成五重,又何足怪哉? 而五重503字的成绩,也的确足以傲视群雄。 人皇贴的第五百字,明显是一道极难突破的瓶颈,甚至刘三郎本人此行之前,也未必就能有十分的把握……如今一举功成,四面八方的道贺声,实是发自真心的! 只可惜,今天实在不是刘三郎的黄道吉日,这场众星捧月的银趴,注定要戛然而止。 看着眼前那扭曲旋转的人皇贴,乌名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没有再尝试去强行压榨自己的肉身。 五羊村的少年,终归无法在一项并不公平的较量中,匹敌世家之子。 所幸如今的乌名,已不再是单纯的五羊村少年,而是一个最擅长攻坚克难,突破极限的首通专家。在专家身后,还有一名修为一度抵达元婴之境的老人。 专注眼前,极尽想象。 简简单单的八字箴言,却俨然蕴含着突破血脉界限的关键。 极尽想象……而想象的极点,并不在于绘卷浮华,而在于推演。 乌名闭上眼,脑海中那副描绘上古九州的绘卷,逐渐演化生动,绘卷上的草木鱼虫,如活转过来一般,开始自行繁衍生息……刹那间,时光静止的绘卷,获得了向前的推力。 是的,第五百字,既然看不到,认不出……那就自行推演出来! 人皇贴本就是三清天师推演出来的,前人能推演,后人自然也能做到!何况如今是以前文四百九十九字,向后推演区区一字。 一切,本该顺理成章! 而就在乌名目睹绘卷万物化生,而心生决意的刹那,脑海中便猛然一震。 继而,绘卷之上,缓缓浮现出一道隐约图案,那就是被荒人血脉所抗拒的,人皇贴的第五百字。 一撇,一捺,左右相扶持,正是一个人字! 而当这个人字清晰浮现出来时,盘踞在头脑中的清凉之意,赫然加倍凝练,化作一枚晶玉般的宝珠! 宝珠漂浮于九州绘卷的正上方,珠光如艳阳般普照绘卷,令万物无不俯首尊崇。 人皇贴第五重,就此功成! 而功成的刹那,乌名再次感到一阵心悸,太阳穴阵阵抽痛,眼前金星乱冒……显然,这次突破血脉瓶颈的顿悟,又是严重的透支。 不过,这场试炼还不能到此为止,毕竟眼下的榜一,是五百零三个字的刘三郎。 乌名深吸口气,大致估量着自己的极限……在理性彻底透支崩溃前,他应该还能再强挤出十个字左右的进度。 也就是说,最终他能以七字的优势反超刘三郎。 然而这样的优势是不足为凭的,身为荒人,客场作战,若不能建立绝对的优势……就等于没有优势。 只不过,想要以绝对的优势,战胜五重人道印的世家公子刘三郎,却也实在超出了此时乌名的能力范畴。 在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后,乌名既有些遗憾,也有些释然。 “吴克开荒,终归是有极限的啊。” “所以接下来……” “就到了首抽时间!” “区域逃亡攻略激励灵晶石六百,古剑门入门攻略激励灵晶石一千,合计一千六百……系统,给我抽!” 感谢孟蜀的盟主打赏!感谢清秋离愁的打赏!感谢雨落凌乱的打赏! (本章完) 第5章 抽卡当然会变强(谢盟主清秋离愁) 第5章 抽卡当然会变强(谢盟主清秋离愁) 达成全服首通都需要哪些条件? 技术、耐久、游戏理解……诸如此类的个人能力当然必不可少,但除此之外,还有个看似不登大雅之堂,却实际上比任何一项个人能力都更加重要的条件。 钱。 哪怕是在不贩卖数值的公平竞技项目里,充足的资金也意味着更优的设备、更好的网络条件、更多的陪练、代练资源乃至rmt交易……更何况,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呢? 作为多次达成首通成就的专业人士,乌名从不排斥以金钱取得优势,如今到了异世界,更没有理由放着这最重要的资源不用。 随着他在心中呼唤系统,世界也在这一刻静止。 身周的一切喧嚣、浮华都似褪色的画卷,变得苍白而模糊……唯有一座星璇在视野正中缓缓转动,亿万星光在漩涡中熠熠生辉! 莫名的,关于这座星璇的知识,浮现于脑海当中。 这就是此次穿越的真正福利,一座蕴含一切可能的……卡池。 如穿越前常见的一般,只要投入一定“资源”,就能从卡池中凭空提取出不属于此界之物。 所谓的资源就是灵晶石,一百六十颗可单抽一次,目前只有通过提交攻略才能获取些许。而乌名通过两篇攻略,刚好存够一次十连,也刚好在关键活动中,拿来逆天改命! 随着心中意念已定,积存的灵晶石就化作上千道细微的流光自他体内涌出,卷入星璇,与无数细微的星辰对撞……片刻后,便有数颗星辰在碰撞中被排挤出来,挣脱星璇束缚,飞驰着撞向乌名额心! 轰! 碰撞的刹那,乌名就感到一阵蓝光占满了视野,随后身躯内就涌入了些许暖意……似有阵痛愈疗的功效,方才强行参悟人皇贴而造成的气血紊乱,顿时就平息了几分。 不及细细体味,又是一道蓝光闪烁,这次却是双足泛起清凉,仿佛整个身子都轻盈了一点。 乌名顿时明悟:所以,这些蓝光就是拿来强化身体属性的,前两颗对应的大概是生命恢复和敏捷,功效倒是扎实,提升的全是有效面板,但效力……却也着实对得起蓝光定位! 纵使是如今这几乎毫无根基可言的肉身,经蓝光强化后也没能产生什么质变,每道蓝光,大约就是让面板从100变成101这个样子。哪怕是比例强化,效果也只是聊胜于无! 除非是拥有大人的卡片,让这蓝光能无穷无尽的降临,否则,就和穿越前的惯例一样,抽卡的关键,从来都是…… 刷! 在第八道蓝光之后,一道紫光猛然绽放,而后顺势流入丹田,盘踞成一颗玉树形状。而在玉树成型的刹那,乌名就感到自己对周围的草木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共鸣……而这正是木行灵根的神通! 所以,到了紫光阶段,便能提升一个人的灵根资质?这在仙侠世界,无疑是最要紧的属性之一。单单是刚刚木行灵根的些许资质增长,就让乌名感到脑海中的人皇绘卷又萌发出新的生机,自己的记忆极限赫然又增加了至少十个字。 然而,在这亿万星辰闪耀的星璇中,紫星并不是终点,紫光之上,还有一层…… 轰! 一道闷雷当头炸响,气势雄浑的流星划开天地,耀眼的金光仿佛在熔炼一个人的理性。 作为新人福利,八蓝一紫之后,金光如期而至! 这一次,脑海中的画面异常清晰,金光环绕中,一本蓝皮书缓缓飘动,封皮上的人皇贴三个字更是格外瞩目。 人皇贴?这星璇中最高稀有度的奖励,是摆在定荒府前,任何人都可以浏览的人皇贴? 心中的疑惑才刚刚升起,人皇贴就化作细碎的粉末,随金光一道扩散、流淌。 在最后一抹金光消散时,褪色的世界就开始逐渐回暖。 抽卡时间,到此就结束了,同样,参悟人皇贴的时间,也用尽了……乌名耳畔再次充盈起人群的喧嚣,刘三郎已在人们的簇拥之下,开始迈步登台,准备去领取今日专门为他准备的头奖。 而身后则不出所料地有人冷嘲热讽——固然无限逼近五重的成绩已经非常好,但既然是荒人的成绩,那就必须来些质疑和贬低。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乌名的全部注意力,都已来到了面前摊开的书册上……借着蓝光回复的些许体力,他视线已重归清明。只是自五百字以后的部分,仍显得扭曲模糊,难以辨识,即便以他强化过的资质,也最多再辨识十几二十字。 但是,已经无需他再去氪命背书了,一股源自天地八方的无形之力陡然而降,似醍醐灌顶,令脑海中那枚刚刚凝聚实体的晶玉赫然迸发神彩! 无需身边之人感叹,乌名此时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人道印已经再次升华,来到了第六重。尽管脑海中的天书文字仍只有五百字,但实际呈现的结果却超过六百字……准确说,六百二十五字。 星璇中迸发的那道金光,是一次精炼,一次迭影……一次让功法效果完美提升四分之一的独立增益! 借着金光的精炼,乌名虽未能打破血脉的桎梏,却又轻而易举地超越了血脉本身。六重有余的境界,无需他自主宣扬,便已震撼全场。 “……” “……” 当真正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时,那些扰人心神的聒噪喧嚣反而在刹那间就一扫而空……感受着身旁陡然降临的静谧,乌名便确定,这一局是自己赢了。 然后他睁开眼,环视四周,只见映入眼帘的净是一张张写满不可思议的瞠目结舌的面孔,环视间,仿佛有一条条拖曳着问号和叹号的密集弹幕在循环播放。 “啊??” “卧槽!!!!” “夺少!!!???” 虽然四下寂静无声,却又震耳欲聋……这一刻,熟悉的感觉终于回来了。 震惊无言,就是对榜一最好的喝彩。 很久之后,才有纷杂之声渐起。 “搞错了吧!?六重?!” “不止,六重又两分五……作弊,绝对是作弊了!” “草他娘的,明摆着来路不正的成绩,那小野种得瑟什么!?” “恬不知耻的野生杂种……” 质疑、恼怒乃至直球侮辱,逐渐不绝于耳……无需睁开眼看,乌名也听得出,后半段歇斯底里的咆哮,多半出自某位气血狂飙到内外痔齐发的老熟人之口。 如果说先前刘喜的贴脸阴阳是种hp-1的滑稽美,那么现在……就是hp+10的享受了。 败者的无能狂怒,歇斯底里,永远都是那么悦耳……乌名仰起头,如居高临下一般睥睨着刘喜,以及他身边的一众狐朋狗友,然后张起双臂,笑容逐渐挂上脸。 你们的一贱三连,正是我不断前进的动力,下次还拿榜一,谢谢! 崩! 隐约间,乌名仿佛听到了某条重要血管崩断的声音。 而在怒火及身前,就见师父古白的身影飘然而至。 “好了,不要跟他们那些人一般见识,你既已拔得头筹,成了今日主角,便不宜节外生枝。还有,下次取得这般成绩,记得第一时间去作公证,不然小人碎嘴,也可能众口铄金。” 老人说着,又将一枚洁白的环形玉佩交到乌名手上。 “这是定荒府依律颁发的信物,有了它,你的人道印造诣就有了定荒府的背书。就算宵小之辈们再怎么不甘心,也质疑不了你的成绩。” 此言一出,不单乌名诧异,刘喜身边的几位狐朋狗友也面露惊容。 “定荒府还有这种信物?!” “我怎么从没听过?别是那废物老头信口胡诌的吧?” 对此,刘喜只是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与此同时,长桌不远处,一位身着白衣,头戴高冠的中年道人,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昔日仙盟在邛州力推人皇贴,修得人道印者,若水平相差不远,就能彼此看清造诣,绝难作伪……然而邛州众生,大多都不具修行,无从分辨人道印的有无和真伪。还有些从其他州调来的老修士们,同样不曾修习人皇贴,不具分辨能力……所以才有了定荒府颁发的【明人玉】。只是近百年来,邛州太平,仙道有序,倒是少有人需要此物了。” 这中年道人名唤邱文,在定荒府内地位虽不算高,却已兢兢业业工作了近百年,是不折不扣的老资历,就连如今的府尹孔璋都不如他。 所以这邱道人这一开口,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明人玉已极少有人用,因此很多人根本不认得……但邱文作为定荒府的老吏,其证言的含金量却毋庸置疑!有他开口佐证,这乌名的六重人道印,就真的再无质疑余地了! 所以,这邛州境内,居然真有乡野出身的荒人,能初次参悟就得到六重人道印吗?! 万众瞩目中,乌名只是略带好奇地看着古白。 “师父,你是什么时候给我申请认证的?准备这么充分,以前吃过亏?” 古白笑了笑,说道:“在你突破四重的时候,我就去找邱道长了。只是没想到最终你让我们见证的却是如此出色的成绩……也幸好邱道长秉行公义,没给宵小之辈以可乘之机。” 邱文说道:“初次参悟就能得六重人道印,这份成绩在邛州已有多年未见……依照府律,只要你正规申请,又缴纳工本费用,定荒府经审核无误,自会给你信物。最后,恭喜古掌门收了个好徒弟。” 不咸不淡地客气了几句后,邱文就以公事为由,拱手离场,仿佛府前的这场喧嚣,于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而此时人群沸腾,也来到了巅峰。 若是乌名的六重人道印造诣无误,今日的头奖得主,也就没了悬念……渐渐的,无数道目光随之聚焦到那临时搭建的舞台上。 此时,象征今日魁首,意义非比寻常的染香法剑,早就被孔璋交到了刘三郎手上。 而刘三郎才刚刚捧过法剑,就看到乌名以六重人道印的成绩,赫然打破了他刚刚创造的当日记录,震惊全场。 此时,手中的法剑,仿佛燃起了不灭真火,异常的烫手。 在人群的瞩目中,刘三郎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耸肩,轻笑一声,捧起法剑几步下台,径直来到乌名面前,将法剑向前一伸。 “给你,谁第一谁拿着。” 乌名也不客气,随手接过:“谢了。” 一人敢送,一人敢接,两人如此坦然的姿态,反而让四周嘈杂的议论声熄灭了片刻。 直到刘三郎握起乌名的手,将其和法剑一道高高扬起,四周的欢呼声才如雷鸣一般再次炸响。 欢呼声中,刘三郎低声说道:“古剑门乌名,我记住了。我是吴郡刘家的刘启,下次来郡城,我请你喝酒……务必赏光啊,哈哈。” 说完,刘三郎便松开手,面带微笑地退到人群之中,不再抢魁首的风头。 乌名本有意再说上几句,已追之不及。 而眼见四面八方的热情正扑面而来,乌名只好调整状态,以舌战群儒,巩固胜果,却忽地感到头脑一沉,眼皮猛然下坠……意识沉没前,依稀能听到师父已来到身旁,发出歉然的叹息声。 “唉,各位道友,吾徒体弱,今日实已透支,需尽快回归山门静养。日后,我们师徒必再来郡城,登门拜谢诸位好意……” 感谢清秋离愁的盟主打赏!感谢呵呵的哥斯拉、蝴蝶坠梦的打赏!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6章 跳过boss战就是跳过 第6章 跳过boss战就是跳过……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 吴郡定荒府前的一场盛会,对古剑师徒来说,算是一次意外之喜;对应邀前来庆贺的各路豪族而言,更是一场始料未及的乐子。 而对这场盛会的原主刘家人来说,就堪称是载入族谱级的耻辱了。 定荒高塔背后,一座僻静无人的宅院中,刘家的护法长老刘录,正焦急不已地踱着步子,声音中仿佛燃着野火。 “少爷,事情真的不能就这般算了!” 刘三郎坐在凉亭石桌前,一边饶有兴致地翻阅着手中的甘凤书,一边随口应道:“是啊,今日与那古剑师徒分别得也太过仓促了,改日自当送去礼物,以正式庆贺……” 话没说完,身前的石桌就被那护法长老情急下拍成了两截。 “少爷不要再开玩笑了!” 刘三郎有些惋惜地看了眼石桌,才抬起头问道:“那录伯以为该怎么办?” 刘录提议道:“孔璋与咱们刘家交好数十年,他作为府尹,总有办法能找到那小子的问题……” 刘三郎笑道:“明人玉都发下去了,还有什么问题能找?真找出毛病来,反而证明了吴郡定荒府的授印工作形同儿戏,破绽百出,届时孔璋这作府尹的第一个要背锅!所以他才不会去为难那小子呢!刚刚他和古剑掌门谈笑风生,仿佛多年老友一般,身段可真是柔软油滑!” 刘录顿时咬牙切齿:“明人玉……怎么会有这种邪门的东西?!那古剑老儿明明神通尽废,在荒山蛰居了百年,却连这种早被人忘掉的东西都搞得一清二楚,怕是图谋已久了,真是其心可诛!” 刘三郎却说:“只怕是吃一堑长一智。喜叔,你说呢?” 被点到名字的刘喜,脸色顿时一青,却还是上前一步,拱手道:“回少爷,我的确曾与那古白有过……一番纠葛。五年前,柏溪仙府现世,定荒府于郡内招募筑基期的修士筹备开荒。那古白领了一个巫人后裔前来应征,而那巫女一身外道荒法,竟靠着各种作弊不端的手段连过数关,最终挤入大名单中!” 刘三郎顿时恍然:“我有印象,当时喜叔你的儿子也去应征了吧?不过好像最终并没有中?难道是刚好被那古剑门的巫女挤占了名额,所以你才和古白结怨?” 刘喜面色更加铁青,不久前因怒火而崩断,才刚刚续上的血管俨然要再次炸裂。 他咬牙切齿道:“没错,拜那狡诈无耻的古剑师徒所赐,吾儿最终以一名之差未能入选开荒名单,蹉跎了大好仙缘!所幸那巫女也未能得逞,她一身荒血,人类血统不足八成,甚至难遮双耳的荒相!人道印更是仅有二十重,堪堪及格!却偏偏连过难关,完全是将作弊不法写在了脸上!” “之后,我接连向府上举报,才总算在最后一刻说服了州府,将她开革出队伍,排除了隐患。可惜名额无从替补,吾儿也自那以后一蹶不振……少爷,此事的确关乎私怨,但那古白一身邪门,满腹诡计,也是确凿无疑的!” 刘三郎全程听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所以,古白是为了报五年前的仇,才处心积虑地找到了明人玉的漏洞,然后看准时机,以卑鄙无端的手段买通了邱道长,窃走了本应属于我的法剑?” 刘喜用力点头:“多半就是如此!” 刘三郎又轻描淡写道:“所以我今日受挫,归结下来其实是被喜叔拖累的?” 刘喜顿时瞠目结舌:“我,我……少爷……” “哈哈,开个玩笑。”刘三郎笑道,“喜叔,我其实可以理解你。在关乎子女的问题上,人总是容易变得偏执,但若偏执过度,就只会让人视野狭隘,最终害人害己。” 刘喜闷哼一声,说道:“少爷教训得是……” 刘三郎当然看得出对方言不由衷,也不多说:“总之,无论是出于什么缘故,古剑门的师徒二人都是有备而来的,事情也做得漂亮,一点破绽都没留下,继续纠缠下去有害无益,还不如换个思路,结个善缘。能初次修行就得六重人道印,那个乌名怕是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过上几年就能见他一路高喊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路搅得邛州天翻地覆……” 刘录无奈道:“少爷您可少看点小说吧!” “哈哈,好了,玩笑话说够了,我再去找几位叔伯套套近乎,咱们就打道回府吧。今日无功而返,丢了家族颜面,回去的时候记得帮我给爹娘挑选几件礼物,算是赔罪……” 而待刘三郎走后,宅院中,两位随行而来的刘家长老便不约而同的叹息起来。 刘录叹道:“少爷这性情……也未免过于洒脱了,世家出身的人,怎能如此与世无争呢?” 作为搭档的长老刘封则道:“唉,那染香法剑得赐于三清仙门,关乎重大,仙缘之重远胜过法剑本身。夫人为了此事筹备了好久,耗费了不少资源,少爷就这么无功而返,和大公子的差距又要被拉开了,回去以后的日子只怕要难过。” 刘录悻悻道:“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少爷的日子再难,终归还是少爷,咱们这些作客卿、护法的,若是被夫人迁怒起来……少爷可未必护得住你我。” 两人说话间,忽见刘喜长身而起,脸上阴云密布,却目光锐利如刀,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此事未必没有转机。” 两名长老面面相觑:“就连少爷本人都放弃了,如何还有转机?” 刘喜咬牙道:“只要那对师徒死于非命,州府自会给法剑换个新主人!” “……”刘录愣了一会儿,才赫然惊悚道,“刘喜你在想什么!?如今这邛州郎朗太平,你竟想要杀人越货?!” 刘喜冷笑:“郎朗太平?也就仅限郡城之内吧。离开郡城,那荒山野岭中多少邪魔外道横行不法,死上一两对散修师徒又有什么奇怪的?何况那对师徒在人前恣意招摇,被他们的荒人同胞们盯上,于回程路上暗中伏击,也是合情合理啊!” 刘封则急道:“若那对师徒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人们就算没有凭证也都会怀疑到刘家头上!” 刘喜说道:“单单怀疑有什么用?只要事情做得干净,人们只会乐见其成!你以为今日那些世家豪族的人,会喜欢看到一个荒人杂种踩在所有人头上吗?刘家好歹是世家之首,那古剑门又算什么东西?也敢来争世家的彩头!?呵,你们也真是被少爷给熏陶久了,当好人都当得糊涂了!家族养咱们这些旁系的长老是为什么的,你们真的搞不清楚吗?” 刘录说道:“然而少爷一番诚挚好心,也要被人误会成表里不一,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才能被人敬畏!你当今日来庆贺的各路世家,是敬咱们刘家道德高尚,为人正直吗?!少爷想一心做好人,那坏人就只能交给咱们来做了!” 两位长老被连番逼问,也是无话可说,过了许久,刘录才迟疑不定地问道:“然而就算你说要动手,那古白可是元婴境界,咱们这些人就连结丹都要靠家族相助……” “他只是个残废元婴!”刘喜怒道,“道基折损、神通不复,就连呼吸吐纳都不正常!除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境界之外几乎一无所有!你们连这种废物都怕,还修个什么仙?!” 刘录刘封被挤兑的更是窘迫,却也不愿就这么跟着刘喜出去杀人,便又百般推脱,刘喜越说越怒,最终干脆拂袖而去。 “一群讲不清道理的废物,我一个人出手便是!不过你俩的法宝符箓却需借我一用,事成以后,也能计你们一份功劳!”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沉默许久后,才默默点头。 —— 一个时辰后,郡城东北二十里,秃山上空,古白无奈地停下云毯,回过身,向着西方一片似火红浸染的云霞,拱了拱手。 “刘喜真人,送别无需送这么远吧?” 片刻的沉寂后,红云蠕动,从中钻出一位蓝袍道人,目若灿星、不怒而威,正是刘喜。 被古白道破行踪后,刘喜咂了下嘴,随手将一道借来的遮云符丢到一旁,冷笑一声:“不曾想你这残废,倒还有副好眼力!” 古白苦笑:“真人符箓了得,小老儿的确看不出破绽……然而郡城的太守大人,常年叫定荒府聚周边百里水气蕴养城池,因此东北开外极少有云。刘喜真人下次用遮云符时,还是要多考虑下本地的天文地理。” 刘喜脸上闪过一道愠色:“不用你废话卖弄!把法剑交出来!” 古白低头看了眼仍在沉睡的乌名,又是苦笑。 “刘喜真人说笑了,这法剑是我徒儿乌名在定荒府前光明正大赢来的,仙缘已是纠缠绑定,不可轻易分断。何况刘家家业雄厚,三公子仙途无量,绝不缺区区一口法剑。巧取豪夺他人之物,只会得不偿失,刘喜真人这又是何苦呢?” 刘喜不出所料地哼了一声。 “……既然如此,九泉之下就别怨我没给你机会了!” 下一刻,刘喜身后的霞光陡然膨胀,变得白炽刺眼。而在古白下意识眯起眼睛的刹那,一道蓝金交织的华贵身影,已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他身后! 看着古白那猝不及防的佝偻身姿,刘喜心中的残忍笑意,已跃然脸上。 这残废的元婴老匹夫,果然是中计了! 遮云符的用法,他其实很清楚。故意在万里无云之处设下霞云,不过是一道障眼法,一个让古白放松警惕的幌子。 真正的杀招,在于他向刘封借来的一枚【化影钉】,凭借此物,他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任何有影子的地方——其中自然包含不设防的背影! 如今两人对话的地方,距离郡城并不远,晚霞如火,仍是朗朗乾坤之下,任是谁也绝难以提防到,一个堂堂刘家的护法长老,竟会用一枚歹毒的法宝钉去谋财害命! 而只需要一次大意,人命其实就会变得异常脆弱。 对杀人越货之事,刘喜实没有半分大意。尽管心底对古白有百般鄙夷,但对待一个元婴真人,他还是给出了足够的重视。 这套化影背击的打法,他反复推敲过十余次,自信万无一失,即便对上一些正牌元婴也有六七分把握能一击得手。拿来对付一个连遮云符都看不破的老残废,根本是滥用牛刀。 接下来,只要将他精心准备的,一枚染有荒人血的【厌人箭】箭头,刺入古白的后心,将那残废老儿化作一滩脓血,此事就大功告成了。 至于躺在云毯上呼呼大睡的小杂种,刘喜甚至懒得脏自己的手——只要杀了古白,云毯溃散,这小杂种自万丈高空而落,自会粉身碎骨。 再之后,只要与定荒府的人打点妥当,将此事推给周边不知名的荒人魔修,这古剑师徒的死就成了无头案,而他们窃占的法剑,就能物归原主! 至于自己,为刘家立下大功,富贵功勋不消多言! 刹那间,刘喜只感到视野陡然升高、继而升华,突破苍穹突破高天……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夫人重赏,被老爷盛赞的画面;仿佛看到自己得赐宝丹,终于突破到金丹巅峰;仿佛看到自己跻身金丹仙府的开荒团队,从此仙缘滚滚而来…… 无数梦幻泡影中,一具尸骸自高空坠落,那尸体身着蓝金道袍,贵气逼人,生气未消的脸上,仍挂着一丝贪婪而残忍的笑。 云毯上,古白面色苍白,缓慢而颤抖着收起了手上的剑诀。 霞光膨胀的那一刻,强光不单刺到了古白的眼,也遮蔽了刘喜的视野,让他全然没注意到古白已第一时间就凝好了剑气,蓄势待发。 古白的确不是正牌元婴,只是个道基折损的残疾之人……同时,也是个见惯了世态炎凉,小人猖狂的残疾之人。他纵有万种“力不能及”,却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大意。 刘喜自以为得计的伏击,古白甚至不需要看破,猜也能猜到了…… 之后,老人歪过头,瞥了眼身后下坠的刘喜尸骸,灰白的瞳孔中流过一抹精光,那尸骸就陡然一震,继而化作无数齑粉,随风逝去了。 老人收回目光,无声地叹息,脸色越发灰败,身形也不由蜷缩……残兵一剑,自损八百,若非万不得已,他其实并不想出此绝手。斩杀刘喜不单损耗巨大,更有种种后患。 然而,看到身旁好梦正酣的乌名,老人只感到身上的疼痛都消减了几分,脸上更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 为了徒弟,区区损耗、后患,又何足道哉呢? 感谢黑十白五的打赏 (本章完) 第7章 这徒弟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废师父 第7章 这徒弟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废师父 一阵强行压抑的咳嗽声,打断了乌名的沉睡。 少年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绸似的炫丽晚霞,耳畔则呼啸着尖锐的风声…… “把你吵醒了?” 师父古白的声音穿透风声,自前方传来,几分欣慰几分疲惫。 乌名甩甩头,直起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那片绵软的云毯上,早已离开了郡城,向着言山的方向飞驰。 “师父应酬完那群凡夫俗子了?被万众追捧的感觉还好吗?” 老人闻言唯有苦笑叹息,说道:“你今日一鸣惊人,得来的可绝不仅仅是万众追捧。如邱道长所说,邛州已有几十年不曾见过初次参悟,就能得到六重人道印的新秀了……更何况是乡野出身的荒人。血脉出身的偏见最难消除,你虽然有明人玉在手,成绩光明正大,但从今往后,仍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乌名笑道:“求之不得,让黑子破防可是久经市场考验的经典爽点。” 古白说道:“也罢,年轻人能有信心和志气也是好事……好了,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吧,距离言山还要点时间,你今日透支不浅,多多养神调息才是正理,待你恢复完全,便能正式开启修行了。” 乌名点点头,却不忙于躺倒休息,而是敏锐地注意到了一点异样。 “师父,咱们来时,飞的比这要快吧?” 看着脚下缓缓后撤的山川大地,乌名大致推测此时的飞行速度,只有来时的一半。 而再看前面的老人,那佝偻的背影,似乎也显得更为单薄,如风中残烛了。 “师父,要不还是你先躺下休息一会儿?这个高度坠机,我怕是不及报恩就要穿越回去了。” 古白有些意外,随即苦笑:“不必担心,为师还撑得住……好久不曾如此久地腾云星空,的确有些吃力了。” “那等过些时日,我解锁飞行模式了,带师父畅飞吧!” 老人愣了下,随即捧腹不已:“哈哈哈哈哈,有你这句话,为师就很开心了……咳咳!” 开心到后来,却咳嗽不止,佝偻的身子如虾子一般蜷缩起来,云毯也微微颠簸……良久,老人才调匀气息,只是飞行速度不免又打了个折扣。 “唉,本来是打算在郡城逗留一日,带你见识一番城内繁华,结交一些同道中人,明日再回山。可惜那枚明人玉的工本费超出预期,为师如今囊中空空如也,实在连食宿费用也出不起,只好灰溜溜地带你回家了……待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游览郡城吧。” 古白一番戏谑的自嘲,却让乌名不由皱了下眉头,然后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师父,咱们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沿原路飞回言山,是不是有点危险了?” 古白不由意外:“何来危险?” “今日徒儿风头太盛,又意外得了一口价值不菲的染香坊法剑,已是怀璧其罪。若我是刘喜,当面质疑不成,定会带人在咱们回山的路上设伏。这吴郡郡城之外尽是连绵荒山,刘家在此地又是地头蛇,杀人越货根本易如反掌,事后随便推给什么妖魔鬼怪就足以了事。” 古白闻言一愣。 然而接着乌名就又说道:“但是这种事就连我都能想到,师父你没道理想不到。对待刘喜,你的戒备心明明是很强的,对策也相当周全……所以,师父现在这副病弱的模样,不会是在故意钓鱼吧?那刘喜一直一厢情愿以为你是身残志坚,但其实你仍保留着元婴期的几道杀招?” 这一次,古白沉默了好久,才叹息道:“你这孩子……我本打算让你好好休息放松一番,不去考虑那些恼人的事情,你却偏不肯闲下来。” 乌名有些兴奋地问道:“所以,师父你果然是在钓鱼?那刘喜大概会什么时候来?” 古白又沉默了下,反问道:“你以为呢?” 乌名愣了一下,眼看着师父脸上微微浮起的一丝微妙,脑海中不由生出一个合情合理,却又不可思议的猜测。 “莫非,他已经来过了?” 刹那间,乌名豁然开朗:难怪古白此时显得疲惫虚弱,原来已经了一场恶战!而自己醒来时候看到的血色霞光,多半就是那刘喜留给人间最后的残影了! 虽然睡梦中跳过整场boss战,略有些跳过人生的遗憾,但乌名还是由衷为师父感到欢喜。 “师父神功盖世,寰宇无敌!举手抬足便将神装金丹化为漫天齑粉,真是大快人心!” 古白听了就不由摇头:“堂堂元婴之身,以逸待劳地迎击一介凭外力凝丹的小人,却也要乘其大意才能得手。这残废之躯,实在当不起你夸赞……” 乌名再赞:“师父身残志坚,又虚怀若谷,不愧是吾道楷模!” “你这孩子,心思活泛,嘴巴更是油滑……”古白无奈地笑着摇头,“不过,如今这世道,油滑灵巧些也好。你天赋非凡,人又聪慧,日后成就必远远胜过为师,但若不通人心险恶,不能妥善处置人情世故,就难免遇到各种各样的挫折。” “这刘喜就是一道颇为歹毒的小人劫,当年为师不查,就曾让你灵汐师姐因他吃过一次大亏,而今他更是丧心病狂,竟妄图杀人越货……你能不经提醒,自发意识到风险所在,实属不易。但有时候,这份机灵却反而会害了你。” 乌名眨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看着徒儿摆出好奇听讲的表情,古白不出所料地叹口气。 对乌名这个徒弟,古白已是相当满意了——虽然灵根资质上或有欠缺,但心性纯然坚毅,又格外聪慧过人。才刚刚正式拜师,就在郡城定荒府上一鸣惊人,表现之好,已经远远超出古白的预料。 然而乌名的聪慧机灵,在古白看来却又是白璧微瑕。 因为过分机灵的人,难免会过分的自信。乌名自苏醒以来,便将自信的特质展现得淋漓尽致……无论是将拜师当作报答救命之恩;还是扬言要拿下定荒府头奖,都自信到令人瞠目结舌。虽说每一次自信都以胜利告终,但世上从没有什么常胜不败,再聪明的人也会有翻车的那天! 对此,古白实在有过切肤之痛,而他也实在不愿看到乌名重蹈自己的旧辙,所以借此机会,便打定主意,要给他正经讲上一课。 在老人看来,无论眼前这少年有多么聪慧,限于年龄阅历,在很多事上——尤其关乎人情世故时,定会有异想天开、思虑不周的地方。 这也正是他作为一介残废元婴,所剩不多的能够教授、点化一名天才弟子的地方。 想到此处,古白酝酿一番,语重心长地开口道。 “你可知道,那刘喜为什么敢在半路截杀你我?” 乌名低头沉吟了下,答道:“首先,他是世家长老,天然享有特权,就算作奸犯科,也有足够多的人脉手段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恣意张狂早就是他的性情本色。杀人于他而言根本没有心理负担。” “其次,他虽是一目了然的小人,但能在刘家担任长老,又有一身华装——多半很擅长借这些装备外物之利,实战能力在金丹中应不算弱。而师父在伤残状态下,纸面的硬实力上未必能胜过他多少。” “第三,他在吴郡交游广泛,显然是此地的地头蛇,很容易请到狐朋狗友为其助拳,至不济也能借些法宝符箓之类。而师父你却要背负我这样的累赘客场作战。” “第四,他性情尖刻,睚眦必报,和师父的恩怨恐怕是多年纠葛于心,必定会时时关注咱们古剑门的情况;反而师父胸怀坦荡,未必会将此等小人放在心上,更遑论关注他的修为功法。于是两相比较下,便是敌暗我明的局面,至此,咱们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输。刘喜实没有不动手的理由。” “第五,就算最终临场失手,他终归是刘家长老,性命关乎世家豪族的颜面,师父你未必敢对他痛下杀手。所以此事对他而言几乎没有什么风险和成本。不过这一点却是聪明自误了,他杀人越货,必不敢张扬,那么一旦死的尸骨无存……谁能知道是谁杀的他?” “当然,除了以上五点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刘喜根本是被刘家推出来做脏活的,刘家输不起,对法剑志在必得,所以刘喜无论行事多么猖獗,最终一切也都有家族为其打点,自是有恃无恐。但考虑到如今他已尸骨无存,而咱们师徒二人仍逍遥法外,我认为此事大概率只是刘喜一人独走,所以暂不将这种情形列入考量。” 说完之后,乌名便抬起头,看着古白,问道:“我能想到的就这些了,师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古白只听得嘴唇几番翕动,面皮更是一阵阵的颤抖。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你这总结的简直比我还要周全了!期间还能条理分明地罗列成六点……我还能补充什么!?就算真有细节仍待打磨,此时也说不出口了啊! 再说下去,不就成了尖刻婆婆刁难小媳妇了吗!? 一个十几岁的山野乡民,哪来的这般见识啊?! 一次踌躇满志的敲打,最终居然隐隐打在了自己脸上,老人再怎么欣慰,也终归是有些道心破碎了。 之后,老人又呆滞了好久,才勉强能张开口。想着怎样也该对这徒儿的成熟早慧,给一番称赞和鼓励。 只是开口之后,忽得气息一颤,只吐出一连串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修仙收徒,可真是难啊…… (本章完) 第8章 专武提升巨大,宜抽取 第8章 专武提升巨大,宜抽取 半空中,古白的咳嗽声连绵不绝,仿佛要将浑身的气血都咳出体外。而伴随咳声越发激烈,老人脚下的云毯也颤抖离析,摇摇欲坠。 所幸在云毯彻底散架前,古白还是奋起余力将其缓缓降到了地上,避免了一场惨烈空难。 落地后,古白又调息良久,才止住了咳嗽,而感受着背上来自乌名的轻拍,他也实在说不出半句埋怨、迁怒的话语。 唯有自嘲一笑:“哈哈,是真的老了不中用了,咱们今天是回不去言山了,姑且在此地过夜吧。” 乌名点点头:“好,我去采些橘子,准备营地;师父你就等在这里,不要走动……我看过摇曳露营,深谙野外求生之道。” “……什么露营?”古白先是错愕,继而莞尔,“呵呵,纵是残废之人,也还不至于在露宿郊野时,指使你这样的孩子忙前忙后。你是今日的主角,就好好坐下休息吧。” 说话间,古白伸手在道袍衣襟上一扯,那打满补丁的灰袍就陡然展开,在地上凭空炼出一道方圆十米的法阵,遮蔽风雨、隔绝内外声息、同时还在地上生出一阵暖意……就仿佛是一座无形的行宫。 之后,古白盘坐在法阵正中调息了一会儿,身子缓和了少许,眼见距离入夜尚早,而乌名其实也才刚刚睡醒,还一脸的神清气足,便起了授业的念头。 “乌名,过来坐好。” 待乌名学着他的姿势,盘膝坐下后,古白便从破旧的内衬长衫中摸出一根半指长的小红棒,以食指中指夹着,送到嘴边,轻轻一吸,那红棒就化作一团赤红的烟雾被吸入口中,让老人的面色大为缓和。 片刻后,两道浅红的烟流从鼻孔中喷出,在半空一阵涡旋,又被吸入口中,继而化作粉色的烟流,再次喷出。 如此三番,直到烟流近乎无色,古白才发出一声久旷逢甘霖的贤者叹息,继而挥挥道袍衣袖,将所有的烟雾都驱离法阵之外,更没有丝毫影响到身前的少年。 之后,古白笑了笑,却略有些心虚地嘱咐道:“呵,此事可别和你师姐说,她一向反对我服散……但我也就这点爱好了。” 待乌名点头应下,古白才拍拍他的头,说道:“你如今拜入古剑门,在定荒府正式登记备案,又领到了人道印,已可以正式开启仙途。然而修仙一事,于你而言,却并非易事,你可知其中缘故?” 乌名答道:“灵根资质?” 古白点头叹息:“不错,正是灵根资质不足。你大师姐所用的灵签三试,其实是一门非常简单直观的灵根测试法。有资质,便看得见。” 说话间,古白手掌一翻,便凭空握了十枚纸签。 这一次,乌名认真凝神细看,竟隐约依稀大概似乎看出其中一枚纸签上,凝着微微幽光,与众不同。 定荒府前,他靠着新手十连中的一枚紫星,提升了一点木行灵根资质,于是便有了些许“灵视能力”。 然而真的也只是些许罢了,如今在他眼中,灵签和纸签的区别,大概就像是dlss质量模式和原生模式……资质可谓聊胜于无。显然区区一枚紫星,还不至于能帮他逆天改命。 古白对这结果倒有些意外:“原来你能看出一些,那么勉强应该算是九品资质了。” 乌名眨眨眼,静待后续。 古白讲道:“三清仙门将天下灵根分作九品,上三品万里挑一,为天生道种,前途无量;下三品介乎仙凡之间,修行者一般止步于筑基巅峰,极难结丹成就真人。至于九品,甚至难以筑基,往往一生蹉跎于炼气期。” 乌名再眨眨眼,静待后续。 “不过今时不同往昔,你也算是生在了一个好时候,灵根资质,已不是一成不变之物了。如今这世上有两个常用的法子,可以提升一个人的灵根资质,抹平许多仙途上的坎坷。” “其一就是人皇贴。三清天师推演出的天书,虽是务虚之论,却实有偷天之能,每一重人道印,都能令人更加靠近三清所立的仙道本源,而积累够足够的人道印,就能修行三清正法,甚至仙府妙法,于修行一道事半功倍。因此这人道印的积累,一定程度上就能视为弥补了天生资质的不足。” 乌名顿时了然:简单来说,就是硬件不足,优化来补。 然而同时,他也直觉这个方案颇有隐患:人道印、仙府遗秘,显然都是垄断于三清仙门的资源,走这条修行之路,那就是注定去给三清当天命打工人了。 而考虑到三清仙门对荒人的血统歧视,给他们打工大概率要打成异世界达利特……所以,自己虽然显而易见在人皇贴的修行上极有天赋,倒也不宜过于仰赖此道。 古白又说:“其二则是仙府遗秘。自太清祖师开拓仙府,继承圣人道统至今,两千多年来,九州各地的仙府陆续现世,凭此逆天改命之人不计其数,而其中当然也有填补灵根资质的先例。” 乌名认真听着,轻轻点头。 古白又说道:“然而仙府并非是敞开大门任人取宝,每一座仙府,都可视为上古仙人留给后人的一道考验,而每一道考验都有着诸多规矩。其中,修行境界往往是最基本的一条规矩。举例来说,你家乡丰郡郡内,就有一座【默离】仙府,府中相传有件先天至宝,却只允许炼气期的修士入内……” 乌名顿生好奇,问道:“没得变通吗?” “呵,你这个问题,过去两千年来,不知多少人思考过,尝试过,然而仙府规矩是仙人遗留的铁律,即便穷尽今人智慧,聚合三清之力也难以动摇。所以……” 乌名自然而然地接道:“所以各家名门大派,必会全力以赴地养自家小号,前往府中夺宝。” 古白点头:“猜得不错,而你在定荒府赢下的法剑,就是一口专为探仙府而铸的炼气期的顶级神兵。” 说着,老人抬起左手虚握,一口通体银亮的半长剑就握于掌中,正是乌名光明正大赢下的染香坊法剑! 而后,老人持剑向旁挥动,登时划出一道锐利的金色剑气,将不远处的一块半人高的巨石拦腰斩断。 再之后,他又将法剑持于胸前,口中默默念诵法诀,运转体内真元,于是剑锋上又逐步浮现金木水火土五行之色。下一刻,围绕老人身周,流风、清水、雷光、火焰、飞……百相丛生,绚丽缤纷。 “此剑名唤太乙,由仙府玄金所铸,刻以上乘剑纹,非但能削金断玉,还自带锋锐剑气,无需御剑飞击,就能轻易伤人于数十米外;此外,剑柄上镶有五行灵玉,从此剑通五行,即便是与持剑人五行不合的术法,也能一时运用自如。” “最后,铸剑人更以太阳火精、万载玄冰髓为质,将仙府道书以阴阳秘法交替凝炼剑体之中,得到‘以物通灵’之能。持此法剑,可以天然感应天地灵机,冥思吐纳、养神蕴道,无不顺理成章,对日常修行也大有裨益。” “此剑的诸般法门神通虽只限于炼气期,但实效却已胜过不少筑基期的飞剑,而打造它的工本更是堪比金丹法宝……染香坊之所以大费周折,以几十上百倍的代价,将百般神通浓缩于一口炼气期的法剑中,正是为了确保它在炼气期内能做到无可匹敌……这等手艺,其价值又远在区区工本之上,因此这法剑在邛州根本无价无市,你能赢下这等宝物,也实在是仙缘独到。” 古白说完,便伸手将法剑交还乌名。 乌名跃跃欲试地接过法剑,只觉入手轻盈,竟似鸿毛一般……下一刻,一阵清凉之意就沿着双掌迅速流转周身,仿佛浸润了每一条经脉、每一处窍穴。 而眼前所见的景物,也仿佛开了路径光追,一切都显得与原先不同……此时古白右手仍握着那把纸签,而其中灵签的光芒,也变得更耀眼了几分。 显然,这法剑不单能强化五感,还能小幅强化一个人的灵根资质!对那些天生道种而言,这点强化幅度或许无关紧要,但对乌名来说已是小小的质变! “果然,还得是专武……”乌名不由感慨,“有了专武,踏平仙府也就指日可待了!” 古白闻言却不由苦笑,伸手弹了下乌名的额头。 “我就怕你这般想!你这孩子天性自信乐观,赤手空拳时就敢藐视定荒府前的一众豪门英杰,得了如此宝剑,更要不可一世……所以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务必听仔细了。” 乌名认真点点头,洗耳恭听。 “探仙府是一条险路。仙路无情,自两千年前第一座仙府出世,死在仙府中的修行人早就不计其数,就连开辟三清时代的太清祖师都亡于仙府。至于炼气、筑基期的仙府,境况更是惨烈。除去府中的仙人试炼外,还要面对同道修士的竞争。” “而这两个境界的修士,数量最多,实力差距也是最大的:一穷二白的散修,和清州豪门大派的道种,在起步期,身家底蕴的差距判若云泥。你赢下这口太乙法剑,可以说已胜过了天下九成的同辈,但在那些足以逆天改命的仙缘面前,对上那些出身不凡的竞争者,你这口法剑非但不是优势,反而可能成了致命的罩门!” 顿了顿,古白认真凝视着乌名,叮嘱道:“乌名,关于灵根资质的这些话,我其实本不想这么早就与你讲。如今告诉你这些,既是对你的鼓励支持,也是对你的警示和告诫。你身负上乘仙缘,即便不依靠仙府,资质上的欠缺也一定难不倒你。反而仙路险恶,一定不要掉以轻心……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好仙缘!” 乌名看着老人那晦暗浑浊的眸子,从中读出的唯有如山岳一般沉重的诚恳心意,心中不由凛然。 “师父,你可是吃过仙路险恶的亏?”乌名低声问道,“仇家是谁?我记下来,以后为你报仇!” 古白沉默良久,又摸出了一枚小红棒叼着,而后无奈叹息:“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能有办法自信装逼?” 感谢才不是柒月、中二冢的打赏! 一天一更是有点可耻,7月开始会加速的。这本书的更新速度怎么也会比之前的书要快,还请各位放心。 (本章完) 第9章 对师姐使用充能吧! 第9章 对师姐使用充能吧! 邛州东北部的清晨是凛冽的。 穷山恶水间,就连迎面吹来的风都似刮骨刀……乌名端坐在云毯上,感受着耳畔呼啸过的疾风,不由紧了紧衣服,加倍抱紧法剑。 这回家的路,远比去时要严苛寒冷得多。 区区一夜的野外露宿,对于伤残疲弊的元婴真人而言,并没太多助益。古白虽然勉强恢复了腾云行空的能力,却已经无暇顾忌身旁的徒弟。 所幸云毯摇摇晃晃,终于还是抵达了言山。此时距离出发不过一天,而从天上俯瞰那座漆皮凋零的道观时,乌名竟莫名有了些游子归乡的感怀。 道观前,门派首徒朱樱早就恭恭敬敬地候着了,女子身姿笔挺如松,哪怕在天上遥遥看着,都能感受到一阵凛然威势。 而待云毯落地,那威势更是赫然翻倍,变得比高天上的寒风还要凛冽。 于是就连古白都不由瑟缩,脸上勉强挂出温和长者的笑,已颇显心虚。 “樱儿……” 话音未落,就听朱樱朗声说道:“恭迎师父回山!” 一声恭迎,却说的气势汹汹,如寒潮席卷,将古白的问候倒卷而回。老人缩了缩肩膀,无奈叹息。 “是为师错了。” 朱樱柳眉倒竖:“哦?那你说说,哪里错了?” “唔……”古白愣了下,讷讷答道,“为师不该随意在外过夜。” 朱樱哼了一声:“郡城仙道繁华,修仙的同道众多,师父你带着小师弟去郡城,本就该带他多长见识,留宿一晚才是正理。” 古白又说:“那……为师难得去一次郡城,却空手而归,实在对不住留守山门的你和灵汐。” 朱樱冷冷地打断道:“咱们古剑门连下个月的朱砂符纸都要买不起了,你若是敢在郡城乱钱,买些没用的哨杂物回来,我才要生气!” 古白无奈:“为师愚钝,到底哪里错了,还请樱儿明示。” 朱樱也不客气,径直质问道:“你是不是又服红宵散了?!” 古白连忙打个哈哈:“怎么可能,那东西伤身伤神,对我这残疾之人来说最是要命,你平时千叮咛万嘱咐,我哪敢犯禁?你若不信,可以用术法查验,我身上绝没有半点红宵残留!” 朱樱哼了一声,也不多此一举,只转头看向一旁的乌名。 乌名自然心领神会:“师姐,师父一路守身如玉,绝没有偷吃什么小红棒。” 下一刻,古白面色大变,而朱樱已是柳眉倒竖:“好啊,小红棒……你还抽上上等烟散了!” 古白忙辩解:“误会啊!乌名小子不懂事,随口乱说,你可千万不能当真!” “随口乱说,就能连形状都描述得那么准?” “机缘巧合而已,你要相信为师……” “古白,再狡辩的话,我就真要生气了!” 于是老人几番嗫嚅,只得低头:“是为师错了。” “我就知道!你只要一出远门,没人看着,就定会偷偷服那害人散!回来以后还敢骗我说没有!你平时为了省钱,药也不吃,却舍得钱买小红棒!” 古白连忙解释:“不是买的!是那烟散贩子,为庆贺我新收弟子,特意赶在我出城前送了些礼物来,免费的,全免费!” 朱樱怒道:“那烟散贩子会因为别人收徒,就送上等烟散?你平日在他那消费了多少,有这等贵宾待遇?!” 古白只好继续找补:“却不是看我的面子,而是看乌名的面子……我也正好要和你说,这次乌名在定荒府前可是大出了一番风头!” 之后,古白便如竹筒倒豆子,将定荒府前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又召出太乙法剑,剑上的金霞之光让朱樱一时失神。 “……总之,一切真的只是机缘巧合,乌名在定荒府前展现的天赋绝佳。纵使出身微薄,不入名流的眼界,却自有微薄之人前来攀附。那烟散贩子其实也小气得很,嘴上说得热络,实际送礼却只送了一根红棒……” 朱樱闻言,妙目一抬:“几根?说实话。” “……五根。” 朱樱张开手:“嗯,把剩下的都给我吧。” 古白痛苦万分地从怀中摸出两只小红棒,颤抖着交了出去。 朱樱却仍不罢休:“还有!” 古白挣扎良久,仿佛剥皮抽骨一般,将最后一枚珍藏的小红棒上缴。 朱樱也没将赃物就地销毁,而是细心收好,以待来日转售出去,略补古剑门的家计。 在处置过古白后,这位古剑首徒,才转向乌名,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师弟,恭喜你!想不到你天赋仙缘这么好,我先前实在小看你了!” 而乌名在目睹了朱樱训狗全过程后,则是由衷感叹:“是我小看你了,师姐……” “?”朱樱愣了下,也不以为意,“昨日我已将你的住处收拾妥当了,待会儿就带你过去。灵汐还给你准备了果饼、草茶。” 古白闻言,笑道:“灵汐的果饼,风味饱满独到,只是灵果结果不易,我也是好久都没尝过了。” 朱樱眼珠一转,冰冷的目光让古白连忙就地缩头。 —— 乌名的住处,被安排在言山山脚。 从山腰的道观出发,途径山路崎岖,见得柳暗明。山谷青葱环绕,一间篱笆小院中,有座名为【闲云居】的小屋。推开屋门便有草芬芳扑鼻,正堂一张供桌,一只蒲团,桌上挂着两副绘卷,一是掌门观中的山水画,另一幅则是古剑掌门古白的画像。 正堂左手是一间用竹墙隔出来的卧室,室内床柜桌椅俱全,清扫得纤尘不染,桌上还有一碟果饼点心,一壶草茶。正堂右手则是书房,两排书架上摆满了各类经史子集,书桌上则摞着一迭符纸,几方朱砂墨,一组符笔。 小屋之外,另有厨房柴房茅房,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朱樱领着乌名简单转了一圈后,也不多说什么,只嘱咐道:“你先在这里安顿歇息,有什么需要的,摇晃下床头的铃铛,我便会知晓。等休息妥当,我明早再来带你修行。” “师姐稍等。” “嗯?还有什么问题吗?古剑门并不富裕,各方面条件都难免简陋,你……” 乌名当然不是要抱怨条件,只问道:“师姐,这里是你的住处吧?” 朱樱愣了下,一时不言。 这个结论其实并不难猜:昨日古白带乌名离山的时候,朱樱明确抱怨说,山上已没有住人的地方。而这才短短一天,就收拾出一间静雅逸人的小院,显然是朱樱出让了自己的住处。 片刻后,朱樱开口道:“二十年前,师父收留我时,这闲云居是他的住处……他因道基折损,吐纳时浊气难于自控,所以不宜和弟子朝夕相处过近。在确认我能生活自理后,他便将住处让给了我,自己去搭建了掌门观。如今我将闲云居让给你,也是古剑门的传承。” 说完,朱樱深深看了乌名一眼,目光中既有审视,也有期待。而后她转过头,余光掠过周遭,心中则不由生出些许不舍。 这闲云居,终归是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她并不贪恋此地的舒适,却难免心生对故地的不舍。 只是这番心思,当然不会表露出来,她语态轻松地说道:“也不必担心我,我会搬去你灵汐师姐那里,正好替她整顿一下那群飞禽走兽。” 却听乌名又问道:“为什么要搬走?继续住在这里不好吗?” 朱樱顿时愣住,片刻后才逐渐睁大眼睛,瞳孔竖起,有些不可思议地反问:“你,是想和我同住!?” 乌名点点头:“这小屋虽没有掌门观宽敞,但供咱们两人同住也绰绰有余了,所以我想师姐大可不必舍近求远……” 话音未落,就见朱樱面色微微一红,说道:“乱说!虽然你年纪不大,可也不再是稚龄幼童了……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什么体统?” 乌名不由一愣:“孤男寡女……师姐你想得还挺远。” “是你想得太少!男女之防是基本的人伦礼仪问题,你日后若想在人皇贴上有所成就,这些人伦之理就要格外慎重!” 乌名更是惊奇:“人皇贴里还有这等糟粕?” “不要胡说八道!”朱樱严厉纠正,“你能初次参悟人皇贴,就得到六重人道印,可见此道天赋非比寻常……千万不要为了些胡思乱想的事情,白白糟蹋天赋!” 乌名简直满心惊奇:“这天赋怎么跟对魔忍似的,一言不合就会被糟蹋!?” “你又在说什么怪话?!” 乌名说道:“我是想说,如果修行人皇贴,就必须要搞什么礼教大防,那我还不如不修。” “你!?”这一刻,朱樱赫然动了一丝真怒,“不如不修?!你当这修仙之路是菜市场的杂货摊子,能让你随便挑挑拣拣的?更何况你生在邛州,身为荒人,不修人皇贴,就连开启仙途的资格都没有!而这条路的后面,还有的是坎坷!定荒府对荒人的审视无时不在。炼气、筑基、结丹……每一个境界,都有对人道印的严苛要求。未达到标准就自行破境,定荒府立刻就会派人过来责罚乃至抓捕!” 乌名对此却不以为意:“这种面向大众的保底要求,对我来说必是轻而易举,既然如此,到时候随便对付对付就好,就不必太过当真了。我作为专业首通玩家,也不会把每一个游戏的用户守则从头看到尾。” “……”朱樱一时无语,却显然是怒火上涌,郁结于胸,伴随胸膛剧烈起伏,就连少女脑后的马尾辫都开始无风而动,微微浮起。 “……我早料到像你这种油滑投机的孩子,性情中必有顽劣不堪的一面,但你还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伴随朱樱的冷声开口,一时间,闲云居内宛如寒潮呼啸,卧室茶桌上的果饼甚至微微起了霜。 “师父把你交给我是对的,他性子过于温和,对小辈往往只会宠溺纵容,定会被你牵着鼻子走。但你这一套在我这是行不通的!你越是顽劣,我越要对你严加管教!绝对不让你行错路,做错事!” 乌名点头:“既然如此,师姐就更应该留在这里,和我同吃同住,朝夕相处了。不然我时不时在此顽劣一下,你又不会知道,更无从阻止。” “……?” 乌名继续劝说:“比如说,这闲云居直到昨日,都还是一位青春美少女的住所。如今虽然床褥等物都换过新的,但家具、墙壁、地板上却还留着那位美少女的余香,我一介不敬人伦的叛逆少年,说不定就会借着余香,做些什么糟蹋天赋的坏事了。” “!!??” 朱樱错愕、恍悟、惊骇……最终羞愤如山火泛滥,烧得整张脸都似晚霞。 “你,你这,你这荒,荒淫无耻之徒!?” 乌名诚挚道:“师姐,师父把我交给你,就是怕我缺人管束,最终沦为真正的荒淫无耻之徒。你作为门派大师姐,还请牢记初心,不忘使命,对我严加看管,贴身看管,时时看管,如此才不辜负师父苦心啊!” “我,我……”朱樱只气得连完整话都说不出来,胸口剧烈起伏许久,终于怒目横眉,偏头望向窗外远方,掌门观的方向。 “古白,竟敢收这种徒弟折磨我,你给我等着!” (本章完) 第10章 首通专家欢乐多 第10章 首通专家欢乐多 古剑门性情耿直的大师姐,终于还是没能离开她忠诚的闲云居。 与乌名一番激烈争执之后,她便冷着脸,去郑灵汐的树屋里取了自己的行李,然后在少女和一众小畜生的弹冠相庆声中,回到闲云居,在正堂东侧的书房里,勉强划出片空地,打了个地铺。 之后,无论乌名如何推辞卧室,朱樱也不再更改主意。 —— 依照本心而言,乌名其实并不想和这位美少女师姐同居。 一方面,在并不漫长的专业首通生涯中,他其实早就心有所属,满心思恋都已献给了一位银发绿裙、擅长点燃大海的少女。从此对现实中的一切红颜不再有兴趣。 师姐朱樱虽有五星之资,更兼疑似猫娘血统,但与点燃大海相比却也不过是庸脂俗粉。 另一方面,自穿越前他就惯于独自宅居,其实并不太习惯身旁时时都有他人在场。 但是作为一名讲文明树新风的专业首通玩家,乌名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师姐有家不回,被人鸠占鹊巢。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师姐被人鸠占鹊巢,从此宁愿有家不回。 何况他自穿越来,历经了重重考验,才终于可以正式开始仙道修行,正要狠抓效率,争分夺秒,又岂能放跑一个顶好的私教? 带着这样积极的心态,待朱樱简单收拾过房间,乌名就主动请缨:“师姐,咱们什么时候开始修行神功?” 朱樱愣了下,先是情不自禁地一笑,随即收敛了面色,严厉地说道:“仙道修行绝非儿戏,在你正式修行之前,有些话我必须要对你讲清楚。” 大师姐要简单讲两句? 乌名于是眨了眨眼,顺手提起桌上茶壶,为朱樱和自己各自倒上茶水,然后拿起果饼,配着茶水细细咀嚼享用…… 朱樱只气得俏脸涨红,眼皮抽搐:“你……当是听戏吗!?” 乌名连忙咽下果饼,解释道:“研究表明:看短视频的时候适当搭配零食,可以有效提升专注,促进记忆……” “少说这些别人根本听不懂的怪话!”朱樱怒斥一声后,用了些时间平心静气,才冷声道,“你出身邛州乡村,自幼没人教导规矩,说错话做错事,本也怪不得你。但你如今已拜入古剑门下,得人道印,是正经的修仙之人了,再这么恣意妄为,惹人笑话是小,于你自身修行也颇为不利。” 乌名吞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修仙修仙,仙之道,本质是人之道。而修人之道,必要践行人伦礼仪,先贤有云,无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矩二字,在你今后的修行当中,务必牢记。” 乌名又吞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朱樱气结无奈,干脆把点心盘推了过去。“吃吧吃吧!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那咱们就依你的意,先省略规矩道理,从实践开始!” 乌名眼前一亮,主动递上茶水:“师姐英明!” 朱樱接过茶杯,胸膛起伏片刻,压下火气,趁着乌名狼吞虎咽时,又认真说道:“师父应该和你讲过,你这人脑子格外聪明,天性中也有纯然的一面——虽然我是不以为然。但修行的根基之一,灵根资质,你是颇有欠缺的。而弥补灵根的办法当然有,但在我看来,既不是人皇贴,也不是探仙府,而是苦修。” 乌名喝下最后一口茶水,笑道:“以肝代氪嘛,道理我都懂,师姐请放心。” 朱樱冷笑道:“是不是真的懂,咱们马上就知道了。” 而后,她摆动衣袖,将桌上剩下的几块茶点都打起包来,再推开屋门,带着乌名来到小院篱笆外,踏上山间石路,伸手指向掌门观。 “来时是我以神行术带你的,这次你自己原路走一遭吧。有刚刚的草茶果饼打底,可三日不进水米,走完一条山路该绰绰有余了。”朱樱说道,“另外,这包茶点给师父带去……” 乌名拎过点心包,看着前方山路,一时沉吟不语。 自掌门观到闲云居,这一路的崎岖险峻,他是亲自体验过的。若没有神行术相助,怕是猴子来了也要呲牙,而自己则要拎着点心,徒步翻山越岭,纵使有仙茶灵果打底…… 朱樱冷笑:“怎么,为难了?” 乌名笑道:“对于伟大的派送员而言,世上无难路,只怕不联网……我只是在规划路线,尽量打个速通出来。” 朱樱再冷笑:“好啊,那我就等你慢慢规划!” “不必,我已经大致有数了……”说着,乌名便迈开步伐,身姿灵动地在山路上快走起来。 朱樱则收敛笑容,认真观察着他的体态、步法,片刻后暗暗点头。 “不愧是羊首妖族的后裔,确实有些翻山越岭的天赋……” 感叹之余,朱樱又翻出两张枯黄破旧的灵符,贴在左右肩上,刹那间,娇小的身躯就变得沉重了数十倍,不单筑基期的法力被牢牢压制,就连浑身气血都仿佛被冰结,四肢百骸间似是遍布尖钉,一呼一吸都像是在撕扯肺部,隐隐生痛。 然而惨痛之下,朱樱却不露丝毫异色,同样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跟在乌名身后。 作为古剑门的大师姐,朱樱的严厉是一视同仁的,对人严厉,对自己同样严厉。在灵符那近乎酷刑的重压之下,她徒步走山路,其实比乌名更苦更难……然而这些事,她根本也没打算对乌名说。 灵符加压,并不是为了堵谁的嘴,只不过作为门派大师姐,在修行上,她必须要以身作则:什么是苦修?她这样便是苦修了! 叫一个还没有正式修行的少年人,徒步翻山越岭,固然是强人所难。但二十年前,正是这样的强人所难,铸就了她无比坚实的道基。即便在穷困险恶的环境下,亦能不断精进修为…… 时至今日,朱樱已是筑基前期的大圆满境界,距离突破中期也只有一步之遥,早不需要用这么朴实无华的方式来磨炼自己。但只要一闲下来,她总会一遍遍地重走这段山路,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体悟,每一次也都会有不同的收获。 而现在,备受师父重视的五羊村少年,又会在山路中寻得什么收获呢? 或者说,这条山路,他究竟能走多远呢? 朱樱并没指望乌名真能一口气走完全程——言山的山路,远比看上去的要更加崎岖险峻。即便是当年的纯血羊首妖族怕也要望洋兴叹,何况乌名这血脉稀薄的混血后裔? 能走三分之一,不,四分之一的路程,就算很不错了吧? —— 然而,一个时辰之后,朱樱就不得不大幅上调自己的预期。 看着前方不远处,在一条坦荡山路前,毅然转身绕路的少年,朱樱不由暗自咋舌。 “啧,所谓规划路线,原来不是空口白话啊……” 近在眼前的坦途,最终会导向一道陡峭近乎垂直的光滑岩壁,攀援上下必会大费周折,甚至有坠崖的风险。反而旁边看似无路可走的峭壁间,暗藏了一条蜿蜒小径,可供人有惊无险地走到下一处关隘。 只是那小径藏得极其隐蔽,朱樱当年是在反复行走了十余次后,才意外发现了它。而乌名之前不过是被朱樱以神行术带着,浮光掠影般走过一遭,居然就能敏锐捕捉到小径的存在…… 诸如此类的精准选路,过去半个时辰里,乌名已重复了五次以上。每一次,他都能准确地选中当前的最优路径,避开无谓的崎岖。就仿佛有人在他脑海中展开了一张精细入微的言山全地图! 朱樱当然理解不了,对于一个自幼就沉浸在各类开放世界、箱庭迷宫,且常年混迹地图攻略组的人而言,认路寻路早就成了一种本能。 但她的确亲眼见证了,眼前的少年单凭路线规划的本事,就比她预计地多坚持了一半的总路程! 不过…… 在艰难地绕过蜿蜒小径的最后一道弯后,乌名终是露出疲态,气喘不止,汗流浃背。 朱樱暗道:“……毕竟是乡村凡人出身,常年食不饱腹,这身体底子还是硬伤,照这般走下去,即便后面全都能选中最好走的路,应该也只能勉强走完半程。不过,对他来说,已经算很不错了。” 如此这般,又是一个多时辰,山路过半。乌名不出所料来到了体力极限,一张小脸隐隐发白,双腿更是颤抖不止,仿佛随时都能倒下。 朱樱于是也提起神来,贴近几步紧跟上去,以防乌名一时力竭,直接滚到山崖下面去。 然而,朱樱一路跟随,一路警惕,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乌名仍没有倒下……期间,朱樱不知多少次地以为乌名会两眼一翻一头栽倒,但少年只要抬头看向远方的山头、树木,就总能莫名多出一股力气,支撑他继续行走。 从后面看去,少年就仿佛是被什么无形之物,从冥冥高处牵引着一般。夺舍、中邪、丧尸毒发……一时间,无数念头开始在朱樱脑中徘徊,饶是她算见多识广,此时也隐隐有些毛骨悚然。 但是,朱樱始终也没有上前阻止他走下去。因为,每次乌名拧身、转头,朱樱都能清楚地看到,少年的双眼仍清澈如初,目光中的欣喜更似满溢出来。 一路的坎坷,于他而言竟没有留下丝毫的阴霾,朱樱主张的苦修,更没能在他身上留下半点苦涩。一路行来,乌名唯有探索的愉悦。 于是,朱樱心底忽得浮起明悟:自己恐怕是等不到他力竭倒下的那一刻了。 自己能够做的,唯有等待乌名不断突破自己对他的预期,等待他蹒跚越过二十年前朱樱留下的让她自傲至今的记录点,等待少年越过最后一层山隘,抵达掌门观前…… 而当掌门观那熟悉的斑驳漆皮,终于映入少年眼帘时,晚霞已呈殷红血色。行走大半天,乌名只觉四肢百骸都已冰冷麻木,全凭身为专业人士,对跑图开雾的无尽渴望在不断续命。这滋味,恰似新游开荒,无限通宵的美好时光。 可惜美好的时光终有尽头。 此时,师父古白正坐在道观正门的门槛上,嘴里吊着一只小树杈,目光温润如玉。 乌名深吸口气,再次透支体力,快步上前,将手中包裹认认真真呈上。 “师父,这是您的茶点包,请查收点赞。” 而在古白刚刚抬起手,接过包裹时,乌名就感到维系身躯运转的某根线,忽的断掉了。 好在,在少年的身躯落地前,一只有力的手臂就将他抱住了。 古白叹了口气,轻轻将乌名放在一旁的坐垫上,然后头也不抬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半晌后,耳旁才传来一个极为不甘的声音。 “师父慧眼,我本以为他最多也只能走完半程……实在看不出他竟有这等毅力。” 朱樱面色颓丧不已,右手中紧握着两张破旧的灵符,不知觉间已捏得隐隐欲裂。 她本来是打算以身作则,在乌名无力软倒的时候现身说法,教育他苦修和坚韧的意义。谁知这一路走下来,乌名的续航简直匪夷所思,反而是她自己,在行到距离终点只差一成路途的时候,实在难以为继,不得已摘下了符纸。 从进度来说,她打破了自己过去的记录,然而从言传身教的角度来说,她输给了自己的师弟……简直是奇耻大辱。 古白呵呵一笑:“知之不如好之,好之不如乐之。以毅力而论,同辈中人,几乎没有谁能胜过你。但对小乌名而言,修行需要的,却根本不是毅力。你或许觉得他性格轻佻,即便一时得意,也未必能笑到最后。但是啊,能在修行路上始终笑着的人,往往就是能笑到最后的人。” 朱樱抿抿嘴唇,半晌之后才不甘心地默默点头。 古白又问:“此外呢?” 朱樱正色回道:“徒儿观察了一路,乌名虽然灵根资质不足,但锻体天赋却可谓上佳,若非出身邛州乡野,自幼衣食不足,他恐怕单凭身体底子,就能走完这山路全程……不过反过来看,也就意味着他迄今为止的亏欠,已经非常多了。何况以他的年纪,如今才开始锻体已经偏晚;所以我想,入门的功法,当以‘根步’为佳。既能填补身体的亏欠,也能稍事补足灵根资质。” 古白说道:“你是门派大师姐,师弟师妹的修行,为师早已托付你了。你既然觉得根步最好,那就教他根步。” 朱樱微微松了口气,却仍有迟疑:“以他的性子,怕是不喜欢这种笨功夫。” 古白摇头笑道:“呵呵,那却未必,像他这般看似跳脱,实则心性纯然的人,往往最爱笨功夫。” 朱樱仍有些不愿承认:“心性纯然……师父你很少给人这么高的评价,就连灵汐也只是‘近乎纯然,利于道矣’。” 古白又笑:“每个人的长处都不相同,对乌名来说,你这师姐的灵根资质,又何尝不令人羡慕呢?” 朱樱秀眉微微竖起:“我才不是羡慕!只是想不明白……算了,今日时候不早,徒儿就不打扰师父休息了。” 说完,朱樱便去一旁,用一道小归元术,将沉睡的乌名唤醒。 只是,眼看着被师父评价为心性纯然的少年悠悠醒转,开始揉眼起身……朱樱心中忽得有了一丝恶作剧似的考校念头。 于是她缓缓收敛神色,摆出一张冰冷的面孔,居高临下地对乌名说道:“醒了就别磨蹭了,今天的修行还没结束呢,待会儿你还要原路走回去。” 此言一出,朱樱顿时有些面红耳赤,她虽然生性严厉,但每一次严厉都是有的放矢。这种好端端地寻衅滋事,还是生平头一次……实在是自己也觉得羞耻万分。 不过,为了查验这位小师弟的心性的成色,偶尔客串一下陌生角色,也是身为师姐的职责! 所幸此时晚霞照在脸上,倒是不怕被人看出她的真实面色……朱樱轻吸口气,垂下视线,观察乌名的反应。 人只有在挫折前才会暴露本性,而真正的挫折,往往并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高山,无法突破的瓶颈……而是来自同类,或者近似同类的赤裸裸的恶意刁难。 从闲云居一路走到掌门观,乌名的表现已经远超任何人的预期,再要他原路折返,简直是天方夜谭。而考虑到此时天色渐晚,夜行山路更要伴随极大的风险……朱樱自信,自己已经表现的足够恶意,也足够认真。 所以,面对师姐的恶意刁难,乌名还能维持所谓的“纯然”吗? 他是会立刻出言质疑?还是转头找师父打抱不平?又或者拖拖拉拉,阳奉阴违?再或者…… 就在朱樱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种种画面时,却听到一声欢呼。 “当真?这跑图任务居然可以刷两次?!” 如果说那让人完全听不懂的言辞,尚在预料之中,那么欢脱的语气就实在有些不合理了!为什么听起来,他居然很开心的样子!? 然而,不是听起来很开心,而是实实在在很开心。就在朱樱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乌名已如弹簧般一跃而起,低声唠叨着一些完全听不懂的言语,蹦蹦跳跳地沿着原路,向闲云居小跑去了! 朱樱目瞪口呆了许久,直到少年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她才恍然惊觉,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也是心性纯然!?” 古白也难掩心中的诧异:“这……大概也算吧……山路虽然辛苦,但对他而言,或许反而是一种乐趣。” 朱樱难以置信:“这也能有乐趣?他脑子坏掉了吗?!” 与此同时,有个只有乌名能听到的声音,正在他脑海中悠悠回荡,继而化作无形的激励,让他能再次透支体力,迈步前行。 【已完成言山越野日志,获得创作激励灵晶石二十枚……】 感谢悟道的打赏! (本章完) 第11章 无根路速通记录any 第11章 无根路速通记录any% 自穿越后觉醒创作激励系统,乌名就一直在探索这个系统的玩法和边界。 什么样的攻略能算攻略,什么样的不能算,创作激励又是如何发的……为了摸清规律,乌名在穿越至今的三天时间里,已于脑海中尝试创作了数以百计的攻略。 在床上睡得更舒服的攻略;腾云行空时的观景攻略;正确享用果饼草茶的攻略;寻找闲云居中少女余香处的攻略……如果这世上有一位热衷收藏各种无聊攻略的长耳朵魔法使,双方必定可以相谈甚欢。 只不过,最终得到系统承认,颁发激励的却寥寥无几。 目前来看,决定人生重大走向——如生死之别——类似主线任务的,可以得到系统承认,且奖励最为丰厚。如乌名穿越之初,单枪匹马在山路中潜行逃生,险死还生坚持到了言山脚下,其攻略就含金量十足。 之后又过了朱樱的灵签三试,以凡俗之躯抢下一缕古剑门的仙缘,同样难能可贵。 此外,与重要修行直接相关的,也会得到承认,如参悟人皇贴,得六重人道印的攻略。但或许是这类攻略的指导意义不够强,创作激励就要少些,乌名事后只拿到了两百灵晶石。 考虑到影响人生重大走向的事态并不常见,属于开服开荒福利,抑或周年大版本更新带首充重置级别的稀有资源;而仙道修行却是今后的重心,学习新功法、获得新成就的事并不会鲜见,大概可以类比为周常深渊一类。那么日积月累下来,收益应该也相当可观。 再之后,就是今天行走山路所得的激励。 区区二十枚灵晶石,乍看上去微不足道,尤其较之他先前动辄成百上千的收益而言,更是仿佛儿戏……但在系统提示音响起的时候,乌名却倍感鼓舞,浑身疲惫都不翼而飞。 灵晶石虽少,性质却大不相同! 坦白说,这次言山越野的心得总结,并没多少干货——单是走完全程,乌名就已经要竭尽全力,根本分不出余力去支撑大脑高强度运转,所以他只是草草记下了行路过程中遇到的难点,印象深刻的景点,并没加入多少有价值的思考。 按照系统先前的两类攻略标准来看,这种纯灌水的日常总结,只会被系统当做杂音……但结果却是,系统将其判定为“越野日志”,并发下了一笔极具象征意义的激励。 由此,乌名便不难推测:只要关乎“修行”,哪怕是灌水日常,也有活跃激励,且累积下来颇为丰厚! 一次翻山越岭,乌名就能拿到二十枚灵晶石,一年下来便是七千多晶石,足够四次十连。 何况,翻山一次是二十灵晶石,那么翻山两次,甚至三次呢? 修仙是一条漫长的路,在这条路上,有没有日常激励,境况将是天壤之别。 哪怕不从星璇卡池的角度去思考,单单是“有日常激励”这件事本身,意义就非比寻常。 激励的价值,远远大于毅力和忍耐,事实上,乌名对师姐的苦修论并不感冒,因为当一件事被定义为苦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没办法全身心投入其中了。 而激励,恰是化苦为甜的无上灵药。 所以,今天结束之前,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再走一趟山路,将双倍日常激励拿到手! 然而就在乌名满心鼓舞,奋力向前的时候,忽见山路泛起迷雾,雾中万物扭曲,继而重力也开始倾斜。自己身不由己向前跌倒,如同坠落万丈深渊! 下一刻,乌名猛地睁开眼睛,却见什么山路、迷雾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唯有一扇雅致的木窗,窗外月色皎洁无暇,映得满堂皆霜。 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闲云居,此时正躺在卧室床上,浑身麻木。 沉默了一会儿,乌名明悟,无声叹息。 看来自己终归没能完成双倍日常,哪怕拿出专业玩家的素质,也没法无上限的透支体力,终于在回程路上彻底油尽灯枯……然后刷新在了复活点。 “醒了?” 复活师朱樱的声音,在卧室一角响起,乌名想要起身,却被一股柔和的风按住了。 “好好休息吧,今天你已透支过度,再要勉强,只会伤及元气。” 乌名暗叹:少做一次日常,我已经伤筋动骨! 但下一刻,他鼻子不由微微抽动,只觉一股甜腻的香味从卧室角落弥漫而来。 “我替你点了安神香,今天就乖乖睡吧。明天开始还要早起,希望你能一直乐之下去。” 再之后,乌名只感到眼皮逐渐沉重,思维也趋于冻结,不知不觉间,夜色渗入脑海,万物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乌名心头一动,悚然惊醒。 睁开眼,只见窗外天色将明,于是乌名立刻挣扎起身,一时间只觉浑身肌肉齐齐哀鸣,仿佛有千万根针刺在体内攒动……但他还是紧咬着牙关,缓缓挨下床来,蹒跚走到书架前。 一盆幽兰正缓缓吐露芯蕊,那是辰时,每天十二次吐蕊报时。是诞生于仙侠世界的,用以替代闹钟的小玩意。 从蕊的数量来看,现在应该是寅时二刻,凌晨四点——这让乌名顿时感到一丝欣慰,哪怕是身处异世界,几经周折,自己的生物钟依然维持着它的专业性。 每天凌晨四点,万物刷新之时,他一定会准时醒来。 而苏醒的那一刻,他就会精神百倍,甚至连肉体都随之轻松了几分。 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日常……也可以开刷了。 昨天因体力透支,没能完成双倍日常;而今天虽然身体状况明显更差,但一夜休整后,他的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明……正适合看书刷题。 作为一名精通各类高等元素论,与无数九八五策划勾心斗角的专业玩家,乌名从来不会忽视理论学习的重要。 仙道修行当然更少不了理论指导。昨日朱樱带乌名参观闲云居时,还着重介绍了书房内的几书架藏书。 想到此处,乌名顿感跃跃欲试,只准备让师姐见识一下异世界小镇做题家的厉害。 带着这样积极的心态,乌名越过正堂,推开书房的门,准备自行取书来看……然后就感到脖颈一凉,一枚碧玉色泽的修长竹叶,被两根嫩葱般的手指轻轻夹着,架在喉咙上,寒芒如冰。 “什么人,深夜擅闯……乌名!?” 朱樱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诧异而无措。 乌名也是讶异,不由转头:“师姐?” “等等,别转头……” 话说得却略迟了一分,刹那间,乌名余光已隐约瞥见半道睡衣凌乱的倩影,忙转回头去。 片刻后,身后的声音严厉又略显窘迫:“你……什么都没看到吧?” 乌名坦然答道:“我没看到什么。” “……?”朱樱隐约觉得不对,却也不愿深究,咳嗽一声,“可以回头了。” 乌名依言转过身,只见就这片刻功夫,师姐已经换好了一身朴素的白衣白裤,身姿笔挺、神情肃然,却难掩脸上的微红。 “你来干什么?”朱樱质问。 乌名答道:“准备拿几本书来早自习……没想到打扰了师姐安睡。” 朱樱哼了一声:“凌晨四时推门,还好意思说什么没想到!?” 乌名奇道:“已经凌晨四时了啊!昨天睡前师姐说要早起,我还担心自己睡过了。” “……你是哪个早点铺子家的孩子吗?以后不必起这么早。” 乌名笑道:“师姐太客气了,我先天不足,正需要后天苦修弥补,若是连坚持早起都做不到,还怎么光大师门,以报救命之恩?啊,我明白了,是师姐需要休息吗?那以后我就先在自己房里自习,绝不打扰师姐睡懒觉……” “我才没睡懒觉!”朱樱立刻竖起眉毛,咬牙切齿道,“用不着麻烦,你能坚持凌晨四时起,我当然也可以!” 乌名不由好奇:“师姐是筑基修为,也需要像凡人一般每日入睡吗?” 朱樱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言山周遭地脉贫乏,灵机不足,供养不起咱们几人日夜吐纳,所以平日修行有所损耗时,就不如老老实实安睡休养。” 乌名了然:“明白了,买不起体力的无氪玩家就连日常都要比氪佬少刷几倍资源,除了养生别无他法。” “……又在说怪话。”朱樱摇摇头,“总之,既然起来了,就开始今日的修行吧。不过,却不忙看书。” 说话间,朱樱一伸手,拉过乌名的手臂,脚下发动神行之术,顷刻间就化身疾风,一路西行……乌名回过神时,已来到一条陌生的谷间小径前。 于是他顿时神情一振,兴致勃勃地四下打量:“这是什么地方?” 朱樱说道:“言山脚下,无根路。也是你入门第一课的课堂。” 顿了顿,朱樱认真解释道:“昨日安排你走了半天山路,不单单是为了磨炼毅力体魄,也是为了全面观察你的体质,以便因材施教……你天赋不俗,但后天亏欠过多,想要攀登仙路,就必须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弥补。而古剑门恰好有一套弥补根基的功法,名唤【根步】。” 说话间,朱樱身子微微前倾,抬腿迈步,又轻轻落下。 砰! 一道无声的冲击,微微震荡而来,乌名只感到浑身气血颤抖,心率为之一乱。 明明从姿态上看,朱樱只是平平无奇踏前一步,不见有丝毫发力的迹象。但短靴落地的那一刹,乌名却仿佛看到了一株百年大树,将粗壮的根须扎入地底,再也没有任何风雨能将其动摇。 “落地生根?” 朱樱轻轻一笑:“观察能力不错,根步,顾名思义,就是落地生根的步法。你灵根资质几近于无,后天又耽误了体魄成长,于漫漫仙路而言,几乎就是一介无根浮萍。所以,你修行的第一课,就是在仙路上扎下根来。” “根步不单能锤炼体魄,壮大气血。造诣足够高深时,更能肉身通灵,以凡俗之躯攫取仙机。创出这套步法的是名凡间武人,灵根资质与你相仿,几近于无。但他却凭此步法,生生开辟出一条坎坷仙路,最终甚至成就真人……虽然这个传说时常被人质疑,但根步对灵根的刺激生发之效,却已经过很多人的验证。对如今的你来说,可谓量身打造。” “师父应该和你说过:如今九州,想要提升灵根资质,常用的方法有两个。而根步则是不怎么常用的第三种方法。根步是个笨功夫,核心动作就只有这么一步,但这一步容不得半点哨投机,唯有脚踏实地,千锤百炼,方能有一丝丝的进境。而无数丝絮堆迭,方有脱胎换骨。恰似古木参天,也要从细嫩的枝丫一点点磨砺成长。” “根步的修行同样朴实无华,没有什么口诀,也没有图谱,你也无需参考我刚刚的踏步方法。根步因人而异,每个人落地生根的方法都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这条无根之路。” 说话间,朱樱背身负手,迈步走上了那条蜿蜒小径。明明是落地生根的步法,她却走得轻盈灵动,每次都只是足尖在岩石上一点,就轻飘飘地浮出几米远。直到十步之后,朱樱才稍事停歇,站在距离乌名近百米远的地方,轻轻开口,声音直抵耳畔。 “现在到你了。” 乌名点点头,借着此时蒙蒙亮的天色,看准方才朱樱踏足过的地方,身姿前倾,一步向前。 然后,就仿佛踏上了一层光滑油膜,脚下浑不受力,顿时失了平衡,扑通倒地。 尽管跌倒过程中,他已经尽量蜷身贴肘,以降低冲击,加上身子瘦弱轻盈,摔得并不如何疼痛。但倒地之后,浑身上下被压抑着的疲惫酸痛却齐齐涌来,让他一时甚至站不起身。 此时,朱樱的声音自头顶悠悠传来。 “站起来,再来。” 乌名深吸口气,展开笑容:“好!” 下一刻,他伸手撑地,颤抖着起身后撤,离开小径。之后,他笑着晃晃身子,恢复了初时的笔挺站姿,将浑身疲惫再次强压了下去,只专注地凝视着前路,陷入长考。 此时,眼前这条看似平平无奇,却油滑到让人丝毫不能落足的山路,已勾起了他的浓厚兴趣。 而只要好奇心起,他就会拥有更胜任何人的行动力。 然而朱樱见状,嘴角却不由勾起一丝暗讽的笑容。 乌名的反应,并不出乎意料,或者说大部分踏上无根之路的人,都会有类似的反应。 琢磨规律、寻找对策、一步步尝试、一步步总结……每一次失败摔倒,都要化作下一次进步的养分。 直到千万次跌倒后,才鼻青脸肿地颓然恍悟:自己的一切哨心思,都不过是徒劳。 根步并不是为聪明人打造的功法,无根路也容不得丝毫取巧。相反,越是自作聪明,就越是偏离根步的主旨,越不可能在这条路上立足生根。 所以朱樱才会说,这是个让聪明人喜欢不起来的笨功夫。 过了不多时,乌名结束长考,深深吐了口气。 朱樱也提起神来,好奇地观察着乌名的动作。 虽然注定要徒劳无功,但这个机灵过人的小子,又会拿出怎样的解决方法呢? 然后,她就看到乌名缓缓伏下身子,趴在地上,双手向前探出,抓稳山石,毅然决然的……匍匐而进! 只见乌名左右开弓,双手交替,转眼间就在无根路上蠕动了十余米! 朱樱只觉眼前一黑,险些被气到窒息! (本章完) 第12章 鸡蛋和石头,我永远站在鸡蛋一边 第12章 鸡蛋和石头,我永远站在鸡蛋一边 “这就是你对根步的理解!?” “我还从没听说有谁是这么修行根步的!” “哪怕你是拆几根树枝,做个拐杖,我也算你努力过了!” “趴在地上像蛆一样蠕动,你是怎么想得出来的!?” 面对师姐气得粉红的俏脸,乌名回应的唯有坦然。 “我第一次倒下起身的时候,双手撑地,却没打滑。当时我便想到,这山路的油滑特性,应该是只针对双脚。那么双手就成了一目了然的漏洞。有漏洞,没道理不针对尝试一下。” 朱樱气道:“你但凡对根步的步字,有那么一丝丝的理解,也该想到:用手攀爬,根本算不上步!” 乌名解释道:“匍匐前进只是一次试验,若是成功的话,后面我打算尝试倒立行走,那样手就是脚,就可以算步的一种……” “那就更荒唐了!这是仙道修行,不是耍杂技!” 乌名笑道:“师姐太过奖了,区区常规项目,算什么杂技。” 真正的杂技,需要更加瑰丽的想象力。 比如说折树枝,他其实是认真考虑过的,却不是折来作拐杖,而是折上几千几万根树枝,直接在小径上铺一层防滑板路——作为专业派送员,修路才是本能。 此外,他当然也考虑过制作钩爪,直接沿着侧面的山岩攀援前进。 又或者充分利用地面的光滑特性,直接一个滑铲滑向终点…… 而这些设想,与那些真正的邪道速通高手们的杂技相比,却又不值一提。 杂技,可没有常人想的那么简单! 然而乌名的谦逊,却只让朱樱持续破防。 “我没在夸你!” “哦……” 乌名耸耸肩,无奈放下了心中的诸多设想。 反正系统也没给奖励,那么既然聪明的办法不能用,就依师姐所说,用笨方法来修行这门笨功夫好了。 打定主意后,乌名便没有任何哨地再次踏出一步,然后毫无意外地当场滑倒。 而不消朱樱提醒,乌名便默默起身,简单活动了下腿脚,再次踏前。 扑通! 然后是第三次。 扑通! 第四次,第五次……在接连不断的跌倒声中,朱樱不由轻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怀念。 二十年前,初入古剑门,那个满心叛逆愤恨的她,就是在这条无根路上被彻底敲醒了头脑……她的坚毅和严厉并非先天禀赋,而是历经磨砺,才终有所成。 之后又过了五年,师父给她捡了个小师妹回来,初为师姐的她,自告奋勇要带小师妹修行,却不想那个血脉不凡,天资异禀的小丫头,只摔了一个跟头,就哭得稀里哗啦,再也不肯起身挪上半步。 当时,为了哄好灵汐,朱樱简直心力憔悴,比自己走十次山路往返还要疲惫。而仿佛一转眼,那个走路都不稳当的小家伙,不单能在油路上如履平地,更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而自己……却没能成为亭亭玉立的大师姐。 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丝杂念,让朱樱连忙摇摇头,甩脱晦气。 无论是否亭亭玉立,她如今都是两个孩子的师姐,必须振作精神了。而眼下需要关注的,就是乌名的修行。 这个机灵油滑的小子,又要摔上多少次,才能变得稳重踏实一些呢? 呵,摔得多了,也会像灵汐一样哭出来吗? 扑通! 又一声闷响……摔得明显较前几次来得沉重,朱樱不由中断了遐想,转头看向乌名。 只见乌名正从地上缓缓起身,虽然摔得嘴角破口,脸颊淤青,神色却看不出半点痛苦,反而越发显得兴奋。 再之后,就见他微微瘸着腿,伸手攀向无根路一旁的岩壁,却不是为了取巧,而是为了登高……在大约爬到两米左右高度时,乌名纵身一跃,尝试单足着地。 砰! 好一声坠落闷响! 不出意外,这种堪称自杀的行径,换来了理所当然的结果……饶是乌名身躯轻盈,这一下也摔得他几乎站不起身,但他却仿佛乐在其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朱樱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连忙腾身跃到乌名身旁,将他拉起来,伸手摸向他的头:“你还好吧?” 乌名兴致勃勃:“爽爆了!” “……”朱樱再不多话,一道小回春诀就贴上脑门,“赶紧闭目调息,凝智回神……” 乌名只感到头脑一阵清凉,浑身的痛楚都以惊人的速度褪去……连忙辩解:“师姐误会了,我神智清醒得很,圆周率小数点后第97位是9;从闲云居到掌门观我一共走了四万一千两百三十步;师父还有一根小红棒藏在发簪里;宫廷玉液酒是一百八一杯。” “……”朱樱愣了下,抬起手将第二道小回春诀凝于指尖。 “等等,我真的没事!”乌名忙提高音量,“咱们门派如此困苦,师姐就不要浪费宝贵的法力了!” 困苦和浪费两个词,的确打动了朱樱,她迟疑了一下:“区区小术,倒也没什么浪费……你真的没事?” 见乌名用力点头,朱樱才松了口气,继而却又换上严厉表情:“没事你发什么疯?!你不会以为是摔得越疼,就学得越快吧!?笨功夫,可不是要你故意犯蠢!” 乌名答道:“师姐,想要掌握一门高难技艺,最好的方法就是在高难的基础上再加码,直到试错过程无法积累丝毫有效经验为止。登高落地的熟练度积累明显更快,而我暂时还摔得起。” 朱樱愕然许久,方道:“你是这么想的?” 乌名答道:“若有不妥,请师姐指正。” “你头脑灵活,总有奇思妙想,我实在没什么可指正的,只是……”犹豫片刻,朱樱还是忍不住透露了些许其中诀窍,“根步的修行,最忌讳想的太多,你越是穷尽机巧,就越是适得其反。” 乌名展颜一笑:“那只能说明还没有真的穷尽机巧。” “……”朱樱默然审视了他许久,终于摇摇头,目光逐渐冷漠,“随你。” 她早就知道,要聪明人变笨,其实比要笨人变聪明更为难,乌名这个反应,根本是预料之中。 然而,这条无根路,却从不认聪明。 待乌名真的头破血流,乃至穷途末路之时,或许才会幡然醒悟吧。 只不过,到穷途末路,又要消磨多久呢? 根步的修行,本来也不是一日之功。哪怕是乌名从一开始就能放下小聪明,脚踏实地……但想要真正在无根路上站稳脚步,也至少要三天,甚至更久。而按照他眼下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态度来看,更是遥遥无期。 作为邛州出了名的笨功夫,根步的入门非常艰难,明明只是毫无哨的一步,但没有千百次的摔打,就绝对练不成。 二十年前,朱樱用了整整两天,直摔得遍体鳞伤,才终于成功踏出第一步,而那个成绩让师父古白也倍感惊讶。 十五年前,郑灵汐因为过于怕疼,更是磨蹭了足足五天,才终于落稳了第一步——当时朱樱已经被气得想要动用体罚了。 如今,轮到乌名了,他比两位师姐更加需要根步来稳固基础,却显然比两位师姐要更加跳脱十倍…… 带着一丝无奈,朱樱决定暂时放任乌名。片刻后,她再次背身负手,自行踏上了无根路。 指导乌名修行的时候,她自己的修行也不能落下……卡在筑基前期已有多年,她也正好该从基础开始,重新磨砺自身了。 虽说这条无根路并不适合多人同修——落步生根时,彼此容易互相干扰,但考虑到乌名那油盐不进的模样,短时间内应该还没资格干扰到她。 于是朱樱莲步轻盈,在油滑的无根路上行走,仿佛蜻蜓点水,转眼间就连动数十步,将乌名远远甩在身后……直到走到一处山间拐角的空地上,才倏地停下步子,长出了一口气。 “七十六……”女子低声呢喃,不由摇头。 在无根路上连行七十六步,就是如今她的极限所在了。从这以后的每一步,都如同二十年前,她初临此地时一般艰难。而现在的她,还没有做好踏出下一步的准备…… 当然,七十六步的成绩已经极其出色。许多凝结金丹、修成真人的修士,在这条无根路上也走不出三四十步。朱樱修行不过二十年,就能连出七十六步,这个成绩哪怕是放到邛州体修第一的金刚门,也可称不俗了。 只是,区区“不俗”,对朱樱而言,还远远不够。 因为,有古白那样的师父,自己理应做得更好……身为古剑门的大师姐,自己必须做的更好! 想到此处,朱樱轻吸口气,放平心神,自然而然地向前踏出了一步。盈盈落步间,周身气血与天地灵气隐隐共鸣,于是山风吹拂,草木摇曳,仿佛周遭的天地万物都在为其鼓舞喝彩,共同促成她落下这一步。 哒! 短靴在山路上稳稳落下,引得砂石颤颤,泥土微陷……然而,下一刻,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斥力横扫而来,朱樱脚底一滑,身不由己地向前跌倒。 不过,在失衡倒地前,朱樱便伸手在地上一撑,强行板正了身姿。而后一掐法诀,唤出一缕清风于足底吹拂,托着她轻轻漂浮在半空。 姿态潇洒写意,看不出半点狼狈,然而,这第七十七步,终归是没能落下去。 朱樱吐出浊气,压下心头的些许烦躁,借着风力,悠然回归了山路的起点。然后,在乌名接连不断的扑通跌倒声中,重新放平心神,向前迈步。 一、二、三、四……七十五、七十六。 这一次,朱樱依然停在了七十六步,第七十七步仍不能落下。 第三次,朱樱停在了七十五步,成绩反而些微倒退。 第四次,朱樱意外滑倒在第七十步。 第五次,朱樱再次连出七十六步,但在迈出下一步前,支撑脚就倏地打滑。 第六次,第七次…… 不知不觉,天色已从清晨来到正午。饶是朱樱性情坚毅过人,也感到强烈的疲意……在无根路上修行,消耗远比看上去要大,换作不勤于体修的寻常修士,怕是走上一遭就要气血沸腾,筋骨绵软了。 朱樱虽然早就惯于磨砺自身,基础异常扎实,此时也难掩疲惫,开始心浮气躁。于是……身旁那个玩杂技玩得乐此不疲的乌名,就显得格外扎眼。 此时,他已经放弃了登高着陆计划,却玩起了明显更有难度的前空翻着陆——理所当然地摔得狼狈。好在摔了一整个上午,他着地的动作明显熟练了许多,一个借势翻滚,便顺利支起身来,连皮外伤都没怎么留下。 之后,乌名向师姐咧嘴一笑,便又专注于新的尝试中,这一次,却是背身后空翻…… 朱樱看得眉头微蹙,心中烦躁更甚。 一整个上午了,他还在那里“穷尽机巧”,全然没有半分脚踏实地的心思。虽说无根路专克伶俐,但乌名的表现,也未免有点过于“不伶俐”了。 越是聪明人,往往越是会执着于“聪明”,但越是自作聪明,就越难以修成正果。这些道理,朱樱已经提示过了,乌名却显然没放在心上。 这个人在“自作聪明”上,真是比朱樱预期的还要执拗。 那么理所当然,他也会吃上比朱樱预期更多的苦头。 带着些许烦躁,朱樱转过头,不再理会乌名,自他身旁拾步而上……但心中的一个质疑声,却越发清晰浮现。 给乌名选择根步,真的是正确的吗? 虽然师父已经肯定了她的判断,虽然乌名早已证明了他绝非那种性格轻浮油滑,不肯吃苦的惫懒小子,但是…… 但是,如果他真的撞破南墙都不回头呢?如果他真的无论摔上多少次,都不肯放下执念呢?如果……咦? 朱樱脑海中忽得浮现出一个荒谬不经的念头。 如果说,一个聪明人,偏偏要在绝不可能的道路上无数次的尝试,无论成与不成,都始终斗志昂扬,毫不气馁…… 知错不改,逆天独行,这……难道不也正好贴合了根步的要诀!?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如果这样杂耍也能修成根步,那自己过去十多年的辛苦磨砺,岂不是成了笑话? 理性强迫她如此思考,但此时的理性,却如疲惫之极的身躯一般,开始隐隐动摇。 下一刻,朱樱忽感到脚下一软一滑,身子不由倾倒。 在无根路上磨了这半日,她终于也到了气血衰竭,无力为继的地步,而赶上心神恍惚,就更是发力不稳。于是这一次修行,她竟连第一步都没能走完。 眼看就要当着乌名的面狼狈跌倒,朱樱俏脸一扳,硬是在油尽灯枯之际,强挤出了一丝法力,凝出一道清风,托于足下,尝试矫正身姿。 然而,就在此时,山路上忽地袭来一阵轻微的震颤,震感自足下涤荡而上,通体酥麻。 “……?” 朱樱了点时间,才意识到这股震颤从何而来。 能让无根路如此颤抖的,唯有一种情况。 有人在这条路上,落足生根了。而两人同时落步,就会引得无根路出现共振。 无根路,本质上是一条独行之路,并不适合多人同步修行。其共振的振幅虽然不大,却极易干扰平衡,尤其会消散法力。 比如现在,那微不足道,如蚊虫落于肌肤一般的震颤,便轻描淡写而恰到好处地震散了朱樱靴底的清风。 下一刻,风散如卷,狂乱的气流推着早已力竭的朱樱,如落叶一般向后跌去! 此时,山路起点,乌名正自半空腾跃而落,单足撑地,身躯如天鹅般舒展,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阿克塞尔一周跳,成功落冰!” 然后那副笑容下一刻就蒙上阴影,乌名抬起头,只看到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正带着一脸羞愤与绝望,从天而降,迎面撞来! 猛烈的撞击,让少年眼前一黑,短暂失神。 过了好一会儿,乌名才感到意识逐渐回归,视线也渐渐清晰起来。 刚刚,似乎是有位少女从天而降,软玉温香撞了满怀。不,从残留的触感,尤其鼻梁处的痛楚来说,更像是刚玉温香…… 正想着,就见逐渐清晰的视野中,那位天降的少女,正蜷缩着蹲在不远处,双手死死抱着胸口,一张小脸上写满了茫然,似是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撞到了什么。 下一刻,她看到乌名醒来,扩散的瞳孔逐渐聚焦,面色也随之涨红,然而在窘态之余,她却强撑着问道:“乌名,你没事吧?” 乌名说道:“没事没事,师姐那么轻,我怎么会有事?” “不,不要随便说别人很轻!”朱樱闻言顿感羞恼,猛地站起身来,英姿挺拔,绝不服输。 “师姐误会了,我绝没有讽刺师姐发育状况的意思……当然,如果换成是二师姐,我多半真要有事了。” “我看你的确是要有事了!”朱樱顿时就要翻脸,却在下一刻便惊道,“你的鼻子在流血?!” 乌名愣了下,伸手一摸,果然满手是血……对此倒不意外,虽说师姐娇小轻盈,但刚刚跌落时的冲势甚猛,碰撞时又没什么缓冲,鼻梁对绝壁,如同鸡蛋和石头……自己只被撞出点鼻血,已经算走运了。 不过话说回来,换成是二师姐,鼻血多半是不用流的……最多也就是脑震荡吧。 正想着,却见朱樱一扫羞愤,一步踏前,不由分说检查起了乌名的伤势,待确认并无大碍,才甩出一道小回春诀,之后板起脸孔,回退几步,冷声道:“哼,这下应该是没事了……” 乌名问道:“师姐你才是……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朱樱摇摇头,恼道,“刚刚只是一点意外,你……不要多虑,更不要多想!” “放心,我已经全忘了!”乌名摸摸鼻子,“咱们师姐弟清白如初!” “不要说得这么此地无银!” 好在,在师姐的怒火重燃以前,乌名生硬却及时转开了话题。 “对了对了,师姐,我刚刚练成根步了!” “……你!?” (本章完) 第13章 向伟大航路致敬 第13章 向伟大航路致敬 短暂的插曲之后,一切回归正题。 已完成根步修行攻略,获得创作激励灵晶石两百枚。 已完成根步修行日志,获得创作激励灵晶石二十枚。 系统接连弹出的提示音,给乌名直接做了修行认证,这半日的辛苦,可以说取得了更在预期之上的成果。 被朱樱特意渲染难度的根步修行,并没有渲染地那么难——如乌名所料,所谓的“穷尽机巧也无济于事”,不过是有些人并没能坚持穷尽机巧。 一整个上午,乌名尝试了超过三百种不同的落步方法,期间,他没有气馁或自我怀疑过哪怕一次。一种方法不成,那就立刻开始尝试下一种。而在第三百九十次尝试的时候,他几乎是不出所料地以阿克塞尔一周跳的方式,在无根路上成功落足。 那一步落下,系统当即就为他结算了两重奖励,但比起系统奖励,乌名更在意的其实是根步本身。 根步,听起来朴实无华,甚至有些土气,但能被朱樱郑而重之地摆在修行第一课的位置上,确有它的神妙。 在成功落步的那一刹,乌名仿佛真的在脚下延伸出了无形的根须,从此与大地紧密相连。呼吸之间,能隐隐感受到大地的磅礴脉动。 与此同时,周身气血也随之加速流转,顷刻间就引导着一股源自大地的无形之息,冲破了经脉间几处滞涩难通的窍穴。令昨日积累的疲惫、半日摔打留下的伤痛就此消去了大半。 这一步落下,就仿佛真的在漫漫仙途上,留下了一道无可更易的足迹。这一步之后,乌名便于修仙一道,正式登堂入室。 而修行有成,或者说,从起步到有成的整个过程,让乌名感到无比的满足。 激励福利固然是好,但最多也只能当做佐酒小菜,唯有游戏本身才是美味佳肴。 如果不是后续那场鸡蛋撞石头的意外,一切都近乎完美。 对此,朱樱在沉默良久之后,总算强迫自己忘掉了尴尬,打消了怒气,最终露出一个诚挚而欣慰的笑容。 “师弟,恭喜你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虽然乌名这半日落步的成绩,尤其他那穷尽机巧,偏不肯脚踏实地的落步方法,简直全然颠覆了朱樱的修行观,更让她内心隐隐为傲的成绩黯然失色…… 但作为古剑门的大师姐,怎能不为师弟的出色而欢喜呢? 乌名是师父所看重的人才,他的表现越好,越说明师父的识人之明,不是吗? 何况,若是有朝一日,他真能像他夸口的那般,带整个宗门都鸡犬升天……她的些许个人荣辱,又何足道哉? 想通此节后,朱樱便正色道:“根步入门,你便是名副其实的修仙人了,从今以后,你要将此刻的勤勉奋勇持之以恒,不负师父对你的厚望……好了,你也辛苦了一上午,稍稍休息一会儿吧。” 却听乌名一脸错愕:“才一个上午就要休息……怎么这仙侠世界也有防沉迷啊!?” “?”朱樱虽听不懂乌名的黑话,却看出他的意犹未尽,不由自嘲地笑道,“呵,倒似是我在拖你后腿了……既然你如今斗志正盛,那就提前开始下一步的修行吧。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乌名笑笑:“当然,跑过的图,我不会忘的。” “那好,就用你领悟的根步,从这里走回闲云居吧。” 乌名神色一振:“新刷的日常?好耶!” 而后,他在原地酝酿了片刻,便拧身迈步,姿态毫无哨,却隐隐牵动起周遭的天地元气,令山谷间吹拂过一缕微风,周遭树叶沙沙作响…… 砰! 朴素的草鞋,确凿无疑地落在地上,发出确凿无疑的声响。继而从大地汲取来一缕元气,确凿无疑地融入乌名的四肢百骸间,滋润肌骨,壮大气血,填补着他过去十余年来的亏欠。 一步既出,就仿佛沐浴在温水之中,浑身无不舒畅。然而乌名想要再行一步,却感到刚刚还舒畅的肌肉陡然麻木僵硬,一时不听使唤,直到气血流转了一会儿,方才缓解麻痹,得以重新迈步。 与此同时,朱樱则在一旁讲解道:“根步的入门,有些类似顿悟,成与不成,并不很看重你的过去积累。但入门后的修行,却是再朴实不过的日积月累。依照入门时的法子,一步步走下去,步履自然会越发流畅如意……直到遇到瓶颈时,就再来无根路尝试突破。如此往复,就是根步修行的全过程了。” 乌名点点头,趁此机会调整好了呼吸,再次踏前一步,继而落步生根……姿态,步频都维持得与先前一模一样。 于是朱樱欲言又止——她本还打算当乌名步履不稳的时候,出来小小挑个刺,敲打一下。结果乌名这一起手就把她好不容易酝酿出的逆耳忠言都给堵了回去,让她满腔苦心都没了用武之地…… 好在,除了训诫和纠正外,身为师姐,她还有一件事可以做。 “乌名,站好别动,稍等一会儿。” 乌名依言定在原地。 “……也不是要你连呼吸都屏住,好了,绑好了,走走看吧。” 乌名只感到背脊莫名的一阵清凉,有些好奇地回过头,便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银亮剑光。 “活动送的专武?” “……是太乙法剑。”朱樱无奈地纠正,“此等神兵,即便只是炼气期的法宝,也隐隐蕴含有一丝灵性。尽量以人礼待它,才能逐渐发挥此剑的全部神通。” “原来如此,那就请多指教了,老铁!” “……不是让你给它起名字!而且还是这么轻佻的称呼!要学会敬它,重它!” “那就请多指教了,言山剑首!” “……”朱樱嘴唇开合几次,终是说不出话。 尤其是当言山剑首四字落定的刹那,法剑便微微震颤,仿佛在欢喜雀跃,而言山山路上的稀薄灵气,则以惊人的效率被卷入法剑剑体,又转入乌名体内…… “剑鸣……”朱樱睁大着眼睛,不由呢喃,一时只觉得这个大师姐真是越发难作了。 太乙法剑固然是炼气期的至臻法宝,但也正因其品质非凡,暗含灵性,所以想要真正炼化如意,也相当不容易。 然而乌名却仿佛是天然就与此剑亲近,不过是一个不知所谓的称呼,就赫然引动了剑鸣——对于太乙法剑这样品阶的法宝而言,已可视为法宝认主。 换作是自己的话,能做到同样的事吗?哦,古剑门根本没什么法宝让她炼化,那就没事了。 心中暗叹一声后,朱樱又说道:“背负此剑,你无论行走坐卧,都等同在自然吐纳。你能引动剑鸣,法剑吐纳的效率大为提升,约可折算为四五品的灵根了。” “当然,经法剑吸纳来的灵气,难免驳杂不纯,不宜直接收为己用,但只要辅以根步修行,就能将驳杂的灵气确凿炼化到肉身中。虽然这么做难免会浪费绝大部分灵气,但对于现阶段的你来说,应该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乌名考虑了片刻,点头笑道:“谢谢师姐指点!” “……不必谢我,是你自己天资独到。” “但正是古剑门给了我兑现天资的机会。” 朱樱微微一愣,面色不由柔和起来:“你能这么想……就很好。” “所以等我一统仙界之时,必会提携咱们举门飞升!” “……你能这么想,也很好。” 说话间,脚步不停,而有了太乙法剑相助,乌名便不单单是从大地汲取灵机。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引动无形的漩涡,体内更仿佛有热浪滚动,四肢百骸,周天窍穴无不滋润。几步之间,他便不由面色绯红,浑身逐渐滚烫。 又过十余步,乌名逐渐闭上双眼,心思全部沉浸于这朴实无华的迈步落步之中。脚步起落间,无论山路如何蜿蜒升降,都如履平地,既不会踏空,也不会走岔路。 每一步落下,都比先前更沉重一分,落地生根也更为稳固。而每一次落步,皮肤上都会隐隐渗出浑浊的汗珠……俨然是在下意识地易筋洗髓! 这样的修行进度,又一次超乎了朱樱所料,好在她今日惊讶的次数已经足够多,只麻木地暗叹了一声,便掐指捏出一道小清灵诀,呼唤出一缕缕清新的水气,时时吹拂,洗去乌名身上的污垢。 之后一路无话,回归闲云居时,已至傍晚。 而小院门前,正有人在等他们回来。 “师姐,师弟,你们回来啦!” 一声甜糯的呼唤,将乌名从入定的状态中唤醒。他停下脚步,睁开眼,只见一位粉衫长裙的高挑少女,正蹦蹦跳跳地向他挥手招呼着,脸上洋溢着孩童一般的笑容,胸前则洋溢着绝不孩童的汹涌。 不愧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愧是限五之资! “灵汐师姐,下午好。” 赞叹之后,乌名抱拳躬身,恭敬行礼,却见郑灵汐陡然睁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下一刻,也不见她如何动作,便陡然从小院门前消散身影,继而闪现到自己身前。 那呼之欲出的曲线,险险没怼到脸上。 之后,郑灵汐微微俯下身子,稚气未脱的小脸几乎紧贴着乌名,圆滚滚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与好奇。 “诶~你刚刚叫我什么?” 乌名坦然回应:“灵汐师姐,下午好。” 于是那双眼睛又弯成欣喜的月牙。 “嘿嘿~师姐~我是师姐了!”郑灵汐忍不住又蹦跳起来,“小灰、小酥、小麻、小小知,你们听到了吗?我是师姐了!” 少女脚下,不知何时窜来两只松鼠、一只麻雀、一只小野猪,各自发出附和的声音……然后就在倏地笼罩来的阴云之下,一哄而散。 朱樱面色阴沉地站到郑灵汐身后,伸手将其从乌名面前提了起来。 “既然是师姐,就有点师姐的样子,不要成天像个小孩子一样胡闹!” “对,对不起,我错了。” 刚刚还活力四射的郑灵汐,顿时像是被母猫叼住后颈的小猫,一动也不敢动。 朱樱瞪了她一会儿,还是无奈地将其放了下来,然后顺势也散去了自己脚下的浮云,落到地上。 “你来做什么?” 郑灵汐老实答道:“我来送饭的。” “送饭?” 乌名闻言也是惊诧,不由看向那几只躲在篱笆后面瑟瑟发抖的小家伙。 “野味啊……” “!?”郑灵汐耳朵一抖,当即就是一个闪身到了篱笆后面,将小野猪牢牢抱住。 “不,不能吃小小知!我,我有带饭来……” 说着,她又小心翼翼地伸手入怀,从波涛中浮出一只小竹篮,篮中摆着几只果饼,一串浆果,几枚鲜茶叶……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这么用收纳术了吗!?” 还没等乌名看清这条伟大航路,郑灵汐就又被师姐气急败坏地提了起来,好一顿训斥。 不过,当朱樱看到地上的竹篮,火气就逐渐消散了,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忧虑。 “这些果饼,是给师父送的?他没要吗?” 郑灵汐点点头:“师父说他没胃口,要我带给你们吃,还说他之后要闭关一段时间。” “……我知道了。”朱樱不由叹了口气,再无心计较郑灵汐的不成器,回头对乌名说道,“进来吃饭吧,不要浪费了好东西。” (本章完) 第14章 深夜作业用奥数魔刃 第14章 深夜作业用奥数魔刃 已完成太乙法剑剑鸣攻略,获得创作激励灵晶石两百枚。 已完成根步锻体日志,获得创作激励灵晶石二十枚。 淡淡的系统提示音中,乌名随着两位师姐正堂入座,开始简单的晚餐。 辛苦修行后的餐食,加倍的美味。 同样是郑灵汐的手制果饼,历经一整日的修行后,再次就着草茶入口,滋味已是截然不同。不单唇齿间鲜甜流溢,胃中更仿佛点燃了一团并不炽热的温和的火。 火焰流淌,很快就将温和的能量散播到周身各处,于是那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枯瘦的身躯,逐渐变得光润饱满,气力也随之充盈而出,昨日积累的劳累酸痛,不知觉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说背负剑首,脚踏根步的修行,是一种高效的淬炼,主要为了易筋洗髓、提升资质。那么此时的果饼草茶,就是最为实在的能量补充。也就是所谓的三分练,七分吃。 至于剩下九十分,再想办法吧。 连吃了两块果饼后,乌名已是满血满蓝。他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转头向蹲坐在一旁,用谷粒喂麻雀的二师姐道谢。 “谢谢师姐,师姐真是好手艺。” 郑灵汐转过头憨憨一笑:“嘿嘿,毕竟我是师姐嘛~” 笑过之后,又轻轻蹙起眉头:“可惜林子里的悠悠果儿已经被采完了,下次再要做这果儿饼,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啦。” 乌名建议道:“没有果饼,烧野味也是可以的。” 郑灵汐愣了好久,方才容失色道:“不可以!” “师姐听说过烧鸟吗?” “我不想听!” 朱樱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不要闹了,乌名,赶紧把剩下的饼吃了,不必在意我们。现下这果儿饼对你最为有用,我们吃了也只是浪费。” 乌名却想到了古白。这果儿饼,其实是师父爱吃的,而他带伤与刘喜一战后,状况虚乏,正需要各类滋补。却又将果儿饼让给了徒儿们。 “师父真是个好人啊。” 郑灵汐用力点头:“师父人是好好!” 朱樱则颇感欣慰地叹道:“你能理解师父的苦心就好,努力修行吧,不要辜负师父对你的厚望。” 乌名当即欣然应允:“我这就出门晚自习。” 对于专业首通玩家而言,夜间才是工作效率最高的时段。而经过白天的两段修行,他也颇积累了一些奇思妙想,正好以实践来逐一验证。 然而乌名还没起身,就被朱樱伸手按住了。 同时,两本蓝色封皮的旧书,也被她摆上桌来。 “哪儿也不需要去,晚上的修行就在这里。你清晨早起不是想要读书吗?现在正是读书时间。” 郑灵汐看到那旧书,却浑身一个激灵,发出可怜的细细哀鸣:“我,我先回去了……” 朱樱瞥以厉色,当即就让那哀鸣声戛然而止,化作一道短促尖锐的嗝声。 “你也不许走,今晚的读书修行,你也一起!” “嗝……” 乌名好奇地捧起旧书,只见封面上写着《人皇集仙注》,而大致翻阅了几页后,其内容不出所料,是一位得道真人对人皇贴的注本。 所以,这就是仙侠世界的教辅书?对于告别校园生活不久的乌名而言,这晚自习的人皇5+3,一时间倒是让人倍感亲切。 另一边,郑灵汐却已在哀求饶命了。 “师姐,能不能换一本啊,灵汐真的看不懂……” 朱樱气道:“人皇集仙注已是筑基炼气期内,最容易入门上手的注本了,你连这都看不懂,还修什么人皇贴!” 郑灵汐低声辩解:“如果是《星灯集》,就大概能看懂。” “那是给幼儿开蒙用的画本!你都多大了!?而且星灯集的讲解不乏偏颇疏漏之处。以之开蒙尚可,却难以凭它深造。” “但,但我觉得比起集仙注,还是星灯集的图画故事讲得更有道理。” 朱樱怒道:“你觉得?!你才人道印几重,就敢点评真人集注了?!” “但是,但是!集仙注里说,咱们荒人生来就有罪,必须做好多好多事情才能赎罪……可是师姐你,明明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朱樱默然不语,面色却阴沉地吓人。 郑灵汐颤抖不已:“要,要是师姐你能不发脾气,就,就更好了。” 朱樱想要训斥,却不自觉地失了力气,满腔言语只化作一声叹息。 有些道理,实在不知该怎么和这个天然缺根筋的师妹解释。 却听乌名在旁开口道:“二师姐,这其实很好解释的:原罪论不讲好坏善恶,只讲父债子偿。当初荒蛮之乱,邛州的异族联军战败,那么作为异族后裔的荒人,自然只能代先人慢慢偿还战败赔款了。实在要怪,就怪当初祖先不争气吧。要是他们当初打赢了,现在就该轮到人类学习《兽血沸腾》了。” 话没说完,已被朱樱厉声打断:“不要胡说八道!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你从哪里听来的?!” 乌名认真答道:“日耳蛮赢学!” “我日你个头!”朱樱只气得语无伦次,直想去揪乌名的耳朵! 而眼见旁边郑灵汐正好奇满满地眨着眼睛,小声问乌名道:“什么叫日你个头……” 朱樱更不由火冒三丈,猛一拍桌子。一道摄人心魄的无形寒潮随之膨胀开来,将散漫妄为的师弟师妹当场冻结! “你们两个,都给我认真坐好!谁也不许再随便打岔!” 之后,朱樱自衣袖中取出一册已被翻得破旧褶皱的集仙注,咳嗽一声,板起脸来,为两位师弟师妹讲解人皇贴和人道印的基础理论。 这部分内容可谓九州仙道的基础常识,即便是穿越新人如乌名,也已听师父简单讲过大概……但这本人皇集仙注,却无愧为师姐严选的专业教辅书,其对基础常识做了极其详尽务实的解读,让人不由耳目一新。 针对人皇贴的原文,集仙注没有逐字逐句地翻译,而是大量使用比喻、演绎的手法,将枯燥而抽象的文字,转化为一个个生动有趣的寓言故事。这其中,固然有着作者基于赢学家本质,而掺杂的大量针对荒人的歧视性内容,但其理论却着实能自圆其说,并不乏说服力! 只听了一会儿,乌名就全然认可了这份教辅的含金量,无论作者的立场如何,它对人皇贴的理解和助益,都是货真价实的! 随着朱樱的讲解逐渐深入,乌名也越发专注沉浸,脑海中,基于人皇贴原文而想象构筑的那副九州创世绘卷,正在一点点变得更加生动鲜艳,仿佛是从低画质逐渐进化到中画质……自己也不再只能高高在上的俯瞰,而是逐渐能够聚焦细节,去观察大地之上,细至一草一木的演化。 一时间,乌名不由沉浸其中,朱樱那抑扬顿挫的清朗诵经声,仿佛助定的梵音,推着乌名在冥思中越淌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梵音顿止,乌名方才出神。 一时间,专注散去,却丝毫不觉疲惫,反而神清气爽。脑海中,仿佛有数道无形中禁锢前路的障碍,在绘卷的生动演化之下,土崩瓦解。 师姐的奥数魔刃,果真神效非凡! 只是,不及对师姐道谢,就见朱樱从衣袖中取出一本熟悉的蓝皮书——正是先前在定荒府前参悟过的人皇贴——摊开在乌名面前,不容置喙道:“快看!” 乌名也不多话,轻吸口气,便重新唤回专注,沉浸到了人皇贴的文字中。 之前在定荒府前,他已牢记了前五百字,主要内容是确立了以圣人为核心的历史观,简述了自天地初开到仙府出世的洪荒史。 五百字后,人皇贴不再沿述历史,而开始介绍起了九州百族,以人族为始,逐渐及至其他种族。 而伴随着崭新的文字不断流淌入脑海,乌名只感到那副九州绘卷,也开始了默默的演化,万物自鲜艳而鲜活。其中,几头活跃于山林间的“裸猿”尤其引人瞩目。 那是人类的祖先,他们虽不甚强大,却极有灵性,懂得敬畏天地自然,感悟冥冥至理。 其中的佼佼者,在目睹过天地异象后,便能无师自通地开启修行,以蜉蝣之躯,一点一滴打造通天之塔…… 随着记忆深入,凝结于绘卷上的宝珠越发剔透晶莹,内里仙光暗吐,如苞待放。 这一看,又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绘卷中的画面陡然失色,乌名才终于惊醒。 不知不觉间,少年又一次碰触到了现阶段的记忆极限……而相较于前次,他已足足多记下了一百一十字! 睁开眼,乌名正要对师姐道谢,却见师姐脸上正挂着一副十足可亲的欣慰笑容,丹凤眼弯似月牙,脸颊上供起酒窝,竟成了货真价实的美少女,与常见的表情模组形成了过于巨大的反差…… 乌名心中一凛,忙伸手去捏她脸颊:“师姐你卡了?” 砰! 完美无瑕的笑容上,陡然绽起了一根青色的血管,让人不由联想到了程序报错时的提示音……而为了避免师姐的俏脸变成蓝屏,乌名忙收回手,正襟危坐,拱手道谢。 “谢师姐传道,乌名已悟矣!” 朱樱咬了咬牙,伸手摸了摸脸蛋,强压下火气,点头赞道:“你悟性果然奇佳,只是一夜冥悟,便能将人皇贴的修为推进至人道印七重……未及修行,两次参悟,就能记下人皇贴七百余字,这等资质,即便在三清仙门亦不多见!” 乌名不由心道惭愧,自己实际只记了六百多字,人道印的造诣纯是有系统的精炼加持……同为七百分,有人是全国卷,有人却是帝都卷。 而随着灵晶石的积累,后面若是再抽到人皇贴,累积精炼数,那说不定还要从帝都卷变成香江卷乃至几内亚卷……所幸人皇贴天书字重,无法轻易诉之于口,大家检查修行造诣只看人道印数量,这才给了乌名以扬威的机会。 朱樱却兀自欣慰振奋,说道:“照这个进度,再有两次冥悟,你应该就能凝练出八重人道印,之后,依照师父安排,我会正式传你《逢春书》作为核心功法。那是三清仙门中的玉清七十二入门功法之一,品阶可位列炼气期的中上水准。” “其功法特质,可早早缔结内景天地,养玄灵气,从此法力自生,即便在灵机贫乏的地方也能不断积累,算是最适合咱们邛州散修的入门术了……” “只是此书属于三清正统,对人皇贴的造诣需求相当高,单入门就要八重人道印为基,之后每次突破亦无例外。所以尽管其功法特质利于邛州散修,却没有几个散修真的修得起逢春书。” 说话间,朱樱目光不由转向一旁,只见郑灵汐早已将松鼠麻雀等畜生抱在怀里,倚着桌子打起瞌睡……顿时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逢春书五行偏木,天生木灵根的人修行效率最佳,而这孩子坐拥上品灵根,哪怕在清州也属一流资质,却是这般性子……郑灵汐!” 说到最后,一声呵斥,只惊得郑灵汐原地起跳,而后一众禽兽一哄而散,毫无义气地将饲主丢下等死。 “师,师姐,我,我……”郑灵汐被朱樱瞪着,心胆俱寒,只能张口结舌。 乌名悄悄支招道:“就说你在梦里修行。” “对哦!我刚刚是在梦里修行!” 朱樱气结:“还敢顶嘴!?给我把集仙注抄写十遍!”同时又瞪向乌名,“不要带坏你灵汐师姐!” 之后,眼看屋外夜色已深,今日着实不宜继续熬夜苦修。朱樱便趁着郑灵汐哭唧唧地伏案默写时,为乌名简单讲了些教辅书外的常识。 原来,朱樱之所以如此捉急于郑灵汐的人皇贴修行,实在是这位天才二师姐的人皇贴造诣,已经严重落后于她的实际修为了。 依照邛州定荒府的规矩,每一位修士踏足仙途,都必要修人皇贴。且之后每一个修行节点,都有严格的人皇贴造诣标准。 例如,从炼气期修至筑基期,就必须将人道印积累至二十重。如果仙道筑基,却没有二十重人道印打底,那就是明晃晃的“逾矩”……其后果可大可小,但再不济也要被定荒府抓去闭关潜修,什么时候存够人道印,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而从筑基到凝丹,则要人道印积累至四十重;后面元婴六十重,化神八十重…… 如今郑灵汐修行十五年,修为同是筑基前期,近圆满,几乎赶上了早她五年修行的朱樱,但人皇贴的造诣却还停滞在二十三重。 反观朱樱,尚未突破中期,便已手握三十九重人道印,几乎是金丹级数,对人皇贴的理解可谓远超同辈。 “虽说仙路万千条,但对邛州出身的修士而言,人皇贴却是毋庸置疑的第一条。灵汐这孩子天性纯然,本是极利于修行,却独独在人皇贴上,显得任性而顽固。” 叹息后,朱樱看向手中破旧的集仙注,不由道:“这集仙注的作者,对荒人多有鄙夷,作为荒人,我又何尝喜闻乐见呢?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集仙注对人皇贴的助益,是实实在在的。而我们邛州散修,实在没有挑挑拣拣的资格。” 听到这里,乌名便理解了朱樱的烦恼。 “哈哈,此事好说,交给我来处理就是了!” 朱樱不由惊奇,“你要怎么处理?” 乌名说道:“待我学通此书,去芜取精,给师姐量身定制一份《郑灵汐都能看懂的人皇贴修行攻略》就好了啊!” “?” (本章完) 第15章 再严格的防沉迷也防不住娇宠的家长 第15章 再严格的防沉迷也防不住娇宠的家长 乌名雄心壮志的攻略规划实是发自真心,作为专业首通玩家,他最大的乐趣和专长之一,就是攻略分享。 可惜这份专业操守并没能打动朱樱。在他郑重其事地发下宏愿之后,大师姐只是发出一声小娇妻做家务时听醉酒丈夫吹逼的疲惫叹息……便板起脸孔,严厉训斥了他一番,叫他早点洗洗睡去。 再之后,心气不平,便拎起还在默写人皇集仙注的郑灵汐,在少女的哭叫声中远去了。 之后两天,一切按部就班。 每日凌晨四点准时起身去隔壁叫床,然后在朱樱那绝不友好的目光中,开启令人兴奋不已的日常。 白天多为根步修行,以脚踏实地的方式不断易经洗髓,巩固根基。晚上则由师姐以奥术魔刃来助推人皇贴的修行——只可惜却再不见二师姐的身影,也不知被关到哪间小黑屋去了。 两天下来,乌名的进度更在朱樱预期之上。两次参悟,乌名又多记下近百字,而后靠着精炼优势,将人道印堪堪累积到了九重。 理论上,人皇贴五百字以后,便是枯燥乏味的百族篇,参悟进度应会陡然放缓。没有足够的气血真元支持,没有淬神醒脑之法辅佐,每多一字,都如同多上浩瀚万言! 未曾炼气,就得人道印九重,这在邛州闲野之地,可称是一时奇景了! 于是第三天一大早,朱樱就带着乌名前去掌门观,请出了刚刚结束闭关的古白,让老人能第一时间见证名师出高徒的奇迹! 对此,古白惊讶之余,更多欣慰。 “好……好好好!三日不见,便已根步有成,经脉通畅,更兼得人道印九重!樱儿,你实在是带出了一个好师弟啊!” 朱樱丝毫没有居功:“是乌名本人天纵奇才,徒儿只是勉力追赶在后面,勉强不至于拖后腿罢了。” 古白叹道:“其实是为师无能,经营不好这古剑门,拖累了你们师姐弟三人。” “……师父,这话我早说过无数次,若没有你,我们三人早就横死在邛州荒野,何来今日的修为?” 古白还待再辩,朱樱已用一道冰冷的目光,将所有的丧气话都堵了回去。 “嗨,是为师糊涂了,净赶在喜庆时候说些扫兴话……名儿,你修行有成,为师当给你些奖赏,你想要什么,尽可开口!” 乌名也不客气:“有奖励列表吗?我想仔细看看再说。” “?” “?!”朱樱妙目圆瞪,气道,“对着师父,你胡说什么呢!?我不是教你不要乱说话吗!?” “师父难得大方,我怕自己一不留神点多了,师父拿不出来,彼此尴尬。” “你现在说出来就不尴尬吗!?”朱樱只气得几乎蓝屏。 好在古白及时打了圆场。 “呵呵,名儿也是一片好心,是为师欠了考量,把一道难题抛给了弟子……名儿的顾虑也没有错,如今古剑门经营困顿,实也拿不出多少像样的赏赐。我虽还有几件法宝傍身,却都不适合炼气期的新人使用,更不必说名儿已有太乙法剑……至于传功授业,丹药符箓,那无需特意奖励,也自会按部就班提供。咱们古剑门上下就只有四人,并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顿了顿,古白又说:“名儿既有九重人道印,之后就该参悟逢春书,修三清正法了……我有一本笔记,记着当年修此正法时的些许心得体会,或对你的修行有益!待我回去翻翻书箱,给你找出来,就算做是本次的奖励吧!” 乌名自无异议,因为他本来也没怎么在意师门赏赐。他努力修行,努力写攻略,自有系统给出创作激励。人皇贴的每一重突破,都有相应的灵晶石奖励,数量虽不多,却胜在可以日积月累,到整数层阶或还有额外奖励,可谓矿山了。 然而朱樱却明显露出惊讶和迟疑之色,只是被古白用温和的目光望着,终没有多说什么。 之后师徒三人又说了些闲话,将近午时,古白微微露出疲态——显然先前短暂的数天闭关,还没能让他完全恢复气力。朱樱见此,自不敢再多做叨扰,拎起乌名便匆匆告退。 而回到闲云居,便是乌名期待已久的环节:师姐代师传法——三清正法,逢春书。 传法的过程朴实无华:在正堂的山水画前,朱樱拿出一本嫩绿封皮的薄册,郑而重之地交给乌名,后者恭敬收下,于是礼毕。 期间,既不需要发誓赌咒,也不要跪地叩头,然而这朴实的仪式中所蕴含的重量,却让乌名也不由收敛了一切轻佻,认真配合着师姐做到最后。 仪式之后,朱樱就着秘籍,为乌名细细讲解起了入门口诀和运气法门。 作为前资深小镇做题家,乌名记心极好,入门篇章的三百余字,看过一遍就已记得七七八八,之后再默诵了一会儿,便已了然于心。 然而到了实践环节,却进度骤停。 无论如何冥思吐纳,如何感悟天地,最终能被他捕捉、吸纳入体的灵息都寥寥无几。而且即便吸入体内,也很难转化为可用的法力,周天流转更是迟滞不堪……自中午忙到傍晚,乌名竟不能自主完成一次周天循环。 至此,乌名仍是斗志昂扬,屡败屡战,然而,一道难以逾越的瓶颈,却在此时悄然到来。 “!?” 就在乌名第三百一十次尝试吐纳运气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呼吸了。 并非口鼻被什么东西堵塞,而是,仿佛掌管呼吸的膈肌、肋间外肌……陡然麻痹松弛,再没有了收缩的能力。一时间,乌名甚至睁不开双眼。 而在体内艰难行进的一点灵息,也倏地停滞、消散,最终,竟没有留下一丁点存在过的痕迹。 大半日的努力,就如幻梦一场。 而浑身的麻痹无力,更仿佛是有冥冥之中的力量,在压着他,让他连继续努力的机会也不再有。 如此突如其来的异状,足以让绝大多数人惊慌、气馁。然而乌名却刹那间斗志昂扬,只想于这绝境中,杀一条路出来! 毕竟,越是窘困,突围后的攻略,含金量才越高啊…… 然而,就在他热血沸腾之际,头顶却忽而降下一道清凉,浇熄了热血。 “好了,到此为止吧。” 朱樱的声音,伴随着一道清凉的小归元术翩然而至,顷刻间就扫清了乌名身上的麻痹,将他从僵直中强行唤醒过来。 乌名睁开眼,目光中有些不解。 “逢春书属于三清正法,性质中正平和,温润滋物。因此修行也需循序渐进……持正法者,每日修行都有时限,强行违背,只会适得其反。你刚刚若是执拗下去,就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了。” 于是乌名恍悟,感慨:“不愧是正法,官方自带防沉迷!要是首页再印个健康修仙忠告就更对味了!” 朱樱无奈道:“你灵根资质不足,修行此类三清正法必然会艰涩迟缓,逢春书的入门第一关,不得随意借外物助力,又格外艰难。但是,切不可因此就心浮气躁,须知仙途漫漫,厚积薄发才是正道。日积月累之下,你的努力一定不会被辜负。” 乌名笑道:“师姐多虑了,这种卡养成的设定我见多了,早已云淡风轻,不需要额外的鸡汤了。” “……什么汤?”朱樱微微错愕,默然审视许久,确定乌名竟是真的心态悠然,才不由感慨,“我先前还担心,你前面修行总能样百出地突飞猛进,仿佛天下再无难事。之后若是真的遇到挫折,难免心焦,继而取巧,倒是我小觑……” 话音未落,就听乌名兴致勃勃问道:“所以有什么绕开防沉迷的诀窍吗?” “……你啊!”朱樱有些自嘲,更有些无力地垂下肩膀,“我实在很想教训你说没有,但以你的性子多半要当耳旁风,然后自己冒冒失失去胡乱尝试。修法不同锻体,即便是玄门正法,走火入魔也是九死一生。所以听好了,你想要的诀窍和捷径,的确是有的。” 说着,她微微皱眉,嘴唇翕动,无声自语道:“没问题的,你是大师姐,一定能做到的……” 之后,她深吸口气,迈步来到乌名身前,伸手在他天灵上轻轻一拍,一道精纯醇厚的真元就似醍醐般浇下,令他不由收敛了心神,陷入一片似我非我的恍惚冥思之中。 混沌迷茫中,一道清凛的少女声音,似鸿蒙开天,遍照神庭。 “灵台纳一气,玄牝生九转……” 逢春书的入门口诀,在无形中反复激荡,在激荡中缓缓沉降,形成铭刻。 少女诵经不停,三清正法的入门口诀,就这样一字一句地植根于神识之海。 与此同时,那道入体的真元,也随着口诀的铭刻而开始悠悠流转,自天灵而起,走神庭、璇玑……其势温和而浩荡,一切经脉滞塞之处,都豁然而通。 片刻之后,真元已遍历周身,经玉枕回归百会,成一周天,再由百会穴功成身退,不滞留分毫于体内。 而乌名周天既通,自有神通成。四肢百骸间,经连日根步修行而深凿进的大地灵息,开始悠悠醒转,似春雨汇聚小溪,缓缓在经脉间流淌起来。 乌名情不自禁地睁开双眼,只觉映入眼帘的一切都显得生机盎然,万物纷彩勃发。而自己的身躯也前所未有的轻盈,一道细微的溪流,正在他体内静静流淌。 逢春书第一层,就这么成了。 那道挡了他足足半日的屏障,竟似不曾存在过。 一时间,乌名恍惚若失。 等等,就这么成了?那……我的攻略要怎么写啊?堆满师姐好感然后靠coop加成吗!? 下一刻,朱樱的声音轻轻传入耳中。 “【仙人抚我顶】,这,就是三清正法的,捷径之一了……记住,刚刚周天流转的感觉,以后,凭你自己……也要做到顺畅自若……” 声音时断时续,显得疲惫而衰弱。乌名回过神,只见师姐正委顿于身前,气息凌乱,香汗淋漓。 显而易见,刚刚那套仙人抚我顶的传功术,并不是能轻易为之的。既要帮人突破瓶颈,又不至揠苗助长,更不残留自身印记,这种既要还要的玄门正法,看似没有副作用,实则有着最大的副作用:损耗极巨! 对于富有天下的三清玄门来说,区区损耗或许不值一提,传功之后自有数不尽的灵丹妙药来填补空虚。 但古剑门的养成资源,显然没那么富裕。 朱樱一边努力调匀呼吸,一边颇为不舍地从衣袖中摸出一只小香瓶,放到口鼻前,轻吸了一口,就立刻将其收了回去。而后,苍白的小脸上才微微浮起一丝血色。 “我没事,你……不要这么一直盯着我看!”朱樱咬咬牙,面色更红几分,“总之,捷径的确是有,但可惜我也只能帮你走这一次,其中道理……你那么聪明,一定想得到。” 乌名不由叹息一声,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对朱樱行了一礼:“谢师姐!” 朱樱一笑:“我是你师姐啊,师父要我代他授业,这就是我应该做的。你切莫辜负了师父的期盼。好了,不必分心管我,仔细体悟刚刚真元流转的滋味,趁热打铁,方,方不负……” 话到一半时,朱樱已是星眸半闭,而到最后,声音更是戛然而止。少女一个瞌睡点头,直接趴倒在桌上,下一刻,便微微有齁声起。 仙人抚我顶,本不该由筑基前期的人来施用。只是,若她这个大师姐不能挺身而出,那么,某个早该老老实实闭关休养,却兀自连夜抄书的老头,就必然会跳出来了。 所以,她也只能勉强自己一把了。 睡梦中,呓语呢喃。 “我,一定能行的。” 才发现书友群建了一直没发:1046475706 欢迎各位加群,我会偶尔在群里冒泡晒卡 (本章完) 第16章 言山托孤 第16章 言山托孤 朱樱苏醒后,透过朦胧睡眼,看到了卧室中那扇无比熟悉的窗,窗外的夜色被皎月浸染,温润如水。 “我……这是睡了多久?” 念头方起,一阵强烈的刺痛就让少女不由蹙眉。 强行传功的副作用,比预期还要猛烈……虽说以筑基前期的修为强运传功妙法,必然会有反噬。但其实她天赋异禀,又师从元婴真人古白,刻苦修行近二十载,基础打得极牢,更有三十九重人道印护体。理论上只要事先筹备充足,准备完善,那么勉强一把,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她这两天的状态,却实在谈不上什么充足完善……言山本就地处偏远,灵机匮乏,她日常修行所需的灵气,大部分时间都要求助于内景玄灵。然而这几日照料新人,实在无暇自顾,法力真元顿时有些跟不上消耗…… 下意识的思考,让她的头痛又加剧了几分。她强忍着没有呻吟出声,只在床上微微甩了甩头,仿佛要将痛楚甩走……然而这一歪头,就看到床边不远,一位白衣朴素的少年,正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她。 “!?!?” 刹那间,惊骇似洪流般奔涌,朱樱被冲得当即挺身而起,张口结舌,良久之后才能发出声音:“你,你怎么在这里?” 乌名笑道:“当然是为了就近照顾师姐,师姐你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要不要我下碗鸡蛋面?” 朱樱下意识摇了摇头,但接着腹中就传来一阵清晰的咕哝。 “!” 不待少女的脸颊浮起红晕,乌名已点头道:“好嘞,鸡蛋面一碗!” “我没说要!”朱樱连忙起身探手,想要去制止乌名,然而这一伸手,却又是惊骇欲绝。 余光所见,她的衣袖竟呈淡淡的粉色……而她一向只有素白的衣服,所以,这根本不是她先前穿的衣服! 所以…… “乌名,我睡觉的时候,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话语间,一道冰冷的气息于无形中酝酿。 乌名却似毫无所觉,一边向外迈步,一边说道:“我去叫了灵汐师姐来照顾你。” “?”朱樱一怔,继而意识到自己误会对方,不由脸色微红,“……是灵汐来了吗?” 顿了顿,又不由失笑:“那孩子平日唯恐避我不及,你居然有办法叫她过来。” “我一说师姐你劳累过度,昏睡不醒,她完全可以趁机对你为所欲为,以报复平日蒙受的苦难,她就忙不迭地来了。” “……忙不迭么,很好。” 刚刚散去的寒意,刹那间重新凝结回来。 “不过师姐放心,灵汐师姐嘴上喊的欢,真看到你以后,就不由自主地脸色发白,寒战不停。一路上想好的恶作剧,一下子就忘光了。” “……呵呵,路上还想好了恶作剧!” “后面我让她把师姐抱上床,简单清洗擦拭一番,换了衣服,又用了几株草药……最后眼看师姐要醒过来,她实在害怕,就先走了。” “……实在害怕吗?罢了,总归是她一番辛苦,待我恢复好了,再登门去谢她。” “对了师姐,鸡蛋面里要不要加葱?” “……要的。”朱樱点了下头,随即才恍然惊奇。 两人这一问一答间,乌名竟已走出了小屋,去到了隔壁厨房,开始切葱打蛋了。而期间对话如常,仿佛彼此近在咫尺。 这赫然是逢春书一层的传音之术【新芽送语】! 自己只是睡了半日,这乌名居然能一边跑去郑灵汐的住处,一边自学了一道完整的法术!? 虽说有仙人抚顶,帮他越过了一道入门的难关,但入门后的修行,可就没得取巧了……乌名这才短短半日就巩固了法力,更自学了一道完整法术,这天赋才华,实在是教人……无话可说! 自己当初学会第一道法术是用了多久?两天还是三天?抑或更久? 沉吟间,忽然想起一事,忙开口问:“我的事,你没告诉师父吧?” 厨房中传来乌名的回应:“没有啊。” “……那就好。” “师姐,面里要加多少醋?” “一点就好。” 又过了一会儿,乌名捧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鸡蛋面,那浓郁的葱香面香,让朱樱不由惊奇,更不由食指微动。 之后,带着一丝好奇,朱樱接过面碗,轻吹了几下,小心翼翼地抿了口面汤——即便是筑基境界,锻体有成,她仍是吃不得半点烫…… 而入口后的滋味,并没有辜负她的小心翼翼,虽不至于说有多么鲜美非凡,却是令人浑身洋溢暖意的……家常味道。 “想不到……你还懂厨艺。” 毕竟是独居已久的首通专家,乌名笑了笑:“能合师姐口味就好。” “嗯,很好吃,谢谢。” 简单地点头道过谢后,朱樱便不多言语,默默拾起筷子,细声进食。 作为人皇贴的忠实践行者,她一向笃行食不言寝不语,如今在师弟面前,更不愿失了规矩。 一时间,闲云居内,唯有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响……朱樱吃饭时的模样,如大家闺秀一般恬静文雅。嗦面无声,直让乌名看得啧啧称奇。 不过,就在气氛逐渐松弛闲散时,屋外忽得掀起一阵疾风,下一刻,便有位灰袍老人急匆匆地冲进屋来。 “樱儿你没事吧!?” “噗!” 刚刚入口的面和汤,如华莱士一般喷射而出……朱樱涨红了脸,伸手遮着嘴巴,将万分恼怒的目光投向了乌名! 你不是说没告诉师父吗!? 乌名解释道:“灵汐师姐走时,我告诉她说:‘你给大师姐擦拭身体时,可能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安全起见,最好去掌门观避几天风头’……可能是她告的密吧。” “!?”朱樱目光逐渐杀意沸腾。 好在紧接着,她就顾不得恼怒乌名了。 “樱儿,你,你怎么这般自作主张?我教你代师授业,可没教你勉强自己,给名儿仙人抚顶。此术凶险,稍有差池,轻则真元枯竭,重则走火入魔!你啊……你啊!” 朱樱叹息一声,低头道:“是徒儿急功近利了,请师父责罚。” “唉,是为师无能,将什么事都丢给你,才让你不得已勉强自己……又哪里来的脸面责罚你?真该罚的,是我这无能老朽啊!” 朱樱急道:“师父!” 古白又说:“你如今虽未真元枯竭,却已打破了内景平衡,暂无复玄灵气。而你天生不亲和丹药等外物,想要重构大周天,再养玄灵,非得有充盈的天地灵息供给不可。” 朱樱愣了下,随即意识到对方想说什么,连忙争辩道:“徒儿可并用逢春书和肃秋经,再造内景天地!” “那要多久?”古白摇头,“樱儿你突破在即,正是要紧时候,能否在未来五年越过瓶颈,于你而言关乎重大。若你因此失了契机,为师必抱憾百年!” “可是……” “朱樱,听令。” “是!” “吴城定荒府,不日前发下狩妖令,召集郡内各路修士,前去狩猎讨伐一众流窜杀人的山精。此事既是关乎本地安危的公事,更是和本门有莫大关联的私事——当初袭击名儿的,正是那群山精。我本就有意叫你前往历练,如今看来,更是恰逢其时。” 在朱樱面露挣扎时,古白又说:“郡城定荒府的狩妖令,一向奖励丰厚,期间更会敞开郡府的地脉供来人吐纳炼化。对你来说,可谓是再好不过的福利……而且据说本次响应征召的,颇有些与你修为、年龄都相仿的本地英才,你平日只在山中潜修,正好去结交些人脉。” 朱樱不由冷笑:“呵呵,只怕那些豪门世家的公子千金们,未必愿意结交咱们这样的人脉!” “……你是完全不觉得世家之外,还有人能和你修为年龄都相仿吗?” 朱樱愣了下:“弟子……并没有这么想。” “唉,你这么想也没有错就是了。”古白说道,“总之,若有人态度倨傲不恭,咱们就敬而远之。在世修行,总免不了要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待你日后成就真人,乃至凝结元婴,更不可避免要与豪门世家来往。” 眼见朱樱仍不情愿,古白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何况,狩妖令虽奖励丰厚,凶险也不高,却是出了名的要风餐露宿,持久麻烦。又会有多少世家子,愿意应征这类苦差事呢?” “唔……”朱樱实在也没了办法,沉吟了会儿后,用力摇摇头甩开师父的手,郑重其事地道,“弟子领命就是了!” “好,那你今日就先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便启程去吴城。” 说完,老人手上灵光微闪,朱樱便睡意上涌,眼皮打架,不多时就重又沉沉睡去。 之后,古白才看向乌名:“咱们出去说会儿话?” 乌名点点头,然后眼前景色就是一,已是被师父带着,来到了闲云居外的一座小山上。 此时山顶明月如霜,山风吹拂,迎风望月,乌名忽得感到体内那如涓涓细流般的法力,似沐雨逢春,开始隐隐滋长。 片刻后,身后才传来古白的欣慰笑声:“呵,好灵性,虽说灵根欠佳,却能时时以其他资质来弥补。这短短数日,你的进度就算放到三清仙门,也可位列上佳,恐怕任谁也不会相信,你只是个寻常出身的荒人。” 乌名说道:“多亏师姐传法。” “嗯,逢春书的入门第一关,对灵根资质的要求颇为严苛,且很难取巧,对你来说,着实是一道难关。但越过此关,后面虽也不乏艰险,可是以你的灵性,必会是一段漫长的坦途。也难怪樱儿会按捺不住,为你传功破障。明明有大好资质,却无奈徘徊于瓶颈前的滋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乌名点了点头。 古白又说:“这次狩妖令,对她而言,也是一道关乎突破的缘法。所以,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我多半也要派她下山历练。只是,没了樱儿,你的修行难免会受拖累……为师道基折损,大部分时候都要在掌门观内苟且,很难时时在外照拂弟子,说来实在教人惭愧。” 乌名笑了笑:“师父放心,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虽说没了师姐朱樱,单靠自习,修行效率难免会打些折扣……但反过来说,也正好多了大把的攻略素材。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我独自升级嘛! “其实,照理来说,樱儿外出历练,门内就该由灵汐负责照看,但她性子过于纯然,几乎是不谙世事,更不擅长教人……” “没事,我擅长啊。” “我怕的就是这个!”古白叹息,“之后一段时间,我还要闭关养伤,你朱樱师姐不在,门派内注定要以你为主。别的事我都放心你,唯独灵汐这里……有些事,既要你平时多关照一二,却又不可关照太多,其中分寸……” “师父放心,我定会把握好分寸,将师姐培育成材!” “……”古白沉默良久,也想不出该如何接话,只好叹息一声,拍了拍乌名的肩膀,便又带着他回闲云居去了。 (本章完) 第17章 投喂一时爽 第17章 投喂一时爽…… 已完成日常吐纳日志,获得创作激励灵晶石二十枚。 已完成逢春书修行日志,获得创作激励灵晶石二十枚。 …… 清晨时分,随着悦耳的系统提示音响起,乌名缓缓睁开双眼,迎着山谷间透来的金红交织的晨曦微光,长长吐出一口灵气。 气息离开口鼻的刹那,就化作万千莹白的光粒,似春雨氤氲,弥漫而落。不多时,脚下几株野草开始颤抖着挺直腰身,石缝间的苔藓也向外舒张……草丛中,一株淡黄色的小,无声无息地绽放。 伴随万物滋长,乌名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而后用力点点头,自语道:“nice!” 这逢春书的第二层,就此算是功成圆满,体内的法力也经过炼化,有了春雨化生之能,单单是从口中吐出的灵息,都能小小的滋养一番身旁的草木。此外,随着修为进步,逢春书典籍中记载的诸般法术,也新解锁了五个之多。 此时,距离当初师姐朱樱为他仙人抚顶,强破逢春书的入门关,已过去一个月之久。 师姐仍在外历练,归期无期不说,就连往来书信都中断了好久。不过乌名倒不觉得那位大师姐会遇到什么风险,多半是为了省流量吧……以她的本事和性子,历练必定是精彩纷呈。 至于乌名,这一个月来的生活,则宛如脚本一般平淡而规律。每日凌晨四点准时起床,脚踏根步,一路攀援来到言山东边的东樵峰,那里有片由灵汐师姐栽培照料的葱郁山林。借着草木灵机,以逢春书来蕴养内景,提炼玄灵气……顺带也照看一下没了大师姐约束就俨然忘形的小巫女。 到午后,草木灵机性质变化,逢春书的每日修行时限也到极限,乌名就从东樵峰一路走到无根路上,日常凹三次极限分,榨干体力,最后再半透支地回到闲云居,简单做个晚饭,便兴致勃勃地开始晚自习。 一个月的脚本修行,进度可谓斐然:逢春书练气十阶,他已修至第二层。法力炼化的进展更是喜人,内景玄灵气已成萌芽,从今以后哪怕全然不吐纳外界灵息,也能真灵自生。 而在法术研习方面,他的进展更是小小惊动了闭关的古白,载于典籍中的逢春术法,竟是有一个学一个,颇有百法全通之势,教古白看得啧啧称奇。 至于根步修行,则限于食补不足,没有法术修行那般亮眼,历经一个月的苦凹,乌名在无根路上也只能连出三步,距离师姐七十余步的境界还遥遥无期。肉身进境也就相对有限,远没有什么八步赶蝉、空手裂石之类的武林神通。 然而落在常人眼中,乌名经了这一个月的苦修,已然是脱胎换骨:身高直接长了两厘米多,体重则增加了十斤以上。原先那瘦弱枯槁的身躯,已明显变得饱满紧实,肌肉线条隐约可见。 就连面部轮廓,也隐隐开始有了从少年到青年的蜕变,不再是那般稚气难脱。 不过要乌名本人来说,过去这一个月,最多说句差强人意…… 其中道理也很简单:脚本一般平淡的修行生活,让他的灵晶石来源,基本只有日常活跃。整整一个月的脚本刷下来,算上功法突破给的些许蚊子腿,勉强涨了两千多库存,合并前期积累,凑了两个十连的量。 然后就不出意外的沉了。九蓝一紫,之后再是九蓝一紫,过去一个多月的辛苦积累就这么烟消云散。 要说提升,当然也是有的,十八道蓝光落在基础面板上,提升总也算是聊胜于无。两道紫光则给了他金火两相的些许灵根资质,虽然和逢春书毫不兼容,却对百法研习颇有助益。 但是,这些提升相较于金光带来的功法精炼,就实在过于微小了。 对此,乌名倒是心态平和得很,即便再这么刷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久,也全无所谓。 专业人士,首先就是要耐得住寂寞。 何况,九州大陆上又没有固定档期的卡池更新,在摄魂似的逼氪。他就这么平稳发育,不断打磨每一日的修行生活……纵是差强人意些,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乌名也很清楚,这种平稳的生活,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下一次大版本更新,应该是不远了。 这并不是什么冥冥中的直觉,而是基于理性的合理判断,因为…… 正想着,一阵焦急的呼唤声,忽然随风入耳。 “乌名师弟~乌名师弟!不好啦!” 声音甜糯而纯真,天然带着一丝腻人的娇媚,就连其中的焦急,都显得有些憨态可掬。 而下一刻,乌名看到脚下石缝中,忽得抽出一只新芽,以惊人的速度挺拔成长,直到长成一棵一人多高的小桃树。 而后桃木忽颤,就见枝桠扭曲为骨,树皮剥落嫩木成肌,瓣簌簌而落,化作一袭靓丽的粉裙……转眼间,那小树就成了位二八姝丽,其形貌姣好,曲线傲人,正是二师姐郑灵汐。 乌名刚要开口称赞对方这手新悟的【移形代木】,已用得越发娴熟自若,待日后大师姐归来,应该能以此抵消几次怒气……就感到手上一紧,继而裹入一片软腻温玉之中。 郑灵汐甫一现身,便紧紧握住乌名的手,似救命稻草般,将其紧紧压在胸前,焦急地哀求道:“不好啦不好啦,这下真的不好啦!” 乌名只感到自己的右手就仿佛是驶入新世界的黄金梅丽号,在惊涛骇浪间好一阵摩擦翻滚……他虽然有意抽回手,但灵汐师姐情急下,着实用了几分真力。 筑基期的巫女,力量值至少是他二十倍以上,所以他也不自取其辱,眼见对方急得似没头苍蝇,干脆轻叹口气,目光看向郑灵汐身后,继而露出惊诧之色,高声道:“大师姐你回来了!?” “!!!!” 全无提防下,郑灵汐骇然欲绝,那因焦急紧张而涨红的小脸,立刻就苍白如纸,紧握的双手也不知不觉松开。 乌名顺势收回手,淡淡笑道:“灵汐师姐别慌,骗你的。” “?”郑灵汐愣了下,才意识到自己被骗,顿时拧眉皱鼻,耳朵一抖一抖,露出娇憨的怒颜,“你又骗我!” 乌名问道:“所以到底怎么了?不要急,慢慢说,我会帮你。” 郑灵汐有些紧张地说道:“大黄它们,被人瞧见了……” 乌名闻言,也不由一惊。 所谓大黄,是灵汐师姐最近刚结交的玩伴——一群野生的犬妖。 作为邛州的偏远地区,言山周边的妖魔鬼怪之流并不鲜见,它们大多不成气候,随便用上几道法术,就能将其驱赶得远远的……但这些不成气候的小妖,在邛州却又极其敏感。 五百年前的蛮荒大战中,妖族是绝对的主力,其中自封西圣帝君的虎王更是凶名滔天,给全九州修士都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当然,百年大战之后,妖族主力已几乎灭绝,残存的不是逃入东极域外,就是被各路仙师抽筋剥皮,炼丹锻宝——极少数佼佼者才有幸被收复作看家护院的灵宠。 时至今日,九州大地上的妖物,很多已很难称之为成“族”,即便是在天然利于外道的邛州,现世的也多是些机缘巧合下得天地精华而悟道的散妖,即便偶有过人神通,也不成气候。 但在邛州,妖族从来不是一个务实的问题,而多是一个政治问题。妖族虽早就没了切实威胁,邛州人却还是得时时警惕……尤其一些继承了蛮荒血统的荒人,更是要注意瓜田李下。 就算不当场扑杀,至少也该立即驱离。 然而这些复杂考量,显然不适用于天真纯然的郑灵汐。 三天前,几只野生的犬妖流浪到了言山左近,恰被没了师姐管教,成日里四处乱跑的郑灵汐遇到,双方一见如故,彼此嗷呜几声,就结下了交情。 乌名得知此事时,郑灵汐已沾了一裙摆的狗毛……而少女兀不自知,还在兴致勃勃地和乌名分享新朋友的种种趣事。 依照师父师姐的规矩,乌名这时就该当机立断,代郑灵汐行切割事,将那群犬妖赶得越远越好。 然而乌名既不是古白也不是朱樱,听闻山外来了群犬妖,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大哥哥……以及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支线任务。 加上郑灵汐可怜巴巴地将她私藏的两块悠悠果饼拿来贿赂。乌名也就摇身一变,成了共犯。 如今看来,这群犬妖身上的确藏着支线,却是以一种并不太平的方式触发。 被人看到言山周边有小妖流浪并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于那群小妖的栖息地遍布着投喂痕迹。 在邛州,身为荒人,这无疑是种忌讳。 此事自己当然也有责任,所以乌名立刻收敛颜色,问道。 “被人看到,什么人?” 郑灵汐说道:“共有三人,两个老老的,一个高高的。” 一边说着,少女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却见指尖上荧光点点,如笔尖点墨,凭空绘出了三道简约的人像。 两个身披蔚蓝道袍的老道,一位身姿高挑的少女。 后者倒也罢了,但看到那熟悉的蔚蓝道袍,乌名心中就微微一沉。 果然来了! 感谢kanon2023、木可目、三七三十一的打赏! 书友群:1046475706 欢迎各位加群,我会偶尔在群里冒泡晒卡 顺带大家觉得现在的更新时间,是否需要调整? (本章完) 第18章 师父 第18章 师父 意识到来者不善,乌名立刻对郑灵汐说道:“师姐,你去掌门观叫师父,就说刘家的衰人来了。我先去下山迎客……” 话音未落,忽得身后一阵清风吹拂,风中传来一个疲惫而老迈的声音。 “不必了,还是我去吧。” 下一刻,古白已自然而然站到了师姐弟面前。 郑灵汐浑身一抖,缩头道:“师,师父,我错了……” 古白叹息一声,也不责怪,只说道:“准备些待客的茶点,待会儿送到掌门观来……师父不怪你。” 之后再看向乌名:“与我一道去迎客吧。” 话音未落,乌名就感到眼前一,已来到了数里之外的言山脚下。眼前是一片乱石嶙峋的旷野,一条若隐若现的土路,蜿蜒于乱石之间。土路正中央,两位蓝袍老道并肩而立,向着古白拱手行礼。 “三清在上,定荒府刘仪(刘礼),见过古白真人。” 之后,两位老道身后又传来一个纤细而腼腆的少女声音。 “小女张妙,见过古白真人。” 沿着声音看去,乌名赫然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一个多月前,吴城定荒塔下,一位身姿高挑、形貌妩媚的少女,曾以人皇贴初参四百多字的成绩,赢得了满堂喝彩。 虽然很快这个成绩就被后人衬得黯淡无光,但乌名却还是记住了她——能被安排成刘家三郎的陪衬的,多半也不是寻常人家。 将来若有机会,不妨看看有没有支线可做。 只是想不到这么快就能再次见面。 而在乌名打量张妙的时候,张妙也正小心翼翼地抬起视线,偷偷打量乌名……四目相对,少女惊得猛低下头,偏过身,只露出彤红的面颊和耳朵。 胆怯害羞,更胜前次。而这也让乌名顿时心生不妙。 不会吧……?我想要的不是这种支线啊!? 惊疑间,只听师父古白悠然开口:“古剑掌门古白,恭迎三位到来……却不知各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那两位蓝袍老道对视一眼,其中刘礼当先开口,说道:“实为一桩难事而来,此事关乎重大,定荒府内几经研讨,实无他法,才遣我等来求助于古白真人……还望真人务必予以援手!” 这话分量颇重,姿态又摆的极低,古白不好推脱,便说道:“还请来观内详谈吧。” 于是一挥道袍衣袖,便将一行人转移到了掌门观前。 刘礼赞道:“古白真人虽常自谦为伤残之躯,神通实不减当年啊!这五行遁法,来去无痕,着实教人佩服。” 这话说来,就颇显意味深长,尤其“无痕”二字,更被着重强调。 但古白却恍若不闻,只推开观门,将几人迎入其中,摆开蒲团香案后,问道:“所以,究竟是什么难事,能让定荒府遣三位,到我这荒山散派来?” 此时,那刘仪忍不住冷笑一声:“呵呵,我们所为何事,古白真人当真想不到吗?” 古白淡然回道:“老朽一向鲁钝,还请有话直说。” 刘仪说道:“一个月前,刘家的护法长老刘喜与你发生争执,之后就莫名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古真人有没有想到什么?” 古白眼皮也不抬一下:“老朽与刘喜真人并没什么交情,想不到他会去哪里。刘家或者定荒府,若为找人,不妨去求问些擅长卜卦的道友。请恕老朽无能为力。” 刘仪顿时面生愠色:“不要装糊涂了!” 刘礼却伸手拦住,脸上赔笑:“古白真人别介意,我们也是这几日被上面的任务压得有些心浮气躁,时常疑神疑鬼。真人既然不知,我们就不多问了。” 顿了顿,又说:“刘喜的事,并不是今天的重点,定荒府遣我等来,是为了太乙法剑。” 听到对方赤裸裸的表态,古白也不由露出愠色:“太乙法剑,是我徒儿乌名正大光明赢来的,成绩有你们定荒府的明人玉为证。如今时隔不过一个月,你们就打算公然反悔了吗?!” 刘礼叹道:“古白真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太乙法剑,得来的究竟有没有那么光明正大,你我都心知肚明。贵徒的天赋、成绩固然是真的。但单凭天赋,就能换一口染香坊的法剑?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古白说道:“规矩是你们定的,我们也只是恰逢其会。” 刘礼反驳道:“古白真人,你应该很清楚,所谓恰逢其会,不过是在钻规则的空子。” 古白说道:“是规则,还是潜规则?何况吾辈仙路潜修,逆天而行,又何尝不是在钻这天地大道的空子?” 刘礼失笑:“呵呵,没想到古白真人还有这么能言善辩的一面……说得没错,有些规则,的确没法放到台面上讲,而钻空子也正是吾辈修士的本能,所以,若是你执意要钻这个空子,我们也的确不好驳斥什么……但有些道理还是要讲清楚的。” 说着,刘礼敛去笑容,郑重而肃然地讲道:“郡府的法剑,并不是平白得来的,那是三清仙门为了即将于本地现世的濯泉仙府,而提前做出的布局。依照仙门于九府天箓中破解的箴言所示:濯泉仙府内藏仙丹至宝,但机关险峻,入内者九死一生……唯有出身本地的修士,方能多几分生机。” “于是三清有令,要邛州上下动员,以遴选适宜探索仙府的年轻英才,其中天赋最佳者,持法剑,修正道,探仙府……之后,历经州府、郡府的争取,法剑才终于落到吴城。” “所以,太乙法剑并不是什么从天上掉下来的慷慨赠礼,而是一份关乎重大的责任和义务。持此剑,就意味着要在未来仙府现世之后,一马当先,为邛州仙道赴汤蹈火……古白真人,你觉得就凭你们古剑门,有资格扛起这个重担吗?” 在古白沉默的时候,刘礼又说:“当然,我也知道,无论如何,这法剑是依着规矩,入了令徒之手,可见确与他有那么几分仙缘。令徒天赋非凡,错失仙缘的确可惜。所以,我们会在事后予以补偿……” “好了,不必再说了。” 古白叹息一声,打断了刘礼的话。 “老朽虽不常下山,对很多人情世故都不甚了然,但有些基本的道理,总还能想得明白……你刚刚那些话,的确有道理,但却不是全部的道理。” “我只问你:既然这太乙法剑如此重要,定荒府何不直接拟定人选,将法剑送给他?何必多此一举,在众目睽睽下,面向所有人搞一场公开大比?” 刘礼闻言,脸上的微笑逐渐冷却。 古白又说:“我记得,那天孔府尹曾当着众多豪族贵客的面说过,州府大人明令要求,这太乙法剑的归属,要做到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唯有能者得之!当时人们只赞刘家和郡府的坦荡,但也或许,州府大人那句话,并不是一句空话?定荒府公开招贤,实是不得已为之?” 刘礼默然不答,但那阴沉的面色却回答了一切。 “而老朽事后回想,当时我们师徒二人,对这法剑的事根本一无所知,实是恰逢其会。而这份巧合,又何尝不是名儿的仙缘?而这份仙缘,或许也早在三清天师的算计之中?州府大人的明令,也只是奉命行事?” 说到此处,古白又轻轻一笑:“此外,老朽其实还想到,既然仙门赐宝时,愿意不拘出身,只问才能。那么,当场夺魁的人,除了这口法剑之外,是否还应有其他的好处?否则若是真有某位山野散修成功夺宝,却限于资源不足,之后无法充分兑现才华,岂不是耽误了开拓仙府的大事?所以老朽倒是想问,本应与这法剑相配的丹药符箓、剑诀心经,又去了哪里呢?” 至此,两位刘家老道已是面色铁青,刘仪更是频频目露凶光,几次想要起身,都强行压抑。 古白却恍若不觉,叹息道:“初参人皇贴,就得印六重,这样的资质哪怕在清州也不多见。而任何人能有此成就,哪怕是出身卑微甚至罪人之后,也将立刻迎来众多的青睐……老朽当然无意奢望能将邛州作清州,因此过去一个月,也就不曾向郡府讨要什么。只盼彼此能各取所需,各自安生。却不想,如今却被你们找上门来……” “够了!” 性子暴躁的刘仪终于按捺不住,长身而起,伸手指着古白的鼻子便骂道:“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非要逼得我们……” 话没说完,已被同伴牢牢拉住。 刘礼双眸绽放金芒,面上则挂上阴冷的笑容,说道:“古白真人,你刚刚所说的,纯属一面之词,既无凭证,更没有道理……但我们今日也不是和你辩论的。反而你辩词越是刁钻,越显得你处心积虑,早有预谋!月前的那场比试,也就越不能服众!太乙法剑关乎重大,决不能落入尔等阴险小人之手!” 话说到这里,双方已是剑拔弩张,局面一触即发。 古白无声叹息,微微扬起衣袖,灰色的补丁道袍中,仿佛闪烁着亿万星光…… 然而就在此时,却见刘仪忽然将头一歪,鼻子一皱,低声道:“哪来的巫臭……!?” 刘礼则恍然失笑,目光瞥向掌门观的后门方向,只见郑灵汐正捧着待客的茶点,小心翼翼地沿着阴影走近过来。 此时被刘礼看到,少女顿时僵住,手中碟盏一阵叮当作响,小脸更是因极度的心虚而发白。 刘礼就这么盯着她,悠悠说道:“我们来时,曾在山下看到一伙儿犬妖……” “哼!” 古白顿时冷哼一声,打断了刘礼,目光逐渐锐利…… 下一刻,一抹金霞之光倏然绽放,顷刻铺满了整座掌门观,刺得所有人都不由眯起眼睛。 却是乌名赫然拔剑,太乙法剑作无声剑鸣,在他掌中雀跃不休,剑光闪耀无方,将少年那清秀的笑颜映得锐利如锋。 “各位,接下来,不妨听我说两句?” 感谢读者朋友们提出的批评意见,从善如流,已对相关情节做出微调! (本章完) 第19章 名场面就是要拿来复刻的 第19章 名场面就是要拿来复刻的 今日的局面,乌名其实早有所料。 就因为自己比较会背人皇贴,就能赢下一口价值连城的法剑?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从一位豪门世子的手中横刀夺剑? 这么讲文明树新风的温柔仙侠,只会出现在让九州梦再次伟大的移民广告里! 刘家作为吴郡的豪门之首,先丢法剑,又折了护法长老,当然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事实上,刘家足足等了一个月才登门拜山,耐性已经有些超乎乌名的预期了。 至于他们那套说辞,倒是平平无奇。想要巧取豪夺又师出有名,能用的理由无非就那么些:投机取巧、德不配位,私藏洗衣粉…… 如果说整件事里,有什么是真的让乌名感到意外的,就是师父古白了。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早知道太乙法剑关乎紧要,牵扯的仙缘极重,绝不是寻常散修应该染指的。 他早知道,师徒二人的“恰逢其会”,必将引来刘家乃至整个吴郡的修仙世家们的针对,可谓后患无穷。 但他却从没有犹豫过,更没有退缩过。 明明是个日常颓丧,负能量满满,坚持避世无争的性子……但是一旦牵扯到了自家徒儿,他却顷刻间摇身一变,变得伶牙俐齿,咄咄逼人,不顾一切地去争去抢。 所以,也难怪大师姐会对这个穷困偏远的师门,如此死心塌地。 古剑掌门,实在是个让人很难不心疼的小老头。 所以,到这一步,师父古白已经做得够多了。之后,该他这个当事受益人挺身而出了。 “各位,接下来,不妨听我说上两句?” 之后,不待任何人反驳,乌名舒臂翻腕,将法剑剑尖直指向三位不速之客。 霎时间,剑拔弩张四个字,已是名副其实。而众人的焦点,自然也落不到郑灵汐身上。 乌名先声夺人,冷笑道:“这口太乙法剑,是我当初凭本事赢下来的,你们想要,就该凭本事赢回去。也唯有确凿无疑的靠本事来证明我并不是持剑的最佳人选,你们才能对上面有所交代。我说的没错吧,被请来当打手的张家姐姐?” 被点到名字的张妙,吓了一跳,忙摇头急道:“不,不是的,我没有要当……” 话没说完,就被刘仪回头一瞪,顿时吓得一缩,再不敢多话。 刘礼则说道:“……也罢,既然你们非要敬酒不吃,那就别怪我们不讲礼节和情面了。师弟,请府谕和令旗吧。” 刘仪顿时面露狞笑,从衣袖中掏出一卷金丝环结的帛书,交予刘礼。 刘礼收敛颜色,展开白帛,朗声念道:“今有丰郡荒人乌名,拜古剑而入仙途;其心术诡谲,行止卑劣,于定荒府前,设诡谋而窃法剑。得之非以勤修,反纵欲恣睢,以至道业蹇滞,仙府重任,岂堪托付?” “现经监察院合议,举吴郡道种张妙,其灵根上品、道心澄澈,足膺此剑。依仙府之规,法剑劾夺,当以【四象法】公平斗技,并立上清衡霄旗裁定胜负。福生三清,仙律昭昭,吴郡上下,如谕奉行!” 言毕,刘礼收起帛书。一旁的刘仪则又毕恭毕敬地祭出一面杏黄小旗,立在地上。 小旗无风而展,刹那间,一道无可抗拒的波纹扩散开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自己仿佛被一双高高在上的眼睛注视着,由内至外,一举一动,莫不可察。 至此,刘礼已自觉胜券在握,不由冷笑道:“古白真人,你处心积虑许久,可曾算到这一步吗?” 古白说道:“你们竟能请出这种颠倒是非黑白的府谕,的确出乎老朽所料……如此猖獗跋扈,逆势而为,置天师之意于不顾,刘家怕是该盛极而衰了。” 刘礼面色一沉:“死到临头还要牙尖嘴利!衡霄旗已立下,你们现在就连认输求饶都嫌晚了,居然还敢猖狂!只要胜负决断出来,你们当初窃取法剑的行径,就可视为阻碍仙府拓荒大业,届时可是百死莫赎!” 刘仪则阴恻恻地笑道:“还有刘喜师兄的死,到时候也要你们吐露个明白!” 阴笑声才起,就听砰一声闷响,乌名已脚踏根步,迎着杏黄小旗坦然入场。他摆动法剑,令金霞剑光直指刘家二老。 “反过来说,若是我赢了,你们这道府谕就成了狗屁不通,所以参与草拟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可视为贪赃枉法,藐视三清!届时,不知道你们这班人一共有几颗脑袋,够不够砍?” 此言一出,刘礼刘仪都是一惊,继而对视狂笑。 “哈哈哈,若是你赢了?!” “这帮乡下荒人果然都是无知贱种,死到临头兀不自知!” “古白,你真是枉为元婴!收徒这么久,连基本的常识道理都教不会他吗!?” 几番嘲笑之后,刘礼总算才收住了笑声,上下审视了一番乌名,说道:“你莫不是真以为,当初能在定荒府前意外夺魁,就意味着自己有什么真本事,好前景吧?初参人皇贴的成绩固然能反映些许天赋,但修仙之人,最重要的天赋在于出身!出身上乘世家,财侣法地兼备,有一份天赋便能兑现十分的成果。而你不过是个卑贱出身的荒民,纵然有些偏才,也只能炫耀一时,势必难久!” 顿了顿,刘礼双眸中的光华缓慢流转,似是要彻底看透乌名。 片刻后,刘礼竟有些气极反笑:“……五品根骨、八品灵根、就这等潜质,居然也敢狂傲!?看来初参人皇贴的一时胜绩,当真是让你们忘乎所以了!也罢,就让你这无知小子能死的明白!” 说完,刘礼就回头看向张妙,却见她正呆呆地望着乌名出神,嘴角微翘,竟似在臆想什么美景…… “张妙!?” 刘仪在旁一声厉喝,让少女骇然回神,面对长老的满脸凶恶,她忙不迭地细声道歉,然后才踏前几步,同样来到杏黄旗的法光笼罩之下。 然后,对着乌名,颇有些羞涩地点头示礼。 “你好,我是张妙。当初在定荒府前,我见过你!” 乌名则满是好奇地问道:“其实我还以为来的人会是刘家三郎刘启,毕竟他才是当时的直接受害人。你是张家女,为什么被刘家人架出来做这种事?” 张妙歉然道:“三郎说什么也不肯来与你为敌,被逼得急了,宁肯自行运功走火,然后卧床养伤。至于我,毕竟是当时场上第三……而且张家近来颇有求于刘家,我和三郎更有婚约在身。如今被刘家的蓉夫人勒令,实在不能推脱……对不起哦。” “居然是位准人妻?!失敬了!”乌名惊奇不已,继而点头,“好吧,既然你也非自愿,那咱们待会儿就只是友好切磋,不论敌我。” 张妙喜道:“真的吗!?太好了!我来之前,三郎在病床上一直叮嘱我说:斗法可以,千万不要和你结怨。两位族叔不知死活,牵累家族倒也罢了,可别牵累了你我……” “张妙!”刘仪简直怒不可遏,“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张妙辩解道:“对不起,但这些话也是三郎交代我,务必在比斗前与乌名说清楚的,就算被你们责罚,也好过为我们树一大敌……” “……三公子真是失心疯了!”刘仪怒极之下,也顾不上礼仪了,“这荒人小子到底哪里值得他这么看重了?!” 一旁刘礼则摇头惋惜道:“三公子虽天资卓绝,却生性闲散不羁,一向不愿争名夺势,总是会找些荒诞无理的借口,推脱其责。之前若非夫人严令,他甚至不想去参与定荒府前的那场盛会。” 张妙又说:“但,但从结果上说,正是因为参与了盛会,他才会被乌名横刀夺剑,险些在郡城内沦为一时笑话……” “闭上你的嘴!”刘礼也不由怒道,“注意你的本分!” 张妙忙缩头不语。 刘礼冷哼一声:“好了,闲话说得够久,该开始正题了。依照仙府天箓所示,斗法四象,分为【人道】、【体魄】、【法力】、【实技】。那么,就从人道开始,让这无知的荒民,也开开眼界吧……张妙!” 再次被点了名字,张妙唯有对乌名苦笑:“那,那我就献丑啦。” 下一刻,身姿高挑的少女,头顶隐隐浮现光华。 那是清澈而纯粹的人道之光,是无形的人道印于现世显化时呈现出的景象。 也是除了明人玉外,最直观有力的造诣证明。 对于具备一定修为的人来说,判断他人的人皇贴造诣,几乎是自然而然,并不需要对方特意将人道印显化出来。 当初乌名在定荒府前初参人皇贴,进度几乎是全场直播,道理就在于此。 但既然如今要斗法四象,自然要将结果彰显到无以复加。随着张妙的人道显化,立在地上的杏黄小旗,轻轻招展旗面,似在等待裁定结局。 同时,乌名也睁大了眼睛,逐一点数着张妙头顶的光环。 “……九、十、十一!厉害啊。” 张妙赧然:“用了些权益之法,真实实力,其实只勉强有十重的水准。” 乌名说道:“那也很不容易了,就算在三清仙门,若非内门精锐,一般修士,只经首月修行也很难修出十重人道印。何况十重以后,难度倍增,就算是用了权益之术,这十一重人道印的含金量也是足够的,嗯,不愧是刘家认证的高级打手。” 张妙被夸的手足无措,慌忙道:“三郎说,虽然这次斗法绝非我们的本意,结果更是必败无疑。但如果斗法时表现太差,难免会被你看轻,所以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努力……” “张妙!”刘仪怒斥一声,“从现在开始,给我紧闭上嘴巴!” 张妙只好对乌名投去一记歉然无奈的目光。 另一边,刘礼则是嗤笑一声,看也不看乌名一眼,对古白说道。 “真人,斗法结果已是一目了然,正印证了我之前所说:天底下最紧要的天赋就是出身。那小子虽然初参的成绩远胜张妙,但之后这一个月里,他可有灵脉泉眼供其吐纳?可有丹药洗髓、符箓明法?就连参悟人皇贴,怕也只能自学自悟,而无名师诵经助道!” 古白闻言,不由轻轻点头,发出一声惭愧的叹息。 刘礼又说:“人皇贴的参悟,既看心性悟性,更看修为!没有现实扎实的修为支撑,再怎么天纵奇才也是无用!一个月前,张妙不过四重造诣,落后两重。但她在刘家修行一个月,却连破七关,成绩可谓天下一流!而那荒人小子则不过九重,未破千字瓶颈……这成绩对散修而言或可谓上佳,但想要以此持剑,却是痴人说梦了!” 刘仪则不耐烦地说道:“师兄,何必和他们废话!?上清衡霄旗已经立下,胜负自有法宝定夺……咦?!” 说话间,却见那杏黄的小旗,旗面虽无风舒展,却只堪堪停在了张妙和乌名之间,无有偏倚……仿佛胜负仍未分出。 十一重对九重,这胜负一目了然,为何宝旗竟不能裁决? “呵呵。”古白只发出一声无奈的轻笑,“名儿,你的主意,就由你来解释吧。” “好。”乌名拱手应下,之后看向满脸好奇的张妙,说道,“在我当初于定荒府前,初参人皇贴时,其实就在考虑一件事:这人道印的重数,是非公开不可吗?” “咦?”张妙被问得一愣,“天书有云:仙律昭昭,人道煌煌,人皇贴的造诣是修士的立身之本,乃是自然公开……的吧?” 说到此处,少女顿时恍悟,看看乌名,又看看那面仿佛迟疑不定的杏黄旗,目光中不由流露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难道你……” 乌名说道:“人道印的确是修士立身之本,更是邛州阶级驯化的核心,想要以少佯多是绝无可能。但反过来,以多装少,就没那么绝对了。我在突破十重后,就逐渐掌握了其中诀窍,如今更是信手拈来……” 听到此处,就连性情最为暴躁的刘仪,也隐约察觉不妙。刘礼更是不可思议地质问道:“故意隐藏人道印?为什么要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如果我不藏,你们会自信满满地在我面前插旗吗?” 说话间,乌名头顶同样绽放出人道显化的光芒。 伴随光芒点亮,迟疑中立的上清衡霄旗,也终于开始了偏倚……仿佛有一阵清风吹拂着,将旗面一点一点吹向了乌名的方向。 刘礼已不由面皮抽搐:“……开什么玩笑,张妙可是用聚灵丹强冲到十一重的世家子啊!” 乌名淡然道:“在你面前的,是人道印十五重的首通专家。” 下一刻,豪光万丈,令旗倾倒。 经书友群调研,从明天开始,更新时间统一为凌晨四点两章并发。 顺便求下各种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0章 ? 第20章 ? 已完成名场面复刻攻略,获得创作激励灵晶石五百枚…… 清脆悦耳的系统提示音,为斗法四象的初战拉下了帷幕。 乌名以人道印十五重的逆天战绩,技惊全场。 如果说张妙那十一重的成绩,已是拿到三清仙门也绝不逊色的佳绩。那么乌名这十五重的战绩,简直就是残暴不仁……仿佛榴莲入洞一般,撕裂着人的三观。 以至于刘家二老,在令旗倒地后,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那么恍惚失真。 十五重,十五重?十五重!! 别说在吴郡,就算找遍整个邛州,又有多少人能在修行首月就凝结出十五重人道印的? 就如先前刘礼侃侃而谈的:参悟人皇贴,很大程度要仰赖现实修为,一个刚刚踏入修行之门,且严重缺乏资源辅助的荒人少年,能积累多少修为?又能支撑几重人道印的重量? 当然,传说中,三清仙门中,有些天生道种、仙种,也能有此等进境。但刘家长老,实在很难相信,那些如传说故事一般的事情,竟会切切实实发生在眼前! 另一边,乌名在畅享了复刻名场面的欢愉之后,就将一时的得意放到了脑后。 理所当然的胜利而已。 十五重人道印,有三重来自系统的精炼收益,属于他的实实在在的成绩,是人道印十二重……诚然也很可观,却还不至于特别惊世骇俗——现实修为的桎梏,还是实实在在的。 当然,落在张妙眼中,乌名已是天师下凡,乃至古仙复苏了。 “三郎果然没说错,你真的好厉害啊!十五重,你是怎么做到的!?” 乌名刚要回答,张妙又轻轻摇头:“啊,我就是随口一问,这肯定是你的独门绝活。换了是我,就算用秘法禁药透支修为,也遥不可及……难怪三郎那么骄傲的人,每次提起你来都交口称赞。” “……你家三郎让人有些害怕了。” 另一边,刘家二老中的刘仪,却猛一咬牙,作恍然状。 “原来如此,秘法禁药,透支修为!果真是下贱胚子,就会用这种下作手段!” 刘礼却摇头:“不,有没有用禁法透支,很容易判断,衡霄旗也不会放任。但这倒是提醒了我一点……” 说着,他抬起头,对张妙道:“准备下一场吧。” 张妙惊讶道:“还要比啊?” 刘仪也不解,低声问:“就这么开始下一场?会不会鲁莽了?” 刘礼冷笑:“刚刚咱们是被他先声夺人给唬住了。人道印十五重,确是个惊世骇俗的成绩,但那不过是因为咱们常人修道,总要兼顾全局,并以务实为要,不会在人皇贴这仙道总纲上倾斜太多。但如果不求根基稳固,只贪一时之名,将大部分时间都拿来背诵各类经文集注,再由元婴真人亲自诵经灌顶……那么一个月十五重,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刘仪皱了皱眉头,只觉得即便如此,十五重还是有些匪夷所思,但师兄既然如此说了,多半没错。 刘礼又道:“我说的是对是错,马上就可以揭晓了。斗法四象之二,请仙旗裁决!” 话音落下,那面倾倒的杏黄小旗,便轻轻挺身归位,旗面低垂,仿佛在等待比斗双方正式入场。 张妙无奈,对乌名抱歉地眨眨眼后,便后撤了几步,回归原位。 再之后,刘礼又取出一枚豆粒大的四方石子,放于掌心。而后轻吐一口气息,默念一道法诀,那石子就陡然膨胀起来,直至两尺见方。 之后,刘礼翻掌一推,将那石块推到杏黄旗前。 砰! 坠地声声沉重,继而又有砖石碎裂的脆响。掌门观的青砖破旧,不堪重负,已被这块石头压裂了! 古白有些心疼地看了眼碎砖,刘礼则冷声道:“衡量【体魄】强弱,首重膂力。而衡量膂力,则最常用抱石法。古白真人,对此可有异议?” 乌名抢答道:“先把砖钱赔了,我们就没异议。” 刘礼露出匪夷所思的眼神,咬着牙,翻出一枚凡间银元宝丢在地上。 乌名却摇头:“这可是元婴真人的掌门观砖石,日夜吞吐元婴原味,岂是凡品……” 砰! 刘礼头顶直接绽起一道青筋,干脆丢出三枚灵石,然后怒吼一声。 “……张妙!你还在等什么!?” 惨遭迁怒的张妙,不由吐了吐舌头,而后赶在训斥声响起前,上前两步,蹲下身子,伸手抱紧了石块,轻舒口气,便将其抱了起来。 乌名不由赞道:“好体魄。” 张妙放下石块,赧然笑道:“只八百斤,不算什么啦。” 乌名不由感叹:对这仙侠世界的人来说,八百斤的确不算什么。但在穿越前,这却已经远超凡间职业记录了……而张妙和自己一样,不过才修行一个月而已! 此时却听刘礼冷笑一声:“当今世家之人,正式参悟人皇贴,踏足仙道,多在十五六岁,心智业已成熟之时。然而在此之前,却从出生开始就要严格锻体,食灵谷、沐药浴,至修行之时,体魄早已远超你这样的凡夫俗子!” 被点名凡夫的乌名,闻言也不着恼,只是认真盯着地上的石块,酝酿了几息,踏前一步。 砰! 又是一声闷响,仿佛比那石块落地还要沉重,然而脚下青砖却分毫无损,反而隐隐萌生光华——那是大地灵机被牵动至此的异象。 当然,体魄比拼,不可能借用外力,乌名这一步,只是借自己最熟悉的根步,来调整肉身状态。 一步既出,少年只感到体内气血如汞,浑身骨骼筋肉似连作一线,可随心所欲。之后,乘着胸中的沸意,他屈膝、俯身,用力抱紧石块,挺腰蹬腿,十指紧绷,双臂竭力……同样将八百斤的重量,牢牢稳固在胸腰之间! “什……!?” 一旁刘仪,已是忍不住咬碎了一颗牙! 一个毫无根基的荒人小子,在这穷山恶水间蹉跎一个月,就能有这般力气!? 开什么玩笑! 刘礼也不由现出惊色,生怕对方再来一次: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力拔千钧的牛魔转世! 好在片刻之后,乌名放下石头时,面色已是涨红。 对张妙而言尚算有余的分量,却要他近乎全力以赴……双方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当然,就在一个月前,乌名的全力以赴,连这块石头的三分之一也断然无法抱起。 一个月的根步修行,已经让一个身骨纤弱的少年脱胎换骨。只不过,凡夫俗子的脱胎换骨,不过是刚刚走到那些世家子的起点而已。 对此,乌名倒也早有所料,他长出口气,对张妙笑道:“恭喜,这一关是你赢啦。” 张妙忙摇头,羞涩回道:“我提前用过丹药,胜之不武……而且三郎说,体魄一关是世家人提前抢跑的项目,赢了才是天经地义,为此笑上一声,都属没品……” 刚刚要强笑几声的刘礼,顿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乌名则感叹:“我现在倒是有些惋惜,没能见到你家三郎亲至了。” “!?” 张妙眼中陡然放光:“你也想再见三郎!?好哦!我就觉得你们两人一定能聊得来!上次在定荒府前,看到你俩凑在一起的样子,我就觉得好好!可惜三郎当时只来得及和你说上一句话,就被迫错过……” “?” 穿越至今,乌名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出头顶的问号。 不是,你这支线,难道是这么个展开法?! 可惜不及细品,刘礼的怒吼就席卷全观。 “张妙,从此刻起,你再敢废话半个字,我必要你追悔莫及!” 被这么一吼,张妙是真的不敢再胡乱开口,只好低眉顺目,不与乌名对话——只是眼中闪烁的光芒,却显示出她内心正有各色波澜在激烈顶撞。 而震慑了张妙后,刘礼又对乌名说道:“接下来,就该第三关了……” 话音未落,古白忽而打断:“稍等一下。” 刘礼冷笑:“怎么?现在求饶,怕有些晚了!” 古白说道:“第三关需比斗法力,然而乌名今日清晨修行练法,已颇损耗了些法力。反而三位虽是远道而来,却也是有备而来。我没看错的话,张家小友依照【三才方】,服了【聚灵丹】、【清心散】、【归元汤】,令状态远胜常态,也就是所谓的权宜之法。这一进一出,未免不公。” 刘礼愣了下,没料到刘家的不传秘方,竟会被这老残废一眼看穿…… 但这并非此刻重点,他很快就回神,笑道:“哈哈,古白真人如果觉得不公平,大可也拿出相似药方,给自家徒儿权宜一时。不过还请真人注意了,并不是所有的权宜之计,都能让上清衡霄旗承认的。” 古白叹道:“我自然晓得,上清衡霄旗虽被誉为九州至公,但九州的公道,从不是散修的公道。” 刘礼说道:“让世代勤勉修行,于邛州仙道立有大功的豪门家族,与懵懂无知的凡夫散修等同,才是最大的不公道。古白真人的感慨,未免有些狭隘了。” 古白也不再争辩,只对乌名招了招手:“名儿,来。” 待乌名上前,古白又说:“一个月前,你即将修行逢春书时,我曾说过,有一本修行笔记要找出来给你。之后我忙于闭关,将此事给耽搁了。现在,正是时候。” 说着,老人就将一薄册,轻轻递到了乌名手上。 经书友群调研,从明天开始,更新时间统一为凌晨四点两章并发。 顺便求下各种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1章 修仙的真谛就是传火 第21章 修仙的真谛就是传火 接过古白的笔记后,乌名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将其翻开。 薄册只有区区两页,每一页上也只写了百余字,内容更是干脆照抄了逢春书的原文,第五百一十字开始,到七百二十字结束,记录着炼气十阶中第三阶的修行法,期间一字不差。 这是何意? 正想着,眼前的书页忽然生出异状,平整的纸张凭空泛起波浪,两百一十字的原文随波而碎,碎作成百上千的笔画、又成千上万的墨点。波浪推移中,墨点逐渐演化为全新的文字,这些文字细密得难以辨识,而在它们映入眼帘的同时,也直接映入了乌名脑海。 那是种难以言喻的滋味,被映入脑海的虽是文字,却形不成文字的质感,仿佛是成千上万道生动鲜活的认知,在识海中竞相植根生芽……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很漫长,乌名回过神时,只觉一切都已截然不同。 片刻之前,他还只是炼气二阶初成,对第三阶的修行,仅限于记下了典籍原文。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感到脑海中的知识,如海潮一般轰然奔涌。 如何吐纳、如何搬运、如何叩问内景,如何蕴养玄灵……每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日常修行,都蕴含着数之不尽的细节。 这些修行细节,无不需要日积月累的打磨,即便以乌名的悟性之好,也难以短期速成……但此时随着脑海中的浪潮席卷,他就像是浸淫过此道数年乃至数十年,对一切细节都已了然于胸! 认知的地覆天翻,直接牵动了体内灵机流转。 四肢百骸间的法力,顷刻间就勃勃生发,内景之中那抹若有若无的玄灵气也陡然壮大,法力自生的效率几乎转眼翻倍! 只一次呼吸之间,他的修为便从逢春炼气第二阶,径直向前跃进一大步,逼近到了此阶中段! 逢春书作为三清正法,并无速成捷径,何况法力修为更要日积月累,炼气二阶之后的每一关都可谓是征途漫漫。但此时此刻,乌名却一蹴而就! 能成就这种不可思议的,唯有一个办法…… 【薪火传书烬】 金丹境界以上的大修士,将脑海中的学识认知,劈作薪柴,载于文字。得法传者,只需要阅读文字,便能吸纳这位修士所传的全部内容。 然而此法却堪称是修行禁法,因为传法真人一旦授书他人,将永不复此法修行,几乎等于被人砍去一条臂膀……而得法者,脑海中凭空多出一位修为阅历远胜自己之人的全部认知,也必将蒙受强烈的反噬。期间稍有差池,都可能导致心智崩塌,走火入魔。 若非极端要紧的不传之秘,又遇到极端不得已的情形,绝不会有人轻易动用这等禁法,来传授区区炼气阶的知识! “这……” 恍惚间,乌名理解了事情的全部。 “师父……” 听到徒儿呼唤,古白只露出温和的笑容,伸手拍了拍乌名的肩膀:“此法虽有些揠苗助长,但对你这样心性坚韧,聪慧过人的孩子,却是刚刚好……好了,去赢下这一局吧。” 乌名也不多说什么,点点头:“我尽量赢得漂亮些。” 古白却笑道:“张妙也是个好孩子,你不要太欺负人家。” “好。” 说完,乌名转过身,正看到两张惊怒交集,全然扭曲的脸。 “薪火传书……老匹夫,不要命了么!” “……丧心病狂,简直是丧心病狂!你们古剑门果然是邪魔外道!太乙法剑,决不能落入你们手中!” “不过是狗急跳墙罢了!光是薪传学识又有什么用?真元法力却是不能速成的!衡霄旗面前,外力传法属于禁忌!” 对此等叫嚣,古白理也不理,只微微闭上双眼,似是在打盹养神。 而乌名也自然不会理会这两人,只问张妙道:“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张妙先前被刘礼禁言,此时不好开口,只目光奕奕地用力点着头,轻轻握紧了拳头。 “好,那咱们就开始吧。” 说话间,杏黄旗招展,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起一枚牙白色的玉珠,浮于半空。 斗法四象之三,玉珠落。比斗双方,需以法力外放的方式,将玉珠尽可能推向对方,及至对方身前一尺,就算取胜。 就如抱石法一般,简单而直接。 下一刻,张妙和乌名同时掐出一道指诀,指向玉珠。而两道无形的法力,也从他们体内激射而出,精准地撞到了玉珠上! 撞击无声,却顷刻有形,只见那玉珠在半空摇晃一下,就向着乌名的方向飘来。 两道法力对撞之下,赫然是张妙占了上风! 也必然是张妙占据上风。 相较于在荒山潜修的乌名,张妙的修行条件实在胜出太多……本身灵根资质就截然不同,而郡城内的世家豪族,还有充盈的灵脉法阵,可供族中子弟日夜吐纳灵息。至于各类丹药符箓,更不必多说。 乌名在一个月时间里自学自悟,养出玄灵气,法力积累至炼气二阶,虽有法剑相助,弥补了些许灵根欠缺,但进度仍可谓极其不俗。只是,比起张妙这个刚刚磕满药的王牌代打,就实在是相形见绌了。 古白能传他万千学识,却独独拿不出一枚“合理而公道”的丹药,助乌名增进法力。 于是,双方的法力强度,差距赫然在三成以上,已近乎质变! 于是,撞击之下,刘家二老喜形于色,几乎面露痴态。 但作为当事人的张妙,却非但不喜,反而秀眉微蹙,紧紧咬住了嘴唇,仿佛是遇到了意料之外的窒碍。 下一刻,少女掐着指诀,猛然向前一推,连带着体内法力汹涌而出,似惊涛骇浪一般扑向玉珠,推着它加速向前,以求一击制胜! 乌名微微一笑,同样摆了摆手指,做出应变,却没有和张妙硬碰,只是放任那玉珠向自己飞来。 三尺,两尺……距离不断缩减,转眼间,就已逼近到了胜负线前。 然而与此同时,玉珠的去势也越发歪斜,从最初的笔直贴近,逐渐像是被从人旁牵引一般,一点点加速偏倚,令轨迹呈现一道弧度惊人的曲线! 最终,堪堪与乌名身前的胜负线擦肩而过! 然后,其势不止,在半空一个兜转,便赫然沿原路折返,向着张妙直冲而去! 此时,若是定睛细看,就会发现:那小小的玉珠,正如陀螺一般,以惊人的速度自转,而每一道旋转,都会将张妙贴附在上面的法力甩脱一分,反而属于乌名的法力则越发紧贴、渗透。 到玉珠于乌名身前擦过的时候,属于张妙的法力,已十去七八,任凭少女如何面红耳赤地掐指诀,咬舌尖,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玉珠失控,向着自己加速飞来。 转眼间,玉石就越过了胜负线,而后急剧减速,堪堪停在了张妙的指尖前面。 “……” 短暂的沉默,张妙面上流露出浓浓的不甘,终是无奈地垂下双手,示意认输。 虽说她此行根本也不是为了和乌名争胜而来,甚至做好了关键时候略略放水的准备,但结果……明明法力优势那么巨大,却居然败得毫无抵抗之能。两人的法力运用技巧,简直是判若云泥,实在让人不由气馁。 不过气馁也只是一瞬,放下手后,张妙就喜笑颜开道:“输咯!” “张妙!我让你开口了吗?!”刘礼咬牙切齿,愤愤地瞪向乌名,“……外道取巧,后患无尽,强用不属于你的技巧,只会逐渐失去自我,自绝潜力!” 却听古白发出一声疲惫的笑。 “呵呵,道友这就多虑了,刚刚名儿那法力凝旋之术,可不是我教他的。我虽修行过逢春书,但在炼气二阶三阶的时候,却万万没有他这般创意。薪火传书烬对庸人来说,是揠苗助长,饮鸩止渴。但对名儿,我只遗憾自己没能多传些。” 乌名向师父恭敬一礼:“师父传书之恩,乌名已是感激不尽!待日后我成就化神、合体,必将以上乘仙法为薪,还于师父!” “……哈哈哈,那老朽就期待着了!” 而如此师徒情深的对话,只让刘家二老越发形貌扭曲,恨不得原地炸裂。 但乌名却也懒得再关注这两只小丑了,眼见那杏黄小旗已经无偏无倚地倒向自己,宣告着斗法四象第三关的胜负,便说道。 “三局两胜,我已经赢了,二位请麻溜滚蛋,回家自刎,我下午还要修行。” 刘礼只气得面色发紫:“斗法四象,哪来的三局两胜?!还有最后一关没有比过呢!若是两胜两负,则以终局胜负为准,你故意装傻么!?” 乌名顿时诧异:“可最后一关是【实技】诶,你确定要比?” 张妙也瞪大眼睛,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脸,全然不可思议。 “废话!”刘礼勃然大怒,“所谓实技,就是不拘一般规则,以实战而定胜负!期间法宝丹药皆可自由运用!你好歹也是世家之女,难道都没有几件傍身之物吗!?” 张妙委屈地歪了歪头,欲言又止。 “说话!” 张妙低声道:“傍身法宝的确是有,但是……” 乌名说道:“但是,你确定要让她和我比法宝?” 说话间,太乙法剑剑光再起,金霞满堂。 刘礼咬牙道:“……徒有其表!太乙法剑是通灵神兵,区区月余,你又能运用出几分法宝神通?单凭几道剑光就想要唬人,白日做梦吧!” 乌名只听得不由失笑:“刚刚你们竟没听到剑鸣吗?” 古白也有些好笑,解释道:“名儿,若无剑道资质,哪怕是成就真人,也未必能听到炼气法剑的剑鸣。你太高看他们二人了。” 刘礼面色一变,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刘仪则怒吼道:“听他们放屁!张妙,这第四关你若是再输,你张家在吴郡的生意就别想再做了!” 张妙无奈,只好缓步走到杏黄旗前,提起一支晶莹画笔,又逐渐祭出五道护身法宝,以及十三张精妙符箓,悬于身周。 尽管有气无力,但这珠光宝气,倒也显示出了一副全力以赴的姿态! 感谢书友20190606145744762、白灼的焯水的打赏! 顺便求下各种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2章 好好一个姑娘,怎么什么都吃 第22章 好好一个姑娘,怎么什么都吃…… 全力以赴的张妙,只全力以赴了一息时间。 五道家传的护身法宝,十三张由三郎相赠的张家珍贵符箓……在一口业已通灵认主的法剑剑光前,形若无物。 张妙还没来得及提起手中画笔,那金霞剑光就已劈空而至,来到了她粉嫩的脖颈旁。 而本应庇护主人的法宝符箓,甚至都不及反应! 对此,乌名可谓全无意外,这太乙法剑明明只是炼气法宝,却能被誉为价值连城。就是因为在同阶之内,它的威力已经完全超模,寻常法宝甚至无法以数量取胜。 何况这法剑还认主通灵,在实战中可发挥出几乎全部的威能……这对于开启修行不过一个月的张妙来说,就实在太过超前了。 转瞬落败,非战之罪。所以张妙这次连气馁都懒得气馁,直接收回了法宝符箓,对乌名嫣然一笑:“输咯!” “张妙!”刘礼又是勃然大怒,但这次,怒火中却分明夹带着惶恐。 斗法四象,居然真的输了? 看着地上倾倒的杏黄旗,刘礼自然知道结果已经无可置疑,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当真是赢下了这场斗法! 能将那口太乙法剑运用自如,他当然该赢……若非有如此神威,这口法剑又怎么可能被三清仙门当做道种信物,发于邛州? 若非有如此神威,刘家作为吴郡豪门之首,家中坐镇元婴,又怎会执着于一件炼气期的法宝? 然而,夫人的执着,他们两人为强行夺剑而做的诸多努力,如今都已随着斗法四象的落幕,彻底化为流水。那卷辛苦请下的府谕,更俨然成了要命的笑话。 想到其中后果,刘礼不得不强催怒火,迁怒他人,才能压下恐惧。 “张妙,你这没用的废物……” “放肆!” 刘礼的怒斥声方起,就被张妙厉声打断。 只见这个一路都任由拿捏的温婉少女,此刻忽然俏面含霜,气势分毫不让。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出言不逊!?我是张氏嫡女,拜师落凰山秦羽真人,更是刘启的未婚妻子!你们两人不过外院出身,平日被三郎敬称一声族叔,却并非本家人物!领的也只是门客岁俸!却是哪来的胆子对我屡番无礼?还不给我跪下!” 这番突如其来的严厉呵斥,直如狂风暴雨,将刘礼刘仪斥得瞠目结舌,如坠梦里,迟迟都回不过神来。 良久之后,却是张妙先泄了气,用一个柔婉的微笑化去面上寒霜后,向着二老轻声道。 “刚刚的话是三郎要我说的……他说,四象斗法落败后,你们两人多半会恼羞成怒,迁怒于我。届时,就要我这么喷回去。” 刘礼这才如梦方醒,果然恼羞成怒:“你……” 却听张妙又说:“三郎还说,一旦斗法落败,府谕成空,家族必要推人出来清算。而从头跳梁到尾的两位族叔,自是首当其冲。你们先前跋扈,不过仰仗有夫人授权,可如今夫人还会保你们吗?所以,你们与其对我歇斯底里,还不如多想想,沦为弃子之后,自己还有什么出路。” 此言一出,刘仪尚有些懵懂,刘礼却是面色刹那惨白,身躯一阵摇曳。 张妙又轻声道:“三郎说,这趟差事看似威风,还能讨好夫人,建功家族,实则风险极大,隐患无穷。如若不然,三郎身旁最是劳苦功高的封录二老为何不来?偏偏是两位平素并不得志的外院长老,忽然就能披上蔚蓝道袍,借上定荒府的名义,耀武扬威起来?” “内院诸人,看似对你们吹捧呼应,将你们当做夫人眼前红人,暗地里却都在等你们的笑话。至于夫人……她做事的风格如何,你们也清楚的。事成还好,若是不成……” 听到这里,刘礼已再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就要跌坐在地上。好在刘仪虽也听得瞠目结舌,却第一时间就牢牢搀住了师兄。 之后,刘礼勉强恢复了几分神智,沉声问道:“敢问……三公子他,还有什么交代?只要,只要公子肯指点一条生路,我们兄弟二人,愿,愿为牛马。” 张妙愣了下,歉然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三郎没和我交代那么多,他大部分时候都在说乌名的事。” 乌名不由一个寒战。 有点吓人了,兄弟。 刘礼则露出恍然之色,忙转头看向乌名,竭尽全力挤出一个谄媚的笑脸,同时用力拉扯兀自恍惚的师弟刘仪,一道跪地。 砰!砰! 两声闷响之后,掌门观的原味青砖,就此-2。 “乌公子……” “停。” 在刘礼酝酿感情,狂飙演技之前,乌名就冷声叫了停。 “我待会儿还要锻体修行,没有时间看你们表演。想要获得我这当事人的谅解,拿钱就好。” 刘礼才刚挤出几滴浊泪,闻言不由错愕:“钱?” 乌名开价道:“一口价一万灵石,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哇!”刘礼当场涕泪横流,“乌大侠饶命啊……” “再哭就一万二!” 刘礼忙咬住舌尖,一口精血就此从嘴角溢出来,总算及时止住了哭嚎……但脸上的表情却更是绝望。 好在此时,有人出声为其解围。 古白叹道:“名儿,你这开价……他们就算砸锅卖铁也出不起的。” 乌名不以为意:“不是有很多健康器官吗?两个人,至少能省出三颗肾和二十米的肠子吧?” “嘶……”古白顿时就是一口凉气,深为徒儿的创意折服,一时无语。 张妙则颤颤开口:“那个,两位族叔并不精擅锻体,虽是结丹期,但器,器官之类,却不值钱的。” 乌名啧了一声:“这两个没用的东西!所以,你家三郎觉得我该开价多少?” 张妙愣了下,老实答道:“三郎没说过,但这两位族叔为了谋下这个差事,上下打点,销不少,手头可能颇为拮据……但毕竟也算是多年结丹,法宝丹药符箓之类应该还有些。” 话音未落,刘礼已自觉解下自己和刘仪腰间的储物袋,将其中几件法宝摆了出来。 “三公子所言极是!在下尚有几件法宝,愿赠予乌名少侠!只要少侠肯原谅我们兄弟一时糊涂……” 乌名看了眼地上法宝,又看了眼师父……不过很快就摇摇头,转而求助张妙了。 “还请张家姐姐帮忙估个价。” 古白一脸失落。 张妙则惊喜道:“叫,叫我张妙就好!那个,待我看看哦!唔,青藤索、残星印、破风梭,都是些很……中规中矩的法宝,依照最近的市价,大约合计两千五百多灵石吧。” 乌名顿时不快:“看来这两人是毫无诚意了!” 古白忙指点道:“名儿有所不知,这些法宝之所以作价平平,是因为对修行境界要求严苛,而神通功效却比起筑基法宝也没什么优势……但的确是货真价实的金丹法宝!” 乌名大致了然:就是高等级白装嘛,还是男用二手,卖不上价也算合情合理了…… “还有吗?” 刘礼咬了咬牙,又取出两只瓷瓶。 “这是夫人赐予我们二人的上品【赤霞凝元丹】。” 张妙轻咦一声:“这倒是好东西哦,可迅速滋补真元、填充法力。上品品质的话,一瓶一般也要五六百灵石了。” 乌名点点头:这种回血回蓝的丹药,倒正好投喂给师父。 “还有吗?” “哇!”刘礼再度涕泪横流,“乌名大爷饶命啊!” “再哭就真加钱了!” 乌名话是这么说,却也意识到,已经很难再从两人身上榨出油水了。所以…… “来打欠条吧。” “……”霎时间,刘礼是真的止住了哭声,继而倒抽凉气。 眼前这出身五羊村的俊秀少年郎,俨然真的在头上生出犄角,瞳孔点燃四方之火,呈现出昔日羊首妖王的狰狞气质…… 还要打欠条的吗!? 不过,刘礼很快就转念想到:只要能解一时之厄,区区欠条,其实也并不是什么要命的问题。在邛州,堂堂刘家真人,其实真没必要那么怕一个荒人债主。 有些欠债,并不是那么容易讨回来的。 于是在一番扭捏作态后,刘礼还是含泪写下了一张两千五百灵石的欠条,心中却已打定主意要赖账到底了。 大不了跑去隔壁州避风头! 然后,他就看到乌名将欠条递给了张妙。 “张家姐姐,这张欠条,我用一千五百灵石的价格卖你可好?你们自家人讨债肯定比我方便。” “你!?噗!” 刘礼当即就是一口污血喷出来,两眼一翻,向后便倒。刘仪忙为其推宫过血,好一阵狼狈,才将其救醒。 张妙则盈盈一笑:“好哦!不过我手头也没那么多灵石,只能再打一张欠条给你了。” 说着,一边俯下身子写欠条,一边又问:“那几件法宝,要不要我拿去留香阁帮你售卖了?” “求之不得。” “嘿嘿,你信得过我就好!等宝物售出了,我立刻就把灵石送来!”说完,张妙又将写好的欠条递给乌名,上面赫然写了四千灵石。 同时,又有一只小锦囊,压在欠条上。 “这是我和三郎的一点赔礼,能力有限,不是什么贵重物事,只能聊表心意,只希望日后仙途漫漫,大家能交互有无,彼此扶持。” 乌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也不婉拒。 而此时,又见刘礼正被师弟刘仪拖着,悄悄向掌门观外蹭去……竟是想趁乱逃跑。 张妙轻声道:“走之前,礼叔,还有件事,别忘记了。” 刘礼被点到名字,惊得又是一阵气血逆涌。 “呵,不是要为难你。只是咱们之前路过言山脚下的野林时,曾见到几只路过的野妖,你当时暗中记下的那些文字,还是销去为好,你说呢?” “……小姐说的是,当时我鬼迷心窍,胡乱写了些捕风捉影,可能引起误会的文字。的确是,销去为好!” 说完,刘礼取出两枚青玉竹简,用指头沾了嘴角的污血,在竹简上一阵涂抹,那竹简就迅速枯萎凋零,化作飞灰了。而刘礼本人则面色更为灰败,显然销毁的代价不菲。 之后,也不待张妙再说什么,刘礼使了个眼色,一旁刘仪就忙拖着他,径直化作虹光冲天而起,转瞬远去。 张妙有些好笑又有些遗憾地说道:“竟还留着两张虹霞遁影符,两位族叔的身家,比三郎猜的还要丰厚不少呢。” 之后,眼见那两人逐渐走远,掌门观内终于清静,少女才转回头,面向古白,盈盈跪倒。 “?!” 古白本有些沉沉欲睡,见此情形顿时惊醒,却有些不知所措:“张家小友,你这是……” 说话间,便要御气将对方搀扶起来,然而看到张妙那双诚挚的眼睛,老人心中顿有所悟,不由停下动作,任由对方完整地磕了几个头。 张妙说道:“为这太乙法剑,刘家已屡次侵扰贵派。外院长老刘喜胆大包天,于光天化日下对真人痛下杀手;刘礼刘仪,得夫人授意,疏通定荒府,发下荒诞绝伦的府谕,妄图栽赃夺剑……此三人虽已自食恶果,但刘家所犯的错,显然不能一笔勾销。” “至于小女,虽非自愿,但被人裹挟前来,亦实实在在地扮演了帮凶角色……” 话音未落,古白已用一声叹息打断:“张家小友不必如此,古剑门虽小,却分得清是非和敌我。你自登门以来,态度始终如一,我们都看在眼里,名儿打一开始就不曾将你当做敌人。所以你也无需为不属于自己的过错而道歉了。” 张妙颤声道:“谢掌门真人大量!只是,小女并非只为自己,也想为三郎他略作分辩,只求掌门能够拨冗……” 古白叹道:“刘家是吴郡世家之首,人丁兴旺,根繁叶茂。如此大的家族中,自然会有各式各样的人和各式各样的心思。我不会因某些人的罪过,就对整个世家的人盖棺定论。至于刘三公子,我与他只见过一面,彼此无冤无仇,也就谈不上为他分辩什么了。” 张妙摇摇头,坚持道:“三郎是刘家嫡子,当日刘喜虽只是临时为他护法,但毕竟也算他下属。而三郎虽对刘喜的心思有所察觉,却没能制止,御下不力的责任绝不可脱。此外,刘封刘录两位长老,虽未亲自出手,却出借法宝,也算帮凶……如今已被三郎借故外调,再难入刘家内院。” 古白缓缓点了点头。 张妙又说:“此外,刘家这屡次的横行不法,其实只是蓉夫人的一意孤行,并非家族意志。事实上,内院长老多是反对她如此行事,奈何夫人下手太快,让所有人都阻之不及。不过,如今有上清衡霄旗裁定,记录下结果,法剑归属就成定局,纵使夫人再怎么心有不甘,眼下也只能先图自保。未来,她绝不可能再给贵派添任何麻烦。” “当然,我们不敢奢望贵派因此就将先前的事情一笔揭过,只希望真人能给我们一个赔罪的机会……” 古白正色道:“听其言,观其行,做人做事的道理,莫不如此。好了,你也跪这么久了,还是快快站起来吧!” 言毕,一阵微风吹拂,将张妙从地上搀扶起来。 张妙愣了片刻,才意识到面前的老人,赫然已是原谅并信任了她,不由大喜过望:“谢谢真人!” 古白却有些心疼道:“你这样的孩子,生在世家,也是为难了。” 张妙笑道:“能认识三郎,便不为难。今日见到真人……和乌公子,郑姑娘,我倒觉得这是我的缘法!” 然后便将笑容转向乌名:“你下午还要修行,真人也要休息,我就不多叨扰啦!” 说完转身就要走,脚下赫然也是踩了一道昂贵的虹霞符箓…… 乌名有些奇怪:“这么急?不留下吃个便饭,巩固下感情?” 张妙顿生犹疑,终还是咬了咬牙,坦然道:“刘礼刘仪虽已丧胆,终归还是有人就近看着比较妥当……而且,不跟的紧些,就看不到那对被压抑多年的师兄弟,在绝望中互相舔舐伤口,相依为命的样子啦,我来时都期待一路了……不多说啦,我走啦!” 虹光闪过,少女的身影倏地消逝无踪,只留下乌名在原地嘴角轻轻抽搐。 不是……哥们!? 感谢书友20190606145744762、白灼的焯水的打赏! 顺便求下各种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23章 聊表心意7z 第23章 聊表心意.7z 送走张妙以后,乌名和郑灵汐简单打扫了一下掌门观内的碎砖灰尘,就被古白留下来一道用膳。 一碟果儿饼,一壶草茶,正是刚刚郑灵汐端来待客的东西。古剑门提倡节俭,不可浪费,古白又心疼徒儿,不肯独享。于是,师徒三人便少见地凑成了一桌。 茶饼之间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刚刚那场斗法四象。 刘家败犬只要割地赔款就好,古剑师徒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名儿,对于那刘启和张妙,你是如何看的?” 乌名坦言:“富哥富姐v我50!” “?” 乌名解释道:“只要他们能将咱们手里这张欠条兑现出来,我就信他们了。” 古白不由失笑:“呵呵,你倒是简单功利!” “师父都信了,我又为何不信?” 古白无奈苦笑:“你也不要太高看为师的眼力。” “能在邛州这种穷乡僻壤,招到三个如此才华出众人品过硬的徒弟,师父的眼力已足堪信任。” 古白被哄得唯有继续苦笑,抿过一口茶水后,却问向郑灵汐:“灵汐,你又怎么看呢?” 郑灵汐被问得愣在当场,嘴里的饼儿都忘了咀嚼。她一向心思单纯,太复杂的事情看不明白也懒得去想,怎么也料不到,不过是吃块点心,居然还要现场发言! 乌名也好奇:“我也想听听师姐的意见,在你看来,那个张妙,值得亲近吗?” 听到师姐的称呼,郑灵汐又是喜笑颜开,尽管这一个月来早不知听了多少次“师姐”,但每次听来,少女仍满心欢喜。 于是她匆忙和着茶水吞下饼儿,开始回忆不久前的所见所闻,片刻后,皱皱鼻子,说道:“张妙小妹身上,有股好好闻的味道!” 此言一出,古白和乌名都不由点头。 能让郑灵汐心生亲近,那多半就非险恶之人了……在朴素的善恶判断方面,这位心思澄澈的小巫女,有时甚至比历经沧桑的古白还要纯粹而准确。 当初能顶着大师姐的压力,把乌名捡回自家树屋,就可见一斑! “不过师姐,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和那张妙还是保持一定距离为好。” 郑灵汐又眨眨眼,虽未开口,那清澈的大眼睛却分明在问:“为什么?” “……我只是不想未来某天,咱们师徒三人一道吃饭的时候,你在偷偷用我和师父来下饭。” “?” “?” 乌名咳嗽一声,转开了话题:“师父,针对刚刚的四象斗法,我都有哪些不足,应从哪些地方着手补强,还请师父批评指教。” 不待古白开口,郑灵汐已忍不住又一次瞪大眼睛。 “咦?” 在她看来,刚刚那场四象斗法,乌名的表现简直厉害得不可思议,当初把他捡回山来,真是再正确没有了……然而他竟还不满足,还要请人来吹毛求疵?! 就连一向严于律己的大师姐都不会这么苛刻! 糟糕,小师弟以后不会也变成大师姐的样子吧…… 另一边,古白却欣慰地点了点头。 所谓好之不如乐之的道理,在乌名身上当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了。分明是一场大胜,他却浑然没真正在意胜负本身,甚至很快就放下了对刘家的报复心,而只想着如何利用一切机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这份心性,极其难能可贵……所以古白也就认真给出了回应。 “四象斗法,你虽是大胜,却非全胜。其中【体魄】一关无疑是落败了,【法力】一关也多有取巧,若是再比一次,张妙未必会再用蛮力与你相拼,而一旦落入持久战,你运力巧妙的优势就会大幅削减,届时胜负就只在五五开了。” 乌名点头道:“以面板而论,除了人道印外,其他各项属性,张妙都在我之上。” “这就是世家出身的优势了。你要问我,四象斗法中你还有什么不足,那就是出身不足,积累不足,资源不足。除此之外的细枝末节,即便是再怎么打磨,也只是舍本逐末。” 乌名沉吟了下,又点点头:“也对,与其浪费时间磨手法凹细节,不如想办法再提升一下实际练度。只是……” 只是以目前的境况来看,他的修行速度早就到了极限,过去一个月虽是干刷脚本,但历经一个月的优化打磨,他其实早已将这脚本生活的一点一滴都挖掘到了极致。 以他的根骨、灵根资质来说,过去一个月来的修行进境,已经超越常识数倍之多了。若再考虑到古剑门的资源之匮乏,这进度之快就更是匪夷所思。 想要更进一步,除非是系统赏光,让他再得一金,给逢春书或者根步来个精炼迭影了。不过这种事也没法急于一时,哪怕是打赢了一场四象斗法,系统也只给他发了两百灵晶石——和当初在定荒府前横刀夺剑的收益相同。 倒是复刻名场面,一举斩获五百。 至于穿越之初,一篇逃亡攻略换一千灵晶石,一篇入门攻略换六百灵晶石的美好时光,俨然是一去不返。 正想着,却听古白叹息一声,说道。 “只是古剑门资源有限,实在没法让你和那些世家子弟们公平竞争。所幸你自身仙缘深厚,总能为自己争取到变通之法。” 说着,古白伸手一点,一只精巧的小瓷瓶就落到乌名面前,正是不久前刘礼拿来赎命的【赤霞凝元丹】。 古白说道:“【赤霞凝元丹】是落凰山【鸣霄阁】的独门秘药,凝元补气的功效放眼邛州,也无出其右者。上品丹更是足供元婴期的修士服用,每一颗丹药中蕴含的灵息,都相当于一名金丹真人在灵脉充裕之地吐纳百日。至于其中的赤霞意,更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听到这里,乌名忽而心生明悟,继而一惊。 这丹药,分明正适合伤疲的老人补气疗伤,但他此时拿出来,显然是不打算自用,而是…… 之后,古白从衣袖中取出一本古旧的秘籍。 【融灵化炁诀】 “此诀可将品质上佳的灵丹妙药融炼化炁,暂代灵脉,供人吐纳修行,是流传于西南渝州的一道上乘修行术。只是修行此诀对丹药要求相当严苛,若非是在草木丰茂,丹道发达的渝州,以上乘丹药为柴薪的修行就难为长久之计。为师年轻时偶然得之,却始终没有机会修行使用……这份仙缘,看来是着落在你身上。” “如今这里的两颗赤霞凝元丹,应可供你融炼两年有余,突破到逢春书的炼气六阶。” 听到此处,乌名不得不皱起眉头,出言打断:“等等……” 古白却完全不等,又说:“此丹融炼后,将其中的赤霞意引入筋骨皮肉,亦可视作食补,之后我会再传你一套锻体【青松势】,配合根步修行,可有效锤炼体魄。” “但……” “虽然也可以将此丹卖掉,换些常规的修行资源,如灵石符箓之类,但我认真推演过后,仍是以融灵化炁诀将其融炼为好。” 看着老人那明显因推演耗神,而再次陷入疲惫的面容,乌名心中唯有一叹。 这老头,常自嘲自称是残废无能野狐禅,但每当徒儿有需要,他却总能变出一道最是因地制宜的功法……三清正法逢春书,渝州特产融灵化炁诀,说变就变,这身家底蕴,哪里像是真的落魄散修? 只不过是因为,他将自己的身家底蕴,毫无保留地砸在了徒儿身上,所以才落魄至今吧。 想到此处,乌名也不再纠结,说道:“既然师父早有主意,我也就不矫情了,待修行有成以后再加倍回馈师门就是了。” 古白笑了笑,这徒儿的自信果决,实在是让他又欣赏又欣慰。 而笑过之后,老人轻咳一声,又道:“以金丹级的上品丹药来供日常修行,看似匪夷所思,但其实对那些世家子弟来说,实属寻常。邛州虽然相对贫苦,但即便是一郡之地的世家英才,练气期的年开销也常在数百灵石以上。” “至于刘启,张妙这样拜了名门师长的嫡系,每年的灵脉,丹药之类开销,更是难以计数。你如今即便以灵丹融炼,也难说就能彻底拉平了彼此差距。” 乌名闻言不由咋舌,让师父古白这么一说,这九州大陆俨然也是个没钱修个蛋的写实画风。 好在,眼下倒是打通了一条致富的渠道:富人的人脉,永远是最有价值的资源。那刘启和张妙若是真的有心赔礼,有心结交,那么…… 想到此处,乌名心头一动,从衣袖中翻出一只小锦囊来。 那是张妙刚刚拿来压欠条的小小赔礼,说是聊表心意……那么,那对富哥富姐的心意究竟有几分诚,不妨就此揭晓。 解开锦囊系绳,却见袋口漆黑深邃,似无底之渊,乌名不由一惊。 这锦囊本身,赫然就是件价值不菲的储物法宝! 古白见了,也不由轻咦一声,继而手指一屈,掐出一道摄物诀,顿时破开袋口的密封,从中又是取出四只锦囊! “还是压缩包!?” (本章完) 第24章 系统帮你跳过人生 第24章 系统帮你跳过人生 解开压缩包后的四只锦囊,倒不再是内藏乾坤的储物法宝,只是寻常织物。但其纹饰精美,材质不凡,还各自绣上了古剑门师徒四人的姓名,显然是专为每个人都“聊表了心意”! “道友乌名瑾奉……” 乌名当先取来自己的那只锦囊,只觉入手轻盈……解开后,却见果然是轻盈之物,一枚赤羽。 古白目露惊异,解释道:“那是刘家的尊客令……唯有嫡系继承人可得一枚,赠予自己最为信任的至交好友。” “草……这什么异世界roseonly?!”乌名顿觉这赤羽有些烫手,倍感嫌弃。 古白笑道:“持赤羽者,视同刘家外院长老,地位比起刚刚那礼仪二人丝毫不差。在刘家的地界上,可享受诸多便利,倒是实惠之物。” 乌名啧了一声,便将赤羽正经收好。 与此同时,郑灵汐也耐不住好奇,蹦跳着来到自己的锦囊前,小心翼翼地欣赏了一番囊上的纹饰和文字,并细声念道。 “道友郑灵汐芳鉴” 而后解开系绳,眼前一亮,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欣喜欢呼。一阵沁人心脾的草木芬芳,也从锦囊中流溢而出。 古白也顿时转过目光来,见到囊中物,惊讶不已道:“汇灵草?” 所谓汇灵草,看似平平无奇,却可贯通幽邃,随生长而不断汇聚地脉灵力,即便是在地脉匮乏的边荒之地,亦能蕴养灵机,价值相当不菲。 如今锦囊中虽只有一枚草种,但若能在言山种下,细细栽培,待灵草长成,至少也能凭空养出一方灵田。 而郑灵汐天然亲近自然,喜好栽培,一时间如获至宝,喜不自胜,乐得在原地盈盈起舞。 至此,刘家三郎和张妙的诚意,确是毋庸置疑。能如此对症下药,显然不但了钱财,更了不少心思。 于是带着好奇,乌名看向了那只上书“掌门真人道启”的锦囊。 给师父的,又该怎么对症下药? 古白自也好奇,手指一曲,将系绳解开……只见锦囊中,十枚猩红缠金的小短棒,以银线捆了,整整齐齐地码着。 老人面色顿时一变,瞳孔剧烈收缩,眼球涨红,那份疲惫沧桑感一扫而空,佝偻的身躯霎时抻直,向前探去……宛如猛虎出壳。 与此同时,乌名则悄然起身,来到了仍轻歌曼舞的郑灵汐身前,握起了少女盈盈摇摆着的小手,在她惊讶而开心的目光中,与其翩然共舞……同时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她的全部视线。 古白错愕、恍然,而后满心感激地点点头,一摆道袍衣袖,便将那捆金丝小红棒揽入袖中……从此这禁物再无他人知晓! 不久之后,乌名和郑灵汐酣畅舞毕,各自落座。师徒三人不约而同地忘掉了刚刚解开的锦囊。古白咳嗽一声,笑道:“还有樱儿的锦囊,就等她回来,由她本人亲启吧……这刘家三郎和张家姑娘此番着实有心了,也不知给樱儿的又是什么贴心之物?” 乌名说道:“增高鞋?” “……”古白浑身一僵,完全不敢接话,只作没听到。 之后,就着半壶残茶,古白开始指点两名徒儿的修行。先是教乌名大致掌握了融灵化炁诀的入门口诀和修行方法,之后又教授了郑灵汐种植汇灵草的几点要诀。 到下午三时,老人声音渐渐沙哑,乌名见师父兴奋之意褪去后,俨然倦意上涌,便拉着郑灵汐收拾好杯壶碗碟,就此告退了。 老人虽有些不舍,也只能无奈作别。 这位道基折损的元婴修士,自然吐纳之时往往会吐露出颇具毒性的残废之气。因此在和徒儿相处时,他基本是要自闭周天,形同龟息的。 而近期连番透支,他也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但是……还不够啊。” 孤寂观内,怅然呢喃。 —— 之后一连几天,平安无事。 掌门古白正式闭关,以调息养伤;郑灵汐忙于摆弄新种灵草,又是挖渠又是画阵,忙得没日没夜,也形同闭关。 至于乌名,则是体验了有生以来的初次闭关。 从掌门观回归闲云居后,他先是依照过去的节奏有条不紊刷脚本。 清晨炼气、午后锻体、夜间读书,一如既往。 到第四天时,乌名已自然而然地将融灵化炁诀的入门法诀融入自己的日常点滴,至第五天凌晨四时,他忽觉体内玄灵气微微萌动,气血、法力恰如冬去春来,正是新旧交替,万物复苏之时。 就是此时了! 于是,乌名取出瓷瓶中一枚晶莹剔透的红色药丸,轻轻送入口中,抵于舌尖,又以逢春法力包裹着,固定不动。 丹内凝结了金丹真人百日吐纳的灵气,一旦真的吞服入体,堂堂乌名当场就要炸成乌名酱。 融灵化炁诀,并不是特别四平八稳的功法,只流行于西南渝州,自有它的道理。 但是,只要依照着正确的方法推进修行,这走钢索一般的修行,就是最适合乌名此时的修行。 依照着那日师父认真教诲的口诀,乌名小心翼翼地以神识御玄灵气,又以玄灵架周天,令法力自内而外,又自外而内地循环起来,每一道循环,都会轻轻掠过赤霞凝元丹,从上面瓜分走微不可查的一缕药力。 药力沿经脉流淌,上入神庭,下沉丹田……刹那间,内景中,乌名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直面一座巍峨高山,单单是其存在本身,就会让人感到莫大的威压,一旦山石崩摧,碎石滚落,山下的蜉蝣登时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金丹级的上品丹药,于一个炼气不过月余的少年而言,就是这般庞然骇人。 但身处山脚下,乌名却只默默舞动手中尚显稚嫩的锄头,一点一点挖掘山石,既无惊惶,亦无感慨,仿佛只是在做着如呼吸一般自然的事。 周天流转,灵息不绝……不知过了多久,乌名心头一点灵性跳动,让他不自觉地睁开眼。 窗外,一缕温和的晨曦恰好刺入眼中,仿佛春日融雪,一阵焕发生机的暖意,自上而下蔓延周身,娟娟流淌。 那是一股充盈到不可思议的逢春法力,其性精纯醇厚,灵动如意。较之融灵化炁前,强度几乎膨胀了一倍,已是货真价实的炼气三阶! 先前,古白以薪火传书烬将乌名的炼气之术强行提升到近乎三阶,却给不了乌名足以支撑三阶的法力。因此斗法四象时,乌名才要以巧致胜。 但此时此刻,乌名却已是货真价实的三阶炼气士,若再与张妙斗法,只需平a就够了…… 正常来说,以他的灵根资质,即便有法剑相助,这等进境也堪称痴人说梦。然而现在,靠着一颗赤霞凝元丹和融灵化炁诀,痴梦赫然照进了现实。 这其中,融灵化炁诀无疑更显绝妙。 不但近乎完美地避开了乌名灵根资质的欠缺,更与三清正法逢春书有着千丝万缕的巧妙耦合。这一轮修行过后,乌名不但法力巩固到炼气三阶,内景玄灵气也借着丹药之力,显著地茁壮了一截,法力自生的效率又上一层楼。 之后,即便不依靠外力,单凭内景自生,他也能在两天之内补满法力……严格来说,进步幅度更在法力之上。 正自感悟沉浸时,乌名忽然感到后背似是被人轻轻推动……于是吐出口中丹药收好,再拧身转头,只看到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和一只湿漉漉的长鼻子。 却是二师姐郑灵汐的跟班小野猪。 乌名不由一笑:“师姐真是太客气了,在我闭关时候,还给我送外卖来……” “噗唏!?”小野猪闻言大惊,转身就要跑……却被乌名一掐指诀,从地上砖缝间生出几只藤蔓缠住了腿。 炼气三阶后,许多简单的木行术法,已可信手拈来。 “开个玩笑,你是师姐派来给我护法的吧?” 小野猪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嚯,看来还是全程看护,那可真是辛苦你了。”乌名笑着摸了摸猪头,又不禁自语,“说来,我这次究竟沉浸了多久……” 说着,乌名看向窗边的辰时,只见三枚浑圆的滴露,正安静地躺在泥上。 竟是过去了三天! 可以说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以炼气新人的境界,去融炼金丹品阶的上品丹药,本就是完全超负荷的修行,哪怕只是入门第一关,其实也已遍布艰险。 依照古白所说,即便是渝州本地的英才,第一关通常也只用同阶丹药入门。少数天赋异禀,越级炼化的,则往往要反复入定多次,才能功成圆满。 然而乌名却灵机一动,自发借鉴了超级赛亚人的修行法,用了几天时间将融灵化炁诀融入日常,于是一次就顺利入定,又一举炼化药力,令法力充盈,这却是古白也不曾预料到的进度了。 只是超乎预期的顺利,也带来了超乎预期的工期,这一连数日的闭关,也自然免不了一个副作用…… 正忧心时,却听脑海中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 【已完成融灵化炁诀修行攻略,获得创作激励灵晶石两百枚】 【已完成炼气三阶修行攻略,获得创作激励灵晶石两百枚】 【已完成闭关三日修行日志,获得创作激励灵晶石一百五十枚。】 前两项尚属寻常收益,但第三项却让乌名不由眼前一亮。 闭关日志,一百五十枚?莫非这系统在我闭关的时候,还会自动给我结算日常激励?! 这是何等体贴人性化的减负设计!这下真的可以放心大胆跳过人生了! (本章完) 第25章 弱水三千 第25章 弱水三千 带着晴天好心情,乌名先是去厨房找了几块干粮饼,喂饱了护法小猪。然后就抱起吃饱了就瞌睡的小猪,脚踏轻盈根步,前去掌门观给闭关中的师父留信报喜了。 顺带,也要请教下融灵化炁诀下一阶段的修行法。 从闲云居到掌门观,这段曾经要乌名辛苦大半日的山路,如今走来已似闲庭信步……即便是每一步都依着根步的节奏踏去,乌名也只用了不到两小时就走完了全程。 当掌门观那斑驳的外墙映入眼帘时,天色还不到正午,而观门也正敞开着。 仿佛是为了响应这一天的好天气,古白也恰于今日出关了。 一连闭关七日,老人总算是恢复如初,更焕发出几分老树逢春的勃勃生机。即便隔着老远,乌名都能感受到观内仿佛有一颗巨大的心脏,在缓缓跳动。 即便是道基折损的残废之人,这名自诩野狐禅的元婴修士,依然具备着数百上千倍于常人的恐怖生命力。 “名儿来了?快进来吧。” 随着师父的温和声音于耳畔响起,乌名不由扬起笑容,迈步走入观中,果然见得昔日一脸病容的老人,已是容光焕发,仿佛一棵将压海棠的老梨树。 而古白见到乌名,则更是惊异。 “好家伙,几日不见,简直是恍如隔世了。名儿你的修行进度,总是能超出为师的预期。” 乌名笑道:“毕竟作为首通专家,前期进度快是理所当然的……后面的水磨工夫,就不太好取巧了。” 古白摇头道:“有这种胜不骄败不馁的心态,所谓的水磨工夫,于你而言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好了,你是来请教融灵化炁诀的后续修行的吧?正好,今日就连先前说好的锻体‘青松势’一道传于你,之后,结合逢春书一道修行,应当会有更多感悟。” 乌名听得眼前一亮:“多谢师父!” 拜入古剑门至今,虽然门派凋敝,资源匮乏,但在传法授业方面,可当真是屡屡惊喜。 之后师徒也不多作寒暄,古白站起身来,略作沉吟,便脚踏罡步,指掐法诀,在掌门观中连行七步。 其势如流水不停,然而每一步却又节奏分明,七步之间,便将七道青松势的姿势完整而深刻地印入乌名脑海。 而就在乌名若有所悟时,古白笑了笑:“我再演示一遍,看清楚。” 之后老人又是连行七步,每一步都似有个短暂停顿,令步间节奏分明,但七步之后,乌名却只记得一道道模糊的幻影连成一线,呈流水一般生生不息之势。 古白问道:“需不需要再演示一遍?” 乌名沉吟了一番,摇摇头。 两次演示,仿佛是阴阳两面……古白已将青松势最为关键的动与静,以极其精妙的方式展示出来。而他刚刚也看得足够分明,不需要再打破这份既有的感知平衡。 带着沉思,乌名同样是手掐法诀,向前踏出一步。 砰! 一步落下,既有根步的沉稳,亦有逢春生发的轻盈,大地灵机与气血相和,又与内景玄灵共鸣,仿佛有柄无形的铁锤落下,锻打剑胚一般,震得三相交融。 只一步,乌名就隐隐领悟到了这青松势的绝妙,它本身或许只是一门相对寻常的上乘锻体法,然而与根步、逢春书、融灵化炁诀相结合,却赫然升华,组成了套装特效。 不过,这套装特效也不是免费来的……乌名一步既出,虽体味了三相交融的绝妙,却只维持了一瞬,就不由微感晕眩,同时,体内气血凝滞而法力溃散,竟隐约呈走火入魔之势! 显然,刚刚那一步,落得并不完美,甚至错漏百出。他虽然竭尽全力模仿到了师父古白的式,却没能完全捕捉到“势”,因此这青松势也就徒有其型,承载不了套装所需。 单一个青松势应该并不难,但想要与其他功法结合,保留套装特效,那么它的修行难度就要成倍翻增,且风险也随之暴涨。 兼修全家桶的人,这辈子果然是有了! 而就在乌名沉思推演间,古白不由笑道:“好了,稍微放松一下吧。青松势并不讲究速成,而贵在四季以恒。不断试错,点滴积累的过程,反而比修成的结果更为重要。” 乌名若有所悟:或许这青松势的修行,就像勇者探索迷宫,直取终点的代价,就是失去一切支线奖励。所以速胜未必就是好事。 古白似懂非懂,只轻轻点头。 又或者像是婚嫁之事。早早娶妻生子,就等于放弃了与无数仙子佳人们荡气回肠的爱生爱死,更永远告别浪迹丛的逍遥。 古白顿时了然,却哪敢点头,只咳嗽一声,说道:“下面,咱们来学习融灵化炁诀的第二篇……” 既然师父发话,乌名便暂时放下对青松势的执着,随古白学通了二阶段的法诀。此时已至午后,乌名微感疲惫,便问道:“师父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古白虽然不饿,却想着能陪徒儿吃个便饭也不错。 结果就看乌名转身要去敲那头瞌睡的护法小猪…… “等等,为师完全不饿!” “这样啊。”乌名有些遗憾,“我还说让它去找灵汐师姐讨点果儿饼来呢。” “……没事,为师真的不饿。”古白说着,不由砸吧了一下嘴巴,自嘲笑道,“只是有些散瘾发作了。” “什么瘾!?”乌名一时险些应激。 之后,就见古白手指一翻,一捆猩红缠金的小短棒便被他捧于掌中。 而只是见到这捆珍藏之物,古白就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浑身肌肉都似松弛了几分。 乌名看得分明,那捆红棒共计十根,竟比先前一根不少! “师父你这几天独自闭关,都没有偷偷服散吗?难得师姐不在。” 古白苦笑道:“正因为樱儿不在,为师反而不能破戒。何况樱儿只是不想我服散伤身,而这【金胭脂】却是极其难得的无害烟散,其做工用料都和凡品截然不同。让人着实……有些舍不得。” “师父喜欢,以后找机会让刘启再聊表一番心意就是了。” 古白摇头:“此物在邛州唯有东郡的一个丹修世家能产,产量极其稀少,怕是刘家三郎也没法随随便便就拿来聊表心意。” “那若是依着师姐性子,多半是要把这些珍贵的成瘾物都拿去高价卖了,换些有用的东西来。至少也要十去其九,最多留一根挂在房梁上,待师父你瘾发的时候抬头看上一眼,聊作慰藉。” 古白只听得面色发白:“……确实如此。” “所以不如趁师姐还没回山,早点享受了再说。说来师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莫不是在历练时遇到了什么麻烦?要不要我下山去救一救?” 古白失笑道:“你有心就好,她两日前才传信回来,说是已狩尽妖邪,正从厄水河处折返……以她的脚程,应该就在明后两天吧。” 话音未落,忽听观外一阵树叶哗哗作响,有山风呼啸。风中蕴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森然威势,而这股威势…… 师徒二人面色齐齐骤变。 “师姐!?” “樱儿!?” 观外,一声女子轻笑随风吹拂入观。 笑声中,那道久违的娇小倩影,自山路尽头逐渐拾阶而上,一点点出现在视野中。 与一个月前相比,少女多了些许风尘仆仆,一袭素衣更添了几道补丁,几处血污,显然这次下山狩妖绝不轻松。然而那双生有猫瞳的眼睛,却赫然更加闪亮有神。 在她身旁,萦绕了一层无形的灵气,自然而然地屏蔽了许多风中的沙尘污浊。虽远没到纤尘不染的地步,但这层灵气本身,就足以说明很多东西。 难怪能提前归来。 “恭喜师姐突破瓶颈,成为筑基中期大能!” 古白则欣慰地点点头。 “突破了就好,很好……” 下一刻,朱樱莲足轻点,一步就越过了掌门观前的小空场,轻轻落到观内。 “师父,徒儿幸不辱命,突破归来!” 朱樱声音微微颤抖,既是欢喜,又更胜欢喜。 但颤抖只是一瞬,少女下一刻就恢复了古剑大师姐的威仪。她先是看向乌名,目光中流露出十分的意外和欣喜。 “炼气三阶圆满?!师弟你果然好厉害!正好我这次带了礼物给你。” 说着,朱樱取下背上的一副小背囊,在地上摊开,露出一双颇为精致的兽皮短靴。 “这是我拜托一位善鞣制、缝纫的……同行道友以山精皮做的,行走间能自然借取山川大地之力,最适合根步修行。” 乌名闻言不由错愕,赧然。 抱歉师姐,之前不该背着你说什么增高鞋笑话……此刻的你,当真有一米八! 之后,朱樱又看向了古白,打量了一番老人面色,笑道:“师父气色也不错,这段时间应该有在好好休养,所以……” 说话间,少女带着些许自嘲好笑,又些许不甘不愿的神情,取出一只小木盒。 “狩妖时,我结识了一名丹修世家之女,分别时她非要将此物赠与我,说是家中特产,她亲手炼制……” 打开木匣,只见一枚猩红缠金的小短棒,安静地躺在那里。 掌门观内,一时无声。 朱樱有些奇怪:“师父怎么一脸为难?不会是以为我在故意钓鱼吧?真是的……这【金胭脂】无毒无害,虽是世家小辈手制,效力可能稍逊于坊市流通的那些,但……也不是不能让你偶尔破个例。” 话音未落,只听古白一声微颤的长叹。 “为师……只是太意外,太欣喜了。” 与此同时,被他藏于背后的那捆金胭脂,无声无息地化作虚无,就如同从来不曾存在过。 感谢辉雨yh的打赏! (本章完) 第26章 银河舰队 第26章 银河舰队 掌门观中,古白手捧短棒金胭脂,略显局促地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大弟子,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问道:“这……真的可以吗?” 朱樱气道:“真是的,都说了是专门给你的礼物!只要于身心无害,我哪有那么不近人情,连师父的一点爱好都容不下?而且这也是原家那女人软磨硬泡要我拿给你试的,说是定有惊喜……” 古白迟疑半晌,终是下定了决心,颤颤地将那短棒凑到唇边,再轻轻一吸。 灵息流转,那短棒倏地少了一小截,老人面上随即浮现出一阵极度愉悦的酡红色,双目紧闭,眼球隐隐上翻。 片刻之后,老人微微垂下头,一道赤金色的烟流从口鼻中激射而出。在半空中打个旋儿后,竟幻化作了一位少女的模样。 烟雾朦胧,人像转瞬即逝,却依稀能看出那烟气勾勒的少女,相貌姣好,英气勃发,正是古剑门的大师姐朱樱! 对此,朱樱又好气又好笑:“原来这就是她的惊喜!不好好精研丹道,净摆弄这些没用的哨!” 抱怨之余,目光中的喜意却是丝毫未减,而这也让乌名看得啧啧称奇。 自他穿越此世,在灵汐师姐的树屋苏醒,和大师姐初见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毫无保留地开心。 这次下山历练,她不但收获了修为进境、法宝资财、更收获了极其罕见的好心情。 正想着,忽听观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就是一个中气十足,更兼喜气十足的少女欢呼声。 “师父~师父!灵田终于养好了!” 粉衫白裙的少女,就这么被笑声裹着,一头撞进了掌门观,然后,就仿佛撞入了鬼门关。 “师师师师姐姐姐……” 惊骇欲绝下,郑灵汐嘴巴和脚下一起打绊,险些像颗保龄球,径直撞到名为朱樱的绝壁上。 好在朱樱还是及时将她拉住,然后颇没好气地训斥道:“教过你多少次了,不得在师父面前放肆无礼!” “对对对不起……” 一边说,郑灵汐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后撤步,试图远离。 朱樱哼了一声,不由皱了皱鼻子,接着就注意到了郑灵汐裙摆上的几根狗毛。 “……我说怎么回山的时候,闻到护山阵内竟有丝缕妖气。你又和那些野生妖物们一起玩了是不是!?” 郑灵汐瑟缩道:“可是,可是它们真的好可怜……” 这似曾相识的对话之后,郑灵汐就闭眼等死,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朱樱只是轻叹一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悲悯同情,也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你在言山界内豢养它们,固然是一时善心得偿。可若是之后被人发现了,你又不能真的庇护它们,反而自己都还要赖人庇护。” 顿了顿,朱樱又说:“你若真的可怜它们,就该努力修行,成长为能够真正庇护它们的大人物,就像师父庇护你我一般。” 这番温婉的训诫,让郑灵汐也只能默默点头。 于是朱樱又踮起脚尖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好了,别这么哭丧着脸,我这次下山历练回来,可是给你带了礼物的。” “诶?礼物?” 朱樱笑了笑,右手一翻,掌心里便陡然多出了一株造型奇异,光泽剔透的灵草。 “【明心草】,途径东郡的时候偶尔看到的,你之前不是一直念着想要吗。不过栽培起来可能有些麻烦,需要先养熟一方灵田……” 话音未落,已被欣喜若狂的郑灵汐当头抱住! “谢谢师姐~~!”小巫女简直感激涕零,像只腻人的小狗似的,用力抱着朱樱磨蹭。 “你……”朱樱只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令人窒息的惊涛骇浪中,整张脸都被捂住了,一时间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片刻后,眼见郑灵汐越发不像话,几乎要蹭得彼此衣衫不整,她才轻轻发力,将郑灵汐推开。 “退后,坐好!” 两声厉叱之后,郑灵汐乖乖坐上一只蒲团,不再闹腾。 朱樱叹了口气:“修行这么久了,仍是长不大的孩子。” 另一边,目睹了全过程的乌名已和古白,已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泛起浓浓的狐疑。 “师父,师姐她温柔的有点反常了,该不会是狩妖时,不慎掉入湖里,然后有湖中仙女问岸上人说,你们掉的是身高一米八的朱樱还是……” “我才没掉湖里!”朱樱没好气地打断了乌名的私语,之后便正色道,“之后,正要向师父汇报这一路见闻,先前书信往来不便,许多事都不曾详尽。” 古白点点头:“好,你这一去月余,必是经历了远超常人想象的精彩。” 朱樱却回以苦笑:“的确有许多超乎想象的经历,却实在难以称得上精彩。” 之后,少女酝酿了一番,将这一个多月的经历娓娓道来。她的口才并不精彩,却简明扼要,条理清晰。很快就勾勒出了整场狩妖行动的轮廓。 简单来说,郡府的狩妖令,从一开始就偏离了预期。 在第一天应召集结的时候,朱樱就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现场的人。 刘家的大公子,刘承。 —— 吴郡的狩妖令,是出了名的苦差事,满山遍野地搜捕一群行凶作恶的山精野怪,既要跋涉邛州边郡之偏远,又要经历激战妖魔的凶险。虽然悬赏不菲,但正经人家谁会差那几个赏钱? 所以一般来说,狩妖的队伍中,多是群苦哈哈的散修,修为也最多不过筑基级数。只有极少数的世家子们,会基于镀金出风头之类的需求,一道参与进来。 这些世家子弟,当然不会真的在狩妖期间辛苦出力,他们多是对着一众散修呼来喝去,事后再抢尽风头——狩妖结束后的郡府公报,总会将最大的嘉奖位留给这些世家子。 不过,对散修们而言,有世家子随行也不是坏事。他们虽面目可憎,却大多修为不凡,兼全身神装。出门在外更有护法长老随行。所以一旦遭遇意外强敌,还真要依靠这些世家子们来托底。 何况,身处邛州偏远的散修,又有哪一个不晓得:抱紧世家大腿才是最快的通天捷径的道理? 只不过,以往的狩妖队中,极少出现刘家大公子这等量级的人物……毕竟抢一群散修的风头,也实在算不得多么体面。 那些真正高高在上的天上人们,若是想要风头,有的是办法把事情办得既风光,又体面。 像谁第一谁拿着的太乙法剑这种意外,毕竟少之又少。 所以,见到刘承的时候,就连朱樱都忍不住惊奇。 而这份惊奇,仅仅是个开始。因为很快的,在刘承身旁,她就看到了更多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们。 康平湘、胡玺、罗晓、方抑尘……吴郡排名前五的世家,居然悉数有子弟到场!其中康胡两家还干脆来了家族长子。而除此之外,还有外郡世家之人! 如此阵仗,绝不同于以往,然而其中的理由,竟没人说得清楚,因为清楚的人完全不打算说。 这对于到场的一众散修来说,就着实有些令人不安了。万一这狩妖令真的暗藏了什么极端凶险,那些世家公子有长老护法,可以想跑就跑,其余散修要怎么办? 何况,就算没有什么不可言喻的凶险,单纯是刘承等人心血来潮,想要微服私访,人前显圣……那也意味着,一场本来可能持续十天半月的狩猎之旅,将要在短短三两天里就告终结。 这么多世家精锐齐聚,若不能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区区山精,那简直就是笑话了! 这对于很多境况类似朱樱,专程跑来蹭每日福利的人来说,自然是个噩耗。 然而,针对众人的不安,刘承上来就抛出了定海针。 “他说,只要此间事成,每一个参与狩妖的修士,除了狩妖令的悬赏金外,更有保底一百灵石的奖励……这可比吐纳十几日的地脉灵息要划算多了,所以当时大家就没了话说,甘愿听命行事。” “刘承等人明显是有备而来,针对那些流窜杀人的山精,他们早就做足调查,无论是山精的生活习性、栖息地域、还是异怪神通,全都查得一清二楚。而且还专程与我们这些散修分享了情报,拟定了几套捕猎方案。” “在出发前,我们这一行人就已是万事俱备,万无一失。” “参与狩妖的世家子弟,无一例外都是筑基以上的修为,其中刘承更是筑基中期圆满,在同辈人中堪称鹤立鸡群。而如我这般的散修,也有半数筑基。” “当然,最重要的,跟在世家子弟身旁的护法长老足有十人之多,无一例外的金丹修为。有这些人在,别说是狩猎区区一伙山精,就算是熊罴恶蛟之类的百年大妖,也可轻易斩杀。” 听到这里,就连古白都忍不住皱眉,因为听起来,故事到这里,不出意外就该结束了。 如此豪华的狩猎团队,如此充足的准备工作,对付一群实力最多不过筑基水平的山精,怕是三天都用不到。他们又是怎么拖了足足一个多月的!? 显然,故事到这里,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 (本章完) 第27章 乌合之众 第27章 乌合之众 狩妖队的意外,就发生在出征的第一天。 当天上午,狩妖队在郡城集结整队完毕后,刘承就率领着这超过五十人的庞大队伍,浩浩荡荡离开郡城,以神行法加持,一路向西。 至午时,狩妖队已跨越了数百里的河山,抵达了吴郡最西边的厄水河畔。 越过厄水河,就正式进入了近期山精潜伏栖息的灰针林。在此,刘承要求队伍短暂休整,各自加持术法、吞服丹药,激发符箓……只待杀入敌巢后,以最快速度完成斩首。 过去数月,这群山精在邛州各郡流窜,杀伤无数……之所以迟迟不能授首,关键就在于它们中出了个异常棘手的首领,似有卜觉之能,屡屡带领族裔逢凶化吉。 只要能诛杀此妖,余下山精不过乌合之众,甚至无需逐一扑杀,族群自然就会内斗瓦解。 而为了这次突袭斩首,刘承可谓不遗余力。 出城前,只有极少数人知晓狩妖队的第一站是哪里。而出城后,刘承一边要护法长老为队伍遮掩行迹,一边又以神行术覆盖全队,全速疾行。可以说在最终抵达厄水河畔时,就连狩妖队里的许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里。 突袭灰针林更是全军启出,势若雷霆,就连本应在旁护法掠阵,不直接下场的长老们,也时刻准备出手,只求万无一失。 然后,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就落到了空处。 灰针林中有各色异兽,有成精的小妖无数,更有潜藏于密林深潭的大妖,却唯独没有这一行人势在必得的山精。 别说是异变得道的首领,就连野生独行的山精也没有一头。 被刘承重点标记的山精栖息处,只有一座遍布人类残骨的洞穴,洞外吊着几具被吃到一半的人类尸体……形似挑衅。 显然,那山精首领预见到了危机将至,带领全族及时迁徙,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刘承的雷霆一击。 这一击落空,全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就连很多金丹长老也一时间显得不知所措。 好在刘承及时出面,用几段自嘲的笑话,和一笔临时的犒赏,直接稳定了军心。 之后,他也不多做犹豫,只下了一个命令。 追。 那群山精虽然及时迁徙,却不可能跑得太远,更不可能完全消去一个族群迁徙的行迹。所以,哪怕此时这势在必得的一击落空了也好……接下来只要沿着山精们遗留的痕迹追下去,结果还是不会改变。 此外,保险起见,刘承要求狩妖队抱团推进,哪怕追得慢一些也好,绝不可贸然分兵。 这是稳妥决策,众人自没有异议,于是一路追击,一路深入……直到某一刻,仿佛是无形中越过了某条界限。 随队护法的金丹长老们,竟然,忽然,全然不见了踪影! 明明所有人都在按照刘承的要求抱团推进,明明上一刻,人们还能以余光瞥见长老们贴在世家子弟身旁暗中潜伏,只露出依稀的人影……但是下一刻,那些依稀的人影,就赫然成了斑驳树影! 突如其来的异变,几乎让狩妖队的士气当场崩盘,几个世家子弟尤其惊慌失措,恨不得拔腿就走。 刘承了些时间才安顿好人心,之后也不再强求追击,而是带领众人原路折返,争取先走出灰针林,回到厄水河畔重整旗鼓。 然后这一走,就是漫漫无期。 从厄水河到灰针林,来时奇袭不过十几分钟,算上一路追击,也不过一小时出头。但原路返回,却一连走了大半日,直到天色渐暗,众人仍未能摆脱那灰蒙蒙的树上荆棘。 他们并没有绕圈子,更没有鬼打墙,而是实实在在沿着原路直线折返,但前方的道路却仿佛永无止境。 同时,那些失踪的金丹长老们也始终没有出现。 于是刘承当机立断,号令众人暂停脚步,临时在灰针林里安营扎寨,以图长远。 期间,他身先士卒,主动拿出了许多珍贵的家传法宝符箓,单凭一己之力,就在林中构筑出了一个稳固阵地。而有他带头,几名世家子弟也纷纷效法,硬是用法宝堆出了一座【奇门百宝阵】,理论上就算是元婴大能来此,也要费一番周折才能破阵。 之后一夜休整,直到第二天一早,队伍再次踏上征程。 此时狩妖队在道理上仍奉刘承为首,前进的方向也由他来决定。而刘承也没有藏私,坦率地与所有队员解释了他的决策理由。 包括他所精研的奇门道衍之术,本命相连的法宝周天璇玑盘,以及各式珍奇的辅算符箓…… 尽管事到如今,任何人也看得出,事态之诡异已经实实在在超出了这位刘家大公子的掌控,但他也实实在在是在竭尽全力为众人谋求出路。 其他人或许有质疑,有反对……却没有人能拿出更好的办法。 于是人们仍依着刘承指示,在灰针林中抱团行动,共同寻找出路。 这一找就是两天。 两天时间里,众人几乎不眠不休,沿着刘承所指的方向,走得海枯石烂。 已经记不得翻越了多少丘陵,淌过了多少溪流,更不知遭遇了多少倒霉的土著小妖……期间甚至还遇到了一尊得道数百年的古树精,费尽周折才让双方相安无事。 然而,众人所期待的出路,仍是未见踪影。 当天晚上,矛盾不出意外的爆发,来自吴郡第二世家的公子康平湘率先发难,要刘承退位让贤。刘承虽竭力为自己辩护,坦陈利害,却因接连的决策失灵,已得不到多数人的认同。 于是第三天开始,队伍由康平湘指挥行进,他倒也同样在竭尽全力地为众人寻找出路,却最终只是让人们又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期间更遭遇了几次险情。 第四天开始,队伍换回刘承指挥。而他吸取了前面几日的教训,大幅调整了衍算方法,隐隐窥见了突破希望。 但最终仍是徒劳无功,人们又浪费了两天时间,仍不能走出灰针林的密境。 至此,人心已是四分五裂,哪怕是对狩妖一事最无所谓,只求日结工钱的散修们,也纷纷感到浮躁不安,各式各样的纷乱念头交织交错,局面一触即发。 最终,康平湘再次发难,而这一次,他的矛头直指向了狩妖队中的一众荒人散修。 “他说,如此困境,必是内鬼所致。” “内鬼必是以外道邪法,污染了狩妖队所据的灵机,才使得团队在灰针林迷失,而两位世家公子的上乘衍术,也因此各自失灵。” “而此等外道邪法,必来自于血统不纯,道心不净的荒人散修。” 很难讲康平湘的指责,究竟几分出于理性,几分纯属情绪宣泄……只是,当他将指责和质疑的话语说出口的时候,事态就再无法挽回了。 在邛州,指责一名荒人是“内鬼”,性质极其严重,几乎和直接挥刀砍人没有区别。 换做平时,一众散修或许还会看在丰厚的酬劳的份上,对康平湘的指责强自忍让。 但那个时候,散修们也早就被连续多日的迷茫给消磨尽了理性。 内乱当场爆发,几名性情火爆的散修直接就动上了手……然后不出意外被康平湘打得筋断骨折,惨不忍睹。 几名胆怯的散修想趁乱逃跑,却被胡家公子视作做贼心虚,联手罗晓将他们打断了腿。 好在最后时刻,刘承强行出面平息了争斗,令内讧不至于过于惨烈……但即便是他,也无法再弥合人心。 当晚,团队就宣告分裂,世家子弟们勉强仍维持一队,而一众散修则被悉数放逐。 在一片诡异难测的灰针林中,将一众本就实力相对逊色的散修踢出团队,这份决策的意味已是不言而喻。 被留下的散修们,有很多人霎时就被绝望冲垮,也有人被愤怒填满心灵。 但对于朱樱来说,这场内讧分裂,简直求之不得。 她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想要跟那群世家子弟们打交道……若非汲取地脉灵力的阵眼,被队长刘承掌握着,必须要他准许才能尽情吐纳,朱樱可能在郡城报个到后,就第一时间脱队独行了。 邛州的野地固然凶险,山精们更绝非善类,独自狩猎的风险不言而喻。但即便如此,也好过看世家子弟们的眼色…… 更何况,在陪着狩妖队一道迷路的时候,朱樱还发现了一件事。 这灰针林内的天地灵机,异常的浓郁,即便是相较于垄断全郡灵秀的郡城也毫不逊色……至此,她就连最后一个妥协的理由都没有了。 与世家子弟们分开后,朱樱并没有找任何同道散修搭档,而是毅然决然地独自深入密林,凭着本能寻找方向。 不是逃离的方向,而是狩猎的方向。 早在踏入灰针林的那一刻,朱樱其实就隐隐察觉到,那伙山精并不在刘承推演算定的位置。之后,她更是看到狩妖队陷入了一层无形的迷障,而无论是刘承还是康平湘,却都对此视而不见。 随着时间推移,迷途继续,朱樱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 这座精怪栖息的灰针林,并不是那些自诩血统纯正的世家子弟们的主场,而是她的主场。 身负妖族之血的荒人朱樱的主场,猎场。 现在,猎手终于摆脱了所有束缚。 狩猎,就要开始了。 非常感谢书友20220625071538948的慷慨打赏! 以及雨落凌乱对主角的角色打赏! (本章完) 第28章 崩坏师姐的传奇大冒险 第28章 崩坏师姐的传奇大冒险 灰针林内的狩猎,从一开始就是场一面倒的屠杀。 也必然是一场屠杀。 林中的山精之所以能在邛州多地流窜作案,风波不止,并不在于它们有多么强大——除了为首的头目神秘莫测外,其余的一般成年体,实力大多只相当于初临筑基的散修罢了。 事实上,在如今九州独尊人道的大环境下,也很难在野外见到多少强力妖物了,灰针林中那尊数百年的树妖已堪称保护文物。 至于族群数量,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五十,这还要考虑到族群中必有充数的老弱妇孺。 所以,依照刘承的情报和推演来说,纯以正面战力而论,这群山精甚至未必抵得过几位世家公子的联手合击。 只不过它们太会躲藏,那神秘变异的山精头目,仿佛有超然卜觉之能;此外还在灰针林中掌握了奇特的迷障妖法,硬是让实力碾压它们几倍的狩妖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然而,一旦失去了这两道屏障……面对强敌之时,这群山精就不过是砧板鱼肉罢了。 朱樱并没有将她狩猎的故事展开细讲,但仅从字里行间,听者也不难体会到那群山精的绝望。 恰于山精族群毫无防备时,梦魇悄然降临。 之后,无论如何逃遁,如何藏躲……梦魇总能如影随形。 族群首领的预知卜觉之能、山林赋予的迷障庇佑,统统不能阻碍那梦魇分毫。 一旦族群露出丝毫的疏漏,她都会雷霆出手,斩获猎物。一击即走,绝不停留。 追击更是丝毫没有意义,因为即便是族群中最老练的战士,也捕捉不到对手的痕迹。仿佛这座本该庇护它们的灰针林,竟转而庇佑起了敌人。 朱樱的狩猎,果决又隐忍,她不贪多,不恋战,却又绝不错失任何机会。虽是独行狩猎,却俨然势不可阻。 也必然势不可阻。 因为她是言山古剑门的首徒;也因为她所继承的妖族血统,是曾经位居食物链最顶端的那一系。 尽管数百年后,妖族已近乎灭绝,朱樱作为大妖的后裔更是转修仙道,恪守人皇教化论,年纪轻轻就坐拥三十九重人道印,沦为应试教育受害者…… 但是,血脉深处的力量,始终存在。而朱樱,也始终没有纠结排斥这股力量。 面对一个刻板却不迂腐、执着而不乏机敏的朱樱,山精们的结局自是早已注定。 直到一个意外,彻底打乱了一切。 山精们抓到了一个人质。 一个被踢出狩妖团队后,不幸在林中迷路的落单散修。 “她叫苏绮罗,是留香阁下属素心苑的二代弟子,生于寻常的荒人工匠家。因身怀四品灵根,心性纤巧,被素心苑的玄玉真人相中收为弟子。” “她修行十八载便成就筑基,天赋是不俗的,更善长缝纫、鞣制……却着实不通实战。修行十八载,她竟然从没和人动过手。” “事实上,她加入狩妖队,也完全是一场意外,是她和玄玉真人吵架赌气……咳,总之,对于后面的种种变故,她全然没有应变之力。” “落单迷路,不幸遭遇山精,几乎毫无抵抗地惨遭活捉……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被吊在树上哭。” “山精生性残忍,留她不杀,是想以之为质,迫我束手自缚。若我稍有不从,就要割她血肉,剜她眼鼻。” “所幸我前日也正好捉到了一只山精幼崽,若那群山精胆敢伤她,我就割它血肉,剜它眼鼻。” “山精虽残暴无知,却对族中幼崽格外珍重,也勉强能做得交易。所以费了番周折后,我总算将那丫头……苏绮罗换了回来。” “可惜,救了她之后,凭空多了份累赘,我虽自保无虞,却再难以神不知鬼不觉靠近狩猎……这丫头,实在会给人添乱。” 说到这位苏绮罗的话题,朱樱的言辞虽是平淡中暗含嫌弃,但脸上却已隐隐洋溢起了笑意。 显然,那位倒霉的小织女,添乱归添乱,却颇得朱樱的欢心。 所以,师姐狩妖归来的这份好心情,也是因为苏绮罗? 想到此处,乌名不由看向一旁的郑灵汐。 二师姐,你的地位正在遭到动摇啊! 郑灵汐却仿佛全无所觉,只是认真瞪大眼睛,专注地听朱樱讲着之后的故事。 救下苏绮罗后,朱樱暂时放弃了狩猎,而选择先把苏绮罗送出灰针林……结果一连走了两天,非但没能走出林子,还险些迷路! 笼罩在林中的迷障,显然并未破去,朱樱虽然能捕捉到山精的位置,独行狩猎,却不能自行离场。 于是朱樱只好变换思路,尝试在林中寻找更多的落单散修——至少能把紧缀在身旁的小累赘给托付过去,让她能腾出手来继续狩猎。 眼下受困无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或许只要将那群山精屠戮殆尽,这林中迷障就会自解。 然后,她就找到了一位擅长炼丹制散的原家女。 “那人是东郡原家的庶女原婉儿,虽勉强也算世家出身,却不被刘承等人接纳,只因其生性……可谓极端荒唐!明明是狩妖途中,又身陷迷境,她居然和两位同行的男子拉扯不清起来!他们明明才认识不久!” 提到那位原婉儿,朱樱明显有些咬牙切齿,但咬牙切齿之余,目光中却并未流露出实在的厌恶之色。 “我虽然不喜欢那三人,但他们……只是举止荒唐,却非心性险恶之辈。而且能在林中独自生存许久,至少说明有自保之力。我权衡过后,还是决定将绮罗暂时托付给了他们。” “那原家女人荒唐之余,倒也分得清是非轻重。她承诺会保护绮罗,又分给我许多随身丹药……那两个男人见了,又莫名起了攀比之心,竞相献宝,险些把自己赖以防身的宝贝都拿出来。” “我选了些实用之物,便再度启程……所幸这次没有再遇到什么波折,了些时日,总算将那山精族群彻底杀散了。可惜却没能令首恶伏诛。” “在山精彻底溃败的时候,林中的迷障也倏地散去了。之后,那些消失许久的金丹护法们陆续现身,很快就找回了迷路已久的刘承等人,又顺手将残存的山精剿杀殆尽。” “这期间,我就没有再参与了……不过,据说尽管有金丹直接下场,还是被那山精的头领给逃了,也不知它究竟是什么来头。我在林中狩猎了它不下二十头族裔,却始终没能找到机会对它本尊下手。” “总之,至此,狩妖令虽未竟全功,略有缺憾。但一来这狩妖行已拖延太久,二来,我们毕竟还是拿到了实实在在的战果,最终收集到的山精尸骸,比预期还要多。所以那帮世家公子们商议一番,就决定对外宣称此行已获全胜……” “当然,这其中还有许多细节琐碎,如要遮掩团队内讧之类……我实在不耐烦和那些人计较,他们爱说什么便说什么。我只是随队回到郡城,拿了该拿的奖赏,就与绮罗婉儿告别,立即回山来了。” 至此,这崩坏师姐的传奇大冒险,终告落幕。 作为讲文明树新风的故事听众,乌名非常知礼地给师姐及时递上茶水,朱樱微笑接过,只抿了一口,便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等待着师父的回应。 刚刚那番漫长的故事,并不是拿来炫耀本事的……因为她甚至都没细讲,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突破到筑基中期的,仿佛破境对她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实是这一个月的经历中,包含了许多蹊跷,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首先,以刘承为首的那些世家公子,到底是为何而来?单一个狩妖令,绝没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其次,灰针林内的迷障又是怎么回事?困住一众筑基炼气的小辈倒也罢了,如何能让金丹护法们也失陷其中? 何况,即便真的连金丹都无法脱困,难道外界的人都察觉不到狩妖队失联吗?那些世家老祖们,不晓得来救人吗? 最后……那群山精也相当古怪。邛州虽然时有妖邪作祟,甚至逼得各郡府乃至州府发下狩妖令,但多是机缘巧合下偶然得道、抑或是从冥海归墟潜伏进来的大妖。 像是山精族群这种诞生、成长于本地的土著妖族,兼具一定智力,极少会向人类挑衅,尤其还是多地流窜作案,这本身就极度反常! 对此,古白沉默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樱儿,你这或是……在历经仙府啊。” (本章完) 第29章 假如我明天就要死了 第29章 假如我明天就要死了 “仙府?” 对于古白的回答,朱樱先是不解,继而恍然,继而又是不解。 “仙府!难怪……但是,仙府?” 乌名也听得紧皱起眉头,下意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才发现那是师姐的杯子…… 要不要吐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而在徒儿或疑惑、或纠结的时候,古白说道:“仙府现世,其实与人们想象的往往不同。并不是某地突然天降异象,然后就有一道仙门悄然洞开,之后越过仙门,就来到一处洞天福地……并不是那样的。” “仙府现世,往往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从仙府天箓中浮现箴言开始,到第一缕仙灵破土而出,再到仙律丝织,昭然世间,最终成就仙府……短,或瞬息;但长久的,有时甚至要历经百年、几百年。” “而樱儿你所前去的灰针林,以及遭遇的山精,就很像是仙府现世之前,仙律丝织这一阶段的异象。” 听到此处,乌名和朱樱同时恍然。 所谓仙律,就是仙府之律,每座仙府都有自己的规矩,其中,对修行境界的要求最是常见…… 难怪那群金丹期的护法长老,会全无抵抗之能地说神隐就神隐,甚至不惜将自家金主爸爸们丢在林中内讧。 如果不是零零后整顿仙场,那自然只能是仙府的仙律使然了。 灰针林中酝酿现世的仙府,并不允许筑基以上的人进入,所以金丹长老们追到一半,就像敏感词一样被过滤屏蔽了。 至于那群山精…… 古白沉吟道:“那群山精,或只是栖息于灰针林的土著散妖。很久前,我沿厄水河行走游历时,确见过山精出没。但它们本不惯于迁徙,更遑论是在人类频繁活动的区域里流窜行凶了。” “我想,其中关键,应该就在于那隐隐有卜觉之能的山精首领。仙灵破土,仙律丝织的阶段,当地常会孕育出极少数天性不凡的妖物。那些妖物一经得道,便会啸聚成众,引一时异象,诱人前来。它们身上蕴含着此地仙府的破局线索,姑且……可以视为仙府主人专门给后人留下的一道提示。” “所以,这次狩妖令才会引得如此众多的本地世家英才齐出,他们多半是从郡府乃至州府的【引谶司】提前得到了天箓箴言,意识到本地出没的山精,或与即将出世的仙府有关。所以才会不辞辛苦,大费周折地组队狩猎。只不过,纵是精心筹备,又广招本地散修助阵,他们最终也没能得偿所愿。” “那些世家子们,或是本事不够,也或是仙缘不足,言谈举止中触犯了什么忌讳,被仙律隐隐排斥,所以始终破不掉迷障,接近不了山精族群。而樱儿你虽能靠近堪破迷障,却杀性过重,几乎将山精举族屠灭,而没有专注狩猎头领……” “那山精头领或是因你们的狩妖行动拖延太久,过了‘提示’的期限;又或是见手下死伤殆尽,自己处境越发危险,便干脆逃之夭夭。它走了,迷障自破,狩妖再无阻碍,于是大获成功。但你们也和最重要的那道仙缘失之交臂。” 古白这一番信息量颇大的背景设定交代完,三位徒儿都已陷入沉思,掌门观内一时寂静无声。 趁着徒儿们消化信息时,老人捧起茶杯,轻啜一口,苦涩与清香流淌入喉,恰如陈年回忆在心头翻涌。 只是不及细细体味,就见眼前倏地多出一张满是好奇的少年脸庞。 “师父果然是有故事的人啊!” “咳,咳咳!” 猝不及防下,古白险些把茶水喷出去。 不是,你消化得也太快了吧?!我那么长一段故事呢!?就连樱儿这随我修行了二十年的大弟子,都还有好多细节尚未琢磨透,你…… 而心中的感慨未休,就听乌名也在感慨。 “师父,你年轻时候应该没少攻略仙府吧?有机会咱们可以多多切磋一番攻略心得,以后我投稿首通攻略的时候会选择联合投稿的……” 古白却面色微微一变:“名儿你怎知我……” 乌名答道:“师父刚刚那一席话,虽然多用‘或’‘多半’之类的修饰词,但言辞间的自信却一目了然。若非见多识广的专业人士,何来这种十拿九稳的自信?” 古白苦笑:“……仙府是九州仙道的根基,如今历法都叫做仙府历。我说的那些,不过是人尽皆知的常识罢了。” 乌名奇道:“人尽皆知,但师姐却不知道吗?而且师姐在狩妖期间也算结识了几个闺蜜,其中一个是郡城土著,另一个则是半个世家出身……结果并没人看出灰针林的异象事关仙府。而师父只凭着师姐一番描述,就做出了准确判断,这不叫专业,什么叫专业呢?” 说到此处,乌名顿了下,目光中微微露出慑人的精芒。 “当然,说到底,我的判断,来自于专业人士之间自有的共鸣……若是换个世界观,咱们两人目光接触那一刻就该开启对战了。师父收留我时,又何尝没感受到这份共鸣呢?” 眼见乌名已是笃信不疑的态度,古白默然许久,终也只能轻叹一声,无奈摇头。 这个徒儿,实在是敏锐的有些吓人了。自己刚刚还在想,那番关于仙府的讲解,几个徒儿要消化多久,结果这个小徒弟转眼间都已经消化到古白这个师父身上来了! 只不过,有些事,有些故事,实在是没办法讲出口,单单是刚刚那番讲述,老人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所以这一次,对于徒儿这份敏锐的好奇心,古白实在无力回应。 好在,敏锐的乌名,自然看得出师父的为难。 于是接下来他很自然地笑着转过了话题。 “所以,还是要恭喜师姐,仙福满满,好人一生平安!” 朱樱闻言,愣了一会儿后,不由好笑:“最终和仙府之缘失之交臂,也值得恭喜吗?” 乌名却说:“师姐只是失之交臂,那些世家子却是失之万里。对比之下,四舍五入约等于师姐脚踩着世家子弟的脑袋,达成全服首通,岂不可喜可贺?” “……”朱樱本想驳斥,奈何乌名这话实在说得过于贴心,让她不忍反驳! 小师弟偶尔还是懂事的嘛…… “而且只是一时错过而已。现在既然知道灰针林有仙府将要现世,正好可以提早备战。届时,有我和师父这两大攻略专家伺候师姐一人,这福气还小吗?” 朱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连仙府长什么样子都还没见过,倒是把自己摆到和师父并肩的位置了!” 但很快就收敛笑容,认真说道:“不过这次要让你失望了,灰针林的仙府,我应该是没有机会去了。” “?” 朱樱解释道:“仙府并不是现世以后就敞开大门,任人入内探索的……除了极少数的特例之外,其余仙府都对入内的人数、频次有着很严格的限制。有的仙府要数百年才开启一次,一次只接纳寥寥数人。” “所以理所当然,每一座仙府的进出都会被严格管制。而在邛州,探索仙府几乎都是世家特权,像咱们这样的散修,基本上没有机会……” 却听乌名笑道:“世家特权,这不正是师姐的机会吗?” 朱樱皱眉:“为什么?” 乌名解释道:“先前,以刘家大公子为首的那群世家子弟们,手奉天箓箴言,踌躇满志而去,结果却和仙缘失之万里。而师姐孑然一身,对仙府之事一无所知,最终却仅与仙缘失之交臂。换了我是刘承,哪怕是动用世家特权,也定要腾出一个探索仙府的名额,邀你入队。有你加入,岂不胜过一百个世家的酒囊饭袋!?” 这番话,却是让古白和朱樱都是一惊。 而片刻后,朱樱就回以冷笑。 “那他最好早点绝了这个念头……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那些世家子们同流合污的!” “咦,为什么?师姐故事里,这刘承尚算是好人吧?” 朱樱沉默了下,说道:“若只看个人品性,刘承确没什么可挑剔的,然而世家子弟品性再好也终归是世家子弟。康平湘凭空栽赃,至团队分裂时,刘承明知错在哪一方,却还是要一众散修自生自灭。所谓的好人,在此时毫无意义,反而是幌子。” “有道理。”乌名点点头,又问道,“那么,哪怕重金相邀也不行吗?重金耶!” “世家的重金,哪有那么好拿?”朱樱说道,“师弟你还是将世家想得太过良善了。” 刚刚才拿过世家重金的乌名,不由看了眼师父,却见古白也有些无奈。 朱樱对世家的厌恶,实是有理有据,又由衷的。而这种执念,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往往都极难打消。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吗?” 朱樱淡淡道:“至少在我这里不行。” 乌名沉吟了一下,说道:“师姐,咱们假设一种极端情形,只是假设哈……” 朱樱:“?” “假设我明天就要死了……” 朱樱:“??” 古白:“???” 郑灵汐:“师弟你不要死!?” “……而只有重金买仙丹才能救我的命,届时,世家的重金还是拿不得吗?” (本章完) 第30章 但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第30章 但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很多人都曾听过一个顶级畜生的假设提问:假设女朋友和亲妈一起掉进河里,你要救哪一个? 对此,人民群众编造了大量的幽默段子,可以从各个角度巧妙地将这个畜生难题敷衍化解过去。 然而,再幽默而巧妙的段子,也无法实实在在地从水里捞人出来。当顶级畜生的假设,实实在在发生于现实的时候,人们必须要有所取舍,做出决断。 乌名想要表达的,正是这样深刻富有教育意义的观点。 可惜朱樱显然没能get到,顷刻间就变了脸色。 “乌名!修仙之人,不要轻易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 而朱樱一怒,还不待古白劝架,旁边郑灵汐就顿时吓得一个寒颤,慌忙道:“对对对对不起师姐我错了!” “……” 有郑灵汐这么一打岔,朱樱的怒气就像是被人凭空泄去。 良久之后,她才苦笑着摇摇头,伸手摸了摸郑灵汐的脸颊,安抚下这个心性纯然的师妹。 之后,她才看向乌名,正色道:“小师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别说是跟世家同流合污,就算要我赴汤蹈火,我也不会犹豫。但你不能用那种极端的假设,来要我凭空放下自己的坚持。” 乌名说道:“抱歉,刚刚的问题是我欠考虑了。” “没关系……” “身为专业人士,既有赚钱的需求,便该亲力亲为,而不是期待他人。我既然拜入古剑门,以后门派致富自然该由我一力承担,实无需勉强师姐!所以师姐只管安心,和世家同流合污的,有我就够了!” “……”朱樱听得一阵头疼,只觉乌名这番话的要素过于复杂,一时间解析不能。但总之自己好像是被他绕进去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听起来,像是他已经和世家同流合污了似的? 而就在朱樱心生一丝狐疑的时候,忽然从观外吹来一阵清风,风中包裹着一位温婉的女子声音。 “小女张妙,依前次之约,前来拜见古剑掌门真人……” 朱樱讶然:“张妙?那是谁,师父,你认识她?” 古白咳嗽一声:“名儿,你口齿灵便,就由你来解释吧!” 乌名说道:“简单来说,就是和咱们古剑门同流合污的世家子,吴郡张家之女。” “!?” “一周前呢……” 之后,乌名就言简意赅地将先前刘家二老手持府谕和上清衡霄旗,千里迢迢自取其辱的故事娓娓道来。 虽然故事必然是个让大师姐怒火中烧的故事,但以大师姐的性子,多半反而不会为难张妙…… 与此同时,古白则凭空作符传音,邀请张妙上山来。 片刻后,就在乌名讲完了故事的时候,张妙那高挑纤细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掌门观前。 和前次相比,没了刘家二老随行,这位腼腆柔婉的女子,气质上明显轻松自在了许多。见到古剑门众人,她先是盈盈一笑,随后一本正经地向每一个人都行了道礼,方才走进道观来。 再之后,就是开门见山。 “掌门真人,这是之前我和三郎赊欠贵派的灵石。” 张妙说着,拿出了一只显然有着储物之能的小锦囊,而以独特法诀开启后,顿时从中流出一道炫丽的灵光…… 只见一面洁白无瑕的玉质托盘上,浑圆剔透的灵石堆积如山,炫光夺目。 刹那间,观内一片寂静。就连朱樱都被灵光震慑,不由屏住了呼吸…… 虽说她有着绝不为重金折腰的修士风骨,却实在没有近距离接触这么多灵石的见识。 唯有乌名,凝视了灵光片刻,便将眉头微微一扬,笑道:“合计4012枚,短短一周就全额兑付,还连利息都算了,周利三厘,可真是诚信为本啊。” 张妙愣了下:“是,是的,正是4012枚。三郎说,关乎灵石,一切都要诚信为本。” 乌名于是取出欠条,交还张妙:“麻烦回三公子:贵方的诚意,我们已确认签收点赞了。” 张妙嘻嘻一笑:“若有机会,务必赏光来郡城一叙,三郎会设好酒宴招待的!” “那就不必了!”乌名义正辞严,“我们古剑门人生而有骨气,寻常不和世家子弟同流合污的。” 张妙顿时遗憾万分:“我们真的很有诚意的!” “这我信,所以就更不能又是流又是污了……” 此时,朱樱忍不住开口道:“好了,事情办完了就请回吧,古剑门偏远穷苦,也没什么好物能招待贵客……” 虽说听过乌名的故事后,她对张妙并无反感,可终归不想和这类世家子来往过密。 张妙慌忙道:“还,还有一件事!我此行来,还帮三郎带了个不情之请,还望掌门真人能予宽允……” 人家点名要问掌门,朱樱也不好越俎代庖。 而古白对张妙的印象一直很好,连带着对刘启也生出几分好感,便呵呵一笑,说道。 “张家小友,刘三公子有什么请求,但说无妨。” 张妙说道:“三郎说,他想在言山脚下,设一座【青鸾驿站】” “!?” 此言一出,就连古白都诧异万分。 所谓青鸾驿站,是一种广泛设立于邛州各地的交通设施,其各个站点间有【翎光径】交织于空,彼此相连。 而在翎光径中,则有邛州第一仙门落凰山的独门奇兽【青鸾】往来穿梭,或载人或运货,迅若雷霆,远胜人力。 有青鸾驿站,从吴郡郡城到言山脚下,单程最快只要半个小时足矣——虽然乘御青鸾的单价会相当惊人。 对于一向穷困的古剑门而言,青鸾驿站显然是种难以尽享的奢侈品。所以在过去,落凰【梧庭】也从未考虑将青鸾驿站铺设到这穷乡僻壤来。 何况,铺设翎光径和驿站,不但需要各类灵木玉基等建材,更要相关的郡城梳理灵脉,将辛苦敛集来的天地灵机分还一丝给穷乡僻壤。没有极其特殊的原因,郡城的定荒府绝不会允许。 当然,这些问题,对于吴郡第一世家而言统统构不成问题。而刘三公子虽不能代表世家,但要说他有没有能力在言山脚下设一座青鸾驿站,那也实在很难说他做不到。 但是,为什么? 设青鸾驿站,对古剑门大体是有利无害的——虽然日常用不起,但能多一道灵脉灌注,便能多焕发一些言山的灵机。对苦于灵气不足的言山人来说,简直是及时雨。 何况日后若从留香阁采购法宝符箓,也或可享受包邮服务…… 但对刘家来说,设这青鸾驿站的意义又在哪里? 只是为了赔罪吗?还是说…… 古白沉吟了一下,说道:“三公子的盛情好意,鄙门心领了,然而言山福浅地薄,实在担不起青鸾之重……” 顿了下,老人话锋一转:“所以,若是三公子确有所求,不妨现身说法,将其中的道理与我们分说明白。” 说话间,老人的目光已牢牢锁定了张妙那副赤霞如意云肩。 下一刻,云肩上一枚半透明的霞色垂云轻飘飘的掀起,却是一张绘制精美的符箓。 符箓舒展,从中传来一个轻柔好听的男子声音。 “在下刘启,见过掌门真人。此番在下本应与张妙一同前来拜访,却偶遇不可抗力,只能以云符传音,且具时限,所以才没有从一开始就现身。此间失礼之处,还望掌门海涵。” 古白自不会深究:“刘三公子不必多礼,既是用了只传真话的【赤霞云符】,那与本人亲至也没什么区别,有话直说就好。” 刘启轻笑道:“谢掌门……那么在下就有话直说了,之所以要设立青鸾驿站,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前事赔礼,以示诚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下想要投资贵派……准确说,是贵派的一个人。” 说话间,云符轻轻转动,精美的纹绘朝向乌名,如笑脸相迎。 乌名顿时就是一声啧。 朱樱见此,就连对世家的反感都一时放下,忍不住笑:“刚刚是不是有人说过,和世家同流合污,有他就够了?” 张妙则兴致勃勃地瞪大眼睛,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仿佛是叼着铁盆等开饭的警犬。 在郡城应付各种麻烦事,令人不堪其扰,如今终于能吃到好的了! (本章完) 第31章 我和三郎当真一见如故! 第31章 我和三郎当真一见如故! 对于刘三郎的有话直说,乌名虽心有嫌弃,却还是挺身而出。 迎着那张纹绘精美的云符,乌名好奇问道:“三公子,赔礼的事先姑且不论……但投资并不能构成行为目的,收益才可以。你投资我,投资古剑门,最终想要的回报又是什么?” 刘启笑了笑,郑重回道。 “自然是阁下本人!” “唔嗯!”刹那间,张妙娇躯一颤,妙目中如有光彩流淌,面色湿润潮红,双手则捂紧了鼻子……却还是有滴滴鲜血从指缝流出,落在衣衫上,斑斑梅染,猩红醒目。 古白见之一惊:“张家小友,你没事吧?!” 张妙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只是太欢喜了,嘿嘿嘿……” “??” 古白越发不明所以,却隐约直觉到自己正在面对一座莫测的深渊,实不宜再打探下去…… 乌名则忍不住在心中爆了一声古剑粗口。 未婚娇妻当众落红,只因情郎心向其他男子……这是什么&#段子!? 见乌名显然没有好气,刘三郎不由叹息道:“妙妙,麻烦稍微收敛一下。” “我一直在收敛!”张妙争辩道,“还不是你乱说话……” “没你打岔,我那话其实就还挺正经的……” 说着,刘三郎也唯有苦笑,赤霞云符一阵轻扭,仿佛在无奈摇头。 “乌名道友,在下实是诚心实意结交如阁下这般能人异士,绝无……其他想法!” 乌名只觉得简直好笑:“你结交能人异士的法子,就是把青鸾驿站修到对方家门口?你当自己在看虚拟主播啊!?” 刘三郎愣了下,也不由失笑:“好像是有点欠妥……不过在下是想着,这应该正是贵派眼下所需之物。而正好在下有个机会,能左右一座新建驿站的去处,不如干脆做了顺水人情。” 乌名又问:“单凭之前的那份‘聊表心意’,你就已是古剑门的榜一大哥。再加一份如此贵重的顺水人情,你这结交的成本,似乎也太高了。” 刘三郎却道:“完全不高!在我看来,乌兄就是有着让人理应竭尽所能来结交的价值!在下只恨自己仅为家中三子,手中资源有限,只能作顺水人情。否则世家诚意,又岂止于区区一座青鸾驿站!” 这番话,终是让乌名正经点了头:“唔,这话说得实在,可以加两点好感。” 刘三郎愣了下,沉声道:“在下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天地可鉴!只要能结交乌兄这等仙缘深厚之人,在下愿赴汤蹈火!” 乌名说道:“无需天地来鉴,也不用赴汤蹈火,等青鸾驿站建成,我就姑且认你这个朋友!” 刘三郎喜出望外:“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张妙就又是一阵鼻血上涌……而在旁见证全程的朱樱,则有些风中凌乱。 “你,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鬼……乌名,你清醒一点!” 乌名向师姐一拱手:“师姐教训的是。” 之后则看向刘三郎:“刘兄,师姐说要加钱。“ 朱樱大惊:“我没说!” 刘三郎却深以为然:“师姐说的不错,正该为乌兄再加一笔钱……” “不要叫我师姐!” 话是这么说,却见张妙已经又从怀中取出一只小锦囊,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五百灵石。 刘三郎叹道:“在下和妙妙正式修行不久,家族给的资源尚且有限,短时间内能拿出的灵石就只有这些了,还望师姐不要嫌弃……” 朱樱怒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就在此时,掌门观内忽然响起轻微的咳嗽声。 却是古白终于开口了。 “刘三公子,你的这番心意诚意,着实令人动容。然而你与名儿只在月前见过一面,何以认定……就非他不可呢?据我所知,刘家人虽能礼贤下士,却也不至于对个荒人出身的散修如此看重。” “你和张家小友,肯为家族的错误诚恳赔罪,已是极其难得的品性,但结交名儿的诚意,却又远超品性的范畴了。” 顿了顿,古白又说:“何况,你今日结交名儿,便如此大费周折,日后还要怎么结交其他人?别人若觉得你厚此薄彼,由此心生嫉恨,甚至迁怒到名儿,又当如何?” 这番话,既是提问,也隐隐有些考校意味。 刘三郎认真思考了一番后,正经答道:“回真人,在下与乌兄虽只见过一面,但那一面已足够看出乌兄仙缘之厚!” “真人或有所不知,如今刘家主母蓉氏,并非在下生母,家母乃是清州黎家后裔,祖上曾出过多位解箓天师。虽因家母早早仙去,在下未能尽得真传,却也习得了相人之术。而见到乌兄的那一刻,在下就隐约意识到,他绝非寻常人物。事后反思复盘,更是越想越惊。” “当日那口染香法剑,得赐于三清仙门,本身寄托了极重的仙缘和气运。蓉夫人为了让刘家人独揽仙缘,辛苦经营许久,直至时运皆在握,法剑已势在必得……然而乌兄竟真的只是恰逢其会,便轻而易举将那法剑从在下手中夺走。” “或有庸人,会恼怒不甘,甚至意图铤而走险。但在下却自幼就懂得一个道理:遇到不可与之争的人,与其强争,不如相随。刘家崛起于吴郡,乃至落凰山崛起于邛州,不都是因为在合适的时机跟对了合适的人吗?” “而结论上,在下的判断也没有错,盲目强争的人,现在已经惨遭报应,就连蓉夫人也不能例外!反而在下却已和前途无量的乌兄成了朋友!” 乌名提醒道:“目前还只是朋友预备役。” 刘三郎歉然道:“是在下心急了,之后在下会尽快委托梧庭的人开工铺设翎光径……” 之后,那赤霞云符又转向古白,回应老人的第二个问题。 “至于结交厚此薄彼之事……掌门真人实无需担忧,乌兄如今默默无闻,只是因为他修行时间不长,尚没有机会在万众瞩目之下展露才华。而一旦世人见识过他的厉害,就只会感慨在下的识人之明,以及投资之利!” 这番话,既夸赞了乌名,又充分展示了自信,话术之精巧让古白也不由点头。 “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前后两次提及‘投资’,恐怕对名儿不但是有结交之心,也确有现实所求……” 赤霞云符微微弯曲,似是坦然点头。 刘三郎说道:“掌门真人果然明察秋毫,在下虽是诚心结交,尽量避免功利,但也的确有一事相求于乌兄……在下希望能与他组队,共探默离仙府!” 此言一出,古白不由就是一声咳嗽,朱樱更是面色一变,身上陡然散出刺骨的寒意。 仙府,果然又是仙府!?而且还是那个历经数百年都未能有人踏穿的默离仙府!?你们刘家人果然都是一丘之貉! 至于乌名…… “好,一言为定!” 在听到仙府的那一刻,乌名就已经毫不犹豫了! 朱樱大惊:“乌名你疯了!?” 乌名说道:“刘兄,师姐说还要加钱。” 朱樱大大惊:“我没说!” 刘三郎了然:“妙妙,写一张欠条!” 张妙如痴如醉:“……你们两人果然好有默契!我就知道你们是真的!” 乌名说道:“……刘公子,我看仙府一事,关乎重大,尚需从长计议,我最近身体也不太好,还是先放一放吧。” “乌兄千万不要误会!”刘三郎也无奈,“妙妙,真的求你了,先把鼻血擦干净,都要滴到欠条上了……” 而就在场面渐乱之时,古白终于开口。 “为何是默离?” 感谢龙雷鸣、白灼的焯水的打赏! (本章完) 第32章 妙子,你是专跑我们古剑门捡吃的来了 第32章 妙子,你是专跑我们古剑门捡吃的来了?! 默离仙府,仙府历2225年现世于丰郡西北的万里灰原,迄今仍未被彻底踏破,是九州迈入仙府时代以来,少有的不解之谜,因此又被称作天绝仙府。 默离仙府是炼气仙府,但依着天箓箴言,府内却可能藏有先天至宝——直抵飞升大道,触及古仙之秘的无上仙宝。如此巨大的反差,自会吸引不计其数的修士前来。 而默离仙府,又偏偏是极其少见的无门槛仙府,其常年开放,无有闭时,且对来人数量不设任何限制……于是,数百年间,成千上万的炼气修士涌入默离,然后销声匿迹,再无归时。 默离默离,默默离世! 天箓箴言那句【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曾是无数修行人的恐怖梦魇! 如今,刘三郎却点名想要和乌名联手挑战这个天绝仙府?! 虽然乌名已是第一时间就兴致勃勃应下,但古白作为师父,却不能那般不计后果。 而对古白的质疑,刘三郎自然早就准备好了回应。 “首先,默离仙府经数百年的探索,已并非最初时候那般‘有进无出’,只要严格恪守规矩,不过分深入,单仙府外围,其实并没有特别凶险。如今甚至有不少人主动前去外围历练。而我此次也并非奢望能取走默离仙府最深处的先天至宝……” 乌名一惊:“等等,你找我组队,居然不是为了打全九州首通吗!?” 刘三郎愣了下,巧妙回道:“在下本事低微,只会拖累乌兄。所以此次相求组队,只是为了能深入到默离仙府的第三层,取一件……在下的必得之物。” 停顿片刻后,刘三郎又说:“家母黎氏,曾受家主所求,尝试依先祖之法,破解仙府天箓。然而解箓之道难如登天,家母既不在清州,又未能尽得家族天师真传,解箓难免事倍功半,她为此呕心沥血,甚至不惜折损寿元,然而眼看箴言将成,却功亏一篑……” “其中原因,尚有种种不明之处,还请恕在下难以尽述。但家母仙去前,曾留下半道箴言,直指默离仙府的第三层,有件关乎家族气运的宝物。这是家母以性命换来的天机,然而此事竟不能引起族中半分重视,就连家主大人也当那是家母去世前的胡言乱语!” “此事明明因他而起,他却能如此无情,在下实在……” 说到此处,那赤霞云符已隐隐迸发波光,显示出持符之人的情绪已不稳定。然而言辞中的诚挚,却也倍显深厚。 而听到这里,乌名便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不必多说了,这支线我接了!以我专业身份担保,必带你找到那件宝物!” 刘三郎顿时哽咽:“乌兄……” 张妙更是当场落泪:“你们好甜!” “……”刘三郎默默收紧泪腺,平复了情绪,将话题一转。 “而除了刚刚所说,在下的私人原因外,探索默离仙府,对乌兄而言其实也关乎重大,甚至是一条必由之路!” 古白问道:“怎么讲?” 刘三郎说道:“因为那件默离仙府中的气运之物,很可能与仙府濯泉相关!” 古白错愕了一刹,便即面色微沉,点了点头。 刘家是吴郡豪强之首,根深蒂固数百年之久,即便放到整个邛州,也算一方颇有影响力的诸侯。对于这等家族来说,能够关乎气运的宝物,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见的。 而恰好近期又将有濯泉仙府于邛州现世,其关系之重大,甚至能叫三清仙门为之亲作布置……这对于任何一个邛州本地的豪族来说,都是不容错过的天大仙缘。 如今刘三郎假定这两者之间存有联系,确实也是顺理成章! 刘三郎又说:“先前刘礼刘仪二人,手持乱谕,妄图劾夺法剑,这固然是荒谬可耻。但他们关于法剑的说辞,却非全错。三清仙门以太乙法剑等仙家重宝,投于邛州各地,确是为了遴选英才,以探仙府。不单在吴郡,其余各郡皆是如此,能接下法剑等仙缘之物的,就会被当做【濯泉道种】,在未来重点关注……” 说到此处,古白忽而出言打断:“这濯泉仙府,是炼气仙府,还是筑基仙府?” 刘三郎答道:“据在下所知,当是筑基仙府。” 古白随即叹息:“……果然如此。” 朱樱奇道:“既是筑基仙府,怎么三清仙门却要选炼气期的道种?” 刘三郎说道:“一方面,三清仙门的投入,远不止太乙法剑等物,对邛州各地的筑基修士,同样有相应的考核和悬赏,只是没有过于张扬。另一方面,在下猜测,或许是因为,在三清看来,邛州这一代既有的筑基修士,皆不堪用吧。” “呵!”筑基中期的朱樱,当即哼笑出声。 古白却叹道:“樱儿不要误会,此事未必是三清仙门对咱们邛州修士心存蔑视。实是一些仙府之刁钻,可以远超想象。譬如说,有的筑基仙府,当你历经千辛万苦,终抵最后一关时,却发现,必要服过某种奇特的丹药方能破关,但那种丹药,却又必须在另一座炼气仙府中当场亲自服用,才可生效。” 朱樱不由愕然:“这,筑基破关的条件,藏在炼气之中,岂不是无解了?” 古白轻轻摇头,刚要开口解答…… 就听乌名在旁笑道:“哈哈,怎会无解?找那种实力强绝,远超境界所限的高手,在炼气期时连续踏平两座仙府就好了啊……筑基修士进不去炼气仙府,但炼气修士未必进不得筑基仙府吧?” 朱樱摇头教训道:“乌名不要异想天开。炼气和筑基的差距判若云泥,你现在也快要进入炼气中期了,可觉得自己能赢得了我吗?” 乌名不由陷入沉思。 朱樱大怒:“这还要想!?” “抱歉,越级打本是职业习惯……”乌名忙道歉,“或者还有一个法子,给一个修士体内强行移植多个丹田多条经脉,以多重炼气之法炼制‘鼠王修士’,以媲美筑基……” “这是什么歪门邪道?!” “再或者找个炼气修士先去把丹服了,然后再让筑基修士将其当人丹吞了……” “……古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都是怎么教的徒弟!?” 古白忙道:“樱儿息怒,名儿童言无忌,切莫当真……咳咳!” 一阵咳嗽之后,老人总算将话题回归了正轨。 “总之,照常理来做的话,只要第一批抵达筑基仙府终点的人,将消息带出来,再由新一批炼气修士去服那丹药,之后历经数年数十年修行,至筑基巅峰时,再去探那筑基仙府,便可破关了。” 朱樱再次愕然:“历经数十年?” 古白道:“别说区区数十年,仙府历两千五百年来,历经数百年方得攻破的仙府也不在少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实是此中常事。三清仙门显然也是以为,濯泉仙府极其艰险,必要一代人的牺牲,才能为后人铺平道路。而栽培后人,便是从太乙法剑等物开始。” 朱樱不由问道:“也就是说,乌名拿上法剑,就没得选了?必须要为三清仙门……去火中取栗?” 古白叹道:“三清仙门行事,倒不会这么小家子气。但仙缘所系,往往玄之又玄,很多事看似有的选,实则道路唯一,譬如说,你能想象名儿放着濯泉仙府不管的样子吗?” “……” 而朱樱正沉默间,乌名已断然道:“要我放着仙府不去攻略,除非是有一座更大的仙府摆在眼前!” “……”朱樱伸手捂脸,只觉旅途的疲惫陡然爆发,让她浑身无力。 古白也唯有苦笑。 “唉,名儿你……既然心意已决,为师也就不多劝你了。不过探索仙府,尤其默离仙府,绝不是以你如今的修为能够成行的。” 乌名说道:“徒儿明白,专业人士当然不会打无准备的仗,之后自会加紧提升练度,所以刘兄的投资才是正当其时啊!” 刘三郎忙道:“在下自当竭尽全力支持乌兄修行!妙妙,再打一张欠条!” 古白叹道:“都只剩下欠条了,就别勉强了。” 乌名也道:“欠条开多了,就乘不上青鸾御辇了。” 刘三郎这才无奈放弃,只口头承诺待日后有了周转,必当回报。 而眼看气氛俨然宾主尽欢,古白忽然问道:“刘家大公子如今探索的仙府,可与濯泉仙府有关?” 刘三郎愣了下,云符轻轻褶皱。 显然,这个问题的重量非比寻常,关乎世家绝密。 但下一刻,刘三郎便选择了坦然。 “真人所料不错,大哥前不久借狩妖令的名义,召集了一众世家的筑基精锐,正是为了寻找筑基境的仙府【忘忧】,依照解箓箴言的内容推断,它可能同样和濯泉仙府相关,府中秘宝或将有助于探索濯泉……” “果然如此。”古白点点头,目光不由瞥向朱樱。 后者则微微蹙起眉头,些许不情愿。 刘三郎又说:“真人若对忘忧仙府感兴趣,在下回头可以找大哥打探一二。此事他已筹备许久,了解的比在下要多得多。不过,事后还望真人能对外保密……或者推给康家也可以!” 古白还待再说,却见那赤霞云符忽然剧烈震颤,刘三郎匆匆说道:“不好,蓉夫人来了!在下须得立即合符断法,请真人见谅!” 话音未落,那云符就轻飘飘地落回张妙肩头,之后再无声息。 张妙明显露出一丝忧色,迟疑片刻,便向古白说道:“真人,此间事了,我也要尽快回去了。蓉夫人虽因府谕的事在家中失势,却因而迁怒三郎。有我分担,三郎的处境也能好些。” 如此说来,众人自然也不便挽留。 不过,临行前,张妙却忽然跑到了朱樱身旁。朱樱下意识想要撤步远离——尤其张妙身材高挑,凑近了就让她颇不自在。 但终归碍于礼节,她还是勉强给出了一个礼貌的笑脸。 “张道友……有何指教?” 张妙略作扭捏,低声道:“我们张家,在城中经营有一间素心苑。我和苏绮罗姐姐自幼相识。” 听到苏绮罗这个名字,朱樱面色彻底柔和下来,点点头:“原来还有这层缘分……她已经平安回去了?” 张妙微微一笑:“托朱姐姐的福,绮罗姐一切都好,已于昨日到了家。这次她和玄玉真人吵架,赌气外出,大家都担心得很……” 朱樱也忍不住莞尔道:“确是个让人省不下心的丫头。” 张妙说道:“绮罗姐自幼坎坷,总算遇到一个能照顾她的人了……所以,我一定会支持你们的!” 说到最后,忽而羞涩面红,却不再多说,只脚踩虹光一瞬远遁了。 只留下朱樱一头问号。 “支持什么?” 乌名在旁幽幽道:“师姐最好永远也不知道……这姓张的什么都吃,早晚要成大胃袋妙子。” “??” —— 送走张妙以后,掌门观内顿显清静,师徒几人面面相觑了一番,却是郑灵汐先开了口。 “肚子饿了,我去做饭!” 这句话,就仿佛是针尖戳在气球上,顿时让观内仅存的些许紧绷也顷刻散尽。 乌名说道:“我去打下手。” 朱樱看看自己身上染血的素衣,有些赧然:“我去洗漱更衣。” 古白看着三个弟子,因仙府而生出的些许焦躁忽得散去,只感到满心的欣慰。于是,那根由朱樱孝敬的,本打算再珍藏些时日的金胭脂,就顺势送到了唇边。 红色的烟雾渐渐升腾,令老人的心思也不由飘远,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仙光明媚的太虚楼的背阴处,他也是这般叼着红宵散,轻轻吞吐,只是那时,身边总有一人。 恍然间,红烟随心,渐成红颜。 (本章完) 第33章 刘三郎你这无耻叛徒! 第33章 刘三郎你这无耻叛徒! 吴城郊外,沿东门向北行五十里,沿溪流而上,有一座郁郁葱葱的宝林,林中有仙光流溢,奇香弥漫,又有琼楼玉栋,碧瓦凌霄,全然一派仙家气象。 而如此气象不凡处,不过是郡城世家之首刘家的别苑所在。 别苑西北角有一高楼,揽山水之灵蕴,纳天地之精髓,乃是方圆数十里,灵脉最为雄浑勃发之处。 而在高楼顶层,有一专为修行而设的小室,室内以五色灵玉摆了一道聚灵阵,阵中坐着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生得气宇轩昂,俊逸非凡,正是刘家的三公子刘启。 此刻,刘三郎并没有借聚灵阵来吐纳运功,而是神色焦躁不安地默念起一串复杂的口诀,手中一张赤霞色的符箓随之缩小,直至最终缩成豆粒大小,便匆忙将其放入口中,抵在舌下。 下一刻,室外就传来一阵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两记叩门声响。 咚咚。 屋内的刘三郎忙摆正姿势,开启吐纳,缓缓搬运身下灵息,行周天,佯作出神。 然而,不及行满周天,敲门声再次响起,之后便是一个女子略显烦躁的呼唤。 “刘启,吐纳修行地如何了?” “可是遇到什么了阻碍?” “刘启!?” 连番呼唤,让刘启无奈地睁开眼,随即散去不及炼化的灵息,回道:“回母上大人,正将要行满周天,就被您叫醒了……没什么事的话,我要重启周天了。” 却听门外的女子,声音更显不满。 “怎么……过去一个小时了,却还没行满一个周天吗?你修的【砺金定气诀】,是家传的入门妙法,炼气效率奇佳,而你是刘家嫡子,灵根资质堪为上品,周天怎能行的如此之慢?!” 刘启只听得头皮隐隐发麻,但好在对方没有追究赤霞云符,便忙应道:“只是一时状态不好,母上切勿担忧,待我调整好心神气血,自会恢复如常……” “只是恢复如常怎么行!?” 屋外的声音顿时严厉。 “你上午状态奇差,下午务必加倍勤勉,将进度弥补回来!如此才能不负自己的姓氏!别忘了你如今是姓刘,而不是姓黎!” 听到此处,刘三郎面色当即一变,却转瞬间就又化为了笑脸。 “请母上放心便是!绝不辜负家族的栽培!” “呵,但愿你是真的有这份心思!之前太乙法剑的仙缘分明摆在你面前,却教你生生错过……之后家族更为它折了三位长老,你却非但不悔,反而放纵怠惰!实在教人失望!” 刘三郎实在忍不住,低声反驳道:“母上不觉得,摆在眼前都能错过,事后争取又惨遭反噬,这就是与之无缘吗?” “放肆!” 伴随一声暴喝,小室的木门也被用力敲击,震得满室摇晃,灵光激荡。 室内的刘三郎首当其冲,当即就感到眼前一黑,仿佛胸口被人捶中……好在下一刻,室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却是服侍在别苑的一位老仆。 “蓉夫人,老爷叫您去望羽台,有要事相商。” “呵,望羽台,看来又是定荒府的人要拿那府谕说法了。一群没用的东西,平日拿了刘家那么多供奉,如今不过区区一道府谕落空,就想翻脸不认账,还屡次三番地登门问罪!” 顿了顿,语气越发愤恨。 “家中族老也全然不分是非,丝毫不顾我的一番苦心,竟还要追责于我……刘启,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全是因为你当日无用!” 刘三郎无奈:“孩儿不肖,请母上责罚。” 室外的老仆则沉声道:“夫人,老爷他……” “用不着你提醒我老爷的事!” 砰! 下一刻,便是一声掌击血肉的闷响,以及老仆苦痛的哼声。 好在,那凌厉的女子,也终于离去。 刘启忙起身,想要开门:“永叔,你没事吧……” 室外老仆咳嗽一声:“老仆没事……蒙老爷赏识,老仆尚有这一身铜皮铁骨。少爷切莫为老仆分心,还是应专注修行为上。” 刘启仍在迟疑,却听室外又有一个轻柔好听的声音传来。 “三郎,你若真的出门来,事后娘必要以看管不利为由,重罚永叔。为了永叔好,你还是乖乖留在室内吧。永叔,我这里正好有几枚山精血炼化的血丹,拿去服了,应能速速痊愈,并有余裕。” “谢大公子赏……” “好了,也不是白赏的。我有些话要找三郎说,帮我望下风,千万别让娘的那些婢子们看见了。不然又要被娘唠叨……” “老仆知道了。” 下一刻,室门被从外推开,一个身姿挺拔,风度翩翩的锦袍公子,带着满面笑意走进屋来。 “三郎,许久不见,可有想我?” 一边说,一边敞开怀抱,似要和三弟来个热烈拥抱。 刘启则悄然向后仰身,同时回以满面的无奈:“大哥,许久不见,你还是没个正形。” 这位锦袍公子,正是刘家的大公子刘承,而他被刘启婉拒后,只哈哈一笑,就解下腰间一只锦囊,丢到刘启面前。 “前段时间外出狩妖,虽未竟全功,好歹算满载而归。我教随行的长老随意从中挑了些土特产,当做给你的手信了。” 刘启微微皱眉,以摄物诀打开储物锦囊,却见囊中哪有什么土特产,只有几枚灵华浓郁的丹药,一迭名贵符箓,以及近千枚灵石。 刘启默然良久,苦笑:“……大哥,厄水河应该不产这么上乘的聚灵丹吧?这分明是家族给你游历在外时修行用的!” 刘承又是哈哈一笑,伸手一拍刘启的后背,说道:“你就收着吧!现在你比我更需要这些丹药,这些聚灵丹都是上乘品质,以你炼气期的修为也能尽数消化……好好用了,把进度顶上来些,省得又天天被娘念叨。” 刘启无奈,只拱手道:“那就……谢过大哥的好意了。” 刘承立刻拍掉刘启的手,说道:“你我兄弟之间还客气什么?当年姨娘待我如己出,她仙去以后,我这作大哥的,自然应该好好照看你。” 说到此处,刘承也有些气馁:“只是娘她……近年来性子越发偏激,对你尤其苛刻。我虽然时常劝说,却每次都适得其反,实在是苦了你了。所以,就当是大哥的赔礼,只求你别太记恨她了。” 刘启勉强一笑:“怎么会……” “哈哈,说不会就太虚伪了!你这小子,一向喜欢待人以诚,所以说假话的时候就连我都看得出!” “哈哈……” 刘承又说:“……然后娘当然更看得出,所以你每次敷衍她,她都当你是在阴阳怪气,然后更加气恼窝火。” 刘启不愿再说这个话题,笑了笑后,说道:“大哥这次狩妖之行,可有什么新鲜有趣的事吗?” 刘承全然不介意话题转移,当即在小室内扯了个空蒲团坐下,又自顾自取来刘启的茶壶,牛饮一番。 “有趣的事当然是有,一群世家英才聚在一起,整日勾心斗角,算计权谋,可实在太‘有趣’了!你想听故事,我讲几天几夜都可以……不过,讲故事前,我也想听听你的故事。那个五羊村的少年郎,你是当真的吗?” 说到此处,刘承的目中忽而浮现一层精芒,虽未有咄咄逼人之意,却令人不得不提起精神,严肃以对。 刘启也无意回避,郑重道:“当然是认真的,那人仙缘之厚,是我生平仅见,性情也是当世一流。与其结交,百利而无一弊。” 刘承问道:“即便他只是无名荒人?” 刘启点头:“正因他此时籍籍无名,才有结交的机会。我只恨当初行动还是不够果决,才让几位族叔倒行逆施,平添了许多波折……” 刘承摇摇头,苦笑:“几位族叔……你还是直接点娘的名字吧。好在这次她擅动府谕,惹得满地鸡毛,爹也被惊动震怒,后续应该不会再多事了……至少短时间应该不会了。” 笑过之后,刘承又捧起茶壶猛猛一顿灌。 “当然,我也会尽量帮你阻拦一二,但即便没了娘的掣肘,你作为刘家的嫡子,折节下交一介荒民,也必会引起非议。” 刘启叹道:“反正小弟被人非议,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随便他们怎么说吧。” “哈哈,说得好,够洒脱!”刘承颇为欣慰,目光中继而又流露出些许艳羡,“有时候真的羡慕你能自由地待人以诚啊,大哥我扪心自问,即便也能像你一样精通相术,然后看出有个仙缘深厚的荒人近在眼前,也绝对做不到你这般主动地去结交。” 刘启微微一笑:“大哥性情坦诚,又常礼贤下士,早已是郡城内的美谈。小弟不过是言行无状,如何能和大哥比?” 刘承则认真叹道:“礼贤下士,这话的潜在之意就已是明确分出人的上下位阶了……这样的待人法,结交些庸人是绰绰有余,但真遇到能人异士,却往往只能眼睁睁错过。这次在那灰针林里,大哥我就遇到了一桩憾事啊。” “不过,今日就不提那些扫兴事了,这次来找你,却是有桩好事,你知道落凰山【引仙使】吗?” 正说着,忽听室外又是一阵急促脚步。 之后室门被用力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脸急色。 “三郎你没事吧?听说夫人刚刚来过,你……” 话音未落,已看清室内情景。 看着同样俊逸翩翩的兄弟二人,以及那明显被共享过的茶壶,张妙不由吞咽了下,面上微微浮起一丝愠色。 “……叛徒。” 刘承:“?” 刘启:“(; ̄Д ̄)” (本章完) 第34章 由爱生恨往往只在一瞬间 第34章 由爱生恨往往只在一瞬间 知了、知了…… 伴随林中如织的蝉声,言山古剑门迎来了仙府历2510年的盛夏时节。 邛州地处九州偏远,毗邻冥海归墟,环境往往极端,夏日酷暑极令人难捱。言山虽是偏远中的偏远,亦不能免去这炎炎盛夏。 然而,即便是烈日当空,气躁如烤,言山脚下仍有群工匠在紧张忙碌着。 他们手持各式模样精巧的工具:锤头手锯、铁锹螺丝,每一件都灵光内含,不是凡品。 同样,这些工匠也不是凡人,他们均有着些许仙家修为,最低也有炼气五六阶的水准。行走工作时,法力自然流转,以驱动手中的各类工用法器。 一锤下去,便有山石崩塌;手锯到处,坚若铁石的灵木也似豆腐一般。 任何一个工匠,都能轻而易举地胜过上百名凡人,而如今工地上,这样的工匠足有三十名。 整个吴郡,能摆出这样班底的,其实也屈指可数。再结合工匠们身着的统一服饰,身份则一目了然——落凰【梧庭】的匠石班。 也是邛州首屈一指的工匠强班。 从开工至今,不过两个多月时间,这些梧庭的工匠们,就从千里之外的郡城,将那漫漫翎光径一路拉到言山脚下。 然后,以灵木、玉基等上乘建材,凝塑此地的地脉灵力,化作一棵似木非木,似石非石的金红色梧桐树,高逾五十米,枝叶皆如玉石般晶莹。 唯有此等奇物瑰宝,方能吸引落凰山的一品灵禽青鸾青睐,飞行往返,供人驱策。 而围绕这棵金红梧桐,再起一圈玉阶,两排楼栋,便是赫赫有名的青鸾驿站了。 这日,烈阳当空,蝉声长鸣,梧庭的工匠们虽业务精熟,且人人都有修为在身,不惧寒暑,也难免心浮气躁。 当! 一声颇不合时宜的脆响,却是一个刚入班的年轻工匠,不慎失手敲碎了一块玉瓦。 领班的筑基工匠顿时就是一拧眉头,便要气沉丹田,怒发神庭……却听一声甜糯娇媚的呼唤,从山间传来。 “各位师傅,我给你们送水来了~” 接着,一位粉衫白裙的少女,在一众鸟兽的簇拥下,迈着轻盈的脚步,自山中翩然而落。 看到这位少女,便是性情最古板不苟言笑的工匠,也不由生出一丝笑意。领班的工头更是当即泄了气,只草草扇了那年轻工匠一后脑勺,便对少女换上笑脸。 “我们匠石班外出做工,皆是拿了额外酬劳的,便是再怎么苦累也属应有之义。郑姑娘却每日都来给我们这班粗人送泉水糕点,实在是……感激不尽。” 郑灵汐一边将手中那桶清澈的灵泉,提到工地正中,一边嘿嘿一笑。 “师父说,古剑门虽小,却不可失了待客礼节。各位远道而来,为古剑门建设青鸾驿站,无疑是本门贵客,更不能怠慢。” 工头笑了笑:“那就多谢掌门真人好意了。” “师弟说,只要我每日都来转上一圈,师傅们的工作效率就能提升一截,比什么领班都管用。” 工头笑容顿时一僵,余光却瞥见不远处,几个年轻气盛的工匠,见了美少女来探班,果是气血如沸,内腑轰鸣,手中叮叮当当敲个不停,鼻孔里热气也喷个不停,那劲头,比遭了自己当面狮吼都要充足得多了…… 这群丢人现眼的东西! “满师傅,东西送到了,我去帮忙了!” 之后,就见郑灵汐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刻刀一柄小锤,双手挥舞着,蹦蹦跳跳地就飞到了金红梧桐树上。 之后二话不说,便开始雕琢枝叶,叮当作响。 竟是自然而然地混入到了工匠的队伍之中! 一众工匠们见了,却也都是习以为常,最多耸肩苦笑,却无人制止。 那个刚来不久的年轻工匠,自是一脸讶异,左右环顾一番,问道:“诶,你们都不管吗?” 让一个莫名其妙的外人,随意插手匠石班的工作,这合规矩吗!?而且她手里的刻刀小锤,分明是班上的东西吧?怎么就随便给了外人拿去? 一个年长工匠闻言,却直接一巴掌拍了过去。 “管什么?看清楚,管什么?” 那年轻工匠吃痛地一哆嗦,之后才抬起头,见到了郑灵汐雕琢玉树的模样。 少女看似天真烂漫,如孩童一般不谙世事,但手下的动作却极其灵动精准,每一次雕琢,都赫然让玉树变得更加精美鲜活。非但手艺不逊色班上最资深的匠人,审美犹有过之! “啊……?” 年轻工匠目瞪口呆间,郑灵汐已雕完了几个枝头,左右打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就又跑去帮忙搬砖。 每块重逾万斤,专门拿来支撑玉阶楼宇的风金锭,寻常是要炼气期的工匠多人合力,施以轻灵诀、御物诀,方能勉强搬运。即便是有筑基修为的领班工头出手,也非得将轻灵诀运用到极致。 然而落在郑灵汐手中,那风金锭竟似云团一般浑若无物。少女信手拎起一块,便一路跑跳着搬去需要的地方,落足之处,连足印都是半隐半现。 这轻灵诀的造诣,简直是骇人听闻。 年轻工匠艰难吞咽了一下,顿时没了话说。梧庭匠石班固然有严苛的规矩,但什么规矩也大不过手艺。人家手艺到了这般地步,一众匠人便是心有芥蒂,也只能乖乖跪下。 何况谁会对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心怀芥蒂呢! 更何况这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帮忙干活还不要钱! 之后,郑灵汐走到哪儿忙到哪儿,一路转场,竟毫不停歇地换了五六个工种,每一种都做得有模有样,足令一众工匠汗颜。 而看到这里,年轻工匠已是越发惊奇不解。 她这手艺,都是从哪儿学的?轻灵诀、琢玉谱、平地册……固然不是什么上品玄妙术法,却也是梧庭匠人班们赖以在邛州行业称雄的绝活。 研习不难,难的是日积月累的研习,直到技艺无比精湛。 唯手熟尔,看似轻飘飘一句话,却是多少好高骛远之辈们终其一生都不能得之的大道。 而这古剑门的小姑娘,却是从哪里日积月累了这些手艺?!还是说,这世上真有先天土木圣体,然后还着落到了这么一个貌美可爱的小姑娘身上? 正想着,忽见不远处,正在抹墙的郑灵汐将尖尖的耳朵一抖,兴奋地仰起头,看向言山山路。 “小师弟,你来啦~~” 沿着少女的视线看去,年轻工匠见到了一位白衣少年。 那少年看来约莫十四五岁,生得眉清目秀,一张自信而不自傲的笑脸,尤其显得天然可亲。 年轻的工匠见了那少年,竟不由便微微勾起嘴角,仿佛心情也更好了几分。 然而下一刻,余光所及处,却见诸多前辈同行们,纷纷在脸上挂起阴霾,更有甚者竟咬牙切齿,手中锤头敲打起来也仿佛是在敲打某人颅骨…… “??” 年轻工匠忍不住揉揉眼睛,以为自己错看了什么。 那白衣少年,有什么面目可憎之处吗?!只有我觉得他还蛮好看的吗? 然而视线中,只见那白衣少年背负一口灵光炫彩的长剑,昂首阔步,步履生风,在山路间几次起落,姿态说不出的飘逸潇洒……简直赏心悦目。 但下一刻,少年飘然落地时,郑灵汐已急匆匆地凑了过去,不由分说就抓起少年的手,腻声道。 “师弟~我又遇到不懂的东西了,快教我~!” 一边央求着,一边已自然而然将少年的手紧紧握住,压在胸前,随身躯轻轻摇晃…… 哦草! 年轻的工匠霎时明悟了一切,眼前仿佛笼罩上了一层血色滤镜,再看那白衣少年,已是迥异模样。 此獠,着实面目可憎啊! 另一边,乌名对于这足令无数人艳羡的伟大航路却早已脱敏,连挣扎都懒得挣扎,只淡淡说道:“大师姐就在你身后。” “哇啊!师姐我错了!”郑灵汐当即放手抱头蹲防一气呵成,片刻后才皱皱鼻子,站起身来,憨憨一笑,“你又骗我!” “你又上当……说说看,有哪里不会?” 郑灵汐说道:“琢玉的时候,有几块灵玉好不听话。” 说着,她手掌一翻,就翻出几块用以点缀梧桐的玉石,却都是玉石中的“顽石”,加工极其不易,往往直接就当做废料处理。 一般来说,只有梧庭总舵的匠师们,才有加工顽石的余裕。但真有匠师的手艺,却也未必稀罕处置顽石了。 而见到这几块顽石,乌名沉吟了一番,手指在玉石上比划了几下,便有了主意。 “师姐,试着用云刻篇,像这样,如燕掠波,如泉滴石……”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郑灵汐便露出恍然之色,继而手指也随着划动,指尖灵芒吞吐如刀,竟顷刻间就将一块顽石中的杂质给生生剜刻了去,令顽石萌发灵光! 正是琢玉谱中极其艰深的点石术! 此时,在一旁围观全程的年轻工匠,已几乎将眼球都瞪出眼眶。 这也行!? 然后,原来这位天真烂漫的土木圣女,竟是这被唤作师弟的少年郎教出来的!? 难怪……看起来更加面目可憎了! 不过,这古剑师弟,又是从哪学来的梧庭匠石班的绝活!? (本章完) 第35章 穿越后的第一张月卡 第35章 穿越后的第一张月卡 事情要从两个多月前说起。 自那日乌名和刘家三郎,在掌门观内订下了默离仙府的日程之后……古剑门就一切恢复如常了。 梧庭匠石班调动还需时间,青鸾驿站更非短时间可成。刘三郎处置家族事务,忙得自顾不暇,只能偶尔给乌名发去书信,日常表达钦佩亲近之情…… 那么乌名除了继续刷脚本,其实也没其他事可做。 虽恨不得立刻就启程去探默离仙府,但练度不够,说什么也是白搭。 于是,清晨修青松势、逢春书,融灵化炁诀、午间以根步和青松势锤炼体魄,晚上研习人皇贴,顺便草拟写给灵汐师姐的教材…… 如是往复,转眼就是两个月过去。 修行进度可谓有条不紊:人道印积累至十七重,逢春书炼气四层在即,根步可连行九步,体魄几经洗练,膂力增长三成有余。 然后,灵晶石凑足了四千八百枚,恰好足够三次十连。 加上先前垫的二十发,累计五十的抽数,已足以勾起人内心深处的悸动,让人跃跃欲试。 穿越后的新手首抽十连,乌名得了人皇贴,其精炼收益着实不菲,可以说直接帮他锚定了一条太乙仙缘。 那么第二道金光,又会带来什么? 根步、逢春书、青松势、融灵化炁诀……随便哪一项,精炼一番,都可能带动整体修行发生地覆天翻的变化。 又或者,那玄妙的金光,能带来出乎意料的惊喜? 一切,只待时机到来。 —— 这日清晨,乌名以青松势立于一株言山古木的树巅,远远就望见一条虹光自西方天际疾驰而来。 那是翎光径,梧庭的匠石班历经两月,终于将翎光径从千里之外的郡城铺到了言山。 在看到青鸾翎光的刹那,乌名心头微微一跳,似冥冥中得了点化、激励一般。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两个多月的积累,悉数投入星璇之中。 二十六道蓝光,些微提升了他的基础面板。 三道紫光,结合数月的根步锤炼,让他的木行灵根提升到了七品。 最后,那道金光如期而至。 穿越至今,历时三个多月,乌名终于得到了自己的第二道金光。 从卡池资源的积累效率来说,这九州online简直抠的丧心病狂……但考虑到穿越此世所要经历的时光岁月,大概率要远长于那些在线运营游戏,所以数月一金,放到以百年为尺度的修仙之路上,却也可以接受。 不太能接受的是,卡池出金出了无效金。 而这一次,仿佛那冥冥中的点化在刻意调戏他,待金光散开,融入他的体内之后……乌名脑海中,只多了一行陌生的文字。 【梧庭神工总录】 再之后,乌名自然而然地明悟了这行字的意义。 梧庭神工总录,是落凰山的匠石班,历经五百年岁月沉积的修行合集。包括轻灵诀、琢玉谱等合计五十九种功法,无不是梧庭匠人们赖以谋生的技艺。 所以…… 这梧庭神工总录,和他眼下的修行,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突如其来的生活类技能,与乌名的修行规划看起来……完全是平行不相交的两条线。 再所以,这梧庭神工总录,似乎就可以归结为:歪了。 几个月的辛苦脚本生活,就换来金光一歪,这无疑是叫人尖叫抓挠的惨事。然而乌名只怔然一刻,便坦然接受了结果。 人间抽卡哪有不歪的?游戏多年,他早不是第一次抽卡歪了——或者说在歪卡方面,他同样是专业的。 身为专业人士,该考虑的从来都是如何利用好手头有限的资源。 何况,这梧庭神工总录,究竟能否算是“歪”,也还在两说。 一方面,乌名刚看到翎光径,就心头悸动,继而抽出与翎光径直接相关的神工总录,实在很难将其归结为巧合,更像是触发了卡池的up机制。 事实上,他的新手池首金,也恰来自定荒府前,参悟人皇贴时。 如今后续第二金刚好来自眺望翎光径,心有所悟时。那么或许就不难推断:卡池up,因抽卡时的风水时运而定。 如此一来,只要日后修行进步,见闻增长,寻到更多风水宝地,就可以在卡池内抽到更多更强力的金卡。三清仙门、上古仙府,值得探索的风水宝地要多少有多少。说不定就能现场抽出什么通天妙法! 只要卡池不歪,就断不至于发生人在化神期,根步喜加一的人间惨剧。 何况即便不考虑他对卡池规律的掌握,单是神工总录本身,其实也算物有所值。 因为金光闪烁之后,乌名得到的并不是简单的白板秘籍,而是实在的知识和记忆……仿佛无数能工巧匠,将毕生心血融汇贯通,再灌顶传法。 其体验,颇类似师父的薪火传书烬,却比薪火传书更为温和自然,几乎毫无副作用。只转眼间,梧庭匠石班的五十九种绝学,乌名就当即可以上手了! 虽然限于修为,他还没法直接媲美梧庭的熟练工,但各种功法的修行原理、实践细节却已烂熟于胸。拿来实践或有不足,但若与人论战,他顷刻间就能化身为顶级云匠师,战无不胜。 当然,作为讲文明树新风的首通专家,乌名从不执着与人斗嘴,这份高屋建瓴的理论造诣,很快就被他用在了正确的地方——教学。 二师姐郑灵汐,就是他最好的学生。 —— 最早发现郑灵汐的天赋,只是意外。 当时乌名和郑灵汐一道下山给工匠们送水,发现有个师傅粗心大意,将一根梧桐玉枝雕错了模样。乌名顺口提醒,却遭对方出口不逊,恶意抬杠。 乌名自然也不会惯着,当即展开顶级云匠师的功力,将对方驳得哑口无言。而杠精一旦说不过,便往往会进入下一阶段,满地打滚,你行你上啊。 乌名限于炼气修为,的确上不去,然而身边却恰好有个筑基修为的师姐,那么结论就很简单了。 “就决定是你了,灵汐师姐!” “??” 之后,迎着郑灵汐满脸的不解,乌名现场教学,因材施教,直接传了一套琢玉谱速成案。 而郑灵汐也出乎意料地争气,靠着筑基期的修为优势,以及对琢玉之术的独到悟性,竟当场就学了个七七八八,然后提起刻刀锤头,就将那惫懒工匠雕错的地方修正了回来,且效果更胜原案。 再之后,自免不了些俗套展开:杠精惨遭群嘲,工友赞叹惊讶,工头出面道歉……然而这些琐事,在乌名眼中已全然不值一提。 因为就在郑灵汐学通琢玉谱的刹那,一道无比悦耳的系统提示音,就在乌名脑海中响起。 已完成琢玉谱教学攻略,获得创作激励灵晶石五十枚…… 刹那间,乌名顿悟了一切。 梧庭神工总录的正确用法,并不是他自行修行,而是拿来开班授课,教导他人! 而学生的修行进度,则直接关系到创作激励……这其实也是创作激励的本意。 攻略,若不是写给人看的,那还有什么价值!? 意识到这一点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可谓是顺理成章了。 灵汐师姐的修行,一向是古剑门中最轻松闲适的——毕竟本地资源有限,她想苦修往往也没得修。那么与其让她整日里漫山遍野的乱跑,去找一群野生的“大哥哥”做朋友,还不如好好在师弟这里学门手艺! 所幸郑灵汐虽日常闲散,却并非懒散,实是对万事万物都有着孩童般的好奇。而梧庭神工总录,以及山脚下的小小工地,同样是她兴趣所在! 时至今日,乌名已将自家二师姐训练成了一张稳定的月卡,几乎每天都能稳定提供几十上百不等的灵晶石收入。短短半个多月时间,几乎快要回本三分之一了! 如今,在郑灵汐精巧地雕琢过几枚顽石,点石成灵后,乌名不出意外地又一次得到了创作激励。 不过,到这里,乌名能够继续教授的东西也所剩不多了,神工总录虽内容繁多,却不是每一项都有即时的教学价值。而郑灵汐又着实有些土木圣体,学习消化的速度更在预期之上。所以…… 接下来该找谁来续月卡呢? 师父自不用想,老人家一把年纪,历经沧桑,从他身上压榨灵晶石,着实有些三十四岁全职考公般的拟人。何况乌名很怀疑这个深藏不露的师父,或许在土木之道上的造诣比自己还要高。 大师姐同样不是个好的选择,因为相较于修行闲散的郑灵汐,朱樱的修行日程简直宛如牛马。尤其这次狩妖归来,突破到筑基中期后,她需要修行的功课陡然多了许多,整日里连觉都不怎么睡了。 正想着,忽听不远处工匠们传来一阵喧哗。 “来了来了,青鸾来了!” 却是随着驿站即将竣工,有青鸾自郡城启程,径直试飞来过,以验证翎光径的效用。 试飞的鸾鸟只是幼鸟,身长约莫三米,背上则趴着一名少年人。 少年一身金织道袍,灵光萦绕,衬得身材格外挺拔英武,相貌俊雅不凡。正是这梧庭匠石班的雇主,乌名的异父异母好兄弟,刘家三郎刘启! 片刻后,青鸾落于梧桐树梢,而刘启则从高空一跃而下,轻巧着地,向着乌名拱手一笑。 “乌兄,好久不见!” 乌名露出真挚的笑脸:“刘兄,想不想学门手艺(成为我的月卡)?” “……?”刘三郎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明智地选择了转移话题。 “乌兄,咱们默离仙府的行程,或许可以提前了!” (本章完) 第36章 九州仙府穷游指南 第36章 九州仙府穷游指南 言山半腰,掌门观内,刘三郎面对着师徒四人,神态郑重地讲着自己带来的消息。 “禀掌门真人:依照咱们原先的规划,乌兄和在下,应当至少各自突破到至少炼气六阶以上,再考虑组队探索默离仙府的最外围。依照我们的进度,到炼气六阶约需两年时间……” “修仙不可一蹴而就,仙府更是遍地凶险,哪怕默离外围,数百年来早已被反复探索过,但其中的意外风险仍屡屡发生。所以这份规划本身并无问题。但现在,在下正好有个天赐良机!” 顿了顿,刘三郎郑重说道。 “不知掌门真人可曾听说过,落凰山【引仙使】?” 话音未落,乌名已是眼前一亮。 引仙使?还是落凰山出品? —— 所谓引仙使,顾名思义,就是仙府引路之人。 又或者简称:导游。 是的,纵是遍地危机,九死一生的仙府,也是可以有导游的。 一方面,部分仙府在谜题被攻破后,并不会就此消失,仙律弥久,府内天地流转依旧,于是许多天材地宝仍会依律而生,也就是源源不断刷新出来。 这就使得仙府虽然凶险,又无核心秘宝,依然具备反复探索的价值。 而任何关卡,只要反复挑战的人多了,难度自然会大幅下降。这其中最为熟练的佼佼者,也就有了带队导游的资本。 此外则是默离仙府这类,虽未攻破核心谜题,但外围区域已经过数百年的探索,各式凶险都已昭然。那么只要不贸然深入高危区域,单外围探索,就相对安全,同样有了带队导游的可能。 当然,以上只是理论而言。实践层面就绝没有那么理想。哪怕是被反复探索过成千上万次的仙府,那也始终是仙人遗迹。 仙律浩渺无常,若非有通天之能,绝无可能穷尽其中变化,换言之,就算是走过一万次的路,依然可能出现全新的意外。届时只能全凭随机应变。而引仙使再怎么业务熟练,终归也只是同境界内的修士,并不具备任何时候都力挽狂澜的实力。 所以一直以来,引仙使这个概念虽存在,却并不能普及。纵使有亡命徒敢扛旗带队,寻常人权衡风险之后,也绝不敢贸然跟随。 除非这引仙使,有落凰山这世间一品大派的背书。 作为邛州毋庸置疑的第一仙门,落凰山的威名哪怕远在吴郡言山,也是如雷贯耳——毕竟这青鸾驿站就是落凰山下的梧庭负责建设经营。 一门三化神,东盟擎天柱,三清座上宾……诸如此类的威名美誉或有务虚之处。但落到实际层面,落凰山出身的修士,实力却是肉眼可见的远胜同辈。 无论是天赋资质,还是道法体系,抑或是法宝符箓等身外物,落凰山修士都是邛州仙道的天板。许多不可思议的事,在落凰山的人看来就不过尔尔。 然后,在这样的上品仙门中,担任引仙使的,自是万里挑一再挑一的绝对佼佼者,实力之精强已远超常人想象。 其他杂牌引仙使或许不可靠,但落凰山的引仙使,那就意义不同。 若真有落凰山引仙使出手带队,那么乌名和刘启虽然才只有炼气初期,但若只在默离仙府的最外围长长见识,却未尝不可行! 唯一的问题就是,刘家凭什么能请到落凰山的引仙使? 身为引仙使,哪怕只是炼气级数,其身份地位也往往胜过金丹……毕竟很多世家的金丹也不过是看门护院的打手,虽有修为,却未必有太多施展机会。 而引仙使,却能实实在在地深入仙府,搜集各式天材地宝,又或者带领仙门道种去寻找稀世仙缘。其战略价值,不言而喻。 刘家虽是地方豪强,但要说能邀请到落凰山的引仙使出手相助,就着实显得牵强……更何况刘启只是刘三郎,而非刘大少。 对于这些疑问,刘三郎的回应唯有一声苦笑。 “当然不是正牌现役的引仙使……落凰山的引仙使地位尊崇,竞争也极其激烈,因此常有落败者。这些人实力同样是远超寻常,只差正牌引仙使一线。此外,还有些在仙府中不幸负伤,以致实力打了折扣,难以履行现役职能,因而退役的前引仙使。” 听到此处,乌名便即恍然:就是同厂代工、咸鱼二手嘛! 用不起正品,高仿山寨或九新二手未尝不能一用! “事实上,换作以往,便是这些次选,也属于仙门独传,绝非吴郡世家能轻易请到的……也是沾了此次濯泉仙府的光,邛州上下都被动员起来,落凰山才顺势将这些不传之秘,分润了一些到各郡中去,算是响应三清之命。” “然而,引仙使到访吴郡,是为了扶持全郡,而非某一世家。所以,尽管刘家占了先机,但这其实是个过时不候的机会。因此在下实在不敢独专,便亲自前来,请掌门真人和乌兄决断!” 听过刘三郎这番话,古白沉吟良久,最终却只将目光转向乌名……然后就是一声苦笑。 “看来已有答案了。” 乌名点头道:“仙缘至此,没理由不去见识一下。” 朱樱却不能苟同:“才炼气三阶就贸然去闯仙府,实在太鲁莽了!” 但是不待乌名解释,朱樱就叹息道:“但我知道,就算我反对,你也肯定要去,而且只会说些让人反驳不得的歪理。” 乌名笑道:“师姐果然懂我!” 朱樱点头道:“所以我也不与你理论,想去默离仙府,就先过得我这一关。” 说完,女子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马尾辫无风飘摇,末梢泛起微微的霜色。 一股凌厉的威压之意,已于无形中奔涌而出! 而乌名首当其冲,不及眨眼,就感到那股严寒开始径直深入到骨髓里! 筑基中期的修士,单是目光就有杀人夺魄之能! 一旁的刘三郎见之,心中不由一惊,继而骇然。 原来就这么好奇地在旁一瞥,朱樱那股无形寒压,就分了一缕到他身上来。而单单只那一缕,就让他体内的砺金真气陡然霜结……至于身外那层锦袍,竟不能起丝毫防御之效! 这是筑基中期?!还是破境不久,法力尚未稳固的筑基中期?! 难怪大哥对三个月前的事如此耿耿于怀……这古剑门虽地处偏远,却着实是神仙辈出啊! 正想着,就见直面威压的乌名,竟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 只顷刻间,他已气血奔涌如沸,法力蒸腾生雾。根步不动而动,借大地之力,撑起了一道青松势! 纵使霜雪压顶,青松屹立依旧。 刘三郎:“……” 朱樱的威压尚能让他骇然,那么乌名的挺身,则让他连感叹号都生不出了。 同为炼气三阶,但是……这算哪门子的炼气三阶啊!? 虽然这只是千里冰封下,微不足道的一点倔强,但当乌名缓缓起身之时,胜负便有了结果。 “哼……”朱樱撇过头,颇不情愿地收回了法力。 乌名则长出口气,脸色霎时涨红如炉,四肢百骸则无不绵软,刚刚那一道青松势,实是他全力以赴,乃至透支的结果。 以炼气对筑基,还是大师姐那样的筑基,能坚挺一瞬,已是极限,其中还要多亏了梧庭神工总录里,记载了几门让工匠能在极限重压之下维持屹立的牛马之术。 此外…… “多谢师姐手下留情。” 朱樱刚刚看似严厉,却实实在在留了几分力。 她真正全力以赴的样子,乌名曾有幸见识过一次……几天前,他例行在凌晨四点去隔壁叫床,正赶上朱樱熬夜后刚刚入睡。那一瞬间的起床气,直接把他当场冰结,那是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至于之后,大师姐如何大惊失色,不顾自己衣衫不整,匆匆忙忙给乌名化冻取暖……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总之,眼下的大师姐,显然又是例行的刀子嘴豆腐身,乌名自然要承一个人情。 “哼……”朱樱只是轻哼了一声,干脆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古白说道:“咳,既然樱儿也无异议,那么为师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名儿,你也要牢记为师过去的叮嘱,仙府是一条险路,仙律无情,人心更是叵测。纵使你才华横溢,也要慎之又慎。” 乌名郑重应道:“徒儿谨遵教诲!” 古白欣慰地点点头,却下意识觉得少了点什么,不由皱眉:“……然后呢?” 乌名眨眨眼:“?” “一般这种时候,你不是总要再说点什么吗?” 乌名恍然,便展开解释道:“徒儿谨遵教诲!必当慎之又慎地展露才华,再踏平仙府,收慑人心,扬我古剑威名!” 古白这才释然笑道:“这就对了,之后还有些时日,抓紧修养一番,便去仙府寻你的机缘吧!” (本章完) 第37章 少年人凑在一起时的话题总是唯一的 第37章 少年人凑在一起时的话题总是唯一的 “记住了,即便是在探仙府期间,也要每天按时习练青松势。此势如今宛如你修行中轴,贯通内外,串联真灵,最是紧要。” “融灵化炁诀的修行不妨暂缓,虽然以那刘家之富,断不至于觊觎你手中丹药。但此诀修行时需环境格外安逸,灵机波澜不惊。而你远在丰郡灰原,毗邻仙府,周遭很难太平,如此一来,这融灵化炁诀还不如不修。” “人皇贴的修行,也切记不要过分异想天开,你于此道确有过人的天赋,但前人多年的积累仍不应盲目轻忽……尤其你身边若有外人的话,随意歪解人皇贴,便有很大隐患。” “出门在外,牢记谨言慎行,你平日在山中言辞无状,我们尚可包容,但外面的人可没有这么好说话。你是荒人出身,虽无异象外显,但也人人看得出你是异类……” “在邛州,荒人的忌讳很多,我知你心中不平,我亦时常愤懑,但世间最轻贱之物,便是无能之怒,在你当真如自己宣言的那般得道飞升之前,仍要脚踏实地,量力而行。” “还有啊……” 言山半腰,掌门观前,朱樱站在一阶石阶上,认真叮嘱着即将远行的师弟。少女的话语虽平淡中略显严厉,但其中关切之意,却已满溢而出。 唠叨许久,朱樱终于停了下来,伸手整了整乌名那身全新的道服衣襟,以及背上的剑带,叹道:“好了,听我说这么久,你定已心生厌烦了。临行前还有什么要说的,就再去和师父灵汐师妹说吧。” 乌名却笑了笑,看着台阶上的师姐,说道:“刚刚已和他们辞行过了,只剩下师姐……师姐这段时间也切记要适量修行,有张有弛。突破筑基中期后,虽然法力亟需稳固,但凡事欲速则不达,师姐已是上品灵根,在言山苦荒之地修行二十载,进度较之那些世家英才也绝不逊色,实在不必急于求成。” “此外,修行时也不要过于苛待自己,虽说咱们古剑门一向提倡节俭,但如今门派账上尚有几千灵石,除去给师父买丹药的开销外,也足以供师姐购置些上乘的法器符箓。” “其实我建议师姐干脆趁机买件趁手法宝,省得外出狩妖时还要全白板裸奔,错失大好仙缘——上次你若有一口飞剑在手,早叫那山精头领授首了。” “还有,我前些日子从吴郡留香阁购置了些灵谷灵肉,放心用的都是刘家尊客赤羽的折扣价,还包邮的。师姐日常修行之余,也别太亏待自己的口腹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师姐对灵汐师姐也不妨宽容些,她生性闲散却不懒散,强要她循规蹈矩,反而事倍功半。还有师父,他自从上次你带金胭脂回来后,看来是真的准备戒烟散了,这段时间正是他精神脆弱紧绷的时候,师姐不妨再给些鼓励……” “还有我总结的那套梧庭神工总录,师姐若有兴趣也不妨简单习练,就当转换一下心境。以后遇到什么仇敌,便可用板凳扳手等暗器将其格杀,更可用砌墙之术藏尸于墙里……” 乌名这么一本正经说着,朱樱的面色从最初的好气好笑,渐渐柔化,最终更是在似无奈似欣慰的叹息声中,轻轻上前抱住了乌名。 “好了,你就放心去吧。山门这里一切有我。” 乌名也抱了抱师姐,强行忍住将她举高高的致命冲动,认真点了头。 “等我从仙府带礼物回来!” “不必了,你平安回来就好!” —— 告别大师姐后,乌名便转身下山。 言山山路崎岖险峻依旧,然而乌名在山间行走,却似腾云驾雾,身法快的惊人。不多时,便已从半山腰处来到山脚的青鸾驿站前。 此时,距离他拜入古剑仙门,不过四个月,一些凡俗之辈尚且迟滞于炼气一二层时,他已是炼气三阶圆满,半步中期大能。根步更是临时突破,已可连出十一步。曾经孱弱的肉身,如今气血充盈,筋骨强韧,已颇有介乎少年青年之间的健康体态。 背后的言山剑首,更是灵光吞吐变幻,锋锐由心,显然与乌名相处的也越发融洽…… 驿站前,此行的同伴刘三郎早已在等着了,见到乌名时,不由又惊又赞。 “不过半月不见,乌兄修行居然又有显著进境!实在是让在下这同行之人,惭愧且惶恐。” 而乌名看刘三郎时,同样眼前一亮。 和半月前,他亲来言山报喜时相比,此刻的刘三郎,气质明显“厚重”了几分,显然是备战充裕,就连一身锦袍也换成了朴素的白衣——倒是和自己有些撞衫之嫌。 而再细看下去,更让人感叹世家嫡子的底蕴, 人道印十三重,炼气三阶圆满,更兼有奇门术法在身,灵机变幻无方,捉摸不定。此外,周身上下的法宝符箓之物更是一眼看不到头…… 这等综合实力,的确无愧于吴郡第一世家嫡子的名头。 当日刘礼刘仪两条败犬上门寻衅的时候,若是带他来当打手…… 那自己的胜利就更显辉煌了! 可惜,可惜! “……乌兄,在下刚刚感觉背脊生寒,是错觉吗?” “哦,我刚刚在脑补如何单杀你,应该不是错觉,你的直觉还挺敏锐的。” “……原来如此,能被乌兄在脑海中列为对手,也算在下荣幸了。”刘三郎巧妙地接过话头,随即一转,“青鸾御辇已经备好,咱们这次是直去丰郡灰原……到时妙妙会在那里与咱们汇合。” 对此,刘三郎倒是早有知会:此次刘家请到的引仙使,最多可带三名老板同行,那么除了刘启本人和乌名之外,张妙自是第三人的最佳人选。 而乌名对此也不介意:虽然妙子的食谱和食量都有些拟人,但其品性却能得师父认同,实力也颇不俗,算得上合格的队友了。 见乌名确不反对,刘三郎轻出口气,笑道:“好,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吧。” 之后,两人沿着驿站玉阶,一路登上梧桐树,在一节横叉出来的粗壮树枝上,一头体长超过十米的成年青鸾,正背负着一乘金厢玉顶的车辇。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即将搭乘上来的乘客。 刘三郎向那青鸾鸟拱手行了一礼,而后从怀中取出一枚金色的灵果呈上,青鸾欢鸣一声,衔了果儿吞下,便抖抖翅膀,车辇的门就此敞开了,几根粗壮的羽毛随即搭作台阶,恭迎贵客。 待两人脚踩翎羽,乘上御辇,青鸾便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关闭车门,周身翎羽迸发阵阵虹光。 下一刻,御辇微微一颤,窗外的景色随之陡然模糊,只能看到一阵炽烈夺目的虹光在闪耀。待光芒稍减,青鸾御辇已在高天云层之上! 这不是乌名第一次飞行,过去几个月间,师父和师姐都曾用腾云行空之术带他体验过飞行的滋味……但是,这还是乌名第一次飞得如此之快。 在这翎光径中,灵兽青鸾的速度简直快到不可思议。 “好快,比沙拉曼达还快。” “?” 刘三郎刚打算和乌名说些正事,顿时就被这句感慨搞不会了。 好在他到底专业出身,虽然心中满怀不解,但还是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题。 “成年青鸾在翎光径中的飞行速度,更胜元婴真人。据说只有化神老祖们的飞神之术,方能胜过青鸾。落凰山的御兽之道,实可位列东仙盟之首。” 提到落凰山,乌名也来了兴趣,问道:“这次濯泉仙府出世,邛州举州震动,各世家豪族都派出自家道种来争取仙缘,那落凰山作为本地仙门之首,派出的人选又是谁?本事如何?” 刘三郎一怔,随即摇头道:“此事说来惭愧,刘家虽是地方豪族,但与落凰山那上品仙门,实在差得太远,仙门道种之事,在下委实不知。” “别看在下和妙妙,似是能拜高门真人为师,但其实都只是记名弟子,只得传些外门功法,远不能算真正的嫡传。那些仙门精锐路过吴郡之时,在下想要当面拜会,都是千难万难的。” “不过,虽然在下不敢肯定,落凰山会选择谁来争夺濯泉仙府的仙缘。但至少最近几年间,落凰山乃至整个邛州的年轻一辈修士中,风头最劲之人,当属山主的小女儿,司清岚。” 乌名顿时兴趣倍增:“此人本事如何?可会对咱们构成竞争威胁?” 刘三郎当即苦笑:“乌兄快人快语,着实令人钦佩,但实话实说,与咱们相比。落凰山的小公主,实乃天上人!便是乌兄仙缘再怎么深厚,至少此时此刻,还远不能及她!” “不过,要说竞争威胁,却是全无威胁,因为司仙子虽与你我年岁相仿,却是从十岁就正式参悟人皇贴以入道,而后三年筑基……如今年方不到二八,却已剑指筑基中期,与咱们完全不构成竞争,哈哈。” 乌名点点头:“三年筑基么,我记住了。” “……?” 感谢书友20250604115420731、书友20230726171115067、书友20240929001728960、书友20240929001728960、书友20241129091944044、荧惑、书友20250201222945459、阿瓦隆法典、云迁悠、书友20250316235746728、无啦啦啦啦啦啦、看书不晚ye的打赏! 读者群:1046475706 (本章完) 第38章 rm rf 第38章 rm -rf 关于落凰山的小公主,刘三郎虽自谦说所知不多,但一路畅聊下来,各类闲闻轶事却着实是如数家珍! 当然,倒不是他明明有婚约在身,却还对司清岚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憧憬。实在是……身为邛州修士,除非宅居荒山野岭,不理世事,否则就必然会对司清岚的闲闻轶事如数家珍! 作为近十年、甚至二十年来,邛州年轻世代最出色的仙门道种,司清岚其实是很多邛州修士的骄傲。 邛州地处九州东北,向来和繁华富庶无缘,五百年前一场荒蛮之乱更是打得赤地千里,时至今日都未能尽复元气。因此九州之中,邛州总是敬陪末座。 所幸尚有落凰山,如擎天玉柱般撑起了邛州的颜面。一门三化神的格局,自五百年前维系至今不曾动摇,牢牢稳住了一品仙门的头衔。山中更时常有天才横溢的修士大能横空出世,领一时风骚。 当各地的人们,讨论起各州的仙道优劣、实力强弱时。少数领军人物的表现,往往有着决定性的作用。而司清岚,正是无数邛州修士们用以舌战八方的最佳素材。 一品灵根、三年筑基,有望二十岁前凝结金丹,一甲子内成就元婴……种种不可思议的传说,就让她仿佛高天上的青鸾鸟,将整个邛州修士的信心都提了起来! 这么一路畅聊着落凰山的小公主,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忽然间,御辇微微一颤,接着就见窗外景色被那熟悉的夺目虹光覆盖。再一定神,就只见得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了。 丰郡,万里灰原,已在脚下了。 之后,车门敞开,青鸾发出送客的鸣叫。刘三郎和乌名这才意犹未尽地走下御辇,踏上了异郡他乡的梧桐枝。 然后,就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三郎、乌名,好久不见了。” 身材高挑的红衣女子,面露柔婉的轻笑,主动迎向远道而来的两人,然后各自递去一只小香瓶。 “此地是灰原的地脉极点,距离默离仙府已经不远,天地灵气中会沾染些许异物,最好定期用这种熏香调理心神。” 刘三郎当先接过,道了声谢。 “妙妙,辛苦你来打前站了。” 张妙甜甜一笑:“是我该谢谢三郎,愿意与我分享这道仙缘。” 刘三郎说道:“你我之间,本就该有缘同享。” 另一边,乌名好奇地把玩着香瓶,更好奇地打量着张妙。 一段时间不见,妙子这是节食了? 自己和刘三郎从御辇中走出,她居然没有脑补什么密室强制情节? 却见张妙又向他盈盈一礼:“也要谢过乌公子不嫌弃小女子本领低微,愿与小女子同行。” 顿了顿,又道:“此次仙缘得来不易,小女子会竭力珍惜。因此请乌公子放心,在探仙府期间,小女子只会做好辅助,绝不会逾越本分。” “所以,就算心中有再多的欢喜,小女子也会强行忍住,只牢牢记在心头,待从仙府归去,再,再自行品味……” 说到最后,已是面色微红,身躯颤抖,仿佛是被什么人按下了不明所以的开关一般,强自压抑…… ……行吧,这是玩上忍耐了。 妙子果然是会玩! 刘三郎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妙妙带路吧。” “嗯~” 之后,一行三人沿驿站玉阶走下梧桐树,就听人声渐隆,而大树之下,竟赫然是一片繁华小镇!镇中屋舍鳞次栉比,酒旗招展,灵气氤氲,更有贩夫走卒充斥阡陌之间…… 哪里像是什么仙府险地?! 见乌名面露惊奇,刘三郎不由一笑,主动解释道:“这默离仙府,自现世之日起,就不限制外人入内。而外围区域历经数百年探索,风险已大为降低,反而利于一些不畏艰险的修士挑战历练。近来濯泉仙府即将现世的消息,更是让州内掀起一股仙府热潮……” 说到这里,乌名自是了然:就是迷宫小镇嘛,设定非常合理! 也难怪此行要将三人分作两拨,由张妙提前半日抵达。若只是风餐露宿倒也罢了,既然这里已有了镇子,各类设施一应俱全,那就自然少不了一应俱全的麻烦琐碎。 “我已订好了住宿,就在镇东白玉楼,有一整间院子,虽有些偏,但难得灵脉、护阵俱全,地方也大……几位引仙使也提前到了,就住在附近。” 张妙一边当先带路,一边简单介绍着此地的情形。 “这小镇名义上是由丰郡的定荒府管理,但其实日常事务,都是交给本地仙门共治。一般来说,只要不惹麻烦,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不过最近涌来的外人有些多,据说镇子就不如以往太平,好在咱们住得偏些,麻烦也能少些。” “本来我打算在镇子上的药铺、工坊再采买些适宜仙府之用的丹药符箓。但引仙使们只说不必,探仙府期间的一应消耗皆由他们负责,我们随意购置使用,反而会给他们添麻烦……” 说话间,三人已穿过几条街巷,逐渐远离了驿站周边的繁华区域,来到一广阔而僻静的田野。不远处,立着几栋灰砖青瓦的小楼,各自以高墙括出院落。其中过半的院子已撑起半圆形的法力屏障,昭示着生人勿进。 唯有一间格外宽敞些的,正敞开着大门,门前有位身材极高的蒙面女郎,见到三人前来,便轻轻点了下头,回身进了院子。 张妙低声颤道:“那就是其中一位引仙使。” 而无需提醒,刘三郎已不自觉提起精神,步履放沉,周身法力流转则加快了几分。 乌名也是不由瞪大眼睛,呼吸渐急。 刚刚虽只远远一瞥,但那蒙面女郎的威圧感,却已远远就渗透过来。 感觉相当微妙,既是引仙使,能入得默离仙府,实力自然不会高于炼气。但刹那之间流露出的威慑力,却隐约让乌名脑海中闪回了大师姐的身影…… 而片刻后,随着三人各自谨慎地迈步进了院子,却是刹那间就感到迎面一阵清凉,那蒙面女郎留下的若有若无的残留压迫感,霎时就被凉风吹散,不复存在。 每个人心头都似少了负担,身形也随之轻盈了几分。 然后便看见院落正中,有五位修士已提前等在那里,当先三人,两男一女,看来都在二十上下,均身着金红相间的特制修身道袍。后排两人,一男一女,则着黑衣、蒙面。 见着乌名等三人进来,当中的男子便踏前半步,轻笑一声。他五官扁平,看来有些其貌不扬,然而随着笑容绽放,就仿佛在这院内迎面吹拂的凉风中洒下了几束香,令得气氛顿时倍加和缓。 “是刘三公子、张妙姑娘和乌名道友吧?在下易一,幸会了。” 而几人尚不及见礼,易一便又说道:“修行之人,无需拘泥世间凡礼,我也一向不喜欢东拉西扯的场面话,所以咱们就长话短说,有话直说,如何?” 之后,更不待刘三郎点头应允,易一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首先,我是否可以假定:几位在赶来此地之前,都已做过功课,对这默离仙府有了常识性的认知?” 刘三郎当先点了点头。 事实上,何止常识认知,作为世家公子,他是认真靠着家族渠道,收集过大量资料的。对这默离仙府的凶险,实有着极其详尽的认知! 三百年前,默离仙府现世,三清天师从天箓中解出一句默离箴言,作为探仙府的关键提示。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在之后很短的时间里,成了无数人的梦魇。 最初,人们按照字面意思理解箴言,绝不和仙府中任何“陌生之物”说话,甚至干脆全程缄默不语。但很快人们就发现,哪怕在仙府外围,那些陌生之物的话语,也堪称无孔不入。它们总能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勾起人内心深处最难以抗拒的欲望。 而一旦与陌生之物搭上话,那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之后,人们想尽办法内外兼修,清心寡欲;同时又组队抱团,彼此守望,以及时拉回误入歧途的同伴……总算较前人更深入了几分。 但随着探索深入,更恐怖的事情却逐渐发生。 抱团组队的人,一旦越过某条不可见的界限,就会逐渐被无形的仙律侵蚀,以至记忆凋零……然后,彼此间就开始变得陌生。直到某一刻,人们陡然惊觉:这个始终跟在自己身旁,貌似亲密的人……究竟是谁来着? 然后,醒悟的那一刻,就是彻底迷失的那一刻。 这种对记忆的侵蚀,迄今都没有完美的破解之法……当然,各大仙门历经数百年积淀,多少也都掌握了些许抵御之能。不过那些就属于各家的不传之秘了。 刘三郎对默离仙府的认知,差不多就到这一步为止。虽难说有多么实用,却已领先世间大多数人了。 至少这毗邻仙府的灰原小镇上,大多数人对默离的认知,就还只停留在第一阶段。 对此,易一笑着点了点头。 “很好!三公子不愧是世家出身……那么从这一刻起,请三公子务必将自己学到的东西,全都忘掉,一点也不要剩下。” 读者群:1046475706 (本章完) 第39章 BABA 第39章 ↑↑↓↓←→←→baba “!?” 对于易一的要求,刘三郎只觉无比的错愕。 易一笑容微微收敛,令神色陡然显得凝重。 “探仙府时,一知半解往往比懵然无知更加恶劣,各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只会让你们在当作决断的时候,心生不必要的迟疑。所以,各位既然选择了跟随我们,就请务必信任我们的实力和判断。如若不然,不如另请高明。” 刘三郎心下叹息,却毫不犹豫,当即拱手:“一切自当遵从上使指引!” 易一笑了笑:“不必这么客气,更不要尊称什么上使,当不起……但,即便不是正牌引仙使,带领三位在默离仙府中见识、历练,也是绰绰有余了。默离仙府的外围区域,并不是特别危险。只要严格遵守规矩,别说是几位炼气已小有成就,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也可在外围畅行。” “是的,只要严格遵守规矩……所以接下来,我会详细讲述探索默离仙府的规矩。各位可能会有不解,有质疑,但请统统收回去,压下去。因为任何不解和质疑,在仙府中都可能会致命,甚至拖累旁人。” “各位可能希望我将其中的诸般细节解释清楚。但很遗憾这做不到,没有经历过的人,就无法建立认知,所谓夏虫不可语冰,不客气的说,各位如今正是夏虫。” “当然,依照过往的经验,无论我在这里如何叮嘱告诫,各位都必然会有自己的想法。无妨,我们的工作,本质上就是为各位建立容错。所以你们可以犯错,我们最终都会负责兜底。但是,次数有限。” “依照我等一贯的规矩,给各位的容错次数是三次,也就是三条命。三条命后,咱们的合作便即终止,我们会在邛州选择下一组道种,为其护法。” 听到此处,刘三郎忍不住问:“意思就是你们会救我们三次性命?在此之前,合作就一直持续下去?” 易一微微错愕,继而摇头失笑:“三公子误会了,三条命不是你们的命。依各位的本事,入得仙府后,怕是一天之内就要我等救上几十次。我说的三条命,是我等在必要时候,会舍身相救,以命换命,如是三次。” 易一一番话尚未说完,刘三郎已是错愕地合不拢嘴巴。 虽然早就听闻过关于引仙使的诸多传奇,然而当面前的人,一边挂着和善悠闲的笑容,一边将自家性命说得仿佛轻如鸿毛之时……刘三郎还是感到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落凰山,引仙使,这群人究竟……? 易一笑道:“呵,三公子若想了解我们,之后很快就有机会,这也是探仙府的必要一环。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容我依序将规矩讲下去。” 刘三郎被看穿心思,顿时一凛,不再多言语。 易一则说道:“首先,关于默离仙府,各位如今不必想那么多,只要牢牢记得一点:在仙府之中,任何时候都不要开口讲话,默离默离,首先就请恪守个‘默’字。” “至于咱们之间交流沟通的办法,请各位先服下这个。” 说着,易一一翻手,掌间便多出了三枚不足指节大的小海螺。 刘三郎等人依次取了,服下,很快就感到那海螺在口腔中融化,呈万千清凉碎片,粘附在喉咙处……并无异样感,反而颇为舒适。 “好了,之后是这个。” 易一又是一翻手,却是拿出了三对蜡丸耳塞。 戴上耳塞后,周遭的一切声响就顿时消失,只有易一的声音仍清晰可辨。 “如何?能听到我说话吗?” 几人都听得分明,但同样也看的分明:易一此时是闭着嘴巴的! “默离仙府中,声音是最不可信的。所以彼此对话,需以星螺传声,再经术封蜡丸收音,如此就能做到不开口,同时还确保耳中不掺杂外来杂音。” 说完,易一便一拍手,笑道。 “好了,既然各位已经服了星螺,戴好了耳塞,咱们这就出发吧。” 一边说,一边当先而行,几步就走出了院子。其余四名引仙使也默默跟上,竟不作丝毫停留! “……啊?” 刘三郎在院中不由瞠目结舌。 这么雷厉风行的吗?!他这才刚到镇子,还没来得及落脚,就要出发去仙府了?! 而且,你不是说要讲默离仙府的规矩吗?这才讲了几句啊?就连星螺传音的术法口诀,也还没说啊?! 纵是承诺信任引仙使的判断,但这也未免太莫名其妙了! 然而就在刘三郎不由地迟疑间,乌名却已是兴致勃勃地跟了上去,仿佛巴不得省掉一切不必要的麻烦。 刘三郎与张妙对视一眼,唯有各自苦笑。 与落凰山的引仙使一道探仙府,听来似乎是个白捡仙缘的美差,但这随波逐流,莫名其妙的滋味,却着实令人忐忑啊。 所幸,有前面那人在,就仿佛再大的困难,也微不足道了。 不多时,一行人紧跟在五名引仙使身后,离开了白玉楼的院落。之后,越过几条镇上土路,翻过一座小丘,便是万里灰原。 那是一望无尽的灰烬,仿佛亘古之前,曾有一场焚天煮海的大火烧尽了天地。 易一就站在小丘上,看着乌名等人赶上来,轻轻点头。 “不错,跟来得很是果断,之后也请保持这份判断力,在仙府之中,一切都要严格遵照我们的指示,千万不要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下面,我来分配一下人员编组。刘三公子跟我,张家姑娘跟禾露师妹,乌名跟寒钢师弟。” 说话间,他身旁两位同样身着金红道服的年轻男女,各自踏前几步,找到了对应之人。 来到乌名面前的,是个身材相当魁梧的汉子,同样五官扁平,其貌不扬,气质却比易一要沉稳许多。 乌名与他点头示意,对方只哼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喉咙。 之后,乌名就听到了一个低沉粗犷的声音。 “我是寒钢,之后你就跟着我一道行动,除我以外,不要听任何人的任何话,更不要有任何回应,明白吗?” 乌名认真点了头。 “好。”寒钢于是转头向易一使了个眼色。 易一笑了笑,又一拍手,说道:“好,分组完毕,接下来,咱们就要正式踏入默离仙府了。这次只会在外围浅游,作初见的磨合,不会有什么危险,各位也不必紧张忐忑……最后,还有什么问题的话,请尽快举手提问。” 张妙迟疑了下,忍不住举手。 然后她身旁的引仙使禾露就摇摇头,双手交错比了个叉。 易一笑道:“哈哈,张姑娘你上当了!刚刚禾露师妹应该说过:除了她的话,其他任何人的话都不要听,也不要回应……这当然也包括我!” 张妙这才恍然,随即向身旁禾露微微颔首,露出歉然之色。 另一边,寒钢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乌名一眼。 自始至终,乌名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对易一的陷阱话术,竟是全然置若罔闻! 这荒人少年,对规则的适应之快,倒真是有些出乎意料。他与易一搭档多年,服侍过山门内外不知多少道种英才,而易一刚刚那一招,十个里倒有八个都要中招! 而且往往越是机敏的,越容易在这不起眼的陷阱里跌跟头! 如此灵性,难怪能从刘家手中抢下道种仙缘。 只不知这份灵性,能助他在默离仙府中走多远……作为落凰山出身的“引仙使”,寒钢已见过太多善泳者溺的例子了。 历经数百年开垦,默离仙府的外围区域的确风险不高,但那是对于不求深入的庸人而言,见机则进,遇险则退,确是安全。但对于那些常心怀远大的人来说,默离仙府的凶险,一如三百年前! 那三次以命换命的机会,看似慷慨,但很多所谓的仙门道种,却恨不得一次探索,就把三次机会都用光掉! 呵呵,只希望眼前这少年,能坚持久些吧! (本章完) 第40章 新人出门还是要有补刀斧 第40章 新人出门还是要有补刀斧 踏入默离仙府的过程,比很多人以为的都要朴实无华。 这座天绝仙府,自三百年前现世的那一刻,就不曾拒绝过任何一个试图闯入其中的修士。 它甚至没有自己的府门,只要沿着那条经无数后人精准丈量过的界线,由外而内,向前轻轻迈出一步。便能从万里灰原来到默离仙府。 而这条界线,如今恰在乌名等人立足的小丘上。 从小丘顶部,向前迈出一步,前方那一望无尽的灰原,就陡然被一团浓雾所笼罩。 脚下也不再是宣软的沙土,而是如同沼泽一般的泥泞。 空气中弥漫着些微的腐朽气息。 同时,脑海中,那句默离箴言,也仿佛被人悠悠念诵,反复激荡。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就仿佛是这座仙府,在用自己的方式欢迎来人…… “醒醒。” 下一刻,寒钢的声音,打破了乌名的短暂怔然。 惊醒后,余光瞥视身周,只见不远处,刘三郎和张妙也正各自被引仙使惊醒…… 但很快他就将注意力转回到寒钢身上。 依照对方刚刚的指示,从分组开始,就不要关心他人的事。 寒钢赞许地点了下头,然后伸手指向乌名脚下,说道:“记住这里,这条线就是仙府内外的分界线,当咱们需要撤出的时候,只要能找到这个位置,就等于找到了出口。” 话音未落,身旁忽然掠过一道黑影,只见那身材极其高挑的蒙面女郎,也踏入了仙府,同时在乌名身旁的泥泞地上,深深插下了一面赤红的大旗。 旗面上绣着一只华丽而高傲的火凤,翎羽生辉,刹那间就驱散了些许周遭的浓雾。 寒钢说道:“仙府内多幻境,一旦深入某一节点,眼前所见就未必是真了,但这面炽翎旗却有破妄神通,姑且可作凭依。” 一边说,寒钢一边迈步前行,而随着他迈动步子,乌名只感到自己身后猛地涌来一阵推力,推着他不由自主地向前,紧跟上寒钢。 “你如今修为尚浅,为安全起见,这次初探仙府,我会以固阵法,锁死你我的相对位置,确保你不会意外迷失。期间无需你出力行走,你只要细心跟随就好。若是有哪里不舒服,或其他什么问题,不要贸然开口……” 不待对方说完,乌名已手掐一道法诀,唤出一缕清风吹向寒钢。 “可以。”寒钢点点头,“除此之外,未经我的指示,就不要用其他法术了。” 说完,寒钢再次迈步,这一步,却是刹那间就越过了数十米,仿佛径直突入到迷雾之中。 “进入默离仙府后,不要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风险会随时间推移而不断积累,哪怕举目无路,也好过停滞不前。” 说话间,寒钢越走越快,身法逐渐如雷似电……转眼之间,身后那面炽翎旗就被迷雾吞没,再不见辉光。 然而寒钢却全然不在意,只全力深入向前。身旁不远,易一与禾露的身影,在疾驰之下也变得朦胧模糊起来。 虽说是外围浅游,初步磨合,但这三名引仙使,却赫然是将默离仙府的外围区域当做自家庭院一般,带着各自的老板猪突猛进,有去无回。 而在这疾驰中,引仙使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也逐渐显露出来。 易一等三人均是炼气巅峰,但神行术下,速度之快却几乎可以媲美筑基初期时候的朱樱。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乌名粗略估量,一行人已径直深入仙府近三百里时,寒钢忽然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迷雾也在此刻豁然开朗。 “!?” 迷雾后的景象,让乌名不由惊得睁大眼睛。 前方,赫然是一个依山傍水,屋舍俨然的小村庄!在这沼泽泥泞般的世界里,仿佛世外桃源。 村中男女数十人,形貌质朴,怡然自乐…… 不对! 下一刻,乌名立刻闭上了眼睛,再不多看一眼。 “很好。”寒钢的赞许声自耳畔响起,“今天就先到此为止。” 说话间,也不见他转身,但身形却比来时更快地向后飞退,一退便是数里之遥,直到那世外桃源重新被迷雾包裹住,才堪堪停下脚步。 之后,寒钢说道:“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刚刚你看到的就是默离仙府的外围终点。无论你在迷雾中行走多久,一旦见到人烟栖息之地,就意味着即将深入第二层。届时,若不想真的领教第二层的风险,就要即刻原路折返,直到再不见人烟为止。” 乌名依言睁眼,只见四周仍是一片灰蒙蒙的浓雾……更远的地方,似有炽翎旗的辉光在照亮天空。 而身旁不远,只见张妙正盘膝坐在地上,禾露站在她身后,手持一张雪白的符纸,轻轻摇晃,每一次摇晃都能从张妙头顶摄出淡淡的灰烟,化作墨迹留在符纸上。 几次之后,灰烟不再升出,禾露便将符纸一折,默念了一道真火诀,将其燃尽。 寒钢说道:“张妙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染了些污秽,不过程度不深,用白符就能祛除殆尽。呵,你们三人的表现确比一般的所谓英才要强不少。我以前曾带过一个自诩上品道种的世家公子,单在第二层外看了一眼,就要人去舍命相救了。” 顿了顿,寒钢又说:“没错,这次我没有给你任何预警,看的就是你的临场反应。因为即便是引仙使,也不可能算尽仙府中的一切凶险。哪怕只在最外层打转,逡巡不进,时候久了都会有离失之劫……” “在仙府历练,是时刻都与风险相随的,我可以帮你兜底,却永远也没法根除风险的存在。所以,若你是个对风险一无所觉的迟钝废物,那还不如在外围就把三条命用完……至少在这里,以命换命还真能换得到命。”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仙府如此凶险,为什么数百年来,人们仍是趋之若鹜?落凰仙门,为何要耗费偌大心血,栽培一代又一代的默离引仙使来此处耕耘?” 乌名眨眨眼睛,仍没有回答。 寒钢转头看了眼易一,得后者确认后,才对乌名说道:“今日你们三人的表现极好,所以便破例多带你们去寻一样东西。” 说完,他沉吟了一下,忽然用左手指尖在右手腕上一划,顿时指甲破开皮肉,流出血来。 寒钢伸直手臂,任由鲜血滴落。而片刻之后,浓雾中,便隐约多出一道人影。 那人影只粗具人的轮廓,行动看来极其迟缓,且如僵尸一般僵直扭曲,但转眼间,人影便破开迷雾,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次寒钢并没有阻止乌名去看,所以乌名也看的分明。 那是一团影子,具有人类轮廓的影子,虽行走畸形,但凑近时,甚至能看出她应是女子,身材不高,却颇显曲线婀娜。若再定睛细看,更可见她曾有一副娇媚容貌,朱唇翕动间,似有无数的话语待诉说…… 这是【离妖】,在默离仙府中迷失的人,最终就会畸变成这个模样。 失去一切灵智,却还保留着生前的修为,并多出强烈的腐蚀毒性……鉴于大部分前来探仙府的修士,都是同境界中的佼佼者。因此,每一只离妖,都可视为炼气期的顶尖强敌! 唯一的弱点,也不过是行动相对迟缓,遭遇之后尚有机会逃走。 但下一刻,三名落凰山人便齐齐出手,寒钢当先一记直拳,轰出一条炽烈夺目的火龙。 火龙与离妖猛烈相撞,将离妖当面撞得向后翻折,仰面倒在地上。 禾露脱手飞出一枚金色的符纸,贴在离妖额头上,顷刻间就有千万道丝线从头上绽开,渗入离妖的四肢百骸间,令她挣扎得痛不欲生。 易一则指掐剑诀,以法力凝作一口利剑,将离妖的双手双脚都砍了下来……又挺剑直刺,恰好点在檀中位置。 顷刻间,离妖就彻底失去了挣扎之力,一动也不动了。 “动手!” 这一声命令,却是三名引仙使齐齐发出。 下一刻,刘三郎口中喷出一道寒光,那是他千锤百炼的一口砺金真气,恍若利剑和流星,径直撞向离妖的额心要害……然而这足以穿金碎玉的一击,却只堪堪破开了离妖的一层皮。 这离妖,生前赫然是炼气九阶的高手,单肉身就锤炼得坚逾钢铁。 张妙则祭出一件法宝,一根红玉梧桐枝,枝头一点赤霞真火轻飘飘落到离妖身上,却顷刻而灭! 易一与禾露对视一眼,都带了些失望。 虽说要几个修行不足半年,炼气堪堪三层的小家伙,去破炼气九阶的离妖肉身,本就是强人所难。 但机缘近在眼前,却取之不得…… 此时,一道如太阳般灿烂的金霞剑光陡然炸开! 金霞中隐有剑鸣,如龙吟似虎咆,即便隔着术封蜡丸,都仿佛能直达人心底! 而待剑光消散时,地上泥泞已干,而那离妖的整颗头颅,竟是四分五裂! (本章完) 第41章 余音不绝 第41章 余音不绝 “爹,放心吧,女儿已经探过很多次了,不会有事的。” “只要再搜集几瓶离尘,女儿就……” “你是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要,不要和我说话了……” “啊,啊!我不要死在这里,我要回去,我要回家……” 太乙金霞之后,乌名脑海中顿时涌出几道杂音,却一闪即逝,唯有最后的凄厉哀嚎,久久回荡难以平息。 这是……离妖生前的记忆? 剑斩离妖,还会继承对方的部分记忆?然而吸收记忆,几乎等于直接听离妖在脑海中念遗言……这不算触犯禁忌么? 但这离妖的最后一刀,分明是引仙使费尽周折让他们三个老板亲自来补的啊。 少年紧握法剑,一时默然不语。直到寒钢摸了摸喉咙,低沉中带些许讶然道:“染香坊的法剑有这么厉害吗……你也不必纠结,离妖残响,有益无害。回去后我再教你炼化的法子。” 说着,又向后招了招手,于是两名黑衣蒙面的引仙使悄然上前,各捧着一只瓷瓶,向那离妖残躯一转瓶口,便有一缕缕的黑烟从地上升起。 片刻后,地上仅余干涸的泥泞,却再也找不见半点离妖的影子。 一旁,张妙面露戚色,向地上拱手一揖。 却听寒钢叹道:“现在寄托哀思,却为时尚早……算了,先离开此地,离妖死后只会聚集更多离妖。” 说着,寒钢就再起神行,以固阵法拖着乌名向远处被炽翎旗点燃的方向疾驰。 一路乘风破雾,比来时更快几分,不过,眼看就要突破迷雾,见到炽翎旗时,忽然寒钢一个急停,险些晃得乌名眼前一黑。 “好么,几位还真是仙缘深厚,初游默离仙府,就能遇到这种巧事!” 说话间,寒钢向旁一步,让出视线。之后就见一行人前方不远,有个身着紫衣的少女,正委顿在地上,满身的泥泞血污,右手呈不自然的扭曲……俨然是在此地遭遇意外而重伤。 见到几人,少女面露惊喜,挣扎着想要起身,口中连连呼唤不停……只是有着术封蜡丸,她的声音全然传不到几人耳中。 然而接下来,回应少女的,却是一记炽烈的重拳。 寒钢这一拳看似平平,拳上那若有若无的火焰,却顷刻间就蒸发了周遭数十米的泥泞水气。而少女首当其冲,当即就被烧的尸骨无存! “呼……”火光熄灭后,寒钢明显露出一丝疲色,“此物凶险,就不留给你们几人了。” 乌名轻轻点了下头,眉头却不由紧皱。 他当然不至于天真到,真把那意外遭遇的少女当作是寻常人类。事实上,在这个【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天绝仙府里,即便真的偶然遇到探仙府的同道,第一反应也绝不能是贸然开口招呼,而是有多远撤多远,以免误会! 此地是真正的黑暗森林,任何不尊重这一基本规则的,统统都可当作离妖处置!那紫衣少女看似楚楚可怜,也不过是伪装更为精巧,也因而更为凶恶的离妖罢了。 只是,这离妖少女,似乎和他刚刚以太乙金霞斩杀的那只,相貌一般无二…… 寒钢说道:“一旦在默离仙府中迷失,就再不会有安宁之日了……我曾在这里亲手杀死过我的师兄。然后,在后续的十年之间,又陆续杀死了他十七次。下次遇到他,我可以指给你看。” 乌名唯有沉默以对。 寒钢的解释,让他立刻就想到了副本,npc,反复刷新之类的概念……但此时,却实在没有戏谑的心情了。 这默离仙府的基础设定,当真有几分畜生。 “好了,马上就能见到炽翎旗了,回去以后我们会给你们详细分说。” 正说着,却见一旁的刘三郎忽然歪了下头,面上浮现出一丝挣扎。 易一见状,有些意外地扬了下眉,然后叹口气,一掌就拍在刘三郎后颈,直接将其拍晕,之后唤来一旁禾露,用一张白符悬于刘三郎头顶,很快就有一丝丝的灰雾被拔除出来。 寒钢则有些好笑:“那刘家三公子倒是有些本事,竟懂读唇,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在默离仙府,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说话间,两名黑衣蒙面人,又将地上残存的些许离妖尸骸,以瓷瓶吸了。之后,一行人便沿着炽翎旗的指引,速速撤离仙府,期间再无波折。 重新踏上灰原的宣软沙土地,乌名只感到心头一松,继而四肢百骸间,竟齐齐涌出疲意! 明明这一来一回,才不到两小时,且全程被固阵法拖动跟随,都不需要他出力走路,只在补刀时动用了一次全力。但此时此刻,却仿佛是完整地做了一轮古剑门日常一样…… 让人恨不得立刻再做一轮! 可惜队友却显然跟不上他的节奏了,才一出仙府,刘三郎和张妙就齐齐委顿,几乎不能行走。 易一一边伸手摘下各人耳中的蜡丸,一边笑道:“疲惫是在所难免的。身处默离仙府,就会不断沾染离尘,流失现世之精气。此物无法以任何术、阵来隔绝屏蔽,只能控制好时间,及时撤离。不过只要回到这边后,用香瓶日常调理,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了,不必担心太多。” 顿了顿,易一又一拍手,说道:“这次初游仙府,几位的表现比我预期更好,虽修行不久,修为上还有所欠缺,但能做到令行禁止,对危险的判断也足够敏锐。刘家当初向仙山大力争取要我等来护法,看来是确有道理。那么我等也不会辜负几位,之后必将让几位在这默离仙府中收获满满!” “不过,畅想未来之前,还是先做好今天的事。几位请先随我回白玉楼,结算一下本次仙府的收获。” —— 过不多久,白玉楼的院落里,八人围坐成圆。两只瓷瓶则被摆在圆心处。 易一说道:“瓶中是此次收集的离尘,依规矩,咱们两边五五分账。” 说着,易一将其中一瓶揽入怀中,另一瓶则推给了刘三郎。 刘三郎也没推辞,这次能请到落凰山的引仙使,真正出力的是家族而非他刘三郎,因此,这仙府中收获的离尘,自然要作为回馈,交还家族。 所谓离尘,是唯有默离仙府中存在的极端特异之物。沾染人身时,它是阴毒的诅咒,可以令人不知不觉间沦为非人之物,最终化作离妖。 但若能以正确的方式萃取收集,它却又是最上乘的天材地宝。许多丹药法宝的炼制都离不开它,尤其一些仙府出土的上古丹方,更是对离尘有极大量的需求。 所谓正确的方式……就是斩杀离妖,从尸体上掠夺。除此之外,从活人身上拔除的部分;直接自府内天地间汲取的部分,均是不能作数的。 仙府本就凶险,更要在府中与生前堪为同境界顶尖的离妖交手,这离尘收集之难,不言而喻。因此即便只是炼气仙府的产物,即便几百年间,仙府外围早已被成千上万人摸索过,这离尘的价格仍是居高不下。 当然,无论是对于吴郡第一世家,还是一众引仙使而言,离尘的价格再高,也不过是添头。真正重要的,乃是另一件东西。 在分过离尘后,易一便肃起面色,郑重说道:“之后的事,我需要三位保证绝不外传。当然,也不必赌咒起誓,我们自有办法确保事不外泄,只是必须提前知会三位。”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本暗红封皮的册子,上面写着【归离诀】。 易一伸手翻开封皮,只见这薄薄的册子,竟只有一页内容,约七八十个字。 但这些字,却读不出来,分明清楚地看在眼里,却仿佛隔着一层薄纱,无论如何也念不出,记不下……刹那间,乌名恍悟,这就是所谓确保事不外泄的法子。 可以看,可以悟,可以用,却无法诉于外人。 也就是禁止二手嘛……对此,作为资深数字版爱好者,乌名自无异议,很快就沉浸到了对文字的感悟中。 归离诀内容极其精炼,因为它本质上只做一件事:炼化离妖残响。 也就是,至今仍残留在乌名脑海中的,那位紫衣少女临终前的哀鸣。 这个过程非常简单迅速,以至于当乌名意识到这一点时,脑海中的声音便已消逝寂静了。 取而代之的,他体内的法力,就如同被投入燃料的火堆,霎时间就变得蒸腾旺盛了几分! 非常感谢才不是柒月的角色打赏!感谢谢谢你23tv、书友20230404214320799、穿风衣的稻草人、二日九歌、听歌呼雨、灵剑派前任首席欧阳商的打赏! 书友群:1046475706 (本章完) 第42章 不要管我!真的不要管我! 第42章 不要管我!真的不要管我! 炼化残响的收益,出人意料的直观。 待法力逐渐稳固后,乌名细细感悟前后变化,赫然发现:这一次炼化,法力的增长可以等同为三日苦修——而且是以融灵化炁诀全力炼化赤霞凝元丹的那种苦修。 乍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一枚凝元丹作价几百灵石,可供炼化一年。那么三天的损耗,不过五六枚灵石罢了。 但是,即便是上五百灵石,五千灵石,去寻来元婴丹药、化神丹药,佐以最上乘的秘法炼化。也绝无可能在短短瞬息之间,就暴涨三天的修为。如此突然的法力增长,只会直接炸出满地的乌名酱! 何况这部分法力的增长,还相当的自然协调,在其膨胀的刹那便与内景玄灵共鸣,使之一道壮大。同时更提振气血,震荡筋骨,令体魄也微微受益。 简而言之,乌名此刻就像是真的连刷了三天古剑门日常一般——除了没有系统创作激励,其余各属性的提升都已大差不差! 一天顶三天,这等加速倍数,简直是匪夷所思——再快就该直开扫荡跳过人生了!若能长此以往,持之以恒,他怕是也能三年筑基,五年中期,取代那落凰山的司清岚,成为邛州第一仙子了! 所以,这离妖残响,还有红皮书,究竟是什么来头? “具体的内容,我不能说,三位也不要打听,只要知道在我等护法期间,有这么一条仙路捷径可走,且风险极小,也就足够了。” 三人一时无话,刘三郎和张妙虽然没有吸收到离妖残响,却不难从乌名身上的变化,以及刚刚自红皮书中看到的文字,清楚地理解到一切。 如此匪夷所思的捷径,自然就该是落凰山的不传之秘。 所以…… 易一又一拍手,笑道:“总之,仙府也探过,战利品也分过,今日的行程,就差不多到此为止了。之后几位打算如何安排?” 刘三郎愣了下,见乌名没打算开口,便忙说道:“自然是听上使吩咐。” 易一摇摇头,正色道:“叫我易一就好,事实上我认真建议三公子,以后多多采用直观的称谓,而不是那些可能和他人产生混淆的代称……然后,我等只会在为三位护法时,要求令行禁止,其他时候并不会干涉几位自由,更谈不上什么吩咐。” “是辛苦一点,加紧修行;还是放松身心,劳逸结合,一切都取决于三位心情,哪怕是留在白玉楼,躺平睡上一整天也是可以的。只要在决定进入仙府的时候,知会我等一声就可以了。” “不过,我等是身怀使命而来,自不能松懈太久……三天,三天之内,至少要探一次仙府,这是唯一的时限要求。除此之外,在三次救命的机会用完之前,我等都会一直陪在你们身边,为你们护法。” 说完,易一又恢复了那轻松的笑脸。 “不过,吩咐虽然没有,但如果问我建议,我倒是可以推荐几个不错的镇上酒家。” “哈哈,正要请教易大哥!” —— 一顿酣畅淋漓的奢华酒宴之后,宾主尽欢,各自散去。 经过一次仙府的实地历练后,几位落凰山的修士,明显对乌名等人建立了相当的信任,酒桌上,觥筹交错间,着实分享了一批干货。 例如,之所以要从一开始就严格分成二人小队,是根据大量实例惨案得出的教训:一旦队伍中说话的人多了,人们的注意力就必然会因此分散不均。然后,存在感相对单薄的人,就会自然而然被所有人忽视……直到最终,人们豁然惊觉,队伍里怎么多出了一头离妖!? 再比如,初见时的下马威,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做引仙工作久了,他们见过太多过度自信,刚愎自用之人,也见过太多对引仙使的业务能力存在不切实际幻想的人……每一次都难免酿成惨剧。所以,在初见磨合之前,倒不如借落凰山的威名,直接让对方乖乖听话,之后彼此反而都能处在相对舒适的位置上。 再再比如…… 他们也分享了一些关于自己的故事,例如易一并不真叫易一,寒钢、禾露也都是代号,只不过在探仙府时,简明扼要的代号反而好过本名。 再例如,他们虽然不是正牌引仙使,但的确与正牌只相差一线。只不过,在落凰山那等一品仙门中,差一线,就是天与地。外人只道仙山之高,可以通天,却不知每一位通天之人,都是踩着数不尽的败者天灵,才能攀登而上。 再再例如…… 当乌名等三人,乘着夜色回到白玉楼前之时,刘三郎已是情不自禁,清唱了一曲悠扬的游仙调。张妙在旁哼着旋律伴奏,也显得兴致勃勃。 乌名于是点点头:“那么我就不打扰二位组一辈子乐队了。” 说完便要找间僻静的房间,准备晚自习。 今天的人皇贴教辅书还没看呢,正好眼下法力膨胀,该能多背上几个字……然后就可以酝酿一套郑灵汐也能看懂的新式人理,找机会寄回去给大师姐品鉴。 见乌名要走,刘三郎忙止住歌声,苦笑道:“今日遇到如此喜事,乌兄居然也不打算休息一下吗?” 乌名奇怪道:“遇到喜事,不正该加更庆贺吗?” “……”刘三郎一时张口结舌,最终只能叹道,“乌兄这份心性和勤勉,确配得上任何仙缘!反观我等,实在过于懈怠了。” “没有的事,你们今日又没收获到离妖残响,本就没必要学我庆贺。” “……” “所以明天再遇到类似情况,就拿我的法剑去补刀吧。” 刘三郎闻言一惊:“这……” 乌名笑笑:“那我就先去晚自习了,明早见。” 而望着乌名逐渐远去的坦然身影,刘三郎良久不能说话,唯有深深一揖,双手几乎垂到地上。 却听张妙在旁低声自语道:“不用管我,你们两个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刘三郎险些跪地。 —— 而在三小只随即进院,各回各屋,或感慨万千、或兴奋难耐、或安心自习的时候…… 他们身后不远,几名落凰山的修士,则是为眼前所见啧啧称奇。 寒钢低声赞道:“好小子,就连太乙法剑都敢让!这等心性,难怪能成濯泉道种!” 易一失笑,说道:“那剑已通灵认主,临时相让也无关紧要啊。” 寒钢转过头,问:“那换成是你,会不会让?” 易一沉吟了下,摇头失笑:“刘启就算把未婚妻押给我,也绝无可能!毕竟就算是通灵之物,也有被人破誓夺宝的可能……哪怕百分之一的风险,我也不太想承担。” 禾露则说道:“也可能是觉得:有我等在,断不至于纵容刘家人巧取豪夺?” 寒钢问道:“但他又凭什么信任我等?” 禾露答道:“就算不信落凰山,他都跟我们进了仙府,等于身家性命都压在我们身上,还有什么信不信的?” 寒钢又问:“那换了是你,会不会信到连法剑都拱手交予他人?” 禾露也沉吟许久,气馁道:“绝无可能!” 寒钢说道:“所以说到底,还是此子心性超卓。而这三人之间的信赖关系也极其可贵。照常理说,这三人之间本该互为死仇,现在却仿佛生死与共。” 禾露笑了笑:“呵呵,小孩子做事,总是单纯嘛。” 寒钢问:“那你是喜欢世道单纯些,还是复杂些?” 禾露顿时默然。 易一恍然拍手,说道:“懂了,你想说:难得在这片偏远之地,遇到三个如此品行可嘉的小家伙,咱们这些作大人的,总该有些表示?” 寒钢点头道:“明天,我打算带他们去【清净湖】。” 易一顿时愣住:“……?” 禾露也惊讶不已:“那湖可是外围一等一的险地!就算只有咱们自己,也不无风险,何况还要带三个小孩子?” 寒钢道:“组【五极玄罡阵】就好。” 易一也露出惊容:“要不要玩那么大?” 寒钢冷声道:“不然你真打算在这穷乡僻壤,陪一群土财主家的蠢儿子们,玩上十年护法游戏?” 说完,寒钢便拿出一枚血色的玉牌:“我愿意押这一次。” 另外两人顿时没了说法。 易一拍手摇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还有的选吗?行吧,清净湖就清净湖。毕竟,陪那三个小家伙的时间也不多了。” 非常感谢才不是柒月的角色打赏!感谢谢谢你23tv、书友20230404214320799、穿风衣的稻草人、二日九歌、听歌呼雨、灵剑派前任首席欧阳商的打赏! 书友群:1046475706 (本章完) 第43章 奖励关卡,启动! 第43章 奖励关卡,启动! 第二天一早,当三小只来到隔壁院子,找到易一等人时,得到了一个颇为意外的消息。 “鉴于你们三人昨日表现良好,今天就带你们去见识个稀罕景物!” 所谓的稀罕景物,距离众人一贯的出发位置不远,在迷雾中神行了大约十几分钟,就见前方雾气稍淡,竟露出一片清澈如镜的湖泊,湖畔野芳幽香,佳木繁阴,端是个情人幽会和看情人幽会的好地方…… 一行几人,在默离之中见此美景,自是不约而同警惕起来,紧闭上眼睛。 易一笑道:“很好,经了昨日的见识,如今几位的第一反应都是正确的。在这默离仙府中,【陌生】的概念固然致命,但看似熟悉、美好的东西,却往往比陌生更致命。” “除非见到绝对可信之物,比如炽翎旗,否则在这默离仙府中,那些畸形诡异之物,其实反而更安全些。” 说话间,易一却当先走到湖畔,盘膝坐下,并招呼众人。 “但此处风景却是无害的,都过来吧,此地灵机异常浓厚,正合你们这些小家伙吐纳修行。” 说完,易一摸了摸喉咙,将话语权又分还给了寒钢禾露。 寒钢向乌名点点头,说道:“去吧,我们会在此地护法。” 乌名于是也不犹疑,径直到湖畔坐定,内景玄灵随心意流转,宛如睁开了另一对眼睛,可以洞悉天地间的灵气所在。 他如今灵根品质不过木行七品,自然吐纳时的效率并不高,便是有太乙法剑相助,也不过勉强等同四五品的中人水平。然而在这湖畔入定的刹那,就感到四周的灵气仿佛倒卷而来,雀跃着涌入周身窍穴。 转眼间,逢春法力便充盈流动,勃勃生发,以极高的效率向着第四阶进发……甚至比融灵化炁诀炼丹的效率还要高! 乌名心中震撼:这可是上品洞天福地才有的异象! 师父当初讲的故事,果然是货真价实的! 在古剑门日常修行时,师徒几人都常为灵机匮乏所苦,于是乌名就提议:不妨在修行之时,畅想美好,以强大的想象力来弥补现实。 就类似某人散瘾发作的时候,叼着树杈,望着房梁上的红线,想象自己吞云吐雾的模样。 又类似某人被师妹日常搂抱的时候,总会死死盯着某些人有我无的部位的模样……当然这段话没有说。 而那个时候,古白就曾为徒儿们描绘过【洞天福地】的概念,传说,只要置身顶级的洞天福地中,即便不主动修行,也会自然与天地灵气融为一体,呼吸坐卧无不是修行,法力几乎是时时刻刻都能增长! 老人描绘故事时的神态,就仿佛是许久之前曾经亲历过那般美好。然而当时除了郑灵汐,却没人将故事当真。 毕竟一件事若是过于美好,就容易显得失真;何况只要一想到,在言山穷鬼们满世界找灵气吸的时候,三清仙门的道种们竟可以在洞天福地里酒池肉林…… 那就真的宁可信其无了! 不过,现在看来,师父并没有说谎,毕竟,即便是在默离仙府中,都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洞天福地! 不多时,乌名就感到丹田微微发胀,已来到法力增长的极限……受灵根资质桎梏,这个极限并不出众,更远不能与昨日炼化残响时的收益相比。 但乌名却心思一转,趁着体内法力充盈,身周灵机浓郁,干脆分心多用,气分五行,同时研习起了多种炼气术法! 虽说以他炼气初期的修为,所能动用的术法多不过是戏法,很难说有多少实效,更遑论杀伤…… 但在提升练度的问题上,乌名的态度一向是:只要能拿的资源,就全都要拿。找遍地图的每一个角落,也要将那蚊子腿的箱子开到一个不剩! 更何况,在研习术法的过程中,对法力、灵气的感知、控制能力,都会得到磨炼。学上几百种法术,可能其中绝大部分一辈子都没有动用的机会,但这修行的过程却会永远积淀下来。 这也是师父古白曾经记载于薪火传书烬中的教诲。 而乌名虽然灵根资质尚属平平,但法术天赋却着实不俗,片刻之后,就见他身下草木生发、面前湖水荡漾、身旁暖风吹拂……竟赫然是同时运作起了三道不同属的法术! 这上乘的洞天福地,虽不能助他法力快速膨胀,却能让他的法术控制力更上一层楼!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乌名越发沉浸在这百法全通的玄妙中时,耳旁忽然响起寒钢的声音。 “醒来!” 乌名闻言立刻收敛心神,于是那充盈流转的逢春法力也随心而止,动静转变之顺畅,让寒钢不由轻轻叫了声好。 以他一品仙门出身的见识来说,能做到乌名这般动静转换的仙门道种,其实并不少见。 但却没有任何一人,能单靠七品灵根,在修行区区数月的时点,做到这个地步。 至于刚刚分心多用,气分五行的修行,更是让他眼界大开! “所以,珍惜接下来的机缘吧……准备动手!” 说话间,却见湖外的迷雾中,不知何时聚起了众多黑影! 一个,两个,三个……只一眼望去,便接近两位数! 而此时,易一、禾露以及那两名黑衣蒙面人,都已早早站定了位置,五人共同撑起一道五极玄罡阵,恰将乌名等三人护在阵中。 下一刻,一道黑影摇摇晃晃地从雾气中走出来,其姿态虽蹒跚不定,但身周却赫然围绕着几道黑火,显示出生前炼气巅峰的修为。然而…… 砰! 一声闷响,那炼气巅峰的离妖,只一个照面就被禾露吐出一道罡气,打得腾空而起,护体黑火更遭罡气击溃,连带着浑身都颤抖不停。 先前需三人联手方能做到的事,如今竟是信手拈来! 于是太乙金霞当空闪耀,完全超模的炼气期法剑划出无匹的剑气,轻易就跨越了修为品阶的差距,将那离妖凌空枭首! 乌名一剑既出,也不贪多,便将法剑递予一旁的张妙。 “剑首,麻烦关照下这位朋友。” 嗡!隐隐剑鸣,仿佛有人在轻拍胸膛。 “谢谢!”张妙也不矫情,点点头向乌名和剑首同时道谢之后,简单适应了下法剑的特性,便默念起一道正统的御剑口诀,驱使着太乙法剑再起金霞! 作为标准的世家子兼落凰山的记名弟子,张妙的基本功其实相当扎实,尤其擅长御物,这一剑却是直接令法剑脱手飞出,恰到好处地洞穿了一头被罡气击溃的离妖头颅。 其势不止,在半空一个兜转,又在返程之时,刺穿了一头离妖的胸膛。 待回到张妙手中时,法剑已发出满足的剑鸣,似是对这临时的御剑者颇为中意! 但张妙同样没有贪多——事实上也无力贪多,连斩两头离妖后,充斥脑海的残响就让她不由一阵头痛恍惚。 于是法剑便又传给了刘三郎。 作为这一行人中名义上的领袖——引仙使毕竟是刘家请的——刘三郎的御剑能力反而最为朴实无华。 他既没有挥动剑气,更没有御剑飞击,只是耐心等着易一以五极罡气将一头离妖收摄近前,又彻底击溃其护体真气后,才弓步踏前,一剑封喉。 …… 如是往复,片刻功夫,便有十多只离妖被顺利补刀,然而浓雾中,黑影仍不时涌动,竟是越聚越多!且浓雾深处,几道体型异常魁梧的黑影,更带来与众不同的压迫感。 五极玄罡阵虽坚固,组阵的更是炼气巅峰的仙门精锐,却显然不可能在这般阵势下无限支持下去。 而刘三郎和张妙连补数刀后,积累的残响也到了极限,脑海中残响交杂,令人再无力为继。 “好,走了!” 易一当机立断,手掌向上翻动,宛如翻手为云,竟直接将五人所组的五极玄罡阵,顺势变作了五气神行阵。 之后,一阵狂风呼啸,卷得湖上水波成涛,湖外雾气零落。待风止浪息,湖畔的八人早不见了踪影,唯余下一众离妖发出贪婪不得的怒号。 几人一路神行,径直返回炽翎旗标记的出发位置,之后势头不止,越过了仙府内外的界线,回到了熟悉的宣软土丘上。 看着眼前那喧嚣的灰原小镇,几名年轻人竟有了些许恍若隔世之感。 这稀罕景物……还真是稀罕得荡气回肠,惊心动魄啊! 感谢书友20220501084336769书友20250604115420731逆十字无月熙雯厅四是四阿的打赏! (本章完) 第44章 有人背叛了首通精神?! 第44章 有人背叛了首通精神?! 年轻人正恍惚时,就听啪一声拍手,似当头棒喝,令几人顿时回神。 易一笑道:“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别太沉浸了,回去好好消化,休息,之后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们。好了,解散吧!” 说完,竟是当先一个溜,直接带着同门四人,向着镇上一处酒家去了! 刘三郎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却忽得一阵头痛袭来,让他几乎站不稳身体……张妙连忙伸手搀扶,但自己也是脚下发软,险些被一并带倒。 倒是乌名,虽面有疲色,却显然还有余力,上前一步扶住了张妙和刘三郎,然后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请教那几人。” “……稍等。”刘三郎叫住乌名,将一面铜牌塞到他手里,“这是刘家请动几位上使的信物,他们是认此物而不认人的。” “……好,多谢了。” 之后,乌名收好信物,跟着易一等人的背影走入小镇,只是才没走过几条街巷,一个眨眼,前面那五人就消失不见了。 “?” 下一刻,身后传来寒钢无奈的声音。 “你这小子,明知道我们不方便,还要追来。” 乌名笑了笑:“正是要来看看有什么忙能帮。” “……呵,你个炼气三阶的小家伙,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却听不远处又传来易一的声音。 “没事,人都来了,就别再赶他走了,反正有些话早晚也要告诉他,还是让他进来吧。” “呵,这时候你倒是大方了。”寒钢嘲讽一声,随即伸手搭在乌名肩膀上,下一刻,乌名只感到眼前一,竟来到一条幽暗的地道之中。 “跟上来。”寒钢说完,便走到了前面带路,在这蜿蜒的地道中行不多时,眼前便豁然开朗,却正是落凰山等人所居住的白玉楼小院! 所以,刚刚易一等人,只是不想让人看出,他们的状态其实比小家伙们还要差?所以才特意绕了远,从密道返回家中? 而这密道…… “我们耕耘默离仙府,已有近十年了,这座小镇就像我们的家一样,而家里有几条密道,也很合理吧?” 易一带着那熟悉的亲和笑容,在地道外等候着。 “放心,我们也没糟到需要你这小家伙来帮什么忙,不过是损耗了些真元罢了……剩下的就不要深究了。你跟过来,应该是为了其他的问题吧?” 乌名点点头,也开门见山:“你们今天忽然表现地很急切,像是迫不及待要加快历练的步调,虽然我作为受益者应当先道一声谢,但这和第一天的情况截然不同……是发生什么了吗?” 易一闻言,不由又是一拍手:“哈哈,好个敏锐的小子!猜得没错,我们的确在刻意加快步调,因为如若不然……对你们来说,就太可惜了。” “好了,不要站在这里聊,我也有些累了,先去灵池休息一下,边调息边说话吧。” 之后,易一又带着乌名,来到院落中一间不起眼的小瓦房,室内的空间远比外面看来的广阔,上百枚珍贵的灵玉遍布屋中各个角落,再以金丝、灵蔓等物编织成阵,自大地之中,源源不断地汲取出极其精纯的天地灵气。 虽远不如仙府中的清净湖,但此地同样可算是洞天福地了。 待几人分别落座后,易一便开门见山,提了一个问题。 “乌名,在你看来,咱们之间的合作关系,能维持多久?” 乌名沉吟了下,答道:“如果一定要有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三年。” “哦?”易一愣了下,“为什么是三年?” “若有你们长期护法,三年之后,我应该就能完成筑基了。” “哈哈哈!”易一不由大笑,“原来是这么个三年,想不到你出身偏远,志向却如此高!三年筑基,那可是堪比小公主的成就了!” 下一刻,笑容收敛,易一的语气变得极端严肃。 “但很显然,你不可能有三年时间。道理也很明白:如果单靠引仙使护法,就能让一个七品灵根的人,在三年之内筑基。那么,拥有整座落凰山资源的小公主,又何须三年才能筑基?” 乌名笑道:“也未必啊,九州大陆的仙府虽多,但能像默离仙府这样任人进出,不设限制的炼气仙府,却是很少有的。何况也不是每一座仙府,都有离妖残响这种专注提升修为的好东西。再何况,正因为司仙子坐拥一品仙门的庞大资源,想要三年筑基有的是更安逸稳妥的办法,完全不需要到仙府里来打生打死。” 易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除了最后一点,其他都对。默离仙府,的确是放眼整个九州,也相当特殊的一座仙府。尤其当离妖残响被发现以后,修仙之人便可以用几倍的速度度过炼气期……但这样做并没有意义,你明白吗?” 乌名点点头:“炼气和筑基,对于一品仙门来说根本毫无分别。” 易一说道:“不错,小公主三年筑基的事之所以出名,是为了让人们笃定她未来必成元婴,乃至化神。至于从炼气到筑基究竟上几年,对于天赋足够的人来说,从来也不重要。炼气半个甲子,最终却成就化神的先例,并不是没有过。所以,炼气和筑基,不但对仙门无关紧要,对那些真正的道种同样无关紧要。” 这番话中,颇有诚挚劝解之意,乌名心中虽不完全认同,却也不反驳。 然而易一却看出了他心中另有想法,摇头笑道:“也罢,话题也扯远了。总之,你要知道,仙府从来不是给人修行的地方,离妖残响也好,清净湖也好,仙人设计这些,本质上都另有他用,并不是给后来的炼气士拿来速速筑基的。如今人们收割离尘、炼化残响,虽然确是在源源不断从中获益,却也违背了仙府的初衷。” 乌名听到此处,逐渐恍悟。 说白了一句话:开加速器是要遭天谴的! 果然,易一之后就解释道:“在默离仙府,有一道离失劫。简单来说:你在仙府外围停留时间越久,劫数也就越近。一旦离失劫至,那么任凭你有再高修为,再多法宝,也要当场迷失,沦为离妖。” 听到这里,乌名反而不解。 “若有这道离失劫,引仙使们多年耕耘外围,又是如何渡劫的?” 易一摇头道:“我们的办法不能说,你们也学不来。但正常的应对方法就是休息。只要离开仙府,等上一年半载,劫数自会慢慢消解。但还记得我们最初的约定么?我们不可能等你们一年半载,三天之内,必须探一次仙府。这是仙门铁律,我们也不能违背。” 对此,乌名自然理解。说到底,落凰山下放的这批资深炼气士,是针对邛州本地的普遍性技术扶贫,并不是单独针对某一家,某一派的。刘家争取到的也只是优先权,而非垄断权。 所以,虽然理论上也有卡bug的方法,比如将怀中的刘家信物搞个接力,找上100个路人接替持有,每人坚持三天,那么一轮轮换下来就是小一年,什么劫数都足够消了…… 但显然,落凰山又不是弱智,不可能让人这么随便卡bug,而乌名也没打算慢吞吞地等cd。所以这个办法不说也罢。 待日后找个弱智世家,高价卖给他们好了。 “所以,几位是要和我们道别了吗?” 易一愣了下,失笑道:“倒也没那么快,照今日的进度,至少也能再护你们十天半月,之后才会有离失劫。” 十天半月……若以今日的收割效率来说,最后恐怕能折出三四个月乃至半年的修行进度。作为凭空得来的福利,已是恐怖如斯! 然而,看着面前这几位一脸诚挚的落凰修士,乌名自然不会满足于区区半年的练度。 何况,那也绝非落凰修士们的本意! “还有别的选项吗?” 易一闻言不由看向寒钢,两人目光中均流露出欣慰之色。 “还有一个选择:在离失劫发作前,顺应仙府之意,主动深入二层。只要不断深入,离失劫就不会发作。当然,以你们眼下修为,进入二层也不过只是增长些见识,未必能有真的收获,且二层艰险,必是九死一生之局……但我们三次救命的承诺,却不会失效。” 说到此处,易一轻轻眨了下眼,显然在暗示,若确有必要,救命也可以不止三次。三次是保底,再多是福利。 然而乌名听后,却不由皱起眉头,继而低头陷入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斩钉截铁道:“我选第一种!” “?” 感谢书友20220501084336769书友20250604115420731逆十字无月熙雯厅四是四阿的打赏! (本章完) 第45章 专业人士圣质如初! 第45章 专业人士圣质如初! 当乌名说出选择后,易一等人的心中甚至不是失落和遗憾,而是浓浓的不解。 易一眉头紧拧,双手不断轻轻拍击,低沉道:“你……” 寒钢也是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气息逐渐粗重。 “你!” 乌名笑道:“我这浓眉大眼的,怎么也龟起来了?” 寒钢当即说道:“你就有话直说吧!我早看出你小子心思比那刘三要重十倍!” 乌名顿时有些笑不出来,他堂堂首通专家,居然也有被人当重力系男子的一天…… “好吧,事情是这样:今天在湖畔吸收离妖残响的时候,我忽然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灵感,当时只觉有些荒谬,但后面却越想越觉得……” “别卖关子了!”寒钢忍不住又催促。 乌名于是揭晓谜底:“我觉得自己有办法打通默离仙府。” 寒钢沉默了会儿:“……要不你还是先卖一下关子吧。” 易一也忍不住向前探了身子:“若是别人,我会当玩笑话,但一个能生夺濯泉仙缘的人,我会认真听他讲任何事。” 乌名于是将话题绕回到最初:“我在湖畔时,吸收了超过七人份的离妖残响,然后其中真的好巧,有一份是属于‘秋蘅’的。就是第一天偶遇两次的那位紫衣姑娘。” 易一微感惊讶:“两天遇三次,你们之间倒是有缘。” 乌名笑了笑:“毕竟我是靠单抽进了古剑门的……所以,我其实反而奇怪,几位耕耘默离仙府多年,难道都没从残响中发现什么吗?” 易一摇头道:“我们并不能吸收残响,道理同样不能说。” 乌名皱了下眉头:“好,那我就不多问了。然后换个问题:这仙府中,共有多少离妖?” 易一说道:“你这个问题倒是可以说,也真有人研究过,大体来说,过去三百年间,迷失在仙府中的炼气修士应该在一千五百到两千人之间,其实并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多。但你也见识过了,同一个人,可以孕育出无穷无尽的离妖……” 乌名打断道:“所以你有考虑过为什么吗?” “……”易一被问得一愣,“要不,你还是直接说你的答案吧。” 乌名说道:“我认为,这是为了让人有机会逐步了解离妖……然后,将她从陌生人,变成不陌生的人。” 最后一句话说完,周围五人无不震惊! 就连那两位黑衣蒙面,从不曾开口说话的人,也忍不住加重了呼吸。 乌名说道:“这一点,其实是我在第一次看到箴言时就在考虑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那反过来说,只要不是陌生人,不就可以随便说了?而离妖残响中包含了大量的逝者记忆,正是我们熟悉它们的最好机会。” “我杀秋蘅两次,如今已知晓她的名字和出身……可我们之前只将其当做杂音,恨不得尽快以归离诀炼化,这是不是反而错失了仙人设计的本意?” “!?” 这一次,易一只听得瞳孔地震起来。 乌名这番话,换了其他任何人说,他都只会当做是脑子进水的梦话,因为这理论有太多无法解释的问题。 首先,哪个好人家,会想得到用杀人夺响的方法,来“增进了解”!? 其次,离妖并不全是后来人所化,当三百年前仙府出世的时候,便有离妖在浓雾中游荡了。更何况,进入二层以后,那世外桃源里的村民,可比寻常的离妖还要恐怖多了,至于三层以后的诡异更是难以言喻。 但是,假使先不去考虑这些解释不通的问题,只坚持要用这套理论来解释默离仙府的核心谜题,那其实…… 并不是说不通! 只不过,单单是解释通一个核心谜题,并没有任何实践意义。过去或许也曾有人尝试拥抱离妖,尝试化敌为友,打破两者间的隔阂,但从历史的结论来看,只有坚持独立自保,彼此隔绝的人,才活到了最后。 此时,却听乌名又说道:“我当然知道,自己的理论和如今流行的常识截然相悖,但是,如今流行的这套常识,已经在过去数百年间证明了一件事:靠它是踏不平默离仙府的。” 咕哝。 灵池室中,传来清晰的吞咽声。 乌名又笑道:“所以我又在考虑另一件事:九州之大,从不缺能人异士。过去两千多年间,多少比默离仙府更艰难险恶的仙府,也都被人逐一踏破,为何这默离仙府已经被后人开垦到了如今这一步,连迷宫小镇都建的如此繁华富庶,却反而迟迟无人能够通关呢?” “会不会正是因为:这仙府外围的收益变得太大了,反使得人们无心进取了?毕竟先天至宝的名气虽大,却只是传说,反而离尘、残响的收益则是实实在在的。” 听到这里,禾露忍不住反驳道:“对上品仙门来说,区区离尘、残响又何足道哉……” 乌名回应道:“再上品的仙门,想要取先天至宝,也要靠最不起眼的练气修士。那么对一个炼气修士来说,要探索一座数百年来都没有人能踏破的仙府,最合理的选择是什么?当然是充分借鉴前人的经验咯,不然难道自信能比数百年的历史积淀更为高明吗?” 说到此处,乌名不由又笑,而笑容中,仿佛有着太阳般耀眼的神采。 “好在,专业人士从不缺自信,我的确认为自己能比过去几百年来的人做的更好。” 听到此处,易一等人已是震撼无言。 不得不说,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懂得说服他人,哪怕是荒谬不经的道理,经他的口说出来,都能带上几分可信。更何况乌名所说的道理,又绝不是荒谬不经! 这小子,才来仙府两天,怎么就能想到这么多东西?! 最终,还是寒钢先开了口:“所以,你想要尽可能多的狩猎离妖,然后再想办法消化记忆……最终和他们化敌为友?但那要积累多少残响,费多久时间?” 乌名答道:“我是这么理解的:默离仙府之所以不对入内的人数和频次设限,本质上是要鼓励后人万众一心,分出多组修士,在仙府中分头探索,之后再整合情报,一步步拔除掉仙府中的‘陌生’。” 听到这里,寒钢也不由瞳孔地震起来。 是啊,若是照这个思路想下去……仙府不对外来人设限,本就意味着府中谜题需要万众一心来解,然而过去几百年来,那成百上千名失陷在仙府中的炼气士们,却多是各自为战。 只因组队的人越多,越可能被“默离”侵蚀……然而一时的谨慎,却造成了数百年的进度停滞。 就在几人逐渐心跳如擂之时,乌名又说道。 “……换言之,探默离仙府,并不是靠少数精锐能做到的事。但是,我不是‘少数精锐’,我是首通专家。而我身边,还有一众同样专业的引仙使!” 看着少年脸上,那自信十足的笑容,即便是最为严苛挑剔的人,也再难以抑制心头的悸动。 明明对方不过是个修行数月,完全不成气候的荒人小家伙,但仿佛……只要跟着他,就当真能踏破天绝,走到默离仙府的至深之处! 片刻的沉默后,乌名笑了笑,将话题引回到务实的一面。 “然后,回归刚刚的问题,关于残响的数量需求,我认为并不重要,需要多少,咱们就刷多少,只要各位撑得住,我只有多多益善。” “炼气和筑基或许对一品仙门而言没有区别,但对我却是有的,对仙府首通而言更是关系重大。我的力量每多一分,后续通关的难度也就更低一分。” “至于离失劫的时限问题,我认为关键在于解析其原理。这究竟是个半永久性的缩圈机制,还是一个中毒解毒机制,抑或是其他什么奇门机制?” “总之,我虽然选了第一项,但并不是说就要就此止步外围,单靠无限刷离妖来破关。该深入的地方,我仍会选择深入……届时,还需三位鼎力相助。” 之后,灵池室内寂静了很久。 实在是很久很久,久到乌名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就地开始晚自习的时候,易一终于开口回了话。 “乌名,你今日肯对我们推心置腹,将关乎仙府至深之秘的猜测也坦然相告,这份品性和信任……我们自当投桃报李。之后,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予以支持。” 乌名说道:“多谢……” “先不忙道谢,有一个条件。” 说到此处,易一面色变得无比严肃。 “乌名,请你一定尽你所能,踏平这座默离仙府!” 乌名认真应道:“请各位放心,绝不负首通专家之名!” (本章完) 第46章 大胜归来的最佳褒奖 第46章 大胜归来的最佳褒奖 乌名在落凰山一行人的住处一直留到夜间。 除了商讨之后行动的诸般细节外,易一等人还在权限范围内,传授了乌名几道探默离仙府时的实用术法,同时帮他运转归离诀,消化了今日的丰厚所得……七道离妖残响,让他距离突破炼气四阶只差临门一脚。 待杂事完毕,乌名便回到了隔壁院子,将刚刚与易一等人定下的结论,转述给即将就寝休息的刘三郎。 这位世家公子当场就醒了神,从床上一跃而起,发出一句由衷的感慨。 “嗝!?” 再之后,张妙匆匆闻讯赶来,然后同样被乌名的伟大志向所震撼,发出由衷的感慨。 “唔嗯……” 乌名也是服了:“这你也能流鼻血?!” 张妙连忙解释:“只是刚刚服下补充气血的丹药,运功到一半就匆忙赶来,有些行岔了气……绝不是在胡思乱想你和易一寒钢他们……” “好了不用再说了。”乌名冷冷打断,“总之,我的想法就是刚刚那些,而此事自然不可能由我一言而决,需要咱们所有人一致同意才能施行,若你们有什么疑虑和难处……” 话音未落,刘三郎就斩钉截铁道:“乌兄何必如此说?在下将信物交给你时,便绝对信任你的一切判断……何况,默离仙府对在下的意义,乌兄也是清楚的。若有机会能打破默离仙府的数百年困局,在下,本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乌名于是又看向张妙。 女子有些羞涩,低声道:“我,我才不要放着你们两人不管……” 乌名眼角微微抽搐:“我姑且当这是好话。” 于是事情就此定下,刘张二人各自带着满腹心事辗转入睡。乌名则抓紧时间补上了晚自习的功课,之后稍事休息,直到次日凌晨四时再准时苏醒,神采奕奕地准备迎来全新的日常…… 再之后,一连数日,一切有条不紊。 一行八人清晨集结出发,至清净湖畔群嘲引怪,落凰山五人展开氪命大阵一阵乱杀,并将其中关键人头留给三小只。待局面将要陷入凶险之时,再将阵法转为神风阵,一口气回归灰原。 此时,通常才不过午时,一众人在镇子上简单休整一番后。下午会再入一次仙府,这一次通常不会再开群战,而是在迷雾中以血诱敌,随机寻猎。 如此一直忙碌到傍晚,才带着满身疲惫回归,然后各自消化战果。 从残响中剥离记忆,分门别类整理成册……然后再对照过去已公开过的迷失炼气士的信息,两相印证,确立身份。待可挖掘的信息已尽,便以归离诀炼化残响,迅速提升修为。 三天之后,乌名毫无悬念地进阶炼气四阶,且距离五阶似乎也不那么遥远。第四天,第五天,刘三郎和张妙紧随其后,各自突破。 此时,三人开启修行其实都不过数月,这份进度实可谓惊世骇俗。只不过灰原小镇上人来人往,从不乏能人异士,尤其近期濯泉仙缘将至,灰原上更是鱼龙混杂,一时间倒是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们。 直到第十天时,终于有人察觉了异常。 这几人……也未免过于勤勉了吧?!连续出勤十日,丝毫不停,其中那几个引仙使倒也罢了——他们本就有独门秘法,不惧离失劫,可那几个小家伙又是怎么回事?为了些许历练,命也不要了吗? 然后,就在少数人那惊诧不解的目光中,乌名等人再一次踏入了默离仙府。 而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清净湖畔,而是重重迷雾之后的桃源。 离失劫将至,三小只身上都已逐渐浮现异象,即便禾露用尽符箓之术也难以祓除,显然没法再安心刷怪……所以,虽然准备尚不十分充分,这深层之行,也是势在必行了。 依照易一等人过去的经验,从第二层开始,众人所见的世外桃源,实乃穷凶极恶的险地。村落里的人热情好客,一旦看到异乡人来,就会好奇地招呼。 然后,被招呼的人就要当场裂开了。 过去数百年来,炼气士们向内深入的方法无外有二,其一是尽力避开村人的注意,寻一条安全路径,万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其二嘛……自然是拔刀开路,在村人来得及发声之前,就直接屠村。 两种方案,其实都不容易,因为桃源中人,看似人畜无害,但其实每一个都有不俗的修为在身!筑基乃至以上的并不鲜见! 而现在,易一等人在乌名的筹备指挥下,已准备好了第三条路。 站在浓雾边缘,乌名轻眯着眼睛,眺望远处的村落。 头顶上,有三张雪白的灵符为其牢牢维持着神智,身旁易一和寒钢更是紧握着他的手臂,仿佛随时都能以身代死。 乌名本人更是神通齐出,竭尽全力维系着自己的认知和理性……然后,终于在那桃源村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目标。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书生,正在村落边缘的小河前,看着河中的游鱼出神。只是,书生看来平平无奇,却有筑基初期的修为。 “就是那书生了。” 下一刻,乌名就感到眼前一黑,右眼已渗出一股黑血,痛彻心扉。而伴随痛楚涌来的,更有强烈的记忆扭曲,仿佛只刚刚那一次眺望,就已大步迈入深渊! 好在,几位落凰山修士在他身上锁定的锚钉足够有力,始终定着他的心神,让他不至于迷失。 “吃下这个。”禾露又将一枚疗伤祛毒的丹药塞入乌名口中,迅速化解着他的伤势,然后…… 同一时间,易一与寒钢,已各自将法力、气血、神念运转到极限,就仿佛是轰鸣膨胀的丹炉。 待禾露为乌名调整好伤势后,也上前一步,自然融入其中,组成了一道落凰山的经典三元阵。 下一刻,三人的身影齐齐消失。 两名黑衣蒙面人则上前半步,接替那三人看护乌名。 大约半分钟后,易一等人便似从天而降般,重新出现在乌名面前。 只是,才短短半分钟,三人便已狼狈不堪,浑身法力凌乱污浊,气血衰竭……易一更是整张脸都遍布浮肿,眼球突出,看来就仿佛是死过一次的浮尸。 但是,如此惨烈的代价,终有收获。那个白发苍苍的筑基老书生,如今正被寒钢提在手中,昏迷不醒。 “动手吧。”低沉的催促声,从乌名的术封蜡丸中传来,于是乌名毫不犹豫,请出背上言山剑首,持剑向前挺刺。 刹那间,剑刃生炎,炽光夺目,却是一道落凰山的外门剑术,令这一剑的威力更增几分……从而艰难地刺入了书生额心。 下一刻,一阵潮水般的声浪,在乌名脑海中汹涌! 较之外围那些不具人形的离妖,二层的桃源人所蕴含的信息量,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尤其这老书生显然是村中的重要人物,体内残响宛如风暴! 此时,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提了起来。 最凶险的环节,就在这里了……按照乌名的规划,想要真正深入第二层,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找个熟悉当地的人杀了,夺其残响。 但这条路却是一条九死一生的险路。 和最外围的离妖残响不同,进入第二层后,生灵残响的分量、压力陡然提升了十倍不止。过往数百年间,从不乏在二层杀了人后,却被其残响污染了神智,当场迷失的惨例! 落凰山的归离诀,实际上也是为了应对这份污染,才在机缘巧合下应运而生。 杀当地人容易,消化其残响却可谓难如登天。过去数百年来,几乎从未有人能从二层生灵的残响中提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乌名却相信,只要提前建立好了一套足够妥当的认知体系,那么越是海量的信息,越有助于消除彼此的隔阂!打破名为‘陌生’的屏障! 过去没有人做到,不等于他也做不到。每一座仙府的首通记录,都是建立在无数“前人做不到”的基础上,最终做到的。 而现在,乌名正是要能前人所不能! “小子,你可千万坚持住啊。”寒钢一边运功疗伤,一边咬着牙,分润出部分力量到乌名体内。 与此同时,却见伤势最重的易一,也将手搭在了乌名肩上。 “乌名,可别让我们白忙活啊……” 禾露摇头苦笑,同样走上前来。 “这次我们出手,已经折算了一条命,你可别白白浪费了。” 而仿佛三人的声音,当真抵达了乌名脑海……下一刻,少年人睁开血丝满溢的眼睛,目光中载满喜色。 “我想得果然没错,我现在已经明白了……这【清河村】,再不是陌生之地!” 当清河村这三个字,经乌名喉间星螺,传于众人耳中的刹那…… 所有人都感到眼前景物似是一,无论修为高下,都出现了极短暂的一阵恍惚。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屏障,数百年间从未有人尝试打破过的屏障,就此破碎了。 同一时间,乌名、刘启、张妙……三人身上隐约浮现的灰气,也自然散去了。 即将到期的离失劫,竟就此烟消云散! 接着,易一一边捂着鲜血溢出的右眼,一边以星螺传音道。 “好,所有猜想都验证完毕……先撤吧。” —— 不久后,当一行人再次见到浓雾后面的炽翎旗时,当真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触……以及酝酿在胸中,难以言语的沸腾激情! 这座天绝仙府,真的踏破有望! 然后,越过仙府与灰原的界限,重新踏上小丘时…… 乌名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小丘下,土路旁,一位素衣少女,正背着只小行囊,俏生生站着,像棵倔强的小树。玉盘似的小脸上,挂着一丝乡下姑娘到了繁华小镇的窘困,以及对师弟远行的担忧。 ……师姐? 师姐!? (本章完) 第47章 午间自用奥术魔刃 第47章 午间自用奥术魔刃 在乌名看到朱樱时,朱樱也抬起目光看到了乌名。 少女霎时间就露出惊喜和忧虑交织的神色,一步便踏到乌名身前,口中忍不住抱怨起来。 “怎么搞得满脸是血?!前几天你来信说要在这里多留几日,师父就很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结果你果然没人看着就不……” 话没说完,朱樱就感到一阵名为惊喜的情绪,似狂风般扑面而来,接着,她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 少女的身子顿时僵住:“你,你干什么?快放手……” 然而大胜之下得见亲人,乌名只觉喜上加喜,不禁更加用力抱紧,笑道:“哈哈,师姐!好久不见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瘦小啊!?” “!?你脑子坏掉了?快放手!” “师姐,我刚打通一个重要节点!一切都如我所料,等回山我就给你看攻略!” “你!我要生气了!” “哈哈别生气别生气,师姐来举高高!” 砰! 下一刻,狂喜忘形的乌名,就被一击寒气逼人的翻天印直接面朝下砸进了土里,半个身子都深陷,背上衣衫顷刻霜结! 筑基中期的古剑门大师姐,带着盛怒浮于半空,无形的威压仿佛凝结成了有形的重力,令空气也为之阻塞。 与此同时,在一旁本欲救援的五名落凰山炼气士,非常自觉地缩起头,老实如鹌鹑,谁也不敢多言语。 开玩笑,他们虽是炼气巅峰,三人联手甚至能将筑基初期的桃源离妖抓来给乌名补刀……但眼前这位,实在是太超纲了。拼多少条命也没用,只能请乌名自求多福了! 而刘三郎也是被惊得险些咬到舌头,本来准备好的问候话语,顿时说不出口。 唯有张妙,看着朱樱和乌名这对师姐弟,眼珠微微一转,映出些许发现新甜品的喜色。 原来……这也是可以吃的? 片刻后,终是朱樱主动散去了怒气,将乌名从土里提了起来,又擦去他脸上血污……秀眉微蹙,略显心痛。 “你真是……带着伤还要发疯!没事吧?” 乌名此时也总算冷静了下来,摇摇头笑道:“没事,师姐还是手下留情了,刚刚那道寒印,比之前起床的时候要好得多了……” “……我看你是真不想好了!” “其实我现在就挺好的,如今已经炼气四阶过半了!” “!?” 朱樱是当真被惊到了,闻言不由竖起猫瞳,一丝灵光在瞳孔中游曳之后,顿时确认了乌名的修为:当真是在短短十天里就直接提了一阶!堪比数月的苦修! 一时间,少女竟有些恍惚不可置信。 这……这也行的吗?! 乌名笑了笑,正准备再向师姐展示自己其他方面的进境,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身不由己的咳嗽。 却是易一,虽在竭力压制,却还是一声声地闷咳,嘴角也微微溢出血丝。显然,强取清河村老书生的战斗,反噬其实极重。之后又一路神行,饶是以落凰山人的根基之厚,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乌名不由就收敛了笑容,露出一丝歉然。 “抱歉,忘了几位还有伤在身,咱们这就先尽快回去休养调理,待伤愈了,我再给你们介绍我大师姐!” 易一看了看乌名,只感叹道:“不愧是年轻道种,这一身精力着实让人羡慕……我等确需尽快调养,咱们晚上再见吧。” 之后,他勉强向朱樱拱了下手,便又是一阵猛烈咳嗽,几乎要蒙面黑衣的同伴拉扯着,才能维持站姿。 刘三郎和张妙虽没受伤,却也知趣。 “那在下也不打扰二位叙旧了,咱们晚上再见……妙妙,听话,晚上再见!” 待张妙依依不舍地走后,乌名才又回头看向师姐,笑道。 “师姐吃了吗?这镇上有几个不错的酒家……” 朱樱却有些生硬地打断道:“不必了,我不饿。” 乌名低头看了眼师姐那明显过分平坦的小腹,歪了歪头。 朱樱气道:“我说了不饿!肚子也没有叫!” 乌名说道:“那……炝锅面、酱爆肉丁、大虾白菜、烧烩爪尖……” 咕噜噜! 朱樱羞愤之下,猫瞳中再度闪耀厉色,眼看就要再起翻天印,却被乌名一把抓过手,扯着就往镇子中心的酒家走去。 “师姐难得来一趟,怎么也要吃些本地特色再说。” 朱樱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来时看过,这镇子建在仙府旁边,物价着实不菲……我带的有干粮,不必浪费。” 乌名说道:“都记在刘三头上。” 朱樱仍反对:“世家的便宜,哪有那么好占。” 乌名笑笑:“大不了让刘家给咱们古剑门加关税嘛,好啦,师姐难得来此,怎么也该让师弟做个东道。” 朱樱好气又好笑:“……你也才来十天,算什么东道啊。” 话虽如此,拉扯几轮后,少女终不再婉拒,而是好奇地跟在乌名身后,逐步深入小镇中心——不久前她乘着最便宜的青鸾御辇来到此地时,都没太敢往繁华处走。 事实上,单论镇上景致,这偏远小镇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吴郡的郡城。朱樱虽极少下山,却也不缺揽尽繁华的见识。 只不过,这建在仙府旁边,几乎一切都为仙府而设的景致,却当真新鲜的很! 两人走了不远,乌名便拐进了一家其貌不扬的小门脸,才越过门槛,其后就别有洞天。一阵清澈而湿润的潮风迎面拂来,让朱樱忍不住甩了甩头。 不远处,一个褐色长袍的中年掌柜,开口笑道:“这不是乌少侠吗?今天怎得有雅兴,中午便来关照小店生意?旁边可是少侠的师妹?” 乌名连忙纠正:“师姐,大师姐!” 中年人忙拱手道歉:“小人眼拙,竟看漏了筑基高人,还请道友恕罪。” 这番客气,让朱樱又是一阵不适,下意识就向乌名身后走了半步,不想和那掌柜客套。 掌柜又道:“乌少侠还是老地方?” 乌名点头:“没错,菜式方面,还望师傅们稍微上点心,我师姐可是个有品位的!” “自当尽心!” 之后又有一位婢女主动前来引路,沿条游廊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一间雅室中。待乌名和朱樱落座不久,便有各式精美开胃小菜,流水般送了上来。 乌名一边招呼着浑身紧绷的师姐尽快下箸,一边为其介绍菜肴中的妙处,越说越是神采奕奕,浑不似才刚刚经历出生入死。 但朱樱却仿佛能看出乌名实在的虚弱,一时间纵是珍馐美馔,也有些食不知味。 乌名见此,也不再勉强,干脆屏退了闲杂人等,而后关好了房门,问道:“师姐是在担心我的安危?” 朱樱道:“大家都很担心你,本来说好只是借着引仙使的机会,提前见识见识,一般也就三五日,可你一去就是十天。虽然有书信寄回,却颇是语焉不详。” 乌名解释道:“有些事关乎异常紧要,而此地的书信邮寄并没有那么保险,所以师姐这次来得也是正好,有些话正要当面说。” 朱樱顿时紧张,面露忧色:“你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相反,我遇到了天大的仙缘……” 之后,乌名便将他过去十天的经历娓娓道来。 期间,朱樱屡次色变,尤其听到乌名的各种异想天开,更是每每紧咬牙关,强忍呵斥。而听到最后,听到乌名已顺利吸纳了清河村老书生的残响,打破了一道数百年都几乎未有人打破的屏障…… 朱樱才终于长出了口气,然后便赫然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把嘴唇都咬破了。 乌名递去茶水,笑道:“感谢师姐没把我说的东西当作是架空故事。” 朱樱叹道:“故事才不会像你说的这么……浮夸!” 抿了口茶水,朱樱又问:“所以你之后就打算在这里一直坚持到突破仙府为止?” 乌名说道:“细节上还有许多需要筹备的地方,但大体就是如此了。眼下这个机会实在难得,落凰山的几位引仙使,至少可以帮我省几年的麻烦!单靠我自己,恐怕真要磨到炼气后期,才有机会破关。” 朱樱沉吟了下,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想必我劝你也没用。何况过去每次我劝你,结果都只证明了是你对。” 乌名惊讶道:“还请师姐千万不要就此气馁,没有严厉训诫,师姐的人设将不再完整!” 朱樱没好气地揉了揉他的头:“我当然不会气馁!无论你有什么成就,我始终是你师姐!” 之后,朱樱扯下小背囊,摆到桌边,说道:“师父其实也猜到你可能暂时不能回山,所以要我将这些东西带来给你。” 背囊中,有两本薄册,一瓶丹药。 “这是逢春书的一些后续修行心得,另有肃秋经,同为三清正法,可与逢春书相辅相成。至于丹药,是聚灵丹,也没什么稀奇,不过是灵汐师妹亲手炼的。她灵田养熟后,几种灵草都有了收成,便正好拿来炼了一炉丹。其他人暂也用不上,正好拿来给你。” 顿了下,朱樱又说:“还有,这段时间,你法力突飞猛进,不知根步、青松势的进度可有跟上?我来前,师父还特意让我看好你的修行,有机会便传你几式锻体术,此地没有无根路,巩固根步时需以奇门体术相佐……” 听着师姐轻声的絮叨,乌名只感到仿佛是有一双温柔的手在按揉着他……仙府大胜的豪情万丈,异乡遇亲友的意外惊喜,统统化作暖洋洋的惬意。 不知不觉间,他已歪过了头,眼皮逐渐发沉。 啊,果然……再怎么精于专注的人,也架不住班主任念经啊。 感谢梦之凯恩、吃饱饱睡饱饱、崩星绝原的打赏! 书友群:1046475706 (本章完) 第48章 开源只会带来不幸 第48章 开源只会带来不幸 当乌名睁开眼时,只看到雅室窗外,一束被灰原浸染出异色的夕阳霞光,静静地照在师姐的侧颜上,勾出一道琥珀色的光晕。她双目轻闭,恬淡小憩,长长的睫毛随微风颤颤,似在闪耀晶莹。 她仍端坐在餐桌彼端,仍是那堪为礼仪典范的笔挺坐姿,仍是那净素而不饰一物的白衣……此刻,却仿佛有天地万物在为她烘托增色。 如此景色,让乌名不由怔住。 此处……当有cg啊! 心中的波澜,仿佛有声,惊动了对面的朱樱。 “你醒了?”朱樱睁开眼,露出柔和的笑容,“看你睡得沉,便没打扰你。” 乌名也坐直了身子,晃晃脑袋:“晚上要加班补进度了。” 朱樱说道:“注意劳逸结合,这还是你走之前对我说的。” “可是加班使我快乐!” “是是是。”朱樱无奈,“总之,修行的事,你一向自有主张,我就不多说了。需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写好了,你自己注意对照着修行。仙府的事我会回去禀报师父,你这边也小心谨慎些。” 话没说完,乌名已忍不住讶道:“师姐你这怎么听起来像是马上要走?” 朱樱点头道:“是要走的,这次来主要是看看你的情况,既然你平安无事,还这么活力四射,我也就放心了。” 乌名说道:“白天我才约好了要跟落凰山的几位好好介绍一下你。” 朱樱明显有些紧张:“那就不必了,我……不太喜欢和外人寒暄。” 乌名本想再说,却想起师姐之前奉师命下山狩妖时,也几乎是全程自闭单刷,若非遇到苏绮罗,强制增加了些许社交元素,她怕真是要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中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而既然师姐天性如此,自也不必勉强。 有些人,生来就是要作孤狼的! “那我送送师姐。” “不用了。” “至少送你到青鸾驿站,看你乘上御辇,不然我怕你要买挂票回去。” 朱樱仍有些不情愿:“……驿站修成之前我就知道贵,却没想到,单从言山到此处就要那么贵。” “反正都记在刘三账上。” “世家的便宜……算了,你如今将要踏破仙府,对刘家而言也可谓天大的仙缘。执着些许日常开销,却是我的糊涂了。” 之后,乌名结好账,便和师姐一道,向镇上那高大的金红梧桐走去,路上又说了些闲话,临到驿站前,挥手作别时,乌名忽然又想起一事。 “说来,还要谢谢师姐。” “?” “谢师姐这些日子还认真修行了我留下的那套土木功法……” 由于梧庭神工总录的来历,并不那么方便解释,所以乌名在留下功法时,便干脆推说是自己通过日常观察工地匠人,开展了伟大的逆向工程的成果。 这种话术哄哄灵汐师姐倒是不难,要骗朱樱接受,就颇有个入门门槛了。 乌名原本是打算走一走师父的门路,由他老人家代为传授。却还不及施行,就被这趟仙府之行占了精力,再无暇他顾。 想不到师姐居然真的没在乎乌名留下的功法纯属三无,说修也就修了! 这份对师弟的信赖,着实令人感动! 朱樱闻言却有些意外,随即微仰起头,哼了一声:“我才没功夫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说话间,头顶的青鸾鸟已发出鸣叫,催促乘客尽快登辇,由于迟到不能退票,朱樱也不再多话,忙一个闪身,登上梧桐枝头,只留下一道娇小的背影在乌名视野当中。 对此,乌名也只能感慨。 “不愧是师姐,嘴比胸还硬。” 师姐嘴上或许嫌弃,但他这段时间接到的系统提示,却是不会骗人的。这十天时间,大师姐已经给他贡献了四百多灵晶石的学费了…… 送走朱樱后,乌名只能单身回白玉楼,与一众同伴汇合。 听说朱樱不来,易一等人虽略有失望,却也不放在心上。毕竟如今的头等大事是默离仙府,其余的杂事都不足道。张妙却是当真失落不已,仿佛是错过了一道美妙的加餐。 “诶,乌名,下次朱樱姐姐再来,一定要叫上我哦!” 乌名冷笑道:“叫你来吃席啊?做梦吧!我和师姐清清白白,我的孝心可能会倒闭,却绝不会变质!” “唉,那好吧。”张妙沮丧低头,然后瞥了眼自家相公,“……也行吧。” 野性三郎长叹一声:“要不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所谓正事,自然离不开默离仙府。 白天一场大胜固然振奋人心,但其实需要后续总结谋划的东西着实不少,几人并没有放假休闲的余裕。 小院密室中,易一说道:“关于那清河村,说来惭愧,我等这些年其实或明闯、或潜行,进进出出不下二十次,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它叫清河村。” 禾露则感叹:“即便在仙山【栖真楼】的天箓台上,也从未有书中记载过那个村子的名字。恐怕数百年间,得悉其真名的人也寥寥无几。” 易一问道:“所以之后,我们要不要再深入探索,还是……” 乌名果断道:“当然是撤回来!在下一轮离失劫发作前,要好好珍惜现在我们对二层的未知——这都是不可再生的宝矿。这次解析了清河村的真名后,我们三人的离失劫当场消失,基本可以确定其机制是可供反复利用的……而我们没理由不加以利用。” 简单来说,依照乌名现下的推测,之后一行人只要每十天深入一次二层,通过吸收残响的方式,解锁新的知识,应该就可以反复重置离失劫。 这是个看上去简单到荒谬不经的机制,可乌名却十分笃定:默离仙府,就是这么简单到荒谬不经! 这个仙府的正常通关途径,应该是集合万众之力,步步解离,步步推进。然而现在乌名等人却是在另辟蹊径,试图以少数精锐,强行去代行万众之职。 这种非主流玩法,绝不在默离仙人的设计之中。而超出原始设计范畴的部分,从来都是设计师们会想尽办法偷懒的地方。所以自古以来,官方主线往往设计严谨,流程丝丝入扣,然而一旦有玩家跳出主线框架开始走邪道,立刻就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此时,张妙忽然问道:“说来,既然照我们的推测,这默离仙府的谜题本意,是鼓励万众解密,而我们如今也已经基本印证了猜想。有没有可能直接昭告世人,让更多人帮我们开辟前路,降低风险……” 话音未落,已被野性三郎摇头打断:“妙妙不要异想天开!将这种事昭告世人,你首先就对不起落凰山的几位上使!本来有望由咱们独占的收益,却要公开与所有人分享,就算你我有心慷慨,又凭什么慷上使乃至落凰山之慨呢?” 易一笑了笑,笑容显得有些意味深长,却没反驳。 仙府的收益归属问题,自古以来都是一笔麻烦账,为此惹出的血光之灾根本不胜枚举。 一般的仙府,对入内的人数和频次都有严格限制,所以在三清仙门的主持之下,各门派可以事先商讨妥当,再派人进入探索。 但默离仙府这种完全不设门槛,且连个府门都没有的……指望鱼龙混杂之地的炼气士们,以及炼气士背后的千百个门派世家能达成共识,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在此地,就算三清仙门都未必压得住所有人,遑论落凰山的区区炼气士! 真要将乌名的方案昭告世人,怕不是隔天仙府外围就要杀的人头滚滚,然后再隔天,仙府内的离妖密度就成倍翻增,成为后人越发难以逾越的天堑。 而乌名也说:“首通攻略,永远是等你实际首通以后再发出来,才有说服力。不然的话,不但会招来无谓的骂战,遇到那种抄作业都抄不明白的,还有可能反咬你一口。” “就比如消化残响一事。若有蠢人看了攻略后却不求甚解,强行吸纳残响,以至于失智沦为离妖。其家人朋友抬着棺材裹着孝服天天到咱们小院门前闹事,你待如何?” 寒钢闻言笑道:“敢在落凰山的门人面前闹事,倒是少见。” 乌名也笑:“在邛州或许少见,但谁说闹事的人就不能来自外地呢?或许他本也不是真打算求公道呢?” 此言一出,寒钢也微微心中一寒。 落凰山固然是邛州仙门之首,但默离仙府却不是落凰山的禁脔。这灰原小镇上来自其他州的上品大派的道种,从来也不少! 若真有哪家上品仙门,不愿看到落凰山在这先天至宝之争中占得先机……各种盘外招,未必就见不到。 所以,乌名提的风险还真是不容轻忽。 “所以。”乌名说道,“咱们还是按照原先的规划,继续刷外围离妖,一方面补全对这仙府默离的认知,一方面也是尽快利用残响机制提升我等修为。自古以来,有捷径不走的,最后都会一边嘴硬一边追悔莫及。” 感谢梦之凯恩、吃饱饱睡饱饱、崩星绝原的打赏! 书友群:1046475706 (本章完) 第49章 木秀于林 第49章 木秀于林 之后一连十天,乌名的生活节奏再次回归了他最为舒适中意的模式:刷脚本。 每天凌晨四时起床,将师姐留下的功课逐一修行过,拿完系统的日常奖励……之后便与其他队友,在那座留下过他正面太字人印的小丘上汇合。 再之后,就直奔清净湖,展开五极玄罡阵狂暴鸿儒……待众人将近力竭时,再化阵神行,一路撤回灰原。 午休之后再跑一轮随机寻猎,至傍晚时候,兴尽而归。找个酒家简单吃喝,便各回各处调息回神,以备战来日。 期间,偶有师门书信传递,多是叮嘱修行,注意安全,虽言辞简略,却心意甚笃……只可惜两位师姐也都遇到了自己的修行要事,短期脱不开身,没法来镇上省亲。 而这种充实规律,如同猛男打桩一般的生活,虽然缺少惊喜,更缺少相应的主线奖励……却其实最在乌名的舒适区内。 哪个专业人士会不喜欢刷呢? 如此猛刷了十天之后,三小只的修为再次突飞猛进,乌名眼看就要来到五阶,刘三郎和张妙也各自四阶过半。 至此,三人身上的离失劫也劫数将至。于是依照原定预案,前去清河村故地重游。 不出所料的,那位筑基初期的老书生已刷新在河边,仍是看着河中游鱼恍然出神,未有丝毫戒备心,对先前的经历俨然是全无记忆。 于是几人也不客气,仍是偷袭、掳人、收割一气呵成,而有过一次消化吸收的经验后,乌名二次消化的效率就要高上许多。 “此人是邻村【李家村】出身,曾在【明县】考取过功名,告老后却因故来到清河村居住,常年望河思乡……” 一连串的信息之后,几人均感到瞠目结舌。 邻村?明县?功名? 这默离仙府的二层,竟有个生态完整的国家不成?! 而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众人再次感到似有一道屏障被打破,继而乌名等人身上的离失劫兆也烟消云散。 “啧,看来这次消化的有点多了……下次要稍微控制下力度了。” 虽说乌名仍有些意犹未尽的感慨,但整体而言,几人仍是不减大胜的喜悦。 回归小镇后,刘三郎非常自觉,主动拿出部分属于刘家的离尘,在镇上最为奢华的酒楼中,以高价临时定下雅间,招待众人酣享盛宴。 席间酒菜皆非凡品,更有乐师舞女献上清心宁神的歌舞。众人本来各有损耗、暗伤,但一顿盛宴过后,却非但伤势尽复,更隐隐有修为再次突破的萌动…… 除了刘三郎的钱包受创颇重,其余一切都显得完美无瑕。 至曲终人散时,就连从不流露任何情感的蒙面黑衣人,也仿佛在面具下露出笑脸。 这一天,又是一场酣畅大胜……过去三百年来都不曾有人突破的屏障,如今竟势如破竹! 只要严格按照乌名的规划行事,大家就能赢了又赢,赢而不倦! 只是,众人兴尽而归时,却也听到……他们周遭,已经开始出现惊疑的议论声了。 “那几个人是什么来头?落凰山的引仙使吗?” “不像是正牌引仙使……看那身量最高的少年,气若悬剑,应是刘家的砺金真气!” “吴郡刘家?难怪!看来这次濯泉仙府出世,他们也是要下大本钱去争仙缘了,连落凰山的人都能请来当护法!而且一请就是多少天了?就算不是正牌引仙使,这手段也非同小可啊。” “看来先前是有点小看这些边郡世家了,不过说不定也是落凰仙师们想要借此机会重整边郡格局呢,哈哈。” 纷杂的议论声,很快就随风飘零。说话的人固然没有遮掩的意思,却显然也是点到为止。 而听到议论的人,则显然开始背负压力。 刘三郎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就有些僵硬起来。 “抱歉,在下一时得意忘形,竟忘了基本的财不露白之理。” 易一轻拍下手,摇头道:“不必自责,本也没有遮掩的必要。这镇子虽人来人往,鱼龙混杂,但对于真正的有心人来说,其实并没太多秘密可言。咱们在默离仙府收获颇丰,总有人看得出来。若强加遮掩,反而是欲盖弥彰。” 寒钢也说道:“若真的需要财不露白,我们早就会提醒你了。不用担心,我们只要守此地规矩,其他人怎么议论都不管我们的事。” “守规矩……”刘三郎不由低声重复,越发感到心头沉甸甸的。 刚刚,议论声传入耳中的时候,刘三郎似乎隐约看到了酒楼中,有道熟悉的衣影一闪而逝——那是吴郡第二世家,康家人的仆役服。 虽然他实在很希望只是自己一时错觉,但…… “不用担心。” 下一刻,乌名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只要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外面的变化就影响不到什么。” 刘三郎强笑点头,但心中的负担却仍是分毫不减。 —— 之后十天,又是有条不紊的脚本生活。 经历过先前两轮的收割,乌名等人对离妖的认知已逐渐形成轮廓,每日在清净湖引怪,所见的离妖中已经颇有熟面孔了。 而认知的进步,带来的提升则是全方位的,包括易一等人在内,只感到在默离仙府中,一举一动莫不比原先更顺畅自如,那些不断累积附着在身上的离尘,似也变得稀疏了些。 乌名的认知理论,无疑再一次得到了认证。而第三轮收割的顺利推进,更让众人信心倍增,仿佛只要继续这样在清净湖畔斩杀离妖,积累残响,编织出过去迷失在外围的炼气士们的人生,就能洞悉整座仙府的秘密…… 当然,考虑到仙府还有二层三层乃至更深处,众人倒不会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但这种近乎无惊无险,又每日都有切实收益的仙府历练,确令人欲罢不能。 而到了第三次深入二层,洞悉了更多桃源之秘时,乌名已经距离五阶只一步之遥。 短短一个月时间,区区七品灵根的古剑门小师弟,就走完了寻常世家英才们大半年的路。至于正牌的世家英才,虽在消化残响的效率上逊色不少,但靠着出身的优势,进度也算紧随其后。 然后,这等异状自然引起了越来越多人的注意。 事实上,第三轮收割开始的时候,他们这一行人就已在小镇上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 因为他们实在过于持久了……连续二十多天的仙府行,简直匪夷所思! 离失劫的存在,对于任何一个长期在镇上生活的人来说,都绝不陌生。因为哪怕只是生活在镇上,离尘的影响都是方方面面的。一旦深入府中,更是直接开启生命倒计时。 除了少数高门大派的引仙使,有着独门秘方能够压制离尘的侵蚀。其余人,尤其那些年纪轻轻修行尚浅的小家伙们,对于这种侵蚀是绝无抵抗之能的。 所以一般来说,哪怕是有正牌的引仙使护法,年轻的道种们通常也会在第七八天的时候进入休养状态,间隔十天半月再重新踏入仙府,以消除劫数。 然而吴郡刘家显然请不起正牌引仙使,刘三郎和那荒人少年,也绝算不得邛州最顶尖的道种……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团队,却反复进出默离仙府长达二十余日,几个年轻人的修为更堪称爆炸式增长。 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无论人们如何猜测,推理,都始终得不到答案。 所以最终,在第三十日的时候,有人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当面询问。 就在乌名等人一身疲惫地走出仙府,重新踏上小丘的时候,已有一行人等在此处,几乎是怼脸相迎。 “刘三郎,数月不见,你这修为进境可着实令人惊叹,想必是在仙府中有了不可思议的收获!我也欲效仿,不知三郎可否赐教一二?” 一般情况下,这种直接询问人家独门修行绝招的行径,既失礼也失智,信手挥开也就是了。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提问者,刘三郎却唯有回以标准的微笑,并拱手一礼。 “见过康师姐,一别数月,师姐风采更胜以往……” 被称作康师姐的,是吴郡第二世家康家的二小姐康云舒。 虽是世家千金,但这位康云舒却留着一头微乱的齐肩短发,五官清秀而眉目张扬,一身蜜色的肌肤更显得活力四射,气质躁动难安。 她年龄比刘启大上六岁,如今已是炼气巅峰,修行天赋在世家中也可谓极其不俗。 也所以,她同样拜了三清仙门的外山真人炎流君为师,却不单单是记名弟子,而是已踏入外门,地位比刘三郎更高一阶。 此外,刘家的本代核心是大公子刘承,康家的核心却不是康平湘,而正是这个康云舒。两相迭加之下,刘三郎见了对方,也唯有俯首做低。 而康云舒在咄咄逼人之后,见刘三郎正经回礼,当即一笑,锐气尽去。 “哈哈,三郎客气了!咱们也别在路上说话,我已在镇上的红宾楼设好了宴席,正好给仙府归来的几位接风洗尘!” 自始至终,却是从未看过其他人一眼。 而乌名刚要开口,却见刘三郎悄然对他递了个手势。 于是也不多说说什么,只后撤半步,便和队伍脱离开来。理所当然,没有人在乎他的离场。 正如他也全然不在乎康云舒的登场。 (本章完) 第50章 并不是大舅哥 第50章 并不是大舅哥 康云舒姿态强势,却并不持久,一席接风宴只不到一小时就匆匆了结,当刘三郎和张妙结伴回到白玉楼小院中时,乌名的古剑门第二套根步辅修体操才做到一半。 见此勤勉典范,刘三郎却是连日常的恭维之词也说不出口,走进院来就是一声长叹。 乌名有些好奇,于是按部就班做完了最后一套体式,收敛气血法力后,便转头问道:“怎么了?张妙又乱吃东西了?” 张妙顿时抗议:“我才不会什么都吃……” 刘三郎更是苦笑摇头:“乌兄误会了,在下只是一向不习惯应对康家人,尤其这位康云舒,做事雷厉风行,咄咄逼人,很多时候连世家体面都不在乎,实在是……难应付得紧。” 乌名笑道:“所以这位紧人想要什么?” 刘三郎叹道:“自是等待不及,想要我们尽快让出几位上使,顺便也想知道我们化解离失劫的手段,然后还想要二层以后的情报。” “哈哈哈哈,志向如此高远,诉求如此全面,不去参加相亲节目简直太可惜了!宁可在三清仙门哭泣,也绝不在邛州欢笑,说不定就火了……” 刘三郎又叹:“不开玩笑,她是认真的……康家虽势力逊色刘家,但如今在很多方面,是刘家实实在在有求于康家。她大哥康平湘承诺在忘忧仙府中,助刘家一臂之力,那么作为回报,刘家必须在康云舒这里给出补偿。” 乌名这才有些认真,问道:“所以家族就打算用你肉偿?那恭喜了啊。” 张妙忍不住说道:“我觉得,两人之间,还是真情实意比较好。” 乌名说道:“那你可错过好多精彩。” 刘三郎则说:“刘家倒不至于对康家彻底失了原则底线,但如今落凰山的上使们,的确在咱们身上费了太久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康家的忍耐极限。康云舒登门抗议也属寻常。” 乌名无所谓道:“抗议寻常,抗议无效同样寻常,我们又没用什么不轨手段迷惑诱骗落凰山人,是他们心甘情愿跟着我们,一切也都符合规矩,她就算等不及又能如何呢?” 刘三郎说道:“正因为咱们一切都合规矩,所以今日她才只是设宴相迎,态度虽咄咄逼人,终归还算是在提出请求。而若我们对其置之不理,后面就很难讲了。” 这句话,让乌名顿时若有所悟,沉吟了下后,问道:“落凰山的人怎么说?” 下一刻,他身后就忽然传来易一的声音。 “我们只是奉命下山,为邛州的英才道种们护法,除此之外的一切事,都取决于你们自己,我们并不会干涉。” 不知何时,五位落凰山修士都已来到院中,均是神色淡然,仿佛对刘康两家的问题毫不在意。 这就让乌名有些奇怪了。 “落凰山真的没有立场倾向?” 易一摇摇头,没有说话。 乌名更觉奇怪,但对方既然不愿多讲,就姑且不深究了,只有感慨一句:“不愧是一品仙门,区区炼气仙府,已经引不起仙门兴趣了。” 明知道乌名这边有着可能踏平天绝仙府的本事,却仍要在区区地方世家之间,维持一副公平端水的姿态……这默离仙府中的先天至宝,在落凰山看来难道并不怎么紧要?或者说从头到尾,他们也没对自己有着足够的信心? 还是说,他们觉得如今已经掌握了攻略方法,所以这原作者的有无已经不再重要……甚至巴不得甩开区区炼气中期的累赘,换些更加强壮有力的炼气巅峰牛马们来做事? 嗯,不愧是一品仙门,永远圣质如畜! 但其实,这也不算出乎意料,早在乌名和易一等人坦言自己有通关法门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将这份攻略对落凰山保密。 他和易一等人是合作关系,双方各取所需,自然也要各自展现价值。而他也自信,哪怕自己现下实力尚显薄弱,但只要专业首通人士的素质还在,落凰山就绝不会抛下自己。 甚至说,他反而有些担心,落凰山会嫌弃易一等人实力不足,把他们换掉,让正牌的引仙使来…… 然而现在看来,自己终归是对一品仙门有所高估了?哪怕人在异世界,依然要见识传统大企业病? 不过也无所谓,就算落凰山真的半途撤资,他也依然自信能领先任何人抵达终点。 首通之路,从来不是拉表排轴,然后脸滚键盘就好的,或者换个说法就是纸上谈兵还远远不够,各种细节微调、临机应变才是核心。落凰山不识货,那正好由他来独占首通收益! 正想着,却听易一又说:“总之,只要你们还有继续探仙府的意愿,我等就会在规则之内,奉陪到底。” 此言听来却有些意味深长,只是不待听众咀嚼,他便向乌名、刘三郎和张妙各自拱手一礼,下一刻,那金红色的道服才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对此,刘三郎不由苦笑:“哈哈,落凰山恪守中立,那这下子压力就全到我这边了。” 乌名说道:“所以,你一直没跟家族说起过,自己有可能踏平仙府?” 否则,若是明知有踏平仙府的可能,纵使并非十拿九稳,刘家也该不计代价地支持刘启。 只听刘三郎低声道:“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啊,人们常说,刘家虽大,嫡系传人中却只大哥一人成气候,其余均有纨绔之相。尤其三子浪荡无争,家族将大好仙缘捧到面前,都能与之失之交臂……又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半道箴言,为此甚至不惜顶撞家主,这样的人,说话又有什么信誉?” “所以,在下又何必对他们多说什么?唯有最后拿出实实在在的成果,拿到家母预言的宝物,才能让那些人睁开眼,闭上嘴。” 听了这番话,乌名便只笑着点点头,不再言语。 刘三郎仿佛没完全说实话:家族对他再怎么看轻,如今他也是实实在在地只用一个月时间,就将修为突进到了炼气中期。有这份实绩打底,无论他说什么,别人至少都该正经听他讲完话。 这其中多半是另有苦衷,但对方既然没说,乌名也没打算深究下去……毕竟目前双方合作尚属愉快,那么支线还是不展开为好,有些心情,是真容不得变质的! —— 之后几天,一切如常。 众人仍是早出晚归,在仙府中猛刷残响,康云舒的一场插曲,就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而乌名也逐渐专注于修行和仙府,不再理会无聊的外务……一时间,任凭外界如何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倒是颇有些穿越前专注首通时的美好。 然而,这份美好注定难以持久。 第四轮第三天,当一行人踏出仙府,来到熟悉的小丘上时,再次遭遇了怼脸相迎。 这一次来人并非康云舒,而是一位风度气质均教人眼前一亮的翩翩佳公子。他一身织金道服,头顶云纹玉冠,轻笑间便有灵动的生机盎然洋溢,令周围人不由与之共鸣,心情变好。 然而见到他时,刘三郎的面色却明显一黯,只强撑出笑容,主动上前。 “大哥,你来了。” 来人正是刘家的大公子刘承,见到自己的亲弟弟后,他只上前一步,用力将其抱住,哈哈大笑道。 “这才一个多月不见,你竟敢疏远你大哥!” 刘三郎被抱得挣脱不得,只得无奈地随刘承左右摇摆,片刻后,脸上的些微苦涩似被摇去,只余下一个叹息。 “大哥,你这般失态,若教蓉夫人知道了……” “咳嗯!”刘承这才放下三弟,退后半步,向其他人拱手一礼。 “在下刘承,幸会各位。这段时间多蒙各位关照这不成器的三弟,为表谢意,在下已设了宴席,还望赏光。” 又是设宴,但刘承的态度却显然要比康云舒坦率亲人得多。尤其他还特意看向乌名,单独一礼。 “这位就是古剑门的乌少侠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不寻常!难怪三郎提起你时总是赞不绝口。先前家中与贵门有不少误会,在下代家族诚挚致歉,这里有些许赔礼,还望收下!” 说话间,身后便有位驼背老人,如幽灵般闪现出来,手捧一盘五光十色的灵石,粗略看去就不下千枚。 “虽是俗物,但俗物才实用嘛。”刘承笑道,“顺带也希望乌少侠能赏光赴宴,毕竟我这弟弟看似与世无争,心底性子却倔得厉害,连我这大哥都往往说不动他。但你的话,他应该还是能听进去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乌名也确实没有推拒的理由。正好一轮脚本刷下来,他也是空血空蓝。若能趁着这位富哥的酒席迅速回满状态,晚自习还能多看几页书。 横竖不亏! “那就叨扰了。” (本章完) 第51章 完了这下真的再也洗不清了 第51章 完了这下真的再也洗不清了 灰原小镇,万声酒楼的一间雅室中,刘承的笑声悠扬不断。 “哈哈,先得敬几位落凰山的上使一杯!感谢各位这段时间为三弟护法,让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修为突飞猛进。修行之人最重缘分,能与几位相识,便是我刘承乃至刘家最大的缘分了,敬各位!” “张妙,大哥我也敬你一杯,咱们两家的事牵扯甚广,其中不乏些糟心事,但你仍愿陪在三郎身边,此间情义万分可贵,三郎性子腼腆或许不曾说,但我这作大哥的,却要代他说声谢谢!他日后若敢负你,你尽管来找我,我来教训他!” “乌少侠,你就更不用说了,我先干三杯为敬!” …… “哈哈哈哈,我跟你们说,别看三郎如今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小时候可真是调皮得厉害!他自幼就精通相术,见谁都想相上一相……” …… 酒桌上,刘承长袖善舞,潇洒自如地掌控着节奏,便是再怎么有心事的人,经他一笑一敬,也往往不自觉在脸上勾起笑容,情绪与之共鸣。 作为刘家的大公子,刘承的社牛指数,简直让乌名也大开眼界。 世家公子应有的礼仪客套,他样样精熟,而礼仪之外的敏锐和真诚,他更是不缺! 难怪当初师姐评价此人时也说,单以品性论,刘承其实没什么可挑剔的……也难怪刘三郎对家中有再多不满,也没说过大哥的半句不是。 然而,越是这样的人,反而越是难应付。因为你很难想象,当彼此道不同的时候,刘承那真挚的笑容,又会变作怎么一番模样! 待酒过三巡,席间气氛终于稍事冷却,刘承果然抛出了今日的核心话题。 他不远千里,从吴城老家赶来丰郡灰原,自不是为了犒劳三弟、结识乌名。 恰恰相反,这位刘家的大公子,正可谓来者不善。 “……各位都是爽直之人,所以我也不绕弯子了。三郎,你离家这么久,该回去看看了。” 此言一出,刘三郎脸上残存的些许笑容,陡然消失。 乌名笑着插了一句:“的确该回家看看,反正两地有翎光径相连,来去不过两三个小时,比很多社畜通勤还快些。你大可在家中休整两日,炫耀下修为……” 话没说完,刘承就无奈地摇头道:“这次回去,三郎应该是要闭关些时日的,唔,倒也不会太久,但怎么也要个十天半月吧。” 于是刘三郎顿时起身:“大哥……” 刘承却没等他说完,就一抬手,隔空将他按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大哥开这个口,也着实有万般的不情愿……但今日见了你,却觉得,这话再不说,就要来不及了。” 顿了下后,刘承问道:“三郎,你有多久没正经审视过自己的修行了?君子当日三省吾身,这既是咱们家传的规矩,更是尊师炎流君当初为你亲手所书的师道箴言。你如今诚然法力修为突飞猛进,然而气血虚浮,筋骨无力,神识也未含砺金锐意,人道印就更不用说了……这是什么征兆,你应该清楚的。” 刘三郎闻言,面色顿显黯然,虽牙关紧咬,却不能辩驳。 因为刘承说的实在没错,几乎字字直击要害。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乌名那样,近乎完美地炼化离妖残响。刘三郎虽已竭尽所能,却始终不能妥善地令法力气血神识均衡成长。 这既有炼化天赋的差异,更是功法体系有别。乌名虽出身名不见经传的古剑门,但他的功法根基之正,却简直堪比三清仙门的内门精锐,突出一个中正弥长。 此外,任凭刘启如何咬牙刻苦,自我激励,但在爆肝刷脚本方面,也绝无法像乌名那般做到丧心病狂。他会疲惫,会焦虑,会心猿意马……更绝不可能说出什么,遇到喜事应该加更庆贺的鬼话! 所以,这一连四轮,一个多月的狂突猛进,他的修行已越发失衡,如今症状虽不甚明显,却已确凿留下隐患。 而要扫除隐患,最好的办法的确就是回家闭关……而这也的确不需要太久,大概十天半月,靠着家中一众金丹护法、乃至元婴老祖的帮助,并丹药符箓等,就能将他的修行调理均衡,重回正轨。 但是,刘承的要求,显然不单单是为了弟弟的修行。 刘三郎咬牙许久,终于还是意难平,挣扎道:“大哥,我……在这里也可以闭关调整,此地不缺丹药符箓,几位上使也可帮我护法。” 于是刘承叹了口气,脸上仍留着些许柔和。 “三郎,那我换个说法,的确是康家把压力给到咱们了,而我这个作大哥的没用,没能替你说话,反而要舔着脸来领你回家。这么说,你能接受了吗?” 刘三郎说道:“大哥,我在默离仙府中,历经奇遇……” “我知道。”刘承点点头,“哪怕在吴郡,我都听到了你的消息,如今亲眼看了你的修为,更不会怀疑你的仙缘。呵,这里我应该向乌少侠道声谢……但是,三郎啊,凡事过犹不及,盈满则亏。你在离家之前,对这次仙府历练的预期目标是什么?” 刘三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刘承说道:“用几天时间,见识一下仙府模样,和你敬重的乌少侠加深交情,然后就可以回家了……是这样的吧?而现在呢,短短月余工夫,你已是炼气四阶,这速度比大哥我当年要快了几倍不止!较之落凰山的仙子怕也不遑多让!” “这种情况,你知道像是什么吗?在我看来,就像是初上赌桌的孩子,正为自己面前堆积如山的筹码而兴奋不已,继而贪婪难耐!家主当年教咱们严格禁赌时,曾亲自带咱们去留香阁的一掷堂,见识过那些恶赌之人的下场,你已经忘了吗?” 刘三郎忍不住辩驳:“我并不是在赌,我有把握。” 刘承问道:“是你有,还是乌名有?没错,我今日见过乌名后,也确信他身上仙缘厚重,远胜你我。他有把握能在这天绝仙府中斩获仙家至宝也不足为奇。但你凭什么觉得他有就是你有?你是对他有足够的信心,还是单纯一厢情愿地将自己的修行,寄托到了他人身上?” 对此,刘三郎更是无话可说,因为本质上,他的确就是在期待乌名能帮他实现那近乎不可能实现的梦。虽然他也可以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公平交换,是他主动向乌名分享了这次历练仙府的机会,同时更尽一切可能为他提供了支持…… 但说到底,依然是自己有求于乌名,多于乌名需要自己。就算没有这次引仙使的机缘,过上几年,乌名也可以自行去默离仙府开荒。但他刘三又能做什么……? 正在此时,乌名终于开口了。 “多谢大公子把三郎贬得一无是处,这样我以后找他帮忙就可以放心压低价了。” 此言一出,刘三郎愕然,苦笑,眼圈微红。 而听到乌名开口,刘承则是不出所料地叹了口气:“结果到底还是要过你这关……乌少侠,冠冕堂皇的话我就不说了,只想问一句:这一步,就真的退不得吗?” 乌名只是好奇地望着刘承,期待他接下来的说辞。 刘承说道:“比如说:借助引仙使这样的外力来探索仙府,所得仙缘必不纯正。这固然是民间相传的说法,并没有足够严谨的实证支撑,但却未必没有道理。” 乌名解释道:“我是首通专家,不是单人低金满星专家,或者换个说法,我对借外力一事从来没有洁癖。” 一个天天做日常攒灵晶石等系统抽卡的人,岂会在乎区区引仙使?仙缘不纯又怎么了?你们过去三百年来不只有纯正的闭门羹吃? 刘承闻言也是点头:“也是,争仙府之缘,哪怕上品仙门也往往手段尽出,又如何能苛求你一人高洁?那我再换个说法:就当是笔交易如何?只要你愿意退这一步,我会给出足额补偿。” 乌名没有追问足额是有多足额,而是瞄准了另一个问题:“这一步,是哪一步?” “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般年轻又敏锐的人。”刘承再叹息,然后坦言,“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以后不要和三郎再见面了,可以吗?” (本章完) 第52章 所以妙子你为什么不吃这一口? 第52章 所以妙子你为什么不吃这一口? “哈哈哈哈哈!” 雅室内,笑声激荡。 对于大舅哥这种强拍出五百万来强拆cp的桥段,乌名只得失笑。 这下妙子是真要吃饱了。 只不过,虽然两人间真没cp,但也真容不得其他人想拆就拆。 而笑声过后,不及开口,一旁的刘三郎已忍不住怒吼道:“大哥,这是谁的意思!?蓉夫人还是家主大人?!” 刘承说道:“当然是他们一起,不然我何苦来作这讨人厌的传话人?” “……为什么?” 刘承说道:“三郎何必明知故问?数月之前,你还是能让娘偶尔在众人面前夸赞出口的优秀世子,但现在呢?为了来这默离仙府,你顶撞爹娘几次?如今更惹恼康家,被人家找上门来,让爹丢了好大颜面……你要让他们如何信你呢?” “……” “所以你也趁早醒醒吧,在外面玩了这么久,该回家了。” 刘三郎咬牙切齿道:“大哥,你根本不知道这会让我错失多大的仙缘!” 刘承说道:“我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你要怎么说服二老相信你?就凭你这根基不稳的炼气中期吗?那我不如再换个说法,就算你能一口气直冲筑基,又怎么样?筑基以后,没了默离仙府,你顿时就要泯然众人啊!还指望能有下一个默离仙府让你直冲结丹吗?” “若只为速成筑基,那就更无必要!家里如今缺你一个筑基吗?家主春秋鼎盛,你早几年晚几年成就筑基,又能有多大差别?!” “何况,司仙子三年筑基,然后你便两年筑基,是故意抢仙子的风头吗?实话实说,换了我,就算真有两年筑基的本事,也要再多打磨两年!” 这番话当真是实在到了极点,以至于刘三郎竟连他最后一张底牌:他有把握跟着乌名踏平默离仙府,都拿不出来。 就算拿出来,又要如何取信于人?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会相信区区一个荒人散修,能有踏平默离的本事?! 不,是有的,除了自己之外,除了妙妙之外,这雅室之内,理应还有五个人,和自己抱有同样的信心! 彷徨间,刘三郎将目光转向了易一。 作为落凰山的修士代表,易一等人虽只是炼气修士,却理所当然地坐上了主座。只是,主座上的人,如今却眼观鼻鼻观心,对刘家兄弟的争执,不予任何置评! 刘三郎愣了下,也就死了心。 是啊,对于落凰山来说,如今既已掌握了方法,那么制作方法的人就没那么重要,而他刘三郎就更不重要!甚至易一等人同样不重要! 真想要踏平默离仙府,直接从山上征召一批仙门道种,再依乌名之法践行就是了。就算后续仍会遇到难关,难道上品仙门的道种,就不会自寻出路? 乌名出生之前,九州大陆上那成百上千的仙府,不都是靠着仙门道种们一个接一个拼下来的?!默离仙府数百年不破,成为天绝仙府,也不是真的因为其设计难度有多逆天,更多是因缘际会之下,修士们自己走进了死胡同,又不知调头。 如今乌名开了头,余下的部分有的是人可以来续。之所以一直没有换人,可能不过是上品仙门的格局使然,不愿过河拆桥,将事情做绝。但如今刘家自折羽翼,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嘛! 想通这些道理后,刘三郎只觉眼前的一切都越发晦暗无光,无论如何动用理性思考,自己似乎都没有再坚持下去的理由。 但是,刘家的三公子,在重大决策时,从来也不是靠理性驱使的。正如当初他一眼看中乌名,便毅然放下了濯泉仙缘,更放下了世家公子的矜持。 也正如许多年前,当家族所有人都对那半道箴言嗤之以鼻时,他便存下了一颗离经叛道的火种。 “大哥,我记得爹曾经说过,每一位刘家人,都有一次任性的权利,也只有一次。” 刘承愕然,随即面容转冷,那风度翩翩的佳态,仿佛顷刻间就被冰结。 “三郎,即便是玩笑话,这也过了……” 刘三郎说道:“所以这不是玩笑话,我知道这句话的后果,任性之后,就不再是刘家人……” 刘承说道:“不,你永远是刘家人,无论任性多少次,你都是刘家人。所以你的每一次任性,也都要由家族来一道承担后果,这不是你说切割就能切割的。” “……即便如此,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主意了。” 刘承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好吧,虽然我也没料到,你会倔强到这个地步,但既然你主意已定,我这个作大哥的,也就不浪费多余的口舌了。呵,黎夫人走后,家里就再没有人能让你改变主意了。”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衣襟,与此同时,守护在他身后的两名金丹长老则上前半步。 刘三郎顿时紧咬住了牙。 刘承却笑了起来:“哈哈,不必害怕,你大哥我还不至于到最后都要当坏人……家里坏人够多了,至少留我一个不那么坏的吧。” “大哥……” 刘承说道:“爹娘那边,我尽量帮你疏通,但你也要做好准备,至少未来一段时间,你可能真就当不得刘家人了。” 说着,刘承又向后摆了下手,示意长老再稍等片刻。之后,他来到刘启面前,低声道。 “三郎,康云舒对默离仙府是认真的,她同样觉得自己有重要的仙缘寄托于此。康家之前基于利益交换,将落凰山的上使护法轮次主动让给刘家,已让她心生不满。如今几次索求不成,以她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务必小心。” “此外,娘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只能尽力安抚,但我近来也不是时时在家,所以若有什么意外,你……权当看在大哥的面上,宽容一两次吧。” “最后,这里还有点灵石丹药……算是我全部身家了,你也知我日常开销多,就别嫌少了。” 交代完一切后,刘承便向其余人逐一拱手行礼。 “落凰山的几位仙长,感谢各位愿始终陪在三郎身旁,为其护法。” “张妙,我这三弟平时看来与世无争,内心却最是执拗,如今行事偏激莽撞,结果却要连累你与之一道……在这里,大哥我先代他赔个不是了。” “乌名,对你,我反倒没有太多话好讲了。你是个通透之人,我的心思立场都摆在这里,要如何看待对待,都随你心意。只愿咱们下次相见时,仍能一道喝酒!” 说完,刘承便带着长老们先行离席,而随着几人离场,酒桌上的菜肴也似失了温度,让人看得再无食欲。 席上一时无话,最终乌名先行打破了沉默。 “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晚自习了。明天仍是老时间,不见不散。” 下一刻,刘三郎便猛然站起身:“在下也一起!” 张妙忙点头:“我,我也……” “好啊,我正好在编写给师姐的人皇贴教材,你们二人帮我做做测试吧。” 谈笑间,氛围逐渐恢复如往常模样。 —— 之后两天,生活再次回归原状,一行人早出晚归,不断积累着残响,一点点巩固着对默离仙府的认知。 然而,就在一切似乎终于能够步入正轨的时候,意外不出意外地降临了。 这一日傍晚,一行人带着满身疲惫回归小镇,却立刻就被人挡在小丘上。 来人正是康云舒,比起上一次见面,她脸上的戾气几乎要满溢而出,见着刘三郎,当即就是一声冷笑。 “刘启,上次在红宾楼好酒好宴款待你,是念你我两家多年交情,你酒也吃了,好话也听了,然后就是这么回敬我的?” 刘三郎拱手道:“抱歉,在下……” “不用道歉,不稀罕。”康云舒说道,“我只最后给你个机会,现在走,算我请你走,甚至可以算我欠你个人情……” 刘三郎于是放下手,笑道:“康师姐的人情,在下可消受不起。” “好,那就别怪我不顾两家情面了。” 眼见形势一触即发,镇上忽然迸发出几道灵光,却是共治此地的几位金丹尝试威慑,以免事态不可收拾。 康云舒仰起头,朗声道:“还请几位真人放心,康家人做事,一向守规矩!” 说完,她便转过身,对着身后深深拱手一揖:“有请尊使。” 话音未落,却见刘三郎身后的几名落凰山炼气士,已是集体色变。 “呵呵,康小姐客气了。” 就在康云舒身后,一位形貌妩媚的女子巧笑嫣然,缓步走出,她看来不过二十上下,中等身量,一双桃眼灵动地四下打量着,仿佛未经人事而充满好奇的小姑娘…… 然而周身那浓郁的灵蕴,却如同实质一般,让任何一个有修行在身的人,都不会错判她的本事。 这是一位成色十足的金丹真人,与那些寻常世家靠外力速成的所谓真人,有着天壤之别。再配上那标志性的大红道服,身份更是昭然若揭。 这是一位落凰山的成色十足的金丹真人。 “呵呵,几位不必紧张,小女子江芸,只是区区一介持律使,一身本事,只能对本门中人使用。其他人就算拳打脚踢过来,我也只能跑路为上,呵呵。” 笑声中,江芸将目光转向一旁。 “那么,易一、寒钢、禾露,你们三个,与我说说话?” (本章完) 第53章 惊变 第53章 惊变 落凰山的持律真人江芸,说话时微微眯着眼,勾着嘴角,令那妩媚的容颜显出憨态可掬的模样,然而被她点到名字的人,却刹那间就冷汗如泉涌。 下一刻,三人更是同时扑通跪倒。 易一颤抖着声音,回道:“请尊使训话……” 江芸顿时笑着摇摇头:“不要这么严肃,更谈不上训话,就是找你们聊聊天,了解一下情况。若是你们表现得力,我还要上报山门,重重褒奖你们呢,呵呵。” 笑声中,易一等人却越发恐惧,逐渐失去脸上血色。 刘三郎咬了咬牙,上前半步,却还不及开口,就被江芸先一步打断道。 “刘三公子,给我们落凰山人一点说话的空间,可好?” 虽是问句,却完全没给刘三郎以抗辩的余地,只刹那间,刘三郎就感到自己无法开口了。 这显然是对方的术法使然,可他却连一丝一毫的法力波动都感受不到,这落凰山的持律真人,显然已到了术随心动,点缀无痕的境地! 而她那一身本事,显然也不只能用在自己人身上…… 封住了刘三郎的口后,江芸又说道:“易一啊,山门派你们五人,来这丰郡的默离仙府,帮扶本地英才。既是为了支援濯泉,更是为了团结各地世家。” “咱们邛州仙道相对不那么发达,一向被人看不起,所以就更需要自己人团结……这番道理,应该也不用我来说了。” “而你们几人下山月余,成绩如何尚不明朗,却已被刘、康两大吴郡世家接连把状告到山里来。一个说你们引导不力,害得刘家三公子一身修为徒有其表,根基虚浮不定,可谓揠苗助长。另一个则说你们全然不顾先前诸世家们谈好的规矩,只偏私刘家。” “落凰山明明好心做事,却落得两张诉状,这实在是多年未有的事情。你们【承仙殿】的殿主罗真人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所以才着我这持律使,不远万里跑来实地调查情况。” “现在呢,我人是来了,具体情况如何,就要先听听你们有什么话要说了。易一,你是队长,你先说吧……还是说,需要我帮你说?” 说着,江芸拍了拍纤腰上挂着的一面小旗。 易一浑身一颤,忙抬起头,回道:“禀尊使,我等下山月余,始终是按照承仙殿的规矩,为当地世家道种护法。虽不敢妄言成绩,却绝没有揠苗助长、偏爱一家之事!” 江芸点点头:“哦,你说自己始终是按照规矩做事……这句是抓到要害了,咱们这些做事的人,可以没成绩,但不能不守规矩。” “那么,我就从规矩层面,问你们几个问题。首先,是哪一条规矩,允许你们滥用五极玄罡阵了?” 易一浑咬牙道:“是……护法时,遭遇危急,不得已结阵自保。” 江芸笑问:“遭遇危急?你们下山四十五天,就遇了四十场危急?这默离仙府的外围泥沼,什么时候这么多危急了?还是说,你带他们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嗯?” 之后,不待易一回话,江芸又说:“五极玄罡阵的事,姑且可以先放置,毕竟承仙殿的规矩里,的确也没有严禁你们结阵,你非要推说仙府内形势紧急,也勉强说得通。” “但是,下一个问题就比较让人费解了:你们为刘家三人护法护了四十多天……此地的离失劫,是已经不存在了吗?” 此言一出,却是乌名最为震动,几乎当场瞳孔地震。 持律使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他们之所以能顶着离失劫,连续探仙府四十多天……其他人不清楚内情,落凰山的持律使怎会不知道!? 难道说…… 所幸此时此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落凰山的几人身上,并没人在乎,一个区区炼气中期的荒人小散修在展现什么异状。 另一边,易一则表现得极度挣扎,嘶哑着说道:“禀尊使,此事,不足为外人道。” 江芸随即点头:“哦,那就先不让外人知道。” 下一刻,一道无形的屏障就笼罩下来,将易一、乌名等八人,和江芸一并隔作一处。 康云舒被屏蔽在外,不由面露惊异,却也不敢出言质疑。 “好了,现在外面的人听不到也看不见,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说了。” 于是易一才艰难开口道:“我等……的确是被刘家以重金收买,求我们用秘法为其消灾挡劫……且不限三次。” “!?”此言一出,刘三郎当即炸裂,但他仍被持律使封着口,有再多话也说不出。 持律使也没有看他,而是牢牢盯着易一,问道:“所以,你们就真用了引仙秘法?” 易一痛苦地点点头,随即摸出一枚血色的玉牌,只见玉牌上赫然绽放着三道裂纹! 此外,寒钢、禾露也均拿出了同样的玉牌,一共九道裂纹,顿时就让持律使陷入沉默。 片刻后,江芸摇了摇头:“以命代命,的确是可以抵挡一次离失劫发作,你们三人各挡三次,也的确足够带刘三公子等人在仙府中坚持四十余日。只是,为什么?三公子开了什么好处,让你们连命也不顾,甚至胆敢将山门的规矩,就这么踩在脚下,嗯?” “一家三次,累满三次就换下一家。这不但是对吴郡世家的规矩,也是你们承仙殿的引仙使们,对外数百年来都秉持的原则。而你们单在刘家人身上,就超额了两倍,也难怪康家都急得上落凰山告状了……” “倒是刘家,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就有些奇怪。三公子修行虽不稳妥,但不到半年就晋级中期,根基不稳才是正常的,不然他岂不要赶上小少主了?而且既然是刘家主动收买你们,怎么还敢上山告状,生怕我们不去查吗?” 听到这里,易一只能辩解道:“此事,或许只是刘启一人独断,并未知会家族……” “刘启不过是家族三子,他一人独断,能有多大能量,诱得你们都守不住规矩?” 易一还待再说,江芸却一声叹息,直接一道术法封住了他的声音。 “易一,我让你说话,是看在你为承仙殿辛苦卖命十年,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可不是让你一直跟我在这里东拉西扯编故事的。持律使背负那么多修行限制,出门被人拳打脚踢了都只能一跑了之,换来的神通,正是对本门之人,有着绝不容置疑的掌控能力。” “没错,你们几人身份特殊,我没法直接判断你们言辞真伪,但是除此之外,你们的法力起伏,丹药用度,沾染了多少离尘,我看的一清二楚……当然,更重要的,旁边那几个小家伙的反应,我同样看得一清二楚。你并没告诉他们命牌的事,对吧?” “所以,他们或许真以为自己在仙府内找到了什么不世奇缘,所以才能接连度过离失劫,进而修行暴涨,也所以,他们才宁可得罪康家,也要牢牢把持着机会不放。而你们……你们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说到此处,江芸自己也是困惑不解,在原地踱了几步,忽然间俏脸上露出一丝厉色。 “莫非,你们将落凰山的功法,也传给他们了?” 此言一出,刘三郎虽口不能言,目光中的惊愕却来到了极点。 过去月余,易一等人的确传了些落凰山的外门功法,因为张妙也算落凰山记名弟子,而那几道功法并不特别深奥,更不入禁忌,在外其实多有流传,所以几人从未怀疑过其中有什么问题,难道…… 那些功法,其实是修不得的?! “果然如此。”江芸说完,却是舍了易一,连忙转到刘三郎面前,打量一番后,长叹一声,“好深的印记,险些就让他们得逞了……这么看来,你们也是受害者,虽有贪念,却无过错。康家的事,我会帮你们分说,但这份孽缘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刘三郎挣扎着想要开口,却又被江芸加上了一层枷锁,一时动弹不得,甚至视野也逐渐漆黑……只是,在他彻底盲目之前,却看到了极其意外的一幕,让他惊骇之余,更停止了挣扎。 江芸此时已背对刘三郎,未见其异状,只叹道:“之后的事,就是些不怎么好看的门户清理了,几位不看为好,对你们来说,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了。” 然而话音刚落,江芸的腰间小旗上忽然泛起一片灰黑,而她本人顿时一个踉跄,目光既惊且怒,仿佛被人偷袭,受了创伤。 而就这一个踉跄的空挡,易一和寒钢同时原地暴起,一个扑向刘三郎,一个扑向乌名。 “孽畜安敢……”江芸强忍伤痛,伸手去阻拦二人,却只听嗤嗤两道血肉撕裂的声响,寒钢隔空被扯断了双腿,滚落地上……而易一虽被扯下了大片皮肉,却去势不止,紧抱着乌名,径直冲进了小丘的另一面,默离仙府的腐朽泥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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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4章 不负 第54章 不负 咕隆隆…… 一连串血肉与泥泞碰撞的闷响之后,易一紧抱着乌名,连续翻滚了许久,终于在默离仙府的沼泽地停了下来。 身后是一长串被血迹沾染过的滚痕,前方则是漫天浓雾……易一紧咬着牙关想要起身,却陡然力竭,完全起不得身。 而这刹那的力不从心,便让他怀中的少年寻得机会,轻轻一推就将他推开,继而灵活地站起身来,背后金霞吞吐,仿佛这通灵之剑已自发生怒。 然而,预料中的剑光并没有真的劈来……乌名起身后,只是默默环视了一下周围,便转念安抚下了法剑,再低下头,向地上的易一伸出了手。 易一愕然不解:“……?” 乌名皱了下眉,又晃了晃手,示意对方抓住。 看着少年那清澈的目光,易一终于理解了他,内心顿时掀起激荡。 “你,并不怀疑我?” 刚刚,易一和持律使在仙府外的对话,俨然已勾勒出了一个惊天阴谋的轮廓:易一等人,想要借默离仙府内的灵异,对乌名等人行夺舍、洗脑之事,且布局已到最后一步,局势千钧一发…… 人证物证几乎都在,只差最后用一句话捅破窗纸,道出真相,以乌名的聪慧,恐怕从更早的时候就能推理出来。 但他此时却对易一伸出了手。 为什么? 对于易一的问题,乌名只催促道:“你没有正事可说吗?” 若有怀疑,我堂堂炼气中期大能,真会被你说抱就抱?你以为自己是古剑门的师姐吗? 彼此都是过命的交情了,又岂会被一个康家拉来的外人,说挑唆就挑唆的? 易一愣了好久,这才不由失笑:“原来我还是小觑了你。” “无妨,被友人偶尔小觑,也是经典爽点的组成部分。”说着,乌名再次晃了晃手,“你到底起不起来?” “……呵,不必了。”易一摇了摇头,“站不起来了。” 此时,乌名才注意到,易一被江芸抓走的大片血肉中,恰有部分位于小腹……如今丹田已破,散功在即,的确是不可能再站得起来了。 乌名于是又要俯身去扛他,又被易一制止。 “不要浪费时间了,就让我躺着吧,反正他们暂时不会追来……藏进来的只有你我,而他们并不敢断定,我们在这里没有留下什么机关布置。此外,禾露以离尘暗算她,污她法宝,也能拖她一拖。” 乌名点点头,顺势坐到易一身旁,紧皱起眉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几个,究竟想做什么?” “我们……想要保护你们。” 易一抬起头,认真说道:“你那个打通仙府的办法,我们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以后你也千万不要再和他人提起,即便一品仙门也不能例外……” “任何仙门,哪怕尊如三清,也绝不是无暇的道德圣人,他们只是懒得贪图蝇头小利,而更愿展示风度和阔气。但你所关系的利益,却过于沉重了。” 乌名有些不解,却认真点了头。 这是易一等人豁出命来也要传递的消息,无论有多么难于理解乃至骇人听闻,都理应先记下来。 易一说道:“很遗憾非要用这种仓促的方式,向你解释一切。但在我们几人于仙府中完成所有布置之前,多说一个字都有风险……若是尊使大人能够晚来几日,我应该能更好地向你坦白一切。” “但其实这里面的道理,本不难理解:默离仙府虽是炼气仙府,却相传有先天至宝;仙府本身不对任何外人设限,那么只要掌握方法,任何人都可能打破天绝,触碰到至宝。所以,落凰山作为邛州仙道之首,哪怕是基于安全考量,也决不能允许你的方法随意外泄。” 说到这里,道理已尽,更无需多言。 乌名却是皱紧了眉,易一说的这一点,他其实想到过。事实上,当初他向易一等人公开攻略,反而是考虑到了这一点的结果。 只要他能在后续的探索中,证明自己的方案有效,证明自己的价值所在,那么落凰山就绝不该允许他这个仙府专家有任何闪失。 虽然由此难免受落凰山的约束,却能省掉落凰山以外的无数麻烦!甚至有可能被奉为上宾,从此开启小镇做题家在国际巨头兼职赚外快的辉煌人生。 但现在看来,这国际巨头的水,实在比他以为的要深得多了。他虽和易一等人相处甚欢,因而对落凰山也有了些许好感,但实际上,易一却并不能代表落凰山…… 所以,易一又是在代表谁呢? 他为了帮自己隐瞒攻略,向自己传递警讯,不惜将命——自己的命,队友的命一起搭上,究竟是在图什么? 仿佛看出了乌名的疑惑,易一苦笑叹道:“我们的命,从来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能动辄拿去救些地主家的蠢少爷的东西,又怎会稀罕?” 说着,他忽然身躯一颤,脸上绽放出细密的裂纹,而裂纹深处,则是一无所有的漆黑。 “……果然来了。” 易一的语音逐渐颤抖、继而失真,仿佛掺杂上了不属于自己的声线,每一次开口,都像是有多个人在异口同声。 “持律真人已在摇旗索命,我只能长话短说。” “我们……乃是冥族后裔,并非寻常活物,而是如同器灵一般,介乎器与灵之间,肉身为器,显于人前;魂魄为灵,寄宿在命牌之中。” “因为不是活物,所以我们无法吸纳残响,但也因为不是活物,我们反而容易抵挡仙府的离失劫。” “但同样,我们也不是死物,所以我们才能在仙府中如常人行动……所以才能用引仙秘法,换出你们这些活人的命。只不过每一次换命,都要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 “每一次死亡,对我们而言都是真实的死亡,只不过死后,会有新的魂魄从命牌中滋生,戴起前任的面具。” “我之前说过,易一并非我的真名,因为我从来没有真名,只有名为易一的代号。至于你现在看到的易一,也早不是四十天前的易一了。” “他是在你们初次深入二层,尝试擒获那清河书生时死亡的,很可惜他没能看到你的猜想得到验证。但他一直到死前,都对你充满信心,我想,他是死得其所的。” “对绝大多数的易一来说,能够死得其所,都是梦寐以求之事。因为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死,甚至无法选择自己的言谈举止,戴上面具后,我们就会成为易一,相貌平平,却谈吐亲人,喜欢拍手的易一。” “当一个又一个易一死去,以至于命牌中的魂魄也即将磨损殆尽时,我们就会失去面具,成为……如今的模样。” 说话间,易一那张脸,已近乎四分五裂,露出大片大片的黑底来。而这个模样,却让乌名恍惚间想起了那两个从来不曾开口说话的黑衣蒙面人。 所以,那两人其实…… “对,他们曾是我等的前辈,但历经消磨,终失去了人格色彩,而我们也再记不得关于他们的事了。想来,若没有遇到你们,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也会变成那个模样。” “呵,不要为此感到愤懑,至少我们并没有怀恨任何人。落凰山虽役使我等族裔数百年,终归没有完全以器物来对待我们,授我们修行,赐予我们‘活着’的目的……较之那些极端之地,我们的处境已经算很好了。” “此外,落凰山还许诺过我等,只要勤恳服务山门,立下大功,抑或在面具磨损殆尽后,就会赐予我们自由。他们大抵没有说谎,我们的确见过同胞们在山中‘自由’的模样。” “但真正的自由,并不该由任何人替我们规划选择。我们在默离仙府耕耘了十年,抑或更久?在这里经历过成百上千次的死亡……比起在落凰山中畅享自由,我们更愿看到自己在这里挥洒下的一切,能够开结果。” “我们想要见证默离仙府的终点,想要踏破这座数百年未有人踏破的天绝仙府。而这件事,靠落凰山是做不到的,即便他们带着你的点子,召集满山精锐,也绝对走不到最后……” “因为那些精锐,永远不会将手中至宝借给他人。” “更不会像你这般,对我等伸出信任的手。” “所以,我们只希望能保护好你们,尤其是你……听好了,之后,持律使江芸会派人进来救你,你不需要担心太多,顺着之前的剧本表演下去,没有人会看出任何破绽。” “刘三公子那边,禾露已经以默语告知了他简略情况,他精于读唇,又不乏应变之才,应该能与张妙配合,不露破绽。” “器灵夺舍,方得真自在,这是秘密流传于我族之间许久的传说。所以,一切皆由我等贪念而起,你们则是纯粹的受害者,于是先前的所有问题都可以平息,而之后,你们更可以向落凰山提出索赔,只要条件合理,一品仙门断不会拒绝。” “至于索赔内容,简而言之……” “呵呵,就当是……为我们支取了服役山门多年来的些许薪酬吧。” “然后,若有机会,就去清净湖看一看吧,那是我等偶然发现的妙境,虽有风险,亦有宝藏……” “……很抱歉,这些事之前没能与你说。因为,哪怕是自作多情,但我想,你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阻止我们,一定会想着有没有更加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但这一切都是我们心甘情愿的选择,这是我们第一次基于自由做出的选择。无论后果如何,我们都乐于承担。” “唯一的请求,就只有……” 乌名听到此处,已不由喟然长叹,而后用力一揖,直至地上。 “绝不负各位的舍命之恩!” 易一笑道:“不,这才不是舍命,这是……自由。” 喀拉,喀拉啦。 笑容逐渐龟裂,易一的声音也越发破碎缥缈。 然而就在他即将彻底消散时,忽得四周有清风卷动,风中裹着浓郁的木灵生息,强行将他的碎片聚拢不散。 “最后还有一句话。”乌名倾尽全力维持着回春诀,让易一能够听到最后。 “踏平仙府那一幕,我一定会让你看到!” “……呵,谢,谢……” 感谢神湖水、三七三十一、崩星绝原、书友20240118075021423的打赏! 顺便好久没求过票了,求一波推荐和月票! (本章完) 第55章 一些琐碎事 第55章 一些琐碎事 之后的发展,正如易一所料。 当易一最终浑身龟裂,化为漆黑的干尸后不久,便有两人从小丘上踏入仙府,来到乌名面前。 寒钢,禾露……却不再是乌名所熟悉的寒钢禾露,他们那朴素无奇的脸上,分明写着满满的陌生和好奇,见到乌名时,更是立刻显得戒备。 显然,他所认识的那个寒钢禾露,都已不复存在了。 按照易一所说,这几人在行事之前,用了相当长的时间,借着仙府的与世隔绝之利,将自己的“记忆”与后来者做了切割。如今再次从命牌中苏醒的魂魄,已经无法得知前人的记忆。 这固然保护了乌名的秘密,却也让那熟悉的面孔又变得有些陌生。 所以,若非是在仙府最外围,自己甚至不该听他们说话……? 乌名心下叹息,按照事先拟好的台词,以星螺传音道:“几位放心,我没有事……他被真人伤了丹田,进来的时候就无力作恶了。” 寒钢皱了下眉,同样手捂喉咙,满面戒备:“不介意我们检查一下吧?” 乌名解下太乙法剑,摊开双手:“请便……顺带,若是我身上有什么隐患,还请两位救命。” 禾露说道:“嗯,落凰山绝不会放任无辜的人遇害……” 说着,两人来到乌名身旁,极其小心谨慎地各持神通。寒钢双手同时浮现冰火异象,禾露则祭出了数道白符。 而下一刻,禾露就忍不住惊呼:“!?这,好重的印记!” 寒钢则骂道:“好险真人敏锐,差一点就让他得逞了。届时不但要害死这几位小家伙,还要拖累我等……” “嘘。”禾露打断道,“赶紧给他祛除烙印吧,留得久了,怕要影响修行。” 之后几道白符悬于头顶,那熟悉的清净感,让乌名不由心生唏嘘。 如今他体内的所谓印记,不过是易一临枯槁前,强塞给他做戏用的道具,然而此时被白符祛除体外,却让人有种和老友分别的惆怅。 只不过,现在不是惆怅的时候,也无需惆怅。 分别不是永别,若是他所料不错,彼此再见的时候,应该并不远……只不过,还是要先处理掉眼前的麻烦事。 片刻之后,白符上逐渐蒙上污垢,禾露一抬手,将符纸烧尽,才总算长出口气。 “没事了,放心吧。” 乌名露出个感谢的笑容,随即问寒钢道:“你腿没事了?” 寒钢愣了下,才低沉道:“没事,区区器损而已,有真人持旗在,转眼就能恢复。何况我们这种换命之人,生死本就没什么紧要……但刚刚的事还请勿要与他人提起。” “自然。” 之后,毫无疑心的两人,又给乌名简单做了些处置,便带着他离开仙府,回到小丘上。 见到乌名时,江芸明显松了口气,尽管那桃眼中,分明还保留着一丝怀疑,但事有轻重,尤其在这灰原小镇,若干金丹的注视之下,堂堂落凰山的持律使,实有必要的体面。 “万幸乌少侠安然无恙……”女子娇叹,桃眼闪烁星光,“本门不幸出此败类,让几位少侠遭遇危难,实乃山门之过……” 说话间,这位堂堂持律使,竟向乌名等人低头欠身,诚恳致歉。 如此姿态做足,自然让任何人也无话可说。尤其康云舒本是带了大人兴师问罪而来,如今却眼睁睁看着对家被大人捧在手心,简直莫名其妙——她先前被屏蔽在外,全然不知道理究竟,只急得猛翻白眼,却无可奈何。 再之后,事情便暂时了结。江芸自不会说出自家引仙使竟妄图夺舍生灵,只编织了个借口,说易一几人在这仙府中留有执念,为此不惜蛊惑乌名等人,长期徘徊于某处。 如此一来:易一等人本身并无故意谋害他人之意,且刘家在此期间实实在在得实惠,只有康家算是吃亏,但之后落凰山自会补偿……总之,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这番理论固然有牵强之处,却也大体可算逻辑通畅,令人挑不出毛病——毕竟也没多少人真敢挑落凰山人的毛病。 而江芸道歉之后,也迅速给出了实利:她果断将乌名等人送到了镇上最好的医馆,由一名资深金丹医师细细调养。 期间施针用药,非但将三人身上沾染的些许离尘全都祛除干净,甚至还顺带整理了一番气血法力,令几人修为各自稳固提升。 至此,一场两世家引发的争端,似乎就要平息下来。 只不过,平静之下,自有暗流涌动。 —— 灰原小镇,最富盛名的听雨楼顶,有一座专为落凰山而设的庭院,院中亭台楼宇皆是金瓦赤柱,檐角飞扬,有如青鸾展翅。 而主室之中,更是灵玉满堂,仙韵盎然,仿佛蕴含无尽玄妙。 一袭红衣的江芸,便满身慵懒地躺在卧榻上,一双桃眼痴痴地盯着屋顶的绘饰,久久不语。 寂静中,忽有个稚嫩的女童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主子,今日的事情好生奇怪啊,你不觉得吗?” 江芸顿时蹙起眉头:“正考虑到要紧处呢,就被你打断了思绪,这下又得重头盘起啦。” 下一刻,她头顶一根白玉簪就倏地化作白色流光,蹿到床边,变作一个白衣而粉嫩的小丫头。 “主子,【栖梧命盘】哪有你这么躺着盘的啊?让堂主见了,又要揪你耳朵。” 江芸顿时挺身而起,伸手揪住了小丫头的耳朵。 “鎏儿你敢给堂主告状,我就封你灵识一年,让你再变不成人的模样!” 训斥之后,江芸又郑重告诫:“今日之事,你可千万别胡乱声张到别处去,关乎仙府,又出了这么大事情……咱们山上的真人老祖们,可向来不好说话。到时候若是那几个小家伙被牵累到,可要算你我造的孽!” 之后,见鎏儿不语,江芸便在榻上盘膝坐定,又取出宝物,依着山门规矩,启动了专司命理推衍的仙法,栖梧命盘。 同时,心中的疑问也逐渐清晰浮现出来。 那几个冥族命灵,当真是贪念发作,妄图夺舍真人,以求自在吗?这种事,虽说以前也曾发生过,在如今这个邛州灵机躁动的时候,更非不可思议…… 甚至说,正因为承仙殿的殿主,已开始怀疑那几人有些躁动不安,所以才将他们派出来,以为验证考核——只是没想到这几人连第一轮都忍不了。 但是,江芸还是觉得这其中颇有古怪。 越是看似顺理成章,越像是有人在故意设计剧本,只不过她完全想不通这个剧本的意义何在。若不为夺舍,那些命灵又是图什么呢?牺牲自我,牺牲自由,最终换来了什么?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所以,想不通的事情,就只能靠命盘来给出答案了。 可惜冥族并无命理,命盘对其无用,而既然盘不了冥族,自然只能去盘那个最让她印象深刻,又颇觉奇怪的人了。 那个濯泉道种。 江芸端坐榻上,在脑海中细细观想起乌名的模样,然后再将医馆处得来的一根乌名的头发投入命盘……下一刻,随着她神识牵引,满屋的灵机都雀跃起来,由虚转实,仿佛在室内闪耀起了浩瀚星光。 星辰中蕴含了无尽的奥妙,即便如江芸这般道统纯正的金丹真人,也难以窥见其中万一,但在命盘的引导下,她却很快就摘取到了所需的星光。 一枚枚星光,如同归巢的鸾鸟,落于命盘,再化作脑中的灵光……然后,一些藏在迷雾之后的真相,逐渐清晰。 “荒人,羊首妖族,血脉极其单薄……” “好浓厚的仙缘!只一把太乙法剑,不至于此吧?难道濯泉的仙缘,竟真要寄托一部分在他身上?” “师从古剑门……这是什么门派?” 下一刻,江芸陡然瞪大眼睛,手指一颤,竟拨乱了星盘,令满屋灵气乱窜,将鎏儿吹了一个跟头。 “主子,你又发什么疯啊?” 江芸却仿佛没有听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难以置信地低语道:“怎会是三清……” 鎏儿闻言也不由瞪大眼:“啊?三清?就他?主子你又看错了吧?” 一边惊叹,一边便要爬上榻来,看那散掉的命盘。 江芸伸手弹了下小丫头的脑门,顿时将她弹得满地滚。 “什么又看错……我看得分明,那乌名是正统三清传承,绝非寻常旁门左道。” 鎏儿却不服气:“修本逢春书,兼修肃秋经,就算三清正统,主子你的标准也太过时了吧?玉清七十二入门功法遍传九州,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学,早就不稀奇了……” 话音未落,一道隔空指力又把鎏儿弹得满屋乱滚。 “我当然不是看他功法!星落正宫,这是标准的三清出身!你这没见识的小丫头,真是夏虫不可语冰!”江芸没好气地让自己的器灵闭嘴后,便陷入沉思。 出身三清……这可就相当耐人寻味了,三清仙门,怎会有个星落正宫的正统传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邛州这个地方?为探仙府?可清州仙府资源明明更胜百倍! 为了濯泉?倒是颇有可能,但同样有很多地方说不通。 思前想后,左右不通,江芸甚至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的命盘之术,会不会真的出了岔子…… 此时,余光瞥见那蹲在屋子角落里,追灵光似扑蝶儿的小丫头,想起她刚刚的蠢话,就气不打一处来,然而下一刻却忽得灵光一闪。 “功法……以‘功法’判断,倒也是个法子!” —— 不久后,江芸就从听雨楼来到了镇上医馆,由于心事焦急,甚至顾不得和医馆的仆役招呼,就径直向后院药室走去。 院内共有五间药室,此时都竹门紧闭,却唯有一间内里灵雾蒸腾,显然在给人作上乘理疗。 江芸环视一圈,皱皱鼻子,果然在那灵雾蒸腾的药室中,捕捉到了濯泉道种的那股独特气息。 真是巧了! “咦,江真人……”医馆的金丹医师恰于内堂走出,见了江芸,连忙拱手行礼。 “没事,我自等人,大夫不必管我。” 说着,江芸便站定此处,等乌名理疗出来,便要和他对峙。 “可是……”老医师顿时面露难色。 江芸却心事重重,实在不耐烦和他拉扯,便顿时收敛了妩媚,厉起颜色:“我有要事,还请老大夫暂时回避一下。” 说完就是一道隔绝内外的无形护罩当头落下。老医师一脸为难,终不敢违抗落凰山的真人,唯有拱手告退。 不多时,药室内灵雾忽得沸腾,继而竹门被向外推开,一个赤裸上身,只在腰间裹了一条浴巾的少年人从中走出,朗声道。 “大夫,把衣服给我……” 下一刻,四目相对,各自眨眼。 却是谁也没有脸红。 唯有江芸头上一支白玉发簪,忽的化作了红玉。 (本章完) 第56章 抢先索赔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第56章 抢先索赔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药室前的沉寂,随一声女子轻笑而破。 “……乌公子好厉害的锻体功夫,明明修行不久,却已有千锤百炼的痕迹。” 说话间,桃眼轻眨,似是调笑,似是挑逗……这是江芸对上年轻的小家伙们,屡试不爽的小技巧。每次都能让对方面红耳赤,羞得无所遁形。 却听乌名轻声笑道:“真人过奖了,只是做做日常训练罢了,有哪里修行不到,还望真人不吝指点。” 说话间,可谓云淡风轻,十万分的坦然。 对于一个满腹心事,亟待返回仙府验证所想的专业人士来说,封心锁欲早是自然状态,此时江芸就算把眼睛眨瞎,也动摇不了他分毫。 僵持片刻,江芸终归有要事要问,便带着些许赞赏之色,匆匆撤去了护罩。于是外面的老医师也就看清了内情,连忙将乌名的衣服拿来,化解了尴尬。 乌名一边穿起衣服,一边问:“真人找我有什么事?” “乌公子或有所不知,今日那几人,对你们所下印记,或有认知上的副作用……为策万全,我还需要再多作一道检验。” 乌名愣了下,点头道:“请真人检验。” 江芸轻吸口气,法力逐渐聚于双目。 此时,她看得分明,面前的少年,以逢春书为根基,佐以肃秋经,并融灵化炁诀共炼法力,如今已是炼气五阶,法力性质精纯无比,比起上品仙门的精锐也绝不逊色。 此外更有青松势为其贯通内外,精纯的法力日日洗练气血,又有上乘而扎实的基本功作底,这才有了刚刚让她眼前一亮的千锤百炼的肉身。 考虑到他开启修行还不到半年,这般进度属实令人惊叹,尽管其中多有那几只冥族命灵的灌注之功,但能将海量的灌注灵力消化踏实,却实实在在是他本人的本事了! 至少和他同道的刘家三少,张家小妹,就远做不到这等地步。或者说,江芸一时间甚至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乌名这般离谱。 小少主或许可以? 但即便如此,江芸仍不能断定眼前少年就真的出身三清,毕竟九州之大,从不缺那种旷世奇才。真正有说服力的证据,唯有一种。 想到此处,江芸目中灵力微微一变,于是,乌名的最后一项本事,也在她面前展示出来。 人道印,二十三重! 果然不出所料!此子在刻意隐藏自己的真实人道印造诣! 若不是她身为持律使,对人道印有着特殊的鉴别功法,只粗略观察的话,只会以为他如今人道印方才十五重。 当然,修行半载不到,就有人道印十五重,已是足令人震惊不已的成绩,只不过与炼气五阶的修为相比,才略显不足。 人皇贴的修行,无法以残响速成,所以在探仙府期间,人道印稍稍滞后于修为,也是合情合理。 但如果乌名真的是三清传人,就绝不会容忍这种滞后,作为天下仙门魁首,三清仙门对身怀道统的英才们,要求相当严苛,人道印的匹配标准与常人是完全不同的。 一般修士,只要人道印有二十重,就足堪筑基……但在三清仙门,这个标准则是三十重,一些亲传仙种更是要求到三十五重之高! 乌名若真的身为三清道种,就绝不会坐视人道印进度滞后——哪怕只是相对滞后! 而眼下嘛,这二十三重的造诣,就说得过去了。唯一说不过去的地方就是:怎么做到的? 半年不到而炼气五阶,可以说是靠着炼化残响,但人道印二十三重又是怎么来的?! 就算是小少主她都做不到这种事! 除非是…… 为了验证心中猜想,江芸忽得踱步上前,顷刻就来到乌名身旁,在他耳畔轻吐口气,留下了一句唯有他能听到的话语。 “【遇岐山,仙祖有云……】” 乌名皱了下眉头,欲言又止。 江芸却轻巧地撤了回去,脸上笑容已分明是十分笃定! 此子,果然是三清传人! 刚刚她所念的,是人皇贴中,仙祖问道章的第三节,是全书的第两千两百字到两千两百零六字。 换言之,是任何一个人道印积累到二十三重的人,都必然烂熟于心的文字。而人皇贴的原文,经由他人之口,以灵气喂送入耳,若已有悟,则必有共鸣! 但乌名却完全没有!仿佛从没听过这段原文,只是隐约猜到内容所指,却无法产生同知者应有的共鸣! 所以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他明明没有看过两千两百字以后的内容,却有了二十三重人道印! 众所周知,人道印的凝塑,几乎只能来自于背书……而极少有的例外,便来自三清仙门。 作为人皇贴的起源之地,三清仙门自有特权,其中之一就是赐予某些三清门人,以凭空的人道印。 参悟人皇贴,九州之大人人平等,只不过三清仙种更加平等! 然后,和眼下这少年的情形,可不是完美贴合上了!? 霎时间,江芸理解了一切,而再看向乌名的目光,则又有不同。 哪怕三清仙门,这种特权也不是说用就用,毕竟三清也有三清的体面,既当裁判又当选手的次数还是要尽量控制。除非是真的被仙门格外看重的奇才,才会被授予这凭空之印。 而显然,这乌名,就是三清仙门也格外重视的修行奇才! 至于为何如此奇才,三清仙门却不养在本山,反而要其隐姓埋名地跑到邛州,拜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又冒着相当的风险来默离仙府寻仙缘…… 很简单:因为三清仙门是真的看重那濯泉仙府!而他们从来也不曾看得起邛州本地的仙道和人才,所以才要布这一招暗棋! 三清的解箓天师于天箓中解得箴言:这濯泉仙府,只合宜本地人前去探索。清州远在数万里外,再怎么得意的人才也难符合“本地人”的标准……可若是干脆在本地挖掘道种,再传以三清道统呢? 此外,这乌名虽显然是三清道种,却并非纯血人类,其体内的妖血虽然淡薄,却也越过了人与荒人的界限,这在三清仙门内部,终归是个短处。所以与其让他在本山处处碰壁,还不如在荒人居多的环境里修行成长。 最后,乌名虽身系仙缘,被选为三清道种,却实实在在亏于灵根资质不足。七品灵根,别说以三清标准,就算寻常门派看来,这起点也实在偏低了些。 从下品灵根开始改造,即便以三清的手段,也难以令其短时间内脱胎换骨。灵根的升阶,必要在众多仙府中屡历奇缘。 而这也恰好和他前来探默离仙府一事相贴合! 所以,结论已经很明显了。 再所以……既然知道了对方是三清仙门的道种,那冥族命灵们闯的祸,就断然不可能善了了。 先前乌名虽不曾明言索赔,仿佛要将此事轻拿轻放,但落凰山此时却不能不拿出态度。 不然真等着乌名将一应黑材料寄回三清,然后再由天师们在仙盟会议上,当着九州同道公然发难吗?! 江芸强压下心头涌起的悸动,然后带着些许谨慎,询问道:“乌公子,你印记已根除,再无后患……而我此来还有一事。此次易一等人胆大妄为,给几位的修行造成妨害……” 乌名闻言就是一笑:“原来是这事啊,不是什么大事,好说的。” 江芸微感讶然:不是什么大事?你们都险些被夺舍了,还不算大事?! 难不成……他根本没看出命灵们的图谋,真把自己当时的推脱说辞当了真,只以为易一他们是对仙府存有执念?所以借着他们几人的名义,长期滞留仙府? 这……这孩子的心思也实在过于纯粹了吧?!难怪刚刚赤裸上身都不知羞涩,竟是真的心性纯然! 但无论如何,纯粹就好,若能将此事就此糊弄过去,便少了无数的麻烦! 然而就在江芸心下窃喜时,就听乌名说道。 “请落凰山赔付我等一百张化劫白符就好。” “……?” 江芸的桃眼眨了又眨,心中只有一个声音。 要不,你还是去仙盟大会上告状吧! (本章完) 第57章 有些东西是不卖的 第57章 有些东西是不卖的 所谓化劫白符,学名是【栖梧守真符】,是落凰山的不传之秘。 持此符,可在默离仙府中抵御一次离失之劫……与易一等人的以命代劫不同,这栖梧守真符是真正意义上无副作用的化劫之物。 然而理所当然,无副作用的东西,永远都有一个副作用:成本高昂。其绘制需采集大量天材地宝,尤其需要海量离尘,再由修为造诣极其精深的符师倾尽心血,方有所成。 每一张守真符,都可谓价值连城;而由于其功效神异,往往能直接救命,因此单其存在就是与冥族同级别的山门机密,一般根本不允许对外提及,更遑论拿来使用,更更遑论批量赔付! 然后,这乌名一开口就是一百张!? 你怎么不去抢?!你这就是在抢吧!三清仙门就可以随便抢劫了吗!? 亏我还想着今日仙府之事,要尽量大事化小,免得被山中老祖们关注到,进而殃及你们这群小池鱼……真是,真是气死人了! 江芸一时间只觉气闷,忍不住深吸口气,然后在心中猛猛自我开解。 或许只是玩笑话!眼前这少年郎眉清目秀,一脸纯真,心性天然,就连当着妩媚女郎的面,赤裸上身都不会害羞……必是童言无忌,怎会真的作那趁火打劫的行径! 结果下一刻,就听乌名说道:“命灵夺舍,应该算杀人未遂吧?” “咳!” 江芸一个气息走岔,险些走火! 果然……这天底下的可爱小男孩,全都是骗子! 乌名却仍是维系着纯真嘴脸,笑道:“开个玩笑,真人不要太在意了。” “……”被反复拉扯,江芸只气得直咬牙,但眼见对方似有意退让,她自然是赔上笑脸,娇声道,“公子这玩笑话,可实在吓到人家了。” 却听乌名说道:“贵山门的承仙殿内怕一共也没有三十张库存,哪里出得起一百张呢?” “咳……” 你从哪里知道我家库存情况的?! 江芸当然想不到,被她视作山门叛逆的那几位冥族命灵,当真叛得彻底,早将各种索赔诀窍告知了乌名。 乌名又说:“何况我们短时间也用不到那么多白符,离失劫十天半月才发作一次,我们三人一次也就用上三张。一年下来,也不过六十张……” 江芸唯有叹息一声,面露委屈之色:“乌公子若有意继续探这默离仙府,我们可再派其他的引仙使前来,实力资历都将比易一等人更胜一筹,关键时刻,也能以命代劫,却比守真符要合算得多了……” 乌名却笑道:“经过今日之事,我们实在是怕了这引仙使了……何况仙府仙缘,本就该亲力亲为,先前我们被引仙使带了四十余日,也该亲自下场试试身手了。” 江芸柔声恭维道:“乌公子身怀上乘道统,仙缘深厚,又有此等心性,必能在仙府中攻坚克难,说不定短短几日就能深有斩获,倒不需要用区区外物去化解仙府之劫了。” 乌名说道:“那还是需要的。” “……” 江芸实在无话可说,唯有继续露出委屈无奈的目光,准备开始耍赖。 她虽然不敢对三清道种怎么样,但更不敢真的答应了对方条件……几十张守真符若真赔了出去,她要被自家堂主打烂屁股,然后挂在山门耻辱柱上。 好在乌名实在也只是漫天要价。 几十张守真符,那可是足以抵过许多百年世家的巨额财富,别说一位年轻的金丹真人,就算她家堂主都不可能拍得下板。 何况易一生前明确说过:这索赔,是为了几位冥族提前支取的报酬,那么乌名也就充分尊重其遗愿,索赔自当有分寸。 所以在漫天要价,先声夺人之后,乌名很快也就给出了一个相对实在的方案。 “江真人,实话实说,我其实只要两个条件就好。” “两,两个?” 江芸简直瞠目结舌了,一百张灵符还不够,你还想要什么?! 不如把我赔给你算了! 若嫌不够,再搭一枚讨人厌的小白玉簪! “首先,守真符的昂贵,我其实早有听闻,所以首批只取三张;此后则用离尘来换,如何?” 江芸错愕:“离尘来换?” “对,我们自备素材,只求落凰山能以仙山妙法,为我们绘制符箓。虽然守真符本身需用多种天材地宝,堪称无价无市,但相信以落凰山的处事公道,总能拿出一个合理的报价来。” 江芸不由失笑:“那可能要让乌公子失望了,绘制守真符所需的离尘,可绝非小数目……” “出不起价自然是我们的问题,届时我们自会乖乖缩在仙府之外,等劫数自然消解。但若我们能凑齐离尘,还望仙山能不吝妙手。” 这个条件,当然只是烟雾弹,乌名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守真符,甚至连那三张都不需要,只不过之后一段时间,总要有个合情合理的长期滞留仙府的借口。 而江芸则逐渐收敛笑容,认真沉思起来。 “关乎守真符,无论三十张还是三张,我都没法做主,只能代为传达……但,如果是乌公子你认真所求,我想鄙门还是有通融余地的。” 乌名拱手一礼:“谢真人!” 江芸问道:“那么第二个条件呢?” 乌名说道:“给我讲讲冥族的故事吧。” “……”江芸沉默了一会儿,略显为难。 冥族之事,其实并不算什么绝密,但如何役使冥族,就是个很微妙的话题了。尤其此事还关乎仙府,就更不能随便对外人讲。 但乌名提的条件,却又天经地义,他险些被冥族所害,难道还没资格了解真相了吗?何况若他真是三清传承,那落凰山也的确该给人家一个交代。 无论如何,这个条件虽有些为难,却着实也算得上合理。既没有贪得无厌,更不放弃应有之利。这三清道种……果真有几分老派仙门的风骨。 难怪即便是荒人出身,仍被三清看重。 想到此处,再看乌名,顿时就觉得这清秀少年,加倍的顺眼起来。 “乌公子既然主意已定,我也没话好说啦,自当竭尽所能。只是关于冥族的事,尚需整理……还请乌公子稍等上一两日。” 乌名笑了笑:“也不急于一时,莫叫真人为难。” “呵呵,公子好意,我可就认真心领了哦。” 想到不久前见着的那少年出浴图,江芸又轻轻眨了下眼。 只是下一刻就感到头上吃痛,好好的媚眼险些成了白眼,却是被那看不下去的白玉簪生生撕起了头。 出门在外,实在不方便教训器灵,江芸只好强忍着泪,匆匆告退。 另一边,乌名则轻轻收敛了脸上笑容,一声轻叹。 比起那三张守真符,其实后续的故事才更为紧要,对方既然应下了,那就好说了。 说到底,这些事情都是易一等人留下的遗产……如今他既然已经准备好接过遗产,自然也要接起对方的遗愿。 之后,默离仙府,准备好迎接你的首通之人吧! 再然后,易兄,准备好见证这一切吧! —— 从医馆离开后,乌名便立刻回到白玉楼,见到了刘三郎和张妙。 此前,刘三郎以读唇的技巧,接到了易一等人的暗示,拉住张妙,没有在现场露出异状……但其实也是全然不知究竟,只稀里糊涂地被局势推着走。 如今与乌名重新汇合,总算能将事情说个水落石出。 而待乌名将易一在仙府中那番话转述过来后,刘张二人已震撼得难以言喻,久久沉默。 但沉默之后,两人的决定却果断而有力。 “乌兄的决断,也正是我们的决断!之后即便艰难,我们也定要踏破默离仙府,以不辜负他们的心意!” “只盼乌兄不要嫌弃我二人累赘就好。” 说到这个话题,刘三郎也不由苦恼。 先前靠着引仙使护法,他们在仙府中是神挡杀神……然而如今没了引仙使,单靠一个炼气五阶,两个炼气四阶,又能成什么事? 当初在古剑门,初拟仙府之行的规划时,掌门古白给出的推算结论是:他们至少要有炼气六阶的修为,才能勉强有自保之能——这还仅仅是自保,指见了离妖就有多远跑多远。 想要主动狩猎一群修为炼气后期、巅峰的离妖,那真是不知死活了! 更不用说像以往那般,去清净湖大开杀戒了! 偏偏听过易一的告诫后,三人更不敢随意找生人组队,以免情报外泄…… 刘三郎思考许久也不得要领,只叹息道:“说来若是二姐在,或许能抓来帮个忙。” 乌名奇道:“康二姐?你和她关系其实还挺近?” 刘三郎险些走岔了气,连忙纠正:“是在下的二姐,刘裳裳,虽修为不及康云舒,却也有炼气后期的实力,至少可为强援。可惜她很少出家门,在下怕叫不动她。” 乌名则在沉吟之后,说道:“我其实倒是还有个主意,虽无十拿九稳的把握,却总要一试。” 刘三郎顿时眼前一亮:“既是乌兄的主意,定然错不了!” 乌名笑了笑,说道:“我们三个,先去给易兄等人扫个墓吧。” “啊?” 感谢 木可目、灵剑派前任首席欧阳商、才不是柒月、书友20201127022330199的打赏! 继续求推荐和月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58章 扫墓 第58章 扫墓 所谓扫墓,让刘三郎大惑不解。 因为很显然,易一等人并没有留下任何可称为墓的东西。当时他们突然暴起叛变,虽让江芸一时措手不及,吃了暗亏……但炼气和金丹的差距何其巨大,江芸还随身带着冥族的克星法宝。 背叛的几人中,两个已磨损掉姓名的黑衣人,当场就被震慑定住,而寒钢禾露则紧随其后,被彻底洗去了这层背叛的面具,换上新人。之后就立场一转,去仙府中抓易一那漏网之鱼了。 待他们拖着易一的‘尸体’出来后,江芸只一晃小旗,那满身龟裂与漆黑的尸体就自然裹上了黑衣,蒙上面纱,成为了一具沉默的傀儡。 冥族的背叛,几乎是转眼间就迎来了儿戏般的结局,几人并没有真正得到解脱,反而仍要沿着原先的轨迹,继续为落凰山服役,直至最终连无面的面具也磨损殆尽……却也不会迎来自由。 所以,更遑论留下什么坟墓了。 乌名却问道:“你们没注意到一个问题吗?易兄他们展示命牌的时候,每个人的牌子上都有三道裂痕,意味着他们在为咱们护法时,各自死了三次,合计九次……请问这九次都死在哪里了?” 刘三郎顿时愕然。 “此外,寒钢师兄曾说过一个故事,他说自己在默离仙府,曾杀死自己的师兄,共一十七次……他的师兄,是人类,还是冥族?” “再联想到易兄破碎前,特意叮嘱要我有机会就去清净湖看看,我想应该可以假设是他们在湖畔留下了什么。” 至于具体留下的内容,却不需要乌名多说,刘三郎已猜到一些,顿时满心振奋起来。 “莫非……” 乌名点点头:“我也猜是那个莫非。” 张妙虽未完全跟上思路,却柔柔笑道:“你二人心有灵犀之事,定是真的……” 乌名涩声道:“……天色不早,各自休息吧。” 于是三人主意既定,各回各屋,结束了这无比漫长的一日。 就连乌名也极其罕见地暂停了一次晚自习,早早入睡,以备来日。 —— 第二天凌晨四点,乌名准时苏醒,依着往日的节奏将日常修行逐一清理完毕,便去叫同院的两名同伴。 却见刘三郎和张妙也早就起了床,各自在房内打坐冥想了一阵子,将身心状态皆调整到了最佳。 接下来,他们三人就要在失去轮椅的情况下,凭着孱弱的一己之力,尝试前往清净湖了! 清净湖的位置,距离他们一贯的出发点并不远,以往靠着寒钢等人的神行术,只要十几分钟就能抵达……然而换作独立行动的时候,这段路途就立刻显得无比漫长。 且步步惊心! 泥泞中,三人组了一道简化版的三元阵——同样是先前易一他们择机传授——由乌名当先而行,刘三郎和张妙则把持左右,各自警惕。 “注意左手位置,离妖气息很重,多半是炼气后期以上修为,不要惊扰。” “注意右手位置,气息虽若有若无,却多股混杂,恐怕是离妖群落,必须回避。” “小心身后,有离妖靠近过来了!” 在乌名接连不断的警示下,三人有惊无险地一路回避,终于在接近三小时之后,于前方的浓雾中,看到了一缕熟悉的景物轮廓。 同时,也闻到了隐约的湖畔草木的芬芳——在遍地腐朽的烂泥沼中,简直是救赎的味道。 这最后的一段路,走得最为艰辛,因为清净湖本就是莫名容易引怪的地方,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变本加厉。 几人越是靠近,离妖的分布就越密。而这些彻底迷失自我的怪物,虽然感知迟钝,行动更是缓慢,但终归大都有着炼气后期以上的修为,群居之下,感知互补,更不易寻到死角。 总算乌名在此时再次展现了首通专家的业务素质,靠着惊人的耐力定力,竟真的在群怪之中寻得了一线死角,最终险之又险地抵达了湖畔。 至此,所有人都已精疲力竭,连乌名也不能例外。好在三人也都有准备,立刻摸出丹药服下,一边走路一边运功消化药力……倒是小有惊喜。 “咦,乌兄你这药……” 感受着腹中那异样的清凉,刘三郎不由惊异。 身为世家子弟,他自幼就时常接触各种灵草灵药,虽然修行之前不可服丹,但对各类丹药的品相功效,却培养出了极好的品鉴能力。 如今这枚乌名分来的聚灵丹,虽分类上仍是最寻常不过的聚灵丹,且是炼气级数。但功效却显然比他在家中见到的最上品还要强出一层! 对此,乌名只是简单答了一句:“美少女手制。” 下一刻,他就伸手摸上喉咙,以逢春法力强化星螺功效,机密传音给身后二人。 “屏息。” 刘三郎和张妙连忙联手作法,将一道刘家世传的匿踪宁息术笼罩在三人头上……两人如今勉强入得炼气中期,术法尚不娴熟,这宁息术非得用成倍的法力,方能确保功效。 顷刻间,从丹药中化开的法力就飞速流逝……总算在法力枯竭之前,将法术撑了起来! “好,变阵,紧跟上我,之后一步也不要踏错。” 说着,乌名轻手轻脚地踩着湖畔的绿荫,拨开丛生的灌木,一点一点向前磨蹭。 刘张二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各自紧盯着前方乌名留下的脚印,分作前后,亦步亦趋。 短短路途,却走得格外漫长……期间不止一次,三人几乎和蛰伏在此的离妖擦肩而过。 直到乌名终于分开一丛枝蔓,那镜子般的湖泊,才终于出现在三人眼前。 至此,乌名却丝毫没有松懈,反而更加提起心神,四下感知着危机所在。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吐口气,伸手到喉咙上,发出了令人欣喜的指示。 “可以了,过去吧。” 刘张总算真的松了口气,之后不约而同地回首看了眼来路,却不由又是背后生出冷汗。 这一路行来,何止是惊险,简直是九死一生,若没有乌名的强力预警能力,单凭他们三人硬闯,纵使有太乙法剑的无敌金霞,也是十死无生。 而一想到之后他们还要原路返回,纵使再怎么对乌名信心十足,也难免心生惴惴。 只能说,事到如今,唯有信任乌名到底了! 另一边,乌名在湖畔环视了一圈,并未见到期待的人。 他也不气馁,只是默默闭上双眼,踏前一步,以青松势激发流转浑身法力……却不外吐,而是兜转于数个关键窍穴,令他的思维更加清晰敏锐。 而清晰敏锐的思维,就是他此行的关键。 在这个不得与陌生人说话的仙府中,对世界的认知和理解,是区分陌生与否的关键,更是生存与探索的基础。 先前一路上神乎其神的预警能力,正是来自他这一个多月来,吸收消化的超过两百份离妖残响……在累积、整理了大量碎片记忆后,结合刘张二人的所得,乌名已大致拼凑出了近百人的人生轮廓。 尽管相较于游荡在沼泽地中的离妖总量,区区百人可谓微不足道,却足够为他解锁一层特殊权限。 如今的乌名,在外围沼泽区域,已拥有了些许不可思议的神通。 而现在,就到了验证神通成色的时候了。 下一刻,乌名陡然睁开双眼,忍不住低声道:“找到了。” 声音随口而出,在空气中激荡扭曲,化作诡异的音色……好在刘张二人提前都有准备,耳中的术封蜡丸牢牢保护着听力,并没有受到影响。 但另一边,清澈的湖水中,却陡然激起一圈涟漪,似有湖中物被乌名的呢喃惊醒。 “……”方才的呢喃之后,乌名微感晕眩,但下一刻便有源源不断的逢春法力自内府玄灵转化而来,支撑着他继续思考,认知,维持着方才片刻间的玄妙心境。 与此同时,湖中的涟漪逐渐激荡,一尊漆黑的身影从水中浮出,而后踏着湖面,向乌名走来。 看到那其貌不扬的身影,乌名忍不住笑了出来。 身后刘张二人,更是紧握住了手,难以压抑心中的兴奋。 一切果然都如乌名所料:易一等人早就在清净湖中留下了自己的印记,那是他们真正以性命为代价留下的印记。 在默离仙府中留下的印记,便为离妖。 如今湖中走来的离妖,正是易一……尽管他脸上覆盖着浓浓的黑雾,但乌名却仿佛又一次看到了那亲和友善的笑脸,听到了清脆的拍手声。 只可惜,故人相见,并没有什么热络可言,化为离妖的易一,已不再是那个愿以性命来保护三人的修行前辈,那漆黑的脸上,也再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离妖与人,本就是位于生死两侧的异种。 但现在,却有人在尝试打破这层界限。 看着步步走来的“易一”,乌名认真吸了口气,借气息再次调整身心至巅峰完满。 然后,对着易一,他轻轻张开口,用最原始的方式,发出了一个模糊难辨的音节。 顷刻间,一阵强烈的目眩袭来,仿佛有大量的精气随刚刚那个音节离体而去……同一时间,湖上的易一,倏地停下脚步。 隐约之间,那黑雾弥漫的脸上,似在洋溢笑容。 再之后,只见易一缓缓抬起手臂,右手在上,左手在下,轻轻一拍。 啪! 感谢 木可目、灵剑派前任首席欧阳商、才不是柒月、书友20201127022330199的打赏! 继续求推荐和月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59章 杀不死的引仙使;饿不死的张妙妙 第59章 杀不死的引仙使;饿不死的张妙妙 当易一的左右手重迭的刹那,乌名、刘启、张妙三人几乎同时听到了那清脆的掌声。 即便是术封蜡丸,也没能抵挡那道掌声的侵蚀……这在默离仙府中,本是足堪致命的危机征兆。 但三人却很清楚,在这道掌声之后,至少短时间内,不再会有任何危机了。 毕竟,有落凰山的引仙使在旁护法,又能有什么危机呢? 易一,即便是化为离妖,最后依然站到了自己等人身旁。 这当然是多亏了乌名的那一声呼唤。 他再次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只要对仙府中的一切,具备足够的认知,令陌生之物不再陌生……那么双方就有了对话的可能。 所谓“对话的可能”,不仅仅是能够闻其言而不迷失,更重要的是,能将自己的所思所想传递给对方。 离妖,并非无法交流,只要掌握相应的语言。 当然,这个过程会非常艰难,乌名如今倾尽全力,也只能发出一个音节,这个音节,也只对易一生效。而这也实在是多亏了易一在此地留下的,是一道极端配合的印记,几乎只待乌名呼唤,他便会立刻挺身而出,为其赴汤蹈火。 但无论如何,这终归意味着切切实实的突破。从无到有,这千里之行,已踏出第一步了。 片刻后,看着眼前那个形貌可怖,足以让无数探索仙府的炼气士陷入梦魇的漆黑身影……刘三郎忍不住问道:“乌兄,之后呢?” 能让易一回归,当然是莫大喜事,但如今归来的易一,却只是老老实实站在乌名身旁,偶尔拍拍手,露露笑脸,看起来实在有点…… 乌名沉吟了下,说道:“大概是我的【离语】水平不够,对离失的理解也不够,所以唤醒的方式过于简单。易兄如今并不具备完整的理性,基本只凭本能行事。” 刘三郎略显失落,但随即就眼前一亮,颇为期待地问道,“那么若是离语娴熟,是不是就能……” 乌名这一次沉默了许久,摇摇头:“很难讲,生灵与离妖毕竟是截然不同的,咱们在仙府中探索了这么久,就没见过拥有完整理性的离妖。而易兄之前也不曾留下任何死后可以复生的暗示。更像是想要将遗体托付给我们,继续守护我们前行。” “也是啊……”刘三郎目光霎时暗淡,心中的滋味实难以言喻。 “不过事无绝对,仙府通关之前,一切皆有可能。眼下不忙看那么远,先想办法用好易兄留下的遗产吧。” 顿了顿,乌名又看向那只会微笑拍手的易一。 “稍等我试试看……你们注意术封蜡丸。” 经历了短暂的休息后,乌名已恢复了些许气力……于是回忆着刚刚发声时的感受,他整理好思绪,将意念汇聚一处,再次张开口。 “█!” 一声短促的音节后,易一顿时浑身一颤,继而毫不犹豫地转过头,瞄准了一个距离湖畔不远的孤单游荡的离妖,疾冲而去! 砰! 无比剧烈的碰撞,尽管在蜡丸阻隔下,任何声音都无法传入,但乌名三人却仿佛清楚地听到了那猛烈的声响。 被易一瞄准的离妖,猝不及防,几乎当场被撞得四分五裂!而重创之下,它甚至没能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倒在地上一阵茫然之后,它才瞄准了易一,张嘴发出愤怒的嚎叫。 离妖的嘶嚎毫不留情地撕扯着乌名等人耳中的蜡丸,但只一瞬,他的整颗头就被一道法力所化的重锤砸得稀烂! 与此同时,周围的离妖们,却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到,仍迷茫游荡,甚至对于在湖畔隐形的乌名等人都无动于衷。 之后,易一收回法力,再次陷入待机状态,只默默站着,偶尔向乌名等人拍拍手,露露笑脸。 乌名沉吟道:“单凭目前的离语水平,可控性还是差了些,甚至没法让他给我留出补刀的机会。” 刘三郎劝慰道:“已经很好了,至少我们终归是有了一个可以绝对信赖的炼气巅峰的护法。” “也对,倒不必急于毕其功于一役。” 乌名说着,又看了眼那平静的湖泊。湖水下面,还沉睡着四名同伴……可惜如今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将所有人一道唤醒。 说到底,他对易一等人的了解仍远远不够,对冥族的认知更是几近于无。 所以,不知那位持律真人的故事,准备的怎么样了?若能从她那里,全盘了解冥族的历史,自己是不是也能做得更多一些? 但无论如何,今天也只能先到此为止了。开荒艰难,三人一路行来损耗甚巨,刘张二人为了维持宁息术更是濒临透支……考虑到还有返程的路要走,眼下在这清净湖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 机会难得,抽个卡吧。 距离上一次抽卡得到土木宝典已经快50天了,期间他日常不断,又新增两张月卡,更兼修为屡屡突破,创作激励早已积累到了五千以上,足够三次十连了。 比较遗憾的是,他认真总结的仙府攻略,却始终没有得到系统的创作激励——或许是因为在完整攻略默离仙府前,阶段性攻略并不能算数;又或许是为了杜绝他通过系统认证的方式,来确认一些未知猜想。 总之,缺少了这重量级的主线激励,乌名的积累还远不足以保底。但此情此景,却让他不由心头萌生悸动。 哪怕是当做给易一等人扫墓时献上的祭品也好,最终的结果反而不那么重要。 这么想着,乌名走到湖畔,对着平静的湖面轻吐口气,闭目拱手,在心中对那几位依然沉睡的同伴,说了些悼念的话,又说了些激励的话。 然后,系统提示的声音就在脑海中倏地响起。 已完成默离仙府阶段攻略,获得创作激励灵晶石一千枚。 ?? 不是,这系统是什么意思?! 然而短暂的惊诧之后,乌名立刻收敛心神,不再胡思乱想,无论系统是什么意思,在此时此刻颁发如此巨额的激励,那么几乎就是在明示一件事情…… 下一刻,乌名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灵晶石都投入星璇,立刻引动了四十道璀璨的光辉从旋涡中迸射而出…… 三十六蓝,三紫,一金。 金色的星光,气势汹汹地撞入识海,最终却化作了一个难以言喻的怪东西。 和人皇贴、梧庭神工总录都不相同,仿佛无形无质,甚至念不出它的名字。 只是金光融化之后,乌名却隐隐感到自己已经融会贯通了一些东西……眼前所见的一切,也和先前有了些许不同。譬如说笼罩仙府的浓重雾气,就分明淡了几分。 又譬如说,刚刚接连发声而产生的疲惫,也轻了几分。 再譬如说…… 乌名心中忽有明悟。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好像明白了!” 接着,他看向守在身边的易一,再次发出了一道古怪的单音。 这一次,易一先是轻点了下头,然后才迈动脚步,轻飘飘地向前行了百余米,捉到一个身材臃肿的离妖,趁其不备,几剑将其四肢砍断,又重锤打散了护体真气,最后才提着脖颈,丢到乌名面前。 于是金霞骤起,今日的战果喜加一。 感受着脑海中多出的些许杂音,乌名终于理清了思绪,却有些哭笑不得。 一个多月的积累,最终换来了一道基本算是对默离特攻的金光,这滋味着实有些微妙。 然而无论如何,金光本身的效力都毋庸置疑,有了这道金光,他的表达能力陡然提升一截……具体到实操层面,他现在已经能传递给易一一些简单的操作要求,让他懂得控血留刀了。 实实在在的语言等级+1! 而语言等级提升带来的实效,也让乌名不由联想到了更多东西,尤其这离语的用法,应该也绝不局限于拿来指使易一…… 只是一时间思绪纷杂,还理不出个所以。 片刻后,乌名摇了摇头,干脆将所有繁复的想法都暂时抛之脑后。无论想得再多,最终也要脚踏实地。今日在仙府内的工作已毕,该回去上晚自习了。 —— 回程的路,比来时要顺畅得多,经历过金光精炼之后,乌名在仙府中的视野明显扩张了一截,预警变得更为机敏有效……且有一个炼气巅峰的护法在侧,更少了许多弯弯绕绕。 最终三人回到灰原小镇时,才刚到午后,夏末的阳光洒在镇上,为万物都覆上了一层闲散色彩。街道边,有不少修士在茶铺里喝茶聊天。嬉笑怒骂间,便让一股市井烟火气,自然而然地充斥在仙府之畔。 只是,看着镇上的喧嚣,明明是在仙府中满载而归,乌名却莫名有些空荡荡的。 按照前次的规律,大胜而归后,便应该在这里看到亲友相迎才对。几天前师门寄回的信上,师父也说要派师姐来送下一步修行的一应材料…… 遗憾之下,乌名不由长出了口气。 然后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鼻音,以及张妙温柔的安慰。 “我,我觉得朱樱姐她,一定会来的……唔嗯!” ……妙子你真是神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呢!你已经开席了! 写了个无人get的包袱,顿时有种直播翻车的尴尬,内容已改,无事发生。 (本章完) 第60章 专业人士不做讨好小孩子的梦 第60章 专业人士不做讨好小孩子的梦 对于无人相迎一事,乌名心中虽有遗憾,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毕竟要忙的正事不少,他也没时间再请班主任吃饭,听她念经了。 理清思绪后,乌名就暂时告别了刘张二人——小两口透支施术,如今着实是筋疲力竭,妙子更是吃太撑行动不能自理,非得要刘三郎将其背回白玉楼。 至于乌名,虽也消耗不小,但只要心中仍保持有待办事项,他就永远能从虚空中榨出体力,持续跑图。 而眼下么…… 正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安排,就见天边忽然飞来一道白光,在自己眼前一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手中就多了一张信笺,上面留有一行娟秀小字:听雨楼上,江芸恭候公子大驾。 好么,这位落凰山的持律真人,倒真是雷厉风行,一天时间,便已有了回复。 正巧,自己也正急于知晓冥族的故事,待对冥族有了更全盘的认知后,配合离语技能的提升,他应该能很快唤醒下一位冥族护法。 从镇外小丘走了不远,乌名就见到了听雨楼顶那造型别致的飞檐,只是越走近,就越是听到人声嘈杂,似有人在楼内争吵。 “什么叫真人不在!?你当我们眼瞎不成?我们分明看见楼顶的灵光闪耀了,你还敢说真人不在?!” “唉,还请小姐不要再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了,真人说她不在,那她当然就是不在。” “……你这不都说漏嘴了吗!?既然是下人,就别挡在路上!我要见尊使,有什么后果我自会承担!” “职责所在,实在让不得,小姐若一定要过,便打死老仆吧,老仆虽上有老下有小,却更有不屈的骨气……” 这争吵声中,有一方听来莫名熟悉,乌名怔了下,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短发蜜肤的身影。 哦,那个紧人! 再走近几步,果然见到康云舒在楼前,和一位老仆正争得面红耳赤。 只不过,康云舒虽一贯行事强硬,身后更有家族配备的金丹护法,却只在楼前大发雷霆,实不敢真的去动那老仆半根手指。 当然不是因为此地碰瓷文化盛行,只要碰一下那老仆就要原地立赔八百万……实是整座小镇,都被若干老牌金丹看得死死的。外加街头巷尾更不乏天南海北的高人隐士,纵使是上品仙门的真人来了,也要乖乖守好规矩。 区区吴郡第二世家,即便被个下人用软钉子怼脸,最终也只能在炸完毛后,乖乖自己舔舐理顺。 康云舒几番暴怒未果,也不再执着,迅速收敛了怒气,冷着脸道:“我们走!” 转过头就瞥到了正在不远处看戏的乌名,女子眉头一蹙,方认出他来,顿时心情更加恶劣。好在她虽性子强势,却也不屑于迁怒无关路人,干脆转过脸,只作不见。 乌名也不以为意,与其擦肩而过,然后那听雨楼前的苦面老仆也看到了他,倏地就换上笑脸。 “哎呀,这不是乌公子嘛!快快有请……真人吩咐过,定要以尊客礼节相待!”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康云舒就听得想要裂开了,但她终归没有折返回来自取其辱,只是怒哼一声就加快了脚步,迅速消失在巷尾。 乌名则被苦面老仆和一名听雨楼的女婢陪着,一路来到顶楼。 然后,单是站在庭院里,就能感受到灵室中那宛如风暴的灵气潮汐,而那仅仅是江芸的日常吐纳。作为落凰山的金丹,江芸的修为当真是不打半点折扣。 而感受到乌名的到来,灵室内的人也就暂停了修行,收敛法力,再理顺周遭灵机后,便敞开了屋门,柔声道。 “乌公子大驾光临,我却未及远迎呢……” 乌名对这江芸印象极好,当下也换上笑脸:“真人如此客气,可是折煞我了……” 一番真挚寒暄后,江芸将乌名迎入屋内落座,然后当先就邀功起来。 “乌公子,昨日之事,我连夜上报山门,几经催促,总算是有了答复,于是便遣去法宝,时时守候在镇上,只待公子从仙府回来……” 说话间,江芸素手轻摇,便有碧玉的茶杯浮现在乌名面前,小桌上更摆了几块灵光剔透的点心。 乌名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后,便简单的吃喝了一口。 而后顿时感到一阵惬意自腹中流转周身,令气血轻畅,法力充盈,仿佛服下了上等丹药……这才意识到,落凰山的真人拿来待客的茶点,绝非凡品。 而在乌名诧异间,江芸又递来一只玉匣,说道:“五张守真符,就在匣中。” “五枚?” 江芸轻笑:“算是本门的些许诚意,还望公子务必收好,更不要张扬……否则符箓一旦被外人见到,便会当即销毁。此中苦衷,还望公子谅解。” 乌名自无意见,又道了声谢,就将玉匣贴身收好。 “至于离尘换符,百份离尘,可换守真符一张。” 乌名又点点头。 “之后,就是第二桩事……公子先前提及冥族,应该对冥族有些了解?” 乌名答道:“所知不多,在此之前,我只在书中见过这个名字,只说是洪荒年代,曾令无数生灵谈之色变的凶悍大族,介乎灵物之间,行走于生死之隙,善夺舍,养魄……” “然而冥族虽强,却正因其凶悍而逐步孤立凋零。又经一场荒蛮大战,终于彻底沉寂。我还以为这一族已经灭绝了,却不想……” 江芸沉吟了下,说道:“公子所知的,都没有错。早在荒蛮之战前,冥族就已式微,其凶名虽然昭著,但的确是被各族所不容。大战时,几位蛮王借着百族联合的名义,将其拉拢过来,其实只是借用下冥族的昔日凶名,其本身早就不成气候。” “于是大战之后,清算各族之罪时,冥族其实并无多少实在罪行。那么依三清之律,当从轻发落……最终仙盟对外宣称其已灭族,但却在一些上品仙门中,为其保留了一片栖息地。” “落凰山身为邛州仙道之首,自然也要肩负一定的看护之责,山中有承仙殿,便主要司掌冥族生活修行的所在,公子熟悉的易一等人,便是自幼在承仙殿长大。” “如今山中的冥族,约有百余位,相较于五百年前其实已翻了数倍……” 之后,江芸又讲了些冥族的现状,便微微一顿,不再往下讲。 后面的事,稍有悟性的自然会懂。尤其面前这少年郎是羊首妖族出身,明明身负三清仙缘,却要在距离仙门万里之外的邛州自立……荒人在当今之世的生存之苦,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 落凰山虽以承仙殿养了许多冥族,并要他们时时去仙府出生入死,却终归还是给了他们日常如人一般行走的机会。 换作其他地方,一些冥族的状况可还远不如落凰山。至于冥族以外的荒族,那其实就更是凄惨。如今就连沾染荒血多些的荒人都可能被处处排挤,遑论那些纯血的荒族呢? 之后,乌名果然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开口追问,显然悟性是足够的…… 然而下一刻,江芸的瞳孔就是一颤。 两人身前的茶桌上,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我那满满一盘的点心呢?! 就在她刚刚讲故事的片刻功夫,乌名居然悄无声息地将一整盘点心都吃干抹净了!? 那可是金丹真人的点心啊! 江芸顿时有些目瞪口呆:“公子还真是好胃……真性情!” 乌名笑道:“小孩子长身体,食量大了些,让真人见笑了。” 说着,目光就瞥向一旁,某梳妆台上摆着的一盘点心,看起来分明比刚刚桌上的更为诱人! 江芸见了,又是瞳孔地震。 你还要吃!?真不怕撑死自己吗?!等等,我记得你修过融灵化炁诀,莫非你…… 江芸心中震撼,表面却只一笑:“公子哪里话,倒是我只顾着讲故事,疏忽了待客之道。” 之后纤指一弹,便有清风徐徐,将那盘点心轻飘飘托到桌上……与此同时,却见江芸头上的白玉簪,忽而颤抖起来。 江芸立刻伸手在那簪上一拍,将其牢牢定住……同时脸上笑容丝毫不减,细声道:“这是我从山中带来的家乡小点心,恐不合公子口味,便不曾拿来招待。” 乌名笑笑:“山野之人,不挑食。对了,真人,我还有一事,既是请教,也是请求。” 江芸于是也正起颜色:“公子请说。” “……昨日之事,易一等人固然罪大恶极,却终归没对我等造成实质妨害。若有可能,还请……对他们和其余冥族人网开一面。” 江芸面色不动,心中却感慨不断。 果真是三清道种!自然而然就把自己置于吴郡第一世家前面了!同时,也真不愧是三清道种,明明自己险些遭人夺舍,如今想到的却是不要因此牵累其他冥族。这份心性,难怪身为荒人,却仍被三清视为道种…… 可惜他这次却想岔了一事,易一等人的问题,其实落凰山早就隐隐有所察觉,所以才将他们派出山门,以作检验。只是没想到爆发来得如此之快…… 但事后总结,其实这反而证明了落凰山对冥族的管理还确有成效,自然没必要过分牵累那些无辜的冥族。 在这濯泉仙府将出世的时候,冥族正有大用,哪怕真有隐患,也必要先强压下来。 只是,这些事却不足为外人道了。但无论如何,乌名愿意专门提及此事,一时间,还是让江芸越发起了赏识之心,只觉得面前这少年郎简直是吹弹可破! 于是她故作沉吟一番,就郑重应了下来,跟着就一边秀色可餐,一边慢条斯理地讲了一番落凰山的规矩。 乌名只认真听着,默然不语,直到江芸的故事告一段落,他才抹抹嘴巴,拱手一礼:“如此,就谢过真人了。日后若有差遣,在下必无托词!今日叨扰已久,就先告辞了。” 江芸娇笑不已:“公子哪里话,今后若有什么事情,只管随时来找我……此前虽有误会,但还请公子相信落凰山的公道!” 之后,这位持律真人就颇依依不舍地送乌名下了楼。 乌名一边走着,一边却也有些心生蹊跷:这位落凰山的真人,也未免太好说话了吧?对自己这种无根无萍,只有一身本事的荒人炼气士,竟真的全程客客气气,一丝一毫的怠慢都没有…… 如果落凰山上都是这样人,倒显得易一等人的提防……有些过于敏感了? 总不能真就因为自己生得好看吧? 然而正想着,忽听身后传来一声童稚的带着凄厉哭腔的嘶嚎,霎时打断了他的思绪。 “主子,他把我的点心都吃光了!你就看着,也不拦着他,我讨厌你!!” ? (本章完) 第61章 熟悉的味道才是最好的味道 第61章 熟悉的味道才是最好的味道 从听雨楼离开后,乌名只觉神清气足,血条蓝条都仿佛要满溢而出。而如今状态完好,若径直回家自习,似乎有些浪费,但要说独自去仙府历练……怕又赶不上晚自习。 正想着,忽然感到不远处似有寒芒隔空刺来,令他神识一颤。 转头看去,却是张熟悉面孔,短发蜜肤,青衫白裤,正是康家的二小姐康云舒。 方才的寒芒,就来自对方的神识刺探。 “呵,感知倒挺敏锐的。”康云舒嗤笑一声,便几步走来,居高临下道,“你就是那个让刘三心折的濯泉道种?” 乌名看了看她,确信这个比张妙还略高几分的女子,并非妙子的同道中人,才点点头。 康云舒便道:“我有事要问你,放心,不是要为难你,我已在旁边的红宾楼设了宴,赏个光吧。” 乌名坦然道:“没空,不需要,谢谢。” 说完转身就要走。 康云舒愣了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下意识伸手去抓乌名手臂……却赫然抓了个空,乌名背后一道金霞隐约绽放,恰好将她的手指推到了一边。 康云舒更觉诧异:她是康家年青一代的领军人物,修行六年便到炼气巅峰,又被炎流君列入外门弟子,只待外门丹师炼出筑基丹就能破境筑基。修为在同龄人中几乎独断一档。 如今抓一个炼气中期的小家伙,居然会失手!? 纵然对方有太乙法剑,但刚刚那金霞护体的反应,却绝非单凭法剑之力就能做到的……秋风未动蝉先觉,是肃秋经的神通?这小子竟有这么扎实的三清正法功底?! 一时间,康云舒有些技痒。 但很快,身后就一声轻咳,让她顿时冷静下来。 “小姐,此人是尊使的座上宾,不可莽撞。” 听到家中长老的告诫,康云舒点点头,低声道:“知道,以直报怨,以礼服人。” 之后她脚下一点,靠着身法优势一步就抢到乌名面前,仍是居高临下说道:“你或许不知道,红宾楼是此地首屈一指的酒家……” “没空,不需要,谢谢。” 乌名再度回以谢绝三连,一边以松叶随风的灵动之势绕开了康云舒。 这一次,康云舒总算忍住了没有伸手去抓,但脸上的表情却已堪称精彩。 “红宾楼都不行吗?那你到底想去哪里?!” “没空,不需要,谢谢!” 看着乌名远去的身影,康云舒只气得咬牙切齿。 身后,长老叹息道:“小姐,你这么请人是不行的。” “红宾楼没理由不行的!他只是不理解!” “……所以小姐现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错过红宾楼是他的损失,不是我的!好了,走了!” “走……去哪里?” “当然是红宾楼啊!宴都设好了,还能浪费吗?” —— 另一边,乌名在甩开了红宾楼义务推广员后,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镇中的青鸾驿站。 眼看着那高大的金红梧桐,不久前心中曾泛起的失落感再度涌上。 在这灰原小镇和仙府之中往返多日,又经历了易一等人的惊变,如今他是真有点怀念古剑门的亲人们了。 要不要干脆搭个快车,连夜往返? 不,那样的话就可能要在御辇上过夜,会影响晚自习效率…… 正想着,忽得心头微微一动,似是有吉兆点化。之后,更隐约听到头顶有惊叹和喧哗声。 是梧桐树上的人在高声呼喊…… “是云宫!?青鸾云宫!” “我的天,这里居然能见到云宫!?” 乌名也是听得不由惊奇,忙连动几步,登上了梧桐树,远远望见了那个引得人们喧哗的东西。 只见天边一道亮丽的炫彩,迎着傍晚的夕阳破空而来,似有仙宫乘云,福耀天地。 还真是青鸾云宫!? 那可是驿站旗下,最顶级奢华的交通工具,虽然本质上仍是小鸟拉车,但车厢可比寻常的“御辇”要大了数倍,再奢华数十倍。行于翎光径时,就如同云上仙宫,流光溢彩,由此得名云宫。 只是,青鸾云宫的规定交通路线,不该经过这里啊…… 这灰原小镇虽是周遭区域的重要交通节点,镇子繁华富庶。但毕竟靠近仙府,时时都会被离尘影响。不但来往的修行人并没有那么多,很多建筑和法阵也都要付出额外成本来建造维护。 所以为成本考量,镇上的驿站设计规格其实有限,根本接纳不了云宫驾临。 这种情况下,天边那越来越近的云宫又是从哪来的,为何要来? 乌名下意识掐指一算,如今正是仙府历的九月中旬,莫非……自己还是早点从树上跳下去为好? 好在,待那云宫逐渐靠近,人们才发现,虽然其远望时显得气势恢宏,但其实体型远没有正常的云宫那么大,约莫只是寻常御辇的两三倍。而且其轮廓结构,也分明是以标准御辇为底,后来临时搭建拼凑的,并没有原版那么浑然一体。 但反过来说,以寻常御辇为基底,靠临时搭建拼出一个依稀的云宫模样,那可是相当了不起的手艺了! 又过一会儿,那违建云宫已进入小镇上空,距离梧桐树越发近了,人们甚至能听到云宫上正传来一阵欢呼声。 “神工!神工!神工!” 大约十余人,有男有女,异口同声地为一人放声欢呼。 而那云宫的楼阁上,正有一位粉衫白裙的姑娘,迎着下方人群的欢呼,盈盈曼舞。她手中握着一只小榔头,一只小扳手,伴随轻舞慢旋,时而在身旁一敲一打。 然后就见那尚显粗陋的楼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雕琢得精致而奢华,不多时就有灵光在楼阁间游曳。 于是台下的人们更是如痴如醉如癫狂。 “古剑神工!天下第一!” 至此,乌名只看得目瞪口呆。 灵汐师姐,你……在干什么?! —— “嘿嘿,小师弟,好久不见了。” 梧桐树下,告别了一众依依不舍的同行乘客,郑灵汐仍挂着那副天真烂漫的笑容,向乌名张开了怀抱。 乌名轻叹口气,上前抱了抱师姐……一时间只觉得两人不过短短月余不见,彼此之间却已经隔了一层可贵的厚障壁,远没有和大师姐拥抱时那般肝胆相照。 “所以,灵汐师姐,你刚刚到底在做什么?” 郑灵汐笑道:“来的时候,御辇被一阵罡风吹坏了一点点。掌衡师傅处理不来,就找人求助,而我刚好又懂一点,就去帮忙啦。” “然后……就帮成云宫了?” 郑灵汐用力点头:“那罡风好生猛烈,寻常御辇必定抵御不住,我正好随身带了些材料,就顺势帮它升下级啦,虽然比不得真的云宫,但也一路平安过来了!掌衡师傅不但给我免了票,还送了我一块会员铜牌,还说以后要上报梧庭,给咱们古剑门送锦旗!” 嗯,若是到时候没有非法改装车辆的罚单和锦旗一道寄来山门,你就是立下大功的功臣了。 “嘿嘿嘿,你不在的时候,我一直在认真研习你教我的东西!你觉得我学的怎么样?!” 对此,乌名是真的唯有叹服:“师姐已青出于蓝!” 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大月卡,不但比某位扭捏的小月卡要大,甚至比他这个作老师的还要大。 实话实说,虽然乌名的神工总录是系统赠予,直接就能上手且熟练度不低。但要他在乘车过程中,临时改车改出一座山寨云宫,那是万万不能的,就算有筑基修为怕也勉强。 只能说,灵汐师姐是当真是工匠圣体,现场改装如吃饭喝水…… 感叹之余,能再见郑灵汐,乌名其实也满心欢喜。 见不到大师姐,见另一个大师姐也蛮好! “难得师姐不远千里跑来,我带你去吃点本地特色吧,上次大师姐也说好。” 郑灵汐却摇摇头,笑道:“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点心来!” 乌名还待再说,就见郑灵汐从那条熟悉的伟大航路中,摸出一只小竹篮,蓝中则是古剑特产的果儿饼和草茶。 好么,不愧是师姐,注意到小师弟正在长身体,特意给他补钙来了…… (本章完) 第62章 越级挑战就是要凹 第62章 越级挑战就是要凹 世间最大的痛苦,就是美食当前,胃中却无余量。 尽管乌名确实对果饼奶茶颇为心动,但实在也是之前在江芸那里吃得太饱……所以,面对饱含师姐热切心意的特产,也只能暂且收好,待日后享用了。 不过,虽然请吃饭不成,但这镇子上好玩的东西又何止是吃吃喝喝? “师姐,想不想看神影戏?” 郑灵汐当即眼前一亮:“想!” 所谓神影戏,就是修仙者借助法宝、丹药符箓等外物,以神识造影,将心中所想的内容放映给他人看,属于是仙侠版本的皮影戏了。 在其他地方,操持这等手艺的人或许还不多见,但灰原小镇上修仙之人比普通人还多,生活成本不菲,自是什么兼职都有人做。 于是乌名就带着灵汐师姐,找了位镇上出名的熟练工,看了一场剑气纵横的侠影戏。 其音画效果极其精彩,只可惜内容却是讲荒蛮大战时期,仙盟人族如何团结一致,绞杀妖魔巫……这在邛州固然是极有教育意义,却也因教育意义而极其微妙。 然而这一切,对于巫人后裔的郑灵汐而言,却似无关紧要,少女只看得手舞足蹈,热血沸腾,甚至时不时出声叫好,全不在乎死的是谁。 一直到神影戏散场,郑灵汐都还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平息心情。 “嘿嘿,谢谢小师弟!我就知道下山找你来玩是对的!” “师姐开心就好,接下来要不要……” 话没说完,就见郑灵汐用力摇头。 “不能再玩啦,这次下山来,还有正事要做呢。” 乌名问道:“关于我的修行,师父有新的书信了?” 郑灵汐却继续摇头:“师父最近忙着盖法坛,没时间写信啦。” 乌名顿时好奇:“盖法坛?什么法坛?”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和什么星盘有关,我以前从不曾见过,问了师父也不肯讲。只说对咱们师姐弟三人有利……然后就天天忙得昏天黑地,上气不接下气,大师姐去说了也不听……然后大师姐近来还要闭关,也管不住师父。” 乌名越发觉得蹊跷,但转念一想,师父古白无疑是有大才的,只不过先前受困于种种内外因,不曾有机会施展。如今难得山门账上有了几千灵石,老人家想要做些什么也不奇怪。 不过,若无书信,这修行…… 正想着,就听郑灵汐又说道。 “师父虽来不及写信,但他说了,若小师弟你有修行上的问题,就由我来当面指导!” “?” 乌名认真地看着郑灵汐那张白皙而滑腻的脸,确定她不是开玩笑。 “师姐你来?” 郑灵汐挺胸抬头:“毕竟我也是师姐嘛!指导师弟是天经地义的,嘿嘿!” 乌名仍觉得难以置信,随口问道:“秋行春困,春逢秋厄,何解?” 郑灵汐嘿嘿笑着:“补母泻子,引水通关啊。小师弟你用这么简单的问题考我,不会是觉得我傻乎乎的吧!?” !? 乌名这才叹服:灵汐师姐不愧是师父门下的弟子,哪怕傻乎乎的,终归也是正经修行筑基。无论是修为本身还是理论造诣都相当扎实,至少远比现在区区炼气中期的人扎实! 大师姐不在固然遗憾,但看来有二师姐也足够用了! “那就多谢师姐了!唔,今天时间不早,我该回去晚自习了,正好前段时间写给师姐你的人皇贴教材初稿已成……” 话没说完,就见郑灵汐一个激灵,然后便伸手打呵欠:“我困了,要睡觉了,修行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教材是我写的,绝对通俗易懂。” “呜,不要!” “还配了画。” 郑灵汐却仍置之不理,而且分明是真露出了困相。 乌名看着街边夜色,这才意识到,自家这二师姐的生物钟,与朱樱和自己都不相同。她平时是真的相当嗜睡,而且不同于朱樱那种为了节能而自主睡眠,郑灵汐是真的天然就要比其他人睡得更多……眼下,也确实到了她日常入睡的时候了。 只是刚刚有神影戏吊着,让她兴奋难耐,但一旦话题转到人皇贴,那就立刻原形毕露了。 眼看就这转眼工夫,郑灵汐就开始摇头晃脑,乌名也只好背起她来,往白玉楼的小院去了。而没走几步,身后更是传来极其轻微的娇憨可爱的鼾声。 待回到白玉楼,却见刘张二人的屋子都早已熄了灯,竟也是各自入睡了。 显然白天探仙府时,强行施用宁息术,对这二人而言负荷实在过重,已不是单靠丹药和调戏吐纳能够调养回来的,只能借助自然睡眠来恢复精气。 但这样一来,乌名也就实在不好特意推门去叫醒张妙,将师姐托付给她。而院内更没有多余空房,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 “算了,咱俩凑合一晚吧,我已年满十四,师姐你是安全的。” 乌名的房间,位于小院东侧,室内空间不大,只能勉强隔出左右两边,一边是连接了本地地脉,有灵气供应的床榻。一边则是简易的书房。 乌名将师姐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前趴好,又在她手边摆好自己特意写就的人皇贴教辅材料,以确保心思纯然的师姐不会做噩梦。 之后他才回到床榻上,随手翻起床头的两本典籍——都是不久前从镇上旧书店淘来的偏门仙理——很快进入晚自习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手头的典籍翻阅完毕,眼皮也逐渐沉重。眼见窗外夜色已极深,被落凰山的精致茶点压下的疲惫感,顿时如潮水般涌来,让他不自觉地陷入沉睡。 —— 凌晨四点,乌名准时睁开眼。只觉已度过漫长时光,万物更迭,容光焕发,前一日的疲惫就似不曾存在过。 然后,就在自己近前,有张熟悉的面孔。 清纯柔美,肤色滑腻晶莹,两只尖尖的耳朵更标志性的醒目……正是二师姐郑灵汐。 不知何时,她竟从书房梦游到了不属于她的床位上! 此时两人几乎脸贴着脸,灵汐吐露出的带有草木芬芳的气息,正不断撩拨着他的额前发丝……然后,他的一条手臂还被对方压着。 一起床就遇到这一幕,乌名顿时有些为难。 虽然他一贯不愿扰人清梦,但眼下还要做日常啊……于是只好狠下心来,准备将她摇醒,却见下一刻,郑灵汐忽然睁开眼,嘻嘻一笑。 “吓到了吧!?嘿嘿,在山上的时候,小小知它们就经常这么吓我。” “……所以师姐你真不考虑一下在山里开一场野味大会么?” “讨厌啦,不要总是想吃它们!” 一边嘟着嘴气呼呼地说着,郑灵汐一边跳下床,却见少女一落地,就换上一脸的精神振奋,全不似昨晚打瞌睡的模样。 “听说小乌名你一贯喜欢早上修行,正好我也喜欢,所以今天早上就由师姐我来带带你!” 乌名眉毛一扬:“好啊!” 正好,也由此见识一下这位二师姐的真本事! 之后两人简单调理一番,便出了门,走到院子正中。乌名刚摆开青松势,就见眼前倏地一,一只如白玉雕琢的拳头,就闪现到了视野正中。 郑灵汐收起架势,嘿嘿一笑:“小乌名你输啦!” “?”乌名莫名其妙,我刚刚有在地上插旗吗? 郑灵汐振振有词道:“按部就班的修行是不行的!小乌名你既要在仙府中历练,就要将修行结合到实战之中。师父说过,踏上仙途之后,修行就是生活,切不可只顾日复一日地琢磨,更要偶尔调剂。” 虽然二师姐这么义正辞严的腔调着实有些陌生……但乌名想了想,惊觉这还真有些道理。 自己每天清理日常,的确早将几种功法的修行效率磨到了最大化……但或许也正因如此,这效率最大化反而给自己添了一层桎梏。 恰似这灰原小镇上,各路炼气大能来来往往数百年,早将收割离尘,乃至炼化残响的手艺磨练精熟,却完全不能勘破迷离的真意。 未必是每天效率最大化,最终就真的效率最大化,偶尔破例也没什么不好。 尤其是,眼前正好有个似在摩拳擦掌的二师姐。 于是乌名笑着点点头,而后猛地祭出太乙法剑,以剑上的五行灵石凝出一道凌厉的冰锥,恰巧凝在郑灵汐面前。 这一剑来得又快又准,术法的选择更是出人意料,然而那冰锥还未完全成型,乌名就再次感到眼前一,额头上被人用拳头轻轻一碰。 “嘿嘿,我又赢啦。” 这一次,乌名是真的无话可说。 郑灵汐并没有用筑基期的修为强压他,甚至没有用她拿手的木行术法,就只是简简单单的踏步前冲,然后一冲破万法。 乌名那道冰锥非但不能阻敌,反而凭空给自己的注意力开了个口子,然后就被人抓个正着。 期间,乌名并没有轻敌,更遑论放水,剑出凝冰也算是一式奇兵,却不料这软绵绵的师姐,破招居然能破得如此利索! 但乌名也不气馁,毕竟郑灵汐跟着古白修行了十余年,还天天喜欢跑去荒野求生,和各路散妖打成一片,没点本事才是怪事。 所以,对于这种有本事的陪练,唯一的选择就是…… “再来。” …… “再来。” …… “再来。” …… “再来。” …… “再来……” “不来了!” (本章完) 第63章 因为是生活技能所以被开除主业列表但 第63章 因为是生活技能所以被开除主业列表但其实…… 在取得两位数的胜利后,郑灵汐终于维持不住那天真烂漫兼游刃有余的姿态,小脸一垮,就此罢工。 而罢工的理由,却有些出乎意料。 “小乌名你太笨了!” 这种贼喊捉贼的论调,着实令人耳目一新,想不到就连灵汐师姐都能说人太笨了。 乌名不由奇道:“可是我感觉自己都快要赢了。” 连续对战了十次,乌名虽然每一次都输,但也每一次都在显著进步,到上一次时,郑灵汐只用炼气中期的修为,已经很难再压制他,两人堪堪斗了十余招,乌名才被抓到破绽。 按照这个趋势打下去,灵汐首通可谓近在眼前。 “你这么赢又有什么用?”郑灵汐皱皱鼻子,努力做出鬼脸,“太笨了!” 乌名问道:“所以师姐认为我该怎么赢?” 郑灵汐更不满意:“我一开始就教给你了!你不注意看!” 乌名闻言更是诧异,不觉回忆起师姐所谓的一开始……也就是趁人入睡,悄悄梦游到他身旁,吹他刘海,压他手臂? 不,应该是往后一点,从她第一次宣称小乌名输了开始。 那一次,郑灵汐同样是趁人不备。但细想下来,备不备并不会有什么实际差别。她的踏步冲拳看似平平无奇——其踏步本身并不算特别快,拳势也没有特别凶猛,却独独占了一个“巧”字。 非常巧妙地踩到了乌名的注意力盲点上,又非常自然地借着他刚起青松势,身躯尚不能灵活的时机,将拳头堪堪摆到眼前。 过程和时机之巧,就仿佛庖丁解牛,令胜利唾手可得。当时就算乌名有所防备,也绝难以挡下来。 所以,她是怎么做到的?庖丁解牛,前提是成千上万次的实战经验,师姐又是从哪得来成千上万次的经验?总不能是在古剑门的时候,她每晚都悄悄来闲云居解自己…… 等等,庖丁解牛…… 想到此处,乌名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莫非……不会吧?这也未免太……但除此之外,的确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难怪灵汐师姐会这么不高兴,这的确是不该存在于自己身上的盲点。 明明,这个技巧还是自己传授给她的。 不错,乌名想到的答案,正是梧庭神工总录。尽管总录五十九种功法,皆是不折不扣的匠人之法,并无任何与人动手实战的功法。但功法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神工总录的诸多功法中,其实最为注重的就是一个巧字,所谓能工巧匠,巧之一字正是匠人们的核心素质之一。点石成玉要巧,雕琢玉枝要巧,用一根立柱支撑大厦要巧,在寻常御辇上搭建起一座山寨云宫,当然更要巧! 而这个巧字,则大多是通过计算而来,匠人们在实际下刀、落锤之前,必先要经历严格精密的计算,算出手中物事的薄弱点,再一举发力,方能事半功倍。 至于计算的方法,则正是这神工总录的精髓所在。五十九种神工功法,对于匠人们在不同场合下的不同施工需求,几乎都有覆盖,并大多都总结罗列了一些简单有效的经验公式。以这些公式代入套用到实地,即便匠人完全不知其所以然,也往往能发挥奇效。 而这其中,虽然没有明确指向“人类”的经验公式,但擦边接近的公式其实并不少。毕竟梧庭匠人们是真的经常需要处理加工一些活物。类似庖丁解牛的解剖之法,也真的记载于一门勾离劲的别册里。 在理解了这些的基础上,乌名也就明白了郑灵汐为什么能赢得那般巧妙了。 这位先天土木圣体的师姐,通过长期实践,已能将神工总录完美地融入到自身的修行实践中。就如她在青鸾云宫上可以一边舞蹈一边违建。实战中,她也能将各类神工公式信手拈来,进而快计算出眼前之人的破绽所在。 以灵汐师姐一贯表现出的聪慧水准来看,这计算能力简直是恐怖如斯。 当然,公式自有公式的局限,一方面,其掌握的成本和实际效益之间并不成比例。除非是乌名这种直接天赐金光,霎时开悟,抑或是郑灵汐这种先天土木圣体。否则正常资质的人,单是修行总录中的某几种功法,就要穷尽底力,哪还有余暇去结合实战? 此外,这种公式糅合出的打法,虽然在炼气期可谓神效惊人,但是一旦到了更高位阶,如筑基中后期乃至金丹,就会迅速失效——毕竟绝大部分工匠都是炼气期,只有少数工头能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公式覆盖的范围,也必然是以他们日常处理的内容为主。 但这些限制,对乌名而言却都不存在,反而套用公式的好处,却可谓立竿见影! 想到这里,乌名就不由失笑——笑自己居然犯下灯下黑的低级失误——而后便向着郑灵汐一拱手:“师姐,再来。” 郑灵汐本不乐意,但见了乌名摆出的架势,就不由眼前一亮,点了点头。 下一刻,乌名剑起金霞,剑气平平无奇地指向郑灵汐的肩头……在过去十次交手中,即便是比这更为凌厉迅捷的攻击,都不曾伤到郑灵汐分毫。 然而这一剑才出,郑灵汐就陡然睁大眼睛,连那尖尖的耳朵都似要直竖起来。 看似平凡的剑气,出手角度,剑气轨迹……却无不绝妙,更藏有无穷后手,让人几乎找不到闪避的可能。 之后,她不避不闪,任凭剑气迎面刺来,只是在锋锐及体的刹那,忽然一道厚实的法力屏障弹出,将剑气弹到一边地上,土石迸溅。 乌名的抬手一剑就此落空……然而郑灵汐用以挡剑的法力屏障,却是不折不扣的筑基神通。当她祭出屏障时,就等于是在公平较量中甘拜下风了。 “嘿嘿,不愧是小乌名,这么快就摸到诀窍了!” 乌名拱手一礼:“多亏师姐提醒,险些犯了灯下黑的错误。” 说话间,他不由身躯微微一晃。 刚刚那一剑看似平平无奇,但出剑的刹那,他已将法力流转催至极限,由此换来神智的极度清明,才能立刻算出师姐的相对破绽所在。 这种庖丁解牛之剑,毕竟是初学乍练,效率并不算高,一剑既出,他消耗的精力却堪比正常全神贯注下连出十剑。一时间不由恍惚。 下一刻,便有一只小香瓶从旁递来,瓶口敞开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从中飘出,让乌名的头脑顿时感到一阵清凉。 转过头,只见刘三郎正握着香瓶,满脸钦佩之色。 “恭喜乌兄又获突破!刚刚那一剑……着实精彩!” 乌名这才发现,就在自己沉迷于凹郑灵汐首通的时候,刘三郎和张妙都已起床,在小院旁观战许久了。 “谢啦。”乌名接过香瓶,道了声谢。 另一边,张妙则颇为自来熟地跑到郑灵汐面前,张开怀抱,腻声道:“灵汐姐姐~” 郑灵汐则笑颜绽放,回以同样热烈的怀抱:“妙妙!” 两人抱着转了一圈,才各自松开,却仍牵着手,很快就聊得热络起来,话题天南地北,不着边际。 “?”乌名只看得惊诧不已,这俩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刘三郎说道:“自从言山脚下的青鸾驿站建好,妙妙就会不时给郑师姐寄信,两人交好其实有段时间了。” 顿了顿,刘三郎又说道:“妙妙前段时间还给灵汐师姐送了一批她最喜欢的画本和小说……” “等等!?” “放心,都是寻常画本小说……至少妙妙是这么保证的。” 话音未落,就见张妙握着郑灵汐的手,悄悄向乌名和刘三郎处递眼色……然后笑得心有灵犀。 乌名心中不由感叹,自己在四十章前的不祥预感终于还是应验了! 好在那边也没有寒暄太久,张妙就放下郑灵汐,准备去屋内端待客的茶水。而郑灵汐却摇摇头,说道:“我该回去啦,出门一整天,师父和小灰小酥他们都要担心我了。” 之后,她又跑到乌名面前,正经说道:“小乌名,修行上的事,我也教不了你太多啦。但你要记得,修行不是平平淡淡,按部就班,要多多外出历练实战才可以!你们男孩子不是最喜欢不打不相识,以拳交心嘛!” 乌名苦笑:“最后一个词肯定是跟妙妙学的吧?” 郑灵汐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 乌名拍了拍师姐的头:“下次学点好的吧……” 然而同一时间,他的心思却不由飞到远方……刚刚师姐那番话,着实让他迸发了一道灵感。 不打不相识,以拳交心…… 再结合昨日那突如其来的系统激励…… 昨日思考到一半的,关于升级后的离语的正确用法,霎时开朗! 灵汐师姐,虽然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是说真的…… 感谢你的启发点化! 感谢崩星绝原、高翠儿的打赏! 新一周,求一下推荐和月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64章 解脱 第64章 解脱 告别郑灵汐后,乌名立刻就拉上了刘张二人,重返了默离仙府。 经师姐的无意点拨后,他心中的灵感越发膨胀,亟需一次实战验证了。 “其实早在唤醒易兄的时候,我就在想,或许这离语才是仙府的本意。杀戮与收割,离尘与残响,不过是出于‘不打不相识’的目的,鼓励人们大胆接触离妖罢了。” “但此地的离妖是永远杀不尽的,在足够多的打杀之后,人们怎么也该转变思路,尝试和平的沟通,而这就是离语的意义。” “离语能够沟通易一,自然也能拿来沟通其他离妖。不过此事我也没有十足把握,只是不试试的话,总归不甘心。” 迷雾泥沼中,乌名将自己的思路坦然告知队友。 “所,所,所以乌公子你你就放心施为吧!我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支支撑到底的!” 张妙牙关战战地发出了坚定的宣言。 而在她身旁,刘三郎一边紧握着她的手,一边兴致勃勃道:“放心吧妙妙,不会有任何问题,乌兄从不真的打无准备之仗,想必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控中了!” “那那那你能轻一点握我手吗,我,我感觉手要肿了。” 在二人身前不远,乌名只听得无奈而好笑。 也无怪他们会紧张失态,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的确是堪称疯狂。 就在三人身前不远,一头修为赫然在炼气巅峰的离妖,正在向他们张牙舞爪,脚踏着蹒跚的僵尸步靠拢过来,看似缓慢实则迅捷,转眼间就贴到了眼前! 仙府离妖虽存在种种缺陷,实际战力往往低于生前,但一头炼气巅峰的离妖,对三名炼气中期而言依然堪称致命,何况除去修为之外,离妖最凌厉的手段,在于它们会开口、会咆哮。 在这个陌生人的声音可能直接致人迷失的仙府中,即便有术封蜡丸封住耳朵,近距离遭离妖咆哮,依然可能引起异变。 先前,三人在仙府中毫无风险地恣意收割,实是落凰山的引仙使将所有的风险都隔绝在外……而如今,唯一可靠的护法,却被乌名刻意安排在了数百米外。 仿佛是要故意将自己置身于极险之地,以此来迫出全部的潜力……乌名的选择,就是如此疯狂。 下一刻,那离妖踏前一步,终于突破到乌名身前五米。此时那漆黑的双掌上已经凝起灵光,显然有极端凌厉的法术,正蓄势待发。 对此,乌名只是张开口,用最纯粹的方式,发出了一个单音:“█!” 与驾驭易一的那个单音截然不同,却是一般的混沌难解。同处三元阵中,刘三郎和张妙只感到身体微微一颤,仿佛被什么无形的波纹扫荡而过…… 对面的离妖则如遭雷击,整个身体霎时僵硬,脚步一拧,险些将自己绊倒。双掌的灵光更是顷刻散去,再无威胁。 之后,那离妖浑身无力地跪倒在地,仰望着乌名,颤颤张开口,从中吐出一串扭曲的异响。 这股异响,理当被术封蜡丸阻拦。但乌名却认真点了点头,赫然是在应和。 而同处于三元阵中的刘张二人,则感到在这一刻,自己仿佛也能够理解那串异响中的信息,以及情感。 那串异响,其实没有丝毫的污染和侵蚀性,只是一个已死之人,在表达最后的一点执念。 “我女儿她,还好吗……” “█” 乌名又发出一个单音作为回应。 离妖于是缓缓低下头:“啊,那就太好了,谢谢……” 之后,漆黑的身体就此烟消云散,只余下一堆精纯无害的离尘。而海量的残响则沿着无形的通道,涌入到乌名的脑海。 “爸爸,爸爸……” “当家的,孩子刚会说话,你就要远行吗……” “哈哈,小东西这么早就会说话,必是个有灵根的!所以我才更要远行,尽量多收集些离尘,给她换些开蒙用的东西……” “当家的,那仙府何等凶险……” “放心吧,我都去过多少次了,你们娘儿俩就安心在家中等我回来!” …… 残响中的信息,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有条理。 几乎一次性补全了这位离妖的生平。 是的,这离妖并不是乌名随意找的,他之前在外围沼泽补刀过数以百计的离妖,早就认识了其中几位。而刚刚那个,就是除了秋蘅之外,他相对最为熟悉的了。 那道混沌难辨的单音,就是乌名将他的本名,转化为了离妖的“语言”,再当面道出。 虽只是单词,却让对方霎时“清醒”过来! 顾明云,丰郡六合村的散修。天生中品灵根,天赋勉强可算不俗,却因没有正经传承,屡次受挫而伤了根基,修行三十年仍是炼气巅峰。 他实力虽不入流,却敢常年出入默离仙府,由此积累下丰厚家底……只为后代不至于重蹈自己的覆辙。 好在他的女儿,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在乌名等人确认了顾明云的身份后,就在镇上托专人调查了他的家底。他在仙府中迷失并不久,后人的消息也不难查。 他的女儿如今已是丰郡中品仙门黄羽门的内门弟子,颇受师长们的器重,以及身边师兄弟的追捧……只偶尔念及那个明明毫无记忆的父亲,却每每都不由陷入郁郁。 所幸黄羽门的内门弟子中,有个大她二十多岁的师兄,极大填补了她的父爱缺失。 想必顾明云泉下有知,也当欣慰。 只是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遇到顾明云所化的离妖。 在用话疗助其解脱后,乌名心中就隐隐有了一道明悟:顾明云,恐怕再也不会出现在默离仙府中了。 和易一所化的离妖不同,这位顾明云,并没有什么滞留此地的执念,当他被离语唤醒后,便自然散去了。 而这恐怕也是绝大多数离妖理应迎来的归宿。 本质上,在仙府外围泥沼中游荡的离妖,除了寥寥少数原生种外,其余都是后来者转化而成,并非仙府的设计原意。 在仙府中迷失就会转化为离妖,更像是一种自适应的难度调节机制——如果后来人迟迟不能洞悉默离的真意,那就给他们增添些练级素材。 理解不了原生的离妖,理解自己人总该容易些吧? 却不想后人当真执拗,在外围折损了数以千计的炼气士,都未能勘破默离的真意。 …… 片刻后,乌名将脑海中的残响消化殆尽,只觉浑身法力再次膨胀,效力几乎抵得上寻常十道残响。而且…… “乌兄,手,你的手!” 耳中蜡丸忽然传来刘三郎惊讶的呼唤。 乌名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双手居然隐隐绽放着浅紫色的灵光。 “这是……顾明云的【紫耀手】?” 刘三郎问道:“炼化残响,居然还能继承功法!?” 乌名摇了摇头:“有概率的,而且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以话疗术解放离妖,对方留下的残响,有很大部分都是其想要留下的。顾明云死前释然,为表感激,便将自己多年苦修,并赖以生存的秘法紫耀手留给了乌名。 只可惜这位六合村散修精研一生的功法,其实并没太多精妙可言——不然乌名也不至于通晓其理后,就能霎时应用于手上。 事实上,对于任何一个以正法入道的人来说,这紫耀手都纯属杂技,甚至连他山之石都算不上……姑且只能算个纪念品。 刘三郎却兴奋不减:“顾明云功法寻常,但此地不寻常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乌名仍是摇头。 的确,这仙府外围的泥沼,过去三百年来吞噬了数以千计的炼气士,其中绝不乏名门精锐,甚至还有些倒霉的引仙使。他们身上自然有各式上乘功法,甚至仙门不传之秘…… 只不过,要在这方圆数百里的范围内,将这些人精准找出来,再说服他们将秘传作为遗产留下……就实在没什么意思了。 何况炼气期的法门,再怎么稀罕也只是炼气期,现在的正常仙门,也不会让外出历练的道种,把各式秘法通篇背的滚瓜烂熟,都是修到哪儿背到哪儿。所以就算继承到了也不过是堆太监烂尾的东西…… “所以,咱们去试着继承一下筑基功法吧。” “?” “清河村的那个老书生的养气之术,颇有可取之处,哪怕是太监版本,至少也是太监在筑基期……” “那可是筑基期啊!” “没事,咱们是去话疗,不是去打架。何况灵汐师姐刚刚帮我升级过攻击力,只要操作得当,未必就杀不得他!” 感谢崩星绝原、高翠儿的打赏! 新一周,求一下推荐和月票!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65章 打不过就加入! 第65章 打不过就加入! 清河村外,一阵强烈的法力震荡开来,如风暴一般压垮了大片的树木,又卷起冲天的泥土。 风暴中,乌名、刘三郎、张妙……三人以三元阵彼此相连,在两名漆黑人影的相助之下,倾尽全力开辟出了一条扭曲的通路,堪堪从风暴中杀出,继而一头钻入迷雾,再不回头。 一行人一连疾行了数百米,直到风暴席卷的震荡彻底消失,才堪堪停下脚步。 每个人都是面白体虚,心脏、丹田一阵阵发紧,显示出法力和气血已呈衰竭之相。 “好险……” 片刻后,乌名调息完毕,当先感慨。 “……的确好险。”刘三郎心有余悸道,“幸亏乌兄专程去唤醒了禾露姐。” 三小只身旁,满身黑雾的禾露听到了呼唤,微微欠首,似是在说惭愧。 乌名说道:“禾露姐不用道歉,是我规划有误,没想到话疗居然会适得其反。” 不久前,乌名尝试用话疗去试探清河老书生,结果一波天崩。所幸他为了安全起见,在深入二层之前,又去清净湖唤醒了禾露,这才安然逃生。 可这异变的缘由,却着实叫人费解。 在此之前,乌名已经多次吸收过老书生的残响,对他的生平已经有了粗略认知,话疗的把握至少在四成以上。 事实上,不久前话疗顾明云时,乌名的实际把握也只有三成……所以四成已经是个相当可靠的数字。再加上乌名自信打不过至少能跑得过,那就没理由不去试探一波了。 可结果却完全出乎所料,河畔的老书生被他当面问候,居然如龟仙人一般原地变身,须发贲张,肌肉鼓胀,筑基期的修为透支性的爆发,当场就是一个毁天灭地的正气冲击……若非易一和禾露拼命相救,区区练气中期的三小只,至少也要重伤濒死。 三人在引仙使的护法下,了好久才调息回来,而此时即便已远离风险,却还是心有余悸。 张妙忍不住问:“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刘三郎也是不解:“以离语沟通本地生灵,应该就是默离仙府的正道,而乌兄的离语……应该也没有错。” 乌名沉吟道:“我自信发音应该是正确的,见面问候一声李老,就算不能亲近,也不至于引来如此敌意……” 顿了顿,乌名又道:“刚刚那老书生爆发的力量,远胜常态,若之前他也有这本事,就算易兄等人再怎么卖力,也绝拿不下他……简直像是触发了什么必败机制。” “必败机制?”刘三郎有些不解,“难道以离语沟通本地生灵的思路是错的?可之前不是都已经验证的好好的?” 乌名摇头道:“不,恰恰相反,能触发必败机制,说明离语话疗的确是有效的,哪怕是反效果,也好过没效果。这里面定是有什么玄机尚未勘破……” “不如从头开始思考:先前我们能杀他,一方面的确是易兄等人战力惊人,三人联手足可越级,但如今想来,似乎也是因为那老书生从未拼死抵抗过。如今我们只是当面叫他一声李老,却反而激得他凶性大发……有没有可能,是我们过于先入为主了?” “称呼他李老,是因为从他记忆中可知,他是李家村人,也的确姓李……但其实他为何从县城告老后,不回老家,而是在清河村养老,却是全然未知的。或许李老二字,对他而言反而是种忌讳。” “但是有忌讳,同样意味着有机会,此人常年在村外独自行走,本就像极了仙府给出的一道明确提示:想要真正深入二层,就该从此人身上下手。” 刘三郎不得不叹服:“乌兄这推理能力,当真是让人眼界大开。” 乌名却失笑:“纯属主观臆断,哪有半分真凭实据?何况刚刚才带队翻车,险些团灭,刘兄你这吹得有点似粉实黑了。” 刘三郎也苦笑:“正常来说,咱们三个炼气中期,跑到第二层来,光是呼吸都有可能被离尘污染,进而迷失。若非乌兄带我们连破几层见知障,我们连见那胡秀才的资格都没有!这若不值得吹捧,还有什么值得吹捧?” 乌名只听得由衷敬佩:“三郎你这口才,放到那些上品仙门里,定能成为掌门眼前的红人兼佞臣。” “哈哈哈,承蒙乌兄夸奖!”刘三郎笑了几声,却见一旁张妙目光闪烁,顿时心中一沉。 “妙妙,你应该没有在想我和炎流君……” 张妙连连摇头:“没有的没有的!炎流君又不是上品仙门的掌门,而且看上去就很阴郁,跟你完全不合适啦!” “……” 刘三郎非常明智地没有深究,跟自己合适的人选是谁或者说都有谁。 只带着些微的疲色,将话题引回正轨:“说来,既然我们姑且假定了下一步的关键就在那老书生身上,之后是否……” 乌名却摇摇头:“今天是打不动了,还是先撤吧。而且,如今不比先前,就算那老书生不开启狂暴,单凭他常态时的实力,也非现在咱们几人能够匹敌……话疗无效,就要另辟蹊径了。” 刘三郎提议道:“既然如此,要不要去青庐书院看看?那边号称收录了上万册的先人手稿,或许其中就有关于二层的记录,可供参考。” 乌名点头:“正有此意。” 实践遇到瓶颈时,与其干凹细节,倒不如退一步,去查阅他人的攻略,然后再拉表排轴,细细筹备。 无论青庐书院中,是否真有足够有用的信息,哪怕作个灵感启发也是好的。 三人于是一路讨论着后续规划,一路穿越漫漫迷雾……靠着乌名那神乎其神的寻路天赋,准确回到了当初炽翎旗常燃的地方。 再之后,告别易一和禾露,越过仙府与灰原的边界,就来到了熟悉的小丘。然后……小丘上,正有不速之客,怼脸相迎。 康云舒如同捉奸的大妇,居高临下看着几人,脸上带着几分不平,几分不解,还有几分委屈。 “我就知道,落凰山一直在偏私你们!” 见到这短发蜜肤的老熟人,俨然是咬牙切齿发作在即。刘三郎顿时头疼,却毅然决然地上前一步,主动揽下了这等无谓的麻烦。 “康师姐……” “别叫我师姐,高攀不起!”康云舒冷声道,“你们刘家可真不愧是吴郡第一世家啊,一等一地善钻营!” 刘三郎只听得满头雾水,只能无奈道:“康师姐这番话,却是从何说起?” 康云舒问道:“你们三人,是刚从仙府回来吧?三个炼气中期,若没有落凰山暗中派人相护,是去仙府送死吗!?而且每次来去的位置如此精准,如果不是炽翎旗,难道是你们凭本事在迷雾中寻得正路吗!?” 刘三郎闻言,顿时只有苦笑。 对啊,的确都是凭本事的啊,尤其是寻路……没了炽翎旗,其实就算是易一等人也未必能每次都精准地找回出发位置,但偏偏乌名就是可以啊,我也很惊讶啊! 另一边,康云舒却越说越气:“明明康家才是受害者,可落凰山却只照顾你们刘家!到现在也不派引仙使来!我去听雨楼几次,每次都是闭门羹!而你身边那小子却被奉为上宾!” 刘三郎只能继续苦笑,这事就真跟家族没关系了……那可是堂堂落凰山的持律真人,虽然看来年纪不大,尚在金丹初期,但终归是货真价实的无暇金丹!地位比起刘家的家主都绝不逊色。找遍刘家,也没人够资格被她奉若上宾啊! 天知道乌名是怎么做到的!甚至就连乌名自己都不知道! 当然,基于世家公子的基本嗅觉,以及他一贯自信的相人之术……这其中内情,他宁肯自己永远不知道! 但另一边,康云舒却哪里肯相信刘三郎的苦笑。 “刘启,这默离仙府于我而言有莫大仙缘,照理说,上使护法的顺位本就该是我先……更何况我那个大哥还答应要在忘忧仙府助你刘家一臂之力。我们真的是敬你们刘家在吴郡数百年的威望,才一再忍让。可如今你刘家却贪得无厌,连这默离仙府的仙缘也妄图垄断!” 刘三郎叹息一声,也知道这个误会确实不好解开,只好说道:“康师姐,为了此事,你已经向落凰山告了状,由此已经引来持律真人……若是还有不满,不妨再递上一纸诉状,求仙山主持公道。” 康云舒怒道:“你当我不想吗?!但睿叔说过,再递诉状,就等于公然质疑仙山的公道!有理也变没理啦!” “……睿叔说的,倒挺实在。”刘三郎有些好笑,“所以康师姐究竟想要怎么样?” 康云舒咬牙切齿许久,终于缓缓低下头,涨红了脸,用羞耻万分,以及足以战胜这万分羞耻的十万分的毅然决然,说道。 “带我一个……” “?” “我说带我一个!你们队伍才只有三个人吧!?加我一个不可以吗!?我如今已是炼气巅峰,无论是康家的秘传心法,还是炎流君所传的外门功法,我都已修行有成,绝不会拖你们后腿!” “!?” “为,为表诚意,我已经在红宾楼设下宴席,是极高标准的明心宴!怎么样?!这下总可以了吧?” “……?” 康云舒见刘三郎仍沉默不语,越发气急:“你……你来这镇子这么久,不会连红宾楼都不知道吧?!” 之后,没等刘三郎想好要如何回答,就见康云舒身后,陡然腾起一道佝偻的人影,正是常年贴身保护她的康家长老康睿。 “小姐,不要胡闹了。” “睿叔!?我才没……” “小姐,回去了。” 老人语气和缓,动作却堪称无情决然,直接伸手在康云舒那修长的颈子上一按,就让这擅长咄咄逼人的康家二小姐两眼一翻,昏迷过去。之后,老人又一勾手指,以轻灵诀抬起她,背在背上。 “刘公子,乌公子,张姑娘……小姐一时莽撞,还望海涵。那么,就先告辞了。” 而看着老人迅速远去的身影,小丘上的三人一时都是无话可说。 (本章完) 第66章 雷厉风行,咄咄逼人 第66章 雷厉风行,咄咄逼人 “这位康家的二小姐,还真是如你所说:雷厉风行,咄咄逼人,连世家体面都不顾。” 白玉楼小院中,乌名由衷感叹着这跨越了十六章的伏笔回收。 当时以为她所谓的不顾世家体面,是行事狠辣,不留情面。现在看来,却是另一个层面的不顾体面…… 刘三郎无奈苦笑:“所以才说她难应付得紧啊。若是那种恶人、小人倒还好,大不了一拍两散,你死我活。但康师姐她……即便时常教人为难,时常异想天开,但我也实在没法将她当成坏人。” 张妙却有些不满:“若不是她告状引来持律真人,易一他们也……” 乌名摇头道:“倒不必将这件事怪罪到她头上,易兄他们决心筹备此事的时候,就注定无法善了。非要怪罪,还不如怪我的通关法,让他们见猎心喜了。” 刘三郎也说:“至少康云舒还是正经去告状的,并没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其实在下都很难想象她这个人如何和下三滥联系起来。” 眼看身前的两位少年异口同声反驳自己,张妙却难得没有露出享受的表情,仍有些耿耿于怀。 “我……还是不太喜欢她。” 刘三郎说道:“没关系,不用强迫自己喜欢她,反正也不可能真的组一队……就算咱们这边愿意尽弃前嫌,更不计较泄密的可能,接纳她加入。康家人也不会同意的,刚刚那位金丹长老的态度不是很明确了?” 张妙有些奇怪:“所以为什么啊?这里面有什么忌讳不成?” 刘三郎叹道:“也谈不上忌讳,不过是世家间的一些意气之争和无谓纠结。康家被刘家压了几百年,也不服气了几百年。而一个世家若是不服气起来,就难免会莫名其妙地给自己定下奇奇怪怪的规矩。譬如说康云舒作为这一代康家的核心,就决不能向刘家低头。” “?”张妙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通这么做的道理何在。 乌名倒是立刻恍然:“赢学入脑了!” “呵呵,赢学……这个说法倒是贴切!对康家人来说,赢刘家可谓头等大事,即便不能确凿无疑的赢,相对赢也是赢。康平湘斗不过大哥,但康云舒却可以赢过我,乃至赢过大哥。” “她和大哥的修为其实相差并不多。炼气巅峰、筑基中期……对于大家族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区别。而到凝丹境界,通常怎么也要三十年,到那个时候,早年间的些许修为差异更是无足轻重。比拼胜负高下,看的还是仙缘多寡,以及在上品仙门眼中的价值。” “大哥虽然想要全力探索忘忧仙府,但想也知道,一座筑基境的仙府,又和濯泉仙府相关,怎么可能是区区吴郡世家能够探索通关的……无外乎是在各大仙门道种下场前,多争些战果罢了。到时候汇总呈报上去,便能换些仙门恩典。” “那么,如果康云舒能在默离仙府中有所斩获,尤其在这个濯泉将要出世的时点,在默离仙府中真的寻到她的仙缘,自然就能胜过大哥,成为这一代的领军人物。” “当然,真要归结下来,也不过都是些务虚的概念,百年世家的起落,尤其会简简单单归结在一两人身上?但大家想要赢,自然就只能照着赢的标准做事。康云舒肩负着赢过刘家的重任,那又如何能对着刘家人低头?” 一番话后,刘三郎自己也是忍不住摇头叹息。 乌名则言简意赅道:“矫情!” “哈哈,的确就是矫情!但上到三清,下到地方世家,哪有不矫情的呢?” 几人在院中指点了一番江山后,张妙最先支撑不住,打起呵欠,这一日三人在仙府中往来奔波,其实都已疲惫至极。于是三人各回各家,或休息或自习。 第二天一早,三个年轻人便容光焕发地在院中集合。简单吃了些早点后,就直奔镇西的青庐书院去了。 作为镇上最古老的建筑之一,青庐书院收集了几乎从仙府历2200年——也就是仙府尚未正式出世之时,关于默离仙府的一切。无论是仙府天箓中的箴言、解箓天师的生平,还是后来历代进入仙府的炼气士的资料,在书院内几乎都能找到。 而乌名等人,正是依着昨日的计划,准备前去调查些先人留下的手稿,看看有没有关于二层的记录。当然,三人也都没抱太大期待,毕竟外围以后的资料,很多都是高门大派的不传之秘,未必能在青庐书院找得到。 在书院门前简单做过登记,缴纳了阅览费用后,三人就被放入院中。而一走进书院大门,三人就感到空间在眼前膨胀,四周的景物被豁然放大…… 历经三百年的积累更迭,青庐书院的内部空间,已经远比表面看来要广阔得多,内中藏书更是浩如烟海。于是三人只得再缴纳一笔查询费用,让院中的迅游书生帮忙搜集有关二层的资料。 好在书院收费不菲,工作效率却着实可靠,很快,那身着白衫的年轻书生,就抱着好大一摞纸质书摇摇晃晃走过来,腰间则栓了几块颜色各异的玉简。 “喏,这些就是你们需要的资料了。”书生将书山摊到阅览区的书桌上,然后又晃了晃腰间的玉佩,“或者你们神识造诣过关,也可以看这个。” 乌名刚要伸手,就见巡游书生露出商务式的笑容:“只要再额外支付一点点费用……” 乌名立刻回以笑容:“不过关,不需要,谢谢!” 一记标准的谢绝三连后,书生也不生气,只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找我。”便摇摇晃晃地离去了。 另一边,刘三郎则惭愧叹息:“是在下无能,囊中羞涩了。” 由于先前和家族闹了矛盾,这几日刘三郎不但早没了家族长老的护法服务,甚至连探仙府的经费都被断掉,全靠着刘承先前留下的些许灵石应急。 虽不至于就此沦为三和大神,但一应开销,也实在是需要应省则省了。 对此,乌名安慰道:“没事,真需要用钱,找机会再收集一批离尘卖掉就是了,眼下只是没必要作无谓的挥霍。” 刘三郎却摇头笑道:“让乌兄能全神贯注地探索仙府,不为灵石之类的外务所绊,肆意挥霍,才是在下这等世家公子所能做的最大贡献啊。” “……这话你是故意说给妙子听的?” “……毕竟这段时日,她也辛苦了。” 简单投喂了张妙后,三人便开始全神贯注地查阅起资料,然后,吃饱喝足的张妙,就展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效率。 或许是自幼饱读邪书,她的阅读速度比乌名这前资深小镇做题家还要快上许多,一册册的厚重典籍,几乎被她翻出残影,而很快,一项项关于仙府二层的情报就被罗列出来。 首先,内容出乎意料的多。 尽管从理论上讲,仙府深层的内容,会被很多门派视为绝密。但默离仙府毕竟是被成千上万人,累积探索了三百年。零零散散公开的内容其实相当丰富。 唯一的问题就是:滥竽充数的实在太多了。 由于在乌名之前,还从未有人突破过认知屏障,因此不同人在二层所经历、认知的内容也往往南辕北辙,乃至鸡同鸭讲。海量的藏书中,充斥着各种彼此矛盾乃至无法自圆其说的内容,让张妙看得头晕眼,苦不堪言。 至于乌名,对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让张妙先做一轮初筛,将那种明显鬼扯的资料筛去,然后再从光怪陆离的文字中,逐渐剥离出有效内容,并与自己的认知、记忆逐一比对印证。 工程耗时绵长,且枯燥费神,但作为前资深小镇做题家,乌名倒也不惧这种水磨工夫,就当是一块纯白地狱拼图,慢慢拼就是了。 至于张妙,磨到后来,也逐渐找到了在史料中寻食的方法,她将不同的资料作者,脑补到一处,幻想着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这读书的动力就生生不息起来…… 而在乌名和张妙埋首案牍之时,刘三郎却陷入了两难。 看着手中那明显造型不俗的一册古书,刘三郎手指在封面上几番摩挲,也未下定决心将其翻开。 这是一本收费书……那巡游书生抱来的书堆,并不全是随意阅览的,其中少数由精锐撰写,被书院认定价值不菲的,是要付费才能阅览的。 而这个价格……对于以往的世家公子而言,自是九牛一毛,但如今刘三郎的处境,其实比他展示给乌名的还要狼狈几分,所以翻还是不翻,的确是个问题。 唉,若是去问乌名,他定说没有必要,但是…… 但是,看着不远处埋首案牍的同伴,刘三郎终是咬紧牙关,走开几步,便翻开了书页。 只见首页画了一张跨页的地图,图上贴心地标了几个重点地标,看来莫名的熟悉;而下一页,则以相当精湛的画功,绘制了一个身形笼罩在影子里的瘦高老者…… 再之后,就是关于这老人的种种危险,以及笔者与其周旋时的各种经验。描写的确详实,详实到刘三郎简直像是在看自家的日志! 这特么不就是清河村的李书生么!? “靠!” 斥巨资买下的情报,居然是重复的,刘三郎实在忍不住就是一声骂。 然后下一刻,他就感到远处射来一道谴责的目光,宛如寒芒尖刺,让人神识一颤。 青庐书院的阅览区,虽不禁交谈,却显然不能高声喧哗。刘三郎再怎么一时情急,终归是对此地的人失了礼数……于是他连忙转头拱手,准备道歉。 然后就瞪大了眼睛,一时张口结舌。 康云舒……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本章完) 第67章 带我一个! 第67章 带我一个! 片刻的惊讶后,刘三郎很快就冷静下来。 仍是先拱手道歉——毕竟意外喧哗是真,然后便凑近过去,放低声音,放沉语调,询问道:“康师姐,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怕长老找你麻烦?” 康云舒则瞪大了眼睛,带着些微的委屈,咬牙切齿道:“是我先来的!” “!?”刘三郎愣了一会儿,整理了一番记忆,才发现……好像康云舒说的是真的! 他们一行三人来得虽早,但青庐书院是全天开放,阅览区从不乏通宵达旦之人。就在他和乌名、张妙各自分了一摞书,各自检索的时候……远处的确就已经存在着康云舒的身影了! “所以你来这里做什么!?” 康云舒更是气恼:“你管得着吗!?” 一边说,一边悄悄伸手捂住了面前的一张信纸。 刘三郎眼尖,从康云舒的指缝间,依稀认出了信上内容。 那是封修行总结,文字严谨恭顺,将近段时间的进度、感想等以书面形式记录下来,呈报给恩师炎流君。 这也算云游在外的外门弟子的必要功课,每日书信汇报修行,再由炎流君回信指点,虽不如内门弟子那般日日亲见,却总归能得授许多三清正法。 对此,刘三郎只是赞道:“呵呵,师姐不愧是外门弟子,能与真人每日书信往来……” 康云舒被人夸赞,却更是脸色涨红,用力地遮住信纸,然后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你……你们来做什么?” 一边问,一边也用严厉的目光审视刘三郎,然后就看到了他手上那本价值不菲的书。 “……你们开始深入二层了?” 刘三郎愣了下,没想到康云舒竟如此敏锐,只从他手中书册的封面,就猜到了他们眼下的进度! 看来她是真的对这默离仙府重视得紧啊,这份敏锐,必来自于十万分的专注,也难怪她昨日会近乎失态,不顾家族体面。 但惊讶归惊讶,刘三郎当然不会承认,只苦笑道:“师姐也太抬举我们了,三个炼气中期,深入二层那不是自寻死路?我们……也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却见康云舒冷笑一声,脸上随之浮现出一丝愠色:“呵呵,敢做不敢当,到底是你们刘家人!” 家门被辱,刘三郎却没什么所谓,只说道:“师姐教训的是,那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就先……” 话音未落,就见康云舒虽面上维系冷笑,嘴唇却微微翕动……与此同时,一道轻微的声响传入耳中。 “去看【百物录第七卷】,那本书配合你手上的,应该会有用。” “!?” 刘三郎听得目瞪口呆,还待再问,却见康云舒身后,已缓缓浮现出一团雾气,雾中则传来康家长老的轻咳。 康云舒顿时低下头,专注写信,不再看刘三郎。 刘三郎也自知趣,向那雾气拱了拱手,更不打扰这位康师姐。 只是,有些话,即便康云舒没说,却仿佛就回荡在耳边。 那是康云舒不惜背弃家族尊严发出的血泪呐喊。 “带我一个!!!” —— “所以,乌兄,你怎么看?” 不久后,刘三郎便带着康云舒所说的百物录,与同伴汇合。 百物录同样是收费书籍,但价格并不算高,因为内容其实相当驳杂。那作者虽然也曾深入二层,却基本是只在四处浅尝辄止,一旦察觉有风险立刻就撤。所以书上的内容,就多是些肤浅见闻。 但第七卷,却恰好是他在清河村长期蛰伏后的观察所得。 受限于见知障,他眼中的清河村,遍布扭曲和诡异,尤其是生灵一类,几乎多看上两眼,都会沾染大量离尘。所以他也聪明,专捡死物来看……尤其是那些可能和书籍文字相关的死物,更是拼了命去看。 当然,没破见知障,就算把书籍摆在眼前,他也认不得上面字迹,但左右也只是百物之录,看不看得懂倒没那么重要。 翻遍七卷,乌名对照着自己在清河村的记忆,只觉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虽然还未能直接解开老书生身上的谜团,但至少有了一条解密的通路。只要沿着百物录作者的行动路线,避开村人耳目,将清河村中的文字记录搜集一下。那么无论是这村子的故事,还是李老头的故事,岂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其他人看不懂仙府中的文字,但离语二级的乌名大概率是能懂的!所以,这百物录对其他人而言,或许只是篇清河村游记,但对乌名来说,却正是一篇及时的攻略。 写攻略的人,当然也会参考他人攻略。他当年能够达成多项全服首通,正是因为他擅长屎里淘金。而现在,乌名已自信拿到了最合适的攻略。 “那个康云舒,着实不简单啊。” 刘三郎说道:“我刚问了巡游书生,她这段时间几乎一直都泡在书院。从咱们来的第一日,她其实就悄悄跟来了,平日除了必要的修行,就全在此地读书。” 乌名不由讶异:这是个极品云玩家啊……不含贬义的极品云玩家。 哪怕是在书院里已经泡了几十天,但能将关于二层的资料,以近乎如数家珍的方式挑选出来,堪为默离王语嫣……这康云舒作为云玩家的素质属实顶级! 真是有些对不住那短发蜜肤的运动系造型了! “所以,她打算让咱们怎么带她一个?” 刘三郎苦笑:“这怕是纯属她异想天开了。还是那个问题:就算咱们答应,康家又如何能答应?那金丹长老可是严防死守啊。” 乌名问道:“金丹长老只能守在仙府外,进了仙府,他又能说什么?” 刘三郎一怔,问道:“乌兄觉得,她可能会私入仙府,然后自作主张?” “换了是我,就会这么做。”乌名说道,“目前看来,落凰山恐怕是不打算再派引仙使来了,对康家就算有补偿,也多半不是康云舒想要的。这种情况下,她又认定落凰山偏私刘家,以至于咱们区区三名练气中期,都有能力在仙府深入……那她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进了仙府,再来求带了。” 刘三郎感叹:“也真是阴差阳错了!若是当初康家在轮次问题上不让那一步,由康云舒先行……” 乌名笑道:“那她就只能在十天半个月后无功而返,然后眼睁睁看着后来的刘家人打通仙府了。” “哈哈,确是如此。”刘三郎笑了几声,忽然问道,“莫非她也是想通了此节,所以才不惜面子,也要加入咱们的队伍?” 之后,越想越觉得合理,以康云舒的强势性情,迭加家族对她的沉重期待,若非万不得已,她怎么可能向刘家的三郎低头? 不过,这份心思诚然可贵,但最终能不能实在化为仙缘,就要看她自身的努力了……那个阴魂不散的老金丹,可没那么好摆脱啊。 而乌名等人,更不可能等她。 —— 在青庐书院找到线索之后,一行人几乎马不停蹄地进了仙府,一路突破迷雾,重归清河村。 再之后,乌名拿出一张拓自百物录的清河村地图,以离语交代了易一行动路线,确认他完整理解了,便由他混入村中取书。 理论上,同为离妖,易一入村应该不难……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急转直下,易一虽是离妖形态,然而才走到村口,就被一个挑水的壮汉拦下。那壮汉看来不过寻常人模样,却是一拳就打得天崩地裂! 拳风如浪,直将村口前的大片泥沼打得烂泥翻飞,只留下一道缓缓愈合的十余米深的大坑。 而易一自然是首当其冲,所幸出发前,他已和寒钢禾露简单组了一道还羽阵,在两名同伴全力配合之下,身形散作万千黑羽,最终又随风卷回寒钢禾露身前,凝回人形。 虽然易一是安然无恙,却也证明了此路不通,对此乌名只能无奈摇头。 这条捷径看来过于简单粗暴,是走不通了。一层的离妖进不得二层的清河村,其实也算意料之内,臭外地的敢光明正大跑村里来,不被打才怪了。 但没了捷径,就只能用些笨办法了……而就在此时,刘三郎自告奋勇。 “乌兄,让我去吧。” (本章完) 第68章 火车王 第68章 火车王 乌名的所谓笨办法,自然就是默离仙府开放三百年来,无数人实践过的办法。 潜行。 根据过往数百年的资料来看,从外围到二层,大部分人遇到的村庄——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清河村——都称不上戒备森严,村中虽然男女老少人人都有修行,却平日怡然自乐,过着红尘凡间的生活。 只要不被发现,同时控制好自己的五感和认知,不被村中人声污染……那么即便修为只有炼气期,也可在二层的村落里来去自如。过去三百年间,关于仙府二层的大部分资料,都是这么收集来的。 百物录的作者,也正是靠着一张极其高明的匿踪敛息神行符,在仙府二层反复出入,之后撰写游记,成为畅销书作者…… 然而对于乌名等人来说,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并没有什么匿踪敛息神行符,也没有人真的精通潜行术法。 三位冥族中,易一和寒钢都是偏向正面作战,唯有禾露精擅符箓之道,备有大量落凰山灵符,可以仿世间百法——其中当然就有隐形消声类的法术。 然而如今乌名唤醒的只有离妖化的禾露,虽仍具法力神通,却继承不来法宝符箓。 所以…… “乌兄,让我去吧!” 刘三郎郑重提议:“我修为虽低,但家传的铄金宁息术,却是源自清州的上乘妙法……” 乌名打断道:“运用不熟的妙法,就称不上上乘妙法。” 刘三郎点头:“所以这次不是由我来用……” 说着,他手指一翻,一张金光闪闪的灵符就被夹在指间。 见到此符,乌名不由一惊:“这是嫡传灵符?!” 刘三郎苦笑道:“没错,以家族元老的精血绘制,唯有世家嫡子方能持有,方能激发,方能驾驭……也是大哥留给我的保命之物。” 乌名沉默了片刻,不作任何纠结,点头道:“那就多加小心,我会让易兄他们在村外接应,事有不顺就赶紧出来。” 刘三郎笑颜开朗了几分:“多谢乌兄信任,我一定不负所托!” 话音刚落,就见身旁有道灵光闪耀,却是张妙递来一枚玉佩。 “我……张家虽没有嫡传灵符,但我来之前,家父将此玉传给了我,多少能增添几分法力,也能守护心神不失。” 刘三郎本欲婉拒,但只犹疑了一瞬,便接过玉佩,又抱了抱张妙。 “放心,等我回来。” “嗯,我等你。” 刘三郎又看向乌名。 乌名连忙提醒:“你再这么交代下去,怕是真要回不来了……” 刘三郎于是哈哈一笑,便舍下所有纷杂心思,只专注于手中的嫡传灵符。片刻后,金色的灵符逐渐在砺金真气的激荡下焕发灵光。同时刘三郎口吐一道剑气,轻轻划破手指,指尖上的鲜血立刻渗入灵符。 下一刻,金符融化开来,化作一层金液,迅速覆满刘三郎周身,而待金液将其完全包裹住的刹那,刘三郎的身影便径直消失在了几人眼前。 —— 大约十分钟后。 在清河村外等候的乌名,已能清楚地听到一旁张妙的心跳声越发急促而沉重,仿佛擂鼓。 虽然她表面不动声色,但紧张和担忧的情绪却已浸透了周身,越发压抑不下。 乌名心下叹息,随手甩了一道小归元术,帮张妙稍事平息紧张……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时间过去的确有些久了。 嫡传灵符虽然神效非凡,足以完美遮蔽气息,但毕竟刘三郎是以区区炼气中期的修为强催灵符,生效时间方面,其实并不是很有保障…… 当然,照理说,刘三郎本身毕竟也是练气中期的世家子,在小小一个清河村按图索骥地搜书,快进快出的话,有个五分钟也就足够了。 就算不够,差不多也可以出来了……因为他根本也不需要把百物录上记载的所有书籍都搜罗殆尽,哪怕只有一部分,也足够乌名展开推理,打破僵局了。 但显然,刘三郎作为一个暂时与家族切割之人,却毅然动用了大哥留下的嫡传灵符,那么没有足够丰厚的战果,他是难以甘心的。 又过十分钟,张妙的心跳声再次急促起来。 乌名也隐隐察觉到村中可能出了什么意外……虽然从外面看去,清河村仍是那个平和安逸的世外桃源,每一位村人都闲适悠然。但这仙府二层的村子……从外面看到的东西,是根本不保险的。 这也是收录于许多资料中的血泪教训。 过去三百年间,有很多队伍尝试过内外接应的方法,结果却往往是入村的人已经快要全军覆没了,村外的人却仍只看到一片安逸祥和,甚至耳中的术封蜡丸也还不断回响着队友轻快的声音。 “哈哈,别为我们担心,一切都还好。” “这仙府二层也没什么了不起嘛,只要藏好行迹,反而比那烂泥沼更好走。” ……再之后,听到这些话的人,便迅速沦陷离失,永远留在仙府之中。 所以,进入清河村的刘三郎,是没有和外界联系的手段的,一旦真的遇险,村外的人根本无从知晓。 又过了两分钟,眼见刘三郎仍未归来,乌名再不犹豫,对着不远处的易一,发出一个单音。 易一轻轻点头,黑雾下的面孔上仿佛浮现笑容。之后,他向乌名摆了摆手,便踏前一步,将身形大大方方地展示在一名桃源村的村人面前。 那村人是个看来三十出头,身形瘦弱的农夫。见到易一时,明显露出了惊讶之色,继而便是愤怒、厌恶、憎恨……与情绪一道爆发的,更有筑基期的强大法力。 然后一道炽烈的火柱便从村人脚下陡然点亮,却是寒钢双拳交错,从旁杀来。 同时,禾露虽然不再持有落凰山的灵符,却能凝气为符,以风法相助寒钢……威力虽比起持符的时候大打折扣,却恰好与寒钢的火法相生。 顷刻间火柱借风势而膨胀,火龙连绵百余米,几乎将整个村口都一道点燃! 易一等人在离妖化后,实力较之生前打了折扣,但落凰山的炼气士,仍具备着越级挑战的底气。 而就在村口的火龙狰狞蔓延之时,村中便有喧嚣声起。 那是即便相隔数百米,间隔术封蜡丸,都几乎让人眼前发黑的扭曲咆哮声……而声浪中,整座村子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无声破碎。 屏障后,那恬淡的世外桃源,早就化作炼狱模样。那些悠然自乐的村民们,此时竟大半都聚集在村口附近,且如被下了降头一般,神色癫狂地四下张望、嘶吼。 而易一等人的火龙,恰好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村民们几近疯狂地聚拢过来,个个奔行如风,七窍中涌现灵异光彩,更有人当即腾云行空,从天上杀来。 易一等人所处的位置,几乎转眼间就被各式法术的豪光所淹没,地上陡然燃起冲天的紫色烈焰,仿佛要焚烧腐蚀尽世间万物。 而村人们仍不肯休止,竟争先恐后地涌入熊熊燃烧的紫炎之中,宁可受焚身腐蚀之苦,也要将易一等人碎尸万段。 如此癫狂之相,即便只是远远看着,都如同在承受巨大的污染……张妙咳嗽一声,不知不觉间已从七窍中溢出黑血。 乌名连忙递去一张守真符,顺带遮她耳目……或者干脆将她打晕,然而张妙却一改平日的内敛性情,坚持睁大眼睛,寻找那个早该归来的身影。 下一刻,两人身前不远,陡然亮起一抹暗淡的金光。 金光以惊人的速度扩张,转眼间已成人形,却立足不稳,踉跄欲倒。张妙毫不犹豫地上前抱住了他,只见金光退散,露出刘三郎苍白的脸。 “抱歉,刚刚似乎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引发了全村警觉,被村民们堵在村口,险些出不来了……” 刘三郎手中正紧紧抱着一大摞书册,竟比百物录中记载着的还要多! “好!走了!”乌名一边说着,一边与张妙合力扛起虚弱的刘三郎,之后便要发动神行术法,迅速离去。 刘三郎一惊:“等等,易兄他们……” 此时,村前的紫火仍在燃烧,而易一等人的身影,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下一刻,刘三郎头上多了一只灰黑色的手,却是易一在轻轻拍他。而在易一身后的,正是寒钢、禾露。 此时,他们三人身上的黑雾已经淡去许多,整个人的轮廓显得些许模糊,但也恰因此能看清面容。三张其貌不扬的脸上,显然洋溢着笑。仿佛在说:不必为我们担心,区区二层离妖,尚不足挂齿。 刘三郎勉强一笑,彻底松了口气。 —— 这一走,就径直走到了清净湖畔。 从清河村外,越过漫漫迷雾泥沼,路途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转眼之间,那真正的世外桃源,就出现在乌名三人眼前。而看到湖畔葱郁的树木草,几人心中都微微一松。 清净湖一向是离妖聚集之地,但对于越发熟悉此地规则的人来说,这片洞天福地,反比别处要安全得多。 在湖畔调息了一会儿,刘三郎才平抑下体内翻涌的真气,然后就忍不住问:“怎么样,易兄他们……还好吗?” 乌名看着那镜面一般的湖水,沉吟片刻后,点点头:“只是消耗有些大,需要在老家恢复段时间,未来两三天,我们可能见不到他们了。” “万幸,只是两三天……”刘三郎刚说完,就用力摇了摇头,“不,这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终归是我的错……” 话音未落,乌名已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这一下拍的实在,几乎让刘三郎气血逆行,眼前一阵金星乱冒。 张妙也低声道:“三郎,这个时候,该对他们说谢谢。” 刘三郎缓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是在下想错了,易兄……感谢你们舍命相救。” 乌名笑了笑,说道:“要谢,就用实际的战果来谢吧。” 一边说,乌名一边从刘三郎紧抱着的书堆里,抽出了最上面的一本。 (本章完) 第69章 仙府现形记 第69章 仙府现形记 乌名抽出的这本书,正是刚刚那场险象的始作俑者。 它是刘三郎在村中搜书的时候,无意间在一间类似祠堂的建筑里发现的。 按照最初的计划,刘三郎只需要按照百物录作者走过的路线行走即可,但是,当他意识到,面前有一本看来明明很显眼,却居然没有被收录的书时,就毅然选择了偏离计划。 而也正是为了这本不曾收录于百物录中的书,明明有灵符庇佑,本该来去无踪的刘三郎,却突然间惊动了全村人,之后险些被围死在村中。 “……只希望这本书,对得起三郎和易兄他们的辛苦吧。” 之后,乌名翻开书页,头脑顿时一阵刺痛……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纸张,平平无奇的墨迹,但在视线触及书页的刹那,就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扭曲他的认知。 默离仙府的箴言:不要与陌生人说话。 而书籍与文字,向来被视为一种可以跨越空间时间,让作者和读者展开对话的媒介。 青庐书院中,几乎所有的相关资料,都会用非常着重的语调告诫后来人,不要翻阅仙府中的书籍。那上面的文字,比任何“声音”都更具腐蚀性。 然而,对于如今的乌名而言,前人的这些告诫,却只意味着一件事:仙府中的文字,承载着凌驾于声音之上的价值。 一时的头痛,反而加倍印证着这些文字的价值。 离语二级,想要畅读仙府内的书籍,仍略显勉强。但勉强的另一面就是:努努力,就可能做到。 而专业人士,最不缺的就是勉强自己的能力。开荒期越几十级挑战深渊boss,又何尝不是勉强? 很快,乌名便压下头痛,开始全身心沉浸在书页的文字上。 而刘三郎则咳嗽几声后,默默与张妙携手,支撑起一道简易的宁息术,以免周围游荡的离妖过来干扰到乌名。 大约半小时后,当刘三郎和张妙各自感到法力逐渐枯竭,难以为继时,忽见乌名长身而起,竟是仰天大笑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均感到精神一振。 不愧是乌名,果然有了收获! 之后,不待两人催促,乌名便合上书本,叫来了两人。 先是将郑灵汐带来的丹药分给他们以填充法力,然后…… “我想,我已经搞清楚这个世界的设定了。” 刘三郎皱了皱眉头,然后又皱了皱眉头,几次欲言又止。 乌名笑了笑:“放心,我会尽量说得通俗易懂。首先,三郎你这次没白辛苦,这本书非常重要,重要到我刚刚在阅读的时候,差一点就被污染了。” “!?” “放心,已经没事了。总之,之所以百物录的作者没有收录它,正是因为它的【陌生】程度远高于寻常,以至于没有对这个世界具备一定的理解,甚至就看不到它。” 刘三郎错愕、恍悟。 的确,比起那位畅销作家,他刘三郎无论法宝还是修为,抑或是探索仙府深层的经验,都远远不如,凭什么就能发现前人不曾发现的宝物?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乌名的引导下,他对默离仙府的认知,已经完全凌驾于任何先人之上了! 尽管还不曾熟习离语,做不到乌名的许多近似神通的本事,但他终归是与前人不同的。 “所以,书里写了什么?” 乌名说道:“简单来说,有些类似宗教教典。” 刘三郎有些奇怪:“乌兄是想说村规?” “不,是教典。”乌名纠正道,“清河村的人,不是基于正常理由聚落而居的,这里的村人,大部分是因信仰而集合的。那老书生也是因为信仰,才在致仕后来到此地,而非重归故里。” “所谓信仰,核心总结大致如下:清河村的人相信,这个世界已经被异类侵蚀了,有许许多多的非人之物就潜伏在各个地方,甚至连高高在上的皇城仙宫都不例外。” “那些异类,平日看来和人类一般无二,有灵智,通礼节,甚至能够修行人法仙道……但他们终归是异类,终有一天会对人类挥起屠刀。” “所以,不要相信异类,也不要相信那些相信异类的人,唯有维持澄净的心思和血统,才有可能在未来,为人类赢得一线生机……教典的内容大致如此,还有不少琐碎就先不赘述了。” 乌名总结之后,便顺势翻开下一本书,开始寻找更多的信息细节。而刘三郎和张妙则不出意外地低垂下头,陷入了长长的沉思。 虽然乌名的总结已相当简单易懂,但是正因为简单易懂,不存在什么歧义,反而让人越发摸不着头脑。 不要相信异类?什么叫异类?我们这些来自仙府之外的人吗?因为我们是异类,所以那老书生被叫破名讳,才会原地变身?但是之前杀了他那么多次,也没见他变身过啊? 两人越想越是不通,于是干脆放弃挣扎,各自抬起头来,准备直接询问。 然而这一抬头,两人便忍不住惊呼出声。 “哈!?” “嗝!?” 在默离仙府中,保持沉默是一种必要的本能……尽管此时三人对仙府的认知已有不同,但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们能极好地控制住自己,只以星螺传音,而不是张开口说话。 除非是实在忍不住。 “乌,乌兄,你没事吧!?” “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的惊诧反应,让乌名也是惊诧万分,他合上书,抬起头:“你们在怪叫什么……我靠!?” 就在乌名面前,张妙的脸赫然变了形状!双目分离,口鼻突出,一双长长的板牙露出唇外……分明是啮齿类的模样! 虽然不是完全的鼠头,严格来说基本还维持了人类的轮廓,但非人的特征已相当明显。 另一边,刘三郎的情况要好些,却同样生出了异变……五官轮廓明显更加柔化,配上本就俊美的底子,一时间竟有些雌雄莫辨。只不过,他的双瞳却亮起了醒目的异色光芒,仿佛癫火发作…… 至于乌名本人,从刘张二人的反应自然不难判断,异变的程度还要远胜过张妙。 “乌兄,目前在我们眼中,你……脖子以上的部分,完全就是羊头啊!” 张妙则猛猛点着半颗鼠头:“四方瞳,长长的犄角,还有胡须……乌兄,你没事吧!?” 听了这番描述,乌名不由一怔:“羊头?所以咱们三人这是荒血显形了?” 乌名的问题,反让刘张二人愣住了。 刘三郎磕磕绊绊道:“荒血……的确,乌兄你出身五羊村,应该有羊首妖族的血统没错。但刘家在吴郡扎根数百年,血统一向纯正……” 张妙却忽然道:“有多纯正?数百年间,没有混入过一丝一毫的荒人之血吗?” 刘三郎顿时答不出话。 这本就是个没法深究的问题。在邛州,血统纯正的概念一向为上流推崇,然而事实上,根本没有任何一家真敢拍着胸脯说自家是百分百的纯血人类。 距离百族并立的年代,才过去几百年而已……甚至最早开始独尊人道的清州,也只独尊了两千多年。相较于九州大陆那悠久的历史,千百年的时光还是过于短暂了。 远不足以彻底洗刷掉百族存在过的痕迹。 感谢木可目、神湖水、神之眷恋、奶酪不想吃包的打赏! (本章完) 第70章 没有人类了 第70章 没有人类了 如今的邛州人,在修行之前必要去当地定荒府登记,过洗心池,再参悟人皇贴,方可正式踏足仙途。 所谓洗心池,正是验证血统的法宝。滴血入池,几分荒、几分人就一目了然。在定荒府制度初成的年代,人类血统占不到七分以上,是不允许修行的。 只不过这个规矩时至今日已经几近废黜,洗心池的结果已经很少有人在意了。 一方面,邛州境内,已经很少有人血不足七成的荒人了。如郑灵汐那般荒相高度外显的,血统纯度其实也在八成左右,而五羊村乌名,其实纯度更在九成以上,换作五百年前,已可被称作是铁骨铮铮好男人了。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些自诩高贵纯正的世家子们,已经很多年没在洗心池中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了。诚然如刘家这样的百年世家,嫡系子弟的纯度往往在九成五以上……但是就连五羊村人都有九成纯度,区区九成五怎能显出高贵? 只是,想要进一步提纯,却无论如何都难做到了,无论是外州嫁娶,还是本地豪门联姻……血统纯度到一定阈值后,就再难以提升半步。有时甚至会出现两个九成六七的人结合后,子嗣血统纯度反降到九成五的荒诞案例。 下不能限制荒人,上不能烘托世家,这洗心池自然就越发无人在意……近些年来,很多世家子弟甚至只当是洗心池设计上存在缺陷,测不出一等纯粹的人族血统。 只不过,当刘三郎下意识提到血统纯正时,张妙立刻便提醒他,现实很可能并不像他想得那样。 世家子弟们平时自我吹嘘,骗骗常人倒也罢了,可别连自己也骗了……尤其如今三人身处仙府,荒血显化一事,更关乎紧要。 而在血统问题上,刘三郎较之寻常的世家子弟,的确多一分难言之隐。在听了张妙的质问后,他不由陷入沉默,许久后,才长叹一声,下定决心坦然相告。 “在下先前曾提起过,在下生母黎氏,来自清州,祖上曾有多位解箓天师。家族世代传承着一套上乘相术,在下也是……依着相术,一眼就确信了乌兄的仙缘不凡。但其实,这套相术的本质,无非血脉二字。” 刘三郎语声涩然,显然这番话说来需要极大的决心。 “而黎氏血脉,相传正是源自上古年间的异族……此中详情,只在清州本家记录,家母生前也知之甚少。但要说如今在下这副荒相,恐怕正是来自黎氏血脉吧。呵呵,蓉夫人对家母和在下的严苛,或许也是……呵呵。” 说到最后,刘三郎已颇为颓丧,唯有苦笑。 张妙则坦然道:“张家的世家之名本就牵强,纯靠最近几代人努力钻营,才在吴郡被列为世家。至于血统,其实也未必就比其他人纯正多少……只是,怎么会是老鼠啊……” 少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板牙,忍不住染上一丝哭腔。 乌名则一边捋着自己凭空多出的山羊胡,一边整理思绪。 三人的荒血显化,是在他总结过教典之后,且显化的过程悄无声息,不知不觉……那么不妨假设,这种显化并非实实在在的变化,而更多是认知上的变化。只不过这种认知变化同时牵扯五感,以至于视觉听觉乃至触觉,都在瞬间就被扭曲。 认知的变化,自然来自教典。刚刚他以离语通读了教典全文,又简明扼要地将其转述出来,等于完成了对教典的一次全面认知,并将这份认知传播给了他人。 而在默离仙府中,认知有着确凿的力量,正如外围的雾气在他眼中已经越来越淡,也正如那些足以令人癫狂的文字,却能被他阅读出来。 清河教典,赋予了他辨识异类的认知能力,可惜首先被辨识为异类的就是自己……不过,从异类源自荒血来看,想要打消异状倒也不难。 一边想着,乌名一边在心中默默背诵起了人皇贴,同时令人道印逐一在头顶显化。 而每点亮一道印记,他头上的异象就会退却一分,直到二十道人道印齐齐亮起的时候,那硕大的羊头便已恢复如常。 刘张二人见了,连忙效法,同样默诵人皇贴,显化人道印……两人虽然造诣不如乌名那般夸张,但需要抵消的异象也明显要少,各自点亮十二三道人道印时,面上的异象也便消除得七七八八了。 张妙摸了摸恢复如常的嘴唇,不由抹了抹眼泪:“吓死我了。” 然后看了看身旁重新恢复少年阳刚的刘三郎,不由微感遗憾地一叹。 刘三郎只当没听到张妙的叹息,问道:“所以我们之前是被那老书生看出异类身份,所以才引得他当场暴怒?但之前就算直接动手……” 乌名摇摇头:“或许是触发剧情与否的区别,也或许是因为能口吐人言的异类,比寻常异类更加触犯忌讳。但眼下也无需深究,既然找准了问题症结,就专注症结。全面复盘可以等通关后再说。” “有道理。”刘三郎点头道,“那咱们这就回去,再与那老书生对话?” 说着便要起身,只是才一发力,就感到身子发软,竟全然站不起来。旁边张妙试图搀扶,却自己也重心不稳,险些一起跌倒。 两人虽然服下灵汐手制的聚灵丹,恢复了些法力,但经过这一整日的跌宕起伏,却还是消耗过甚了。 乌名说道:“不必勉强,今日收获已经不菲,咱们暂时又没了易兄等人护法,贸然深入并不明智……何况清河村经咱们一扰,现在也未必会正常接待外人。” “你们先调息回神,我正好趁这个机会再看看书,这些东西带不出仙府,也不确定能不能长期保留在清净湖,现在不看完,若是下次回来又刷回到村子里,就实在对不住三郎和易兄等人的辛苦了。” —— 看完所有的书并没有上太久。 因为除了那一本教典之外,刘三郎拼死带回来的其余的书籍,价值就要远远逊色了。乌名一目十行,看个大概便弃书不顾……一时间倒是有些网文编辑的职业代入感。 而眼看三人在仙府迟滞已久,刘张二人的宁息术也再难为继,四周的离妖逐渐靠拢过来。乌名便当机立断,舍下所有的书,带上两名队友,迅速撤离仙府。 返程的路虽漫长且遍布艰险,但乌名已几番来去,引路越发娴熟。直到带着刘张二人重新踏上小镇外的小丘,他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只是,不及感叹,乌名就发现自己居然又又又被人怼脸相迎了! 这一次,怼脸的人却是一位微微驼背,其貌不扬的老人。他穿着康家仆从的青衫,胸前却绣着两只飞鱼,显示出不俗的身份……正是时常跟在康云舒身后的金丹长老。 而不待乌名开口,那老人已先一步拱手欠身,对着刘三郎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下人礼,之后方道:“敢问刘三公子,可有见到我家小姐?” 此言一出,乌名等三人均是诧异万分。 刘三郎咳嗽一声,问道:“康师姐?她没跟在睿叔你身边?自书院之后,我们就没再见到她。” 话音未落,就感到一阵寒意扑面而来……虽只一闪而逝,却还是让他浑身汗毛都不由炸立起来。 刚刚那一瞬间,面前的老人分明动了一丝杀心。 显然,在他看来,刘三郎的话颇有不尽不实之处,而这自然证明了他与康云舒之事脱不开干系……只不过身处小镇之内,他必须要遵守此地的规矩。 对此,刘三郎却唯有苦笑。的确,他刚刚说话时,是有几分心虚的。因为对康云舒自作主张一事,他多少算是半个知情者。但这些事又如何方便和眼前之人解释?只好含混过去了! 康师姐,你可真是要害死人啊…… 而在刘三郎开始迅速酝酿措辞时,一旁乌名已上前一步,朗声道:“我们从不曾见过康二小姐,对她的去向更是一无所知,不过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等也必无推诿。” 这番话说得坦坦荡荡,姿态更是拿捏稳妥,让那金丹长老一时间也迟疑不定。 “咳……”此时,张妙又忍不住一声咳,嘴角不由溢出一丝黑血。她在清河村外的伤始终没有痊愈,如今稍微表现出一点异状,顿时让睿叔再没法留住三人。 老人一声长叹,苦着脸再拱手道:“既然如此……就谢过三位好意了。我这里,还有些清心祛污的丹药,或对几位有用。只盼……之后若有万一,几位能看在两家世代的交情上,不吝援手。” 刘三郎道了声谢,便收起丹药,与乌名张妙一路回了白玉楼。可惜之后尚不及谈起康云舒,便已精疲力竭,直接就是昏迷不醒。 而第二天凌晨,就在乌名准时苏醒,准备日常的时候,院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老朽康睿……求几位救命!” (本章完) 第71章 上架感言 第71章 上架感言 首先,本书将于8月1日上架。 时隔两年的上架感言…写下标题的时候,心中只有一片迷茫。 写感言,不知不觉间已成了一桩难事。 早在开书前,我就照惯例打算写篇新书感言,然而手指放在键盘上许久,都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好推说创作者用作品说话……其实心中实有很多感慨,很多故事,只是迟迟不能化作文字罢了。 写书十多年,步入中年以后,仿佛自然而然地失去了自由表达,情感喷发的能力。 敲打键盘的速度并没有退化,水群、在b站锐评各类游戏时的思维也依旧活跃,仿佛只是在写小说,以及点评小说的时候,整个人变得迟钝起来。 自我反思的结论,应该是羞耻感使然。 写作,实在是一件既舒爽,又羞耻的事情,舒爽在于表达的过程天然就让人爽,羞耻在于爽过以后看着自己表达的那些东西,不忍直视。 创作多年,我从来没有对自己的作品满意过,无论是狂气十足的崩大,还是那本灵感迸发的灵剑山都不例外,至于之后的作品更不必多提。而且间隔时日越久,就越是感到自己的文字情节已经拙劣到难以忍受。 因为这几年网文发展实在太快了,20年前看网文,我是真心觉得我上我也行;20年后再看,我只觉得这特么也能行?! 审美的进步,和笔力的进步(有时也经常怀疑自己真的有多少进步吗)未能同步,结果就是越发的自我质疑,自我拉扯。 于是,和十几年前相比,如今就连手速都大打折扣。记得写盗梦的时候,有一次临近凌晨才开始写,一小时就写完了五千字,顺利上传更新,完成当日更新任务,当时只觉得酣畅淋漓,人生得意莫过于此。 却不曾想之后十多年,我再也未能重现当日的畅快。如今更是连时速千五都难以维持。一段话写了删删了写,某些章节更是每次看了都想要式殴打自己,然后舔着脸缝缝补补。这么写当然快不起来,而为了更新任务,就只能老老实实地以勤补拙,于是创作这么多年来,写这本九州仙府的日子倒成了我最为勤奋用心的日子。 虽然这份勤奋实在来得晚了点就是了。 扯远了,回归原先的话题,我一直觉得,人到中年,除了体重和血脂增长之外,最显著的增长就是羞耻心,很多少年青年时代不惮于做的事情,到了中年就会耻于去做。 大学时候初次尝试连载时,哪怕不考虑当时的网文平均水平,我也知道自己写的东西有几分成色,何况当时还经常被编辑抓着喷……但那又如何呢,写了爽了不就好了? 可是爽过以后,随之而来的就是羞耻感。写成这样就算爽,你对得起自己的语文老师吗?对得起那些被你视为典范的优秀佳作吗?对得起那些支持你的读者吗!? 基于这种心理,过去十多年来的每一次创作,我其实都发自内心的希望能补上以往的缺失,能比先前做的更好。明明早就找到了舒适区,但却自顾自地认为只有跳出舒适区才能更加完善自我,成为更好的创作者……结果每一次都适得其反。 这其中既有努力不足,也有天赋的限制。 年轻时,虽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才华,但却从来不怀疑自己可以拥有才华。只要肯钻研,纵然比不过那些头部,有个六七十分总可以吧? 人到中年,方才痛苦恍悟:我为什么要迷信自己还有成长空间呢?更重要的是,六七十分,有什么用? 做不到的事,可能就是做不到了,离开舒适区后,那就必然会处处不适了,对自己,对读者皆是如此。 那怎么办呢?磕磕绊绊这么久,我觉得唯一的结论也就是:那就回去呗。 人总是要和自己和解的,别说是中年了,少年时又何尝不是呢?高一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能考清华北大,但报志愿的时候还不是老老实实地找个分数能够得上的就报了? 如今既然意识到自己再也摸不到清北的边,那就老老实实找个能上的上了呗。网文发展这么多年,每年都有无数部让人惊呼这也能行的神作。而即便如此,看起来我依然还能混口饭吃,这已经很好了啊…… 何况再换个角度看:网文圈那么多高手,什么题材都有人能写,用得着你去削足适履,贻笑大方吗?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搞明白,就是对读者们最大的贡献了! 所以,才有了新书感言里那段话:回归舒适区,写个休闲小故事,博大家一笑。 然而,回归舒适区也不是说回归就能回归的。一个脱线太久,已经惯于自我拉扯的中年人,就算是想要大踏步地回归,也难免进两步退一步。中间也会抓耳挠腮地写些不那么舒适,但当时以为“必要”的段子。比如开局那特别复古,仿佛像素风的装逼打脸。 又比如这个被我精雕细琢,写来却拖拖拉拉的默离仙府。 再比如……写到此处,竟感到短短二十多万字,犯下的错已罄竹难书。 写作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在临上架前,感到有些焦头烂额,恨不得以头抢地乃至尖叫抓挠。 但是往好了想,令人焦头烂额的教训,同时也意味着确凿的改进和成长。之前踩过的坑,之后不会再踩。 我依然想写一个轻松休闲的故事,笔记里、大纲里、更重要的是脑海里,依然还有好多好多想要抖的包袱、想要讲的段子。 能坚持看到这里,喜欢这个故事的读者,我承诺后续的故事一定会做得更好。 对故事有意见的读者,也随时欢迎提出意见建议,你们的批评,同样可以让故事变得更好。 最后,再说些实际的。 对于任何一个创作者来说,来自读者的积极回馈,都是无上的灵药。如前文所述,这本自我拉扯的回归之作,连载期间着实经历了不少折磨。短短二十多万字,简直比我过去所有作品加起来还要折磨。 而能够克服这些折磨,坚持写下去,完全是多亏了读者们的支持。一个简单的好评,或者一段简单数据增长,都能让人获得扫清阴霾的能量。甚至卡文的窘困也往往因此迎刃而解。这其中尤其要感谢b站同好们的支持。当初写下这个简介,换上这个头像的时候,我其实真的没有特别想过要蹭谁的热度,实是有感而发,真情流露。 老夫聊发少年狂,只要喜欢二次元,就永远都是18岁! 结果同好们就真的帮了我一把,对此我必须要说一声:谢谢!! 然后,既然读者的支持如此重要,而且往往对写作本身有着直接的助益,那我也就毫不客气地求一声支持了。 就像是团战时候的残血角色,呼叫一下治疗和buff,也算天经地义吧? 上架在即,真诚求首订!求月票!求治疗! 至于更新,免费期间我都这个速度了,上架还用说吗!肝就完了! 拜谢! (本章完) 第72章 聪明伶俐康云舒 第72章 聪明伶俐康云舒 “啧……” 被人莫名打扰了日常节奏,饶是以乌名心态之稳健,一时间也有些心浮气躁。 好在他毕竟经历过被穿越打断全服首通的惨事,心智已得到极大磨砺,浮躁转瞬即止。 听着康睿在门外如杜鹃泣血一般地低声哀鸣,乌名也没多犹豫,立刻就整理好衣衫,出门迎客。 然后,借着街上的几点烛光,他见到一位须发凌乱,面色苍白的老人,几乎跪倒在院门口。属于金丹真人的威圧感更是荡然无存。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一边说,乌名一边将人迎进院中。 康睿此时也顾不得任何世家体面了,尽管没见到刘三郎,只见到了一个荒人小子,却还是一口气将事情来龙去脉交代出来。 简单来说:康云舒深入仙府,迟迟未归……至第二天此时,已迟到事态高度反常。且留在康睿手中的一块翠玉陡然炸裂——那意味着康云舒动用了最为紧要的一件保命法宝,情况已危在旦夕。 于是康睿别无选择,只能四处求援了。 而从头开始讲的话:就在乌名等人离开青庐书院不久,康云舒就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落凰山的承仙殿,经反复研判,决定不再派引仙使下山! 对于先前承诺好的,扶持邛州一众世家探索仙府的一应事宜,统统作废……当然,落凰山也公布了相应补偿。灵石、丹药、符箓乃至一些秘传功法,一应俱全,尽显一品仙门的慷慨。 对绝大多数世家而言,落凰山的补偿方案都足够慷慨,足以填补仙府一事的损失,甚至有赚。然而这些东西对康云舒来说却一文不值。 她只想去默离仙府寻找自己的仙缘,她也笃定了仙府中的宝物,远胜过落凰山的慷慨。 作为康家年轻一代的核心人物,她自幼就备受家族宠溺,几乎事事如意,而她认准的事情,更没有人能让她调头。 所以眼见事态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落凰山的仙缘已再不值得期待,那她当然就要自作主张。 事实上从一开始,康云舒就没有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引仙使上。和乌名、刘启这些初入修行不久的小家伙不同,她已在仙路上磨砺了六年,修为堪为同龄人中的翘楚,即便没有任何人相助,单枪匹马去闯荡仙府,也不是做不到。 此外,作为康家的核心道种,兼三清真人炎流君的门下弟子。她手中的资源一向丰富,组建自己的团队并不是难事。 事实上,康云舒其实早在月前,就开始做两手准备了。她一边在青庐书院读书,一边也在不断地与镇上的修士们往来交际。 她世家出身、修为不俗,又生性直爽坦率。虽有咄咄逼人的一面,但只要在红宾楼设下宴席,大多数本地的炼气士都会卖她一个面子。 于是,就在乌名等人沉迷仙府开荒之时,康云舒其实已作为红宾楼义务推广员,在镇上小有名气。愿意与她组饭局的高手,随随便便就能数出两位数。更遑论康家族内也有炼气期的精锐。 从这个角度来说,康云舒自行组队,深入仙府,可谓天经地义……然而,家族其实高度反对她这么做,随行的长老康睿更是负责紧盯着她,必要时可以不顾主仆之礼地制止她。 “为什么?”乌名问,“以康二小姐的本事,组局精锐探索仙府,根本就是世家修士的常见历练吧?更何况还是相对安逸的默离仙府?” 康睿叹道:“若只探索外围倒也罢了,小姐却想要深入二层乃至三层……而她所仰赖的队友,实不值得信任。” 乌名好奇:“所以她的队友是哪些人?不是康家人吗?如今她迟迟不归,可是与那些人有关?” 康睿答道:“是小姐的同门,三清真人炎流君的记名弟子。” 听出康睿语态迟疑,乌名立刻催促:“说清楚些。” 康睿无奈道:“炎流君的记名弟子众多,其中修为品性皆良莠不齐……且据传常有人冒真人弟子之名,而外人实难以验证。” “与小姐熟络的这些人,虽自称是炎流君门下弟子,且修为不俗,甚至较之正牌的引仙使也不遑多让……但老夫却总觉得他们品行不正,尤其来历颇有模糊之处,实不宜与之来往过密。” 乌名沉吟点头。 深入仙府,队友可靠是第一位的,因遇人不淑而惨淡收场的例子,在这灰原小镇上可从来不少见。 更有甚者,专有人利用仙府内外隔绝的独特环境,谋财害命,横行不法。 “所以,你没有阻止她吗?” 被问及此事,康睿明显有些不愿回应,只低头道:“一切都是老朽无能,但如今此事已不重要……” “不,很重要。”乌名强调,“我至少要知道,她到底是下了多大决心,做了多少准备,用了怎样手段,才能甩开自家的金丹长老,偷偷跑去默离仙府的。” 康睿沉默了一下,便颓然道:“小姐说要晚上在红宾楼设宴款待朋友,排遣烦躁……还要请金丹大师亲自下厨,此事非得老夫出面相求。而她就趁着此时,摆脱了其他下人,和那几位师兄一道深入仙府去了。” “嚯!”乌名听得一惊。 这流程听似荒诞,却实则自然而然,关键是没叫康睿提起戒心,这才留出空子。 这康云舒,表面看大大咧咧,真做起事来却是意志坚决、筹备充分、快准稳狠;轻而易举就甩脱了家族长老的桎梏,然后在仙府一去不归。 简直像极了那些电诈园区的优秀肉票! 她在青庐书院读了一个多月的书,就没有一本讲诈骗的吗!? 但无论如何,康睿透露的这个信息,其实相当关键,明确了康云舒出走的性质,才好准备救人的方案。 乌名又问:“再说说那些炎流门下,他们有多少人,实力到底如何?” 康睿咬牙道:“具体人数,老夫也不敢确定,但应该在五人左右,且每个人都是炼气巅峰,甚至更胜巅峰的实力。老夫在小姐失踪后,便立刻遣了家族中的炼气士前去寻找,可……同样迟迟不归。” “更胜巅峰啊。”乌名沉吟了一下,心中略沉。 所谓更胜巅峰,是指那些明明有能力突破筑基,却在炼气期疯狂打磨的资深炼气士。这些人在法力积蓄、功法修行、法宝符箓等方面,都远胜过寻常的所谓炼气巅峰。 落凰山的引仙使们,就是更胜巅峰的典范,易一、寒钢等人在生前状态完足之时,几乎有着堪比筑基的实力。三人联手,足以生擒一名筑基期的老书生。 但即便是易一等人,其实也算不上真正的巅峰,因为他们毕竟距离正牌还欠了一丝火候。 而康云舒的这些队友,若每一个都有易一等人的实力…… “乌少侠无需忧虑,他们实力虽强,却绝比不过落凰山的上使们,不然……” 不然康云舒就根本没必要等了,所以情况倒也没到最坏的地步。 乌名又沉吟了一会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紧急求助于我们几个练气中期,应该是以为我们身后有落凰山相助。那如果我明确告诉你,并没有呢?” 康睿抬起头,露出强烈的不可思议的神色。 “没有……?” “没有,我们三人深入仙府,就只有我们三人。” 康睿凝视了乌名许久,逐渐由质疑化为绝望,最终唯有撕心裂肺般的苦笑一声。 “哈哈,原来全是误会,既是如此,老夫……就不打扰几位了。” 话音未落,乌名就打断道:“我又没说不去救。” “……啊?”康睿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乌名想要说些什么。 “无论如何,之前我们算是承了康师姐的一个人情,既然她如今有难,总不能置之不理。但睿叔你应该也清楚,就凭我们几个炼气中期,想要深入仙府救人,实在力有未逮。” 康睿愣愣地点着头。 “所以,我需要你提供力所能及的一切支持,法宝、丹药、符箓,有哪些能用的,列出来。” 康睿讷然:“可……” “我们三人既然能自由出入仙府,让你们一直有着我等被落凰山包庇的错觉,那不正说明了我们的本事?默离仙府不是擂台赛,修为从来不是关键,利用环境的能力才是。所以,不想浪费时间的话,就把你手头的东西都拿来我看。” 康睿咬了咬牙:“那就……依乌少侠所言!若是这次能成功救出小姐……” “到时候我自会找她要奖赏,她能给的肯定比你多,所以别废话了,掏家伙吧!” 感谢 书友20250729192550798、不吃球的咸鱼、第19只彩色熊、书友20230617135617881、岁岁、崩星绝原的打赏! 新书上架,求个首订!求个月票! (本章完) 第73章 我独自救人 第73章 我独自救人 康家专司侍奉少主的金丹真人,的确是有东西的。 小小一只储物囊里,竟塞了近万灵石、上千枚丹药、数百张灵符、以及上品炼气法宝二十余件,一时间足以令人眼缭乱。 但乌名只扫了一眼,便只取了一百枚灵石、一面护心镜、几张神行符。 以及最重要的,可以定位康云舒所在的一只引魂灯。 “好,东西齐备,那我就出发了。” 康睿大吃一惊:“就这些吗?!然后少侠就独自一人?” 乌名笑了笑:“那两人伤势未愈,去了也白搭。” “这……”康睿上下打量着乌名,不由怀疑他身后到底有没有落凰山的助力。 但接着就听院子一侧传来开门声,刘三郎步履蹒跚走出来,脸色苍白地笑道:“乌兄,虽然人去不了,但至少可以支援你些东西。” 说着,便丢来一张灵符,和一只小瓷瓶。 符是嫡传灵符,先前刘三郎就是靠此灵符,单枪匹马在清河村中闲庭信步——直到取了禁书,惊动全村,仍能僵持许久。只不过这类灵符,不但绘制艰难,激发更是非刘家嫡系不可。 所以瓷瓶中装着的,则是刘三郎的几滴精血。 “收到。”乌名接过符血,也不由一笑,不愧是相处了月余的搭档,是真的清楚自己需要什么。这简简单单一张符,一瓶血,可比康睿摆摊似的那一大堆东西都要有用得多了。 有了刘家的灵符,之后的事情就可谓十拿九稳。 于是乌名很快告别同伴,只身深入仙府。 对于此时的乌名来说,这默离仙府的外围区域,几乎等于是自家后院了。在不带任何队友的情况下,虽然会少了许多变通手段,可独行起来也要轻松顺畅得多。 凭着对仙府的认知理解不断加深,那遮天蔽日的浓雾在他眼中已形若不存,对离妖的感知更是高度敏锐,相隔数千米就能提前察觉所在……即便偶尔遇到绕不开的游荡个体,他也能以话疗秒杀,顺带抽个继承技能。 只是康家的引魂灯似乎是遭了什么干扰,从进入仙府开始就高度不稳定,然而随着乌名将神识沉浸其中,便能隐约感受到大致的方向。 对乌名而言,有大致的方向便已足够。他脚踩神行符,一路向东,很快就在沼泽地中行了百余公里……之后,便被不远处一物吸引了注意,暂停了脚步。 那是一具沉在泥塘里的成年男性尸体,若非乌名作为专业人士对尸体有着异常的敏锐,怕还发现不了。 那尸体看来二十七八岁,身穿康家仆役的青衫,胸前绣着一枚金色的鱼鳞…… 这应该就是先前康睿第一时间遣去救人的康家炼气士了,而从他死亡的位置来看,应该是和自己情况相近,手持引魂灯一路追踪,然后就惨死当场了。 尸体的致命伤是在天灵处,一个细小却深邃的窟窿,直接贯穿了整颗头颅。而从边缘的破损程度判断,死者几乎没做出任何反应,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一击毙命。 但身处仙府泥沼,又明知自家小姐遇险,这人居然会对周围不加戒备? 所以……熟人作案?还是说那几个炎流君门下的炼气士,当真强到,能让康家精锐毫无抗力? 可惜此时尸体仍只是尸体,还没来得及离妖化,不然为其话疗一番,继承一下记忆,自然可以真相大白。 不,虽然这尸体还没有离妖化,但其实……罢了,也不必做到那个地步,有限的体力还是留给正主为佳。 之后又行了大约半个小时,乌名再次停下脚步。 前方的地形明显不同了。一片连绵起伏的小山坡阻住了视野,也阻住了前路。 “……居然是这里。” 仙府外围,大部分区域都是坑洼不平的泥沼,但也有少数区域是例外。青庐书院中,有许多资料都记载着,在大约“东北”方向,有一片林木丛生、丘陵起伏的区域。 其位置并不完全固定,不同的人发现它的位置都不尽相同。但相同的地方在于,那片丘陵地栖息的离妖,要远比其他地方的更加……丰富多彩。 默离仙府外的人形离妖,其实多是后世探索者离失转化而来。但在三百年前,仙府刚刚开放时,其实已有相当数量的离妖在沼泽中游荡了。那些原生种从不拘泥人形,体型硕大者堪比犀牛大象,细小的则近乎蚊虫,神通本领各异。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原生种仿佛是逐渐被后来者排斥驱逐,分布越发狭窄,也越发少见。乌名在仙府刷了这么久残响,其实也只见过一两次原生种,而且都只是相隔遥远,惊鸿一瞥。 而乌名现在,似乎就进入了那片神秘的丘陵地。 回忆了一番青庐书院中,关于丘陵地带的记载,乌名确信没有实际风险,便继续迈步深入。而只是转过一条小山坳,一阵尸臭和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仍是尸体,三名着青衫的康家炼气士,死作十七八段,散落在方圆数十米的范围内。 然后,在尸块周围,赫然聚集着大群的离妖——皆非人形,可谓千奇百怪。而那些炼气士的尸块,则在以惊人的速度黑化,雾化…… 乌名没有贸然靠近,只是隔远处观察了一会儿,心中大致有了结论。 这批人是在几乎没有抵抗的情况下,被离妖们分尸的……那些离妖虽怪,但实力其实并没有特别强横。以康家炼气士的实力,不该死的这么轻描淡写。 不出所料,应该是在第一个尸体处,他们就遭遇了不可抵御的强敌,最终一人身死,其余人被俘虏。 然后俘虏们被裹挟着深入向东,直到此地,所有人都被丢入离妖群中,沦为口粮,再逐渐转化为下一代离妖。 乌名沉吟了一下,仍决定暂时置之不理,此时他独自一人,行动点是非常有限的,实在没有余力分给支线了。 于是,接下来的路,乌名倍加小心,尽管靠着认知优势,他在仙府中天然就占地利,但炼气中期的修为毕竟是短板,无论是感知、行动还是匿踪的手段,他都没法和那些炼气巅峰、更胜巅峰的人相比。 若是没有昨日清河村取书的一场波折,易一等人没有陷入休眠,那么此时他自然无所畏惧,但眼下孤身一人,确实需要多几分谨慎了。 之后,乌名观察了一番四周泥沼上留下的痕迹,大致推算了下时限,便提前拿出了刘三郎的嫡传灵符,取瓷瓶中的精血于指尖,然后均匀地抹在符纸上,再以逢春书蕴养的一点玄灵气,激发出精血中蕴含的一丝砺金真气,顿时令灵符萌发金光。 虽然光芒远比刘三郎本人使用时要显得暗淡,但终归是激发运转了起来。 嫡传灵符毕竟是嫡传灵符,老祖宗在绘制灵符时,必然要考虑到子孙不肖的问题,因此这激发条件,也就没限制得过于严苛。 有了金光附体,乌名只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只轻飘飘的气泡中,与外界的一切都多了层隔阂……但深入感知下去,五感却并未受到丝毫遮挡。 好手艺! 乌名在心中赞了一声这刘家老祖的手艺,便立刻再起了一张神行符,然后沿着地上尚未完全消去的一排脚印,深入山坳之中! 这一路神行追击了近两小时,又进了这片少见的丘陵地,显然距离康云舒已经很近了。 而果不其然,只走了几分钟,乌名就分明“听到”一阵呜咽声。 于是他立刻警觉。 在默离仙府,牢牢保持沉默是无数人用鲜血总结出的教训……尽管如今在乌名看来,这个教训总结的并不准确。但莫名出现在仙府中的“声音”,始终是危险的。即便是对乌名而言也不例外。 于是他立刻流转法力,汇于神庭,让自己的理性得以倍加清晰敏锐……唯有理性,才能战胜仙府的污染。 再之后,他轻轻迈动脚步,向着声音处走去。很快,呜咽声越发清晰。 那是个女孩子,仿佛正蒙受着巨大的痛苦与恐惧,尽管在竭力压抑,却仍忍不住哭泣、呻吟。 是康云舒……?不,声线并不相似,对了,应该是雯儿,康家配给康云舒的炼气士共有五人,而刚刚沿途所见的尸体只有四具,余下那个便是唯一的女子雯儿了。 而既然能听到雯儿的声音,那就意味着…… 乌名立刻提起引魂灯,将灯内如烛豆一般的紫火,用逢春法力包裹着,轻轻引了一点出来,然后分别落在两枚术封蜡丸上,再将蜡丸塞入耳中…… 之后,只要他与康云舒的距离不是太远,就能透过蜡丸与她共享听觉,听到对方所听到的声音了。 这算是引魂灯的一点小诀窍,正适合此情此景。 而蜡丸入耳的瞬间,他果然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个挟持了康云舒的,更胜巅峰的绑匪的声音! 感谢 书友20250729192550798、不吃球的咸鱼、第19只彩色熊、书友20230617135617881、岁岁、崩星绝原的打赏! 新书上架,求个首订!求个月票! (本章完) 第74章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第74章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师妹,不要再执拗下去了……师兄我是真的不想再杀人了。” 男人声音轻柔、和善,沙哑中带着由衷的真诚……即便是以引魂灯窃听,乌名都仿佛受到了一丝感染。 但下一刻,乌名就意识到这种特殊的声线,无疑是一种迷惑人心的术法……而单单是听墙角的人都会被影响,那么首当其冲的康云舒,又当如何? 只盼她手中那件家传的法宝,确有康睿说的那般好用吧。 之后,乌名继续悄然向前靠近。 同时,耳中继续传来那男人的声音。 “雯儿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她应该是从你儿时就照顾你吧?听到你有危险,也是第一个带头就冲进来。师妹,你真要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死去,然后再化为离妖,永远游荡在默离的泥沼中?” 下一刻,康云舒的声音自蜡丸中响起。 虽然明显较常态来得虚弱,但语气中的倔强却一如既往。 “别废话了楼正!你做了这些事,就不可能留活口!雯儿,你死以后,家族必会厚待你的家人,康家……从不亏待自己人。” 那痛苦的呜咽声陡然拔高,却非表达感激,而是蒙受了更大的痛苦,让她发出了不堪忍受的哀嚎。 之后,名为楼正的男人低叹道:“老四,我没说过可以动手吧?” 一个尖锐的男子声音传来:“老,老大放心,我有分,分寸,不会让她就这么死的。喏,再,再用一道回春术,不就全好了?嘿嘿,跟没切过的时候一模一样!接下来该切哪里才好?” “行吧,这种事老四你一向在行,就交给你了。” “哈哈,老大你就看好吧!听那姓康的讲得义正辞严,终归是个没怎么见过血的小丫头。让她多见点血,就什么都肯说了,咱们也省得再折腾。” 楼正又说:“所以,师妹你也看到了,就算你刚刚说的没错,我做出这种事来,必不能留活口。但我至少能给她一个痛快。还可以答应你将她的尸体带出仙府,让她最终能入土为安。” “呜呜!” 痛苦的呜咽声陡然转为哀求声。 楼正叹道:“师妹,现在就连雯儿也在求你……你就老实说了吧,那宝贝究竟藏在哪里?” 康云舒沉默不语。 楼正又说:“或者不是什么宝物,而是功法?机缘?总之,你在这默离仙府中梦寐以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在哪里?” 却听康云舒忽然冷笑:“你连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做下这种事来?!” 楼正也笑道:“正因为没人觉得我敢,所以也没人提防到我敢。守在你身后的那位老金丹,从一开始就在怀疑我们,却直到最后都没想到我们会真的动手啊。” “何况,师妹啊,你在邀请我等一道探仙府的时候,又何尝不是想着,简单利用一下我们兄弟几人的本事,待寻到机会,就去转投落凰山的怀抱?你算计他人的时候,难道就完全没想过,也可能被他人算计吗?” 康云舒顿时忍不住驳斥:“我是钱雇你们,可没有骗你们!” “钱?哈哈,你觉得我们兄弟几人,会在乎那几百上千的灵石?你天天在红宾楼设宴,说要结交本地的英才,而每次宴席上都要提及自己在仙府中有一道仙缘……这不就是在暗中挑拨他人的贪念吗?” 康云舒霎时怔住:“我……我从没这么想过,宴席上当坦诚交心,我若不说明自己的来意,又岂能赢得他人信赖?楼正,你不过是小人之心!” 楼正也愣了一会儿,失笑道:“好吧,就当师妹真是一片赤子之心,反而是我等小人之心。那现在事情也到了这一步,彼此都没有退路了。师妹,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东西到底在哪里?说出来,我给雯儿留全尸,也给你一个机会。 “我可以不杀你,只要你服下这瓶丹药,将今日之事从头到尾忘记,之后我们会把你带到仙府之外。” 此时,一位明显同伴的声音传来。 “老大?这不妥吧?丹药抹除记忆并不绝对,万一被他家的什么老祖或者名医,施妙手找回了记忆,那等我的真容岂不全暴露了?到时候被人推算追杀,可好生麻烦!” 楼正笑道:“呵,老三你担心得没错,但做咱们这行的,必要时总要担些麻烦……师妹性情刚强,若坚持宁死不说,咱们这番辛苦全数付诸流水不说,康家怕也要倾尽全力来搜我等下落,届时麻烦也未必就少了。” 之后,楼正又对康云舒说道:“师妹意下如何?你将那宝物的线索说来,我们就将你带出仙府,保你活命。此事我可吞血锥立誓,如有违背当场身死。而之后,我们未必能真的找到那宝物,而你被家族救回后,却有机会继续找我们来寻仇。如何,这交易应该不错吧?若非看在咱们师出同门,我可绝不会这么慷慨!” “呸!”康云舒却怒啐道,“谁与你们同门?冒炎流真人门下之名,你们必遭真人手段!生不如死!” 楼正却哈哈笑道:“炎流君名下弟子千千万,冒其名者不知多少,真人若要逐一施展手段,怕要跑遍九州,踏破仙履,也再也不要修行了!”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明明有这么好的修为,为什么……” 楼正叹道:“区区炼气期的修为,就算再怎么打磨,终归还是练气期,除了来这仙府卖命,赚上千百灵石,哪还有什么好去处?可是,既然是要卖命,我们何不将这条命卖的划算一点?好了,康云舒,不要再废话了,我真的是最后一次问了,那宝贝,到底在哪儿?” 而这一次,康云舒在一段沉默之后,低声道:“根本没有什么宝贝……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宝贝,我只是相信在这仙府中,将有我的一段重要仙缘……这话我从一开始就说过,只是你不相信。” 蜡丸中顿时又响起老四尖锐的声音:“老大,我,我看还是让,让她再多见见血!” 楼正却说:“先不急……康云舒,不是我不肯信你,实在是你的说法根本不能自圆其说。不妨用你自己的话来回敬你,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深入仙府?” 康云舒说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来寻,而探默离仙府,又不是什么九死一生的险事……至于我为何笃信仙缘就在府中,这种事说了你也不明白。” 楼正追问道:“你不说,别人永远也不会明白,所以就当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康云舒,你究竟为什么会笃定府中有你的仙缘呢?是哪位真人的提点?家传的箴言?总不能是做梦梦到的吧?” 康云舒有些好笑:“我为什么要满足你的好奇心?” 楼正说道:“因为,若你不与我说这么多话,我怎么找到你这家传法宝【玄岳重罡罩】的破绽呢?康云舒,你将全副心思都用在默离仙府,更在青庐书院浸淫月余,怎么偏偏忘了,这仙府箴言乃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而你莫不是觉得,我们几个喝过几次酒,就不算陌生人了?” 下一刻,康云舒惊怒交集的声音响起:“你……!?” 同时,一个阴厉的女子声音响起:“老大,法宝神通已破,可以动手了!” 老四兴奋不已道:“腿……腿能不能留给我!?一,一条就可以!” 老三则说:“老大,咱们大伙儿陪这女人做戏这么久,可是憋闷得狠了。如今更是动用离尘才破她法宝,代价可着实不菲。你搜魂之后,肉身可以留给我们吧?” 楼正有些惊讶:“老三,这黑皮小娘你也有兴致?” “皮肤是黑了点,但此女的身段,嘿嘿,虽然用青衫裹得严实,但如何逃得出我的眼睛?届时怕是老大你也要吃上一惊。” “哈哈,能让老三你这么说,我倒是也有几分兴趣了。” “老大,这女人可是我先点名要的,你又不好这口,就别跟我抢了吧?” “开个玩笑!做兄弟的,岂会如此不识情趣!?待我看过她的记忆,余下便任你摆弄就是……记得别玩的太凶,给老四也留一点。” “啧,老四玩那婢子这么久,还玩不够么?行吧,既是老大发话,给他留一条腿就是了。对了,二哥有什么说法?除了五妹,这次算你功劳最大,你若想喝口头汤,兄弟可以让你个先。二哥……二哥!?” 下一刻,楼正也陡然凌厉颜色:“老二,你在哪儿!?” 然而四周一片寂静,就连山风都呼啸无声,哪里有人回他? 感谢 书友20250729192550798、不吃球的咸鱼、第19只彩色熊、书友20230617135617881、岁岁、崩星绝原的打赏! 新书上架,求个首订!求个月票! (本章完) 第75章 专业救援(四更完毕) 第75章 专业救援(四更完毕) 第一颗战果,来得如乌名预期一般顺利。 —— 不久前,乌名在嫡传灵符的保护下,悄无声息地循着雯儿的呜咽声靠近,很快就看到了前方的全貌。 在一个陡峭岩壁围拢出的小谷地中,康云舒背靠着山岩,脚下立着一座拳头大小,通体土褐色的金属罩,而以金属罩为中心,方圆三米的圆形空间,皆被一道半透明的光罩保护着,光罩上有灵光流溢、符文浮现。 显然,那就是康家给嫡系道种的保命法宝,重岳玄罡罩。 一经激发,便会有一道堪比筑基中期的修士全力以赴的护罩,将人牢牢庇护在内。神通可维持一个整天,且激发时,便会打碎另一侧的玉石,令人得知法宝主人遇险。 可惜康云舒虽然撑起了护罩,却没能逃回小镇,反而被步步逼入绝路。 而从康云舒遇险,撑起护罩算起,不过小半日时间,法宝神通仍是浑然无漏。而化名楼正的几名炼气士,也显然不打算以蛮力强攻,便在山谷中循循善诱。 但乌名只一眼就看出那几人必不是真心实意地话疗,纯粹是借这个机会在悄然腐蚀法宝。 几人中唯一的女性,躲在康云舒视线不及之处,手中捧着大把的离尘。这些剧毒腐蚀之物,在她的法力激荡下,一缕缕渗入地下,又逐渐附着在褐色的护罩上。 以离尘破法宝的手段,乌名曾经见识过——当初禾露就是用此道污染了江芸从承仙殿带下山的冥族命旗,强行在金丹真人手下抢出了一个空当。 康云舒的护罩看似稳固如初,实则摇摇欲坠,而她本人偏被楼正的话吸引了注意,始终不曾注意到眼前的法宝上,已经多出一条条黑线。 于是乌名知道,自己必须要加快进度了。 当然,具体如何行动,必要有个讲究:谷内这五人,实力异常凶悍。以他的观察来看,比起易一等人生前也相差不多……康家那几名前来救援的炼气士,实在死的不冤。 正面交手,自己这练气中期根本毫无胜算。 但反过来说,只要不正面交手,他这练气中期就大有可为。 他手中的言山剑首锋锐无匹,纯以杀伤力而论,甚至拿到筑基期都可谓利器,在炼气期内是实实的降维打击。 先前收割离妖时,他就能洞穿炼气巅峰之人的铜皮铁骨。而如今他与法剑磨合许久,更是心灵相通,如臂指使,威力更胜数筹。再迭加上神工运筹之术,乌名自信,只要出剑命中,那几人再怎么修为更胜巅峰,也必是当场授首。 而恰好他如今有刘家的嫡传灵符庇佑,隐形消声,甚至能遮蔽无形气机。楼正等人则完全专注于康云舒,根本没意识到已经有救兵凑近前来! 于是乌名毫不费力地就锁定了第一个目标。 正是楼正团队的老二,一个站在谷口望风的中年道人,一袭天蓝色的道袍整洁无暇,看来竟有几分仙风道骨。 乌名从正面走去,边走边算计着出剑的角度。在迫近到两米左右时,那道人似有所觉,皱起眉头,眨了眨眼睛。 然后,一道金霞剑光就遮蔽了他的视野,也斩断了他的生机。 由于距离足够近,乌名这一剑斩出,甚至有余力将那道人的尸体和剑斩的余波统统纳入到灵符遮蔽范围内。 于是直至道人身首分离,尸体砰砰两声落在地上,谷内的楼正等人,竟都没发现队中已经死了一人!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满面苦相的女子,也攻破了康云舒的法宝。楼正几人对话之下,终于发现了事态有异。 嗡! 一道清晰凌厉的剑鸣声,从楼正手中响起,隔着术封蜡丸透入乌名耳中。 只见一口翡翠无暇的小剑,浮在楼正掌心正中,滴溜溜打着转,而每一次转动,小剑都会迸发剑鸣,声波滚滚远去,似是无形的手,在细细摸索探查四周的一切。 乌名当即轻抽了口凉气。 这楼正好快的反应,好丰富的手段,也不知刘三郎的嫡系灵符,能不能挡住那小剑的音波搜寻? 此时,还没到他以为的最佳暴露时机,五人尚存其四,还是多了些…… 但无论如何,既然对方已经警醒,他就唯有迎难而上了。 乌名紧握法剑,硬顶着剑鸣扫荡,悄然向前迈步。 片刻后,只见楼正眉头紧锁,右手微微一抖,一股更加澎湃的法力被灌注到翡翠小剑之中。 嗡……噌! 刹那间,剑鸣如啸,声波似有形一般激荡开来。而乌名顿时就感到覆盖在身上的灵符金光,开始摇摇欲坠。 到底不是真的刘家人,这嫡系灵符的神效还是打了折扣。 而趁着此时剑鸣尚未扫破灵符,他干脆加快脚步,几乎不顾一切地窜到了距离最近的老四身旁。 此时老四仍抱着那已然不成人形的雯儿,不断东张西望,同时下意识用手中厨刀切割着女人的肉身,仿佛要以此来缓解心中紧张…… 下一刻,待他正好转头向后张望时,一缕极细的金光自身旁三米左右陡然绽放,如飞针一般从左耳刺入,右耳穿出……他临时布在身周的几道护体灵符,竟对此全无反应! 迭加了琢玉谱的太乙剑气,一击必杀! 但这一剑出,却也彻底惊动了其余三人。楼正手臂一甩,那翡翠小剑就陡然射向金光来处。 当! 金属交击的厉响之后,翡翠小剑从中而断,同时一口不足三尺的半长剑,也在半空摇摆打晃,仿佛被撞得晕头转向。 却不见持剑之人的身影! 刚刚那道细如针的剑气,是乌名蓄力之后,凭着法剑通灵的神通,让它隔空激发的! 楼正虽一剑打出了太乙法剑的真身,却仍没能找到乌名的位置,反而折了那口用以索敌的小剑。 一时间,楼正脸色铁青,头顶生出一团氤氲血雾。 而太乙法剑在半空一阵摇晃后,勉强稳定了下来,向后飞退。 持离尘的女子一声尖啸,就要沿法剑的方向追击过去。 却听楼正一声冷笑,却是毅然将目光转向了与法剑所去,截然相反的地方——康云舒所在的山坳绝地! 随着他目光聚焦,一道金色的人影逐渐浮现,正是灵符被最终击穿的乌名。 见到他时,楼正不由一怔——他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最先追踪来此,并胆敢在这仙府中对他们五人出手的,竟是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少年,区区练气中期的修为! 一定还有其他人!这少年多半只是声东击西的诱饵! 楼正一时的错愕,给了乌名绝佳的机会,他当即再点一张神行符,身形如闪电一般越过了最后一段距离,冲到康云舒面前。 然后,他便将一枚落凰山的守真符贴在了已被离尘污染的重岳玄罡罩上。 价值连城的灵符无愧其名,虽然用法并不对路,却还是在一闪之间就祛除了法宝上的污秽,令褐色的护罩再次点亮。 下一刻,才有两根追随而来的无形尖锥,叮当两声撞在护罩上,却只激起两道轻微的波纹。 “哈!”护罩中,乌名轻笑一声,向楼正摆了摆手,与此同时,那口本应远离去诱敌的太乙法剑,也兀自好端端地被他握在手里。 梧庭神工总录中,关于工具不离手的小诀窍,恰好用于此时! 一路追踪奔袭,临阵决策、剑斩两人、再重启护罩、回收法宝……一连串的行动,至此已堪称完美! 哪怕再凹几次,也凹不出更好的结果了。 而看着那重新点亮的护罩,楼正错愕、困惑、愤怒……头顶的氤氲血雾逐渐阴郁堆积,染作黑色。 乌名则朗声笑道:“落凰山的引仙使马上就到,三位不妨想想,待会儿见到上使该说些什么,才能留下全尸?” 楼正闻言,面色更是阴沉不定。 他并不信什么引仙使将至——若真有落凰山的人在,怎会让一个练气中期的少年来打这个头阵? 但是,连一个炼气中期的少年都能追踪到此处……后续援兵还会远吗?他们之所以敢对康云舒下手,最大的依仗就是仙府内蒙蔽天机,他们又懂得利用离尘,使得世家的引魂灯不那么好用。 先前康家追踪而来的炼气士们,就是在迷路时被一网打尽……如今有人能追到如此深处,恰说明他们的局势已经高度危险! 而再看看那重新点亮的护罩,楼正更是胸前气血翻腾,眼中金星乱冒。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他们甘冒奇险,费了那么多周折,才终于将那康家小娘逼入绝路,之后只要略施手段,就能拿下她全身法宝,以及隐藏的仙府仙缘…… 偏偏就被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子给坏了大事!甚至折损了两个相交多年的同伴! 砰! 愤怒之下,楼正不受控制地一拳击出,正打在一枚褐色的符文上,波纹泛起,反震之力当场让楼正吐了一口黑血! “老大!” “老大!?” 两名同伴慌忙来到左右,将摇摇欲坠的楼正搀扶起来。 而楼正却只能虚弱地下令道:“……走。” “老大!?” “走!”楼正紧咬牙关厉喝出声,但随着一口黑血溢出,终是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感谢 书友20250729192550798、不吃球的咸鱼、第19只彩色熊、书友20230617135617881、岁岁、崩星绝原的打赏! 新书上架,求个首订!求个月票! (本章完) 第76章 原来你的仙缘是玩真的 第76章 原来你的仙缘是玩真的 眼看着楼正等三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山路间,乌名终是松了口气。 这一路独行救援,他其实本没打算搞这么激烈。最初只是计划利用自己熟悉仙府的优势,将康云舒的位置准确定位出来,之后就可以交给后续援兵了。 康家虽只是地方豪强,但康睿手握上万灵石,在这灰原小镇上召集精兵猛将该是易如反掌。他也必然不会放心将康云舒的身家性命全都寄托在乌名身上,所以后续援兵必定源源不绝。 那几名绑匪就算真是引仙使,也绝挡不住灵石攻势下的人山人海。 可惜康云舒到底仙府经验少了,虽饱读攻略,却无实战应变之能,完全没提防对方有离尘污染法宝的本事。 若非乌名临阵决断及时,后果还真就不堪设想了。 而现在么…… “谢谢你救了我。” 身后,康云舒的声音颤抖呜咽,显然仍未从险死还生的惊骇中恢复过来。 但旋即,她便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重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救命之恩,云舒绝不敢忘!” 声音洪亮直爽,仿佛是课上自信答题的优等生。 乌名这才转过头,只见这位康家的二小姐,脸颊蜜里透红,眼角还残留着些许泪光,嘴唇抽动着,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显然,胸中的情绪,绝非简单的一次拍脸颊就能整理好的。对于刚刚经历过生死危机的女孩子来说,此时真正需要的是…… 乌名抬起手,逢春法力化作一道小归元术,点在了康云舒头上。 “清醒点没有?”乌名笑了笑,“肚子饿不饿,我这里还有块果儿饼。” 康云舒愣了愣神,摇摇头:“不必了,我不饿……可以,让我把雯儿,带进来吗?” 乌名点点头:“当然,那些人应该暂时走远了,你放心行动就是。” “嗯。”康云舒于是捧起地上的玄罡罩,有些吃力地向前挪着步子,金色的护罩随之前移,直到将雯儿的尸体也笼罩进来。 康云舒放下法宝,看着已不成人形的儿时玩伴,却没有哭泣,只是长久的沉默着。同时慢慢凝起体内残存的法力,为雯儿一点点收敛了遗容。期间,几次法力行岔,险些走火,却都强压行压抑了下来。 直到雯儿的遗容看起来已经和生前几乎一般模样,她仍不肯停下,依然执着地修理着每一个细节。 过了很久,她直忙到法力耗尽,方才木然地放下了雯儿,抹去头上汗水,起身对乌名正式拱手行礼。 “乌公子,再次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康家之后必倾力以报。” 乌名也不客气:“好,那我就记下了。” “嗯!” …… 之后,便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虽然刚刚已逼退了楼正,但也没法保证他们不会心怀不甘地在山谷外设伏。重岳玄罡罩只有在静止不动,周围有山地的情况下防御力度最好,那么此时最稳妥的选择,就是留在原地等救兵赶来。 等待的过程虽有些无聊,但乌名却正好拿来自习,出门在外,他永远揣着几本功法秘籍,可以随时翻阅。 而就在他逐渐沉浸入神时,忽听身后传来康云舒,略带迟疑的问话声。 “乌公子,你就是刘启的引仙使,对吗?” 乌名愣了下,回过头:“怎么说?” 康云舒说道:“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们三人是靠着落凰山的引仙使暗中相助,才能频繁出入仙府。但是,刚刚见识了你的本事,我才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我误会了。” 说到此处,女子仍有些不可思议。 若非亲眼所见,哪怕是她最信赖的人告诉她:有一个修行不到半年,修为不过炼气中期的少年,能单枪匹马穿越大半个仙府外围,找到被离尘蒙蔽行踪的康云舒,然后力斩两名炼气巅峰,救她于水火…… 她也是绝不会相信的! 对于康云舒的不可思议,乌名也不多做解释,只点点头,又问:“所以呢?” 康云舒吞咽了下,有些不知所措道:“没什么,只是……谢谢你!” 乌名听到此处,却猜到她真正想说什么,便笑道:“说来,你在这默离仙府所寻的仙缘,究竟是什么?” 康云舒闻言,顿时面露苦涩:“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梦罢了。为了这个梦,我刚愎自用,害死了好多人,我,的确早该醒醒了。” 但苦涩之后,康云舒却不需他人安慰,便强颜欢笑道:“呵,不过既然乌公子问了,那我也就照实说吧。其实,我从小就经常做梦梦到默离仙府中的事,有时候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仙府中的画面,比如在这外围的泥沼后面,有世外桃源一样的村落,村落之后还有宏伟的城市,城市之上,更有云上仙宫……” 乌名略显好奇:“哦?这梦听来很不寻常,你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康云舒低声道:“……有人说,是因为我从小就喜欢看仙府历险的笔记,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世外桃源,云上仙宫,其实都是书中曾记载过的内容,非我独创。” 乌名问:“但实际呢?” “我印象里,我做梦的年纪,比我看书要早……事实上正因为我做了仙府的梦,所以才会对那些资料笔记产生兴趣。可惜这些话从没有人愿意相信。 “而做梦的理由,我猜和我娘的经历有关。她在怀我的时候,曾在默离仙府一度深入二层,遇到过一些奇事……虽然我后面查遍资料,也没发现有这样的先例,娘也从不支持我。但我相信自己梦中看到的东西,一定是有意义的!” 乌名听到此处,不由好奇:“所以,除了村庄城市,你还看到了什么,让你这么耿耿于怀?” 康云舒欲言又止,咬咬牙,才坦然道:“我梦到自己……身处一个遍地异类的城市。城中大部分都是寻常的人,但也有一些分明生着妖魔的模样,却穿着人的衣服,说着人的语言,大大方方地和其他人生活在一起!” “!?” 康云舒全然没有发觉身旁人已露出万分惊讶之色,仍沉浸在梦的回忆中。 “城市之上就是仙宫,只是仙人们很少显露行迹,偶尔天光现世,仙人降神通于红尘,也看不清仙人模样。我做过很多次梦,没有一次能目睹仙人真容,但我依稀记得身边人曾说过,仙人……非人矣。” 说到最后三个字,康云舒浑身不由一颤,仿佛被什么高高在上的目光审视过。她此前从未真的如此深入默离仙府,更没在仙府中一边回忆梦境,一边诉诸于口。恍惚间,她感到自己仿佛越过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乌,乌公子……”带着一丝惊慌,她睁开眼,看向身旁,然后顿时一声惊呼,“呜哇啊啊啊!” 在她眼前,一颗硕大的山羊头,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一双方瞳中仿佛点燃着火。 不过很快,随着一道道人道印逐渐显化,羊头就回归了乌名的模样……而这让康云舒更显惊骇。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如看看你自己呢?”乌名说着,取出作为法宝的护心镜,照出了康云舒此时的容貌。 “呜哇啊啊!” 康云舒又是一声惊呼,因为镜中赫然是一只狗头! “默念人皇贴,显化人道印。” “啊……哦!”康云舒愣了下,方才平息心境,依言将这荒相收了回去……看着镜中重新回归清秀的五官,仍是心有余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乌名认真注视着康云舒,直到后者有些心怀惴惴,才说道:“故事有些长,你且耐心听着……” 之后,乌名就将自己在默离仙府中的见闻,以及正确的仙府攻略方法,与康云舒娓娓道来。 这些事,有了易一等人的提醒,本不该对寻常人随意提起。但听过康云舒的梦后,任何人都不难看出:这位康二小姐,在这仙府中的地位绝非寻常!她所笃信的仙缘,是确有其事的! 所以,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互通有无。 何况,康云舒对梦境的描述,更给了乌名一条重要灵感,让他将先前仍有些零落不成体系的认知,霎时串联起来! 于是,在讲过基础攻略思路后,乌名也不顾康云舒仍一时怔然,理不清思绪,便将思路自然推演到了下一步。 “……结合你刚刚的梦境,以及我在清河村教典中所得内容,我想我可以大胆假设出整个默离仙府的世界观了!” “??”康云舒目瞪口呆,“……世界观?” (本章完) 第77章 我们邪道玩家从不尊重标准流程 第77章 我们邪道玩家从不尊重标准流程 对于康云舒的错愕,乌名唯有兴致勃勃。 “没错!默离仙府既然强调认知第一,那么想要完整通关仙府,自然要了解它的基础世界观! “目前已知仙府共有三层,最外围的泥沼、泥沼后的村落城镇、以及相传隐匿在天空中的无上仙宫。” 康云舒讷讷点头,这些事在青庐书院中颇有记载,过去三百年间,前来默离仙府挑战的人实在太多。其中并不乏靠着惊人艺业和运气,在二层中不断深入,直至接触到三层仙宫的前辈。 虽然迄今都没有人能真正进入三层,却不妨碍人们隔远看出轮廓,进而给出各式各样的遐想。 所以,在这个框架之下,乌名又要提出什么新鲜的遐想呢? 乌名说道:“首先,这三层结构,是一个非常明显的递进关系。外围泥沼,象征人与自然;村落城镇,象征着人类文明;而天上仙宫,自然就是由凡间文明升华出的修仙界了。” 单这三层递进,就让康云舒不由眼前一亮。 此前,她的确在很多书中,看到过许许多多关于仙府的猜测,却少有人将这三层的关系,总结得如此简单易懂!而正因简单易懂,反而有种莫名的可信! 而乌名的遐想,还远不止于此。 “考虑到外围泥沼中的原生离妖,多非人形;村落中流传教典,提醒人们警惕异类;以及你在梦中所闻的那句仙人非人的箴言。以及默离仙府的默离之名,我认为可以再提出一个假设…… “我认为默离仙府,本质上讲的是一个妖物成仙的故事。” 而就在乌名话音落地的瞬间,头顶灰蒙蒙的天空中,仿佛传来一声悠远的叹息! “啊!?”康云舒再一次感到了那高高在上的审视,一时浑身颤抖。 乌名却恍无所觉,依然推演着自己的故事。 “其实这并不难猜:仙府是仙人遗留的洞府,那么洞府内的一切都该直接指向某位仙人。而当我们将仙人的存在,认真纳入考量,就不难透过这三层递进结构,设计出一个简单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这漫漫泥沼中,有一位天赋过人,灵性聪颖的妖物,它不满足于在贫瘠的泥泞中苟活,更不愿沉迷同类相残……而是将目光放到了人类的村落上。 “与零落的妖物相比,已形成文明的人类,明显要更加强大,而且其中的佼佼者更能沟通天地,吐纳修行,获得不可思议的强大神通。寻常的妖物,对人类畏惧忌惮、不敢亲近,但那特立独行的妖物,却甘冒奇险,不断观察,模仿…… “直到有一天,或许是靠坚毅、或许是靠聪慧、亦或许是靠着机缘巧合,总之,那妖物得了道,学会了人类的修行,于是它就成了他。 “他伪装人类模样,混入人类村落,不断汲取着文明的养料,各式修行之法被他逐渐融会贯通,最终又消化成适合妖族的模样。同时,他也开始接引其他泥沼中的同类进入人类世界 “这期间,必然会伴随各式各样的意外,有的妖物暴露了,被人类群起而攻,甚至导致大批伪装多年的同伴被连根拔起……但是,这座仙府的主人却最终活了下来,而且一步步踏入至高之地。 “不,准确来说,或许所谓至高之地,根本就是由那仙人一手所创。在他之前,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仙宫!第一位真正意义得道成仙的,并非创立仙道的人类,而是一个出身泥沼的妖物! “然而,那位妖族成仙后,却依然保留了原先的世界格局,他并没有将妖族的存在昭告天下,更没有对人类挥起屠刀,反而要后代们依着他的路径,以人类模样,生活在人类的地方。 “这或许是他对人类助其成仙的感激,也或许是在他所悟的道中,依然是人类的文明占据了主导,不能贸然更替……更或许是他始终没有找到,彻底消除人妖隔阂的办法,所以才会留下这座默离仙府,以告诫后人沟通理解的重要 “当你不理解,不沟通时,哪怕是同类也会被黑雾包裹,如同离妖;而当你能够理解对话时,纵是妖物亦能为人!至于清河村中的教典,更像是那位仙人故意留给后人的一道考验。 “因为教典中的内容实在过于有诱惑性了:它将世间一切都简单分成黑白二色,划出敌我双方,然后以简单的排外心理营造认同和凝聚,形成所谓的世外桃源,并代代相传……这套理论迎合了最朴素的价值取向,很容易成为受人追捧的‘教典’ “而若是来到此处的人,就此接受了教典的说法,接受了异类威胁论,那就与默离仙府的本意背道而驰了。不过,或许仙人的本意,也是要借此让后来人完整地体验这人妖混杂的世界,甚至用血淋淋的教训来意识到教典的错谬……如此,才能最终确凿地接受现实。 “以上,就是我对默离仙府的世界观的总结。康师姐,你意下如何呢?” 康云舒愣了很久,才说道:“我,我要再好好整理一下,你一下子说这么多,我有些消化不了。” 乌名笑笑:“是消化不了,还是接受不了?有哪里不懂,尽管问。” 康云舒立刻问道:“妖物如何能够成仙!?” 乌名笑问:“妖物为何不能成仙?” “你也参悟过人皇贴不是吗!?” 乌名点头:“对,而且造诣不俗。只是,人皇贴所述内容,与妖族成仙有任何冲突吗?的确,人皇贴所述的世界,天地万物皆为圣人所化,万千大道唯仙道独尊,百族并立也终要归化人族方可得道。这个世界观我是认的,可是在此之前呢?” “……之前?” 乌名笑道:“对啊,天地初开,圣人分化阴阳之前呢?为何不能是一个妖族亦可成仙的世界?只不过那个世界毁灭了,归于混沌了,方有圣人创世的本代轮回?不然你仔细想想,人皇贴中,有哪部分是认真讲述过仙府的形成的?” “……啊?” 乌名又笑:“或者假设在我们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很多平行世界,所谓仙府正是不同世界交错下的重迭点。因而仙府中的许多事都可以不遵从我们的世界观。” “啊?!” 乌名总结道:“总之,想要兼容人皇贴与默离仙府,理论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关键并不在于是否可以兼容,而在于你潜意识里,是否愿意接受这种兼容!康师姐,我再问你一次,妖物为何不能成仙? “又或者,何为妖?你我皆非纯血,难道就都不能得道成仙?可这世上,还有多少严格意义的纯血人类呢?” 对于乌名的一连串质问,康云舒实在无言以对。 可内心深处,多年来形成的常识,又让她无法立刻屈从于对方的荒唐谬论。 思忖良久,她方争辩道:“刚刚那些,都只是你的凭空猜测,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人皇帖却是九州共论,你妄图以一人之力,颠覆九州共论,也未免太狂妄自大了。” 乌名点头道:“没错,对整个默离仙府的世界观拆解,纯属我的凭空猜测,但要说真凭实据,也不能算半点没有……师姐,在默离仙府中,认知是有确凿力量的,这一点你应该已有体会,无需我再论证了吧?” 回忆起刚刚的羊头和狗头,康云舒心有余悸的同时,也不由点点头。 “那就简单了,接下来,我的认知是否正确,只要看这仙府给我怎样的回馈,就一目了然了。” “啊?”康云舒仍是不解。 “简单来说,这仙府的正常通关路径,应该是前往某地、触发某些事件、获取某些关键道具,才能一步步解锁认知,在此之前,猜想仅止于猜想,假设仅止于假设……但正巧,我这人天生自信,哪怕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我依然能对自己的假设,深信不疑!” 就在深信不疑的最后一个字吐露出口的瞬间,天空中再次响起了那悠远的叹息。 这一次,乌名和康云舒都听得分明,更理解得分明。 那是一个在天上等待了许久许久,几乎要耐心磨尽的老人,欣慰与疲惫交织的声音! 而随着叹息声逐渐回荡,灰蒙蒙的天空忽而点亮了,云层背后,有无数细小的金线攒射下来,很快便连绵成片,将半个天空都染得光耀夺目。 仙光中,有一道奇彩旋绕,灵光璀璨的白玉阶梯,正从无上之处,缓缓降落下来! (本章完) 第78章 走捷径总要付出代价 第78章 走捷径总要付出代价 当天空的玉阶缓缓落下时,就连乌名本人都感到了深深的惊讶。 不是,这就直接落下玉阶了!?虽说我是对自己的攻略深信不疑,但也不至于一猜到真相,就直接给我开启捷径吧? 但之后随着玉阶逐渐落到视线清晰处,乌名才意识到,或许,这一切都是无奈使然。 那仙光包裹下的玉阶,看似煌煌无暇。但本应浑然天成,通体雕琢的玉阶上,却分明绽放着无数细小的裂纹。玉阶两侧的扶手更是偶有残缺破损。 仿佛,这道玉阶已经历了过于漫长悠久的岁月,终不堪磨损。 所以,是我们这些后人,让你等的太久了吗? 恍惚间,乌名从那仍回荡在心底的叹息声中,又琢磨出了别的滋味。 默离仙府出世至今已有三百年。三百年来,无数人前赴后继,却最多只能触及第三层的皮毛,更有成百上千人直接迷失在外围泥沼,反而将原生离妖给排挤到丘陵地! 人们沿着一条错误的路径越走越深,期间却又肆无忌惮地收割着仙府中的资源,离尘、残响……过去三百年来,单以仙府对外供给的资源量而论,默离仙府怕是稳居天下前三! 时至今日,外围泥沼,离尘和残响仍源源不绝,桃源村中的村民也能轮回循环,永生不死……可是那高高在上的仙宫,藏于深处的先天至宝,却有些等不及了。 也是因此,它甚至主动给出了本不应给出的提示。康云舒的梦,刘三郎母亲的箴言,或许都是由此而来。默离仙府,正在急切地呼唤一位能够拨乱反正的后人到来。 现在,它终于等到了。 此时,天上的玉阶仍在缓慢降落,乌名的心情则已从惊讶逐渐转为兴奋。 虽然如此破序通关,难免错失不少流程,但是……那又如何呢?首通专家,何必矫情流程的完整与否? 仙人愿给,我没理由不收! 然后,就在乌名满怀期待的目光中,那天阶缓慢降落,缓慢、缓慢慢,最终彻底停了下来……而最后一道玉阶,距离乌名大约还有百米之遥。 “?” 这一刻,乌名实在忍不住在头顶生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仙人,你这是何意?最后一百米不包送? 还是说,这天阶年久失修,已经折损了部分段落,所以长度不足了?!原来就算是仙人也会因为年纪太大而无法坚挺吗!? 不过,比起继续按部就班地深入二层、三层……这条敞开的捷径,已经是近乎不可思议的优待。最后只差这区区百米,若真被就此难倒,他这首通专家也就趁早删号算了! 这么想着,乌名开始专注求解。 常规方式是行不通的,百米的高度听来平平无奇,其实也有三十层楼高了。他只是羊首妖族,不是大疆妖族……而他虽修行勤勉,功法体系也扎实自洽,但毕竟只有炼气中期,远没有腾云行空之能。单纯的提纵腾跃之术,也不足以支撑他原地拔高百米! 若是事先有所准备,或许能借丹药符箓之力,勉强越过这百米距离,可现在……不知康云舒有没有办法?她虽然法力枯竭,但身上的法宝丹药之类应该还不少。 “乌,乌公子……” 正想着,却听身后康云舒的声音微微颤抖,饱含了惶恐不安,显然对她来说,这突然降临的天阶,意味着太多无法消化理解的东西。 下一刻,乌名又感到背后微微一暖,却是康云舒在极度的紧张不安之中,下意识贴了过来,两条纤长的手臂更径直抱在乌名胸前。 两人之间过于厚重的绵软隔阂,让乌名不由一个分神——这触感……灵汐师姐,你好像要输啊!? 好在分神只有一瞬,下一刻乌名就将连忙问道:“康云舒,你有什么办法碰到那玉阶吗?” 康云舒闻言,却不由将乌名抱得更紧:“你要去登那玉阶?太危险了!” 乌名笑道:“对,但是玉阶临前却视而不见,难道不危险?你不怕怠慢仙人,被一道仙光降下,打得你我魂飞魄散?” 康云舒吓了一跳:“会吗?!” “让我上去,就知道会不会了!所以腾云符有没有?神力符也可以!也没有?!你还有什么?” 康云舒被连番逼问,方才恍然回神,忙红着脸松开乌名,再将自己的储物袋敞开……却几乎是空空如也,比古剑门还要寒酸! 乌名只看得头疼:“……就这?” 康云舒低声道:“先前与那伙歹人周旋,我将身上可用之物几乎都用光了……才勉强逃到此地。” “抱歉是我苛责了,但这样一来……”乌名不由陷入沉吟。 办法一定是有的,切勿焦躁,仔细思考……四周丘陵岩壁虽不甚高,总有个二三十米。以此为基,再临时以梧庭神工总录搭建个高台,或许能将距离拉近到五十米。 不,若是考虑施工,不如干脆造个投石机? 正想着,忽听康云舒又说:“乌公子,你是一定要去吗?” 乌名点点头:“仙缘近在眼前,绝没有错过的道理。” “那就……恕我失礼了。” 之后,不待乌名反应,康云舒便倏地探过头,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啜。 “!?” 乌名骤然遭到首通,失去重要的东西,只惊得原地一蹦三丈起!然而就在此时,他却感到一阵清凉之意沿着唇舌处流淌周身,顷刻间就化作一道沛然不可思议的巨大法力,蓄势待发! “……请公子尽快驱法御风!这道法力维持不久的!” 乌名闻言再不迟疑,立刻将所有的法力都转化作他略有修行的御风之术,径直掀起一道呼啸的龙卷,兜着他左摇右摆一阵,便直上高空! 康云舒传来的这道法力,几乎等于一个炼气巅峰修士的全力,以之御风,即便不怎么熟练,也轻易就能腾空百米。 之后,乌名只在半空少许调整了下体态,便堪堪踏上了那辉煌玉阶的最后一阶! 呵呵…… 云端之上,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 乌名摇摇头,也不以为意,之后便微微俯首,沿着天阶一路向上攀登。 天阶漫漫,从厚重的云层到离地百米之处,至少也有数千米之遥,然而乌名只在天阶上行了不到几分钟,就感到身边逐渐弥漫起纯白的浓雾。令人看不清四周景象。 之后,仿佛一转眼间,所有的雾气就尽皆散去,脚下的玉阶也忽然来到了最后一阶。 乌名踏上台阶,抬起头来,只看到一片仙光煌煌,以及遍地的仙迹萧索。 天宫建在云团之上,脚下仿佛一层无瑕的纯白底色,不染纤尘。头顶则是通体澄澈的碧空,那美丽的天蓝色令人不由神醉。 然而,遍布天地之间的仙宫琼楼,却多是断瓦残垣,连接楼宇的游廊走道也遍布残缺。 宫殿之间,还有着为数不少的白金色光球,它们轮廓各异,大小不同,却都安静地漂浮在各自的行道上,缓慢而坚决。 这里的每一枚光球,都蕴含着如今的乌名所无法理解的强大力量。落到地上,或许就是破城灭邦之威。然而在乌名眼中,这些光球却仿佛一具具行尸走肉。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遗忘了关于自己的一切,只在无意识地重复着已重复了无数次的机械运动,仿佛一场无声的葬礼。 “……果然。”眼前所见,完全验证了他先前的猜想,于是乌名不再理会这遍地废墟,以及行尸一般的“仙人”,只向着仙界的正中央走去。 就在一众废墟环绕之间,矗立着此地唯一一座完好的宫殿。而殿中正不断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场面多少有些诡异,但已走到这一步,乌名自不会折返回头。而当他拿定主意,向前踏出一步的那刻,眼前景色就又是一变。 一步之间,他就来到了那辉煌的白色宫殿门前。 门后却没有人,只有一片凋零的圃,在厚厚的腐土上,仅开着唯一一朵纯白无瑕的。 而那一声声悠久的叹息,正是从中传来! 乌名于是走到那朵前,轻轻开口,以离语问候道:“仙人前辈,是你吗?” 下一刻,那朵的瓣微微震颤、伸展,竟形成了一张微笑的人脸,蕊间,一个苍老的声音流淌而出。 “想不到,竟在这个时候等来了解语之人。 “那么,此地残留的宝物,便尽数赠予你吧。” (本章完) 第79章 仙府之主(十天体验卡) 第79章 仙府之主(十天体验卡) 听着仙人的慷慨喟叹,乌名却不由心中一沉。 这言外之意,此地怕是没剩下什么宝物了! “呵呵,你的确来的晚了些。” 仿佛看穿了乌名的心思,那朵白摇曳枝,悠然而笑。 “若在三百年前,你当为此地之主,掌仙府印玺。此方天地内的万事万物,皆为你所用,可随你心意生杀予夺。 “若在一百年前,你可继承我的衣钵,参悟先天大道,即便在此世难以一举通天,却仍不难为一方巨擘。 “可惜,你却拖到此时才来。或者说,我却拖到此时才等来了你。历经三百年磨损,此地即将沉寂,真是可惜,可叹。” 乌名闻言,却没感到多少可惜,只笑问:“若我三百年前来了,真的成了仙府之主,可还有机会走出去吗?” “呵呵,不愧是解语人,一语中的。” “解语人是什么?”乌名不由反问。 “顾名思义,可理解吾辈话语之人。若非解语人,便是走到此处,也听不到我的话语。” 乌名脑海中顿时浮现起情景湖畔抽卡时的那道金光。 莫非,这才是金光真正的意义所在? 此时,却听那白色的朵又说:“在你之前,还不曾有人走到此地。因为哪怕只是接触了仙宫的皮毛,凡间之人也将立刻沉醉其中,不思折返。所以,你虽有解语之缘,但面对立地成仙的诱惑,是否能够坚定决心出走……这个问题,就要问你自己了。” 乌名又好奇问道:“既然诱惑如此之大,你为何偏要将此地设为炼气仙府?让那些心智坚毅,神识强大的元婴乃至化神修士来探不好吗?” “这你就错了,越是修为强大,阅历丰富,向道之心诚笃之人,反而越难以挣脱此地诱惑,赤子之心,唯赤子得之。” 乌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朵仙人又说道:“何况,后世的修仙之人,几乎人人都存了一份无可理喻的傲慢。要他们承认此地是仙宫,怕又难如登天。” 乌名不由恍然:自己先前的猜测又对了:这位化身白的仙人,确非人族出身。而他的道统,对于那些人皇帖入脑的人来说,更是堪比剧毒。 好在自己虽人皇帖造诣不俗,却是坚定的多元文化爱好者,并不介意继承些旁门左道。 “呵呵,如你所料,我本是泥沼中的一只小妖,学了人类的功法,才逐步得道。又在机缘巧合下步步登仙。而当【██】降临,█人【██】时,我回首往事,能留给后来者的故事,却唯有一件。” 乌名听得不由皱眉,这段话中,几个关键信息,就仿佛是被刻意屏蔽掉。他听了,却听不到,记不住,理解不了。 而仙人的故事仍在继续。 “我初修行时,最难的一关,就在于我是妖非人,是妖,便理解不了人的想法,甚至说不出人的话语。我可以观察他们吐纳、行气,运法,却始终无法真的像人一般修行。于是,我选择了吃人…… “人肉并不美味,甚至令我作呕,但唯有吃人,我才能将人的血肉,转化为自己的血肉。渐渐的,我拥有了人类的喉咙,人类的模样,可以开口吐人言,通人心,这才有了后续修行的机会。” 听到这里,乌名心中颇有些复杂……难怪这默离仙府,会以斩杀离妖作为‘理解’的第一环。这默离仙人的得道起步之路,委实血腥冷酷! 乌名虽非道德圣贤,但吃人一事,也的确有些突破底线。 “呵呵,人强妖弱之时,强大的猎人到泥沼中狩猎妖物,剥皮切肉,从来都属寻常事。而我自成人以后,便不再吃人了。” 乌名点点头,暂将此节搁置不理。 仙人于是又说:“得道成人后,我时常想要改变异族隔阂的局面。然而我本人得道之路便源自异类相残,所以异族之间的偏见之重,隔阂之深,即便是我已位居仙宫之上时,仍无可奈何。我能以神通为妖族开慧,教它们无需吃人亦可为人,又能令妖族化作人形,与人类比邻而居。 “但妖族始终是妖族,人族也始终是人族,仙宫之下的平静局面,无非是有我在神通镇压。而一旦仙人不在,下面定是生灵涂炭,流血漂橹。 “终其一生,我都未能解开这个难题,所以我将这个难题留给了后人。而你……虽然没有完整地通过所有考验,但你的确已是这三百年来,距离正确答案最近的一个人。 “你本就是兼具异族血脉的荒人;你愿意理解未知,拥抱恐惧;你能坚定初心,不盲从箴言,更不轻信教典……我等了三百年,如今仙府沉寂在即,已经没必要再执着后续流程是否完整了。解语人,这是我毕生精华所化,虽经岁月磨损,却仍有一线先天灵机。” 说话间,那白色的朵,逐渐释放出温柔的微光。 于是乌名也不多纠结,伸手碰触到枝,轻轻一折……下一刻,雪白的瓣就化作液流,沁入皮肤之中。 乌名只感到脑中轰一声响,仿佛有混沌开天,纪元初生的瑰丽画面,千百副同时在脑海中展开。 同时右手一阵冰冷彻骨,继而更有撕裂般的剧痛,似乎每一缕肌肉每一根血管都在被剥离重组。 玄妙的感觉维持了几息时间,便如潮水退去。乌名再度睁开双眼,只觉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但耳中却多出了无数重迭的悲鸣。 当他意识到悲鸣声的存在时,那声音就在他耳中迅速膨胀,直至出现刺痛感,方才逐渐止歇。 随着痛楚退去,他忽然理解了那重迭的悲鸣……那是仙宫中残存的仙人们,在哀悼师尊的离世。 以及这座仙府的落幕。 悲鸣之音,是一种闻所未闻的语言。接近离语,却似是而非……按照正常的通关路径,自己应当历经磨练,打破多层见知障,才能一步步将离语的等级,提升到足以理解这些仙人言语。 但在白入体之后,自己却仿佛天然就能通晓世间万语。以至于骤然之间涌入耳中的天地之音过于庞杂,险些伤及了神识。 通晓世间万语……这的确也称得上是先天级别的大神通,虽不如什么混沌钟、造化碟那般毁天灭地,却蕴含了无穷的妙用,只是具体如何用法,却还要因地制宜。 除此之外,刚刚右手的异样感…… 思忖间,只见仙宫之外,那一枚枚白色的光球,正在哀鸣声中逐渐瓦解,白色的离尘落于大地,仿佛一张张褪色的面具。 却有唯一一个例外,相较于其他离失了一切的同胞,他仍维持着基本的人类形状。在天地哀叹之时,他露出一个模糊不清的笑容,向着乌名走来。 转眼间,那纯白无瑕的人就来到乌名面前,微微颔首,发出一段如仙乐般的声响,令一旁的圃都似隐隐回春。 乌名顿生明悟。 这是极其高阶的离语,甚至可能是这默离仙府中的至高之语。通常情况下,怕要归为隐藏要素,白金成就。 而纯白之人的话语却很简单。 “感谢你,解语人,令师尊得以安然解脱。” 乌名笑了笑,回以仙乐:“不客气……” 下一刻,他就感到脑海中一阵激荡,精力如溃堤一般倾泻而出……短短三个字,竟让他霎时力竭! 好在随着纯白之人的仙乐再起,乌名就感到头脑再次清明起来。 “呵,请解语人用凡语就好,我听得懂。而此间之语,在外切记慎用,代价之重,更胜此地百倍。” 乌名点点头,早在他初次领悟离语的时候,其实就意识到这种妖邪离失的语言,会有着怎样的邪道用法……有所限制也是理所当然。 纯白之人又说:“除了通晓万语之外,师尊遗留给你的,还有一根仙人骨,就在右臂之中。” 乌名闻言,抬了抬右手,只觉不久前的清凉感、撕裂感均已不复存在,却不知那仙人骨究竟落在何处。 “仙人遗骸之玄妙,还需解语人自行摸索,或有用,或无用,只取决于施用之人。” 乌名也不介意,点头应道:“好。” “师尊去世后,仙府将在十日内沉寂,永不复还。此地之物,绝大部分无法带出府外;流传在仙宫之下的修行功法,也未必都适合如今的修仙之人。但仙宫废墟中,仍有不少残留之物,解语人可自行取用。如今你已是此地主人,而我,会侍奉你到最后一刻。” 乌名问道:“先前那道天阶,还能再降下去吗?” 纯白之人笑道:“解语人既已抵达此地,便无需天阶了。此物还请收好,在仙府沉寂之前,任何时候进入仙府,都可用此物直达仙宫。” 说着,一枚液滴从他指尖流淌而下,很快凝为圆形的玉牌,落到乌名手上。 “那么,想必解语人之后还有些俗务需尽快处理……我将对仙宫的残物略作归整,以恭候你的再次到来。” 仙乐余音之中,乌名只觉眼前一,竟已回到了原先的小山坳中。身前不远,康云舒正露出惊喜万分的笑颜。 “你回来了?!” 乌名点点头:“满载而归。” (本章完) 第80章 若能早生三十年 第80章 若能早生三十年 所谓满载而归,可谓名副其实。 借着天时地利,以及独到的认知能力,乌名直取捷径,抵达了仙府至高至深之处。听闻了妖族成仙的故事,也取得了传说中的先天至宝:一朵解语白、一根仙人骨。 并且之后的十天之内,他都形同于仙府之主,靠着那残存于仙宫中的纯白管家,他在此地移山倒海也不在话下。 当然,这些仅限十天有效的神通,倒是不忙于人前显圣。恰恰相反,满载而归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只不过对于眼前这位康家的二小姐,乌名却完全无意隐瞒。 说到底,若没有她的那份梦中仙缘,乌名也就没法将脑海中的线索顷刻间串联起来。考虑到仙府即将寿终正寝,他能否在时限之内想通一切,开启捷径,实属未知。 所以,仙宫中的遗产,自当有康云舒的一份。 此外,三郎和妙子自然也有权分享战果。 最后,他还要去清净湖唤醒易一、寒钢、禾露,以及那两名失去姓名的冥族同伴。乌名承诺过要让他们见证到最后,何况也需向那纯白的管家打听一下,是否能借仙府残留的神通,给冥族一个机会。 无论如何,此次仙府之旅,已近乎完美。 一定要说有什么遗憾……或许是直取捷径的弊端,他并没能得到系统的创作激励。 不过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如今他和康云舒之间也算有了过命的交情,更分享了仙府至深处的秘密。那么想必她不会介意自己在她身上多开一张月卡! 从不久前的触感来看,这位康云舒的潜力绝不在灵汐师姐之下,那么大可合理推测,她也有同档的土木圣体……何况和穷苦出身,只能蹭工地建材的郑灵汐不同,这位康云舒毕竟是世家豪族的道种,手中用以修行磨练的资源是截然不同的。 此外,根据乌名穿越前的经验,学历越高,婚育率越低,那么只要加紧督促康云舒好好学习,她应该就不会在意无谓的琐事。 自己也就不会开启名为康云书的超长支线了! —— 大约一小时后,当康云舒修成了琢玉谱的第三章时,康睿斥巨资雇佣来的救兵们,终于姗姗来迟。 那是一群经验极其丰富,实力也颇不俗的资深炼气士。五人一组,共分成三组,间隔数百米,彼此通过珍贵的传讯符和星螺对话。 见到乌名和康云舒后,领队的人靠着山坳内的残迹,很快就理清了状况。他向乌名打了个手势,便分出三人去保护康云舒,领队本人则和搭档来到乌名面前。 在这默离仙府之中,彼此也无需多说什么,几乎一个眼神交汇,便有了默契。 无论这里发生过什么,都先出去再说。 于是一行人脚踩神行符,在另一队人的带领下,走上了一个陌生的方向——并非折返向西,而是直接翻越丘陵,向北而行。其中道理也很简单,这片神秘莫测的丘陵地,实际位于仙府外围的东北角,距离仙府界限最近的路就是笔直向北。 沿捷径,众人很快就走出了默离仙府,回到了灰原之上。此时天色将明,晨光如金,先前那番百里奔袭救人,又意外开启仙府捷径,取得先天至宝的种种,直似梦幻一般。 众人在原地等了片刻,便有更多人从远处赶来接应。这一次来的自然不会是区区炼气士。康家的金丹长老康睿,灰原小镇的两名金丹看守,还有若干陪同而来筑基修士,脚踩法宝虹光,自西方天际迎着朝阳而来,宛如天庭神兵,威风凛凛。 一行人为首的自是康睿,见到自家小姐,老人当即运转金丹,疾冲而下,如陨石坠地般扑到了康云舒面前。 “小姐,你没事吧!?老奴无能,害小姐遭此危险……” 老人好一阵涕泪横流,反是康云舒显得平静许多,她伸手抬起康睿,低声道:“这次是我行事鲁莽,让睿叔和大家担心了……” 说着,又拱手向着天上和周围的人,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再次致歉、道谢。姿态大方坦率,全没有以往的咄咄逼人。 之后,她回过头,想要和乌名说些什么,却被康睿拉住,低声道:“家主大人马上也来了,你若不去迎迎,他老人家怕是……” 同时,常驻镇上的两名金丹真人,则来到乌名身旁,寒暄道谢一番,便一边拉着家常,一边询问仙府内发生的事情,尤其是救人的详情。 对此,乌名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除了那天阶捷径,其余均一五一十说了。包括他如何剑斩两人,又以“独门灵符”重启护罩,令楼正等人功亏一篑。 此中精彩,直让两名资深金丹也啧啧称奇,钦佩不已。 然后,就在众人一边说话,一边返程回镇的时候……头顶一层轻云上,正有两双锐利的目光将一切尽收眼底。 其中一人,一袭艳丽的大红道服,身段婀娜,容貌柔媚多情,正是落凰山的持律使江芸。只是,这一向喜爱开朗嬉笑的女子,此时却紧绷着面孔,一丝一毫也不敢放松,背脊更是挺得笔直。 在她身旁,站着一位身长不过一米二三,体态如孩童一般的少女。只是少女身上散发出的凛然威势,却轻易就压过了江芸,让后者反而显得像是孩子。 两人站在高天之上,俯瞰身下一众人等自仙府回归灰原小镇,那小少女全然无视了队伍中的几名金丹,只紧盯着乌名一人,问道。 “他就是你说的三清道种?” 江芸忙开口应道:“回堂主,就是他!古剑门乌名!我就说只要他肯出马,康云舒必定安然无恙!别看他修行不到半载,已是炼气五阶,人道印更是二十三,咦,这才几天不见已经二十四重了……” 只是还没说完,就被身边堂主厉声打断:“你个夯货看错了!他根本不是什么三清道种!你错传消息,引得山内哗然,险些惊动山主!真是夯货!” 江云大惊失色:“怎可能不是?!星落正宫,正是三清传承之相啊!而且我还以人皇帖验证过的!” 堂主怒道:“你那栖梧命盘本就荒腔走板,也敢拿来说!?还人皇帖验证,那只能说明你连人皇帖的验证法子都掌握不好!江芸,这些年你到底都在修行什么?” 江芸被连番质问得委屈之极,忍不住驳道:“兴许是堂主你看错了呢?哎哟!” 话没说完,她耳朵就被那小少女堂主揪住,用力向下扯,整个人顿时痛地弯下腰。 “堂主,是我失言了,别揪了别揪了……诶唷,真要扯断了!江无澜真人请饶命……娘!我真的错啦!” 至此,那小少女模样的江无澜才松开江芸,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她一眼。 “在外面,别叫我娘!” 江芸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赔笑道:“堂主教训的是,那个,为什么说他不是三清道种啊?” 江无澜叹道:“他师父是古白,的确与三清仙门有过渊源,但如今却已无正经传承。此中缘由,我们上一代人中,方有寥寥数人知晓,你也不必多打听。错认了三清道种一事,也不是大事……对这孩子而言,更是莫大的好事。” 江芸愣了下:“好事?” “……那几个冥族事发时,山中几位老祖曾一度睁眼,听闻是三清道种,方才重回闭关。之后,他们多半也不会记得这区区炼气仙府的事,倒是让那几个孩子平安渡了一劫。” 江芸面色也不由一沉:“堂主,老祖们也曾是历尽了不平劫难,方能得道,为何如今却要……” 江无澜说道:“仙途已尽时,任何路都可以走……你我都未经历过老祖们的困局,便没资格质疑他们的决断。须知若无老祖支撑山门,哪容得你这不成器的小家伙整日在外耀武扬威!” 江芸瘪了瘪嘴,却是不由对那乌名更感好奇。 明明不是三清道种,却有着堪比道种的一切天赋才华,更难得生得眉清目秀,皮肤光滑滑…… “江芸,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江芸忙回道:“我在想,此子在这默离仙府中,是否真有什么仙缘……” 江无澜摇头道:“就算有,多半也来不及了……此事虽尚未传开,但其实早在数月前,三清天师就已推算出这默离仙府,将要沉寂了。算来,也就在这十天半月了。” “啊?!” “开放三百年,任人闯荡,后人却无一人能触及核心,甚至只能碰触到外围皮毛,或许是仙人也耗尽了耐心吧。仙府沉寂之后,不知多久才能重新现世,也或许永远都不能。这灰原小镇,繁华了两百多年,也到了寿终正寝之时。” 江芸愕然许久,才惋惜道:“其实我觉得小乌名真的蛮有机会,若能早生三十年……” 江无澜怒瞪她道:“你想对他怎样!?” 江芸忙辩解:“我是说早生三十年,或许有望抵达从未有人抵达的境地……或者,哪怕不被那几个冥族拖累……” “你以为那几个冥族拖累了他?”江无澜冷笑一声,“也罢,若是连你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 “??”江芸又是瞠目结舌,“堂主,你要训话就训话,不要阴阳怪气啊,你用这个模样,这个声线说怪话,我鸡皮疙瘩都……哎哟我真错了,别揪了!” 一番母慈女孝之后,江芸仍忍不住问:“堂主,这默离仙府真的要就此沉寂了吗?你说还有十天半月,那小乌名有没有机会赶在最后时刻,捞上一笔独到仙缘?” “你倒是真关心他!哼,那乌名身上仙缘之重,确非寻常,但要说能就此踏平天绝……先过了三清劫再说吧!” 江芸好奇:“什么是三清劫?” 江无澜说道:“你将他错认为三清道种,由此替他挡了一劫。此事虽非他有意为之,但借三清之力,岂能白借?其后必要归还!” “啊?难道三清仙门还会为此来找他麻烦?” 江无澜说道:“三清行事,谁能说得准……唔?等等?那是……” 说话间,小少女猛地仰起头,目光不可思议地投向遥远的东南方向。 “三清劫,居然是落在他身上!? “炎流君……你还真是跑遍九州,踏破仙履啊!” (本章完) 第81章 我救你性命,你却 第81章 我救你性命,你却…… 乌名陪着两名金丹真人一路说笑,很快就回到了镇上。 “乌名小友,从今以后,在这镇上,若有什么难事,只管报我二人的名字!”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有机会,定当前往言山拜会古白真人,看看是怎样高人,才能教出这样的弟子!” 客套之后,两位真人便与乌名挥手作别。 虽是客套之词,但那两名真人,对乌名的青睐却也是真心实意。 虽然人们常说,离开仙府,炼气期的成就统统不算成就。毕竟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案例在修仙界实在数不胜数。 但乌名以一己之力,从五个凶横之极的盗府贼手中,安然无恙救下康家二小姐……期间的手段谋略,实在精彩到堪称故事话本。有这般潜质的,哪怕日后修为封顶筑基,也必将有大成就。 提前交好,绝不会有坏处。 而告别两名真人后,乌名站在白玉楼的院门前,一时间也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明明经历了许多,但这院门前依然清净如初。 康家人早在半路就分道扬镳了,具体去向不明,乌名也懒得多打探。反正无论那康云舒是遇上怎样麻烦,过上几天自会回来。 仙府至深之处的战果摆在眼前,只待收获,她怎么可能不回来? 而以她电诈园区优等生的本事,又怎么可能回不来? 所以,现在倒是该想想,要怎么和三郎妙子讲述刚刚的经历,以及如何规划之后几天的行程。 不过说来奇怪:以三郎的性情,哪怕身体不适,刚刚也该强撑着跟随镇上的援兵一道去迎他,上演一出兄弟情深的好戏。在给妙子投食这块,三郎是真的不输任何人。 这么想着,乌名推开了院门,然后就看到张妙坐在小院一角,显得闷闷不乐……直到抬头看到乌名进来,才连忙起身,展颜笑道:“你没事吧?还顺利吗?” 看来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乌名于是笑笑:“自然马到功成……所以三郎怎么惹你不开心了?” 张妙有些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就是大公子忽然给他灵符传讯,两人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仍是老调重弹,要他尽快回家。” 话音未落,旁边屋门就被推开,刘三郎一脸疲惫地走出来说道:“大哥是真的粘人,这次还把二姐也拖出来劝我,真是服了。” 张妙一脸嫌弃:“叛徒!” “……我也没办法,大哥也是听闻了先前易兄等人的事,刚从灰针林回来,就灵符传讯来关心我,我总不能晾着他吧?要没有大哥帮我稳住家里,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烦事。算了,不提大哥的事了,乌兄你……看来是马到功成?” 乌名看了眼紧闭着的院门,才低声道:“何止马到功成?” 之后,他与两人一道进了屋,摆好瓜果,才将不久前的经历娓娓道来。 张妙听得目瞪口呆,瓜子皮都忘了吐。 刘三郎则听得痛苦万分,恨不得满地打滚。 “我……我竟错过了这么多!早知如此,就算呕心沥血也该随乌兄一道去救人!” 乌名叹道:“那我还得分神多救一人……总之,这两天好好调养休息,待准备好了,咱们就去把其他的战利品拿了。” 刘三郎立刻挺身:“我现在就可以!” 言辞之间,确是赤诚如火。毕竟事情关乎他生母黎氏留下的箴言,容不得他不急切。 乌名失笑:“就算你可以,康云舒也还得跟家人拉扯几轮……” 话音未落,就听屋外一阵敲门声响。 “乌公子,是我。” 这下就连乌名都有些惊到了。 康云舒这也来的也太快了吧?!大难不死,都不和家里人多腻歪一会儿吗?! 而且之前分明已经叮嘱过她,仙府的战果,在实际落袋之前,便是对亲生父母也尽量不要提及,怎么这是没忍住? 也罢,对一个电诈园区优等生期待那么多,反是自己的问题。 感叹间,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乌公子,我带了家父一道……” 这下就连刘三郎也坐不住了。 康云舒的家父,那不就是康家家主康麟么?!怎么连他也来了!? 而一想到康麟的一贯作风,刘三郎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乌兄……” 可惜提醒的还是迟了些,乌名此时已来到院内,打开了院门。 “乌名小友!” 院门刚一开,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宛如巨熊一样的中年人,就一把抱住了乌名。 动作之快,让乌名硬是无从反应! “谢谢你救了小女一命!” 道谢声中,竟是隐含哽咽。 “我康麟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真的不敢想……” 等等,你不是还有个儿子么?! 不过,倒是能理解康云舒那咄咄逼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是继承自谁了。 而康麟还待再说,已被女儿揪着衣领,强行拉开。 康云舒简直气急败坏:“爹你不要胡闹了!” 康麟这才有些尴尬地退后两步:“一时情急,失态了,莫怪莫怪。” 乌名笑了笑,当然不以为意,只是有些好奇:“家主这么急着来找我,只是为了道谢?” 康麟一拍脑门:“嗨呀,瞧我糊涂了!当然不能只是空口道谢!” 说话间,一只储物袋就被不由分说塞到了乌名手里。 “康家毕竟不是什么第一世家,家族底蕴仍显不足,这两万灵石已是我手头极限,还望小友不要嫌弃。” ……夺少? 乌名一时错愕间,康麟又干脆将指头上的扳指退了下来:“两万的确是少了点,我这扳指虽只是寻常金丹玩意,应该也能值个千八百灵石……” 乌名也不推辞,坦然收下后,便问:“所以……家主此行前来,还有什么事?” 康麟笑了,这一次笑容中才多了些许家主应有的油滑:“果然是瞒不过小友你,嘿嘿,能在一伙盗府贼的手里,硬生生把云舒的命救下来的人,心思和眼力自然是没的说了……这次前来,除了道谢之外,实在是还有一桩要紧事……或有失礼,却不得不问。” 乌名皱皱眉头,只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但对方毕竟是康云舒的父亲,看在月卡的份上,也不该苛责。 “家主但问无妨。” 康麟嘿嘿一笑,继而真挚问道:“小友可曾婚配否?” “!?” “??” “哈?!” 一时间,小院中满地的问号。 而康云舒,虽然面颊微红,却没有更多的羞涩腼腆,反而睁大了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乌名。 乌名顿感头痛,只能回道:“年轻人还是要以修行为重。” 康麟却说:“双修也是修嘛!” “?” 康麟说道:“我听云舒说了,你在救人时,一度法力不足,而她本人更早已枯竭。于是情急之下,就用了家传的秘法,瞬间激发了法力……哈哈,事急从权,你又是救人为要,当然不能苛责什么礼法,我只想问一句:效果很惊人吧?想不想再体验多一点?” 话音未落,张妙已是听得面色苍白,神情骇然,仿佛遭晴天霹雳。 刘三郎也实在忍不住:“康家主,您这番说法,也未免太唐突了……” 康麟看了他一眼,奇道:“刘家的小子,你不是有婚约在身吗,也要掺和进来?” 张妙立刻站在三郎身旁:“婚约才不是关键!” 刘三郎浑身无力:“婚约还是挺关键的……总之,婚姻大事,不该儿戏啊。” 康麟笑道:“所以我才亲自过来提亲嘛!如何,小友是否能感受到康家的诚意了?” 乌名沉吟了下,很想说,我这里有一套梧庭神工总录,这位大叔你要不要也学习一下? 然而就在此时,忽听头顶传来一声颇为不满的冷哼声。 霎时间,整个白玉楼的小院都仿佛陷入夜色笼罩,所有人都感到自己的五感如同被剥离了那么一瞬间。 即便是康麟这一家之主,资深金丹都不能例外,一时面色发白,立足不稳。 之后,一个红发道人径直出现在了小院正中。那道人看来约莫三十出头,剑眉入鬓、朗目如星,然而须发皆是赤红似火,将一副俊朗面容烘托得几近非人。 此人身形一现,康家父女,刘张二人便立刻跪倒在地,几乎异口同声。 “拜见炎流君!” (本章完) 第82章 当师父自远方来 第82章 当师父自远方来 炎流君,本名沈月卿,出身三清仙门中的玉清观,道统纯正,后因心相道法的缘故而出走山门。如今居于三清外山,弟子遍布天下。 其人天赋异禀,自幼就被玉清观的天师收为真传弟子,修行二十一载便结成金丹,又四十三年成就元婴。虽未能在甲子数内结婴,以至于化神几乎无望,但当今天下能成化神的又才几人?炎流君距离化神的门槛只差了一步,已是天下一等一的资质。 何况几乎无望,终归不是完全无望,炎流君如今所行之道,便是一条蜿蜒曲折,却有望打破天隘的桃李仙道。其内核类似凡间庙宇祠堂中,多有流传的香火成圣之路。以传道授业作为修行,培养的弟子越多、成就越高,那么他的仙路也就越是宽广。 这桃李仙道,源自仙府遗法。自千五百年前现世至今,还从未有人能将其真正修成。但毋庸置疑,沈月卿便是将此道践行得最远的人,没有之一。 自五十年前自居外山,广收门徒开始,沈月卿门下弟子已累积有数千之多,虽然绝大部分都只是记名,然而传法授业却从不轻忽。拜入其门下,既能得三清之名,更能得三清正法。 至于沈月卿本人,则凭着桃李仙道,在五十年间便修至元婴后期,更得炎流君之名。而在当今九州,除去那些高高在上,避世不出的化神老祖,便以各路道君为尊。 与享誉九州的炎流道君相比,区区州郡世家的所谓元婴老祖宗,无不像是笑话,其人来到这灰原小镇,几乎顷刻间就惊动了镇上所有人。 但却没有人敢前来打扰,甚至没人敢在院外贸然拜见。 众所周知,沈月卿虽地位尊崇,修为惊天,却最是讨厌除师徒礼外的一切繁文缛节。若有人对他莫名跪拜,高呼谀词,他反而会为此着恼。 此时院中有四人跪倒,康云舒和刘三郎均为其名下弟子,张妙虽不曾拜师,但循着三郎的关系,也便盈盈跪倒。至于康麟…… “你跪什么!?” 炎流君当场就显出愠色,一抬手就让结丹多年的康麟原地起跳,轻飘飘地弹到半空。 落地后,康麟忙陪笑道:“道君关照小女多年,小人实是感激不尽!” “哼,站一边去!” 沈月卿挥挥手示意他不要碍事,然后目光又依次扫过刘三郎、张妙和乌名——在后者面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之后,他开口道:“你们三人,先去一边等着。” 说话间,他再次挥手,乌名等三小只只感到一股绝无法违抗的力量凭空推来……却不粗暴,只将他们三人推到了院子角落。 下一刻,三人中间倏地多出一张小茶几,身下则各自添了一只蒲团。三杯清茶、一碟点心摆在桌上,虽是粗茶小点,却尽显道君的细致周道。 沈月卿不喜繁文缛节,却最是重视细节。因此就算是驱离闲杂人等,也绝不会失了礼数! 堂堂道君请喝茶,三人还能有什么话说,各自落座,喝茶看戏。 道君此来却是为了康云舒,而后者此时已紧张万分,平时那横冲直撞,雷厉风行的神色哪还有留下半分? “师,师父……” 沈月卿说道:“今日首先是找你,共有两件事。其一,在仙府中企图谋害你的那几个盗府贼,已被我杀了。” 说着,道君手掌一翻,只见三团轻飘飘的小火苗在掌心摇曳,火光中似有狰狞的人脸。虽看不清模样,但康云舒却立刻认出,那便是不久前仓皇逃走的楼正等三人。 这让康云舒既是安心,又觉奇怪。 从自己遭人诓骗,在仙府内失陷……这才过去多久?师父虽是堂堂道君,但赶来的也未免太及时了吧?莫不是他最近刚好云游到邛州? 而且,区区外门弟子,就值得师父亲身来救吗?还是说师父真的就容不得有人冒其弟子之名? 只听沈月卿说道:“你之前给我写信汇报日常,提到在这镇上遇到了同门师兄弟,意气相投,或有机会共探仙府。我便着人去查了弟子名录。而记名的弟子中,虽有楼正等人之名,却显然不可能在当时身处邛州。 “之后我以玉清三阳经为你卜了一卦,卦象竟异常凶险,于是我便知你必是遇到了冒名的歹人,且非寻常劫数。我虽全力赶来,却还是晚了些许。所幸你仙缘深厚,竟能自行逢凶化吉。” 康云舒不由一笑,神态颇显自豪。 然而沈月卿却忽得头顶生火,怒道:“笑什么!?” “!?” 沈月卿说道:“莫不是在得意自己结了一份好姻缘!?我放你居家修行,是因你有家学传承,且邛州人最好就以邛州灵脉修行。可不是让你整日里胡思乱想,桃乱泛的!” 康云舒被训斥地灰头土脸:“师父,我没……” “没什么!?”沈月卿剑眉一竖,瞳孔陡然泛金,厉声打断道,“之后正好就是第二件事:你自己看看你的书信内容!还敢狡辩?” 说着,道君扬起右手,一封康云舒手写的汇报信就此舒展开来。 少女惊骇欲绝,忙扑上前。 “啊啊啊师父你别拿出来啊!” 然而堂堂道君,又岂会被个炼气少女给抢走手中信?一个眼神就让康云舒顿在原地,动弹不得。 此时,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的三人,也都带着好奇,认真看了那封信。 “哦豁。”刘三郎顿时恍然。 难怪当初在青庐书院偶遇时,康云舒要死命捂着不让看,这字迹……作为世家女,的确是不太能见人。 而康云舒瞥了眼乌名,见他也在细细打量自己的墨宝,顿时心如死灰:“师父你这罚得也太狠了。” 沈月卿怒道:“若是嫌丢脸,平时就给我好好练字!还有,你信上说,自己苦修玄阳离火诀三月,终至二重。以你的天资和家世,两个月便该足矣!期间你是不是分心去修别的功法了?” “我……” “是不是!?” “嗯。”康云舒无奈承认。 沈月卿冷笑:“而且还是家传的双修秘法,是不是?!” “……是。” “我就知道!你们康家的双修秘术确有非凡神通,但你如今不过才炼气期,道基都未稳固,哪来的胆子去和人双修!?康云舒,我今日以师父的身份对你下一戒律:未至金丹前,不可再修家传秘法,更不可耽于桃!” “啊?!”康云舒简直目瞪口呆,“那也太久了吧!?” 沈月卿冷笑道:“你若是凝个金丹都要很久很久,又凭什么自信能站稳他身边的位置?难不成,你是想着早些结缘,以后就可以不用再努力了?!” 康云舒断然道:“绝无此意!” “那就给我老老实实守规矩!修行未见成果,不许再胡思乱想!” 康云舒虽有十万分不情愿,却终归不敢违逆师父。何况她也心知,师父在对待弟子的时候一向真诚坦率,从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门下弟子实在太多了,哪怕是竭尽全力也无法妥善地关照到每一个人。像康云舒这样的外门弟子,能得道君面授机宜,已是让多少同门都艳羡不来的仙缘了! 教训过康云舒,沈月卿便说:“好,你到一边去喝茶吧。刘启,你过来。” 被点到名字的刘启,忙起身来到道君面前。 沈月卿说道:“你是我门下的记名弟子,虽不正式列入门墙,却终归有一份师徒之缘。我传你三清正法,也授你一份三清的虚名。刘家当初献上束脩,求你入门,所图是后者。而你的确可以只借虚名,不求实修——刘家的家传砺金真气,是一条可指向元婴的大道,不靠三清正法也无所谓。但今日既然遇到了,我还是要指点你几句。” 刘三郎连忙拜倒:“谢师父!” 沈月卿说道:“仙途修行,可谓逆天而行,其中多有艰险,需克制怠惰、强忍痛苦方能有所成就;然而具体到修行仙法,却大多要强调顺其自然。若不能顺之行之,便要事倍而功半。” 刘三郎闻言,心中不由一凛,额头微微沁汗,仿佛一些不可见光的心思,已被拆穿出来。 沈月卿悠悠道:“所以,你若是不喜欢刘家世子的身份,甚至不喜欢刘家,就不要再强修刘家的家学了。” “!” (本章完) 第83章 你管这叫三清劫? 第83章 你管这叫三清劫? 炎流君沈月卿并没有再对刘三郎说更多。 在点出那句关键的话语之后,他便挥挥手,让刘三郎回去茶桌边了。 “张妙,你来。” 被点到名字的红衣少女,倏地仰起头,惊讶万分。 她先前虽对道君行了跪拜礼,却终归没有任何师徒名分……怎么这训话还有她的份? 但如今被点到名字,她也只好慌忙吐掉口中瓜子皮,用一道小清灵诀简单清洗了一番,便匆匆走到沈月卿面前。 “小女……” “不必多礼。”沈月卿淡然道,“你虽是刘启的道侣,终非我弟子,更无需执弟子礼。叫你来,只是基于吾道的习惯:见着误入歧途的良才美玉,我总要提点几句。” 张妙闻言一愣:误入歧途,良才美玉……我吗? 沈月卿见她错愕,反而微微一笑:“告诉我,刚刚我训诫刘启时,你在想什么?” 张妙张了张嘴,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真,真的要说吗?” 沈月卿道:“说!” “我,我刚刚在想,原来道君您的模样,和画像中截然不同……那个,我以前只见过您画中的模样。” 沈月卿似笑非笑道:“然后呢?” “画中您看起来气质阴郁,但其实本尊却炽烈如火,无愧炎流道君的尊名!” “然后呢?” “……”张妙嗫嚅许久,终是挡不住道君的目光,自暴自弃道,“然后我就觉得您和三郎……其实也挺好的!” “哈哈哈哈!”沈月卿闻言却是哈哈大笑,笑声张扬恣意,更快意。 张妙却面色发白,只怕下一刻,道君便要一指头按下来,将她这胆大不恭之人碾作齑粉…… 可接下来,沈月卿却递来一块牌子。 张妙下意识接过,顿时感到那小小红玉令牌,着实有些烫手,玉中似有火焰流淌。 下一刻,她瞳孔就陡然放大,已认出了这牌子是什么。 “桃李令!?” 沈月卿说道:“持此令牌,可随时来我所居外山行拜师礼。之后暂入外门,待筑基有成,经考核合格,更可踏入内门。” 张妙目瞪口呆,下意识死死捏着手中令牌,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所闻所见。 沈月卿解释道:“我虽不知你所谓的‘也挺好的’究竟是什么,却知道那绝非对我的敬意,甚至可以说是冒犯。” 张妙仍呆若木鸡,不知如何回应才好。 “我并不在意他人的冒犯,修这桃李仙道以来,我已见过和受过太多的冒犯。有人嘲讽我不知天高地厚;有人质疑我误人子弟;更有人污蔑我将三清之名贱卖天下,只求私利……然而,待我得授道君之名后,就几乎再也没有人敢当面冒犯于我了。哪怕是在心里冒犯,也屈指可数。 “张妙,你不过区区炼气中期,出身也非正经名门世家,见到我时,却敢在心中编排我的不堪。这份胆识并非任何人都能有,胆识背后的执着更是可贵。可惜的是,看来你身边从没有任何人意识到这一点,以至于你明明有着绝佳的天赋,却反而自觉羞耻,不敢堂而皇之地坚持它。 张妙听到此处,只觉头脑中嗡一声响,仿佛有一片从未对她敞开的天地,就此拉开帷幕。 原来,那些念头,那些只在最亲近和信赖的人面前,才敢小小流露出来的妄念,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甚至,反而是自己的天赋? “当然,我不是要你从此以后,就不知好歹,不顾场合地对任何人宣扬你的妄想……寻常人可没有我这般好脾气。但你理应在内心深处尊重自己的执着,相信自己的执着。 “修行仙道,没有几分狂妄和执念怎么成?我甲子结婴不成,世间人皆道我此世再也无缘化神,可我偏不相信!这桃李仙道,千五百年来未有人能修成,我却独独以之成就道君!张妙,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所以我才将这令牌交予你。 “我知你已拜了落凰山的秦羽道人为师,但其实秦羽昔年也曾在我外山修行过。你将令牌予他看,他不会介意。” 说到此处,张妙哪还有半分犹豫,立刻跪倒在地。 “谢师父!” 沈月卿笑了笑,挥手将她抬起又推开。 “正经的拜师礼还是留待外山再说,现在你也去一边喝茶吧。” 之后,沈月卿终于将目光转到了最后一人身上。 乌名也很自觉,早早就放下茶杯,走到道君面前,拱手一礼。 “古剑门乌名,见过炎流君。” 沈月卿点点头:“不卑不亢,很好。之所以最后再找你,因为你与我的师徒关联最浅。作师父的,总要先看顾好自己的弟子,再来论外人。” 乌名笑了笑,点头道:“真巧,我师父也是这么觉得。” 沈月卿不由扬了下剑眉:“哦,看来你倒是清楚我想说些什么。” 乌名坦然道:“道君以桃李仙道闻名天下,见到我这等上乘道种,若不动心那才奇怪……可惜我已经有了名师——古剑掌门古白真人,并不打算改换门庭。” 沈月卿仰面笑道:“哈哈哈!你这自信的态度倒让我欣赏!而你想的也没错,我以传道授业作为化神的仙基,自然不会错过你这等苗子!而你也别这么急着抗拒,就算不接我的令牌,至少可以听我几句指点。” 乌名于是郑重拱手道谢:“谢过道君!” 哪怕无意投入炎流君门下,但一名道君的当面指点,也无疑是极端可贵的。 就连康云舒这等正经入了外门的,平时也只能例行书信汇报修行,然后再由道君抽出空来写信回复。真正当面传授仙法的机会是很少的。 之后,沈月卿缓缓收敛笑容,须发中的炎光也随即流向双眼……令那双深邃慑人的眸子染上了一层血色的火光。 火光中,沈月卿细致而无冒犯地认真审视了一番乌名,之后,他将火光散去,叹道:“可惜了。” 乌名顿时皱眉,可惜了?这可着实不像是什么好话。 是可惜自己灵根资质仍属下品,还是可惜自己体内的荒人血? “可惜你没早些遇到我,反而拜入一介散修门下。” 乌名听闻此言,反而舒展了眉头,笑道:“结果道君是要指点我遇人之道?或者说,良禽择木而栖之道?” 沈月卿说道:“我知你对师门感情深厚,有这尊师重道的心思,我也只会倍加欣赏。至于你的师父古白,我虽未听闻过他的名字,但见了你这一身仙道根底,不难想象他定是个值得你为之心折的良师。” 乌名略感惊讶。 “以根步锻体为基,再以正法逢春书入道。之后因机缘巧合偶得灵丹,便用融灵化炁诀炼化丹药补足法力短板;而待修行小有所成,便以青松势贯通内外,彻底奠定根基,再辅以肃秋经,实现春秋相济……哦,怎么还自修了神工之术?你们古剑门平时那么困难吗? “但大体而言,无论是框架构想,还是临机应变,这份本事也都值得我这修桃李仙道之人的尊重了。” 只一番话,沈月卿便将乌名在古剑门的修行过程说得一清二楚。在一名元婴道君面前,区区炼气士,实在没什么秘密可言。 乌名对此自不意外,只是微微凝神于右手,也不知道君有没有看出他的仙人骨,以及储物袋中的仙宫令? 至于沈月卿所说的那些话……反正也都只是铺垫,后面必要跟个但是。 “但是,这也是他身为散修的极限了。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虽有正法,却无妙法,传授于你的东西固然组合精妙,却始终受限于功法自身的层级,并不能完全兑现你的天赋。” 乌名于是笑道:“那若是道君愿意赞助鄙门几十万灵石,几十套上乘功法,几十瓶易筋洗髓的灵丹妙药,我就先代掌门道声谢谢了!” “嗯,也不是不可以。” “?” 同一时间,远在云端上的江芸,忍不住跳了起来。 “娘,你管这叫三清劫!?” (本章完) 第84章 不会起章节名了干脆求个月票吧谢谢大 第84章 不会起章节名了干脆求个月票吧谢谢大家! 且不论轻云上的落凰山母女如何惊诧,当乌名听到沈月卿的答复后,立刻就以无形之手拍落了头顶的问号。 “那咱们一言为定!” 沈月卿不由失笑:“好,一言为定。” “?”乌名是真有些惊了,这话赶话的,道君还真答应上了? 但他立刻也意识到,如此慷慨的奖励,肯定是有附加条件的。 “如你所料,当然有条件。”沈月卿说道,“为师之道,最忌讳奖惩不明,恣意偏私。我如今门下弟子共五百三十七人,记名弟子三百六十人,外门弟子一百二十人,内门弟子五十一人,真传六人。若无规矩,或能讨好一两块良才美玉,却会伤了其余所有人。且奖励来得太简单,反而会助长人的贪念。 “何况我虽从玉清观移居外山,终归还是属于三清门下。传法授业,也都需要遵守三清的规矩。破格奖励的路的确是有,但还是那个前提:你要满足条件。” 乌名点点头:“所以,是什么条件?“ 沈月卿说道:“三清仙门自古相传通天十二劫,每过一劫,都能得门派的大量赏赐。若有人能连通十二劫,别说几十万灵石,就算是三清门主之位,也大可做得。” 而不待乌名提问,沈月卿又说:“放心,这通天十二劫,并没有硬性的修为要求,每一劫的难度都和参与者的修为息息相关。理论上说,极端情况下就算一个初入修行的人,也有机会连过十二关,成为三清门主……” 懂了,动态难度嘛。 但越是如此,乌名反而越是警惕。 若真的连炼气期都能通关,那三清仙门那么多炼气新人,居然还没把门派的金币爆完么? 沈月卿说道:“自仙门设下这通天十二劫以来,两千年间,最高纪录也不过是有人过了八劫,且那人直到成就元婴才勉强过关……不过,就算只过八劫,换几十万灵石的奖励,也绰绰有余了。你若对自己足够有信心,不妨来体验一下。” 乌名问道:“有报名费吗?” “哈哈!”沈月卿失笑,“本来照规矩,至少要先入了三清仙门,方有挑战资格。但我可以自作主张,让你免费体验一下……不过有一点倒要事先声明,这通天十二劫,每个人一生只有三次失败机会,你可以任选时机开始挑战,但只要失败三次,就没有再来的机会了。” 又是三次……你们上品仙门是真的喜欢三啊。 而我就比较喜欢↑↑↓↓←→←→baba了。 心中吐槽两句,乌名便点头道:“那就让我见识一下这通天之劫吧。” 沈月卿赞道:“好!够爽快!” 说完,道君收敛笑容,神色肃然地掐动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很快,面前就缓缓浮现出一卷翠玉似的竹简,他将竹简展开,以指代笔,在最后处写下了乌名的名字。 下一刻,竹简飞速卷动,化作一道碧绿的荧光,落于沈月卿额心,仿佛张开了第三只眼。 沈月卿看向乌名,说道:“第一劫:击败此人,便奖灵石一千。” 说着,道君一拍手,一道火光就从他脚下陡然窜起,化作人形。 这火人气势汹汹,身上灼浪滚滚,看来就颇不好对付,然而它才刚刚成型,不及发出一声咆哮,就见院中金霞一闪,以更胜朝阳的闪耀之姿划过火人的喉咙。 “呜……” 蓄势待发的咆哮化作呜咽,火人就此消散,唯有余温仍在空气中少许留存。 这通天第一劫,竟被乌名一剑斩了! “好!”沈月卿微微错愕,随即大声叫好,跟着便拿出一块灵光剔透的玉牌,丢给乌名。 那是可以在【留香阁】旗下任意钱庄兑换灵石的玉牌。通常情况下,修士之间的大额贸易往来,常用此类玉牌进行支付。如康麟那般用储物袋装满两万灵石的,则属于地方豪绅特色。 而在天上,江芸却是又惊又气。 “这通天劫就这?一个小小炎奴就算过关?!我看分明是道君看小乌名眉清目秀,皮肤光滑,所以刻意放水……哎哟哟,堂主我错了,别揪了!” 江无澜冷声道:“道君神通何其高明?如今咱们与他相隔不过几千米,你还敢如此大声非议?若没我在此遮蔽行踪,你那胡言乱语全要被道君听到了! “炎流道君的桃李仙道修行推演至今,已是毋庸置疑的一品仙路,怎可能随意偏私?!更何况通天仙劫更是赫赫有名,你看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那炎奴的确不成气候,但那是因为乌名更不成气候!他修行不到半年,又是下品灵根出身,靠着默离仙府的离妖残响,才堪堪有了五阶造诣。这种情况下,哪怕手持太乙法剑,想要斩杀炎奴也并不容易。 “你若不信,不妨以命盘推演,看看同样的事,你能不能做得到?” 江芸听出这是亲妈又在数落她的命盘术,顿时生气,干脆祭起命盘,算定时辰命数,默默推演起来……而只一瞬间,女子脸色就有些发白。 因为她发现,刚刚看乌名轻描淡写,一剑斩妖,但换了寻常人来,怕还真就做不到! 那炎奴几乎是由纯粹的火行灵气所化,几无实体,寻常的神兵利器打上去连个印迹都留不下,而若以法剑驱动五行术法……单凭炼气中期的法力,也未必拉扯得过炎奴。 乌名能一剑功成,关键在于他下手极其果断又极其精准!那炎奴才刚刚现世,还没来得及摸清状况,就被一剑洞穿了核心,当真是死不瞑目! “明白了?这等眼力,手力,哪里是寻常炼气中期的人能做到的?一千灵石的奖励算是恰如其分!哼!像你这般懒散不晓事的,刚刚那一关就多半是过不了!” 江芸顿时来气:“我……至少我命盘算准了!” “算个炼气中期的胜负,看把你能的!” 母女拉扯间,白玉楼的院中,沈月卿伸手按了下额心翠玉,问道:“还要再试吗?” 乌名点头道:“才刚热身,正好来道正菜。” “好!那么击败此人,赏灵石两千。” 说话间,又是一道火光从沈月卿脚下勾起,然而火光之后,原地却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反而一团漆黑的人影却悄然出现在乌名身后。 当! 乌名陡然回身出剑,金霞剑刃恰与一口通体漆黑的半长利刃撞在一起。一股沛然巨力沿法剑袭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酸软。 “哦?” 乌名顿感意外,自己这回身一剑虽略显仓促,却也是全力出手,剑刃对撞竟没占到便宜?! 而且沿着法剑传来的无形绵力中,总感到有种莫名的熟悉,似乎恰好是他所修行的青松势的绵力! 所以,这第二劫的黑影,莫不是取材自他本人的镜像? 与此同时,那黑影也发出一个模糊难辨的惊疑之声,似没料到自己的偷袭竟会被识破。但他一剑不成,却毫不示弱,立刻提剑抢攻。 无论如何,他始终占了一丝先手优势,在双方实力几乎一致的情况下,先手优势很容易连绵迭加,滚起雪球! 当当当当! 院落中,一连串的金铁交击声,自东向西,不断炸响。黑影进,乌名退,攻守之势一目了然。 正如那镜像黑影所料,实力相当时,先手优势往往至关重要。 然而另一边,乌名却丝毫不慌。这炎流道君虽不知如何复制了他的镜像,但显然没能复制完全。 黑影拥有与他一般无二的体魄法力,以及极其高明的临机应变决策之能,甚至手持一口神通与原版一般无二的黑色法剑。 但是,第一,他并没能完全复制乌名的人道印,第二,他也没能复制乌名的仙人骨,第三…… 当! 一连串的对攻后,黑影终于一剑打破了对手的平衡,令乌名剑路为之一乱,中路露出好大破绽。 然而就在此时,却见乌名微微一笑,嘴唇翕动,一段诡异的音节从中吐露而出,恰与先前黑影发出的模糊不清的声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复制来的黑影,使用的并不是常人的语言。但对于刚刚能够通晓万语的人来说,解析其语言,却比学习离语要轻松得多了。 而乌名所说的话,正是…… “小心身后!” 黑影闻言一愣,万万没想到乌名竟会说他的语言,而这种猝不及防下的警示,更让他全无戒备之心,下意识就将注意力挪了一分到身后。 然后,这一时的分神,就成了他致命的破绽。 乌名立刻找回平衡,法剑中路直刺,便洞穿了黑影的额头。 “……卑鄙!” 消散前,黑影发出一阵不甘的悲鸣。 乌名却丝毫不以为意:每一个女骑士都喜欢这么指责哥布林,但没有人真的想要当女骑士。 “好!”沈月卿仍是高声喝彩,丝毫没有介意乌名的手段如何,甚至没有询问他如何能够使用黑影的语言,只依照通天仙劫的规矩,又丢来一块价值千枚灵石的玉牌。 之后,道君问道,“还要继续吗?” 乌名当然继续。 “那就做好准备吧,这第三关,或许要有些出乎你的意料了。” (本章完) 第85章 当面撒石灰是永恒不变的杀招 第85章 当面撒石灰是永恒不变的杀招 沈月卿的话语轻描淡写,但随之而来的压力,却让乌名也不由深吸了口气。 经历过前面两关,乌名此时已完全收起了轻忽的心思。 虽然是动态难度,但这难度曲线的提升可真是相当骇人。第一关看似过得轻描淡写,但那一剑其实已是他的全力。不久前斩杀那些炼气巅峰的盗府贼时所用的力气也不过如此…… 而那小火人,不过是道君根据他这炼气五阶之人,量身打造的第一关而已! 而到了第二关,对手竟是个面板属性和自己完全相同,且打法也极其高明的镜像。还占了先手偷袭的便宜,难度已可谓是相当不做人。 所以,对这即将到来的通天第三劫,乌名自是做足了警惕。 “放心,比起第二劫,只难上那么一点……”沈月卿似笑非笑,又低声道,“但可能会让人难受许多。” 最后一句话,沈月卿显然没打算让人听到,只微微嘴唇翕动,但乌名通晓万语,偏偏也就懂了唇语……心中不由更加警觉。 难上一点,却要难受许多,这要作何解? 下一刻,沈月卿再次掐动法诀,从袖中取出一枚浑圆剔透的仙果,然后自指尖流淌了一丝火光进那果儿中。 不多时,仙果之中便幻化出五光十色,并急剧膨胀,转眼便有了一人多高。跟着一声脆响,果实裂作数瓣,从中缓缓走出一人来。 “!?” 见到那人,院内无人不惊! 只见那人身高接近一米八,体魄健美,肤如白玉,相貌清秀俊美,五官与乌名赫然有着八九分相似。 只是相较于道服朴素,全身上下唯有一口法剑醒目的乌名,这仙果孕育的少年郎,却是满身仙光宝气,各式法宝简直令人应接不暇! 见到此人,乌名心中顿时生出一阵恍惚。 好家伙,这第三劫,来得还真是凶啊。 旁人或许还会疑惑于这仙果少年的来历,但乌名却立刻就猜到……倘若这世上真有湖中仙女,那么当他落入湖中以后,那仙女大概就会把眼前的仙果少年推出来考验人心了! 第二劫是镜像,第三劫赫然就是乌名promax! 从他身上的道服样式、法宝种类,以及流淌周身的法力性质来看,还是毋庸置疑的三清道种。 如果……出身五羊村的荒人少年,因着机缘巧合,能够先一步与炎流君相遇,拜入三清门下,那么此时此刻,他大概就会是眼前这个少年的模样。 而对面的乌名promax见到本尊,则是微微一笑,笑容同样和乌名有着八九分相似,却更多了些名门正派出身的自矜。 之后,他更是抢先对乌名拱手一礼,用格外悦耳的声音说道:“很高兴见到你,本尊,在下……” 下一刻,乌名已是毫不留情地一剑斩去。 太乙法剑在这一刻被他运用到了极致,剑鸣声在金霞光芒中宛如厉啸,而他出剑的剑路更堪称刁钻毒辣,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对方周身法宝的防护重点,自侧面直取胸腹要害! 当!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后,一口样式与太乙法剑相差仿佛的仙剑,恰到好处地挡在乌名的剑路之上。 而那仙果少年,仍在有条不紊地说着后半段话。 “……是不会中这种简单偷袭的。” 之后,两道炎光同时在乌名脚下点亮,化作冲天火柱。却是对方早在拱手行礼时,就悄然在身前设下的灵符。 好在乌名本人应变也极快,在察觉先手不成的时候,便立刻向旁飞退,堪堪避开了火柱。 但这一退,对方便立刻顺势追击而来,只见那与太乙同源的法剑上,赫然缭绕着紫青色的电光,而在对方身旁,更漂浮着数件形貌各异的法宝,似浮游炮一般对乌名虎视眈眈! 当! 再一次的法剑交击,乌名只觉一阵麻痹刺痛,险些握持不住法剑!若非言山剑首的确已和他心意相通,主动黏在他手上,他刚刚就已被人缴械了! 对面这乌名promax,简直强得不讲道理。 一时间,乌名只感到强烈的荒谬。 这就是更好的自己?这真的有可能吗!? 自己如今这修为,可不单单来自古剑门打下的扎实根基,更有在仙府中历练所得的速成之物。甚至还有系统抽奖得来的蓝紫色加成。 就算是落凰山的小公主司清岚,都未必能在修行数月的时候有自己这般实力。对面的仙果少年,分明一脸不识人间烟火气的雏儿模样,凭什么各方面修为都比自己更强? 但这种荒谬感只存在了一瞬间。 因为答案很简单,乌名霎时就能想得明白:他自加入古剑门以来所经历的一切奇遇,其实换作在三清仙门,都可能会经历的更好。 无论是提升体质乃至灵根的天材地宝,还是令法力速成的灌顶之法……三清仙门的道种们,其实都不缺。 甚至他手中的太乙法剑,其实也不过是三清仙门对偏远邛州的赏赐……对于仙门内真正重点栽培的道种,天师们自然可以配给同级乃至更优的法剑。 至于修行的功法,当然也不会是广为流传于世的玉清七十二正法。 对面的少年,的确就是一个全方位更优的自己……尽管整体强度强得不多,但这种毫无遗漏的全面压制,的确会让人难受之极。 这仿佛是在挑动一个人的自我怀疑:哪怕明知面前的人,只是道君根据先前的观察结果,利用仙果演化出的假人替身,但输给这样一个替身,却仿佛是输掉了对过去人生的自信。 道君所说的,难受很多,当然不是虚言。 不过,越是压力沉重,乌名反而越是斗志昂扬,霎时间的荒谬之后,他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竟能挑战一个全方位更优的自己?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然而,兴奋之后,却不难推想:作为面向所有三清门人所设的考验,在第三劫就安排这样的对手,无疑是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这一劫的通关路线,其实是明摆着的。 想通此节,乌名甚至有些意兴阑珊。 尽管一剑之下,他已剑路紊乱,防线洞开。 尽管对面的乌名promax,立刻就抓住机会,逼前半步,身旁各式法宝灵光吞吐,爆发在即。 乌名却依然用无言的冷笑,发起了向对手的嘲讽。 “?” 乌名promax在这一刻,似乎预感到了危险,连忙止住了追击之势,并立刻调运神识,收回法宝。 但终归是晚了一步,在冷笑中,乌名猛地将左手甩出……一捧漆黑的尘沙随即扬起。 那是他从默离仙府中带出的战利品,专擅污染法宝的离尘。 或许对面的少年,的确是更好的自己,但他终归没有经历过默离仙府,也就拿不到这捧离尘!更得不到可以抵御化解离尘的那份认知! 所谓的乌名promax,终归也只是道君以法宝所化,或许能化出各式各样的神通法宝,却终归化不出仙府中独一无二的遗宝! 而对离尘的运用,天下再没有人能比乌名更加擅长! 顷刻之间,五光十色的法宝便齐齐晦暗下来,乌名promax本人更是受到反噬,脸上浮现出几道青红之色,眼白霎时胀出无数血丝! 与此同时,乌名在心中呼唤着言山剑首之名,而法剑也毫无保留地回应了他,强拖着全力交击下震荡不休的剑身,向着乌名promax挺刺而去! “哼!” 乌名promax冷哼一声,伸手扣上腰间一只古朴的玉佩。 至此,他仍留了一招后手。 毕竟是以乌名本人为模板所化,他的战斗意识远超寻常人。即便在巨大的压力和危机之下,他仍有着翻盘制胜的信心! 但作为本尊的乌名,却当然不会给他机会。 借着漫天离尘的遮掩,乌名向前探过身子,用唯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吐露出一个诡异难辨的音节。 “█!” 霎时间,对面的少年就神情恍惚,身周的法宝符箓也似失了动力一般,向下落去。 而乌名则强忍着在仙府外吐露异语的巨大痛苦,紧握仙剑,向前直刺。 噌! 锐器穿透血肉的一声异响。 将将回过神的乌名promax,不可思议地看着胸前的半截法剑,良久,才抬起头,对乌名露出了一个心悦诚服的笑容。 “原来,我可以这么强啊……” 话音落下,这位诞生自仙果,只为试炼而生的华丽少年郎,便化作了一片晶莹的尘埃。 不远处,沈月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拍了下自己的脸颊。 云端上,江芸兴奋地用力抱紧身旁的小少女。 “娘你看到没看到没他赢了他赢了哈哈哈……诶唷别揪别揪,要掉了要掉了!!” (本章完) 第86章 道君家也没有余粮啊 第86章 道君家也没有余粮啊 看着地上的晶莹尘埃,乌名长出了口气,继而便毫无顾忌地盘膝坐倒,开始吐纳调息。 刚刚与本尊promax的战斗,虽只短短几息时间——基本上就是双方一攻一防,然后就分出了胜负生死——但消耗之大,还是让他有些力竭之感。 事实上,他也的确早该油尽灯枯,从这一天万物初始的时点——凌晨四点开始,他已先后经历了太多太多。 晨间自习、百里奔袭救援康云舒、剑斩盗府贼、登仙阶取至宝、下来开康云舒的月卡、陪灰原小镇上的金丹真人吹逼、给三郎张妙讲邪道攻略、应付康家家主…… 短短一个上午,发生的事情简直可以扩展出几个版本的主线,若能配上“层峦迭嶂”的谜题机关,更能教人欲罢不能。 总之,乌名是真的有些累了,以至于他甚至开始考虑今晚的晚自习要不要临时……把分量减个半?然后明天再加班补上。 思维逐渐放飞而紊乱间,一阵清凉之意自头顶落下,顷刻间,乌名近乎枯竭的体力精力法力就全面恢复回来。 沈月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用指尖火化开了一枚灵丹,为乌名补足了状态。 “这下,是你让我感到出乎意料了。”沈月卿说道,“通天十二劫设立以来,在炼气期就突破前三关的,你怕是第一个。” 乌名闻言,顿时兴奋地睁大眼睛,感觉哪怕没有刚刚那枚灵丹落下,他也能原地满血满蓝。 “所以我又是首通?!” 沈月卿愣了下,失笑点头:“呵呵,你要是这么计较的话,的确你是首位在炼气期就通关前三劫的修士。然后么,这是应给你的奖励……从第三劫开始,除了常规的灵石外,还有丹药符箓等物。” 说着,道君伸手入怀……却脸色一变。 “?”乌名眨眨眼。 “咳。”沈月卿清了下嗓子,自然而然地顺着刚刚的话题说了下去。 “但除了奖励之外,更重要的是,你有没有从刚刚的试炼中理解到什么?” 乌名沉吟了下,坦然道:“还没来得及仔细复盘,但首要的感想嘛……这通天十二劫,仿佛是在刻意鼓励盘外招啊。” 沈月卿笑道:“说得好!盘外招这三个字,的确总结出了这通天劫的精髓所在。事实上从第二劫开始,应劫者要面对的就是一个近乎完美的自己,加上失去先手优势,胜负最多在三七之数,实际上却是十个人里有八个要折戟于此。到了第三劫,从理论上说,应劫者已几乎不可能照常理取胜了。” 乌名思考了下,点点头表示赞同。 哪怕是再怎么复盘与乌名promax的战斗,也不得不承认:面对一个数值全方位领先,打法思路也相当高明的对手。非要奢求以常规路数取胜,已是不可能的了。除非寄希望于一些极小概率的事件。 也就是所谓的凹暴击、凹闪避、凹boss动作之类。但通天劫只有三次挑战机会,根本没有反复试错的可能。 所以想要赢过一个全方位更优的自己,就只有盘外招……令通天劫的法宝难以复现的,独一无二的盘外招。 于是,乌名也就恍悟,为什么这通天十二劫,理论上是动态难度,现如今的纪录保持者却是个元婴真人。 因为唯有修为精深且阅历丰富的人,才可能积累下足够多的“盘外招”,在战斗中产生足够多的变数,最终以此来克服数值上的不足。 若真只有一个白板小人来应劫,那对方随便一点数值优势就足够碾压。换了什么首通专家来,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过,从前三关的难度曲线来看,这第八劫乃至十二劫,该是怎样的妖魔鬼怪? 我打三清门主?真的假的? 沈月卿解释道:“呵,难度倒不是那么提升的,只是从第四劫开始,就不再是简单的一对一战斗了,想要挑战的话,也需得前往仙山,经严格审核后,再去特定的洞天福地应劫。那就不是我这外山道君能因地制宜的了。” 乌名闻言不由略感遗憾,见识了前三劫后,他对后续的内容实在充满了好奇。所以,哪怕是几乎不可能再过第四劫,注定要浪费一次挑战机会,他也想再多见识一番。 可惜,自己就连刚刚那三关,也都是从炎流道君手上白嫖来的。照理说,一个未入三清的人,是没资格挑战三清的通天仙劫的。 “呵,对后续的内容感到好奇了?”沈月卿说道,“若你肯拜入我门下,我可以承诺给你更胜通天仙劫的精彩。是你在邛州这边陲之地难以见到的精彩。” 乌名听到这里,不由笑了起来,回道:“比起被人承诺的精彩,我还是更喜欢自己得来的精彩。” 沈月卿只听得眼前一亮,说道:“好!说得好!这下我真是越发中意你了!” 乌名也拱手道谢:“感谢道君的赏识!倘若我当初真的先遇到了道君,或许的确会与道君结下师徒之缘。可惜……” “也不必急着说可惜。”沈月卿打断道,“我已知你心意,更知你的顾虑,但其实那些根本就不是问题。过上几日,我会亲赴古剑门,拜访尊师,届时听他说法就是。” “!?”乌名目瞪口呆,“道君……?” 沈月卿笑道:“你师父若真是如你想的那般好,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爱徒错过一段宝贵的仙缘吧?” 乌名立刻反驳道:“但他更不会无视徒弟的心愿,自顾自去定义什么是对我好,什么是对我不好。” 沈月卿只听得眼前又亮。 面前这小子,真是每一句话都说在他心坎上,让他越听越是中意……虽然每一句话也都是在表达婉拒。但他沈月卿修这桃李仙道五十年,真能拒绝他的人,还没出现过呢! 而这个先例,也绝不会为乌名而开! 当然,他也不至于为此动用什么强硬手段……道君收徒,若还要用强,既是对自己的不尊重,更是对桃李仙道的不尊重。 只不过,乌名如今所顾忌纠结的许多事,在他这个资深为人师者看来,实在不值一提,解决起来再简单不过。 比如最方便快捷的一条路:直接把那古剑掌门也收为徒弟不就可以了? 但这些法子,倒没必要在此时说给乌名听了。到时候,他还挺想看看这个心智成熟远胜同龄人的小子,要如何露出错愕无奈的表情呢! 而此时,表达过自身意愿的乌名,也不想再反复拉扯纠结,便说道:“那么,道君,关于我度过第三劫的奖励……” 沈月卿刚刚浮在脸上的笑容,霎时就消失了。 乌名歪歪头,心中浮现起一个大大的不可思议。 ……不会吧兄弟? 炎流君一声叹息:“抱歉,我实在没想到你能过第三劫,所以并没准备相应的奖励。我手头灵石有限,除去刚刚那两块玉牌,就只有些散碎灵石了。” “……?” 堂堂道君诶!?难不成你也要上交工资卡吗? 还是被老同学诓骗,入了什么危险的集资项目? 炎流君也不隐瞒:“桃李仙道,既是传法授业之道,更是经营之道。几百名弟子,大半住在外山上,衣食住行均要我这作师父的负责起来……而这其中,又大半都是除了我之外再无其他上乘仙缘的寻常人家的孩子。” 听到此处,乌名尚且沉吟不定,一旁康麟却眼前陡然一亮,连滚带爬地凑近过来,一脸谄媚地笑道:“道君道君,小人这里还有些灵石,正好拿来感谢道君对小女的关照……” 说话间,又是一只储物袋捧在手心里。 乌名顿时失笑,这地方豪绅真不愧是地方豪绅,不久前为了表达对自己救下康云舒的谢意,他还慌慌忙忙地褪扳指充数……现在看来那扳指多半是留香阁小商品市场批量进货了。 康麟本人却是脸皮厚重,丝毫不以为意,只对沈月卿嘿嘿谄笑,他天生相貌就显得憨厚,这笑容虽有些油滑市侩,倒也不令人生厌。 沈月卿却失笑摇头:“收回去吧,先前收云舒为徒时,我已收过束脩。如今没理由再收你钱财。我这作师父的,若是随意收徒儿的钱财,以后还怎么让人信我公允?” 康麟却说:“这是小人献给三清仙门的心意,绝没有任何私心。” 沈月卿微微厉起颜色,说道:“若你与本山的人打交道,切勿耍这种小聪明,只会适得其反!” 康麟顿时凛然,慌忙点头:“道君教训的是!小人这……这算是暂借,暂借!” 沈月卿终是无奈:“也罢,就当是借吧,利息照留香阁的钱庄规矩来。五千灵石,两日后我必奉还。” 眼见堂堂道君竟在钱财上如此窘迫,乌名顿时有些好奇:“道君平日是如何维系营生的?” 沈月卿一边从康麟的储物袋中点数了五千灵石,一边答道:“各地的修仙门派,若有余财者,往往喜欢邀请上品大派的仙师去开坛讲法,依我这道君身份,讲一次怎么也要三四千灵石了。” “……?” “此外,一些州郡定荒府,若遇到什么厉害的妖邪之辈,难于处理,也会高额悬赏。我若能顺手处置,也就处置了……” (本章完) 第87章 这次应该没人能说我断章狗了 第87章 这次应该没人能说我断章狗了 一番关乎日常生计的话语,道君说得轻描淡写,却让院中人无不动容。 堂堂三清道君,为了桃李仙道,居然沦落到四处巡讲加客串赏金猎人的地步。这份对待弟子的心意之诚,简直感人肺腑。 不一会儿,沈月卿便点好了灵石,又给康麟写下欠条。之后便将奖金交给乌名。 只是,在灵石入手的刹那,乌名忽然听到耳中传来道君的密语传音。 “乌名,你刚刚度过二三劫的时候,用的手段是来自仙府吧?” 乌名微微一凛,之后便点点头。 既然被看出来,就没必要抵赖了。 “不必点头,你听,我说。此事我已帮你遮掩了下来,之后若确有必要,也只管大胆使用,无需太多顾忌。此中因果,由三清为你承担。 “只是有几件事,你务必放在心上。其一,妄图谋害云舒的盗府贼,并非寻常贼人。他们并不贪图一般钱财,纯是瞄准了云舒在仙府中的仙缘而来。但世间有多少人会为了虚无缥缈的仙缘,在众目睽睽下对一世家道种,下此狠手? “又有多少人,能确凿地判定某人的仙缘是真是假?这灰原小镇上,坚信自己与仙府有缘的,三百年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为何偏偏康云舒就会被人做局,险些死在仙府中? “他们的身份,至今也无定数,但因他们而死的人却已不少。如今,你阻了他们的好事,务必当心自己。 “第二,你这一身修为,虽根基扎实,但其实后天成长却多来自奇遇,因此这九州的仙府,对你必定是至关重要。可是如默离仙府这般任人进出的,其实寥寥无几。大部分仙府都经各大仙门严格管理。你想要借仙人遗宝更进一步,就必须考虑如何获得入仙府的资格。 “这个资格,对上品仙门的道种而言,可谓唾手可得。但对寻常散修来说,却往往难如登天……尤其越是如你这般资质不凡的,反而越是难以入门。而即便侥幸入门,在仙府中的探索所得,也未必能尽归你所有。这其中道理,也无需多说了。” “总之,考虑清楚以后的事,仙途漫漫,属于你的路还很长……” 话没说完,沈月卿身旁,忽然闪现出一个纤瘦的少年。 那人看来约莫十六七岁,虽五官端正,气质却颇为阴郁,一张脸死气沉沉,全没有半点少年朝气。一身道袍也朴素得像是凡间之物。 然而从他身旁的灵气流淌来看,其人赫然有着金丹修为! 而这位少年金丹闪现后,便全然没有理会其他人,只看着沈月卿,低声说道:“师父,休息时间要结束了,您今天还有六十封弟子回信要写,三部功法的集注也快到截稿日了……” 沈月卿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少年又道:“此外,桃老结了新果子,就落在西南。” 沈月卿第二个激灵,眼前赫然放光:“渝州有吉兆?!好!季禾,你这就去镇上驿站,包一架青鸾御辇,要最快的!” 季禾当即拱手:“遵命。” 之后就要闪身离场,却又被沈月卿抓住衣袖:“稍等。” “?” 沈月卿将一张绘制精美的票据塞到少年手中:“这是梧庭旗下的优惠券,带上这个。” 季禾那死人脸上顿时浮现一丝波澜。 “师父,您堂堂道君,乘它的御辇,已是给他们面子……” “所以能给优惠券,为什么要给面子?” 季禾张口结舌,终于还是闪身而去。 沈月卿则回过头来,对几人简单介绍了一句:“那是我真传弟子季禾,你们可以称他一句师兄。平日外山的一应庶务,多由他负责打理……好了,我这边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唠叨了。” 与此同时,乌名耳中再次传来道君的密语。 “无论你是否知晓,但经本门天师推算,这默离仙府已即将沉寂,你和其他几人,若在仙府中还有什么事情未了,这几日便尽快去处理了。十日之后,我当亲往古剑门,拜访掌门真人!” 说到最后一个字,这位炎流道君的身影已腾空而起,仿佛一颗倒坠天际的流星,直向镇上那金红梧桐飞去。 当真是一点时间也不耽误。 —— 与此同时,云端上的母女,也看完了戏,眼见道君的身影逐渐随一架青鸾御辇远去西南,各自松了口气。 江芸仍是不解:“堂主,这就是三清劫?” 江无澜叹道:“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那乌名已经身陷劫中,难得脱身了。” “……被道君相中,拜入三清仙门,也算应劫?那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你中意的那孩子,是‘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吗?入三清仙门,固然能享受各式各样的好处,但每一分好处,也都不是平白得来的。” 江芸听到此处,终于若有所思起来。 江无澜看着这天资聪慧,却总欠了些城府的女儿,颇无奈地多提点了一句。 “试想,那小子若没有道君这三清劫为其遮挡因果,让冥族之事引得老祖宗们开眼,他会有怎样下场?” 江芸表情略显僵硬:“三,三位老祖应该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吧?咱们可是正道门派哦!” 江无澜毫不理会这口不对心的强辩,继续说道:“落凰山的老祖尚且如此,三清仙门的老祖们难道就会有什么不同了?对有些惊才绝艳之人来说,入了三清门,便是天下最大的劫数了……而我看,那小子距离入门也不远了。” 江芸有些不服:“他可是一直在推拒呢,堂堂道君总不至于用强吧?” 江无澜却无心再作解释,只说道:“他推拒,是因为他师父是古白。但他师父既然是古白,他便必定要入此劫。” 江芸错愕之后,双眼顿时冒出星光。 “诶,堂主,你和那古白真人,到底有什么故事?” “哼,不该你关心的事情,少打听!” “说来,你很少跟我提起爹的事,该不会……哎哟,娘您轻点……” —— 另一边,在送走炎流道君后,乌名又坚定不移地送走了恋恋不舍的康家父女。 之后,他便回自己房里,借着道君灵丹为其拉满状态的便利,将这一整日的经历,认真地总结复盘起来。 然后,一方面,他凭着若干的阶段性攻略——只身救人、连斩盗府贼、又连过通天三劫——拿了累计五百灵晶石的创作激励。 另一方面,这一整日的历练下来,乌名对自身的修行又有了诸多全新的体悟……尤其通天第三劫所遭遇的乌名promax,更是让他灵感不断。 如此一直忙碌到晚上,他整体草拟了一份修行调整方案,连带着将近期的见闻——除了极度涉密的仙府之事——全数写入信中,寄回山门,等师父的点评。 之后,乌名正准备顺势开始晚自习,便听院外敲门声又起。 这次,仍是康云舒。 明明上午才被道君严令禁止恋爱,但这位雷厉风行的康家女,却以一种法外狂徒的气势,大踏步地走进院来。 然后,她骄傲地挺起胸膛,朗声宣布道。 “乌公子……还有刘启,张妙,为了感谢你们三人的救命之恩,我和我爹已在红宾楼设下大宴,还特意请了柴大师亲手做了扒海羊,请务必赏光!” “……”小院中,三人齐齐默然。 康云舒全然没料到会就此冷场,眨眨眼,问道:“你们……是怎么了?红宾楼诶,柴大师亲手烹饪的扒海羊啊!你,你们是有什么忌口吗?” 说着,女子有些慌乱:“抱歉我没考虑到这些,你们有哪些忌口赶快告诉我,我这就通知人去调整菜单!” 半晌,乌名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放心,这次我们一定赴宴。” (本章完) 第88章 家族气运 第88章 家族气运 这天一大早,乌名堪堪做完早间功课,拿完例常的四十灵晶石的日常奖励,便听院外再次响起兴奋难耐的敲门声。 “乌公子,乌名,是我!云舒!” 这一阵拍门声,直把宿醉的刘启和张妙也给生生吵了起来,只是两人推门出来时,却各自面色发白,如行尸走肉。 昨晚,一行人应邀赴宴,在红宾楼上大醉一场。 康家人设宴,当真是诚意十足,金丹大厨的手艺也无可挑剔,一道享誉灰原的传统大菜,不单让乌名这苦寒出身的少年大开眼界,就连刘张这等世家子,也是赞不绝口。 有好菜,自然要配好酒。尽管这晚间的酒宴,已是专为几名初入炼气的小字辈而设的私宴,并没请更多外人。但桌上仍难免觥筹交错。尤其康云舒格外豪迈,一坛坛仙家烈酒如清水一般饮下,竟是千杯不醉。 刘张二人哪里经过这阵仗,很快就一塌糊涂,最后干脆是被康家仆役抬回白玉楼的。 乌名却是颇有酒量,他锻体的基础打得牢靠,体内气血循环极快,而梧庭神工总录中,更有专门的工头酒宴秘法。于是便和康云舒你来我往,直到酒坛空空,仍神智清明……让康家父女颇感遗憾。 而这天一大早,康云舒就兴致勃勃前来拍门,话音元气十足,活力四射,全然不受宿醉影响。 而在开门后,女子见到乌名同样一脸清醒,更是中意得难以言喻。若非道君禁令,她实在恨不得再次当场提亲。 提亲个十万八千次,总有一次能成吧!? 不过,眼下她的确不是为提亲而来。 “乌名,我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这就去仙府吧!” 乌名不由失笑。 康云舒的急切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昨日才亲眼见识了天阶自云端而降,更听他讲过了仙宫密辛……这阻挡了天下人三百年的天绝仙府,谜底近在眼前,那真是说什么也要第一时间去见识一番的。 至于刘启张妙,虽如行尸走肉,但在这件事上,积极性也是丝毫不输康云舒。 “乌兄,不用担心我们,就算爬,我们也要爬上仙宫。” 刘三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咬牙切齿地痛下决心。 仙府三层,藏有她生母黎氏生前遗留的箴言中的法宝,若能拿到……他也就能彻底做个割舍了。 众人决心既下,之后的事便顺理成章。 组队前往那座已往返过近百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小丘,踏入外围泥沼,然后…… 乌名取出仙宫管家留给他的玉牌,心中默念道:“我来了。” 下一刻,眼前景象倏地一变,一行人便已来到纯白无瑕的云端之上…… 只经了一天,仙宫中那废弃凋零的气息竟似浓重了数倍,底色虽仍是纯净的白,空气中却隐隐飘零着飞灰。 仿佛是仙宫在用这无声的灰雨,宣告着自身的衰亡在即。 康云舒等人见此情形,无不惊愕。而四下张望间,很快就逐渐失神。 “呵。” 倏地,一声轻笑于头顶响起,似寒凛的清泉,让失神者回神。 “解语人,还请告诫一下您的同伴,如今仙宫虽已不同以往,但以常人的认知能力,仍不足以完全承载它的样貌。切莫看得太专注了。” 乌名点点头,此事其实也在预料之内,入仙府前更是反复告诫过几人……只是仙宫当前,几名少男少女情难自禁罢了。 三人经了一次失神,便各自服下丹药,额头贴上符箓,以镇守心神,然后只偶尔睁眼,浮光掠影般扫视这仙宫景色。 至于乌名,则问道:“之前说的整理此地遗宝,可有结果了?” 白色的管家点头道:“虽不完全,但已有一些了。这枚化金枝,可提升一人的金相灵根资质,或许便是那边那人的仙缘所在。” 乌名沉吟了下,将这段话翻译给了同伴。 刘三郎闻言,顿时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向那白色管家身前。 一只木匣中,躺着一枚指节长的细枝,浑身洋溢着金属的灰亮光泽。 只看了一眼,刘三郎心中就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凶猛悸动,情绪的浪潮一阵阵席卷过来,让他不由失神。 能够直接提升灵根资质的宝物,普天之下几乎只存在于仙府之中。而眼前这枚小小的玉枝,蕴含的灵力之浓郁,简直匪夷所思,即便以他世家出身,也是闻所未闻……无愧于仙府之名。 之后,只要服下此物,本就有着上品资质的他,灵根品阶或许就能达到二品,甚至逼近一品,届时仙路宽广,前途无量! 但是,他却记得分明,母亲那半道箴言是说,仙府三层的宝物,关乎的是家族气运。家族,而非个人! 所以,服下玉枝,他便要担起家族气运吗?偏偏是他这个对家族始终欠缺归属感的叛逆三郎吗?! 可是,若不服下玉枝,难道要将其带回家中,交由他人服用? 不错,若是由大哥刘承来服,他必能成就家族数百年来都未有人能成就的伟业,带领家族突破这区区一郡的桎梏……以大哥这些年对他的关照,刘三郎实也甘愿。 但想到母亲生前的遭遇,他却无论如何无法说服自己,将此物拱手让与他人……哪怕是大哥也绝不可以。 娘,你当初留下那道箴言时,便已看到了这一切?而余下的那半道箴言,又是什么呢? 带着无尽的迷茫,刘三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乌名。 乌名只说:“吃了啊,还犹豫什么?” 简单的一句话,却似清风扫去阴霾,刘三郎恍然失笑,忍不住拍了下额头。 “说的是,我在犹豫什么呢。” 如此仙缘摆在眼前,自己居然还要犹豫?自己又有什么资格犹豫? 若非乌名带队,凭他刘启,怎么可能来到此地,见得到此物?这化金枝,根本是乌名慷慨分享给他的战利品,他又凭什么自作主张,慷慨给别人? 何况,说到底,在个人与家族间踌躇不定,纠结难断,无非是他实力尚弱小,许多事都不得自主,所以很多事也都会下意识地回避。 其实,若是他有朝一日成就元婴——货真价实,而非家中老祖宗们那般千方百计拼凑出的元婴——又岂会有人敢对他的生母有半分不敬? 甚至若当年他能有一品资质,很多事也将大不相同。 若真的对家族之事耿耿于怀,不正该竭力提升自己的本事,之后再将家族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如果换做是乌名,必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此路吧。遇山开山,遇河过河,这便是乌名的作风,也是刘三郎一直以来推崇不已,却不敢模仿的作风。 带着对乌名的敬意和感激,刘三郎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从匣中捧起玉枝,然后送入口中,吞服下去。 然后他便感到头脑嗡一声响,就此昏迷不醒。 纯白的管家摆了摆手,便将刘三郎送到一座尚残留有些许仙灵之力的法阵上,为其滋养体魄,以承受灵根升阶的负荷。 之后,他又说道:“至于张妙,我这里找到一块彩墨,是师父昔日闲暇作画时所用……虽也经历了岁月磨损,但应该还保留着些许神效。我整理了半日,让此物可以被带出仙府之外。” 乌名将话翻译之后,张妙立刻兴致勃勃地凑上前去,向纯白之人道了谢,便捧起彩墨,爱不释手。 “至于康云舒,很遗憾,此地并没有特别与你有缘的宝物。” 康云舒不由错愕,但很快便又喜上眉梢。 “那只说明我在默离仙府中的仙缘,并非任何仙人遗宝,而是乌名啊!哈哈,如此更好!” 乌名叹息一声,姑且不做无谓的反驳,反正有炎流道君给她下了禁令,这超长支线应该不会随便展开。 之后,纯白之人没再拿出更多宝物,而是对乌名说道。 “解语人,之后有些话,我想要单独与你说。” (本章完) 第89章 默离后记 第89章 默离后记 “有两件事,需要解语人知晓。” 仙宫一角,纯白之人面对乌名郑重说道。 “其一,解语人先前所说的冥族一事,我虽竭力争取,但仍不能有完满的结果……若在三百年前,或可让那五人作为仙府住民,安享三百载的自由岁月。但事到如今,仙府即将沉寂,他们留在此地的印记也必将随我等消逝。 “不过,默离仙府做不到的事,其他仙府却有能力做到。解语人应该也知晓,众多仙府之间,往往存有直接关联,而默离仙府也不例外。师父在【██】之前,曾有几名同道好友,他们【██】的仙府,或能让解语人如愿以偿。这其中,距离较近的,应该就是忘忧、濯泉了。 “所以,我已将那几名冥族留下的印记提炼出来,补录于此书中了。” 说着,纯白之人,便将一本白色封皮的书册交到乌名手中。 入手的瞬间,乌名就感到眼前似是一,一道恢弘难以言喻的绘卷就在眼前顷刻展开……其内容之丰富,气势之浑厚,较之当初参悟人皇帖时感悟到的画卷,更胜十倍不止! 如果说人皇帖的绘卷还只是栩栩如生,那么此刻随白皮书入手而展开的绘卷,就赫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一书一世界,并非修辞,而是写实! 所以,这本书,就是默离仙府真正的……残迹? 纯白之人点点头,说道:“这是师父的遗物,其中神通妙用,连我也不能尽数知悉。只知道关于这座仙府的一切,以及师父的许多事,都收录于此书中。 “不过还请解语人不要贸然翻阅此书,尽管你有着异常独特的解语天赋,但眼下的积累显然还不足够。如果你还听不懂【██】和【██】的含义,那么这本《仙府██录》,也就没到翻开的时候。 “至于如何才能提升积累,就不是我所能知晓的事了。事实上,解语人的出现,已经大大出乎了师父的意料,照██之前的规则,即便是默离仙府被人破解了所有的谜题,取走了师父留下的宝物……也不该有人能与他对话。██之隔,更甚天地之远。” 乌名听到此处,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 这所谓的解语能力,应该就是他在清净湖畔抽卡所得的那道金光了。当时他只以为金光的功效是离语等级加一。但现在看来,金光的意义远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单只一道金光,还不足以完全解析仙府的幕后真相。他还需要更多金光,更多的精炼。而这就需要他前往更多仙府,寻找更多天时地利人和皆相宜的福地……然后抽干卡池,精炼拉满! 纯白之人又说道:“之后则是第二件事,过去三百年间,有不计其数的修仙者踏入仙府,而很多人探索解密,都在依赖所谓‘天师解箓箴言’。而我并不知道这解箓箴言究竟是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此言一出,乌名大感诧异。 他不知道? 三清仙门,有一本仙府天箓,相传是太清仙祖自燕子山第一座仙府中得来,是仙府时代开启的标志性仙宝。 仙府天箓中,记录着关于九州仙府的一切知识,从过去到未来,无所不包,无所不有。只是天箓上的文字晦涩难解,因此才需要拥有大神通和绝顶悟性的修士担任天师,呕心沥血地解读天箓内容。 而天师们的解读所得,便是所谓的仙府箴言。每一道箴言,都是以三清仙门两千余年仙誉作为背书的真理,过去从不曾有错。 虽然这些常识,都只是发生在仙府之外的后人之事,但这纯白之人作为仙人的弟子,仙府的管家,难道真能一无所知? 纯白之人说道:“我只是师父在此地收的徒弟,并非【先天之人】,所以很多关于仙府的事都所知不全。但至少就我看来,人们过去三百年所坚持的原则,其实是很奇怪的。” 乌名皱起眉头,问道:“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很奇怪吗?” 纯白之人说道:“作为初入仙府的探索要领,并不奇怪。师父设计仙府时,的确给那些贸然拥抱未知的人,设计了极其严酷的惩罚。若不如此,就难以体现异族之间的残酷隔阂。但如果始终坚持这份隔阂,将其当做几百年不能动摇的原则,就完全违背了师父的本意。” 乌名又问:“我第一次进入仙府时,曾在脑海中听闻有人吟诵箴言,那与仙府无关吗?” 纯白之人说道:“至少就我所知,师父不可能安排这样的迎新仪式。” 嘶,那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三清天师的箴言,以言出必中享誉九州两千余年。所以这其实是三清仙门在岁月史书,沽名钓誉? 还是说默离仙府只是绝无仅有的例外? 又或者说,箴言本质上没有错,只不过是他这个首通专家过于特殊?嗯,这个解释倒是蛮讨喜的…… 最后,还有一种可能:或许从一开始,三清仙门就没真的打算让人通关默离? 思忖了一会儿,暂不得要领,乌名也不纠结,便对那纯白之人说道:“这两件事我认真记下了,还有其他的嘱咐吗?” 纯白之人说道:“并无其他要事了。不过,默离仙府沉寂之后,先前从仙府中流出的离尘,便会逐渐失去效用,此事还请解语人知悉……” 乌名闻言,不由一惊。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仙府沉寂后,府中流出的法宝居然会失效的!九州进入仙府时代以来,不断有新的仙府现世,也不断有旧的仙府陷入沉寂,更有些复用性仙府开了关、关了开……可从不曾听说有这样的副作用! 纯白之人解释道:“离尘的性质特殊,非得仙府活跃时才能具备神效,类似的天材地宝,在其他仙府中应该也有存在。只是不同于其他仙府,默离……怕是不会有再次现世的那天了。 “不过,已用离尘炼制好的丹药、法宝之类,应该不会受到太大影响。由残响炼化得来的修为也不会倒退。只不过是,关于这默离仙府的一切,都在这九州大陆上逐渐离失罢了。” 乌名沉默半晌,点头道:“我知道了,还有吗?” 纯白之人笑道:“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解语人是否可以……给我讲讲外面的事? “过去三百年间,我虽见识了无数后世之人踏入仙府,却还不知府外的天地究竟是何模样。人们进来仙府,第一时间往往就是封住嘴巴,堵上耳朵,即便后来有了星螺、蜡丸等物,彼此沟通也是能免则免。我在天上看了三百年,却还是对他们的很多事一知半解。” 乌名好奇道:“他们中不少人就死在这里,化作了离妖,接近于你们的同类。难道你不能与他们沟通,或者干脆阅读他们的记忆吗?” 纯白之人解释道:“那是师父才有的本事,而他从不允许我们贸然阅读后来者的记忆。甚至随着外来的离妖不断增加,连原先生活在外围的妖族们,也被师父下令迁徙到了偏僻的丘陵地。 “师父这么做应该是有他的用意,但如今仙府沉寂在即,我也将要消逝……师父将我留下时,并没有禁止我打听外面的故事,我想,既然如此,自己应该也有资格在消逝前,小小满足一下好奇之心。” 乌名考虑了下,便点头道:“好,之后这几天,我都会来找你讲故事。” “……感激不尽!” —— 之后一连五天,乌名就依着承诺,每天早出晚归,到仙宫上与那纯白之人,讲述他所知的九州大陆。 其余几名同伴也没有闲着,每天都与他一道踏入仙府,之后便去各处自由观光。这默离仙府通关后,纯白之人给了几人特殊权限,在外围和二层行走,将再无风险——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收益。 不过,单只游览观光,就已是极其难得的体验。 这座阻拦了天下人三百余年的天绝仙府,本该由天下人携手共进。因此其内部空间广阔,设计也极尽精巧繁复之能事。仙宫之下,其实有着三座雄城、以及十倍之多的村镇,更有数个修仙门派……当初妖族成仙的完整故事,就零散分布于这些地方,如拼图一般等待着后人的收集和解读。 后来乌名以邪道直抵终点,固然让默离仙人终能释然解脱,却也让仙人留在仙宫之下的一番心血就此白费。康云舒等人组队观光,尽情见识,也算是对此憾事,略作弥补。 而五天之后,尽管距离仙府沉寂仍有些时日,但乌名等人,却不得不与默离仙府告别了。 就在第六天一早,三清天师便抵达了灰原小镇,并带来了仙府沉寂的消息。 (本章完) 第90章 擦肩而过 第90章 擦肩而过 三清天师的到来,是悄无声息的。 清晨时分,几家早点铺子才刚刚支起摊子,金红梧桐也才迎来第一架远道而来的青鸾御辇……小镇由此流露出几分烟火气,仿佛要如过去两百多年那般,迎来平平淡淡的又一天。 然后,天空中就陡然出现了两道人影。 没有人意识到他们究竟是何时来的,也没有人看清他们从何处来。 那两人脚踏清风,身披朝霞,高居千米之上。从地上看去,是连尘埃都不如的细细一点,便是许多身具仙道修为的人,也难以看清其面目。 然而,在两人出现的瞬间,这灰原小镇,上到看护镇子的金丹真人,下到在镇上打工挣命的凡夫俗子,却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着天空,然后看到了那两人的面容。 就仿佛是被人强行将画面迭在视野前,人们并没有任何挣扎与选择的权力。 两名天师,一男一女,着玄青道袍,看来不过二十出头,生得俊美无瑕,仿佛传说中的仙人模样。 如此,便算是自报家门了,两位天师甚至无需多说什么,镇上的人们便纷纷意识到了他们的身份。 当世之间,唯有三清天师,能有如此出尘气质……以及令人无从抗拒的凛然神威。 身为天师,未必有着横压当世的修为,事实上大部分在位的天师,修为都不过在金丹元婴期,绝不如五日前造访此地的炎流道君。然而,便是堂堂道君,也绝没有天师身上那不属凡尘的仙灵气质。 常年接触仙府天箓,解读天机,这些三清天师就仿佛介乎仙凡两界之间的异类……而大多数时候,他们也的确只在仙山秘处修行,鲜少外出。 天师如今到访,只为一事。 “默离仙府即将沉寂。” 两位天师异口同声,令那声音雌雄莫辨,更远近难分,仿佛响彻天际,又如同萦绕耳畔。 如呢喃细语,更似晴空惊雷! 默离仙府,即将沉寂?! 对于依傍着仙府而生的小镇来说,这却是比任何惊雷都更加震撼的消息! “此番沉寂之后,仙府重现世间,至少当在百年以后。镇上诸位,还请早做准备。 “之后三日,为免仙府沉寂的余波荡然外溢,我等将在此地设下【太清真灵净世阵】,期间请勿靠近,以免凭空生变。” 几句话之后,两名天师便不再多做言语,只飘然来到仙府之上——而这又让镇上的人震惊不已。 众所周知,尽管从镇上看去,仙府所在的地方,是一片茫茫灰原。但其实一旦人们越过某道界线,就会立刻进入仙府内部,从外面看去,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然而那两位天师,此时分明已越过了界线,却仍停留在人们视野之中……如此神异之能,不单显露出天师的不凡,更仿佛在印证着他们先前的箴言。 默离仙府,已沉寂在即了! —— 以上的消息,是乌名等人在青鸾御辇上,通过镇上驿站实时更新来的报纸知晓的。 在三清天师们抵达灰原小镇之前,乌名等人就已经搭乘上本地驿站的第一架御辇,提前离场了。 双方几乎是擦肩而过。 就在前一天,众人在仙府中畅游一番,尚且意犹未尽时,纯白之人忽而有所感悟,察觉到了有什么异物将至,于是便提议众人不要再来,尽早归去。 事实上,众人也的确不可能拖延到仙府沉寂前的最后一刻。 且不论仙府沉寂时,府内的一切生灵都将随之消逝。默离仙府作为九州大陆上屈指可数的超大型仙府,无论是现世还是沉寂,都将带来巨大的天地异变。若没有提前准备,甚至可能引发生灵涂炭。 三清天师提前赶至,布阵施法,也是名门正派的责任所在。 所以,有了纯白之人的提醒,乌名等人便与其依依惜别,之后在白玉楼各自收拾整理,第二天一早出发,恰好避开了天师的耳目。 当然,是否真的能彻底避开天师耳目,就是未知之数了…… 的确,通关天绝仙府一事,至今都还是几名少年人之间的秘密——康云舒也没有告诉过康麟。 但少年人之间的保密,究竟能保多严,就很难说了。 那天突然到访的炎流道君,就显然看出了乌名在仙府中有了非比寻常的收获。而刘三郎吞服过化金枝后,灵根品阶直逼一品,这等异象更不可能瞒过有心人。 当然,有异象,不等于就是通关了天绝仙府,过去三百年间,在默离仙府中逆天改命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可是面对三清天师……就实在很少有人能自信,在他们面前藏得住仙府中的秘密。 所以,此番擦肩而过,似是巧合,却又似冥冥之中的一道定数。 —— 而在乌名等人,于翎光径中远去之时,两位三清天师,也在仙府之上,有了些许意料外的发现。 “……不对。” “嗯,确实不对。” “依照天箓所示,这仙府沉寂之日,当在五日之后。如今却似加速衰败,只余下三日的命数。” “是我等解箓有误?” “又或者,这默离仙府,在沉寂之前,有了变数?” “那么,此地至宝仙缘,是否有可能已流入世间?” “默离仙府,是妖仙之府,府中之物绝不可随意外流。” “然而我等无法亲入府中,查验仙缘至宝是否外流。” “也来不及从山门派遣炼气期的弟子前来。” “那便推算近期于此地发生的变数,选其中可疑者、有缘者,逐一检验。” “然而默离妖仙最擅藏匿,其仙缘、至宝均难以锁定,我们又要如何检验?” “当以人皇帖入手,若有人真能抵达妖仙宫宇,取走至宝遗物,其尊崇人皇的道心必破。只要找出近期道心破灭之人,应当就能确定此事结果。” “又或者,以归藏定运盘,直接推算结果。妖仙的先天至宝,哪怕经漫长岁月磨损,又遭乱命谶的闭锁。始终是先天至宝,不该游离于太上归藏之外。” “当双管齐下,以免遗漏。此事关乎重大,不可轻忽。” 一番无声的对话之后,两名天师便默默沿着脚下那广袤的仙府界线,开始构筑阵图,以阻拦接下来可能外溢的异象余波。 他们虽非当世最顶尖的修士,然而关乎仙府的一切术法,却都似天生神通一般如臂指使,随意自如。 很快,两人便括出了一道周长近千公里的大阵轮廓,而轮廓初成,便有一道淡青色的光膜自界线处升起,如同宏伟的高墙。 从此,这仙府便只出不进,再没有外人能够踏足其中了。 至于仍停留在府中的人,若能感受到府中异变,及时逃脱,自会安然无恙。若死到临头仍不肯出来,那也是他们的命数。 只是,在光膜竖起,包裹着整座仙府的时候,两名天师却不约而同地感到了一阵发自内心深处的失落。 仿佛,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错过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 与此同时,远在灰原小镇数千里外的某座荒山山脚下。 落凰山的一等劳模青鸾鸟,轻飘飘地在一棵金红梧桐上落了下来。 之后,青鸾身后的车厢门开,乌名缓步走下,回身与车里的伙伴们道别。 “那么,我就先走一步。几位之后回了郡城,好生休息,咱们过几日再聚。” 车上,三位城里出身的少男少女虽是不舍,却也只能和乌名挥手作别。 毕竟,在这个时候,贸然打搅他们古剑门的师徒重聚,就未免太不识趣了。 何况,过去几个月,全然是围绕着默离仙府在废寝忘食。几人各自都积存下了太多的繁杂琐事,要回家处理了。 “对了,最后再叮嘱一句,记得有空多翻翻我写的人皇帖教辅材料,不要在这上面落下进度。” 眼见车内几人都各自肃然点头,乌名便笑了笑,最后朝他们挥挥手。 之后,车厢门闭,青鸾舒展双翅,一飞冲天,如一道青色的闪电,转眼间就沿着翎光径,飞向遥远的天边了。 (本章完) 第91章 熟悉的航路 熟悉的味道 第91章 熟悉的航路 熟悉的味道 告别了并肩作战数月之久的友人,乌名从梧桐树上一跃而下。 只是,还没站稳脚步,就被一道可贵的厚障壁怼脸相迎。 “小师弟,你回来啦!” 听着这软糯甜美的声音,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温柔波涛,乌名有些意外,却更多是惊喜。 对不起师姐,之前不该怀疑你的,果然比起康云舒,还是你更胜一筹! 片刻后,待伟大航路的浪潮依依不舍地退去,乌名才问道:“灵汐师姐,你怎么在这里迎我?” “哼,你昨日来信说要今早回来,她便不肯安生了。” 不远处传来的清凛而威严的声音,让乌名更是喜上加喜。 “大师姐,你也来了?!” 沿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朱樱正背负着双手,傲然而立,她站姿笔挺,一身素白,小小的身影,大大的威严。 只是脸上那无论如何都消不去的笑意,却让威严大打折扣。 于是乌名也就敞开怀抱,走上前去。 “大师姐……嚯,好危险!” 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师姐当面劈来的一道无形掌印,乌名不得已放下了重温举高高的美好愿景。 朱樱一掌落空,不由有些意外。 上一次不慎被他趁乱举高高后,她便痛下决心,再不会给他任何机会。而刚刚那一掌虽力道不重,却足够的快,对于一个区区炼气中期的人来说,该是避无可避。 结果乌名却避得自然而然……一段时间不见,他的成长甚至更在她这代师授业的大师姐的预料之上。 显然,他在默离仙府中的经历,也更比往来书信中所写的精彩。 只是,关乎仙府,精彩的背后必定意味着风险。朱樱想到此处,秀眉不由蹙起,有些担忧更有些埋怨。 在山中修行有什么不好?何必非要去冒那些风险? 只是,看到乌名那仍如初见时一般开朗的笑容,任何埋怨的心思也都烟消云散了。 “总之,回来就好。” 乌名说道:“不单单是回来,而是满载而归!” “是是是,知道你本事见长,获益匪浅……好了,师父在观里等你呢,赶紧过去给他报平安吧。得了你的信后,他也是不肯安生,大晚上的还要去那法坛上增设阵图,真是……” 一边说着,朱樱一边当先而行,迈着看似稳重实则轻盈的脚步,领师弟师妹上山。 而郑灵汐则紧贴在乌名身边,不断用好奇地目光上下打量他,还不时凑过来在他胸前、腰间嗅嗅。满头青丝不时撩过乌名的手臂、指间,就像是个充满好奇的大哥哥。 乌名不由失笑,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枚果,顺势塞入郑灵汐口中。 “!?” 少女眼中霎时就点亮了光,小小的脸蛋上洋溢起不可思议的幸福。 “好好吃啊!” 乌名笑了笑,又摸出一粒果,轻轻一丢。郑灵汐便将头一探,吐出丁香小舌,将那果在半空一黏一卷,送入口中。 “好好吃!” 乌名扬了下眉毛,又丢出一粒果。 “嗷嗷撕!” 反复几次,郑灵汐就被乌名塞得满满的,不得已轻轻捂着嘴巴,然后一边用舌尖拨弄着果,一边吮吸着口腔内化开的甜水……发出了一阵略显古怪的吮吸声。 乌名还想再玩,前面朱樱已赫然回头,神色凌厉。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乌名于是又摸出一枚果,毕恭毕敬地递到朱樱面前。 朱樱瞪了他一眼:“……我不吃。” 乌名晃了晃手指,一缕逢春法力化入果中,顿时烘出一股极其诱人的甜美味道。 这盒果,是他在镇上最有名的点心铺子买到的上等珍品,每一颗都是大师手制,足可供给上品仙门的仙师们品鉴,滋味远非凡品可及。 朱樱虽言辞坚定地拒绝,但甜香扑鼻,一时也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乌名说道:“此物不能在外久放,拿出来不吃,就要浪费了。” “……哼。”朱樱这才哼了一声,准备伸手接过,却不想乌名却直接将那果向前一递,抵上了她的嘴唇,又一用力,便撬开牙关,令那浑圆滑溜的果落入口中,淌出甜水。 “你!?” 朱樱霎时羞红上脸,只是看到面前的少年一脸纯然,全没有半点歪邪心思……她也实在没法苛责。 不对,他这所谓的没有歪邪心思,该不会是把我当成郑灵汐了吧?! 一时间,愠怒再起。朱樱干脆回身,再不理会乌名。 又走了一会儿,眼见掌门观已近在眼前,朱樱才消去怒火,只是体会着口腔内残留的甜美滋味,不由想到一件事。 “这,你应该有给师父留吧?” 乌名笑道:“当然,大家一人一盒,师父两盒。刚刚分的是我那盒。” 听了此话,朱樱又有些不满:“这不便宜吧?你买这么多做什么?当自己是世家富豪吗?有闲钱不如多给自己备些灵丹,如今没了默离仙府,你往后修行多要借融灵化炁诀之力,消耗不少的。” 说话间,三人终于见到了那座掌门观。 几个月不见,掌门观的气象已是大不相同。虽主体结构未改,屋顶却已齐齐换上青瓦,四面又刷了新漆,看来终有了些元婴真人居所的模样! 显然两位师姐的梧庭神工都没有白学,而二师姐在驿站工地上薅来的多余建材更没有白费。 只是,观前的那位老人,却仍穿着灰扑扑的补丁道袍,见到乌名时,脸上流露喜色之余,却也压抑不住背后的疲惫——显然,师姐刚刚所说的,老人家大晚上熬夜施工,是确有其事的。 但无论如何,见到那熟悉的面孔,乌名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松弛舒爽。 仿佛直到此时此刻,自己才终于结束了一场漫长的冒险。 是的,无论是突破难关,收获战利品,还是系统提示创作激励、弹出成就……统统不能算作冒险的结束。唯有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家中,冒险才算真的告一段落。 “师父,我回来了。” “呵呵,回来就好。” 之后,不待古白起身,乌名便踏前一步,用出人意料的速度来到老人面前。 而他手中,则捧着一只精美的玉匣。 见到那玉匣的刹那,古白神色就是一怔。 朱樱也瞪圆了眼睛,忍不住张开嘴巴。 天青髓……价值更胜同体积灵石的天青髓,单这一只玉匣,就价值上百灵石。 不夸张的说,这一只玉匣,比整个闲云居都值钱了! 而乌名却丝毫不以为意,轻笑着打开玉匣,露出一只浑圆剔透,散发着金色光泽的丹药。 药香顷刻间就充斥在观前的小广场上,四周的草木都仿佛更茂盛了几分。 那是他自灰原镇的金丹真人处,耗费一万五千灵石买来的门派世传灵丹,可一定程度修复破损的道基。 为此,他甚至借用了张妙的桃李令,小小蹭了一下炎流道君的面子。 “师父,一点心意,请笑纳。” 古白沉默了一会儿,却轻轻伸手合上了玉匣,将漫天药香都收敛入内。 “【尽还丹】价值连城,不要浪费在我这枯朽之人身上。” 乌名也不客气,心中默默呼唤了言山剑首之名,继而一道金霞自背后而起,沿背脊至手臂,最终从指尖绽放,一剑就斩碎了天青髓。 药丸再次暴露在空气中,乌名伸手捧起,笑道:“师父不吃,就要浪费了。” 古白喟然一叹,终是拗不过徒弟,微微一吸,便将那金灿灿的药丸吸入口中。 顷刻间,老人七窍中同时迸发金彩,枯槁灰败的脸上则焕发出红润之色。 然后,空气就在这一刻凝固。 时间仿佛在此停止,直到一声来自无尽悠远之处的心跳声,似敲碎琉璃一般,打破了时空的静滞。 砰砰,砰砰! 伴随心脏跳动,渐有气流席卷。那是灵气在流淌,从郡城分润来此的一条灵脉,如同被无上巨力在汲取着,疯狂吐露出不绝的灵气,形成一座旋涡风暴。 头顶晴空,忽而凝聚出云团,云翳渐厚,暗含雷光。 “唉。” 然而就在此时,又是一声叹息响起,就仿佛擦拭画布的刮刀,生生截断了一切天地异象。 风暴息止,言山头顶的云层也随即散去。 而云翳之下,古白仍是原先模样,只是微微比原先多出几分生气。方才的异象,就如同梦幻泡影。 “师父?!” 朱樱最先跑来,上下打量着老人。 “你……还好吧?” 古白笑了笑:“服了价值连城的丹药,当然很好……已经有很多年没这么好过了。” 顿了顿,老人用遗憾的目光看向乌名。 “可惜老朽道基断绝太久,单凭此丹,已不足以令断脉重续了。名儿一番心意,却被老朽浪费啦。” 乌名却哈哈一笑:“师父这就想错了,我一开始也没指望区区一枚丹药就能让堂堂元婴真人恢复巅峰时候。但只要证明丹药有效就足够了。之后我会再搜集各地灵丹,一枚不够就两枚,两枚不够就十枚,就算靠数量堆,也总能堆出个结果来!” (本章完) 第92章 这个师弟有些陌生 第92章 这个师弟有些陌生 乌名一番豪言壮语,只惊得其余师徒三人目瞪口呆。 良久,朱樱才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近乎恭敬地低声问道:“乌名,刚刚那丹药,要多少钱啊?” 乌名也不隐瞒:“优惠折扣价一万五千灵石。” 朱樱霎时容失色兼语无伦次:“一,一,一……!?” 乌名随口报出的数字,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能力! 先前从刘家三郎那里得来几千灵石,令山门账上一时充盈,朱樱就已感到自己仿佛在金山上打滚,时常睡不安稳,生怕一切都是幻觉。 现在,一万五千灵石?! 少女只感到自己仿佛被一座金山压倒了! 古白也不由倒抽凉气:“一万五,好狠。” 乌名笑道:“师父果然是懂行的。这价格的确贵了些,优惠折扣大概是十五折。但毕竟是人家门派世传的灵丹,我一个外人靠着些许蹭来的面子,只能溢价购买啦……” 话音未落,朱樱已忍不住上前抓住他的肩膀,质问道:“你从哪里来得那么多灵石!?不会是被什么人骗了吧?有没有让人诱骗着签了什么东西?身上有没有被人下了符咒?为什么先前信上不说!?” 乌名说道:“放心,都是合法营生。先前没在信上说,是因为说了以后,你们肯定要我把灵石存起来买房娶老婆……” “娶,娶什么老婆!?”朱樱气道,“小小年纪,已经开始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有余钱,就该多为自己准备些丹药,或者购置些法宝!你,这些还都是你之前嘱咐给我的话,怎么到自己头上就全忘了!” 乌名笑道:“就是知道师姐你会这样,所以我才不在信上啰嗦。这次除了给师父的礼物,也准备了两位师姐的……” 说着,又是一只精致的玉质饰品盒被他捧在手里。 “?”朱樱愣了好久,才意识到那是给她的礼物。 于是她立刻皱起眉毛,便要训斥。 乌名说道:“已经不能退货了,师姐不要,我就只能原地销毁……” “知道了!”朱樱这才无奈地接过玉盒,停顿了一会儿,有些期待地打开了,顿时一阵炫目的灵光扑面而来,映得少女的脸蛋似玉盘般水润。 盒中是一枚造型朴素的发簪,雪白晶莹,顶上绽放着两朵淡粉色的小,似木非木,似玉非玉。 【水魄双生】,筑基法宝,以法力精血祭炼后,两朵小便是两道分身,可心意相通,如臂指使。若祭炼足够,甚至能让分身具备本体八九分的本事,着实是件不可多得的实用之物! 朱樱几番嘴唇翕动,终是不忍婉拒,便轻轻拾起发簪,然后对着自己用细绳扎的单马尾,一时不知所措……后来干脆一咬牙,用法力强行黏着了上去。 “哎呀师姐好笨哦!” 一旁郑灵汐却突然跳出来,一伸手就摘掉了发簪和细绳,然后又一挽手,便灵活地给朱樱重新挽起头发,不多时,便以发簪恰到好处地绾出了雅致低马尾的发型。 “好啦!” 郑灵汐松开手,蹦跳着绕到师姐面前,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又顺手掏出一面小镜子,赞道:“师姐你好漂亮哦!” “我!?”朱樱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怔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件头饰和一个发型的变化,整个人的气质却似大不相同。 事实上,朱樱本就生得偏甜美可爱,只是一贯白衣朴素,气势凌人,让人注意不到她的相貌。如今一时羞涩,面色微红,顿时显露出少女的俊俏柔美,与先前的古剑门大师姐简直判若两人。 而这也是她从未想过的自己。 郑灵汐皱皱鼻子,赞道:“小乌名很会选嘛!” 乌名也不客气,坦然道:“这水魄双生,与师姐灵根资质最是相合,双生化身的神通也适合分担她平日忙碌。关键价格也比较合理,不会给师姐太大的心理压力。” “?”郑灵汐怔了一下,又笑问道,“那你给我选了什么?” 乌名运起摄物诀,从储物袋中取出了给灵汐师姐的礼物。 那是他从镇上工坊里精心淘到的筑基法宝,一只可以巧借大地之力的榔头;一柄可以凿灵断脉的凿子……还有若干配套小道具,一字并排,用一条腰带栓好,齐齐整整,满满当当。 在灰原小镇的几个月间,师姐这大月卡给他提供的灵晶石可谓远超预期。若没有灵汐师姐在家中勤勤恳恳,他也没法子在清净湖畔抽出那道关键金光。 既然大月卡师姐如此勤勉耐劳,那自然要能者多劳! 郑灵汐看着地上的腰带,愣了好一会儿,才噗嗤一声笑出来,抱起腰带,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谢谢小师弟,我很喜欢!” 分发完了礼物,便见师父古白叹息一声:“最近这些日子,你应该是在仙府中经历了非凡的奇遇,以至于在书信中都不便详述。不过,如今既然回了山,就放心吧。” 乌名一怔,随即笑道:“师父果然懂我!那咱们进去边吃边说?我这里正好还有一盒从红宾楼打包来的茶点……” 于是师徒四人走入观中,由朱樱摆开小桌、蒲团,各人依次落座,乌名再将一碟碟精致的茶点摆上桌来。 就着难得的美味,乌名开始讲述自己最近段时间的仙府奇遇。 上一次与师门完全同步消息,还是郑灵汐一路乘着私改御辇前去镇上,代古白传授了乌名后续修行的诀窍,顺带指点了他神工总录的妙用。 而之后,乌名在仙府中便多次突破见知障,又只身营救康云舒,借其仙缘一举突破仙府。 仙宫上,他见到了上古仙人所化的解语,完全了解了默离仙府的真相,并继承了残存的先天至宝,还额外得了一根仙人骨…… “等等!” 听到这里,朱樱实在忍耐不住,不得不出言打断了。 “你是说,你打通了默离仙府?那座三百年都不曾有人打通的天绝仙府?” 乌名点头道:“正是如此。” “你……”朱樱咬牙切齿许久,都没能酝酿好措辞。 乌名笑道:“难以置信?” 朱樱低声道:“不是不信,只是……” “只是想开开眼界对吧?没问题,咱们的通关记录,一定是禁得起历史检验的。” 说话间,乌名便将那本承载着默离遗迹的白皮书,自体内显化出来,摆在桌上。 而只是看到那本书,朱樱就感到呼吸一滞,眼前好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人的感知,都在顷刻间被摄入到一个无比深邃的地方。 明明只是一本看似平平无奇的白皮书,却仿佛是连通着一个广袤无垠的世界。 好在这种错乱感只持续了一瞬,乌名立刻又将白皮书收了回去。 “这下证据足够充分了吧?” 朱樱仍感到有些难以置信,那白皮书的确是她闻所未闻的宝物,其中蕴含的深邃气息,几乎让人不寒而栗。但要说这就证据充分…… 此时,古白说道:“的确是抵达过仙府至深之处,方可获得的至宝……不过从今以后,切勿随意拿出来示人了。” 对于古白的懂行,乌名毫不意外,点头道:“自然,此物我甚至没有给刘三郎等人看过。” “这是对的。知道此物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未必就是好事。” 有了古白背书,此事便再无可置疑。于是朱樱看向乌名的目光中,不由多了些许复杂。 这才短短几个月,曾经被她嫌弃油滑不恭的小子,已经成长到不可思议的境地了。 而那个境地,恍惚间,也离古剑门越发遥远了。 可是,他分明还只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小少年,纵然才华横溢,却还有很多事纯凭异想天开。做起事来更是容易冲动之下不管不顾…… 若没人管束着可怎么行呢? 而就在此时,乌名终于说到了重点。 也就是他取得先天至宝,又回到白玉楼后的故事。 首先是康家人的重谢——这也是乌名得以在回山之前挥金如土的关键。 之后,就是炎流君沈月卿的到来。 “……简单来说,道君见我才华横溢,便妄想将我从古剑门牛去三清外山。我几番拒绝,看来反而激起了他的执着心。之后,可能需要师父亲自出面,帮我挡下此人。” 一番话后,掌门观内寂静无声。 郑灵汐眨着眼睛,细细咀嚼口中的茶点,一言不发。 朱樱不由呼吸急促,小拳头紧握起来。 古白则在片刻的沉吟后,问了一句话。 “名儿,能得道君青睐,可是无比珍贵的仙缘,你真的要推拒吗?或许,你该再作三思……” (本章完) 第93章 山中无甲子 第93章 山中无甲子 古白话音刚落,朱樱就立刻忍不住站起身来。 “师父你在说什么呢!?” 乌名则说道:“我就猜到师父你会纠结,所以这件事我并没打算征求师父的意见,只是请师父帮我个忙,把那麻烦给推掉。” 朱樱低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古白。 “师父你怎么想的?!怎能真的将师弟拱手让给一个不明不白的人!?” 古白叹道:“樱儿不要胡言乱语,炎流君怎会是不明不白的人?他是天下有名的三清道君,桃李仙道的清誉威名遍传九州。相较而言,我这古剑残人,才是不明不白……” “古白!”朱樱猛拍桌子,震得茶点狼藉,“不要说这些玩笑话了!人家要抢你的弟子,你居然就顺水推舟!?就算他是什么道君又如何?这种事怎么能让?” 古白看着当真动了怒的大弟子,终于叹息一声,说道:“是我说得不妥。但是,樱儿,你仔细想想,我们到底有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耽误名儿的大好仙缘?” 不待朱樱回答,乌名已给出了答案。 “我并不觉得那算什么大好仙缘。拜入道君门下,无非是资源多些,机会多些。对于寻常的凡夫俗子而言,资源和机会的确很重要……但我又不是凡夫俗子! “我几乎是零资质入的古剑门,从根步开始修仙之路,修行的则是遍传于世的玉清七十二正法……如今不到半年,我已是炼气五阶,打通了一座天绝仙府,甚至还有余力反哺师门。而那些坐拥最上等资源的仙门道种们,能做到这些事吗? “我此生最需要外力相助的时候,是被山精拍落山崖,几乎丧命的时候。而当时救我一命,又赐我仙缘的,是古剑门,而非炎流道君或三清仙门。 “所以论及师承,我只认古剑门。在我依照承诺,带领举门飞升以报答救命之恩前,哪里也不打算去。炎流道君若是真的特别想要收我为徒,指点我修行之道,那不妨让他改拜师父门下,以小师弟的身份代师授业。” 乌名说完这番话,便开始收拾桌上的狼藉。 然后,就看到朱樱也悄然伸出手,与他一道收拾起来。少女虽紧绷着脸,嘴角却仍忍不住微微上勾。 另一边,古白在久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忍不住摇头苦笑一声。 “看来我是真的彻底老朽糊涂了……身为师父,却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弟子,反而一厢情愿地说了些胡话。名儿说的不错,便是再好的仙缘,又如何抵得过一份诚挚的心意?名儿既然不想走,我这作师父的又怎么能把人往外推呢?” 说完,古白拾起桌上的茶杯,以茶代酒,深饮一杯。 “之后,若是那炎流君来了,我会帮你挡下来。” 乌名这才笑道:“那徒儿就在此先敬师父一杯!” —— 待乌名从掌门观尽兴而去,已是傍晚时分。 了却重要的事项后,师徒几人便随心所欲地就着茶点漫谈起来。一段时间的分别后,乌名有乌名的故事,朱樱和郑灵汐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山中的故事,日复一日,平淡无奇。哪怕再怎么变着样去讲,也无非是郑灵汐不慎闯祸,然后朱樱满山追凶之类。 然而听着这些平凡琐事,乌名却丝毫不觉腻歪,就仿佛在一片旷野上,不断跟随小仙灵的引导,一个接一个的开启宝箱……固然有些机械重复,却总是乐趣横生。 冒险有冒险的刺激,但回到家中,就该享受家的安逸。 而之后几天,生活更是一如既往。 每天凌晨四时在闲云居准时起床,简单洗漱之后,推开卧室门,大约正好能看到从书房里打着呵欠走出来的师姐。 简单的早餐后,便是基础的古剑门日常修行,根步、吐纳、青松势……一切按部就班。 一路忙碌到晚间时分,朱樱就会去将满山乱跑的郑灵汐抓来,与乌名一道参与晚自习——也就是参悟人皇帖。 参悟的教材,除了由古白挑选过的名家集注,更有乌名亲自编纂的部分。 关于默离仙府的真相,若没有相关教辅内容的保护,很容易破坏一些人——尤其那些性情容易执拗之人——的道心。而朱樱虽不乐意,却还是每晚都和郑灵汐一道,听乌名讲些歪理邪说。 除了这些日常之外,还有一些不那么日常的小事。 在乌名回山后的第三天,便有一封来自刘家的信函寄到山下。信中,刘三郎开心地表示,他已准备离开家族,开启一场走遍九州的漫长云游。 从默离仙府离开后,他并没有急于在家中显圣,展示自己接近一品的灵根资质——相反,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仙府至深处的秘密,更没有说他已找到了关乎家族气运的宝物。 甚至他还刻意遮掩了自己的灵根资质,只以平平无奇的姿态回到家中……然后自然少不了来自主母蓉夫人的冷嘲热讽。 但是相较于以前,他却能用更加淡然的态度去面对一切。他在信上说,这次功成而归,证明了娘的箴言无误后,他反而失去了对家族反攻倒算的意愿。过去多年来盘桓心间的执念,已被一股更强烈的冲动所取代。 比起被桎梏于州郡世家的院墙之中,他更想凭着自己的双脚,行万里路,见识各地的精彩。然后,再修行自己的仙道。 显然,炎流君在白玉楼对他的那句点评“你若是不喜欢刘家世子的身份,甚至不喜欢刘家,就不要再强修刘家的家学了。”还是深深影响了他。 然后,刘三郎的旅行并不孤独,张妙毫无疑问地选择跟在他的身边——尽管这多少会得罪刘家。但有了道君亲赐的桃李令后,张家已不再是任凭刘家拿捏的世家中的小卒了。 到了第四天,康云舒的信也寄到了山下,却是一封告别信。原来不知为何,她回到家不久,就被炎流道君破格提升为了内门弟子……的预备役。虽不是直接擢升内门,却也不同于寻常外门弟子,不能再居家修行、远程指导,必须要离开吴郡,前去道君所在的三清外山驻地修行了。 这等天降来的仙缘,康云舒自不能错过,她在默离仙府中几乎一无所获,又被道君下了禁令,如今只想速速成就金丹,那么比起偏僻的邛州吴郡,自是三清外山要好得多了。 再然后,第五天,一封炽烈闪耀的信函,被一道火焰似的虹光包裹着,径直飞到言山的山门前。 如此华丽的信函,自然来自炎流道君,信函是一封拜山贴,道君在信上郑重地表示,自己将于一日之后的清晨时分,亲来言山古剑门,拜会掌门古白真人。 眼见道君如此郑重其礼,古剑师徒也不能轻忽。 尽管早已定下主意,要谢绝道君的“美意”,但无论如何,沈月卿先前对乌名都是一片善意,更有实在的恩惠。古剑门必要以礼相待。 于是,乌名回山的第六天,同时也是沈月卿早先在白玉楼约定的第十日后,这位道君终于来到了言山脚下。 山下,朱樱、郑灵汐和乌名,早早就在此等候着。三人各自换上新衣,调整好修行体态,尽显古剑门的迎宾礼节……但那肃然的神态,却让人不由感到疏远。 沈月卿见此,只是哈哈一笑。 “几位不必这么警惕提防。这次来,我只是想见识一下,究竟是何方高人,竟能让我中意的道种如此心折!我堂堂道君,还不至于在收徒一事上强人所难。” 说完,他便走到乌名面前,用颇为玩味的语气说道。 “所以,乌名,可否为我引个路?” 乌名自无异议。 反正无论如何,对方此行都注定是要无功而返的,如今古剑门表现地越是尽礼,其实从中体现出的态度也就越是坚决。 只是,看着沈月卿那自信十足的笑脸,他却无论如何也乐观不起来。 仿佛,将有什么意料外的变故……怼脸相迎! (本章完) 第94章 沈月卿诚意十足 第94章 沈月卿诚意十足 山风吹拂,一行四人迎着山风,行走在崎岖的山路间。 尽管以道君神通,从山脚到掌门观,可谓瞬息可达。甚至几名迎宾的弟子,也有着远比此刻更快的脚程。但乌名还是按部就班地带着沈月卿在山路上拾阶而行。 期间,朱樱又为沈月卿细细讲解着言山各处的设施景色。 尽管这言山本质上近乎荒山,实无美景可言。但山路两侧风景,却正是古剑修士们日复一日所要领略的景色。 而这才是山门迎接贵客的完整礼节。 古剑门拿来迎接道君的,正是一套通行天下多年的古礼,突出一个郑重繁复……对于沈月卿这般每天日程满溢的人来说,可谓是极端不友好。 所以,若是道君在此期间等之不及……那就正好证明了大家相性不合,有缘无分,还是一拍两散为好。 然而沈月卿一路行来,却丝毫不见急切,反而不时应和着朱樱的讲解词,并对一些分明枯燥无味的景色大加赞赏。 这宛如女婿上门一般的奉承姿态,简直让朱樱毛骨悚然。 堂堂道君,何以如此?!他对乌名到底有什么想法?真的只是为了收徒吗? 郑灵汐则早早就睁大眼睛,美眸中闪烁着无尽遐想。 最终却是朱樱先有些坚持不住,问道:“道君是否需要我们稍微加快些脚步?” “呵呵,不必不必,我今日是请了一整天假来的。”沈月卿说话间,不由流露出一丝自豪,“所有的弟子回信都已回了,和明鹿书院的万法秀生约好的经书集注也写完了。季禾也被我打发去渝州处理后续了……今天的我,前所未有的自由!哈哈!” “……那,那就恭喜道君了。”朱樱实在没想到堂堂道君,竟会做出如此接地气的感叹,不由磕巴起来。 沈月卿又笑道:“而且也不要觉得这山路两侧的景色就引不起我的兴趣。古人云,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这言山是你们师尊的潜修之地,每一处景色其实都反映着古白真人的道法心境。我倒是觉得,处处平凡之中,却也处处暗含深意啊!” “原来如此,道君能满意便好。”朱樱低声说着,继续讲解起了下一处山景。 就这样,一行人直用了两个多小时,才最终从山脚下一路走到掌门观。 期间,沈月卿不但专注赏景,更充分践行了桃李仙道,不时向身边三人传授修行心得,点拨迷津,他毕竟是当世可数的大修士,每每令朱樱、郑灵汐感到茅塞顿开,更对道君的慷慨和见识不由心折。 而就连乌名,也会偶尔拿出些问题白嫖道君,却是半点心理负担也没有的。 走到最后,一行几人,已俨然有些宾主尽欢的气氛! 只是,当最终几人拾阶而上,沈月卿在视野尽头看到了掌门观,以及观前的老人时……他脸上挂着的悠然笑意,就倏地消失了。 “……古白真人?开什么玩笑!”一声几乎无人可以察觉的呢喃,恰好被乌名敏锐地捕捉到。 怎么?这炎流君莫非和师父有旧?呵,怎么就感觉不怎么意外呢? 师父在道基折损之前,经历果然是丰富多彩啊! 能准确辨识出白皮书是仙府至深处的至宝,又和三清道君有旧。师父,莫非你就是三清天师!? 然而不及细探,沈月卿已行动起来。 在见到古白后,这位先前还抱有度假之心的道君,就立刻抛去了悠然惬意。咬了咬牙后,干脆一步来到古白面前。 灰袍老人尚不及拱手见礼,沈月卿便拉过他的道袍衣袖,在他耳畔低语一声。 “咱们进屋单独谈!” 然后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古白直入道观,之后观门轰然关闭,又有一道微红的光罩点亮,将整个道观包裹起来,彻底隔绝内外。 而乌名等三弟子,唯有目瞪口呆,看着一切就这么发生! 片刻之后,朱樱紧咬牙关上前几步,脱手飞出一道以精血凝筑的符箓,撞向观外的光罩。 这是她突破筑基中期后,才堪堪掌握的破界秘法,全力施为之下,在言山这古剑门的主场之内,有着堪比金丹的破界之力。 然而理所当然,区区堪比金丹的力量,在道君划下的界线面前,渺小地近乎可笑。朱樱全力以赴的符箓撞在光罩上,就连反震之力都激不起来,消失得无声无息。 而她还待再试,光罩中总算传来古白的声音。 “樱儿莫乱了分寸。道君对我并无歹意,只是有些话需要私下讲……” 朱樱急道:“有什么话,还不能让我们听的?” 却听观内又传来沈月卿的笑声:“樱儿,我这可是在保护你师父的隐私,你若真的敬他重他……” 朱樱一时气急:“你凭什么叫我樱儿!?” “哈哈,是我失礼了,总之,你们先在门外等一会儿吧,我们说完了话就出来。” 道君话音落下,那微红的光罩就陡然化作漆黑,令人连内部的景象也看不到半分。 同时,三弟子之间,又倏地多出一只茶几三只蒲团,一壶粗茶一盘小点心摆在茶几上,令人哭笑不得。 乌名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做无谓尝试,安心落座喝茶。而朱樱虽然理性清楚此时急也没用,却还是恨不得将茶杯茶壶砸碎在光罩上! 唯有郑灵汐毫无城府,嘿嘿笑着捻起一块糕饼,咬了一口,便皱眉头。 “好难吃哦!”被大师果养刁了胃口的少女,诚挚评价道。 乌名叹道:“桃李之道也是经营之道,而道君不善经营,所以家中也没有余粮……他今日来这么早,多半是因为早班的青鸾御辇有折扣。” 漆黑的光罩,微微颤抖了一下。 郑灵汐则一边用粗茶漱口,一边问道:“所以,小乌名你若是去了道君门下,就要天天吃这种东西吗?” 光罩明显颤动,然后茶几上的粗茶小点就倏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精致昂贵的待客茶点。 见此,乌名自也不会客气,当场便与郑灵汐大快朵颐起来,很快就将点心一扫而空。 郑灵汐含糊不清道:“所以,只有一份,不能续吗?” 乌名也附和道:“是啊,大师姐还没来得及吃呢。” 漆黑光罩猛烈颤抖,几人耳中仿佛听到道君的悲愤之音。 “不要得寸进尺!” 眼见道君已情急至此,显然是再无活可耍。乌名也就不再挣扎,随意喝上两口茶水,然后静待观内的对话结束。 —— 与此同时,掌门观内,沈月卿长长出了口气。 “真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徒弟,面对堂堂道君,还能这般游刃有余……不知天高地厚的这一面,倒真是继承了个十足十!” 对面古白只是摇头:“不过是我管教无方,外加小孩子顽劣不驯,让道君见笑了。” “……道君?多年不见,你就这么称呼我?” 古白抬起头来,枯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怅然。 “如若不然,我又该如何称呼你呢?” 沈月卿叹息道:“也是,当年在山上,咱俩也算不上多亲近。你若非要生疏以待,我都想不出该如何与你套这个近乎。” 古白也叹道:“非我刻意疏远,实在是……道君作为三清修士,本就不该与我这叛逆枯朽之人有什么纠葛。” “你叛的是上清,和我们玉清观本来也没多少关系。何况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清楚,师父也不与我说。那我就更没必要执着于区区一纸禁令了。真有什么问题,叫老祖们来与我说呗!” 一席话间,便有股慨然无畏的气势,如火一般燃烧起来。 古白却说:“……你这般心性,还好是搬去了外山,不然定要有数不尽的麻烦。” “没错,我觉得观里的事情麻烦,观里的人也觉得我麻烦。相看两厌,不如不见……所以我其实一直都在好奇你,这些年,你到底怎么回事?” 古白却明显不愿深谈:“你今日来,不是为了打探我的事吧?” 沈月卿说道:“好,那就聊聊你那徒弟。我是真心实意想收他为徒的,而我的情况你应该清楚,绝不会耽误他。他现在一心推拒,其实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这份心性殊为可贵,但正因其可贵,才更不能让它白白浪费了。 “他修行时日不长,又有你这名师指点,可能并不觉得修行有什么难事。换个师父,也无非是多些资源,多些机会……若他一生只停留在炼气筑基,最终勉强结个杂丹,那也的确没什么问题。可那小子的潜力和野心远不止于此,而当他真正撞上难以逾越的关隘时,怕就晚了!” (本章完) 第95章 你甚至不是单推 第95章 你甚至不是单推 沈月卿的肺腑之言,古白自然听得懂,但正因听得懂,反而更加为难。 “以乌名的性子,只怕越是难以突破的关隘,他越是想要尝试。” 沈月卿说道:“然后呢?突破不成,头破血流;突破成了,就能一帆风顺了?比如说,这次他在默离仙府,怕是获益匪浅……但此中风险,他有尽数知晓吗?” 古白默然不语。 沈月卿也没有深究,只说道:“那搅乱命盘的乱命之阵,是你给他布的吧?所以,你也知道问题在哪里!有些宝物,有些仙缘,从根子上就不是留给普通人的,更不是留给邛州化外之人的!你不给他安排好一个可用的身份,他日后成就越高,反而越凶险! “你的乱命之阵的确布的漂亮,但乱来乱去,又能乱到几时?你还真打算凭现在这个样子,瞒过天下高人之眼吗?!这次若没有我为他遮掩因果,单是落凰山那一关就不好过!而若真出了事情,你除了乱命之阵,还能拿出什么手段来保他?” 这一连串的质问,只让古白的面色越发苍白,渐渐竟有枯槁之色,身形也越发佝偻。 沈月卿本有些愤懑不平,见此情形也不由心生不忍,从怀中摸出一枚灵丹,就要点火化开。 “不必,我没什么事。” “还说没事?”沈月卿摇头不以为然,“被我说中要害,就俨然心神失守,甚至流露于外。这些年,你不光道基被破,心境上也退的一塌糊涂。就这转眼间,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下一刻,沈月卿忽得怔住,两只仙瞳陡然绽放火光,上下审视着古白。 “你,还真叫人认不出了……真的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古白疲惫地发出苦笑:“这才是我一贯的模样。可惜名儿那孩子,专程借了你的面子,去买了一颗尽还丹为我修补道基。” “……原来如此,若没有你这复苏的道基,我恐怕的确认不出是你,毕竟当年也算不上多亲近。但无论如何,若是连我都认不出你,这世上恐怕也就没有多少人能认得出了。这就是你这些年在这化外之地的潜修所得?” 古白默然不语。 沈月卿却明显又有感悟,目光不由投向观外。 “这么说来,你那两个女徒弟也有些奇怪,你是故意收的荒人弟子?” 古白叹道:“在邛州,收荒人弟子又何须故意为之?” “好,那两人也不是重点,我就当你是随手收的,但乌名那小子呢?” 古白沉吟了下,再叹:“当时还真是随手收的。” “……”沈月卿愣了许久,方才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那样一个苗子,我要奔走多久才能寻到一个?” 古白却有些出神地说道:“刚见他的时候,他可远没有如今这般耀眼。” “……我知道是你栽培有方,才让璞玉生辉,但是他现在已经有些光芒太盛了,凭你的本事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古白无奈叹息,并不否认。 “若是百年前的邛州,你隐居潜修,再慢慢栽培弟子,的确也是一条安逸之路。但如今濯泉仙府即将现世,半个三清仙门的天师团队,都在为此通宵达旦!就连那默离仙府都被天师们算得明明白白……那么多的目光,你遮不住的!” 古白反问道:“你就能遮住吗?” “换作是我,就未必要遮啊。”沈月卿诚恳道,“有我玉清一脉的道统,那就是三清的自家人,天大的仙缘也可担得!至于荒人出身……至少他还没荒相外露,区区一个特例,我还包得下来!” 古白只是看着沈月卿,神色越发肃然。 沈月卿说道:“我的确不知道当年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但你至少也该承认:三清仙门始终还是正道之首。就我这些年跑遍九州、踏破仙履的所闻所见,不敢说仙山之上就全是太平公道,但相较于其余各州的蝇营狗苟,三清已绝无愧于两千五百年的仙誉了!” 古白仍沉默不语。 沈月卿也跟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所以你的确是在担心老祖宗们?” 古白微微垂下头,连目光也不再与对方相触。 “老祖们做事,的确很多时候叫人看不明白,但你也没必要把他们想得太坏吧?哪一尊老祖,不都是从初入仙途的少年成长起来的?何况在三清仙门,更不是所有的老祖都有上乘出身,至少我们玉清观中,就有位出身邛州的老祖,血统比起乌名也未见得就纯正多少! “或者你退一万步想,比起落凰山上那三位想突破想疯了的老祖,三清的老祖还是更有人味得多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古白也实在无可反驳。 虽然他先前的确答应乌名,要将这道三清劫挡下来,但是,三清劫或可抵挡,一位道君的诚挚善意,又要叫人如何抵挡? 沉默半晌后,古白说道:“所以,此事你待如何操作?” 听到古白松口,沈月卿顿时神情一振:“操作起来很容易,我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乌名心结在你,那就连你一道拜入我门下就好!你们平时仍是师徒,但在我门下就是同门师兄弟,各论各的,并无妨碍!” 古白抬起眼皮,用那双晦暗的眸子盯着沈月卿。 “怎么?拜我为师叫你为难了?”沈月卿不由乐道,“哈哈,虽然的确你比我的资历更深,但已经脱离三清,不入道籍。而仙道只讲达者为先,如今我堂堂道君,收个元婴徒弟也不算过分吧?” 古白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自上清而出,是受了严戒的,再不能与三清有任何瓜葛。” 沈月卿些许意外:“居然……?难怪你当年明明学贯三清,如今却只传给弟子一些玉清观流传在外的寻常入门正法。唔,若是受过严戒,的确就不方便拜入我门下了……” 沉吟了一会儿,沈月卿咬咬牙:“总不能反过来我拜你为师吧!?” 古白也不由一乐:“道君这就异想天开了,且不提古剑门福浅地薄,实在禁不起道君神威……单是道君所修的桃李仙道,怕也容不得这般逆反纲常之事。” 沈月卿说道:“这倒不必担心,桃李仙道传自上古仙人,岂是如此不便之物?只要传法授业的诚心尚在,形式并非不可变!” “……”古白一时目瞪口呆。 沈月卿则说道:“也不瞒你,这些年我即将碰触到化神之秘,对这桃李仙道的需求也越来越高。寻常的所谓‘奇才’、‘道种’,对我的修行而言裨益极小,非得是那种叫各大门派都争破头的绝世道种,方能助我更进一步。 “然而此等天才,各大仙门都要争破头。我一个拖家带口,名下数百弟子的孑然道君,真要与之争,实在也力有未逮……有时候还会遇到那种,因为门派离老家近,就坚决不投其他门派的奇葩! “此外,我也不好随意借三清之名,对新人许以重利。一来真的没有重利可许,二来稍有不慎,就可能牵累到我外山一众弟子的人心……所以这些年来,总不免要做些妥协和委屈。反正只要委屈不到弟子头上,单我本人,怎么委屈也都无所谓了。 “前些日,西南渝州出了一个丹道奇才,纯以此道而论,其惊才绝艳之处甚至更胜乌名!我当然是立即就赶去了渝州,然而人家是当地一个丹道世家,几代单传的独子,哪可能随随便便就沾上别家的道统? “我后来是过了那世家的三刀六洞试炼,成了家族的异姓长老,才勉强和那孩子结下了一道师徒之缘。且只算外门弟子,不沾三清因果……但这结果也算不错了,至少他承诺每年都来外山交流修行……” 听到此处,古白忽然道:“这个办法或许可行。” “?”沈月卿一愣,“怎么你们古剑门也有三刀六洞?” “不,我是指交流修行……让名儿作为交流弟子,去你外山修行吧。如此,他仍是我古剑门弟子,却也能借到一份三清道君的便利。之后这濯泉仙府的仙缘,至少他就有了一份入场资格。” 沈月卿不由沉吟:“交流弟子……确实可行!虽然起点可能偏低,最多给他个外门的定位。但在交流期间,若能满足山门的各项奖励条件,就有很多破格传法授业的路子可走了……只不过,外门交流弟子,想要满足破格的条件,可着实不易。” 古白笑了笑:“你既然见识过那孩子的本事,又何须担心他入门后的发展?” 沈月卿却意味深长地笑道:“那可就未必咯。古白真人,你在邛州蜗居太久,恐怕已不知晓如今清州仙道繁华,人才辈出的局面。我门下弟子虽多,却绝没有滥竽充数之辈。而乌名天赋虽强,但我看重的是他那份独到仙缘,单以修行的才能而论,他在外山之中,还未必排得到前列。” 古白又笑:“看来道君还是没真正见识到那孩子的本事。” 话语间,颇有种我比你更了解乌名的得意。 沈月卿闻言顿时剑眉一扬,对抗心起:“那你见识过他被人当面提亲的场面吗?” “?!” (本章完) 第96章 三年之约 第96章 三年之约 除去戏谑之语,对于古白刚刚的话,沈月卿其实是略感奇怪的。 乌名的本事,他在初见时就以清炎真灵目见识地明明白白了:如何入道、如何以青松势构筑内外平衡、又如何莫名兼修了梧庭神工总录……几乎纤毫无漏。 这也是他身为道君的基本素养。 而客观来评价乌名的话,若非有仙府的奇遇,单凭其稳扎稳打的修行效率……哪怕在邛州,也入不得最顶尖的行列。 如落凰山那等一品仙门的真传道种们,起步期可比他要快得多了。更遑论司清岚那等天骄似的人物了。 而若是以清州标准来看,乌名其实就差得更远……起步期的灵根资质不足实在是硬伤。寻常情况下,除非他有个三清天师的亲爹——且没有其他兄弟姐妹,能无条件地将珍贵万分的提升灵根资质的仙府遗宝拿来填补不足。否则起步期是必然要落于人后的。 沈月卿看重的,其实是乌名在单纯修行之外的天赋,那一身厚重的仙缘,几乎注定了他今后人生将要奇遇不断。靠着这类奇遇,什么先天不足都可以弥补……但积累奇遇需要时间,更需要出身。 所以,至少在炼气期,沈月卿实在想不到这孩子还有什么破格的机会? 总不能又有一座默离仙府现世吧? 疑惑间,却听古白说道:“所以,我也不准备让乌名在炼气期,就前往道君的外山修行……至少要等他在古剑门筑就道基。” 沈月卿顿时错愕:“等他筑基?为什么?!你应该知道,炼气期的修行速度虽不重要——什么三年五年之论,纯是地方仙门在为自家道种营销造势。但筑基一事,却是真的至关重要!以何等资质,筑就哪一品级的道基,是真的会影响整条仙途的!” 言外之意,以古白如今的境况,又能给乌名提供怎样的筑基条件?! 沈月卿之所以对乌名格外急切,也是因为看出他借仙府奇缘,修行势头迅猛。怕是要不了五六年,就要抵达筑基的隘口前……到了那时,很多事就来不及调整了! 古白淡淡说道:“古剑门自当倾尽所有……而以名儿的资质,实也无需太多的外力相助。” 沈月卿认真审视着他,良久后才点点头:“好,这件事上你应该不会玩笑,我信你。” 古白又说:“此外,名儿在古剑门修行其实不到半年,对门派的感情仍以感恩和新鲜为主。之后经历数年琢磨,沉下心来,也能更清醒地看待今后的仙途。” 沈月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只怕还不只是如此吧?你坚持要乌名在古剑筑基,是不想他的道基中,沾染上三清妙法?” 古白微微一叹,却不作答。 “哼哼,我现在是真有些好奇,你当年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古白低声道:“道君的好奇心,最好仅止于好奇。” 沈月卿也不争辩:“放心,我操心几百个徒弟都来不及,实在无暇关注他人之事了。除非你能摆脱师门严戒,拜我为师,否则你身上的秘密,我不会深挖的……总之,你坚持要留乌名在古剑门筑基也可以,这等苗子,值得我等上五年。” 古白说道:“五年?道君也未免太小觑名儿了。” 沈月卿说道:“若他明天就随我回外山,我能让他三年内筑基。” 古白说道:“那就三年吧。三年之后,我再让名儿去三清外山找你。” “哦?你也三年?”沈月卿实在有些意外,却不多做纠结,只哈哈一笑,“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言毕长身而起,而掌门观外的光罩则就此落下,观门也豁然敞开。 茶几旁的三名弟子见此情形,都吃了一惊,想不到观内的对话这么快就有了结果——郑灵汐才刚把私藏的果儿饼拿出来投喂师姐。 从外面看去,沈月卿和古白各自面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彼此间既不亲密也不疏远。更叫人捉摸不透他们的关系。 “师父,你……没事吧?”朱樱忍不住低声问道。 古白摇摇头,对乌名说道:“名儿,你来。” 乌名于是走上前去,心中则已隐隐猜到了结果。 其实……他早有所料,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仙路漫漫,从无不散的宴席。而以他的志向和天赋,更是必有离巢的那一天。炎流道君为了这份师徒之缘,可谓三顾茅庐,诚意已足。 所以…… “所以。”他看向道君,“我现在应该称呼你师祖,还是师弟?” “哈哈哈哈哈!”沈月卿忍不住大笑出声,“你小子倒是真会猜啊!” 两个备选方案,他竟是一猜就中! “师父是个善体谅人的,他能为弟子抵挡劫数,却挡不住诚挚的善意。我从一开始也没太指望他能坚持到最后的。”乌名笑了笑,说道,“而我能想到的权宜之法,无非这两者。” 沈月卿又笑:“那看来你师父还是比你想的要高明一点。古白真人,之后的事就由你来说吧。” 古白叹息一声,问道:“名儿,三年之后,待你筑基有成,便以交流弟子的身份前去道君的外山修行,你可愿意?” 乌名有些意外,却很快点了头:“只要师父觉得妥当,徒儿自无异议。” 古白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师徒二人,三言两语之间,就将沈月卿先前苦劝不得的事情商量妥当,轻描淡写而顺理成章。这让道君既有欣喜,也有些失落。 若是早几个月时候,先一步遇到他的人是自己,该有多好? 不过这般杂念只一闪而过,沈月卿随即对乌名说道:“名儿,之后三年,你可要全力修行了。不然若是没法按时筑基,误了入山交流的时机,怕要被山上的师兄们耻笑了。” 乌名说道:“若真的全力修行,恐怕两年之后就要去外山拜访道君了。我倒是没那么急着离家,所以还请道君务必耐心等足三年。” “哈哈哈哈!”沈月卿只听得越发欣喜,方才的些许失落,仿佛不曾发生过。 如此良才美玉……何必在乎他初遇的人是谁,反正到了三清外山,必让他见识到谁才是更好的师父! 这乌名,早晚要变成我沈月卿的形状! 而笑声未止,忽然腰间一道灵符迸发微光,继而自行跳到沈月卿面前,左右摇晃,仿佛在用力挥手。 沈月卿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愁苦、恼怒、无奈交织的复杂情绪。 但他终归还是没有任由情绪主导,而是向古剑师徒们比了个道歉的手势后,就分出一点火光,激发了灵符中的传讯术。 “什么事?”沈月卿说道,“我今天是请了假的!” 灵符中传来一个少年声音,正是季禾:“师父你的假期必须暂停了。北方蒙州将有一座筑基仙府复出,依着天箓箴言所示,此番有缘入内者寥寥……各大门派都要尽早提交名单,由仙盟共商决议最后人选。事发突然,今晚就是名单截止期了。” “知道了。”沈月卿当即振奋,“蒙州的复苏仙府,那定是上品仙缘!我这就回去找天师们勾兑,无论如何也要举荐出三五名咱们门下的筑基弟子!” 言毕,道君甚至不及和古剑师徒正经道别,便已化作一道灼热的火流腾空而去,速度简直快逾青鸾! 古白目送道君远去,一时也是感慨万千。 这位炎流道君,对自家弟子,当真是全心全意,无可挑剔了。 相较之下,自己这残废之人,除了些不成体统的乱命之法,又能给徒弟们留下什么呢…… 正想着,忽见自己的大弟子朱樱,翩然来到乌名面前。 那紧绷着的脸蛋上,明明毫无表情,却又似五味陈杂。 “三年……?” 乌名点点头:“三年!” “三年之后,你就要走?” 乌名笑道:“临时交流,随时往返,若是道君能报销交通费用,我每周末都可以回山。” “……道君仙缘珍重,不要这么儿戏!”朱樱郑重告诫,“去了,就全心全意地修行,不要胡乱惦记这边的事。” 乌名又笑:“我还没走呢,师姐怎么都交代上了!” 朱樱微微侧过脸去:“哼,你也知道自己还没走……之后你若是自恃才华,修行怠惰,恐怕三年之后,道君就不要你了。” 之后,不待乌名调笑,朱樱便回过头,严肃认真地说道:“所以之后三年,我会全力督促你修行,绝对会让你昂首挺胸地踏入三清外山!” 乌名心中一动,也认认真真向师姐拱手一礼:“那就有劳师姐了。” 另一边,郑灵汐忽然蹦过来:“我呢我呢?” 乌名想了想:“灵汐师姐,神工总录的修行,还是要持之以恒啊。” “嗯嗯,还有呢还有呢?” “……我走之前,能让我吃一顿野味吗?” “小师弟你好讨厌,快走快走!我不想你留在这里了!” …… 眼看着三位弟子笑闹不已,古白心中的怅然,不知不觉间便已烟消云散了。 三年……三年! (第一卷仙门古剑完) (本章完) 第97章 两年之后这个世界已不再美好 第97章 两年之后这个世界已不再美好 寒冬时分,厄水河畔。 一阵自北方蒙州而来的寒风,越过阴沉的灰针林,吹起了河东的大片枯草。 枯黄的草浪翻涌,簌簌作响间,偶尔露出一个个蹲伏在地上的小小身影。 那是些衣着粗陋的孩童,有男有女,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更只有三四岁。他们没有防寒衣物,一半的孩子甚至是赤足行走。每有寒风越过草浪吹拂上身,便会引得一众孩童瑟瑟发抖。 然而,却没有人敢发出半分声息。 因为就在风声、草声之中,偶尔就会夹杂着来自远处村落的阵阵悲鸣,还有火烧建筑垮塌时的爆裂、垮塌声。 以及……异常粗重的猛兽喘息声。 又是一阵寒风席卷,风声尖锐如哨,人群中最小的女童吃不住寒冷惊惧,忍不住就要啼哭……立刻就被一只稚嫩的手捂住了嘴。 一个六七岁的男童,红着眼圈,吸着鼻子,牢牢捂住了妹妹的嘴。 因为就在刚刚的风声中,赫然夹杂着那熟悉的野兽喘息声,好近好近,仿佛就在人们身后。 只是,没有人敢于回头。 孩童们只是紧闭着眼睛,向一切神仙祈祷,祈祷自己不要被发现,祈祷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梦一场…… 那群野兽,于白日间突然降临,顷刻间就毁掉了他们的村庄,将一切都撕裂、焚烧、吞咽了。 所有人都死了……总是在村中树下摆摊说书的秀才死了、拥有一双巧手的木匠大叔死了、甚至连颇具武艺,相传曾拜过仙师学艺的兵家小哥也死了。 只有这群孩子,被大人们舍命掩护进了村外的茫茫草野间,仗着身形瘦小,勉强能在草浪中藏身。 他们彼此扶持着,小心翼翼地在枯草中走了很远很远,一直到村中的凄厉之声,渐渐不再能随风而来……却不想,那噩梦一般的野兽喘息,却仍阴魂不散! 过了好久好久,期间,大约有十余道凛冽的寒风透过草浪吹来,几乎把孩童们冻僵了……那野兽的喘息声才终于远去。 为首的孩童,轻轻松了口气,便回过手臂,想要拍打身后同伴的手,示意可以继续前进了。 然而入手却只有一片滑腻,仿佛摸到了一片泥浆。 下一刻,浓郁的血腥和恶臭,随着一阵身后吹来的寒风,涌入鼻腔。 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这让他顷刻间就感到头脑嗡一声震响,眼前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 他也再支撑不住蹲姿,不由歪倒在地。 这时,身后的野兽才终于显出身形,悠然走到了孩童面前,发出了一记清晰的脚步声,和一道粗重的出气声。 仿佛是玩弄够了猎物后的残忍笑声。 那是一头粗具人类轮廓,却远比人类更加高大的怪物。它生着一张极长的脸,眼眶深陷,目光泛出幽绿的异色,四对匕首般的獠牙外翻。瘦长的四肢上皮肤龟裂,仿佛树皮又似山岩,关节处隐约可见青苔。 而这……就是勇敢的孩童的瞳孔中,最后残留下的画面。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那双已失去光泽的暗淡瞳孔,才勉强映出了新的人影。 那是一名身着蓝白道袍的青年剑修,手持一口水润晶莹的长剑,剑柄上刻着他的名字:方抑尘。而他脸上则满是来迟一步的不甘。 方抑尘低下头,目光与地上那双眸子相对,心中的悲愤霎时攀升到了极点。 四周已是一片惨不忍睹的狼藉之相,血肉骨骼几乎都被搅烂成泥。唯有这个孩童,被保留下了一颗头颅,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是被刻意留下的残忍留影。 “山精……我誓灭绝尔等全族!” —— 在吴郡,山精之名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相传早在洪荒时代,它们的先祖就行走于九州大地上,一度是赫赫有名的大妖族。只是随着仙祖立太清,人族仙道独霸九州,那些妖魔鬼怪之属便逐渐沉寂,而山精也沦为不成气候的散妖,只敢栖息于人烟罕迹的荒林。 直到两年多前,随着吴郡的灵机变迁,一伙山精忽然活跃起来,完全忤逆着过去百千年来形成的习性,不断出没于人类的疆域之内,流窜杀人,穷凶极恶,毫不知收敛。 后来,吴郡的定荒府发下狩妖令,于是以世家的道种为首,一众护法金丹相伴,一支堪称精锐的狩妖队伍就此踏上征程。 那一战,作恶多端的山精几乎族灭,近百具尸体被带回郡城,又送到郡内四处展示,以安民心。 从那以后,人们的确一度感到了平安释然,定荒府的府尹孔璋更是公开宣称,吴郡子民再不会被此类妖物滋扰。 尽管那场狩妖行动其实并不圆满——山精的首领最终甩开族人独自逃亡了,但人们并未对此特别重视。 毕竟,山精本就是式微多年的散妖,这突然聚起来的数量近百的族群,说不定已是其残存的全部精华,一经族灭,余下的就连自然繁衍都成问题。 那首领再怎么神异,也难违此大势。这群作恶多端的散妖,过不几年应该就要彻底消亡了。 却没人想到,那场当时被大肆宣扬吹嘘的狩妖行动,竟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山精并没有因一场狩妖而消亡,反而在那之后如夏日的蚊蝇一般,不断从各个角落凭空滋生出来。 最初,还是在人烟罕至的乡野,令一些采药人不幸遇害。之后很快就逐渐蔓延到厄水河畔零星分布的村落,开始酿出骇人的惨案。 比起狩妖之前,山精们赫然变得更加凶恶暴戾,它们对人类几乎怀着刻骨的仇恨,不但会杀人,而且会残忍折磨,手段不可言喻。 对此,人类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很快就有修仙门派挺身而出,派出若干精锐前去荡妖除魔。 山精虽个体实力凶悍——堪比筑基散修,但如今九州仙道繁荣,各地都不缺结丹真人。只要有几名结丹期的中坚带队,佐以高明的阵法,哪怕是一个小门派也能轻易扫荡大群山精。 至此,虽然形势诡异——毕竟没人说得清这群山精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又凭什么突然变得悍不畏死。但整体事态仍算可控。 每次山精突然出没,酿出惨案,定荒府都能立刻组织起修士们前往讨伐。虽不能令遇难者复生,至少可以杜绝后患。 但很快,形势就出现了变化。 因为后患从没有被杜绝……无论修士们杀死了多少山精,总会有新的山精突然出现,且形势俨然愈演愈烈! 最初危害尚浅时,定荒府出于种种考虑,没有声张。只不断从各个门派抽调征发人手,四下救火。并尝试请动郡内的元婴真人联手做法,推算这群为祸四方的山精的巢穴栖息地,尝试将其一举消灭。 也的确算出了一些潜藏多时的巢穴,也的确随着元婴真人出手,几十上百的山精族群也只手可灭。 但问题是,人类的扫荡越是激烈,山精的反噬竟也能跟着升级,甚至变本加厉! 它们可以从任何一个角落凭空滋生出来,哪怕是一片已经被调查扫荡过无数次的平地,第二天一早都可能出现山精的身影。 它们就仿佛是梦魇、是诅咒,不讲道理,无休无止。 于是火势蔓延很快就完全超出掌控。 不过短短一年之后,山精们甚至会出现在人烟稠密的城镇周边!连着镇子周边的小型修仙门派一道残害! 至此,小半个吴郡都陷入惶恐!甚至一些沉寂了数百年的不堪回忆,也逐渐翻涌上来。 再之后,总算有来自落凰仙山的仙使出手,为这迷局点出了关键。 山精并非自然之物,而是仙府异兆——这并不奇怪,两年前狩妖行动时,就有很多人算出那山精首领必与忘忧仙府有关。 但却是谁也没有想到,要化解仙府异兆,就必须遵守仙府的规则。 而那条规则,早在两年多前,就已经明示给世人了。 忘忧仙府,是筑基仙府,所以筑基以上的修仙之人不能出手。 如若不然,便要变本加厉。 当初狩妖行动的末盘,各家的金丹长老在走出迷障后,便齐齐出手,将残存的山精一举歼灭。 之后山精之祸四起,又是由各地的结丹真人带队攻坚。甚至吴郡定荒府还屡屡请动元婴真人出手。 这些无不在触犯仙府的忌讳,于是事态才愈演愈烈! 有落凰仙使道破真相,吴郡定荒府才慌忙调整策略,从州府请下谕令,抽调全郡的筑基精锐——上到名门正宗、世家豪族;下到小门小派、零星散修,统统在列。 之后,以这些筑基精锐作为骨干,不断出击扑杀山精……只是前期积累的业力已过于沉重,时至今日,局面仍是一团糜烂。 甚至越发深陷。 此时,厄水河畔的枯草地上,被派来紧急救火的方抑尘,才刚刚收拾好心情,准备为受害的村人收拾遗骸…… 脑后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声响起,几道锋锐的利爪,如闪电般划向他的脖颈!而他对此还懵然不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霞剑光如煌煌烈日般,自河对岸闪耀而起,霎时越过百米之遥,将那藏匿于草野中的山精自头颈处斩作两段! 而直到身后的山精尸块落地,方抑尘才豁然惊觉。之后,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连忙拱起手,对着河对岸的救命恩人诚恳道谢。 “乌名师弟,又蒙你搭救了!救命之恩……实在已是还不完了!” (本章完) 第98章 随便出趟门都能遇到师姐舔狗 第98章 随便出趟门都能遇到师姐舔狗 “唉……这群畜生,不单残忍,更添了几分狡猾。这才过去多久,竟已懂得在原地设伏,埋伏我等后来人了。” 厄水河畔,一个临时搭建的营地中,方抑尘一脸颓丧,恨不得将头深深埋进胸腔里。 “……所以乌名师弟不是早就提醒你了,不要贸然独进,你偏不听!” 身旁,一位穿着水蓝裙袍的少女,没好气地拍了下方抑尘的背脊。 “好了,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眼睛!现在有的山精已进化出毒息了,你虽没被直击命中,也有中毒的可能。” 方抑尘闻言连忙抬起头:“那就有劳胡琬师妹了!” 胡琬伸手挤住方抑尘的下颌,左右转了几下后,便一弹脑门:“好啦,没事,放心吧!” 方抑尘这才松了口气,揉揉脑门,道了声谢。 之后,便将目光看向一旁。 那是一名白衣胜雪的少年郎,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身量颇高,且肌肉饱满、气血充盈,全不似寻常发育期的少年那般纤长瘦弱。 他脸上仍残留着一丝青涩,但目光幽邃,神色沉着,已俨然是大人模样。甚至比方抑尘和胡琬更像大人。 事实上,这一队三人,如今也的确是以他为首。若没有他几次谋划、出手,后果早不堪设想。 “所以,乌名师弟,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才好?” 方抑尘诚挚地请教。 最初被分配组队的时候,他其实还对乌名的加入颇有微词。但经历了这几天的事后,方抑尘已自信是整个厄水河下游区域,最坚定的乌名拥趸之一了! 古剑修士,着实名不虚传啊! 而被方抑尘问起,乌名也坦然应道:“立刻向上求援,等援兵赶来再说。” 方抑尘愣了下,很是不甘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 其实,从本心而言,他是千不甘万不愿向上求援的。 就在十天之前,他在定荒府前,当着一众长辈的面猛拍胸脯,自信表示,只要给他一个三人小队,他就能荡平下游那小撮流窜的山精。 方抑尘的自信当然是有道理的。他身为堂堂百年世家的长子,修行二十载便有筑基中期修为,较之风光无限的刘家大公子也相差不远,本就是年青一代的领军人物之一。 最近两年,他更是远赴清州的明鹿书院求学,学得了一套精妙绝伦的御剑之术,令实力暴涨。 而两年前,他还未修御剑术时,曾参与过第一次狩妖行动。虽全场酱油,但最终收割阶段,也还是跟在一众金丹长老身后,着实斩杀了几头山精。算是很有实战经验了。 结合过去的经验和如今的实力,方抑尘当然就该有这等自信! 何况如今山精之祸流溢州郡,令生灵涂炭,而一众金丹元婴被仙府异象束缚,不得出手。那不正是年轻的世家道种们大显神威的时候?! 结果……短短两年多时间,山精的凶猛竟已远超想象。十天之内,他几次险死还生,全赖队中有个擅长医术丹道的胡家小女胡琬。 以及,有个古剑门的小师弟,乌名。 看着身旁乌名沉着淡定的姿态,方抑尘眼前不由就浮现出那道跨越了厄水河,长逾百米的煌煌金霞……顿时感到一阵恍惚。 两年多没回家,家乡变化真的是翻天覆地,除了山精之祸外,新一代精锐们崛起的速度也远超想象。 他一直都自诩是有为的后浪,目光总是紧盯着前人的背影,可不知不觉间,真正的后浪,仿佛已经要将他给拍死在沙滩上了! 出神间,忽听乌名说道。 “方师兄,这次向上求援,记得要写清楚,屠戮平家村的山精,数量在二十以上,且均为进化过的精锐,建议派出云车班统一扫荡。” 方抑尘顿时一惊:“二十以上!?有那么多吗?” 一时间,甚至有些风声鹤唳的紧张感。 他虽自信修为,与山精——哪怕是进化过的品种相斗,也能正面轻松一打三。不久前只是心神失守,又遇到了擅长潜伏的种类,才险些丧命。 但若是敌人数量在二十以上,那就真不是他能抵挡的了! 却听乌名说道:“现在还没有,但等上面反复研讨,再从捉襟见肘的班子里抽调出筑基后期的高手,搭配上云车,赶来此地……那多半就有了。” 方抑尘顿时坐下苦笑:“师弟你这是把狩妖营的效率也给算进去了?是不是有点太悲观了?” 乌名说道:“我刚刚说的是乐观预期,悲观预期是直接上书建议放弃此地,凭狩妖营的反应速度,厄水河下游基本没救了。” “……那我还是先按照乐观预期写信吧。” 方抑尘一声叹息,便开始奋笔疾书。不过信才写到一半,忽然身后林子里传来一阵响动。 方抑尘立刻警醒,那口水润晶莹的长剑悬在身前,一时间整座营地都波光盈盈。 “方家老弟,别紧张,是自己人。” 林中传来一阵轻笑。之后,便有三人拨开枯枝烂叶,显出身形。 当先两人均为男子,魁梧壮硕,身长两米以上,肌肉鼓胀,气血如沸。两人只穿了简单的兽皮衣裙,露出四肢和半片胸膛,只一现身,就仿佛将四周的温度都提升了一截。 两人身后,还有个相对纤细的女子——却也在一米七以上,生得高挑健美,短裙下面,一双饱满丰腴的大长腿格外引人瞩目。 见到这三人,方抑尘顿时放下了戒备,笑道:“原来是金刚门的两位乐兄……还有身后那位是?” 乐强微微皱了下眉,露出嫌弃之色:“嗨,一个倒霉东西,非要粘着……” 乐盛则笑道:“方老弟也被派来下游狩妖了?那咱们正好同路啊,不妨暂时联手?” 说着,他目光扫过方抑尘身后,落到乌名身上时,笑容不由更盛几分。 “哟呵,不愧是世家少爷,在外狩妖都要带上仆役随行伺候!这小荒人不过炼气修为,你就带他跑到这等险地来……真是优雅,从容啊!” 方抑尘只听得大惊失色,先是回头看了眼乌名,却见他并无介意之色……一时间更感张皇。连忙对乐盛解释道。 “乐兄快不要乱说,那是古剑门的乌名师弟……本事极其高明,绝非寻常炼气士!” 乐盛闻言一怔:“古剑门?当真?” 一旁乐强也凑来道:“那个朱樱所在的古剑门?真的假的?” 壮汉身后,被誉为倒霉东西的无名少女,也露出惊讶好奇的神情。 过去几个月间,吴郡定荒府抽调各地的筑基精锐,奔赴厄水河一线扑杀山精,其中自然涌现出无数能人异士。而朱樱之名,即便放在一众精锐中,也格外耀眼。 方抑尘叹道:“对,就是朱仙子所在的那个古剑门!” 话音刚落,乐盛已一步跨入营地,走到乌名面前,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色。 “真是乌名小弟!?哎呀刚刚一时嘴瓢,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也实在是意想不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朱仙子的小师弟!你可能不知道,上个月我们金刚门好几个兄弟,不小心中了山精埋伏,全靠朱仙子及时出手相救! “她对鄙门有大恩,我们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报答,如今既然遇到了你,可不就巧了吗!你尽管放心吧!之后我们兄弟绝对会照顾好你! “不过乌名小弟,你才炼气修为,就跑来这危险的战场上,也是真够托大了!就算想着借此机会分润些战功,也没必要这么冒险啊……不过也没问题,到时候我们兄弟会给你挑些简单好下手的目标,包你有战功拿!就算遇到什么危险,我们兄弟绝对保你能安然回家!” 一边说,乐盛一边忍不住拍了拍乌名的肩膀。 作为金刚门的体修,日常交际,拳脚从来是和言辞一般的重要。而待他意识到,自己是在以堂堂筑基中期兼金刚体小成的力量,拍一个小小炼气士的时候,已经收势不及! 砰! 一声闷响,一道振波,营地边的帐篷微微颤抖。 乐盛惊骇欲绝:“乌名小弟,你,你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乌名只笑了笑:“我没事。” “……真没事?” 乐盛还待再问再看,却已被一旁看不下去的胡琬猛力推开。 “乌名师弟都说了没事了!你还要纠缠!是不是很想他有事啊!?” 乐盛连番冒失,哪里敢还嘴,忙灰头土脸地回到兄弟身旁,只是忍不住回头看向乌名,却见他竟真的浑然无事,一时不由心中一沉。 之后,他咬了咬牙,对乐强低声道:“……我可能是中毒了,居然拍不动一个炼气士……没道理的!兄弟你的解毒丸还有没有剩?” 乐强也大吃一惊,连忙取出一枚丹药,给弟弟服下。 “还好你中了毒,不然刚刚可就闯了大祸!师父要咱们出山闯荡,可不是闯祸!” 兄弟二人各自悻悻,却不留意两人身后,那大腿修长的少女,正对乌名投去惊异的目光。 “根步……?” (本章完) 第99章 男人之间的数字较量 第99章 男人之间的数字较量 河畔营地,两队六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或者准确一点来说,是两位乐家兄弟,很快就和所有人熟络起来。 再或者从本质上来说,从金刚门出来的人,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就和人熟络起来。 坦率,热情,粘人,从不知矜持为何物,话匣子一开就滔滔不绝。哪怕是见到五傀宗的傀儡假人,都能拉着人家唠上半天。 这就是金刚门弟子给人的一贯印象。乐强乐盛作为门中精锐,自不会例外。才进营地不久,就已将天南海北的话题一并扯来,吵得胡琬一阵阵头疼,直冲这两兄弟龇牙咧嘴。 结果却被乐强当成是牙疼,特意好心投喂来金刚门专用以健齿的丹药……胡琬简直被气得眼前发黑。然后乐盛又凑过来,隔空给她做了一套眼保健操。 两兄弟轮番好心,硬是将这个满心嫌弃的胡家少女,给折磨的一点脾气都不再有!调教手段叫人啧啧称奇! 事实上这也是金刚门人一贯的社交手段:只要我足够热情,就绝对没有结交不了的朋友! 当然,胡琬放弃挣扎,还有个重要原因。 在这厄水河畔,再没有比金刚门人更可靠的战友了——当然,除了古剑门师姐弟之外。 因为金刚门的人,从不会在战场上抛弃队友,从不会拘泥于寻常的利弊得失……更重要的是,他们真的特别能打! 至少在筑基阶段,金刚门的弟子是公认的顶级能打。方抑尘虽有一套小成的御剑之术,更有一口筑基期的上品飞剑,自信战力非凡,但比起乐强乐盛这两个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话痨,他其实还要稍逊一分。 究其原理:金刚门是邛州乃至全天下都相当少见的体修门派。而在修仙之人凝结金丹之前,纵有万般神通,都难敌武夫的气血天罡。更遑论体修们往往六识通神,身法如电。这种反应速度的优势,在筑基期更是至关重要。 不过,在这个百家辟易,独尊仙道的仙府年代,纯粹的体修已近乎外道。而金刚门的体修之道更是特立独行,外人想要模仿也模仿不来。 门派的核心功法——金刚体,要求门人挖掘血脉深处的异族之力,借上古时代流传下的异血,激发肉身的种种不可思议神通。再以极其上乘的秘法易筋洗髓,将异血归于正统,最终以“人身”驾驭妖鬼神通,成就金刚体。 从理论上说,尽管修行者最终仍保留着“人身”,但过程上其实已是不折不扣的外道。换作其他任何一个门派胆敢效法,都将迎来三清的无情镇压。 金刚门是极其难得的例外。 金刚门的创始者们,是在荒蛮之战中立下大功的一众妖血荒人。他们本就是靠着外道才得以在邛州立身,对三清又忠心耿耿,战后作为功臣,便享受了特殊的待遇。 荒蛮之战后,三清仙门的天师们亲赴金刚门,赐下一册太清门主亲手抄写的人皇帖。而有此三清背书,那自然什么邪门歪道都能摇身一变成为正统。 而当今的金刚门人,其实也颇以自身的邪门歪道为傲,招收门人时,反而不喜那种人族血统纯正的弟子,越是荒相外显,恨不得头顶犄角、腰系尾巴的,才越能得青睐。 乐家兄弟,就明显是传承了许多代的荒人世家的后裔,血脉中的妖族成分极重,即便有了小成金刚体的整合遮掩,其实仍是一目了然。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实力和心思都是毋庸置疑的,在这个前线战局变化莫测的时候,能迎来这样的援手,仍是幸事。 所以胡琬虽发自内心地不想和这群粗鄙体修扯上关系,却还是强压着腻歪,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顺便控制着话题不要偏离正轨太远。 “……所以,金刚门的三位,怎么会跑来这里?我们出发时候,营官说平家村附近并没有其他的狩妖小队了。” 被问起此事,乐强顿时挠挠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其实我们是迷路来的。” 乐盛则说:“我们本来是被派去灰针林里,支援一队清凉山的道友。结果半路遇到了几只行踪鬼祟的山精,当时我们只想着顺手扫荡一番,也给后来的战友们减轻遇伏的风险。结果却不想没追击多久,就陷入迷雾,兜起了圈子。” 乐强说道:“虽然早就听闻过灰针林里的山精懂得施用迷障,但营官们分明说过,只要小队人数不超过三人,就不会深陷其中。我们刚好三人,却还是被迷雾搅晕了头。” 乐盛则有些不快道:“我看多半要怪梅竹那倒霉东西!每次跟她出来,都遇不到好事!” 被点名批判的梅竹,显然对此已司空见惯。面不红心不跳,仿佛根本听不到……只时不时看向乌名,目光中满是好奇。 好在乐家兄弟也没继续纠缠于梅竹的话题。 乐强说道:“照着先前营里学到的规矩,各小队一旦被迷雾困住,或者遭遇其他意外。就不必执着于原先的计划,而是就地重整旗鼓,自行拟定后续方略。” 乐盛慨然道:“而我们在金刚门里学到的最紧要的行为方略,就是遇事不决,笔直向前!” 乐强哈哈笑道:“哈哈,师父说过,哪怕是一条死路,只要走得比任何人都远,也有机会成为一名载入史册的开荒者!” 乐盛随之哈哈大笑:“哈哈,结果我们咬死了一个方向,一路向前,遇山开山,果然就走出了迷障!还遇到了方家兄弟和胡家小妹,哦还有古剑门的小师弟!师父果真不骗人!” 乐强继续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可惜我们兄弟二人,看来是没法载入史册了,哈哈哈!” 这连绵不绝的傻笑,只让方抑尘听得不由眼皮狂跳,一旁的胡琬更是翻起了白眼。 不行了,没中山精的毒息,却要被金刚门的夯货用傻气荼毒了! 再听下去,怕是真的要笨到回家生孩子去了! 唯有乌名听得连连点头赞许。 不错不错,修行历练,就该有这种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精神!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而只要一直前进,开拓的道路就会不断延伸! 笨点怎么了?没点傻气,谁家正经人一个开局凹一百次,凹闪避凹暴击凹猫上凹boss动作,只为一个极限分啊? 我看这金刚门人,就与我很有缘了! 事实上,乌名对金刚门人,天然就有着一分亲近。 因为他赖以入道的修行第一课:根步,就来自金刚门。那名无根而入道的凡间武者,便是金刚门人。他以凡俗之躯,通过亿万次根步的积累,最终成就了真人。也为每一位后来的金刚门人,增添了一门必修功课。 在见到乐家兄弟和梅竹的时候,乌名就敏锐地从他们的脚步中,感受到了那落地生根、共鸣大地的力量。 尽管这三人明显都有着不俗的修行资质,体魄根骨也远胜过寻常荒人,但他们还是有着相当扎实的根步基础。若是落到无根路上…… 乌名正一时揣摩着三名金刚门弟子的根步造诣,忽听耳畔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她的声线很低,略沙哑,却有着美酒一般的醇厚和韵味,令闻者耳朵不由微微发痒。 “请问,你也修行过根步吗?” 乌名转过头去,只见提问的人正是梅竹,她坐在树桩上,两条白皙而丰满的长腿自然交迭着,晃动间,肌肤曲线起伏流转,膝弯处柔润微陷……让一旁的方抑尘不由看得失神。 而梅竹本人却对此浑然不觉,只是好奇满满地看着乌名,等待他的回应。 乌名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对,我是以根步入道的,修行至今已有两年半了。” 此言一出,却是让乐家兄弟一下子来了精神,两人毫不客气地凑上前来,将梅竹挡在了身后。 “诶诶,乌名小弟你居然还修行过根步?!” “哈哈,那可太好了,论及根步,我们金刚门可是祖师爷啊!你有哪里不懂,只管问我们,我们一定尽力指点!” “虽然根步就是个笨功夫,只看天赋毅力,根本没什么可指点的哈哈哈哈!” 一阵傻笑之后,乐盛带着些许好奇,打量了一番乌名,问道:“说来,乌名小弟,你如今根步造诣到了哪一步?在标准的无根路上,你能连走多少步?二十步应该有吧?” 乐强则说:“炼气期,又不是体修,能走十五步也算不错了。我们金刚门弟子,在金刚体小成以前,一般也只要求三十步。” 乐盛又笑:“不过我们兄弟却是三十五步时金刚体小成,如今各自都能走上六十步了!” 对此,乌名只是笑了笑:“我的根步造诣还不太行,远远比不过师姐,如今只能勉强走上七十一步吧。” “?” (本章完) 第100章 古剑门的男菩萨 第100章 古剑门的男菩萨 男人之间的数字游戏,总是残酷的。 在乌名报出七十一这个数字之后,营地便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方抑尘和胡琬完全没听懂,只能在旁看戏。 乐家兄弟面面相觑,各自欲言又止。 梅竹则双目绽放异彩,当即就站起身来,在那棕熊似的两兄弟背后一蹦一蹦,以清楚地观察乌名的体魄修行。 半晌之后,乐强咳嗽一声:“那个,乌名小弟,不是我们不信你。实在是你对根步的理解,可能有那么一些偏差……” 乐盛则直接一点:“当然,也可能是你们古剑门的无根路在修筑时,有那么一点……不正宗,不地道?” 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梅竹急不可耐地打断声。 “两位师兄不要再丢人了!你们真的看不出他的根步造诣其实更在你们两人之上吗?他刚刚以根步完美化解你的掌击,你都感受不到大地之鸣吗?!” 一边说,梅竹一边用力伸手分开了乐家兄弟,从中钻出,然后便将一张明艳的脸蛋凑到乌名身前,很近很近。 这一刻,她确实像极了金刚门人,完全不知距离感为何物,几乎将圆润的鼻尖戳到了乌名胸口上。 之后,她更是做出虎狼之词。 “不好意思,我可以脱一下你的衣服吗?” “!?” “!!” 现场当即崩出数以十计的惊叹号和问号,就连乐家兄弟都一时瞠目结舌。 乌名却是处变不惊,因为在梅竹的眼中,他确实看出了一丝与自己相似的气质!那是极度专注之人方有的气质! 梅竹此人,是基于一片修行的诚心,才提出如此要求。而同为专注之人,乌名并不介意给对方行个方便。 “好啊,稍等。”乌名说着,抖了下肩膀,于是宽松的白色道袍便从双肩滑落,直落到腰间。 然后,一副历经千锤百炼的精悍肉身,就赫然展现在众人眼前。 虽仍是少年,发育未完。但肩背宽厚,关节灵动,背脊弧线优美而凌厉,宛如一口寒芒弯刀……单从这骨架来看,便是一副近乎完美的底子! 而且非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底子,而是经历过难以想象的苦修,漫长无比的坚持,方能雕琢而出的后天圣体! 至于那饱满紧实的肌肉、光洁无暇的皮肤,更体现出他在锻体一道上的一丝不苟。肌肤之下,还有灼热炸裂的气血在流淌、沸腾! 至此,即便是方抑尘和胡琬这等疏于锻体的传统修士,也能看出乌名的体魄不凡,一时震惊不已。 尽管早就知道,这个古剑门的小师弟,实力远远超出炼气范畴——那跨越百米的金霞剑光,就俨然是筑基水平了。 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居然在锻体之道上都有着这等惊世骇俗的修为! 至于金刚门的三名专业人士,更是目瞪口呆。 “……好家伙。” 乐强瞪圆了眼睛,忍不住低声呢喃。 “……这什么鬼啊?” 乐盛则干脆揉起了眼睛,一时难以置信。 梅竹则兴奋不已:“能再让我看看下半身吗?!” 胡琬怒道:“你够了!耍流氓吗!?” 说着便一把将梅竹推开——第一次没推动,后面连续催运了几次法力,动用了搬山法,才勉强将依依不舍的梅竹推去一边。 同时,她也忍不住多看了乌名几眼。 好家伙,平时穿着衣服看不出来,这皮肤也未免太润了吧?我要羡慕嫉妒恨了! 至于乐家兄弟,在震惊之后,彼此对视了一眼,各自点头,然后乐强便上前紧握住了乌名的手。 “乌名兄弟,来我们金刚门吧!” 乐盛则紧握住了另一只手:“你这天赋,不来当体修,真的对不起天地造化,更对不起你自己!” 乐强说道:“金刚门虽不是什么上品大派,但其实修行环境非常安逸!同门友爱,师长负责,福利待遇也是极好的!各式丹药灵石、妖血内丹应有尽有!” 乐盛说道:“你知道金刚门有一册太清门主手书的人皇帖吧?有那帖在,金刚门的人只要不是作奸犯科,就连定荒府的人对我们都会格外客气几分!” 乐强说道:“有时候在城里丢了东西,定荒府都会遣专人帮我们寻回来!” 乐盛说道:“像你这样靠着自身努力达到如此成就的,在门中更会备受长老们青睐!只怕一入门就是内门起步,之后三年真传,五年就有机会独领一堂了!” 乐强说道:“此外,金刚门虽男多女少,有时候师姐妹们不免骄傲了些……但对于你这样天资卓绝的英才,什么骄傲都是假象!” 乐盛说道:“而且你大可放心,金刚门的女弟子虽少,质量却绝对过硬,梅竹那倒霉玩意只是特例!其他师妹绝没她那么细小!” 乐强说道:“没错没错!我们掌门真人的小女儿,才二十出头,金刚体距离小成尚欠一步,但那肱二头肌已经比我们哥俩还要大了!悄悄跟你说一句,她还单身!” 说到这里,已是越发不像话,但兄弟二人却是越说越兴奋,只把胡琬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无可奈何。 她搬得动梅竹,但真的搬不动这两头蛮熊。 好在,最终却是乌名本人解决了这个麻烦。 “感谢两位师兄盛情相邀,但我是不会转投其他门派的。” 说话间,一道澄净的逢春法力,以及另一道肃秋法力交织碰撞。春秋相杀,万物交错,乐家兄弟只觉眼前一,手中触感陡然一变,变得粗粝滚烫,却是自家兄弟的手! 两名筑基中期兼金刚体小成的高手,竟不知不觉间,被乌名用一道移形换位的术法,缠到了一起! 两人连忙松开彼此,神色间则颇为惊疑不定。 虽然刚才的确不曾防备……但金刚体小成后,便有护体罡气,随气血流转而生生不绝。而这体修的罡气,却比一般筑基修士的法力护盾更要坚实全面得多。任何法术神通打在罡气之上,效果都要减弱个七八成。 这也是精锐体修在筑基期占尽优势的地方。 而刚才,一个炼气期的少年郎,居然用一道法术,将他们两人移形换位成功了? 这得是何等逆天的法术造诣?! 比起乌名那千锤百炼的肉身,这手诡异莫测的法术,却俨然更胜一筹。 难怪会拒绝金刚门的邀请,这人的道法天赋,居然比体修天赋还要好!? 古剑门的人,都是怪物吗!? 之前他们听了古剑门大师姐的传说——据说那是个在战场上能手撕山精的豪侠,偏又生得极其貌美。那么想来应该是位身长三米,口吐烈焰的绝色佳人了——已对古剑门有了无限遐想。 却没想到,这古剑门的小师弟,居然更胜一筹! 体修和道法天赋都堪称完美,更不介意随时裸衣,颇有诚挚的赤子之心! 世间,真的存在完人啊!可惜,既是如此完人,那区区金刚门,的确就有些不够看了……也不知这乌名的仙缘,最终能够到何处?古剑门虽妖孽辈出,终归有些籍籍无名。 而这邛州之大,只怕也只有落凰山能容得下他了。 兄弟二人惊叹、叹服、惋惜。 而梅竹则不屈不挠。 “能脱一下靴子,让我看看脚吗?只有脚趾也行!” —— 应付过热情癫狂的金刚门人后,营地内总算恢复了些平静。 胡琬气呼呼地看着那三人,但其实心中却没真的责怪他们。 毕竟,不久前,她和方抑尘又何尝没有如此大惊小怪过? 第一次见到乌名出手时,看着那惶惶烈日一般的金霞剑光,她的下巴是真的脱臼了! 而方抑尘其实更是不堪,当时险些把手中剑给吞下去,从此自绝剑道! 一个炼气期——尽管已是炼气巅峰——的少年郎,却俨然有着完全不逊色筑基的法术造诣,且法力源源不绝,持久性也胜过了筑基初期的修士……简直是大违天理! 而他甚至没有修行过什么特别玄奥的上乘妙法,不过是靠着玉清七十二入门正法,便有了叫人匪夷所思的实力。 胡琬作为世家之女,其实已经算见多识广,却也死活想不通,乌名究竟是凭什么做到这一步的。 但此类密辛,必是每个人压箱底的保命之秘,贸然询问实在失礼……所以这几日,她再怎么抓耳挠腮,也只能强行忍住,然后对自己感叹一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但其实,若是她真能甩开顾忌,大胆询问,那么乌名至少会回答她一句话。 “我的功法,是精炼过的。” (本章完) 第101章 厚积薄发 第101章 厚积薄发 自从与炎流道君定下三年之约,已过去两年多了。 两年多里,乌名依着师父古白的教导,在山中日复一日地刷着日常。 没有任何哨,就只是每天凌晨四时起床,然后根步、逢春书、肃秋经、青松势、融灵化炁诀……一条龙,直到晚间再来补习人皇帖。 期间,没有再参悟学习更高深的功法,甚至没有得授丹药符箓等旁门技法。 对于梧庭神工总录之类的外道,古白虽不禁止研习使用,却要乌名不可将其纳入自身的道法“正统”之中。 作为乌名的师父,古白在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竭尽所能地留在乌名身旁,闭关养息的时间频次都远不如前。 这当然不是他的伤势有什么质变,乌名的尽还丹虽然确有裨益,但其实也只是杯水车薪。 只是古白需要不断待在乌名身边,为其打磨修行,日臻完美。 而老人打磨的方式,就是日复一日地要求乌名将已有的技巧不断巩固琢磨,直到将其彻底融炼,化作血肉一体。 最终成就的,就是乌名将要筑就的道基。 是的,古白为乌名精心设计的上乘道基,就是一个朴实无华,甚至略显寒酸的道基。虽结构中正,堪称王道,却着实显得有些粗陋……就仿佛是徒具地基、立柱和屋顶的大殿,连四面围墙都还没有! 任何一个有着正常天赋的炼气士,都不会甘心止步于此,必会进一步对道基精雕细琢,争取融炼进更为高深奥妙的道法。 但古白却坚信唯有这粗陋的道基,才最适合乌名。而乌名也坚信,在高屋建瓴的功法设计方面,古白绝不逊色任何当世名师!信他没错! 两人的默契,使得乌名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完全沉寂了下来。 他不但没有修行高深妙法,甚至没有再外出历练,没有去探过任何一座仙府,更没有回应偶尔回家省亲的康云舒的邀请,前往红宾楼的吴郡分店享用大餐。 而如此沉淀两年,乌名的收益也是堪称骇人的。 最基础的修为境界方面,他不出意外地在正式踏足修行的第30个月,也就是两年半时,来到了炼气巅峰之境。 这个进度,显然是超出沈月卿预期的,甚至也超出了同门师姐的预料。 毕竟,若不考虑默离仙府那种特异情况,单凭乌名的七品灵根,根本不可能在两年内从炼气五阶达到圆满。 所以,乌名的修行,并不单是靠灵根,或者说,并不是单靠每日的自然吐纳调息。 而是依靠了一项得天独厚的优势——默离仙府那特异情况,并未消失! 那本承载着默离仙府残迹的仙府书,每隔一段时间,都能自行产出少量离尘。然后每隔更长的一段时间,还能流淌出离妖残响。 残响并非人之残响,那些迷失在仙府外围的人类,已随着仙府沉寂而永远消失。仙府书中的残响,均是来自默离的原住民,透过他们的记忆,乌名还能不断补完默离的故事,然后也收获一段法力的膨胀。 虽然效率已经不能和灰原小镇时期相比,但依然让他的修行效率为之倍增! 此外,乌名已早不再是七品灵根——他的灵根资质,已来到六品。 两年的言山潜修,乌名靠着每日的日常奖励,两张仍有些许余量的大小月卡,还有偶尔的功法进阶奖励……系统创作激励金已积累到了一个极其惊人的数字。 而乌名也没有丝毫当屯屯鼠的打算,基本上凑够十连就抽,既不需要等什么良辰吉日,也不需要找什么洞天福地。 卧室里、无根路上、掌门观中、后山二师姐最喜欢的露天温泉旁……只要灵晶石够,乌名便抽。两年下来,他在山中足足抽了五百道星璇。 四百多道蓝光,让他的基础面板终于有了实质性的提升,此时的他已远远不再是两年多前初入此世时那个枯瘦、薄弱,只略有羊首妖族天赋的荒人少年。 即便是以金刚门的标准来看,他也当得起一句好根骨了。 此外,四十余道紫光,更是让他的灵根资质突破下品范畴,来到六品——这还是因为紫光分布较散,有些五行均沾。 但好处却是,虽然以木行灵根来看,他只是六品。但若综合考虑,他其实可以算是极其难得的多复合灵根。而这种复合,又绝非是一般下品资质之人的杂灵根。 星璇紫光造就的五行兼备,是五行皆通,而非样样稀松。所以乌名的实际术法修行,也远比区区灵根品阶所体现出的,更强得多。 再之后,就是最重要的金光。 依照乌名之前的猜想,这系统卡池的概率提升机制,与天时地利有关。而他既不求天时也不寻地利,自然等于是在强抽普池,于是收益自然也就普普通通。 根步精炼两次;逢春书、肃秋经各精炼一次;青松势精炼两次;融灵化炁诀精炼一次;然后略显意外的,还得了一道崭新金光,名唤剑心通灵。却是在回应他两年间与言山剑首朝夕相处,不离不弃。 两年时间,五百道星璇,八道金光,收益可谓差强人意,显然度过了新手期后,随着抽数增加,概率也就回归正常。 当然,考虑到仙道修行往往以十年百年计,远非穿越前那些动辄活不过一年的游戏可比。系统奖励的力度已足够令人满意。 至少,过去两年里,靠着这星璇的加持,他的实力确凿地来到了叫人匪夷所思的境地! 虽然限于种种条件,他仍未突破筑基,但其实力的膨胀却堪称量变压倒质变。 若是遇到寻常的筑基初期——哪怕是精锐如世家子弟,乌名也丝毫不惧。 至于筑基中期,则因人而异。若是那些小门小派的游兵散勇,那么乌名靠着手中一口超模的法剑,仍能在局部占据优势。 若是如方抑尘这般既有资质又有传承的精锐,那么乌名的正面战力必然会逊色,非得靠首通专家的智谋与之周旋。当然若实在周旋不过,至少也有些自保之力。 而若是遇到大师姐那样的筑基中期……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躺下之前尽量选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就是了。 但无论如何,一个修行不足三年,境界不过炼气巅峰的少年郎,实则拥有着近乎筑基中期的实力……这在邛州吴郡,简直是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 匪夷所思之后,众人的关注焦点就终于回归了正轨。 最先开启话题的,却是乐家兄弟。 “方家老弟,你们这次被派来狩猎的山精,大概什么水平?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先前看你们的样子,行动不是很顺利?” 说话间,乐强皱皱鼻子,似是闻到了河对岸,那茫茫草野背后的血腥味。 提及此事,方抑尘的心情顿时低落下来。 “说来惭愧,我们……唉,全是我无能,出发首日就自恃本领,贸然行动,结果立刻就遭了暗算。胡师妹为我疗伤,耽误了时间,最终我们三人赶来时,已迟了一步。而那些山精还格外狡猾,若非乌名师弟出手相救,我怕都见不到你们三人。” 之后,方抑尘便将这一路行来,与山精的每一次遭遇战都详细讲述。他虽然在行动中屡次犯错遇险,颇显小丑。但其实作为世家精锐,他本事不差,也很懂得总结复盘,更擅长抓出重点。 而这次行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山精们的力量,较之营官所述,变得更强了。 自两年前,山精之祸初泛滥时,就有人发现这些散妖似乎比资料记载中来的厉害。但终归只是区区散妖,些许实力误差不足为道。 然而随着灾祸加剧,人们却越发注意到,吴郡的山精,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开始急剧进化,时至今日,更是到了经常令各派精锐翻车的地步了! 而听方抑尘讲完了全程,乐家兄弟顿时也露出凝重之色。 “……能突破沿河的结界倒也罢了,这一个月来结界早就千疮百孔了。但能先你们一步抵达平家村,还有心思在现场设伏。这伙山精,着实有点东西。” 乐强说着,忽然忍不住呲了呲牙,仿佛体内的妖血被引动。 “我看,多半是出了头目了。” 金刚门弟子的判断,让方抑尘心中更是一沉。 “……我们其实也这么想,这伙山精行为甚是诡异,很可能是队伍中异变出了头目种。依照营中规矩,需立刻上报营官,待后方来援。” 话音未落,就被乐强打断。 “等后方来援,下游这一片的村子就全完了!如今咱们两队人恰好凑到一起,又有古剑门的人在,干脆就由咱们出手,将那头目斩了!也是一桩大功!” 方抑尘顿时心动,刚刚他写求援信时,其实心中极是不甘,恨不得立刻杀回去,将所有流窜山精都斩杀殆尽。 只不过,以他们队中这区区三人,的确奈何不得可能有头目带领的山精。 但若是加上眼前这三人…… 下一刻,他不由看向乌名,等待他的判断。 乌名思考了一下,说道:“那就干吧。” (本章完) 第102章 聆听世界的声音 第102章 聆听世界的声音 厄水河畔,六人仍是分作两队,一前一后,金刚门三人在前,乌名等人在后,彼此相隔五百余米,以传讯灵符时时沟通,然后一道沿着山精残留的气息,向着更下游处疾行。 六人没有彻底合流,在于避免山精的迷障——一旦聚集的人数多了,山精就可能兴起迷雾,令人迷失方向,在原地不断兜转。 尽管只要不深入灰针林,这种迷障出现的概率就会小很多。但考虑到这次狩猎的对象中,可能已经诞生了头目种,一行人还是决定小心为上。 行不多时,前方乐家兄弟忽然停下脚步,乐强手捏灵符,低声道:“小心,可能有埋伏。” 几乎同一时间,乌名也比了个手势。 方抑尘立刻祭起水润的长剑,在身周十米的范围内掀起盈盈波光。这套御剑术配合灵剑,可随时祭起剑阵,做到攻守兼备,正适合提防山精的偷袭。 而几乎就在波光点亮的瞬间,河中忽然炸开冲天的水,一头体长近三米、肢体枯瘦修长的怪物从中蹿出,几道腥臭扑鼻的利爪,狠狠刺向方抑尘! 嗡!嗡!嗡! 紫黑色的爪痕,猛烈撞击在方抑尘的剑阵光罩上,迸出一阵扭曲的闷响。顿时波光破碎,涟漪激荡。方抑尘更是被震得面色微微发白,手指一阵发麻。 好厉害的偷袭!若非接到乌名和乐强的同时预警,及时祭起剑阵,还真有些危险了。 好在终归是提前了这一步,教那山精势在必得的全力一击偷袭未成。 之后,迎接它的便是一道煌煌夺目的金霞剑气。 在后手反击的情况下,乌名只要算清剑路,全力出手,爆发力甚至比更善守势的方抑尘还略强一线。 拿来斩杀一头山精,更是绰绰有余。 而在乌名将山精一剑枭首的同时,前方五百米处,乐家兄弟也合力将一头山精撕成了左右两半……恶臭的妖血如雨般落下,令兄弟二人都有些兴奋上头,瞳孔中隐隐迸发红光。 带着粗重的喘息,乐强低吼道:“走吧,我闻得到,前面还有……” “等等!小心一点!”方抑尘连忙提醒,“对方胆敢这么设伏,一定还有后手。待我和胡师妹起阵搜查一下四周,再做定夺吧!” 乐强闻言微微一愣,虽是热血上头,却也止住了脚步。 却听乌名忽然说道:“不,没有后手了,刚刚那两只潜伏型,是拿来迟滞咱们的疑兵和死士……头目就在前面不远,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方抑尘错愕不已。 乌名说道:“信我。” 方抑尘立刻点头,再无迟疑,捏住灵符说道:“还请两位乐兄继续引路。” 乐强咧嘴一笑,尖牙锐利生芒:“好嘞!” 下一刻,就听砰砰两声闷响,兄弟二人齐齐迈步,起步便震得河畔泥土翻飞,如遭了炮弹直击。 两人身后,梅竹如影随形,她脚步轻盈,速度却丝毫不见逊色。 方抑尘则立刻摸出一张品质上乘的神行符,为一队三人加持神通,勉强吊在后面。 又行不多久,乐家兄弟忽然转向,离开河畔,向着灰针林深入。 方抑尘还待叫停,却听乌名又说:“没有错,就在林子里不远,追上去吧。” “……好!” 一般来说,狩妖营并不鼓励三人小队贸然深入林地,因为一旦进了林子,就等于进了山精的主场。在如今越发恶化的局势下,后果殊难预料。 如金刚门那三人,明明是沿着营官们规划好的路径,前往支援清凉山小队,却还是在半路迷失了方向。 反之,若在林外,情况就大不相同。定荒府不久前费劲千辛万苦,在灰针林外布下了结界,虽然很快就被山精穿凿得破绽百出,但终归还有着些许庇佑之效。 可如今,既然乌名都说了没问题……考虑到屠村的凶手近在眼前,方抑尘也咬紧了牙关,更握紧了长剑。 任凭前面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了! —— 踏入林中,视野立刻不同。 明明此时正值午后,阳光透过针叶的缝隙,呈千万缕,将林中的一切都映得清晰分明……但身处其中,却仿佛步入了迷幻之境。 太干净了,就仿佛是被人精心收拾打理过,不沾染一丝一毫的异色。然而这种反常的干净,才更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狩妖营最近才有流传的,全新的迷障……和那种直接糊在脸上的迷雾不同,落入这种迷障之后,人们只会对近在眼前的危机也视而不见。 所以反过来说,如今视线所及的地方,每一堆枯叶下面、每一丛灌木之中、乃至明晃晃的光柱后面,都可能潜藏着那形貌枯槁的血腥妖物。 前方不远,乐家兄弟的追击步伐早已慢了下来。乐强几次猛烈吸气,以尝试嗅出山精的味道,却都无功而返。 乐盛则紧盯着四周,试图从近乎迷彩的地形上找到山精的足印、体毛…… 片刻之后,乐强几乎咬破牙龈,怒道:“草,跟丢了!” 乌名却摆摆手,拿过方抑尘手中灵符,说道:“先不要说话……胡师姐,劳烦给我来一道小逐音术。” 胡琬愣了下,连忙点头,而后手掐法诀,以筑基中期的修为,全力以赴地施用出这道炼气小术。 顷刻间,乌名就感到耳中如灌注了一道清凉。原先全然注意不到的底噪杂音,在小逐音术的加持下,变得无比清晰。 风吹针叶的声响、菌丝在土壤中蔓延的声响、枯叶落地的声响、鸟儿啄食昆虫的声响…… 千万道声响,清晰又交杂,似滚滚波涛涌入耳中,那是足以叫人头痛欲裂的听觉冲击。然而乌名只是微微一颤,便尽皆承受住了……片刻后,他伸手指向正前方。 “就在那里了。” 话音落定的瞬间,便有一道金霞剑气,自他指尖迸射而出。剑势虽不猛烈,然而金光却持久绵长,径直延伸了数百米之遥,才终于熄灭。 这种指路剑气,几乎没有实质杀伤力,金霞过处,甚至一些枯枝都只轻轻摇晃,并不断裂。 然而这一剑下去,却立刻就打破了灰针林中那迷惑人眼的迷彩色。 因为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金霞掠过一根枯木时,有几缕不该属于枯木的湿润毛发,轻轻落了下来。 那是山精背脊上的长毛。 破绽,出现了! 下一刻,迷幻破碎,仿佛一层无形的幕布被人猛力抓落。 乌名的金霞所指的方向,五头山精陡然现身,那狭长而丑陋的脸上,纷纷挂着惊怒和不可思议。 甚至乌名的队友们,也纷纷投来钦佩和惊讶的目光。 山精的迷障有多难破,每一个深入过前线的修士都深有体会。尤其这新品种的迷障,更是让许多筑基精锐付出了血的代价。 所以,乌名是怎么做到的? 对此,乌名并没多做任何解释,因为他也很难跟人解释说,他听得懂森林的声音。 万界解语,无所不通。 默离仙人留给他的先天至宝,远非是随身翻译宝那么简单。当他聚精会神之时,甚至可以听到山川大地的呢喃。 只不过,贸然聆听伟大者的声音,其负荷也极其沉重,所以不到关键时候,乌名不会随意将自己的听力展开。 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 在步入灰针林的刹那,乌名就隐约听到了自然的抱怨。 山精固然是灰针林的原住民,然而这两年来,快速繁殖变异的山精,早已成了森林之癌。如今它们在林中布下迷障,更是令森林痛苦不堪。 于是乌名就抓住机会,借胡琬的逐音术,细细聆听着林间的万物低语。在无数细碎的声响中,潜藏于迷障后的山精,悄然之间变得无所遁形。 于是金霞剑光立即为众人指明了方向,剑光的末尾甚至堪堪擦到了一头明显形貌不同的山精异种的鼻尖。 那山精异种,体魄并不格外庞大,但浑身上下都覆盖着一层色泽斑驳的绒毛……在复杂地势中,远比寻常山精要更显得隐蔽。而它的眼神也更为阴毒,仿佛时时刻刻都在诉说着对人类的憎恶。 无需多言,所有人都意识到,那就是此次追击狩猎的关键目标! 山精族群中,偶然突变出的头目种! (本章完) 第103章 有视野有指挥有控制能救人的队友你 第103章 有视野有指挥有控制能救人的队友你喜欢吗? “头目种!?” 乐强一声狞笑,当先猛扑了过去。 虽然就这么直突敌阵,可谓险之又险,但战场上不肯行险的金刚门人,简直比臂围小于四十厘米的金刚门人还要稀少! 何况乐家兄弟并非有勇无谋,乌名那道指路金霞,一剑斩破迷障,恰好让一众山精陷入短暂的惶恐。 不趁机斩首,简直对不起乌名这惊天的一剑! 筑基级的体修,在顷刻间的爆发力异常惊人。转眼之间,乐强就越过了四头茫然失措的山精护卫,径直扑到了头目种的面前。 一记炽烈刚猛的重拳自上而下砸落,仿佛有一座小山当自高空而坠! 头目种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咆哮,浑身绒毛都似钢针一般竖起,瘦长的体魄更是顷刻膨胀。它勉力抬起手臂,向上迎去。 轰! 仿佛山崩一般的闷响,震得方圆千米的鸟雀惊飞,这一道平地惊雷,直炸起一道泥尘碎壤所筑成的滚滚波浪。 泥壤、枯叶、碎石、杂木……随波扫荡,一直蔓延出数十米方才息止。而那重拳落地之处,已赫然炸出一个五米多深的大坑! 坑底处,那山精头目却并未就此伏诛,它双臂向后弯折,骨骼尽碎,腥臭的紫色血液洒满胸膛……却终归未死。 甚至重伤之下,更激发出凶性! “唔吼!”山精头目发出凄厉的嚎叫,身体赫然再次膨胀! 然而此时,又一道魁梧的人影,倏地闪现到它身后。 正是乐盛。 比哥哥迟了一息时间到来,是因为他了这一息时间,将气血天罡凝于双腿,令腿部霎时膨胀了一半,力道则强化了一倍! 砰! 远比重拳更为沉重的踢击,经蓄力翻倍后,自下而上,全力轰到了山精头目的背脊上! 而这一踢的力道,几乎全部落到了实处,没有任何外物为其分担、卸力。 于是,脊骨粉碎、筋骨分离、肌肉寸断的凄厉声响,虽被音波炸裂的巨响所掩盖,却仍清晰可闻。 头目的尸体飞出深坑时,甚至已化作稀烂,不成轮廓。腥臭的血雨更是立刻覆盖了方圆数十米。 而至此,那些本该负责护卫的山精,甚至还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它们完全想象不到,那好不容易才从族群中异变而出,个体实力异常凶悍,更擅长带队行动的头目种,竟这么一照面就被秒杀了! “好!” 在后面的方抑尘不由叫好,士气大振。 眼前这队山精,自两日前于厄水河下游流窜行凶,已屠灭了两个村子。它们反复穿凿林外结界,如入无人之境,更多次大胆设伏偷袭追兵,其关键就在于它们中异变出了头目种。 有头目种的情况下,其余山精发生异变的概率也会极大提升,或擅长潜伏,或擅长爆发……个体实力都已远胜常规山精。 再加上头目种往往狡诈多谋,极擅长陷阱埋伏,又掌握迷障之法……一旦聚集的族群数量稍多,就能成为极大的威胁。 不久前,甚至一名筑基后期的高手都险些死在头目种的利爪之下,全赖身边有金丹护法及时相救——但也恰恰因为金丹出手,使得后续的战局更加糜烂。 总之,头目种的存在,就是这么危险致命。而这也是先前乌名判断需要向上求援,不能仅以三人的队伍贸然追击的原因。 只是,方抑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了金刚门弟子的加入,再配合乌名那惊人的判断力,两者迭加,竟能发挥如此惊人的奇效! 一个头目种,就这么落得死无全尸,甚至毫无挣扎余地,宛如小丑一般。 不,它当然不是小丑,作为对手实在是可怕。严格来说,这头目种沿途的种种算计,都相当精妙。若不是乌名连番识破算计,揭穿迷障,让对方完全措手不及……就算乐家兄弟再强,也难有这样的战果。 不过,到底还是死了,平家村的孩子们,你们的在天之灵…… “不要走神!” 忽然间,乌名厉声打断了方抑尘的出神。 “战斗还没结束呢!” 这句话,却是让所有人都略带不解。 的确,战斗还没结束……头目种死后,附近还有四头残存的护卫山精。但事已至此,战斗和结束了还有什么区别? 纵然乐家兄弟因透支爆发,暂时失去战力,但余下四人,难道还应付不来区区四头山精? 事实上,就连那四头山精,也俨然陷入了极大的惊恐,头目种的惨死让它们士气全崩,再没有半点战意。 就算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至于此吧? 但下一刻,所有人就都意识到,乌名的警觉是因何而来。 风,被扭曲了。 空气的流动,仿佛被一道道无形的旋涡牵引,变得紊乱不定。 继而,天地间的灵气也开始变得“浮躁”。而修行之人,对此最为敏感。胡琬不知不觉已炸起了颈后的细细茸毛。方抑尘的剑阵波光上,也洋溢起斑驳的噪点。 乐家兄弟一时气虚,却警觉万分,背靠着背,四下扫视。 梅竹想要上前支援,却见乐强仿佛看到什么,瞳孔陡然收缩,继而一声厉喝:“身后!” 身后? 而就在梅竹不由转头的刹那,一头体型高大、肢体修长的怪物,已出现在她面前! 不,不止一头,也不止面前。刹那之间,竟有三头高大的山精,同时出现在梅竹身边! 这三头山精出现的毫无征兆,甚至毫无道理,但它们就这么凭空冒了出来,且一出场,就带来了灭顶之灾! 这一刻,方抑尘等人虽祭起剑阵,有了防护之力,却离她有近百米远;乐家兄弟距离稍近,却在刚刚的爆发中暂时耗空了气血天罡,自保尚且吃力,更不可能来得及支援。 而梅竹所处的落单位置,本来尚算安全,距离那四头士气尽丧的山精也相对较远……却不料,竟还有三头山精埋伏在身旁! 刹那间,这位金刚门的女子已仿佛看到了阴曹地府的模样! 而所有人,也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直到一缕常人无法捕捉的诡异之音,在这一刻响起。 “██!” 乌名张开口,发出了无人可以听闻的高频尖锐之语。 那是唯有山精才能听到的,独属于山精的语言,却又似是而非,仿佛被一股莫名的诡异力量扭曲过。 在声音响起的刹那,山精们无论是否愿意,都被迫听闻,然后被那道言语中的力量震慑了魂魄,迷失了理智。 刹那之间,三头山精的利爪,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着,慢了那么一瞬! 梅竹立刻抓住机会,蜷身翻滚,勉强避开了致命伤处,只在背上留下一道血痕……同时脚下发力,借着大地的支持,向着方抑尘的剑阵冲去。 方抑尘也立刻回过神来,抓住这不可思议的机会,向前直冲,接应上了梅竹,将她纳入波光的庇护范围。 胡琬则立刻取出灵符和止血散,为梅竹处理背上伤势……脸上却不免浮现忧色。 致命的危机固然是就此度过,但敌人却突然多了三头……七头山精,以他们如今残破不全的阵容,能应付得来吗? 但下一刻,一切担忧就都烟消云散了。 深坑中,陡然升起一股异常炽烈的气息,空气中甚至隐隐萌生血色。 那是乐家兄弟在盛怒之下,毅然点燃了自己的心脏,不惜代价,再度令肉身超负荷运转起来。 “……畜生,敢伤我师妹!?” “死吧,杂种!” 伴随愤怒的战吼,两尊杀神从深坑中一跃而起,陨石般撞向那群兀自迟滞迷离的山精之中。 顷刻间,便将其化作溃烂的血肉残泥。 余下四头山精见此情形,再度丧胆,慌忙四下逃窜……但没了头目种的带领,没有迷障保护,区区游兵散勇,又哪里逃得过盛怒的金刚门人的追击,很快就被逐一撵上,打得骨肉稀烂,死无全尸。 ……至此,这场一波三折的激战,总算告一段落。 (本章完) 第104章 沟槽的刷新机制 第104章 沟槽的刷新机制 当乐家兄弟彼此搀扶着回到众人面前时,已虚弱的不成模样。 原先那饱满炸裂的肌肉,赫然缩水了一半,皮肤也由此变得褶皱干枯,脸色更是惨白如纸,全看不到半点健康颜色。 连番透支,不惜点燃心脏以换取短时间内的再度爆发……这便是代价了。 “呵呵,没事,我们哥俩还没讨过老婆,死不了的。”乐强呵呵笑着,笑声沙哑。 “回去多吃几头烤全牛,也就补回来了。”乐盛说着,竟俨然要垂涎欲滴。 眼见两人到这一步,竟还有玩笑的心思,其余人这才有了些许释然。 梅竹则走上前去,目光中带着感激。 但不及开口,就被厉声喝退。 “去去去!别过来!” “倒霉玩意,每次跟你出来都没好事!” “臂围不到三十五厘米的女人绝对碰不得,师祖的箴言果真英明无比!” 那满脸嫌弃的模样,和刚刚不惜燃尽自己也要为师妹报仇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对此,梅竹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悄然退到一边。 之后,方抑尘和胡琬各自搀扶起一名乐家人,然后脚踩神行,速速离开了这片充满不详的灰针林。 一行人一路回退到最初布下的营地,才终于能稍事歇息。 只是,休整之后,几人的面色都很不好看。 因为一路复盘下来,人们已经想通了那三头突如其来的山精,究竟是从何处来了。 是某地有金丹真人出手,打杀了山精,违背了此地的规则,导致了反噬。 被金丹真人杀死的山精,会以全新的形态,重生于灰针林的某处。而这次好巧不巧,新生的山精就刷在了梅竹的脚边,险些让她命丧当场! 类似的事情,其实早就发生过许多次。所以定荒府才千叮咛万嘱咐,各地的金丹元婴们一定要克制,不然事态只会越发糜烂。 但显然,总有人管不住自己的手……而他们的一时恣意,险些给梅竹带来杀身之祸! 想到原本可以近乎无损的拿下一场酣畅大胜,如今却因为某些人的任性妄为,落得险些损兵折将的下场。哪怕是最为乐天开朗的金刚门人,也不由意难平。 “……回去若是被我知道是哪个老东西又管不住手,我定要打爆他的脑袋!” 乐强慷慨激昂的话音未落,头上就已经挨了一巴掌。 “让你别乱动,别说话,你是听不懂吗?!”胡琬气得小脸发白。 好不容易快要纹成的补血阵图,被那乐强一声吼,顿时画歪了一笔,导致前功尽弃。 乐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一时激动,一时激动哈哈。” 胡琬气道:“都这样子了还敢激动……你就不能像乌名师弟一样,老老实实睡一觉吗!” 乐强坦然说道:“一想到刚刚的事,就实在气得睡不着……咱们这是运气好,有古剑门的小师弟跟着,若不是他用了什么秘法,将那几个山精定住……” 提到秘法,几人不由都看向熟睡中的乌名。 历经一场恶战,这古剑门的少年,仍如初见时一般纤尘不染,然而睡脸上那浓浓的疲色,却也一目了然。 事实上,尽管几乎所有的击杀都来自乐家兄弟,但所有人也都知道,战局的关键其实就在于乌名…… 无论是沿途的判断指挥,还是入林后揭破迷障,都堪称关键。没有这些前提条件,金刚门的人有再多的本事也无从发挥。 但是,最让人瞠目结舌的,还是梅竹危在旦夕的那一刻,乌名用了一道独门秘法,瞬间控住了三头山精。这才让梅竹有了逃命的机会……也让乐家兄弟能瞬间完成三杀。 只是,他是如何做到的? 虽然早已领教过乌名的法术厉害——身具罡气的乐家兄弟,竟能被乌名以春秋相杀之法互换位置。 但是,相隔百米,将三头凶悍的山精霎时定身,那就全然是另外一回事了。 山精作为单体战力堪比筑基的散妖,其实并没有什么厉害神通,既不能口吐雷霆火焰,更无法呼风唤雨,全凭肉身强悍……外加对术法有着极强的抗力。 某种意义上讲,山精就像是低配的金刚门人。而什么人能转眼间隔着百米,定住三名金刚门人? 至少炼气期的修士,应该绝无这等本事! 当然,这类秘法,必定是修行人的压箱底绝活,再怎么好奇也不该随意打探。 所以,人们满心的好奇,也只能转向别处。 乐强一边强忍着胡琬在他背上雕的奇痒,一边忽然忍不住想到:“……你们说,古剑门还招人吗?” “对哦!”胡琬忽得仰头,“现在加入应该还来得及吧!?” “诶诶!我的背忽然好痛啊!” “……还不是怪你乱说话!还好意思叫痛!快闭嘴,别吵到乌名师弟休息!还有那边那个姓梅的,你再敢偷偷脱乌名师弟的靴子,我就把你捆起来,听到没!?” 笑闹间,众人总算将一时的阴霾抛诸脑后。 虽然战况略显惨烈,但终归是一场毋庸置疑的大胜。 一只头目种,还有若干变异种……累积战功的话,每个人都能分到相当丰厚的奖励。 而且,若是考虑到一行人是遭遇了一场人为的意外,才惨烈至此,那说不定还能从狩妖营那里争取一些额外的补偿。 —— 半日之后,两队六人总算回到了位于厄水河上游的狩妖营地。 所谓营地,从远处看去,分明已是一座小城。由仙家青铜整体浇筑的城墙高逾十米,长宽均在五百米开外。夕阳下,城墙金灿灿耀眼,格外醒目。 自落凰山的仙使揭穿了山精之祸的真相后,邛州定荒府便专门拨下大笔资源,帮郡府平灾。而这座短短数月之间便雄踞上游平原的金色小城,便是州府的手笔。 从远处看去,傍晚时分的小城,就如同火炬,城中赫然点亮着超过十道翎光径。流淌的光路沿着一棵高耸的金红梧桐,自下而上贯穿云翳,向四面扩去,将这座临时建于边陲的小城,与周遭多个交通枢纽紧密相连。 而除了起落不断的青鸾御辇之外,天上更不时闪过各色虹光、仙云,尽显仙家妙法。金丹乃至元婴级的修士,在此地竟是随处可见。 山精之灾毕竟是举州之灾,更关乎仙府,引天下瞩目。尽管有落凰仙使明确指出,必须金丹以下的修士方可参与一线战斗,但又有哪个金丹元婴,能按捺得住对此事的关注和好奇呢? 何况,仙使只说不允许金丹出手,却没说连间接出手也不行。给自家的子侄、徒儿们施以金丹妙法,贴上金丹符箓,难道也不可以? 又或者有前线的修士重伤而归,难道就不能由医术高明的真人施以援手? 更何况,落凰仙使虽然地位尊崇,定荒府也是修仙界的官衙,却终归不可能管得住天下所有修仙之人。所以在这筑基仙府的营地中,各路真人齐聚的盛景,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不过,对于刚刚才吃了真人闷亏的两队人来说,见了这仙之人兮列如麻的场面,自然难有好脸色。 几人沉着脸走入城中,沿一条砖石路行不多时,前方便有一座定荒高塔高高矗立着,塔顶竖着一块人皇碑,象征着仙盟的威严。 出入前线的修士们,通常都要在这定荒塔内领取任务、汇报战果,申领赏赐。 于是,作为前线狩妖营的功能枢纽之一,这座定荒塔前,永远都是人满为患。 几人赶到时,门前一如既往地挤满了人,而人们面色都不太好看,其中还颇有不少灰头土脸的伤号,空气都变得沉甸甸的。 而这也是近期狩妖营前线的常态了……随着局面不断恶化,筑基修士们越发难以在不断进化的妖物手中占到便宜,而越是占不到便宜,就越是有人想要偷摸占便宜。 不过,也得益于此地的低气压,一行六人得以安静排队,不需要多余的寒暄,只要默默等待塔门开启,以及门后传来冰冷而机械的叫号声。 “下一队。” 人群微微蠕动,有三人依次入内。 “下一队。” “下一队。” 直到夕阳西下,夜幕初临,塔前拥挤的人群才终于被尽数甩在身后。 “下一队。” 那机械干枯的女声,这一刻也似天籁般悦耳,方抑尘连忙当先进门,并将早已备好的印信捏在手上。 经历了这一整日的折磨,总算该有些好事了! (本章完) 第105章 在定荒府发出龟龟的声音 第105章 在定荒府发出龟龟的声音 定荒塔的门后,是座宽敞的大堂,一张长长的柜台摆在正中,一位五官清秀,却面色冰冷的女子,就站在柜台后面,似傀儡人一般,有条不紊地接待着一支又一支狩妖小队。 方抑尘在此地已非初哥,提前就摆出了印信,让柜台后的墨玖,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总算来了个懂事的。 最近前线战事吃紧,定荒府不得已进一步加大了征发力度。很多对世事全无关注的闲云野鹤,也都被一纸谕令强行拉到前线来。 这些人本就资质良莠不齐,偏偏还不喜欢守规矩,在前线稍微遇到点什么不如意,就喜欢排着队来定荒塔处强词夺理,既不能真正缓解前线压力,还让一众接待使者们不胜其扰。 而方抑尘作为吴郡有名的世家道种,知礼节懂进退,更熟悉一应流程,可以节约彼此时间,就颇让人有好感了。 “这位姐姐,这是我们小队印信,另外这是整体战报,还有留影晶石。” 方抑尘一边说着,一边将铜质印信、战斗报告和一枚晶莹的玉石摆到柜台上,之后再做补充说明。 “晶石是非全程记录的,因为过程关乎某些队员的独门秘法……不过每一个战果都有明确记录,也都符合营地规范。” 墨玖点点头:“我会负责检验,确实合规的话,会给你们计分的。” 说着,女子先是捧起铜印,在身前一面铜镜上轻轻一擦,顿时镜中就浮现出方抑尘等三人的面容、资料、以及接取的任务。 墨玖对照无误后,又点点头,展开了纸质报告,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顿时蹙起眉头。 “你们遇到了变异种?甚至是头目种?” 之后,眉毛越皱越紧。 “然后你们意外汇合了另一支狩妖小队,两队联手,便杀了九头变异种……还有头目?” 此言一出,大堂内顿时有人鼓噪起来。 “草,世家少爷们要点脸行不行?!还头目种?你咋不说自己把妖王给大卸八块了!?” “你们这队里还特么有个炼气的呢!也敢把报告这么写?你特么干脆写小说去吧!” “安静!” 墨玖一声清叱,顿时将所有闲杂人等的吵闹都压了下去……作为长期接待各色野生牛马的定荒府牛马,墨玖好歹也是靠着正经的结丹修为,拿下府中吏员编制的精英人才,嗔怒之下压制一众筑基,可谓绰绰有余。 不过,也只能镇压一时而已。大堂内滞留着的筑基散修们,大多都是对标准流程的结果不满,打算讨要说法,才留在此处的刺头。此时虽被封了口,却明显心不服,各自跃跃欲试,仿佛要搞一波大的。 定荒府当然不怕这些散修搞事,单这座高塔内就有位元婴真人被请来长期驻守,再多几倍的筑基刺头也翻不起天。 但墨玖却是怕的,一旦真被这些牛马惹出事端,搞得局面不好看了,她这一线府吏是必吃瓜落的。 所以趁着一时安静,她连忙说道:“你们汇报的战果,确认无误吗?若有谎报,可是要遭严惩的!” 方抑尘叹息一声:“是非真伪,看过留影晶石,自然就见分晓了。” 墨玖立刻拿起晶石,神识沉浸其中……片刻间,表情就变得精彩万分。 方抑尘的留影存证,做得非常讲究。他准确地记录下了每一头山精的死相,却并不会过多暴露斩妖的过程……毕竟,这些晶石,之后都是要收归定荒府统一保管的。 没有人真的希望将自己压箱底的绝活,公开给定荒府看。 因为公开给定荒府,基本也就等于公开给天下人了。想要搜集各地修行人的信息,找相关府吏购买从来都是最便捷的渠道。 然而这对墨玖来说,就很有些折磨了。依照狩妖营规,晶石内的影像的确足以证明战果,包括那头目种在内,每一头山精都死得明明白白,也不是拿其他人的战果来重复计数的。 之后依着战报所述的位置,应该也能找到相关尸体进行回收。从程序上说,战果便确认无疑了。 但是,这晶石内的影像也有点过于讲究了,除了营规规定的内容,当真是一点都不多……这在数月之前,尚不是什么要紧事,甚至哪怕放到几天前,也完全说得过去。 但此时此刻,就不免有些麻烦。 墨玖的一时迟疑,顿时给了四周刺头们以再次鼓噪的借口。 “定荒府的人慌了草!妈的果然是有鬼!” “老子就说,这特么统计的就有问题!老子的战功,就是被这帮沟槽的偷偷分到世家少爷头上去了!” “住口!” 墨玖再次厉声呵斥。 “方抑尘的战果,均有晶石留影为证!所有证明资料,也都会公布在战功榜旁边,可供所有人检查……” 话音未落,又有人强顶着金丹威压,大声叫嚣道:“我们就是群山野散修,搞不懂你们定荒府的规矩!合不合规不都是你们说了算?” “一纸谕令把我们骗来当壮丁也就罢了,还把战果偷给世家少爷,你们定荒府是真他妈的畜生!” 墨玖只听得眼皮微微颤抖,只恨不得立刻请下人皇碑,将这群真正的畜生打成浆糊……但此时前线正值用人之际,即便再怎么畜生拟人,也不能真的跟他们翻了脸。 而就在局面一时不可开交时,大堂左侧,一扇不供常人出入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然后,瞬息之间,堂内所有的噪声都淡了下来。 因为随着木门敞开,一位白衣少女,似被一缕流溢的清光簇拥着,翩然而来。她裙裾如雪,随风微扬,身形娇小而纤细,仿佛禁不住一阵微风。然而随着脚步落地,却如有一记闷鼓,敲在所有人心头。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凛然威势,即便是金丹修为又有编制的墨玖都难以企及的威势。 见到她时,即便是再怎么狂傲张扬的散修,也不由收紧了声息,绷直了身体,生怕冒犯了她。 而唯有极少数人,才能鼓起勇气,用扭曲纠结的羞涩表情,低声挤出一声细若蚊鸣,难辨言辞的问候。 一众从不服管束的刺头们,竟在这一刻尽数低下了头。 并非她出身如何上等,也不是因为她的修为就天下无双……只因她的姓名,如今就高高挂在大堂战功榜上,位列榜首! 古剑门,朱樱,战功第一! 当然,定荒府公布的榜单,并不会天然赢得所有人的信服……只是,任何一个在前线经历过几番战事的人,都一定会听过朱樱的故事。 山精之灾最初时,就是朱樱以一己之力斩首二十余。杀散了山精族群,破掉了迷障,救出了一众世家子弟。 之后,郡府处置不当,导致灾厄蔓延,不得已向各门派下令征兵。朱樱又领谕下山,在前线再次大放异彩,力压众多筑基后期、巅峰的世家道种和仙门骨干,雄踞战功榜首。 而她立下赫赫战功的方式没有任何哨,就只是每日领取任务,完成任务——偶尔再顺手救下沿途遇险的修士。 只不过,没有哨,往往就是最大的哨。自赶赴前线以来,朱樱比任何人都更加勤勉规律。她每日凌晨四时多些,便准时从营地灵池中苏醒,简单运功调息、作日常修行、之后就申领每日物资,略作补给。 再之后,不到五时,人们就会看到一个娇小的白色身影出现在定荒塔下,照例接取当时最为艰难的任务,然后最迟在午后回归——若时间有富裕,便再接一个。 数月下来,朱樱的任务完成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于是她累计完成的任务,便较常人多出数倍有余。且她大多时候都是独自行动,无需和任何人分享战功,于是在这战功榜上,她几乎是断崖领先。 对于大堂内的散修们而言,定荒府的老爷们还有世家精锐们的玩法,总是莫名其妙,叫人不由起疑。但朱樱这朴实无华,却又骇人听闻的战功,就格外令人信服。 而且因为她的任务效率太高,定荒府便往往将最为棘手的任务——救人派给她。数月下来,单是这大堂内的刺头们,就颇有人受过她救命之恩。 于是,就在当事人不知不觉间,她已成了许多前线修士心中至高无上的白月光。 人们或许不服金丹、不服定荒府,却永远会对那道娇小的白月光低下头。 对此,朱樱却似是无所知,又似是无所谓。她自塔外走来,全然没有在乎大堂内的散修,只一眼便看到了柜台旁的白衣少年。 于是,幽冷的月光在这一刻流露温柔。 朱樱轻轻笑着:“小师弟,你也来了?” 下一刻,乌名才刚刚点头和师姐打过招呼,就听身旁又生鼓噪。 “原来他是朱樱仙子的师弟!?” “那他这队的战功必是确凿无疑了!” “定荒府的婆娘,你若胆敢昧下这位白衣公子的战功,老子必要你好看!” “他才炼气期就能斩杀头目种,我看这战功应该翻倍计算才妥当!” “翻倍!翻倍!” ……一片龟噪声中,墨玖只觉得自己的血压快要直冲塔顶了。 (本章完) 第106章 先手必胜之法 第106章 先手必胜之法 “……既是朱樱仙子的师弟,那这份战报我就确定审核通过了。” 柜台后,墨玖好不容易借着朱樱的面子,将一众闹事的刺头散修们全数驱逐出场。之后立刻便投桃报李,将方抑尘提交的报告,盖上了初审合格的印章。 然而朱樱却摇摇头:“不要叫我仙子,也不要因为我而省略程序。” 墨玖笑道:“放心,一切都是合规的,刚刚只是……该说不愧是古剑门的师姐弟吗?令师弟这一队的战报,着实有些惊世骇俗,让我一时反应不及。” 对于面前这位白衣少女,墨玖是真心实意的佩服。尽管对方修为不过筑基中期……但那战功榜上的位置,却足以说明她的潜力。 这种人一旦结丹,立刻就是鱼入大海,龙翔九天,早些结个善缘,绝不会有错。 或许有些自诩上乘名流的世家大派之人,会嫌弃她的荒人血统,但墨玖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区区府吏,哪有资格搞什么血统歧视? “对了,仙子这次的救援任务也还顺利吧?战报请交给我吧,我会尽快审核的。” 朱樱点点头,取出一封简明扼要的报告,和一枚留影晶石。而墨玖几乎看也不看,就在报告上盖了章。 朱樱却不由皱起眉头,提醒道:“这次遇险求援的那队人,又是遇到因仙府反噬而生的山精,才不幸重伤落难……这类事情,最近发生的有些太多了。” 此言一出,一旁的胡琬便忍不住附和道:“就是啊!我们这次也是差点就被害死了一人……那些应噬而生的山精,恰恰好刷到了我们的人的脚底下!要真出了事情,那分明就是被某些手贱之人给害死的!” 对此,墨玖便只能苦笑:“我们会加强相关的引导和管理,尽量杜绝此类情况重演……” 只是,话音未落,忽得就听大堂顶上,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其中一个女子的声音异常尖锐,甚至穿透了几道房门,回荡在一层大堂之中。 “我出手了又怎么了!?我是为了救人啊!怎么,你们定荒府还不让救人了?我们清凉山可是当初三清天师们亲赐过牌匾的!我家山主的亲传弟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负得起责吗!?” 此言一出,柜台前的众人,面色皆是一变。 墨玖很知趣地轻咳一声,悄然布下一道隔音的结界,试图将那尖锐的女子声音隔绝在外。 然而下一刻,却听嗡一声响,她悄然布下的结界,竟被人用蛮力给凿穿了一个口子,那尖锐的女声也赫然变得更为激烈。 “……什么叫冷静不要喧哗?!怎么你们定荒府的人还不让人说话了?那我偏要说!还要让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让大家来评评理,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泼辣的声音就这么恣意在大堂内反复激荡,如魔音贯耳,叫人想不听见都不行。 墨玖的法术被破,不由痛苦地闭上眼睛,恨不得立刻抱头蹲防,变成一株无人在意的蘑菇。 这一线府吏的工作,实在也太难做了…… 只能说,不幸中的万幸,她只需要负责接待筑基期的刺头就好,那些金丹乃至元婴的刺头们,并不归她管。 此时,来自上层的魔音,仍滔滔不绝。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出手的吧?我就是跟在我家师侄身后,远远看着,这总没错吧?! “什么叫‘照理说这也不行!?’现在前线的人不都是这么干的?谁家的道种身后没个长老跟着?你们定荒府的人惹出大祸,要全郡的人给你们擦屁股,我们将自家精锐派出来,已经给足了你们面子,你们难不成还真想要我家的道种死在前线不成!? “何况,我家三位师侄,不幸在林间遇险,向你们定荒府紧急求援,我也没第一时间就出手吧?后来你们说,紧急派了三个金刚门的人来支援……然后他们人呢,啊?他们人呢!?” 下一刻,高塔二层的一扇大门被猛力推开。 一阵炽烈的灵息从门后荡出,霎时就让一层的几位筑基中期的年轻人,感到肺部微微灼痛。 这赫然是金丹后期的修为特质! 一个身穿绛紫色道袍的丰腴妇人,踏着愤怒的脚步,从二层走廊快步而出。 她生着一张圆脸,尖下巴,眼睛细小而目光锐利,几乎一个照面,就能让人生出此女绝不好惹的印象。 而她第一时间就瞄准了墨玖。 “你!一层办事的!我问你,那三个金刚门的人,有没有回来?!” 墨玖被指着鼻子呼喝,一时错愕。 紫衣女子顿时恼怒:“怎么也是个听不懂人话的?你们定荒府都从哪找来这些酒囊饭袋……这府里到底有没有人能办事了?” 再之后,才有个身披蓝色道袍的肥胖中年人,一边擦拭着汗水,一边从走廊追出来。 却是定荒府的府尹孔璋。然而堂堂府尹,对上这位清凉山的真人,也只能低头赔笑。 “杜真人,还请息怒,我们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只是想要调查清楚情况……” 杜真人却当即回身,疾言厉色道:“责怪?你们还有脸责怪我?先说清楚,那三个本该到场的金刚门的人去哪了?!” 话音未落,却见一层的大门轻轻开了。乐家兄弟带着一脸好奇走了进来。 “……有人叫我们?” 柜台后面,墨玖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这群粗鄙的体修!不该你们出场的时候,偏要出来火上浇油! 而见到金刚门人,那杜真人顿时加倍地疾言厉色:“就是你们几个?就是你们险些害死我家龙儿!?” 乐强被指责得莫名其妙:“什么龙儿?” 杜真人怒发冲冠:“你们连自己该救的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乐盛在旁不由恍悟:“哦,清凉山的山主亲传弟子步云龙?嗨……我们的确是被派去救他来着。结果半路遇到迷障,一直迷路迷出了灰针林,实在不好意思哈。” 杜真人只气得眼中冒火:“不好意思?!就因为你们三个废物,险些害死龙儿!若龙儿真有三长两短,你们三个都该给他偿命!金刚门……怎么会派这种妖畜门派的人去救人的?” 乐盛愣了下,顿时沉下脸。 金刚门的人虽然热情开朗,不知矜持为何物……却也从不会唾面自干。 清凉山固然是邛州的传统豪门,近些年更是攀附上落凰山,门派声威势力都比金刚门要胜出数筹。但也绝没有这么出言不逊的道理! 眼看局面就要不可开交,孔璋总算发挥出堂堂府尹应有的作用。 他毫不犹豫地原地滑跪,几乎用谄媚的姿态对着气势汹汹的杜真人哀求道:“杜真人,杜奶奶~!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定荒府的错,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啊!” 见孔璋道歉,杜真人这才缓缓收敛了怒气,点点头冷哼道:“早这么说不就对了?本来我也只是要你们一个态度,结果你倒好,居然上来就质问我有没有出手?你这胖子,就是做事不够灵光,才这么多年都一事无成,连退休都退不利索!” 孔璋是真的唾面自干,连连赔笑:“可不是么,让真人见笑了。” 一边说,一边毕恭毕敬地将那杜真人又引回到二楼,还了一层一个清静。 而没了那尖锐的魔音激荡,一层的众人,无不感到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墨玖则干脆趴伏在了柜台上,哀叹一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当个苦哈哈的迎宾小吏,看来也没什么不好……府尹大人的津贴虽高,却真不值得拿那么多东西去换。 之后,她勉强撑起身子,有气无力地对乌名等人说道。 “总之呢,几位的战报都已审核通过了,之后我们会尽快折算好战功,更新在榜单上。至于相关奖励的申领,呵,这里倒是有个好消息,近期落凰山的仙使又带来一批法宝符箓……” 墨玖的强笑声中,几名满载而归的年轻人,却没有露出半点喜色。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实在让人对这狩妖营的前景提不起丝毫的乐观。 尽管这狩妖城内,已是群贤毕至,甚至仙之人兮列如麻,抗灾的氛围如烈火烹油。然而,实际的战局,隐隐之间已露出糜烂之态。 而在气氛逐渐僵硬之前,方抑尘忽然展颜笑道:“无论如何,咱们平日天南地北,各在一方修行,如今却同聚此地,携手作战,得胜而归,实是难得的缘分!在下斗胆相请,在城中寻一雅致之处,把盏对酌……” 话音未落,金刚门的乐家兄弟已大声叫好。 “好好好!有酒就好!正该借着美酒,洗洗晦气!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得了金刚门兄弟的支持,方抑尘顿松口气,又借势邀请古剑门的师姐弟。 “朱仙子,乌名师弟,不知可否赏光?” 朱樱皱了下眉头,实不愿和这世家公子有太多牵扯,然而看了眼明显兴致盎然的乌名,便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方抑尘大喜:“谢仙子赏光!在下这就去城中最好的酒楼小红宾楼设宴,定叫仙子满意!” 朱樱一怔:“什么楼?” 方抑尘解释道:“小红宾楼,其前身是曾在默离仙府外闯出名声的红宾楼,不久前入驻此地,一座难求!但在下恰与那酒楼的股东之一康家,有那么些许人情薄面……” 说着说着,方抑尘不由语塞,因为明明是番好话,但不知为什么,朱樱仙子看起来明显更加不高兴了! (本章完) 第107章 无巧不成书 第107章 无巧不成书 厄水河畔,狩妖城中。 从城南的定荒高塔向北,距离金红梧桐不远,便是一条繁华喧闹的商业街。各式的铺面、酒楼鳞次栉比,歌舞丝竹之声彻夜不绝。 身处其中,便如坠纸醉金迷之境,令人浑然不觉正身处灾祸前线。 厄水河畔,那些惨遭山精屠戮的村庄;灰针林中针对人类修士而设的迷障陷阱……在此时此刻,统统像是经人杜撰的虚构故事一般,失去了实感。 而在这条街上生意最为兴隆的酒楼——小红宾楼的顶楼上,有一间绿竹翠柳、团锦簇,如空中园似的雅间。 乌名、朱樱、方抑尘……一行七人,正围坐在一张宽大的酒桌旁,桌上美酒佳肴,窗外夜景旖旎。 虽然此地确实是纸醉金迷。但经历了连场恶战,又承受了定荒塔内的泼妇魔音。几名年轻人的确也需要纸醉金迷来稍事抚慰镇痛了。 更何况,这次他们还真的有幸邀请到了前线狩妖城的传奇人物…… 酒桌前,方抑尘激动万分地端起一杯美酒,颤颤地举向身旁的人。 “朱、朱、朱仙子,在,在下方抑尘,此番能见识仙子风采,更请到仙子同席,实,实在是某三生有幸……” 话没说完,已被对面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吹口哨起哄道:“方少,你什么时候变结巴了?!” “还没喝酒,这脸色怎么就跟猴腚一样了?” 眼见乐家兄弟竟在他窘迫之时趁火打劫,幸灾乐祸,方抑尘只气得眼前金星乱冒……然而,看着面前那清如寒梅,傲若霜雪的女子,他却无论如何也发作不起来。 关于朱樱的故事,他其实并不像乐家兄弟那般熟悉,毕竟他来厄水河前线时间不久,只在战功榜上见识了朱樱的风采,却没有实在的认知。 然而,当他真正近距离接触到朱樱后,却立刻就意识到,为什么先前定荒塔大堂里那群刺头,会转眼间就发出阵阵龟声。 这位古剑门的大师姐,有着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独特气质。一句话形容的话…… 她真的就像是乌名的大师姐一般。 比如说,明明大家同为筑基中期,但朱樱给人的感觉,却如在云端天际之远,实力深不可测,完全不能用寻常修为境界去判断其本事。 再比如,此时方抑尘的杯中酒几乎要因激动的颤抖而泼洒出去,可谓囧相毕露……但被敬酒的一方,却全然没有在意,只将关切的目光投向乌名。 “小师弟,你没事吧?遭遇头目种,又遇仙府反噬……有受伤吗?” “最近几个月没有我看着,修行有没有过度?如今你已是炼气巅峰,身处瓶颈之前,反而更要平心静气,稳下节奏。不要计较一时得失,更不要勉强自己……这种踏实本身,也是一种修行。” “师父还好吗?灵汐有没有闯祸?” 尽管这对师姐弟间,在酒桌上没有多少言语,但彼此只是目光相触,便仿佛能诉说千言万语。 最终,方抑尘只能无奈摇头,不再废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能把人请到酒席上,已是莫大的成就,实也没必要奢求更多了!待会儿找个机会一道留个影,也足够吹嘘! 而在方抑尘之后,便是胡琬,这位胡家的千金倒是坦率,只朗声道:“朱樱师姐,我崇拜你很久了!敬你一杯!” 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这般爽快,倒是换来了朱樱的轻笑颔首,并举杯回应。 方抑尘见了,只恨得在心中尖叫抓挠。 胡琬你个小绿茶!你明明和我一样,本来对朱仙子之名一无所知的!刚来定荒塔的时候,你还怀疑战功榜首是谁家的私生女! 再之后,则是金刚门的三人…… 相较于方抑尘的纠结,乐家兄弟就要爽快得多。 “朱仙子,你和乌名师弟都对鄙门有大恩。从今往后,但有差遣,鄙门弟子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朱樱轻声道:“道友客气了。” 之后同样是举杯相迎……只让方抑尘恨不得满地打滚。 只有我没被回敬吗?只有我吗!明明我才是东道!是我先来的! 最终则是金刚门的倒霉玩意梅竹。这位双腿丰润修长的女子,自与朱樱见面的那一刻起,目光基本就没离开过她。 只不过,先前一直都没有开口的机会,如今终于借着敬酒的时机,得以提出自己最诚挚的诉求。 “朱樱师姐,待会儿喝完了酒……要一起去洗澡吗?” 朱樱顿时露出警惕的目光,先是在梅竹那双饱满修长的裸腿上颇为不甘地看了许久,才紧盯着对方的双眼,仿佛在询问她到底有何居心! 梅竹坦然道:“我想了解一下古剑门人是如何锻体的,还有你们的根步修行有什么特别的奥妙。如果可以,我还想亲手感受一下……” “!?” “乌名师弟毕竟是男子,我只能远观,但师姐你与我都是女子,应该没那许多顾忌了。” “!!!” 梅竹还待再说,却已被自家的两位师兄猛地上前架住,一人捏她下巴,一人提壶灌酒,很快就让这倒霉玩意儿昏睡过去。 总算是化解了一场可能的风暴。 —— 尽管经历了些许插曲,但这小红宾楼的顶楼酒宴,仍是宾主尽欢。觥筹交错间,少年男女谈笑不断,仿佛一整日的晦气也都一扫而空。 眼看酒席将散,众人便要分道扬镳,而在这狩妖城里,经此一别,明日之后是否还有机会重聚,便实属未知了。 方抑尘忙问道:“不知乌名师弟在城中有没有住处?” 其实他当然知道对方尚未有落脚之地。古剑门的这位小师弟,是刚从青鸾御辇下来,就直奔定荒塔领取任务的。然后就遇到了恰好二缺一的方抑尘和胡琬。根本没来得及找什么住处。 之后三人一路沿河而下,期间彼此都简单交代过身世背景,以及来此地的打算。方抑尘此时提起话题,不过是想要借机邀请乌名来他租下的小院同住。 院子就在城北,面积虽不甚大,却是个五脏俱全的两进院。在如今这个金丹元婴遍地走,以至于寸土寸金的小城中,也算得上一栋豪宅了。 作为吴郡的世家嫡子,方抑尘虽没有那些名门道种的排场——公然抗命,带着自家长辈深入一线。至少还能说动家中支援些财帛之物,让他在这定荒城中也能尽量衣食无忧。 如今两进的小院里,其实只有他和两位婢女,日常没有任务,在家调养修行时,院中颇显清冷。若能邀乌名同住,不单能多条大腿,更能多个谈得来的同辈道友,平日切磋术法,畅谈天下大事,不知将是何等快意! 为此他更早有觉悟,只要乌名肯点头,那正房和婢女们毋庸置疑就让给乌名。而且之后他修行所需的灵石、丹药符箓等物,方家也当全包全揽! 却听乌名轻飘飘说道:“我住师姐那里。” 方抑尘一怔,随即不由猛拍脑门。 真是糊涂了,怎么忘了他还有个战功榜首的师姐! 在这前线狩妖城中,战功榜首的意义,远不止于虚名。除了战功积分可以拿来兑换各种丰厚的奖励外,位列榜单前排的修士们,还能享受到许多额外的福利。 例如这日常住所方面,定荒府为迎四方贵客,专门在城西打造了一批特供宅邸,占了城中最主要的几条地脉,在其中日常修行吐纳,堪比洞天福地……而战功榜前排的修士们,就可以入住其中,享受元婴乃至道君的待遇! 单是为了这一条,就不知让多少人恨不得争破脑袋。 于是方抑尘只能苦笑摇头:“是我冒昧了,刚刚还想着家中恰有空房,正好邀请乌名师弟同住……” 下一刻,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轻咦。 乐家兄弟忽得来到他左右,将其夹在中间,热情地勾肩搭背道:“方老弟你那有空房?我们三人正好没有住处,这可不巧了嘛!” 方抑尘咬牙切齿:“是啊,可真是太巧了!” (本章完) 第108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108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深夜时分,小红宾楼内的一场酒宴,终于在方抑尘等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落下帷幕。 之后,一行人便分作两拨,各自散去。方抑尘等人前去城北,古剑门师姐弟则去往城西。 与繁华喧闹,充满商业气息的北区不同,狩妖城的西区,是吴郡定荒府最先规划建立的核心区域,少了几分无谓的浮华,多了几倍战场应有的肃穆。 乌名跟着朱樱,沿一条小路而行,越过某条无形的界线后,就感到四周的空气陡然冰冷了几分……但天地间流淌的灵气却浓郁了数倍。 为尽快化解这山精之灾,也为尽快引出忘忧仙府现世的下一步,邛州定荒府可谓煞费苦心,甚至支持吴郡从临郡引来数条地脉,将城中核心区域打造成一片小小的洞天福地。 沿着灵气汇聚的方向再走不远,越过一片法坛工坊所在的功能区域,就能看到一条条整齐而安静的街巷,沿街左右,排列着若干精致院落。 这里开始,就是狩妖城的核心居住区了。整片区域被六条东西向的街道整齐分割。 而朱樱被分配到的院子,就位于三街的第一间。 前两街的宅邸,专供三清仙门、落凰山等一品仙门的道君老祖;或者州府、总府的核心人物居住。其实日常大部分时候都是空置——却不能没有。 毕竟山精之灾,本质关乎忘忧仙府,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三清的天师忽而驾临。届时总不能让他们去住客栈。 而从三街开始的院落,才是真正投入实用的部分。在这其中,朱樱的一号院可谓是极难得的殊礼。 举例而言,长期镇守在城南定荒塔的那位,为定荒府兢兢业业服务了百余年的元婴真人,就只被分配到了四街的角落。至于金丹修为的孔璋,明明是本郡郡府的府尹,却只是勉强挂在了五街。 至于墨玖这等吏员……平时其实就住在定荒塔的地下室,根本没资格靠近到核心区来。 狩妖城中,仙之人兮列如麻,并不只是一句讥讽之词。一些修为尚浅、出身不足的年轻修士,单单是靠近到三街附近,就难免感到压抑气短。 不过,古剑门的两人,行走在深夜的街上,却神色自若,偶尔与一些元婴后期,接近道君级数的大修士擦肩而过,也无非是点头示意一下。 —— “到了。” 不多时,朱樱就来到自家门前,轻轻伸手在院门前凭空一推,厚重的玉石之门就缓缓向内开启,一阵清香从院内吹来,似是对主人和宾客致以问候和欢迎。 越过正门,绕过影壁,就见一间精致的小院,四面各有一间客房,房中均设有灵池法阵。 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则居于院中,如恭候主人归来的管家,向朱樱满怀恭顺地垂下枝条,两颗晶莹的果实挂在枝上,甜香扑鼻。 朱樱微微一笑,伸手摘下果子,却将两颗全都递给了乌名。 “吃了吧,对养神很有帮助……你白天又妄动异语了吧?神气明显有亏。” 乌名也不客气,将两颗果子同时放到唇边,而后指尖一阵逢春法力涌出,便将果实化开,再一吮吸……顿时腹内一股清凉直冲天灵。 萦绕了大半日的疲惫迟钝感,立刻就消散了一大半! 之后,院中那棵大树又显出灵性,它轻轻扭动几根树枝,树叶摇曳间,掀起一股清风,将待客的东厢房房门推开。 朱樱见此,却微微皱眉,继而摇头。 “?”大树的枝条摩挲,发出沙沙的疑问声。 朱樱淡然解释道:“不用准备多余的客房,今晚我和他都在正房。” “!?”大树疯狂摩挲枝条,隐隐流露惊异。 朱樱却不多做理会,只径直推开正房房门,便招呼乌名一道走进房中。 乌名欣然点头,迈步而入。 数月不见,他正有许多修行上的问题需要找师姐求证,更有关乎这山精之祸的诸多问题亟待商讨。而吃过刚刚的果子后,他大体上算是神清气足,完全可以和师姐奋战到天明了! 于是,当师姐弟二人走进正房,关好房门后…… 院中的大树,几乎将几根枝条磨到秃噜皮,粗大的树干也开始微微扭曲,发出不安的吱呀声。 就仿佛是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人拐走的老父亲。 最终,这棵颇有灵性的管家树,终于缠紧了根须,小心翼翼地又伸出枝条,结出两颗可以调和阴阳,补充精力的粉红果实,安静地摆在正房门前。 然后,便熄灭灵性,彻底安静下去,含泪深藏功与名。 —— 正房中,朱樱和乌名分别依靠着正堂中的聚灵阵,盘膝而坐。 在朱樱的审视目光中,乌名将自身法力尽数运转开来,逢春书、肃秋经,春秋相济,神通自生。下一刻,乌名身旁就掀起一阵疾风。风声猎猎,锐利如刀。 朱樱不由低声赞了句好。 仅凭法力流转交汇,不施丝毫道术神通,便能掀起如此劲风……单以法力强度而论,基本上达到了寻常炼气巅峰的十二成!令人全然想象不到,他修行至今不过才区区两年半。更想不到,他才只是六品灵根。 此外,因法力交汇而生的疾风虽烈,却并无狂乱之意,可见法力性质也极其精纯,其中更能隐约窥见一丝玄灵气息,而这分明是筑基期才应该显现的异象。 思忖片刻后,朱樱给出了结论。 “法力修行上,我已经没法给你什么指点意见了……纯以炼气期而论,我当年也没有做得这么好。” 乌名笑道:“师姐,你我之间就不要谦虚客套了。” 朱樱不由莞尔:“呵呵,至少修行两年半的时候,我远不如你,更没法仅凭两门玉清入门正法,就练出这等法力……” 随即,少女便微微收敛了一丝笑意。 “但是,这等法力,从本质层面说,还是过于单薄了。筑基虽有余,想要完美筑基,就还差了些火候……” 乌名也不由点头,略带遗憾地握起拳头,收回法力,熄灭了风声。 “我也感觉始终欠缺了些什么……如今想要突破筑基,只要一颗筑基丹就好,但那样突破以后,必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可惜我的春秋正法,暂时没办法更进一步,否则若能再积累量变,或许就能有所不同了。” 朱樱摇摇头,说道:“你的春秋正法,已经很让人匪夷所思了,同样的境界,却似比其他人生生多出两成多效率……但炼气期到筑基期,可以说是决定其后数百年修行的关键一环。想要完美跨越这一阶,需要的是更加本质的变化。你即便效率再翻一倍,仍填不上目前的空缺,根子必不在于此。” 乌名对此虽不置可否,心中却也隐隐信服。 毕竟精炼只负责数值,命座才管机制! 朱樱又说:“师父为你设计的这条筑基之路,大违常理,许多细节就连他本人都尚未推敲清楚,只能靠你本人边实践边琢磨……而我这做师姐的,更是只能给你加油鼓劲了。” 乌名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真的只能加油鼓劲吗?” 朱樱失笑:“那你还想要什么?要不要我像对灵汐那样,摸摸你的头?” 乌名也随即失笑:“举高高可以吗?” 朱樱冷笑:“可以啊,你想飞多高?” 玩笑间,乌名忽而说道:“所以,师姐你除了加油鼓劲之外,是不是想要为我取九转筑基丹?” 下一刻,朱樱的笑容就凝在了脸上。 九转筑基丹,取自仙府【照炉】的极品仙丹,可助有缘之人成就上古道基,神奥通玄。 乌名说道:“这次三清仙门为平息邛州山精之祸,也为速开忘忧仙府……便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将此丹列入战功奖励之中,以激励各大仙门世家,并成就有缘之人。师姐数月前应征下山时,就是打算提前积累战功,为我换那枚仙丹吧?” 朱樱被说破心事,良久后,才颇为不甘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道君明明说过此事属于三清仙门的绝密,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 乌名说道:“师姐,连你都能知晓的绝密,你怎么就自信没有其他人知道?而且几个月前是绝密,拿到今天就未必了。” 说完,他便将一张印制极其精美的报纸从怀中取出,摊开到朱樱面前。 那是仅在落凰山中层以上流传的云翎简报,而这份来自三天前的每日简报的第一条,便是这九转筑基丹! 看着面前简报,朱樱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嘴唇,继而生出疑惑。 “小师弟,这落凰山的简报,你又是从何处得来?” 乌名笑了笑:“一位和师姐一般,喜欢戴白发簪的热心笔友……师姐你怎么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呵呵。” (本章完) 第109章 众矢之的 第109章 众矢之的 虽然有些莫名的不快,但朱樱其实并未纠结于小师弟的笔友问题。 毕竟乌名仙缘厚重,结识一些奇奇怪怪的朋友,乃至红颜知己也无可厚非。作师姐的,应该多多包容。 何况,严格来说,她得道君私授机宜,下山求丹的事情,也不曾和乌名说过…… 不过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依照道君所言,九转筑基丹一事,毕竟事涉绝密,知晓的人越少越好。而乌名性子一向骄傲,必不愿依赖这等外力。何况,朱樱取丹以后,也未必一定要用,不过是未雨绸缪。 之后,朱樱自然也征询过古白的意见,老人却是不置可否,只说事可顺势而为……于是朱樱权衡一番,还是决定信一次道君所言。 毕竟,她和道君沈月卿的交情,可以追溯到两年多前了。 在与古剑掌门定下三年之约后,沈月卿虽然再未造访过言山,但一颗心却时时牵挂着乌名。 限于约定,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干扰到古白对乌名的培养。沈月卿在这两年多里,从不与乌名直接或间接对话,甚至逢年过节都不曾送来聊表心意的礼物。 堂堂道君,必要严守为师之道,所以即便在自家外山辗转难眠,茶饭不思,沈月卿还是强行忍耐住了相思之苦。 他只是给乌名身边的人往来书信,旁敲侧击罢了。 而在乌名身边,有能力执行旁敲侧击任务的,自然只有朱樱一人。 最开始,朱樱并不喜欢这位炎流君,因为无论他是基于怎样的善意,无论他和师父有怎样的交情……始终都是在挖古剑门的墙角。 他想要将自家的小师弟,拐到别处去! 哪怕明知道拜入道君门下,对乌名而言才是更好的未来,就连师父也许下了三年之约……但情感上,始终存着几分纠结。 就仿佛是舍不得女儿出嫁的老父亲。 然而,就如同世上大多数老岳父,最终都会在一场大醉中与女婿和解。朱樱也没能敌过沈月卿的拳拳诚意。 尤其她发现,沈月卿不但是一位擅长传法授业的三清道君……更是精通勤俭持家的守财真人! 每次书信往来,沈月卿除了关心乌名的成长之外,也会顺带教授朱樱一些东西。 由于彼此没有师徒之缘,沈月卿传授的并非仙法神通,而是一些过来人的小知识。 比如,要怎么在留香阁的促销季迭加折扣,买到底价好货;再比如,各地定荒府那些肥美的悬赏差遣,要如何巧妙接领;再再比如,哪间酒楼或者药铺,开业期间会提供免费试吃活动…… 这些知识看来琐碎不起眼,却是沈月卿数十年来践行桃李仙道,经历过无数血泪汗的浓缩精华。一下子就让朱樱感到豁然开朗,仿佛来到全新天地! 同样是精打细算,她以前操持古剑门庶务时,就只懂得节衣缩食,与三清道君相比,真是天上地下! 何况沈月卿还总是随信附送一些他用不到的,邛州境内的优惠券、会员卡……东拼西凑之下,两年来已帮古剑门省下大笔灵石! 当然,说到底,沈月卿最关心的还是乌名的修行。数月前,当他从朱樱的回信中得知,乌名的修行进度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料,竟真要在三年之内抵达筑基瓶颈前时…… 他便立刻告知朱樱,以乌名眼下的修行进度和方法,三年内筑基自是绰绰有余,但想要完美筑基,就欠了一道“仙引”。 关于这道欠缺的仙引,古白必定也会有相应考量。但以他今时今日的境况和本事,难免力不从心。 而沈月卿尚未与乌名缔结师徒之缘,也不方便直接出手相助。于是,他便将九转筑基丹的情报,告知了朱樱。 当然,沈月卿并不能保证,九转筑基丹就一定对乌名有效;更不能保证三清仙门最终一定会将此丹送去邛州;甚至也没法保证,朱樱下山后就一定能拿到仙丹。 他就仿佛是在棋盘上,漫不经心地放下了一枚棋子。 但朱樱却很乐意当这枚棋子。 两年多前,她发下誓愿,一定要让乌名能昂首挺胸迈入三清外山……而若乌名不能完美筑基,又怎么昂首挺胸? 所以,区区下山狩妖而已……何况本就有府谕征召,她作为古剑门的大师姐,于公于私,都是义不容辞。 只是事到如今,被乌名戳穿真相,朱樱仍感到些许心虚。 “小师弟,我……” 乌名打断道:“师姐不必多说什么,你一番苦心,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有责怪之意?何况这毕竟是道君的布局,师姐落入其中,也无可厚非。” 朱樱不由紧张:“布局?沈月卿难道要对你不利?” 乌名叹道:“谈不上不利,多半只是想在我身上打下更多的三清烙印吧,毕竟我若不能以师父的方式筑基,转而用了他三清的手段,那不就显出他的高明了吗?” 朱樱愣了一下,只觉这话未免过于儿戏,然而考虑到沈月卿的一贯性情,这儿戏的解释,却又格外写实! 毕竟那是个可以腆着脸求朱樱在搭乘青鸾御辇出行时,务必将里程累积到他卡上的人! 一时间,少女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人究竟把仙丹筑基当成什么了!” 顿了顿,又问乌名道:“所以,你说……我还要不要……” 乌名笑道:“师姐都努力几个月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何况这九转筑基丹就算不用,也可以拿去卖钱啊,九转仙丹,怎么也该价值连城了吧。” 听了这话,朱樱却顿时神情一振:“对哦!可以换钱的!嗯嗯,师弟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将仙丹拿到手!届时若能转手卖了,师姐请你吃好的!” “小红宾楼?” “红宾楼不行!” 笑闹之后,朱樱目光不由又落到面前那张云翎简报上。渐渐地,这位古剑门的大师姐,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榜首之位,怕不是,很快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呀……” 乌名点点头:“的确如此。” 九转筑基丹的事,在数月之前,还是仅有寥寥少数人才知晓的绝密,如今却已登上了落凰山的云翎简报,流传于仙山中层。 而流传于仙山中层,很多时候就等于是流传于天下——毕竟某位喜欢戴白发簪的热心笔友,就第一时间将简报寄给了乌名——时间差不会超过五天。 乌名收到简报是三天前,那么恐怕明后天开始,狩妖城的人就要尽数知晓此事了。 之后,榜首自然就是众矢之的。 尽管前来一线的修士们,大多已经筑基成功。但谁家还没有个尚未筑基的小辈呢?何况就算自己不用,拿去转手卖了,也可能一夜暴富! 更何况,以三清的慷慨,谁又能保证,奖励之中只有九转筑基丹呢?说到底,这筑基丹是供炼气士服用的,对于真正拼杀在一线,且即将要争取忘忧仙缘的筑基修士而言并不适用。 那么三清难道就不会赐下适用的宝物吗? 而筑基适用的宝物,会是怎般模样? 由染香坊的神匠出手,专为筑基修士打造的超模法宝? 又或是再造灵根的仙府遗宝? 再或者是美艳性感忠心耿耿温柔解语修为高深的贴身侍女? 很多时候,人们的无限遐想,比任何金山银山都更能激起贪欲。 所以,当九转筑基丹的消息曝光后,这狩妖城内外,万人争先的盛况,并不难预料。 而到了那时,某个提前数月开始积累战功,从而断档领先众人的人,自会成为众矢之的。 朱樱沉默片刻,说道:“众矢之的就众矢之的吧。大不了不计过去的战功,所有人同一起点公平较量,届时我就算输了,也无话可说。” 乌名却笑道:“若真的只是不计过往,同一起点公平较量,我相信师姐仍能稳居榜首。” 朱樱不由失笑:“你对我也太有信心了吧?” 乌名说道:“毕竟我可是师姐带出来的弟子。” 朱樱一怔,目光微微柔化。 “几个月没听你说胡话,竟有些怀念了。” (本章完) 第110章 一种诡异的病毒已在言山蔓延 第110章 一种诡异的病毒已在言山蔓延 事实上,乌名并没有说胡话。 他对师姐的信心,当然是有理有据的。 过去数月间,朱樱的战功积分断层领先,当然不是因为提前起跑……事实上,比她更早来到狩妖城的大有人在。在她之前,愿意争榜首之位的同样大有人在。 最终,朱樱却能后发先至,以断档优势独占鳌头,其中关键还是在于她本人。 一来,她实力极强,远超寻常的筑基中期,而在灰针林狩妖时,只要激发血脉中的力量,她的刷分效率甚至能凌驾一些金丹真人之上。 狩猎山精,最重要的其实不是正面战斗的胜负,而是能否第一时间看破迷障,将它们从藏身处抓出来。而在这方面,朱樱的天赋堪称独一无二。 此外,或许是和乌名接触久了,她在进行重复作业时,耐心和细心都变得更胜以往。数月之间,她早出晚归,不断奔赴前线狩妖,几乎一刻也不停歇。 这份毅力和定力绝不仅仅是因为道君的内幕消息,更多是她形成的自然习惯。而有这种习惯的人,积累战功的效率自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战功榜首,实至名归。 “所以,我也不认为定荒府会随意修改规则,不计过去的战功。毕竟师姐这数月来的战绩是有目共睹的,就连那些喜欢闹事的刺头都对师姐心服口服……贸然更改规则,反而会引得前线生乱。” 顿了顿,乌名又说:“诚然临时追加奖励,会让一些先前懈怠的人感到不平。但说到底,山精之祸迟迟不能平息,甚至愈演愈烈,那些被征召来此的人,凭什么懈怠?” 朱樱迟疑了一下,分辨道:“但我毕竟是提前知晓此事,对其他人的确有些不公平……” 乌名说道:“第一,以师姐的性子,即便没有九转筑基丹,应征而来后仍会竭尽全力,就如同师姐两年前参与的那次狩妖行动一般……师姐,猎杀此地的山精,对你而言也是一种乐事,不是吗?” 朱樱目光微冷,继而无奈地摇头。 说对了,基于血脉深处的本能,她在狩猎山精时,的确有些……乐此不疲。 “第二,情报优势,为何就不能算优势了?你认识道君,能得他私授机宜,这是你的本事。就如司清岚能托生在司家也是她的本事。人们若不觉得落凰山的小公主,三年筑基,十八岁而至中期有什么不妥。那又凭什么责怪师姐你呢?” 这个解释,倒是让朱樱略感释然,继而感叹。 “你啊,总有办法把事情说得理直气壮。” 说话间,却不由想起两年多前,乌名初入古剑门,就理直气壮,巧舌如簧,最终说服她与他同住在闲云居……且直到数月前她下山的时候,两人也没有分开。 ……等等,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却听乌名已转开话题道:“而且,和之后可能要发生的事情相比,师姐尽可以理直气壮些!” “之后可能要发生的事情……?” 乌名提示道:“还记得清凉山的那位吗?” 朱樱顿时恍然:之后,她就要面对豪门世家的丑态毕露了。 作为邛州荒人,朱樱对豪门世家的态度是一以贯之的厌恶排斥。 而本地的豪门世家,总能用实际行动证明朱樱的态度绝非偏见。 诚然世家之中也有好人,但世家却总是不做人。 所以,当乌名提起清凉山的那位尖酸泼辣真人时,朱樱立刻便恍悟:那些世家豪族,才不会跟她公平较量。 当她还在这里纠结提前抢跑是否有违公平原则的时候,那些豪门世家指不定都有多少阴谋诡计在酝酿之中了。 至于究竟是怎样的阴谋诡计……她想不出,也懒得想。 毕竟,有个特别精于此道的人,已经来到她身边了。 “所以,小师弟你之后又有何打算?” 乌名不由沉吟。 此番他特意从言山跑到厄水河畔,当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和师姐求证九转筑基丹之事,只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如今糜烂邛州的山精之祸,和忘忧仙府直接相关,而忘忧仙府则是两年多前,默离仙府中那位纯白之人,特意点过名的地方。 事实上,乌名很久以前就想来厄水河一探究竟了,只是炼气期的修为,属实欠了火候,实无必要贸然去越级探索筑基仙府。 1级无用之人木棒单挑8周目拉塔恩的杂技,属实只是杂技。 只可惜时不我待,尽管乌名的修行速度已是恐怖如斯,但随着前线战事加速糜烂,山精之祸几乎失控……很显然,忘忧仙府的彻底现世,已经近在眼前。 再加上恰于此时,九转筑基丹的消息随着一份云翎简报映入他的视野……仿佛上天都在催促他,该启程了。 于是,乌名便启程。 尽管修为尚未臻完美,但首通专家,倒也无需学那些慎重的前辈一般,将事情准备的那么充足。 何况,修为未臻完美,但他探索仙府,也未必全要仰赖修为……事实上,对这山精之祸,他早有筹备,只待稍作验证,就可以付诸实践了。 思忖片刻后,乌名对朱樱说道:“明天开始,我想和师姐一道行动,有几个地方,想请师姐带我看看。” 朱樱一怔,随即笑道:“好啊!想去哪里只管说!说来,咱们两人好像还从没一起下山历练过呢。” 轻笑之间,也不由恍惚。 只短短两年半,当初那个被灵汐捡来的小家伙,竟已成长到能与她一道实战历练的地步了。 下一刻,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涌上心头。 “小师弟,刚刚你的法力修为,我已见识过了,过去数月确实是大有进步,已近乎完美。但实战的本事有没有跟上,我却是几个月都未曾考校过了!真到了灰针林中,你能跟得上我吗?” 说着,少女长身而起,娇小的身躯仿佛在刹那间就膨胀巨化,变得顶天立地! 乌名也不客气,顶住威势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正要请师姐指教!” “好!”朱樱瞳孔微微一竖,已是战意昂扬。 之后,她走到正堂的台案前,从一只精美的木匣中取出一支焚香,轻吹一口无形火,将焚香点燃,再插在香炉上。 刹那间,正堂的空间就被急剧扩张,转眼便成了一片方圆数百米的露天校场! 乌名见之一惊,好一个寸土河山术!如此神通,居然被凝塑于小小的焚香之中,此中手段着实高明。 而这三街一号院的建造成本也就可见一斑。 只能说邛州虽穷,定荒府却绝对不穷! “好了,场地应该足够你我用了……这是为真人一级的修士,日常修行演法而设计的,所以尽管放开手脚,不要担心打坏了什么。” 话音未落,就见朱樱的身影陡然一晃,变得模糊了几分。 几乎同一瞬间,一道凌厉的拳影,便似裹挟着滔天巨浪一般,闪到了乌名眼前! 其势之快,已经远远凌驾炼气期之上,叫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及时反应过来! 然而乌名也不需要反应……因为他早有所料。 过去两年多来,他在古剑门中切磋最多的对手就是自家师姐……朱樱的很多战斗习惯,其实乌名比她本人更加熟悉。 所以早在朱樱动手之前,乌名就猜到她八成便要用这招瞬闪冲拳来开团——每次她被乌名的修为进境震撼到,进而见猎心喜时,都会用这一招起手。 所以,在朱樱踏步冲拳之前,乌名就已提前将体内的逢春玄灵气尽数灌注在身后太乙法剑之中,刹那间金霞绽放,却引而不发。锐利的剑光随神识流转,赫然化出淡淡的水色,于乌名身前形成一道波光盈盈的护罩!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自乌名身前炸裂开来,法剑撑起的盈盈波光,顷刻间碎成漫天的尘埃,闪闪晶莹。 然而那道凌厉的拳影,也随之而散。 朱樱维持着前冲出拳的姿势,竖起的瞳孔中绽放不可思议的异彩。 “……方抑尘的沧澜剑阵?” 乌名笑了笑:“现学现卖,看来倒还好用。” “哼哼,这种绝活也能现学现卖。那方家的公子,对你可真是推心置腹啊!就不知云游在外的刘三郎若知道了,会作何表情。” “……?师姐你在说什么?” 朱樱也一怔。 对啊我刚刚在说什么啊?! 果然……就不该偷看那些,从灵汐手中没收来的奇奇怪怪的书! (本章完) 第111章 奖惩之道 第111章 奖惩之道 清晨时分,狩妖城西,三街一号院迎来了一位面容清秀,身段婀娜的匆匆来客。 墨玖穿着定荒府吏员的制式蓝袍,一头齐耳的短发被汗水沾湿了发梢,本显得冷淡的苍白面颊上,更是浮上了焦急的红晕。 砰砰。 两道敲门声后,她便忍不住在门前徘徊踱起步来。好在院中人没让她等多久,片刻之后,院门便向内开启,一阵清香的晨风扑面而来,让墨玖的焦虑为之稍事缓解。 不待对方开口,墨玖已先低头拱手,细声道:“朱仙子,我是定荒府的墨玖,很抱歉这么早便冒昧打扰。但现在有个紧急会议,需要您尽快赶去定荒塔……” 院内,朱樱和乌名对视一眼,心中都是微微一动。 定荒府于前线召开会议,召集一众精锐参加,这并不稀奇。但是专门派来府吏登门告知,就极其少见了。 考虑到那份四日前就流传于落凰山的云翎简报……如今紧急召开的晨会,内容已不难猜。 九转筑基丹,来得好快! —— 当乌名和朱樱跟随墨玖,赶到定荒塔时,塔前已是熙熙攘攘。 “诶,到底是什么事啊?这么多人聚着?” “不知道啊……只听人说,天亮之前,有一驾青鸾云宫从西南飞来,像是提前升了太阳似的。” “嚯,是落凰山的仙使?不,不止仙使,怕是堂主殿主一级的大人物都来了!” “据说那个孔府尹,刚刚连靴子都来不及穿,就匆匆跑过来迎接贵客了。” …… 纷杂的议论声中,墨玖带着乌名和朱樱,从定荒塔侧的一道小门悄然进塔。 而门后的大堂,模样已和昨日大不相同。 圆形的空间被临时扩建了数倍,长长的柜台也被一座高台取代。台下密密麻麻摆着约五百只蒲团,此时已有过半的人落座,均是在这狩妖城内小有名气,更在战功榜上留有姓名的高手。 朱樱作为榜首,位置被安排在了第一排最中央。而乌名则刚巧在最后排有个座位——他单次任务的战功,便已支持他杀入了这狩妖城的前五百。 前面不远,还能看到方抑尘等熟人的面孔。 除去战功榜上的人以外,大堂二层以上,还安排了特殊贵客的席位。只是从下面看去,基本只能看到一阵云雾缭绕,分辨不清那些贵客的模样。 乌名落座不久,身旁便有人满怀好奇地找他寒暄——毕竟在这高贵的战功榜前五百中,竟混进来一个炼气期的少年郎,着实叫人惊异。 只是没说两句,就听高台上有人低声道:“肃静。” 下一刻,一阵无形波纹扩散开来,所有的喧嚣熙攘都被霎时屏蔽。 而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不由集中到了那讲话的人身上。 那是名枯瘦的老道,穿着一身简朴的素青道袍,用一根细长的木簪扎起半头银丝。看起来其貌不扬,身上更没有丝毫炫耀身份地位的饰物,就仿佛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凡间老者…… 然而稍有见识的人,便一定会认得他。 邛州定荒府的大府尹,明涛道君,辛泽。 作为州府的首脑,同时也是有望成就化神的堂堂道君,辛泽其实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本地狩妖城的日常庶务,也均是由郡府府尹孔璋负责。 所以,当他站在高台上的时候,哪怕再迟钝的人也立刻就意识到,大的要来了! “唔……”辛泽在台上简单扫视了一下,便说道,“人差不多到了一多半,其余人未必来得了,时间宝贵,咱们这就开始吧。” 之后,位于二层的几位贵宾,在云雾中轻轻点头。 “那么,所有人都听好。” 话音落下的刹那,整座定荒塔都微微一震,塔顶的人皇碑,更是发出嗡鸣。 下一刻,定荒城内,所有人都听到了辛泽的声音。 又过片刻,身处定荒城外数千米的人,也听到了辛泽的声音。 …… “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通知一件事:这忘忧仙府引发的山精之祸,已蔓延太久,荼毒太甚,该到此为止了。 “一个月,这是清州总府给我们定下的时限。一个月内,山精之祸必须平息。但我认为大可不必拖那么久,半个月时间,我要这邛州境内,再看不到半头山精。 “此事其实并不难做到,如今做不到,只是因为很多人不想做,不尽力去做。定荒府谕,对他们而言如同儿戏。甚至仙府的规矩,也不被他们看在眼里。当下局面糜烂,这些人当负首要责任! “当然,也有很多人,打从赶赴前线起,就在尽心尽力,乃至出生入死。如今局面没有彻底糜烂,多亏了这些人的活跃。 “定荒府做事,一向奖惩分明。所以接下来,就该严惩那些敷衍塞责,偷奸耍滑的人;同时重赏那些勤勤恳恳,立下大功的人……只不过,总府尹大人也说过,哪怕在邛州,定荒府的权力,也没有大到能随便严惩一众豪门世家。何况如今用人之际,更不应自断其臂。 “所以,总府尹大人,便替我想了个变通的法子……他说,我不妨加倍重赏那些功臣,赏到让所有偷奸耍滑的人都追悔莫及,抓耳挠腮。要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身边人一步登天,而自己只能瞠目其后。 “总之,蒙总府支持,半个月后,山精之祸平息的时候,位列战功榜首之人,可得上品仙丹一枚、筑基至宝一件,仙府核心队伍名额;位列前五之人,得上品灵丹一枚,筑基法宝一件,仙府首轮探索名额;位列前十……得次轮探索名额。 “此外,这战功榜单,将整体收录于总府功勋册中,排行前列的,日后无论在哪个州郡行走,与定荒府打交道时,都有相应的好处。反过来,明明出身名门大派,豪族世家,却在榜单上敬陪末座的,也自行掂量后果。 “具体的奖励方案和内容,之后会张贴在战功榜的旁边。所有内容,均已得总府尹大人签批,批文同样会公示于众。 “总之,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各位有什么问题,现在提来,我尽快解答。” 于是二层、台下、乃至塔外,立刻有无数双手臂高高举起。 辛泽首先点了一名坐在台下三排的年轻修士。 那人立刻问道:“大府尹,若半月之后,凭我们这些人仍不能平息山精之祸,该当如何?” 辛泽淡淡道:“你们做不了,我们自然会找别人来做。天下有九州,愿意代邛州人平灾的能人异士,要多少有多少。”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鼓噪,若非有着“肃静”神通压制,当场就要沸反盈天。 辛泽却似全不在乎,又将目光投向二层的贵宾席。 “沐月真人,你有什么问题?”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大府尹今日突然拔高悬赏,固然有自己奖惩的道理。但对那些因不可抗力,未能及时来此积累战功的人,是否不够公平?” 辛泽说道:“无论可抗不可抗,既然没来,没立功,就不配得赏,这才叫公平。何况,距离悬赏截止还有半个月时间,与其在这里哭哭啼啼,不如想办法奋起直追。” 之后,辛泽又点了一名贵宾的名字。 “清凉山杜真人?你又有什么问题?” 顿时一个尖锐的女声穿刺而来。 “大府尹,如今的榜首可是个妖血荒女!难不成你到时候要将上品仙丹送给她!?” 辛泽笑了:“总府尹大人提这个奖惩方案的时候,我还略感迟疑,但如今见了你这般歇斯底里,我倒是得认真说一声大人高明了。” (本章完) 第112章 暗箭如雨 第112章 暗箭如雨 在一阵无声的嘲笑中,辛泽毫不理会张牙舞爪的清凉山真人,目光最后环视了一下四周,面对越发积极举手的听众们,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看来是没什么像样的问题可问了,那今日就到此为止,我还有要事,就不多奉陪了。之后若还有什么问题,就去找郡府的孔璋吧。” 说完,高瘦的老者翩然走下高台,而随着他轻轻下落,身影竟似鬼魅一般逐渐消失。 待辛泽的身影彻底消散,肃静的神通也即失效,台下被压抑许久的喧哗声轰然释放。而吵闹之中,本该成为众矢之的的那位娇小少女,以及某位坐在末排,却格外引人注目的炼气少年,却不知何时,也一道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来,坐吧。” 另一边,定荒塔的三层茶室中,辛泽挥挥手摆下两只蒲团。 茶室静雅,纤尘不染,就连此间充盈的灵气也仿佛经过千百次淬炼。 乌名和朱樱只感到一阵清风吹来,便身不由己坐了下去。 “叫你们来,一是帮你们避开不必要的风头,二来是有些话要单独交代一下。” 辛泽先是看向朱樱,冷淡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温和。 “不错,虽是荒人出身,却心系大局,只身积累下赫赫战功,独占鳌头,实在很不错。” 朱樱欲言又止。 “呵,炎流君早和我说起过你的事,无需纠结那么多,为了仙丹也好,为了大局也罢。总之,你在前线所立的战功都是确凿无疑的。 “所以,依照我的本意,根本无需等什么十天半月,当日公布方案,当日结算奖励,这才算得上奖惩分明。 “可惜仙丹不是我出的,所以事情我说了不算。依照总府尹的意思,总还是要留出半个月,给那些世家豪门的人一个追赶的机会,刺激他们多出些力气。毕竟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将这山精之祸给尽快平息了。 “要在邛州平灾,我们仍需仰赖世家豪门之力。所以接下来,你仍需与世家豪门竞争,待取胜之后,才能拿走你应得的奖励。而我能做的,也就是在此期间,帮你抵挡些来自身后的暗箭。至于明枪,只能由你自己来扛。” 朱樱怔怔然,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乌名是个机灵的,立刻拱手一礼,朗声道:“绝不辜负府尹大人的厚爱!” 辛泽却摇头道:“无关厚爱,我也没有偏私任何人,做得好当赏,做不好当罚。你们二人若无战功在身,我今日不会和你们多说半个字的废话。” 乌名于是失笑点头,不再虚言客套。 辛泽哼了一声,又说:“说过朱樱,之后再说你……沈月卿平日没少和我提起过你的事,今日一见,倒也算名不虚传。台下五百人中,就你这炼气的小子最是扎眼! “所以,那颗九转筑基丹,应该就是你的机缘。我之前还奇怪,仙丹列表里,怎么还掺了一颗炼气士才用得到的筑基丹,也不知沈月卿在上面了多少心思……而有朱樱帮你,此事应该算是成了十之六七。 “不过,你若是真像沈月卿平日吹嘘的那般机灵,那么听了我刚刚那番话,就应该明白:对你来说,除了九转筑基丹,还有桩更要紧的机缘。” 乌名点点头,低声道:“仙府名额。” “嗯,沈月卿常说,你在探仙府一道,有着极其与众不同的本事。那这仙府的名额,对你应该就至关重要…… “关于这忘忧仙府的最新一道箴言,已于三日前传至引谶司。依着天师们的解箓结果,忘忧仙府的开放名额有限,多不过二十人,少的话甚至可能只有十人。每次开放,都要间隔一年乃至数年之久……此外,仙府未必能够复用,若是被人一气通关,那么沉寂之后还能否复苏,则是未知之数。” 听到此处,乌名的面色也不由肃然。 换句话说,这仙府的名额,将远超预期的抢手。 辛泽说道:“忘忧仙府是濯泉仙府的前置,而濯泉仙府,差不多是近一百年甚至三百年来,邛州最为紧要的一座仙府。所以这忘忧仙府的仙缘之重,也堪称几十年一见。探索忘忧仙府的,必是邛州最为精锐的一批修行天才……” 乌名心头一动:“司清岚?” “对,司清岚。落凰山主的小女儿必会参与此行,且位列核心之一。而即便以她的天赋才华,都未必能排得到核心队伍之首。毕竟修行年限还是短了些,筑基中期的修为算是短板。 “目前初拟的名单中,综合排位最高的,是她的师兄阮杰。同为山主亲传,修行三十载至筑基巅峰,天赋虽不算天下绝顶,但曾先后通关七座仙府,战功赫赫,在筑基期内几乎举州无敌。 “此外,拟入核心队伍的人选里,还有我们州府缉捕司的天才周濡衣,修行二十载,筑基后期……有着堪比金丹的战力,以及超过十位金丹的战绩。” 听了辛泽特意介绍的这番话,乌名自然晓得他的言外之意。 这次探仙府的名额,非同一般的抢手,尤其核心队伍更是妖孽辈出。与他们相比,如今作为战功榜首的大师姐都要相形见绌。 至于核心队伍以外的名额,其实争抢只会更加激烈残酷。 如今光落凰山和州府就已稳占了三个核心名额,战功榜再分去五个……考虑到仙府总名额最多不过二十,最少甚至只有十个,实际留给其他豪门世家操作的名额已经极其有限,最少的情况下甚至只有两个! 邛州虽穷,但世家豪门却很可能比其他州更多。在众多权贵的经营运作之下,根本不可能再有多余的名额流到下面。 所以乌名若有志于忘忧仙府,那么唯一的机会就是战功榜前五的首轮名额。 因为,不同于仙丹、法宝,这名额是转让不得的,必须由本人亲自争取。 而仿佛是为了坚定他的决心,辛泽又额外补充道。 “沈月卿在你身上费的心思已经够多了,且他毕竟不是邛州本地人,不可能在本地事务上干涉过多。所以你即便想要忘忧仙府的名额,也别指望他能帮你。他平日屡屡书信给我,想要我能对你关照一二……那么,我便与你多说这番话,算是关照。” 乌名忙拱手道谢。而这个感谢,辛泽坦然收下。 “此外,和你师姐一样,狩妖期间,那些来自背后的无聊勾当,我可以帮你抵挡一二……但也要你自身行得正。若期间你确有作奸犯科之事,我奖惩分明的规矩,你当知晓。” 说完,辛泽便又挥挥手,令一阵无形的清风将身前的两人吹离蒲团,俨然是要送客。 却听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叩叩敲门声,颇为急切。 “辛大人,是我,小孔。” 辛泽皱了皱眉,还是将门打开。 于是就见一只汗脚咚一声踏了进来。正是从一大早就着急忙慌,连鞋都来不及穿的郡府府尹孔璋。 之后,又是咚咚脚步连响,孔璋抱着一摞信函,一脸惊慌地走到辛泽面前——甚至都没注意到一旁的乌名和朱樱。 而辛泽看着孔璋身后留下的湿乎乎的脚印,呼吸短暂地停滞了那么一瞬间。 “……辛大人?” “哼,何事,说!” 孔璋忙道:“刚刚您一走,贵宾们就找我拉扯理论,比如清凉山……” “说重点!” 孔璋浑身一颤,忙倍速道:“是!他们投诉如今战功榜首的朱樱,作恶多端,人品卑劣,不配论赏!” 说着,便将怀里信函摊开在地。 顿时,五八门的投诉检举就映入眼帘。 有说她修行邪门外道的;有说她暗中雇佣金丹随行,在林中违规刷分的;甚至还有人说她身高不合格,有损邛州的修士体面! 这暗箭来得,真是多快好省! 乌名一时间只看得不由想笑——当然不能真笑出来。 “还行,至少没有投诉师姐性骚扰的。” 孔璋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人,惊异之余,却说:“也,也是有的。” 说着,伸手指向一封投诉信。 “清凉山杜真人,代门下弟子步云龙,投诉朱樱在刚刚会议中,用头上的晶莹发簪偷拍身后的良家少年。” (本章完) 第113章 狂热奔向深渊 第113章 狂热奔向深渊 看着地上的众多信函,乌名不由为世家豪族的行动力和形象力感到叹服。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般无聊勾当,大府尹辛泽也提前表示了会为他们二人抵挡这些身后的暗箭…… 但是亲眼见识过这五八门的举报信,乌名还是感到眼界大开。 邛州虽穷,但世家豪族们路见不平,匡扶正义的万丈豪情,以及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却绝不输给任何人! 然后,就在乌名的默默感慨中,孔璋摊在地上的一应信函,便似泡影般消散了,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孔璋一时错愕,不由连眨了十几次眼睛,更给自己上了一道明目术……才陡然恍悟,继而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辛泽大人,这……” 辛泽淡淡道:“以后不要再拿这些垃圾来浪费时间。” 孔璋连忙点头:“下官知道了!” 之后,余光瞥向古剑门的师姐弟,颇感好奇。 古剑门……什么时候抱上州府辛大人的大腿了?难不成那个“炎流君看中古剑门小弟子,当场拍下五万灵石,要古白与其分手”的传闻是真的? 啧啧啧,若真是如此,那这对师姐弟可是一步登天了! 无论如何,既然大府尹都已如此明确表态,孔璋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也就心中有数。 一如既往,唾面自干! —— 之后不久,在辛泽的授意下,乌名和朱樱沿着定荒塔内的一条暗道,从地下悄然回到了城西的院落中。 此时狩妖城内虽正陷入纷乱,但至少城西尚维持了方寸安宁。 回到熟悉的清凉小院后,乌名顺手摘下古树递来的灵果,回身递了一颗给师姐,却见少女神情低落,显得颇为疲惫。 考虑到昨晚他们两人的确是奋战到天亮,朱樱的疲惫倒也合情合理,但乌名却也清楚,她只是心累罢了。 定荒塔内,那一摞摞的举报信,本质固然是荒诞可笑的,但若没有辛泽在场,就很难让人笑得出来了。 投诉的人中,颇有位高权重之辈,投诉的罪状之中也有许多重罪。若依定荒府的规矩行事,那必然要由缉捕司派出专人,对双方进行严格调查。 而以邛州吴郡的吏治清明来说……那些关乎生死的重罪,或许缉捕司的吏员不敢随意论断冤案。 但类似清凉山的诉状,师姐多半就要给步云龙写道歉信,被清空战功,再赔个千八百灵石,并从此身败名裂。 如今他们两人,能不被这些狗屁倒灶之事拖后腿,只是因为他们无意间抱上了辛泽这条大腿。 而事实上,辛泽为他们挡下举报信雨的手段,也不是什么倚律合规的手段,纯是以权压人罢了。 所以结论来说,师姐可以说,是被她一贯排斥厌恶的权贵之人,用权贵的手段提携了一把。 很难不让人感觉自己脏了。 过去许多年来,师姐始终不愿下山和外界打交道,偶尔不得不出门,也都是挑拣些苦差事做,原因就在于此。 “师姐,不妨往好处想,这次若能顶住压力,稳占鳌头,让那些宵小之辈眼眶冒血,岂不是一等快事?” 朱樱勉强一笑:“没事啦,不用安慰我,只是一时有些心情不畅快。” 乌名提议道:“那不如去杀几只山精转换一下心情?” “……呵,有道理!”朱樱的笑容中,总算稍稍多了些元气,瞳孔也轻轻竖起,恢复了以往的锐利。 虽然这狩妖城中,有许许多多让人不开心的事,但至少有一件事,总能让她欢喜! “正好带你去个我平日常去的地方,猎物分布很密集,我执行任务的间隙,常去那边刷取战功……你这次想要跻身前五,最好就是去那里!” 之后,她便带着乌名,来到小院的后门。 乍看起来,只是一扇平平无奇的木门,然而门上的木质纹理,却隐隐似一幅地图。 之后,朱樱平心静气,凝起一道清灵的法力,在一处纹理汇聚的节点轻轻一按。 下一刻,木门敞开,门后流溢出温柔的金光,拥抱着门前的两人,将他们瞬息间送到数十里外的一座前线狩妖营地中。 营地位于灰针林边缘,由一道铜质的围墙包裹着,看来固若金汤。营中立有数座法坛,各自布有精妙阵法。既能不断汇聚周遭地脉灵力,为营中的修士提供调息回气的能量,还能以传送之术,与其余营地相连接。 两人从传送阵中走出来时,却听身旁一阵喧嚣,同时金光连连闪耀,源源不断有人从传送阵中走出。 显然,辛泽在清晨的那番动员之后,被激励鼓舞的绝不仅仅是世家豪族。 整个狩妖城,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诶诶,打听清楚了?战功奖励的确有那么多?!” “没毛病,我二哥是战功榜一百零三名,亲自去榜单旁看了公示的批文!前几名姑且不论,只要能位列前五百,用战功换灵石的比例都能上调两成!” “嚯!那可太好了啊!前几名不敢想,但杀入前五百总不会太难吧?前线登记注册过的一共才多少人啊?” “据说若是能尽快平息灾祸,让清州总府满意,还可能追加全体奖励,那可是人人有份!” “据说有一千六百灵石呢!” “草,真的假的!?定荒府这是把大府尹的宅子给拆了吗!?” …… 嘈杂声中,朱樱非常敏锐地收敛了气息,披上了一件灰扑扑的外套,遮住头面,又站到乌名身后,躲在他的影子里。 虽然,从身旁的嘈杂对话中,不难判断,出现在这个营地的,多是些“底层大众”,平日只靠战功赚个零,并不会将她这榜首视为众矢之的…… 但某种意义上说,榜首朱仙子,对底层大众而言,可谓是众矢之的中的众矢之的。 平日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来时,求合影求签名的都算好的。有一次她甚至遇到一个修行五十余载的胖大中年,头发都掉得差不多了,却敢于当街满地躺平,求仙子践踏……真是每每想起都不由毛骨悚然。 另一边,乌名自然也默契配合,背手轻轻揽着朱樱的肩膀,当先而行。 此时,一个热心路人见了,不由笑着招呼道:“小兄弟可以啊!上前线还带着女儿?” 乌名只感到身后的“女儿”浑身一颤,本来预留给山精的杀意,俨然有侧漏之兆! 乌名于是忙解释道:“哥们儿说笑了,这是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非吵着要来前线看热闹。我想着此时前线必是高手辈出,应该较以往安全,就带她来见识见识!” “哈哈,说的没错,如今这前线,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安全!你要是只为看热闹,我推荐你个地方,安全,人少。从营地南门出去,沿小溪往上游走……” 不多时,乌名便手握着被强塞来的地图,领着年纪小不懂事的妹妹,一道沿小溪来到上游。 此地果然安全又人少……于是朱樱才摘下斗篷,有些玩味地看了看四周。 乌名好奇道:“师姐有什么发现?” 朱樱说道:“只是没想到,有些事会这么巧……我说的平日常刷战功的地方,距离这里其实不远。而我在这附近狩猎数月,居然都没发现,还有这么个视野宽敞,又格外安全的地方……果然天下能人异士众多,三人行便有我师。这次州府总动员,若能将所有人的斗志激发出来,或许真能很快就平息这场灾祸。” 说完,她笑了笑,向乌名招招手:“跟上来。” 下一刻,少女的身影就似鬼魅一般消失在乌名眼前,再次出现,已在数百米外。 乌名立刻意识到,这既是狩猎前的兴奋难耐,也是作为师姐的又一次考校。 于是乌名调稳气息,轻轻迈步,同样是身形飘忽,一步就越过了百余米。 虽然仍不能和筑基中期的师姐相比,但单以身法而论,已无疑远远超出了炼气期……也正是有这样的实力底气,他才敢于下山来到厄水河前线,去寻忘忧仙府的仙缘。 之后,他不单要从灰针林中寻找关于仙府的更深层次的线索,还要在短短半月时间里,从战功榜的五百名刷到前五……业务压力颇重。 好在有身为榜首的师姐在身边助阵。 只是,听着远方传来的嘈杂人声,乌名却不由在心中微微生出一丝不安。 如今这狂热的事态,总感觉会不出意外地出意外啊。 (本章完) 第114章 师弟跟我上 第114章 师弟跟我上 “嘶,嗷呜……” 灰针林中,一声尖锐的哀嚎戛然而止,一颗丑陋的山精头颅随之高高扬起,迸溅着腥臭的血液,咕噜噜滚落地上。 下一刻,一道微光从一枚小小的玉石片中点亮,将山精被斩首的画面完美地收录下来,作为战功的证明。 朱樱收起留影晶石,低声对身后的乌名道:“好,继续。” 下一刻,少女的身影便再次消失,闪现到数百米外……而脚步不停,几乎只留下一道残影,就再次闪动腾挪数百米。 如此形如鬼魅的身法,就仿佛在刻意甩脱追兵一般。 乌名跟在后面,必须以明目术加强目力,再聚精会神,才能在这处处迷障,景观扭曲的灰针林中,牢牢锁定住师姐的位置,不至于跟丢。 此外,更要以全力驱使神行法,才能勉强不被师姐甩开太远。 不多时,乌名已跟在朱樱身后,疾行了数公里,越过了几座小丘,一条溪流。 终于,当他紧跟师姐的背影,一步迈出,冲过了一片茂盛的灌木丛后……却见迎面便有一头体型格外壮硕的山精飞扑而来! 乌名心神一凛,立刻在心中呼唤言山剑首之名,于是金霞剑光以前所未有的急速迸发而出,恰到好处地沿肌肉与骨骼的缝隙,刺入了那山精的心脏。 “吼!” 壮硕的山精却未立刻就死,反而发出一声激怒的吼叫,挣扎着向乌名挥来利爪。 乌名立刻侧身避开,并以逢春法力驱动地上的树木根须,缠上山精的双腿。在它尝试挣脱时,又是一道剑光,从口腔刺入,又从后脑穿出……顿时令山精颓然倒地。再之后,第三道剑光点亮,令山精身首异处。 突发遭遇,猝不及防,却能在三招之内就斩杀一头壮硕山精……乌名在这一刻迸发出的战力,甚至比他与方抑尘等人组队时还要更强几分。 和师姐的一次奋战至天明,让他的实战能力赫然又有提升! 几乎同一时间,朱樱已持着留影晶石赶来,将战功存证。之后却对着地上的山精尸体摇了摇头。 “慢了,应该要一剑致命才好。” 乌名点点头,同时余光瞥向一旁……只见十余米外,师姐先前落足的地方,横七竖八躺着多具山精尸体。 在他一路勉力跟随,并斩杀漏网之鱼的时候,师姐已经团灭了一个山精小家族…… 而类似这样的情景,已经反复上演了多次。 在这灰针林中,双方的战力差距,就如境界差距一般明显。但朱樱却仿佛看不到差距,一直用对等搭档的标准来要求乌名。 对此,乌名欣然接受。 与师姐组队,依照狩妖营的规矩,彼此战功平分,那么理所当然他应该做出对等的贡献……何况,师姐对他虽然严苛,但每次严苛之后,也都会有细心的指导。 “下次出剑,不要再瞄准心脏和大脑,而要去瞄准妖核。你的太乙法剑在炼气期固然是无敌的神兵,可若以筑基期的标准来看,只能算作精良,杀伤力并不足以直接破坏心脏。 “至于头部,山精的大脑很小,且行动并不完全依赖大脑。你也看到了,虽然剑气破颅能造成短暂瘫痪,但仍需补上最后一剑,方可致命。 “所以要学会瞄准妖核,山精的妖核位置不固定,却有一定的规律可寻。而你一向擅长推演剑路,一击致命,那就更该采用这套打法……” 之后,朱樱一边讲述着狩猎技巧,一边继续当先领路,前往下一处狩猎地点。 …… 半小时后,朱樱在一座密林簇拥的小山顶上停下了脚步,秀眉微蹙,显出些许遗憾。 片刻后,乌名才颇为疲惫地跟了上来。 朱樱摇摇头:“先到此为止吧。” 乌名说道:“……没事,我还能坚持。” “不,是我已经在附近找不到更多猎物了。或许是前段时间反复扫荡此地的次数多了吧,很多山精即便是因反噬而重生,也不会再栖息于此。” 乌名一怔,一时间既有些放松,也有些遗憾。 虽然意犹未尽,但师姐既然说找不到更多猎物,那应该就没人找得到了。 在这片灰针林中狩妖,最大的难点其实就在于寻找猎物。许多实力精强的世家小队,正面战力甚至可以碾压一整个山精族群,但一旦入得林子,就往往晕头转向,忙活一整个昼夜,都捉不到几头漏网之鱼。 师姐能在这人才辈出的厄水河前线,单枪匹马独占鳌头,靠的就是这手寻猎天赋。 “不过,这半日的战果已经算很丰厚了。十七头普通山精,每头一分,变异种七头,每头三分,累积战功积分应该是三十八分。你我一人十九分,应该足够你在榜单上前进几十位了。” 乌名点点头,有些振奋,同时也感到一丝紧迫。 狩猎山精从来不是割草游戏,每一点战功积分都殊不易获取。许多人在前线晃悠几个月,手中都没沾过山精的血,只能承接一些无关轻重的日常任务,一周换上一两分。 而之前乌名和方抑尘等人组队,一路追击了两个整天,猎杀了整支变异的山精小队,包含头目种,每人才拿到了十点左右的积分。之后,乌名直接以此杀入了榜单前五百。 积分之宝贵可见一斑。 如今朱樱只是带着乌名在她常去的猎场,狩猎了半日,就拿到了十九分,赚取战功的效率可谓极其惊人。 不过,想要以此追上排行榜前列,却也没那么容易。 毕竟在此之前,这套战功积分体系已经施行了很久……虽然世家道种集体摆烂,而除了寥寥数人之外,大部分正常人也都不会一直停留在前线死命刷分。 但日积月累之下,前几名的积分也仍有两三百之多——这还是因为任务失败之类,会扣除部分战功积分。除了朱樱之外,很少有人能近乎百分百的完成各项任务。 至于朱樱,目前则以九百分的成绩一骑绝尘,看不到任何被动摇的迹象…… 若是能全程保持这半日的效率,那么半天十九分,一天就是三十八分,通宵奋战的话约可折合出五十分。如此,半个月下来就是七百五十分,足以让乌名紧随师姐之后,以第二名的成绩拿到仙府名额。 但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灰针林虽大,却也没那么多高效安逸的狩猎场。很多时候即便朱樱本人亲往狩猎,也只能捉到一两头漏网之鱼。 她在前线刷了几个月,算上各种任务奖励分,也“只”刷了九百分……之后,即便全力带刷,又能刷多少分? 何况,如今经过州府的动员,狩妖城全城狂热,前排的分数不可能维持不动。 所以…… “呵呵,不用担心啦。” 朱樱见乌名一时沉吟,立刻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不由轻笑一声,说道:“灰针林中的狩猎场,并不止这一个;而最高效地赚取战功的方法,也不是这般狩猎安逸。按照战功规则,一头普通种的成年山精,不过只有一分,变异种却有三分,头目种更是最高可到二十分! “过去数月间,前线局势不断恶化。我已在林地深处发现了若干险地……其中的山精,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格外惊人。我一人独行的话,想要破阵狩妖,实在力有未逮,但若师弟你能跟得上我,咱们两人联手,局面就大不相同!” 山顶上,少女的目光锐利而自信。 乌名受其感染,也不由感到了前途的无限光明。 只是,到了第二天,事态便急转直下。 (本章完) 第115章 好一个急转直下 第115章 好一个急转直下 清晨,乌名和朱樱沿着辛泽专门授意为两人开设的暗道,避开嘈杂人群,悄然来到了定荒塔二层的专属柜台前,接取任务。 想要最大化的赚取积分,必要有任务奖励加成。而朱樱作为战功榜首,在接取任务方面又有极大的便利和自主权。 很快,她就选出了两个探索灰针林险地的任务,若能顺利完成,单任务奖励就有五分之多。与此同时,乌名则在柜台旁的榜单上,查找自己的排位。 昨天一整天,他跟着师姐巡回了三个狩猎场,一共赚到了四十分,直接在排行榜上杀到了两百名。 至于榜单前五则变化不大,除朱樱外,其余几人的分数涨幅只有四五点……显然,即便再怎么发挥主观能动性,想要在灰针林中狩猎山精,始终都是艰难的。 何况正因为全城的人都陷入狂热,反而形成了局部僧多粥少的局面——最前线的山精根本不够人分的。 除非能像朱樱一样深入到灰针林的更深处,且能精准定位到山精聚居的巢穴位置,否则单靠狂热,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若能将昨日这个势头维持下去,半个月时间冲到榜单前五,看来也绰绰有余。 但乌名的关注焦点,其实并不在现有的榜单前列……他关注的,是那些明明有着过人的出身家世,却只勉强挂在榜单中下游的世家子们,他们的分数涨幅才更加要紧。 而从昨日的结果来看,世家豪族的确在发力,而且是相当猛烈的发力。几个被他重点关注的目标,单日积分变化均在十分以上!相当于人均完成了一次大型狩猎,战果可谓极其不俗…… 如果是正向增长的话! 事实上,被乌名重点关注的几位世家子们,战功非但没有增长,反而各自下滑!其中清凉山的山主亲传步云龙更是飞流直下三十分! 原先还排在前一百,如今赫然落到了一百五十名,而且恰好还落在了方抑尘和胡琬的下面,着实喜感! 如此异象,就连乌名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他本以为今日将要见识世家豪门的追分手段,无论明枪还是暗箭,他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结果你们就这么反向追?! 一时间,乌名甚至有种蓄力落空的荒谬感。 “咦?” 此时,朱樱也注意到了榜单上的异常,颇为好奇地问道:“这几个人是怎么了?” 柜台后面,墨玖那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控制不住的抽搐。 仿佛即便是经过严格训练,一时间还是有些忍不住。 “是这样的,昨日辛泽大人公布了战功榜的奖惩细则,其中有着重强调一点:严格禁止再有金丹元婴违规出手,导致仙府反噬,若有违者,必严惩不贷。” 乌名闻言,却不由心中一动,好奇问道:“有没有违规出手,要如何判断?这种事就算有人做了,除非被其他人目击佐证,否则也断然不可能承认。难不成大府尹在灰针林布了什么大阵,能够俯瞰全局?林中每一位金丹元婴,他都能尽收眼底?” 墨玖不由迟疑,因为有些事其实涉密,并不适宜对定荒府外的人讲……但一想到昨日那如雪片一般的投诉信,最终竟悉数石沉大海。 身为一名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得到吏员编制的优秀金丹,墨玖很快就做出了理性的选择。 她微微低下头,细声道:“以下的话,还请不要对外声张:说实话,能覆盖前线的大阵,当然是没有的,毕竟这灰针林的最深处,迷障格外厉害,金丹以上的人根本进都进不去,更遑论以神通阵法覆盖全区。 朱樱点头道:“我的确听人解释过,越是深入林中,许多定荒府的布置就越难落实。” “没错,所以包括前线营地、传送阵等等,都只能布置在最外围……就连前段时间辛苦布下的沿河结界,也只能用筑基期的术法资源,导致最终被山精们多次击穿,酿成惨祸。” 说话间,墨玖也不由叹气,这山精之祸,作为仙府现世的异兆,本来真的只是癣疥之疾。最终蔓延到这个地步,在整个仙府历中都相当少见,也实在让人始料未及。 这其中,固然有许多豪门世家恣意妄为的因素,却也很难讲有没有更深层的原因。 但无论如何,眼下随着州府的辛泽大人亲临现场,总算有了拨乱反正的气象。那几个公然违规的世家子们在战功榜上飞流直下,就是明证。 至于这是如何做到的…… 墨玖将身子俯得更低,声音也更加细微:“……其实,辛泽大人在那日清晨发布通告之前,就已经拟了一份名单,其中全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而听到这里,乌名就顿时恍然。 大府尹不愧是大府尹,这一出手当真是厉害无比! 朱樱却有些没听明白:“重点关注?什么意思?” 乌名解释道:“直接在某些人身上、或者干脆是留影晶石上,布下特殊的监视术法,然后重点盯防……而从今日的战果来看,盯防效果奇佳。” 被辛泽选为目标的世家子们,几乎全都违规了!结果自然是遭到了相应的严惩。 当然,这种先入为主,定点监控的手段,的确有那么些见不得光,全然无视修士隐私,所以也难怪不便张扬…… 而就在此时,却听一阵尖锐的声浪,自不远处穿刺而来! “谁违规了!?你说谁违规呢!?呼……说谁违规!!??” 熟悉的穿透特效,再次打破了定荒塔内的隔音结界。 显然,某清凉山的杜真人,在亲眼目睹了自家师侄的飞流直下后,又一次原地破防了。 以歇斯底里的大吵大闹来引发公众关注,之后无论有理没理,都可能迫使定荒府对其妥协……这已是杜真人屡试不爽的招数。 这一次,随着尖啸声在塔内激荡,果然有不少人闻讯而至。 朱樱皱皱眉头,显然不想参与,却见墨玖忽然眉飞色舞,冲她眨了眨眼,然后更是干脆擅离岗位,跑去看热闹。 乌名心头一动,随即跟上。 只见相隔一条走廊的另一张专属柜台前,一身精致道服、浓妆艳抹的清凉山真人,正在众目睽睽之下张牙舞爪,恨不得将脸上的脂粉挥洒到天上。 “我再问你一遍!你说谁违规!?” 只是这一次,却再没有唾面自干的孔璋来打圆场了。 柜台后面,只有一位身穿着略显紧绷的府吏制服,因而尽显身段婀娜的妩媚女子。 面对出身和修为都不俗的清凉山真人,女子微微眯着眼睛,巧笑嫣然。 “我是说,杜金娥真人,你违规进入灰针林深处,又违规出手屠戮山精,最后还违规为步云龙伪造战果,三者迭加,正好扣除三倍战功积分……” 话音未落,杜金娥已再次抓狂尖啸:“胡说八道!!你有什么凭证?!” 那妩媚女子便笑道:“我们分析了真人提交的晶石留影,那些山精,都是被金丹级的术法所杀。” “不可能!所有的法术痕迹,我全都处理干净了!” 话说到一半,杜金娥自己也不由怔住。 妩媚女子眼睛弯如明月:“嗯,现在凭证也有了。” 杜金娥恼羞成怒之下,又质问道:“那你凭什么只抓我们?!虎啸庄的长老明明也这么干了,凭什么不扣他们的分!?” 妩媚女子好奇问:“真人有凭证吗?”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那就感谢真人的举报,之后我会将相关情况通知虎啸庄,期待你们两家的对峙哦。” 听到这里,杜金娥再怎么热血上头,也意识到自己分明是被人耍了…… 于是,比起继续尖啸,她反而语态冰冷地质问道:“你是谁?胆敢这么戏弄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的义兄可是落凰山烬羽堂的上官宏宇真人!得罪了烬羽堂的真人,以后出门云游历练,最好小心一点!” “哦?细说小心。”妩媚女子却分明笑得更开心了,“正愁今年的业绩完不成,要被堂主揪烂耳朵……居然有人主动送货上门来了!” 说完,她干脆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脚步轻盈,神态自若。而在越过柜台的瞬间,那身尺码不合而紧绷的制服,就化作一身艳红的道服。 而见到这大红道服的刹那,杜金娥只感到大脑一片空白,魂魄几乎飞至天外! 红衣女轻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芸,落凰山持律使。应明涛道君之邀,前来此地,协助维持一应法度,同时也重点盯防一些,假借落凰山之名,横行妄为的坏人……哎呀,我话没说完,你怎么晕过去了?” 说话间,江芸却微微偏过头,向着不远处看热闹的乌名轻轻眨了下眼睛。 好久不见,小乌名发育好快,变得越发帅气又可爱了! 然后下一刻,她就又好笑又遗憾地看着那位许久不见的俊朗少年,被身边的小个子少女,拉着手,拽得远远的,如避蛇蝎。 哼哼,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本章完) 第116章 大数据出卖了你 第116章 大数据出卖了你 “呵,好久不见,不要这么冷淡嘛。” 茶室内,江芸热情地摆出精致茶点,招待着眼前的师姐弟二人。 尽管朱樱万般不情愿,但面对落凰山持律使的邀请,她终归难以拒绝。 毕竟对方曾在两年多前的灰原小镇上帮了乌名的忙,这次邀请两人,也是有正事要谈。 而且,该说不愧是一品仙门的使者吗……江芸随手拿来待客的茶点,无不贵的惊人,属于是道君沈月卿在书信中曾感慨过:自己平日绝对舍不得吃的那种。 所以……姑且接受她的邀请,然后悄悄装上几块,回去了给师父和师妹吃吧。 正想着,就听江芸柔声开口。 “首先呢,朱樱小妹……” 听着这极其亲昵的称呼,朱樱不由浑身一抖。 江芸却丝毫不觉尴尬,继续说道:“我这次被派来狩妖前线,除了正常履行持律使之职,敲打一些败坏门风的败类之外。还兼了一项别的任务,就是重点考察如今的战功榜首。” 乌名不由皱眉:“狩妖城的战功榜,也归落凰山管?” 江芸笑道:“你也是邛州人,应该知道,在邛州境内,只要落凰山想管,那就什么事都可以管。何况这次的战功榜首,可以直接获得仙府核心小队的名额。我总要替自家人把把关吧? “司清岚师妹和阮杰师弟,可是落凰山上下都无比重视的修行天才。而这忘忧仙府,单看如今现世前的异兆,就不难想见其探索难度必将非比寻常……若核心小队中,有人德不配位,实力不济,最后拖了师弟师妹后腿,那可就不好咯~” 乌名沉声问道:“所以依着江真人之见,我家师姐算合格吗?” 江芸笑了笑,说道:“算超乎预期哦!朱樱小妹不愧是你的师姐,很有你的风范!” 乌名只觉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不过倒是挺让人舒服的。 朱樱也不由一笑,但随即就立刻收敛了笑容,将头偏到一边,仿佛对江芸的评价不屑一顾。 但接下来,却听江芸话锋一转。 “但是,照眼下这状况发展下去,朱樱小妹,你这战功榜首的位置,可未必安稳哦。” 乌名不由失笑:“因为师姐如今印堂发黑,将要有血光之灾?需要找人买些符水喝了避避邪?” 江芸皱皱眉头,桃眼中泛起一丝薄怨:“乌名小弟,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哦,真是的。即便不考虑那些来自背后的龌龊手段,朱樱小妹也未必就能笑到最后……你们两人实在太小看辛泽大人那一番通告,对各门派世家的影响了。 “你以为堂堂州府之主的‘奖惩分明’,真的就只是追加些奖励,让豪门世家们能知耻而后勇吗?你们平日总蜗居吴郡,对州府的事还是了解太少了!辛泽大人执掌州府几十年,因他的奖惩分明而族灭的世家都有五个了! “他如今说奖惩分明,是看在如今前线急需用人,彼此又都是邛州人的份上,给大家一个面子。可若是真有人不知好歹,事后被清算起来,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所以就在昨日,我是亲眼见着许多世家豪门,纷纷将真正的底牌翻来前线的。之后你们面对的竞争压力,绝非寻常可比。你们看战功榜上变化不大,只是那些豪门世家的蓄力发力尚需时间……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们今日应该就能见到世家手段。 “此外,不单世家之人在努力,所有人都在努力,而你们两人对周围人的努力,认知实在还不足够。比如,朱樱小妹,你可知道,自己过去数月申报的战功记录,有多高的价值吗?” 朱樱闻言一怔,略感不解。 乌名却是恍然大悟:那记录了师姐所有狩猎成果的留影,虽然并不会收录过多的影像,例如朱樱所用的功法之类……却至少要留下狩妖的时间地点等基础信息。 而这不正是最优质的“大数据”么!? 于是他忍不住一拍脑袋:“失策了,居然忘了此事!” 江芸点点头:“乌名小弟看来还是很清醒的,没错,朱樱小妹的晶石影像,已被很多人买去了。” 朱樱终于也意识到问题所在:“那些影像,居然可以转卖?” “当然可以,事实上以前段时间的前线局势之烂,定荒府早该将你们这些榜单前排之人的记录全都分发出去,让所有人都能学习你们的作战方法。可惜那孔胖子实在是靠不住……如今辛泽大人亲临前线,很多事便拨乱反正了。” 说着,江芸在茶几上摊开了一张灰针林的地图。 只见地图上除了西北角落处于一片迷雾,其余大部分区域都已经有了粗略的勾勒。 然后,江芸轻轻伸手,在图上点了三个地方。 朱樱豁然色变:“这……” “这是定荒府中的几位资深吏员,昨日闲来无事,根据你留下的晶石影像,推算出你平时常去的狩妖位置。看来她们推算的并没有错。” 朱樱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虽然所指不全,但图上那三个位置,却着实精准。 江芸说道:“这还仅仅只是几名吏员用业余时间推算的结果……换做那些有精通衍术的老祖宗坐镇的大家族,又当如何?” 听到这里,朱樱几乎再也坐不住,只想立刻前去灰针林,在自己的狩猎场被他人抢占之前,尽快多积累些战功。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事到如今,抢这点时间已经没有意义了,之后还有十四天,怎么也足够前线这成百上千名筑基修士,将她平日里所钟爱的狩猎场挤得水泄不通了! “但是单只如此,还不至于威胁到师姐的地位吧?”乌名说道,“就算师姐之后难以维系先前的狩猎效率,可战功积分的存量优势还在。” 江芸点点头,说道:“对,若照正常情况来说,靠着存量优势,朱樱小妹应稳居榜首无疑……但现在并非正常情况,所以,这里,应该就是下一步的重点了。” 伴随江芸的盈盈话语,一根嫩白而纤长的手指,轻轻落到了地图的西北角,那片浓雾包裹的位置。 朱樱的瞳孔顿时竖起。 乌名也轻吸了一口凉气。 地图西北的迷雾,象征着最为深重的迷障。那是一片连朱樱都还未完全探明的未知之地。昨日她说自己独自一人力有未逮,需要两人合力开拓的险地,就都位于迷雾之中! 显然,无论是人们通过朱樱的晶石影像分析出的结论;还是单纯意识到越危险的地方,战功越是丰厚。最终都导向了一个正确的结论! 所以,即便是所谓险地,同样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见乌名和朱樱终于露出凝重之色,江芸才悠悠说道:“现在你们应该明白,辛泽大人所说的,明枪需要你们自己挡,是指什么了吧?” 乌名沉吟了下,问道:“江真人特意来为我们指点迷津,应该也为我们想好了对策吧?” 江芸说道:“乌名小弟果然聪明!没错,特意找你们来,就是想要帮你们在之后的竞争中,能顺利脱颖而出。” “为什么?”朱樱却有些难以信服,“我们和落凰山非亲非故,没道理做到这个地步吧?” “刚刚不是说了,我要为清岚和阮杰考察一下未来的队友啊。比起那些靠着家族底牌,才有可能脱颖而出的寻常人物,我当然更倾向于朱樱小妹你!” 说话间,江芸忽而媚然轻笑,目光柔滑如丝。 “何况,你若肯唤我一声姐姐,大家不就沾亲带故了?” 朱樱豁然起身,转身就走! “哎呀,开个玩笑,妹妹何必当真呢?”江芸咯咯笑着,同时伸手拉住朱樱…… 一时间,她只觉小乌名的这位师姐,真是格外有趣……也格外有力! 她堂堂金丹真人,险些拉不住那小东西! “哎呀,妹妹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乌名小弟考虑啊。你有存量优势,他却还没有……你不想让他位列前五,拿到仙府名额吗?” 朱樱闻言顿时没了倔强的力气。 (本章完) 第117章 世家底蕴,不同凡响 第117章 世家底蕴,不同凡响 当师姐弟二人从茶室中离开时,身后江芸的道别声显得格外友善亲切。 “有时间的话,随时来找姐姐喝茶哦!下次会准备更好的点心招待你们!” 之后,更一路目送两人离去,目光中满是欣赏和亲昵。 但其实,两人并未接受江芸的好意。 依着江芸所说,她会借给朱樱一件极其厉害的法宝,虽是筑基级数,却有着金丹之威……就类似乌名手中的染香法剑,甚至威能更甚! 有了这件法宝,之后两人前去迷障险地狩妖,必能事半功倍,绝不输于那些翻开底牌的世家子。而结合两人自身的本事,在之后的两周时间里猛猛冲榜,必不在话下。 但是,江芸没有说的是,代价是什么? 排除一切偏见来看江芸的话,她无疑是个对两人抱有明确善意的人。 但同时,江芸作为落凰山的持律真人,不可能仅仅出于善意,或者因为“看好朱樱作司清岚队友”,就在她身上押下如此重注。 这不单单是一件法宝的问题,更关乎战功榜首的归属,以及落凰山的态度! 落凰山下注朱樱,就等于是没有下注其他任何人。 这对于在忘忧仙府一事上,始终处于游离中立状态的落凰山而言,其实颇为反常。 所以,落凰山的押注必然伴随代价,而代价其实也一目了然。 作为仙府小队的核心成员,要在之后探索忘忧仙府时,尽力配合落凰山…… 客观来说,这其实是一个还算公道的交易,甚至可以算是一种双赢的手段。落凰山扶持了一支潜力股,令核心小队的阵容更优。而古剑门的师姐弟也能稳稳当当的得到忘忧仙府的入场券。 所以,乌名并不怀疑江芸的善意和诚意,同时也不完全排斥对方的交易…… 只是,眼下实在也还没到急于求助落凰山的地步。 江芸说得再怎么天乱坠,始终都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前线战局的实际情况如何,总要亲眼见识过才能知道。 是不是真的需要落凰山的助力,也要到时候再说。 —— 不多时,乌名和朱樱就沿着狩妖城内的传送阵,来到了昨日的前线营地。 然后,一阵火热的氛围就扑面而来! “是那条路吗?!确定吗?” “确定确定!熊大师亲自推算的位置,还能有错吗?!沿着那条路走,就是榜首朱仙子常去的狩猎场了!” “据说那边山精分布特别密集,根本不愁找不到山精杀!” “你们几个悠着点,别到时候山精没杀到,反把自己搭进去了!” “嘿嘿,其实我倒无所谓有没有山精杀,但既然是朱仙子经常去的地方,那无论如何也要作一番巡礼了!” “……若,若能在那里捡到一根仙子的头发,我就有了传家宝了!” “你们说,朱仙子渴了的时候,会不会喝附近溪水?我如果也在同样位置喝水,算不算……” “滚滚滚!做你的美梦!那位置我已经提前预定好了!” …… 一时间,乌名只感觉自己被师姐紧握着的右手,已开始隐隐作痛。那种寒冷而愤怒的杀意,更几乎在原地蔓延开来。 “师姐息怒,咱们还有正事!” “……嗯。”朱樱勉强压下怒火,但一双瞳孔,却已完全竖起,尽显凌厉。 之后,趁着周围的散修们尽情畅想共饮一江水的美好时,乌名与朱樱悄然离开营地,沿着另一条路径,向着西北方向直线前进。 来之前,朱樱其实还对狩猎场曝光的事,心存了些微侥幸——那毕竟是她在前线辛苦了几个月,才终于摸索出的狩妖圣地,即便真的曝光出去,其实她在同样的场地里,狩妖效率依然远高于常人。 未必就不能利用了。 但见识了刚刚的盛况,那真的是什么也不用说了。狩猎场再好,也已经脏了,再也不能用了! 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深藏迷障之中的那几处“险地”了!过去数月间,朱樱曾多次尝试靠近,却因风险等问题,并没有实际执行狩猎,所以相关位置也没有记录于留影晶石里。 照理说,应该还不至于暴露。 但是一小时后,当两人终于来到浓雾弥漫的灰针林西北角时……最后一丝侥幸,也宣告破灭了。 “哈哈!此地果然是一块未经开垦的狩妖宝地!竟有这等厉害的变异种!” 前方不远,一座光秃秃的小丘上,有个面色铁青,身形枯槁的男子,穿着一身纯白的孝服,仰天大笑。 而在他身旁,有一男一女两位老者,同样身着白衣,附和着发出阴冷的笑声。 三人脚下,是一具残破不堪的山精尸体,体型较之普通品种大了数倍,体长赫然在四米开外,且躯干被一层厚厚的骨甲包裹,四肢关节处更生出锐利的骨刺……异变情形可谓前所未见! 朱樱不由面色微冷。 因为那头巨骨化的山精,正是她之前相中,却因没有十足把握而暂时放过的极品猎物……理论上,需要乌名与她全力配合,才能完成狩猎。 却不想,居然已被人捷足先登了! 另一边,乌名也不由心中凛然,通过现场留下的痕迹判断,那头实力远超寻常的巨大变异种……赫然是被人以碾压的态势给秒杀掉的! 巨大山精的胸口处,有一个直径半米的空洞,空洞边缘尽是焦糊之色,仿佛是被一道天劫般的雷法轰中要害,惨死当场! 然而,以筑基修士的本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出那般厉害的雷法的。 哪怕是司清岚、阮杰这等仙门天骄,也绝无可能! 所以…… 就在乌名心中浮起疑虑时,一名白衣老者忽得转过头来,就仿佛夜枭一般,投来冰冷的视线。 刹那间,乌名只感到阴冷刺骨的杀意,几乎让他立足不稳! 好在杀意转瞬即逝,却是那铁青面色的男子挥手制止了老者。 “爷爷,那不是坏人,不必这么戒备他。” 之后,他更是上前两步,主动向乌名和朱樱拱手行礼,只是动作显得颇为僵硬。 “朱仙子……还有乌名道友。我是左陵,怀阴门的左陵。” 相较于僵硬的外观和动作,他的声音倒是轻柔好听,只略显阴冷。 “想不到能在这里相遇……不,既是榜首朱仙子,恐怕早就知道这里有厉害的变异山精。只是如今却被我捷足先登了。但前线战功,先来先得,我是不会相让的。” 朱樱自然没什么好说,只点头道:“恭喜左道友,能抢先狩杀此妖,是你的本事。” 说话间,目光却在瞥视左陵身后的两位老者。 毫无疑问,杀死巨型山精的,正是那两名老者——左陵修为不过筑基中期,甚至还不如方抑尘。就算自爆道基,都轰不出那等劫雷! 而那两位白衣老者,无论怎么看,都不似活人。 左陵解释道:“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违规狩妖,这两位是我的爷爷奶奶,生前均为金丹真人,如今则是我的尸傀。怀阴山人可用秘传阴山符箓,跨越一个境界来驾驭亲人尸傀。而尸傀狩妖,并不会引起仙府反噬。只是越级驾驭,难免对尸傀有所损耗,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请出先人。” 青面男子言辞淡然而坦率,朱樱也只是轻叹一声,点点头:“怀阴山的秘术,我之前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无论如何,这都是左道友的本事……” 话音未落,忽然听得附近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浓雾一阵扭曲,一个身穿红衣的肥胖少年,脚踩焚风疾冲而来。 “左兄!左兄!又是我!你家的阴山符箓我买了!买三张!” 左陵偏过头去,问道:“阴山符箓,若是强行使用,的确能令山外之人也短暂驾驭亲人尸傀……但你家又不曾养炼尸傀,拿了符箓有何用呢?” 那红衣少年却大声笑道:“没事没事!家里刚刚商量好了,我二爷年事已高,这几年纯靠汤药吊命。如今家族正是用人之际,就将他炼成尸傀好了!也不需要炼太好,能速成急用就行!反正我家作为世家,也没别的长处,就是枝繁叶茂,人多势众嘛,哈哈哈!” 左陵愣了好久,才眨眨眼,问道:“那也不需要三张啊?” 红衣少年沉默了下,说道:“我三叔和五姨,刚巧也年事已高。” (本章完) 第118章 此地已开始神仙辈出 第118章 此地已开始神仙辈出 世家底蕴深厚的红衣少年,终归没能拿到心心念念的阴山符箓。 对于怀阴山的人来说,亲人、师长去世后,尸身炼制成尸傀,供后辈驱使,属于沿袭了近千年的优良传统。事实上如左陵这样的嫡系传人,其日常修行的核心环节之一,就是将自己在活着的时候逐步炼成尸傀。这样一来死后化傀,可以凭空多出数道神通。 早在荒蛮之战前,怀阴人就是以上阵父子兵而出名。一些格外耐消磨的古老尸傀更是活跃了近千年,堪比一些化神老祖。期间见证了一代又一代的怀阴山后人的起起落落。 所以,若有其他人,打算将濒死的家族长辈炼化成尸傀,怀阴山的人并不会有丝毫歧视排斥——某种意义上讲,这甚至属于生意上门。虽然山门秘法不能轻传,但是帮助养炼尸傀,再卖几张符箓,却也算得上一桩不错的买卖。 但红衣少年最后那句话却属实犯了忌讳,青面男子在闻言的瞬间,脸色就变得一团漆黑,声音也似金属摩擦一般尖锐。 “滚!” 之后,两位白衣老人更是掌中迸射雷光,将红衣少年身前的地面炸得碎石崩飞。 红衣少年当即被余波吹飞,庞大的身躯很快就隐入浓雾,空气中只有他留下了一句不屈不挠的话语。 “我还会再回来的~~” 赶走了那位邛州孝圣,左陵向着乌名和朱樱又拱了拱手:“让两位见笑了,怀阴山绝不会与此等人为伍……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就不多寒暄了,以后有机会在城中再会吧。” 说完,便一挥衣袖,僵硬地向后转过身,两位白衣老者则各自提起他的一边肩膀,似提线木偶一般提着他向浓雾深处去了。 有两个金丹级的尸傀相助,左陵的确有足够的本钱大胆深入迷障。 另一边,乌名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却有些笑不出来。 比起左陵的赶尸术,刚刚那红衣小胖子的孝经其实更让他在意。 世家豪门的资源底蕴倒也罢了,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决心魄力,其实才更让人心生紧迫。 先前没有大府尹通告激励,世家豪门的道种们纷纷摆烂,尚看不出本事名堂。如今在激励之下,却俨然连人命也可以放到一边……那么,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朱樱在旁轻声道:“抓紧行动吧,先去下一个地方看看。” —— 半小时后,师姐弟二人来到了朱樱所说的下一个地方。 一座阴湿的巢穴中,有三头几乎将自身融炼到影子里的变异山精……这类山精几乎免疫常规的物理伤害,而在巢穴之中,寻常的五行术法也颇难以奏效。 朱樱先前尝试过深入狩猎,却难以占得便宜,为求稳妥,便暂且标记地点,撤了出来。 如今有乌名相助,局势顿时大不相同。 也不需要乌名做太多事,只要他不断激发手中法剑的锋芒,将那灿若金霞的剑光在巢穴中挥洒如织,就能给那阴影化的变异种造成极大的麻烦。 太乙法剑无愧于超模专武,虽是炼气级数,但剑光却煌煌大正,蕴含了一丝诛恶驱邪的神通。而就是这一丝神通,让三头山精苦痛不堪。 与此同时,朱樱则祭出法宝——那根两年多前乌名为其买来的发簪——从双生水魄中分出两尊化身,配合本体,同时缠住三头山精。令其无法彼此呼应,组阵合击。 经历了一场无惊无险的漫长鏖战,三头山精终于被逐一击破,各自化作一团腥臭的粉尘,只留下三颗近乎雾化的妖核。 朱樱用一只晶莹的瓷瓶将妖核收容进去,面现喜色。 “这三头变异山精,每一头的战功积分应该都不亚于寻常的头目种,而这类妖核之前营内还没有人上缴过,应该有额外的奖励加成!” 之后,她用力点点头,鼓舞乌名道:“放心吧小师弟,就算那些世家子们再怎么全力以赴,我也绝对能带你冲入榜单前五。” 乌名笑了笑,并没多说什么。 虽然师姐是一番好意,但是身为专业人士的直觉,却告诉他,必须做两手准备了。 —— 半小时后,乌名的直觉便即应验。 下一个被朱樱标记好的险地,又一次被人捷足先登。 那处险地,是一个规模中等的山精村落,山精数量虽不甚多,却有几头变异之后实力颇为强横的成年守卫。更有一头精通妖术的长老。 若是靠近的人多了,可能会被迷障困住,不得近前。若是去的人少了,就可能被山精在自家主场群起而攻。 而乌名赶到时,只见迷雾中一阵宝光纵横,山精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村落前,站着一位赤裸上身,穿杏黄长裤的壮硕青年,青年身上遍布着血色的纹身,每一道纹身都隐隐闪烁血光,显得凄厉而妖异。 青年身旁,则悬浮着两口锐意逼人的飞剑,只远远望去,就仿佛令人眼球刺痛。 那飞剑随心所欲,在空中纵情驰骋,每一次出击,都能让一头壮硕山精当场毙命。甚至是变异之后格外强悍的个体,也禁不起飞剑的全力轰击,往往一击之下就是筋断骨折,肢体分离,惨叫着飞滚出去…… 村落中的山精们,竭尽全力抵抗,却仍被那青年步步紧逼,以一人之力打得几近崩盘。 如此神威,虽是全然借助法宝之力,却简直堪比正牌的金丹真人全力出手,直令人瞠目结舌。 不过,眼看村落即将彻底陷落,那裸衣青年忽得面色一变,身上的血色纹身齐齐暗淡,而空中的两口飞剑也似陷入无形泥潭,不再灵动。 “少爷,长老们的精血快要耗尽了,赶紧回来补给吧!” 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却是个十六七岁,眉清目秀的少年仆从,手中捧着两只小瓷瓶,向裸衣青年连连招手。 “哼,知道了。” 裸衣青年冷哼一声,立刻向树丛处踉跄退去,而村落中的山精们已被杀得胆寒,一时间不敢追击。 此时,裸衣青年却撇眼见到了赶来的乌名和朱樱,顿时眉头一紧。 “抢战功的来了?!哼,想得美!” “诶等等少爷?!” 少爷却完全不等,言毕便立刻将手一招,从少年仆从手中卷来两只瓷瓶,拔开瓶塞,顿时两道浓稠的血流便从瓶中淌出,又涂抹到他身上,令黯然失色的纹身再次闪烁血光。之后又从腰间药囊中取出一颗金灿灿的药丸吞下。 与此同时,那两口迟滞于半空的飞剑顿时重新焕发生机,再次灵动起来,很快就在空中转向飞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村落中残存的山精杀的七七八八……尤其那善施妖术的长老,更是死无全尸。 乌名和朱樱本也没打算抢这些人头,一时间,只为那裸衣青年的手段和战力感到惊叹。 裸衣青年本身的修为固然惊人——堂堂筑基巅峰,但却远不足以让他单枪匹马杀溃一个山精村落。 关键在于他身边的飞剑,是毋庸置疑的金丹级数——堂堂正正金丹位阶,而非是太乙法剑那般不计工本打造出的超模法宝。 事实上,能以一己之力,拿出多件筑基期的超模法宝的,只怕找遍邛州都难得找出几人。何况越是品阶非凡的法宝,越容易彼此相克。如乌名手持太乙法剑后,就不大可能再同时祭运另一件超模法宝——言山剑首必不会高兴。 所以那裸衣青年,就只是以筑基修为,堂堂正正地驱使金丹法宝而已。 但正常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法宝之所以要分炼气筑基金丹等不同位阶,是因为不同位阶的法宝,其设计和驱动原理就截然不同。炼气期的法宝,只需要以法力灌注、神识驾驭即可——也因此而威能有限。 筑基期的法宝,则要与修士的道基相合,从中借取神通,若无道基,则法宝根本无从祭运。至于金丹、元婴期的法宝也是同理。 越级使用法宝,缺少驾驭法宝所必须的“基本条件”,轻则祭运无功,白白浪费法力;重则当场反噬,人宝俱毁——也正因为越级使用法宝近乎不可能,太乙法剑这般超模法宝才会价值连城。 然而那裸衣青年,却完全无视了修仙界的基本原理,不单堂而皇之地越级御宝,甚至还同时御使两件法宝! 而在施展了这般惊世骇俗的手段后,裸衣青年看向乌名朱樱,得意地一笑,然后开口道…… “噗!” 刹那之间,青年七窍同时溢出鲜血,整个人似尸体一般当头就倒! (本章完) 第119章 岁未婚带娃 第119章 █岁未婚带娃 “哎呀,实在感谢二位相救,若不是你们及时将我送回城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狩妖城西的一间医馆中,被资深金丹医官,紧急从鬼门关前救回来的裸衣青年,向着两位救命恩人反复道谢,恨不得强撑病体下来跪拜,态度诚挚已极。 身边,眉清目秀的少年仆从满是埋怨。 “少爷,走之前长老们千叮咛万嘱咐,要你一定不能自作主张,滥用禁法。你这么恣意妄为,害得自己险些丧命不说,我之后也必要吃老爷埋怨!” 裸衣青年很有些不好意思:“唉,当时以为是遇到来抢战功的了,我好不容易才将那一众山精打得溃不成军,只剩下老弱病残,这时候若被人捡了便宜,那也太亏了。” 顿了顿,他又对着乌名朱樱歉然一笑。 “真是对不住,当时没认出二位,这边这位乌道友是真的面生,而旁边的朱道友,我是真没看见……” 朱樱冷哼一声。少年仆从则立刻伸手在他肩上一拍,急得面红耳赤。 裸衣青年这才意识到失言,忙转换话题:“总之,我是丰郡百剑楼的肖剑,家父乃楼主肖砺锋。刚刚我先是误会两位,又蒙两位不辞周折地救下性命……待家中长辈来了,必有重谢!此外,村落中的那些战功,就由咱们两边均分,以作补偿,如何?” 考虑到为了救这个擅长裸衣的肖剑,两人的确耽误了不少时间,也就各自点头应了下来。 肖剑则叹道:“本以为今日能好好追一番积分,结果一念之差,全白忙活啦。” 朱樱则忍不住问道:“你刚刚御使的飞剑,是金丹飞剑?” 肖剑愣了下,笑道:“没错,道友是奇怪我为何能以筑基修为,驾驭金丹法宝?其实说来简单,只要用……” “少爷!”仆从大惊失色,连忙阻止。 肖剑反驳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现在前线的世家们不都是这么做的?随便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了。” “那也不能由咱们自曝机密啊!长老们知道了,定要气死了!” “唉,反正也已经犯下大错,回去必被责罚,还不如……” “少爷!” 眼看跟随自己十多年的仆人兼挚友几乎要哭出来,肖剑也只能叹息道:“抱歉,此中秘密,我不能说。” 却听下一刻,病房外传来一个稚嫩却高傲的女声。 “哼,不过是用秘药强行激发道基,短时间内拟态金丹。再以家族长辈的精血绘制纹身,以之驾驭长辈们的本命法宝。其理便如各大世家的嫡传灵符、嫡传秘药一般。只要有人舍得出血,舍得本命法宝灵性降低,那就没什么难的!” 说话间,一个白衣而粉嫩的小丫头,昂首阔步,似小大人一般走了进来。 听闻此言,肖剑先是一怔,继而笑道:“看,就连路边的小丫头都知道!我就说没有保密的必要吧!” —— 小丫头自然不是普通的路边小丫头,她是落凰山持律使江芸的法宝器灵,名唤鎏儿。 而这次她是专门代表主子,来找乌名谈话的。 离开肖剑的病房后,鎏儿就似本地主人一般,大大方方在医馆二楼找了间空着的库房,招呼乌名和朱樱坐下。 然后,她轻咳一声,挺直腰板,朗声道:“我……” 朱樱忍不住问:“你家主子呢,怎么不亲自来?” 鎏儿本来酝酿好的一番开场白惨遭打断,一时茫然无措,讷讷答道:“主子又被堂主抓走了。” “又?” 鎏儿这才豁然惊觉自己说走了嘴,气急败坏道:“不要打岔!不然我忘了该说的话怎么办!?” 眼见她都如此坦诚,朱樱也只能叹息一声,由得她了。 鎏儿重整旗鼓一番,挺直腰板,朗声道:“我找你二人来,是因为你们白日里已深入过灰针林,应该见识过世家豪族们的手段……而我要说,今日所见,不过只是开场,从明天开始,更有好戏连台!咳咳。” 最后一个台字,鎏儿说得格外重,不由就是几声咳嗽。 乌名于是递去一杯热水,鎏儿道了声谢,喝了两口,便又重新摆回架子,继续说道。 “自仙府出世以来,绝大多数仙府都有境界限制,森严不可侵犯。但也是从探索第一座仙府开始,世人就始终在寻找突破境界限制的手段。炼气仙府,有没有办法带入筑基的法宝神通?筑基仙府,能否容纳金丹的丹药符箓? “时至今日,历经两千多年的探索,人们虽不能明显违背规则,但变通之法却已积累了很多。如太乙法剑这般,不计工本地迭加天材地宝、神通工艺,使得成品威能远超同境界的,属于堂堂正正的王道。 “王道之外,自也有许许多多的邪道。其中,怀阴山的赶尸术,本门的御兽术都可算……唉唉,主子你在乱说什么啊?咱们的御兽术怎么能跟赶尸术并列呢!你这么说,要被堂主打屁股了!” 鎏儿说到一半,赫然自乱阵脚,甚至泪眼汪汪。 好在乌名是个贴心的,轻笑一声:“刚刚走神了,没听清楚,还请鎏儿姑娘重说一次。” 鎏儿这才松了口气:“没听清楚就好!不过你这人啊,我好心与你讲话,你居然还敢走神!主子看上你这种人,难怪被堂主天天揪耳朵。” 乌名哭笑不得:“所以,除了王道之外,还有什么邪道?” 鎏儿正色道:“最经典的,其实是精血传承之道。两年多前,你在默离仙府营救康云舒时,曾用过一张刘家的嫡传灵符。而刚刚那百剑楼的少主驾驭金丹飞剑的本事,就与之原理相通!” 乌名问道:“此术看来神效非凡,轻易就能跨越境界壁垒,但为何之前我所闻不多?” 鎏儿得意说道:“因为你这小家伙的见识不够!” 朱樱则叹道:“是因为代价沉重吧?必须是亲属的本命法宝,必须耗用大量的亲属精血……强服秘药模拟金丹,更是后患无穷。” 却听鎏儿笑道:“这些代价,对于寻常散修的确是沉重,但对那些下了狠心要做事的豪门世家来说,却是平平无奇!” 说话间,鎏儿招了招手,于是身边墙壁上便多了一幕投影。这小小的法宝器灵,竟也能自行施用法术。 投影映出的赫然是医馆内的景象,相隔不远的一间病房里,两位身穿杏黄长袍的老人,正盘膝坐在一道归元阵中,四周的天地灵气源源不绝融入法阵,再与摆在阵图中的几样珍稀药材相融合,化作最能滋补元气的能量,填充到老人的身体中。 两位老人,原是身形枯瘦,脸皮褶皱,但经归元阵填充,很快就面色红润,肌肤饱满起来。 但才刚刚恢复几分元气,却见地上阵图一变,赫然反向逆行,将阵中之人的精血,沿七窍生生剥离出来!片刻间,便抽出两团晶莹生辉的血球,落入一旁的瓷瓶中。而老人则已重新变得枯槁。 再之后,几名仆从匆忙走进来,在阵图上重新摆好丹药,令归元阵再次正向运转。 再之后…… “没有了没有了!”一名老人连忙睁眼摆手,“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另一位老人也咳嗽不已:“再抽真要伤筋动骨了……换老四老五来吧,他们的本命法宝,也比较适合剑儿使用。” 之后,便又有两名杏黄道袍的老者走了进来,面色淡然自若地坐入阵中……片刻后浑身哆嗦着七窍出血。 鎏儿挥挥手熄了投影,仰头道:“怎么样,看明白了吗?什么真人精血、本命法宝,对于上等的世家门派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至于服用秘药的副作用……如今这狩妖营中,有的是各地名医,只要不是当场殒命,总能把人救回来!你看那肖剑今日七窍流血,险些暴毙,但他明天就能活蹦乱跳,再去林中斩获战功了! “而怀阴山的左陵也好,百剑楼的肖剑也罢,实力底蕴在邛州都只能算中上。未来两周,又会有哪些能人异士展现手段,就连我也说不准! “当然,我承认朱樱小妹本事非凡,乌名小弟更有厚重仙缘。但你们终归是差了出身积累,没有这些世家底蕴。其中乌名小弟情况更糟,你来的太晚,全没有战功积累。之后两周,想要在如此激烈的竞争下脱颖而出,更赶超前列,谈何容易? “但是,比起让那些纯靠家族底蕴,抢占上风的人,我始终还是更看好你们两个,因为底蕴之类,落凰山从不缺少,但如你们这般的人才,一时间实在难得!所以,此刻我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 话说到这里,乌名虽然仍对接受落凰山相助一事,心存疑虑,却觉得不妨听听对方开出的价码。 “所以,江真人打算如何帮助我们?” 鎏儿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展开来,朗声念道。 “只要你愿意点头,从此刻起,鎏儿就暂时归你了……” (本章完) 第120章 游戏即将开始 第120章 游戏即将开始 鎏儿手持信函,念完最后几个字时,先是眨了眨眼,然后又揉了揉眼,继而面色煞白,浑身颤抖着,翻来覆去看那封信,仿佛要从中找出主子一贯的戏谑不着调。 然而,哪怕将信纸翻烂,鎏儿都没从中看出半点玩笑的意思。 片刻后,小丫头眼圈泛红,小脸逐渐皱成一团,开始用力吸起了鼻子。 “呃……”乌名尝试开口沟通。 鎏儿却立刻背过身去,不理会乌名。 小女孩对着墙角哆嗦了许久,仿佛用了堪比金丹的术法神通,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惊骇和委屈,缓缓平静下来。 之后,她咳嗽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转回身来。 小脸已恢复了原先那般粉琢玉砌,神色也似原先那般高高在上。 她重新仰起头来,看向朱樱。 “……既然是主子的要求,那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与你们同行一段时日。只是,你们两人要记得尊敬我,照顾我,每天都用上等灵石供奉我。然后我还要吃点心!” 说到最后,鎏儿已忍不住轻轻勾起嘴角。 但另一边,乌名和朱樱对视一眼后,便由乌名负责开口。 “不用了,谢谢。” “?”鎏儿眨眨眼睛,然后叹了口气,用一副竖子不足与谋的表情,鄙视地看了乌名一眼。 然后她便转向朱樱,重新仰起头。 朱樱苦笑:“不用了,谢谢。” “?” 鎏儿再次眨眼眨个不停,继而陷入了不知所措的慌乱。 乌名于是斩钉截铁道:“我们的意思是,你可以回家了。” “??”鎏儿终于意识到了事态发展,不由讷讷道,“主子,主子让我来找你们,就被堂主抓走了,她没说我可以回哪里去……” 乌名建议道:“这样,你待会儿下楼出门右转,沿街去往定荒塔,到一楼找柜台后的府吏,就说你走丢了,让她通知你妈妈江芸来领人……” 话没说完,鎏儿已小脸一瘪。 下一刻,哭声震天而起! 带着嚎啕大哭,白衣小女孩一路跑出了库房,下了楼,右转上了街……而即便隔着二楼,她的哭声仍清晰可闻。 “我讨厌你们所有人!” —— 总之,持律使江芸的一番好意,乌名终归是没有收下。 当然,他并不怀疑江芸的诚意,以及这份诚意的作用。 白衣小丫头虽然看起来有点蠢萌,但毕竟是堂堂落凰山持律使的法宝——而且看起来很可能是本命法宝! 鎏儿信手拈来的投影术法,虽功效简单,然而其中的从容自若,却赫然已是筑基修士才有的水平! 区区一件法宝,却能在不依赖主人的情况下自行使用筑基术法……这份本事,其实比肖剑的金丹飞剑更要惊人! 而且,江芸既然将这枚发簪当做助力,那么想必它还有着一项更加惊人的不凡之处:哪怕乌名朱樱并非江芸的血脉亲人,但依然能顺利祭用,且并不需要付出特别沉重的代价。 当然,这无非是因为全部的代价,都会由江芸本人欣然承担……但无论如何,有了这枚发簪,古剑门的师姐弟,与世家子弟之间的差距,才有可能被拉平。 “所以,师弟你到底怎么想的?是对江芸有什么顾虑,还是为了我?” 夜幕下,朱樱轻轻仰头看着乌名。 “如果是顾虑我,那么大可不必。无论答应不答应江芸……之后若我真的以核心成员身份进了忘忧仙府,也必然要配合那些豪门道种,无非是到时候彼此面子好看与否。我虽然讨厌世家人,也不会全然不识时务。” 乌名则说:“不,谈不上什么顾虑,只是觉得,至少眼下,还远没到求助于人的时候。” 朱樱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刚刚看了战功榜。”朱樱取出一枚铜印,那是她在狩妖行动中的身份证明。同时从昨日起,铜印上被临时附加了一些简单的贴心功能。 例如实时查看战功积分。 “今天的积分变化,远比昨天要大。似左陵、肖剑那种轻易斩获数十积分的,竟大有人在。咱们两人斩了三头变异种,又分了肖剑的一半战功,其实收获已颇为丰厚,却也只能勉强排在单日战功的三四名……” 乌名顿时惊讶,看向师姐手中的铜印,只见背面映出的画面里,显示着今日战功第一的人,竟一人斩获了近百积分!直接以此杀入前十,距离前五也只有几十分之差! 而且那人的名字,看来还格外眼熟! “刘承?!刘家大公子这么牛逼?” 师姐叹息道:“……简直不可思议,虽然刘家作为本地豪族,对灰针林的耕耘已久,最早响应狩妖令而来的就是刘家。但之前数月,刘承也只是勉强排在战功榜的二三十名。他修为的确不错,家族资源也丰厚,但也仅止于此了。” 乌名则轻轻皱起眉头,指着铜印映像的一角,问:“这是什么?” 朱樱解释道:“民间布告栏……同在前线的人,可以利用这铜印,在定荒塔内发布私人任务。例如组队邀约,悬赏狩猎之类……发布的多为世家子,奖励还算丰厚,但我不太乐意和世家人打交道,且官方战功奖励已经不少,所以平时很少关注这些,怎么了?” 乌名伸手点了点任务栏的第一项。 “喏,大公子的积分来历。” 朱樱定睛看去,顿时惊叹:“还能这样?!” 只见那任务栏的第一项,赫然是刘承斥巨资发布的置顶任务。 “不限量收战功!一分等于五百灵石!” 而具体收战功的方式则是:在灰针林中,各凭本事寻找山精。找到后想方设法将其打成重伤,然后将濒死的山精带到收购点,由刘承统一补刀,收获战功。 这个玩法,只能说是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 “这也太荒唐了吧?”朱樱愤愤不平,“这是把战功当成什么了?” 乌名却说:“战功本就是一种代币啊,这是洞悉本质了……而这种事,的确也只有他来做,效果才最好。” 如左陵肖剑这般上等世家的道种们,自求积分还来不及,当然不会响应刘承的悬赏。 但对那些纯粹是来混口饭吃的筑基散修们来说,一头山精换五百灵石,悬赏就可谓相当丰厚了! 当初带妙子来言山寻衅滋事的刘礼刘仪兄弟,身为金丹真人,手头也不过千八百灵石的余钱! 刘承的这个悬赏,力度远比定荒府的官方赏金更高,那么自然就能更好的激励那些无望位列前排的散修。 当然,重金悬赏一事,刘承能做,其他人也可以做。只是刘承却占个主场优势,他毕竟是本地第一豪族的大公子,早就在一众散修间建立了相当不错的口碑。那么只要价格相差不太多,散修们自然更信得过刘家。 此外,一分五百灵石的价格,也不是一般人开得起的。刘承敢开这个高价,是笃定最终一定能跻身榜单前列……届时就可以通过前排的巨额奖励来回血。 而若是参与竞争的人多了,最后很可能就是两败俱伤,大家一起赔个血本无归。所以,但凡愿意给刘家一个薄面的,通常都不会下场竞争。 所以,刘承的这一招,着实高明。 朱樱仍有些不服:“定荒府居然不管吗?” 乌名笑道:“这对定荒府而言,也没什么不好啊。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定荒府不也是靠战功来激励众人的吗?刘承的悬赏和定荒府又有什么不同?愿意为灵石而奋勇狩妖的人,哪怕只多一个,都等于是在为狩妖大业添砖加瓦。” “可是……” “我倒是觉得这样才对味,探仙府本就是一个摸索规则,利用规则的游戏。仙府的规则也好,定荒府的规则也罢,只有懂得利用规则的人才能笑到最后,这样才是正好点题啊。” 说话间,乌名已不自觉地兴奋起来。 如果说昨日之前,他在师姐的帮助下冲榜,还算十拿九稳。那么此时此刻,榜单前五的位置,是当真一切皆有可能了!甚至连朱樱自己都未必能守稳榜首的位置! 不过,正是要这样,游戏才有意思。 “师姐,从明天开始,咱们要换个玩法了。” “?” 面对师姐的疑惑,乌名只是轻轻开口,吐出了一个诡异难以辨识的音节。 (本章完) 第121章 首领空降 第121章 首领空降 作为专业人士,执行力永远是要摆在第一位的。所以当乌名确定了变更玩法以后,立刻就开始筹备行动。 自默离仙府掌握的“异语”,早在乌名随方抑尘等人狩妖时,就已经被验证了神效。当时他只用了一个音节便硬控了数头山精,直接救下了梅竹的性命,让几名同行伙伴都惊讶不已。 但其实,得自先天至宝的万界解语神通,远没有远距离控场那么简单,它的真正价值,现在才刚刚要展示出来。 唯一的问题就是,具体的展示过程,实在不太适合见光。 此外,通过这两日处处被人捷足先登的经历,不难看出,朱樱先前的战功记录,着实暴露了太多信息。哪怕是她先前没有执行狩猎,只标记了地点的猎场,也能被那些擅长衍术的高手,通过大数据给推算出来。 那么,为了确保之后的战术执行过程不被其他人影响,自然有必要藏上一手。 简单来说,之后一段时间,甚至是直到山精之祸根除,战功结算之前,他们两人应该都是不会再回城的了。 那就务必要提前将所有的补给都准备充分。 首先是到城中最负盛名的小红宾楼中饱餐一顿,然后加点外卖。 “清酱肉大黄鱼、大肉海参、芙蓉鸡片……” 一道道扎实稳健的大菜,由酒楼的特聘大师精心烹制出来。再以凝丹秘法,将菜肴凝成一粒指尖大小的浑圆金丹。 之后,只要以特制符箓反向施用凝丹术,就能将金丹化开,重新变作新鲜出锅的菜肴。如此便能保证菜肴风味不失,更不至于流失名贵食材所蕴含的灵力。 乌名守在大厅柜台,连点了几十道大菜,直将轮值大厨累得直吐舌头,几乎运不动凝丹秘法,才总算告一段落。 再之后,则是前往城西的医馆抓药。 “归元汤、清心散、聚灵丹……三才方的丹药各要一百份,均需要上乘品质。” 如此大的剂量,显然不合常理。医馆的大夫本想说些什么,但下一刻,朱樱就将自己的铜印,和几枚价值不菲的玉牌摆到了柜台上。 既是堂堂战功榜首开口要买,也给足了灵石,大夫也就不多说什么,只略带好奇地看了古剑师姐弟一眼,便收下玉牌,让药童去抓药。 再之后,乌名又去工坊,着匠人细细打磨了一番手中法剑,令堂堂言山剑首焕发如新的锐利精光。同时又着专人温养了师姐的水魄双生簪。最后,又精挑细选了若干珍稀符箓。 折腾至深夜时分,乌名几乎将师姐朱樱这段时间靠着战功奖励得来的灵石空了一半,才结束了这番丧心病狂的大采购。 再之后,两人从自家小院后门的传送阵,直抵前线营地。 —— 深夜的厄水河前线,相较于白日时分,要来的清静许多。 大部分在前线狩妖的修士,都不会选择在夜幕降临以后,继续涉险行动。 一方面,山精作为野生妖物,在夜幕下天然就更加活跃,一些变异种更掌握了许多诡异妖法;另一方面,在夜间行动的修士少了,固然竞争会没那么激烈,但遇险的时候也更难期待有人能及时赶来救援。 大家是来狩妖积累战功的,不是真来拼命的,所以大部分人都会很有默契地选择入夜休息。 也因此,在深夜时分依然留在前线奋战的,无不是响当当的卷王。 灰针林中部,距离西北迷雾地带不远的一片树丛中,一个清秀的少年剑仆,哭丧着脸,紧跟在一名杏黄裤青年身后。 “……少爷,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你重伤初愈,大夫明明嘱咐过你要注意休息,结果你立刻就又深入林中狩妖,也太危险了!” “哈哈,怕什么!反正只要人没死,医馆的神医自能把我救回来!” “少爷!” “唉,你不懂,白天耗了那么多长老精血才辛苦狩妖得来的战功,因我一时的失误而平白损失一半。老爹虽没开口说什么,但我若不加紧表现弥补,真的在病房呼呼大睡……他肯定就该琢磨着,要不要跟娘努努力,给我再添一个弟弟了!” “少爷……” “没事的,我知道夜间林中危险,我保证只在迷障之外巡猎,绝不深入西北险地……” 话音未落,主从二人就看到两道白光,自身旁不远处瞬息掠过……正是乌名和朱樱。 两人脚踩顶级神行符,行动速度极快,还没等肖剑来得及抬手招呼,他们的身形就已隐入夜色迷雾中了。 肖剑目送两人远去,挥手落空,却兴奋不已:“不愧是战功榜首!明明还有那么大优势,却毫不松懈!这才是我辈楷模啊!决定了!今晚我要再入迷障,与那山精妖王决一死战!” 话没说完,一口悬浮在身旁的金丹法剑就来到他脚下,载着他直入迷障! 少年仆从愣了一下,眼见自己居然要被甩下,不由跳脚。心中既有对少爷的无奈,也有对古剑门师姐弟的埋怨。 “都榜首了还要这么卷吗!?” —— 另一边,已然深入西北迷障的乌名,当然不会在意区区百剑楼剑仆的抱怨。 这一路上,被他们两人刺激到的卷王,并不在少数。 距离大府尹辛泽给出的截止期限,只有不到两周了。而如今战功榜上可谓时时刻刻都在上演风云突变的好戏。哪怕是坐拥数百分优势的榜首都能感受到紧迫,遑论其他人。 更何况,两周的时限只是最终期限,并非实际的战功结算时间。谁也说不准,在如今狩妖前线陷入狂热的情况下,那躲在迷障中的妖王,究竟能坚持多久。 说不定,明天一早,就有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猛人,提着妖王的头颅去定荒府领赏,然后把所有尚未来得及彻底发力冲榜的人,都关在前排以外! 所以,严格来说,这个时候都还不肯全力卷的人,其实已经自动失去了竞争前排的资格! —— “好了,到了。” 西北迷障地带,一片污浊的池塘外。朱樱率先停下脚步,然后从腿上取下了尚未燃尽的神行符。 身后乌名轻轻点头,借着一张明目的符箓,向前探头张望。 靠着上乘符箓的神通加持,他的视线轻易穿透了此间无处不在的雾气,抵达了池塘彼岸。 “好,就是这里没错了。” 那里有一座中等规模的山精村落,生活着大约二十余头山精,数量虽不甚多,却几乎都是成年个体,且过半都有深度变异的迹象。 村落正中更是竖着一座高高的图腾,显示出村子有善使妖法的山精长老坐镇,整体实力在朱樱所知的范围内,已是极其雄厚的了。比白天肖剑凭金丹飞剑打穿的村子还要更胜数筹。 换做正常情况,朱樱绝不会贸然招惹这样的村落,哪怕有顶级的丹药符箓加持,令战力较常态倍增,强攻也显得得不偿失。她的优势始终在于狩猎,而非屠戮。 但现在,乌名带着朱樱前来此地,却既不是为了狩猎,也不是为了屠戮。 两人沿着池塘,向那山精村落快步走去,不多时,在彼此相距仍有上千米的时候,村中的图腾微微摇晃了一下。正在图腾下用拙劣的手艺雕刻一只人类颅骨的山精长老,猛地抬起头来。 一双深邃幽暗的眸子,霎时间就穿透迷雾,锁定到了来人身上! 下一刻,那山精长老便要张嘴嚎叫,然而在它来得及出声之前,乌名已先一步开口。 “█!” 宛如雷鸣的吼声,向前滚滚激荡,立刻就扫过了整个山精村落。 声浪过后,图腾下的山精长老,顿时显得惊疑不定。而村中的山精们,也陷入了极大的不安。 因为刚刚那一声低吼,若是翻译作山精的语言……那是一句征服与统御的宣言。 “同胞们,我来做你们的首领了!” (本章完) 第122章 走马上任 第122章 走马上任 山精的族群生态,其实是经历过多次剧变的。 作为在洪荒时代纵横九州的大妖族,山精曾经有过高度发达的文明,以及足够庞大的族群。 然而随着人道昌盛,百族衰败,尤其一场荒蛮之战后,曾经的大妖已沦为野兽。无论是个体还是族群,都衰败到了极点。 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即便在妖族辈出的邛州,人们也已经很少见到山精了,更遑论是成规模的山精族群。偶尔在荒郊野外如灰针林等地遇到,反而有种见到濒危保护动物的稀奇感。 依照邛州定荒府的官方研究结论:如今的山精,体内的妖血已完全处于衰竭状态,即便以外力刺激,也全然恢复不了以往的神通。 而山精在野外的数量,也几乎不足以维系族群繁衍。或许过上几百年,甚至几十年,就会从九州大陆上永远灭绝了。 然而,两年多前,忘忧仙府出世前的异兆,刺激了一头山精异变为首领,从此拉开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山精之祸,也完全改写了山精的族群生态。 在仙府的刺激之下,山精族群呈现出完全不合常理的繁衍态势。不单死于金丹元婴之手的山精,会诡异地刷新出来。单是已有的山精,也会以惊人的效率繁殖增殖。 正常情况下,一头山精从受孕到分娩,至少也要几个月时间,且一次通常只生产一到两胎。 然而山精之祸持续期间,所有山精体内的妖血,都似乎被诡异地激发起来,从而萌生激活出种种沉寂许久的异能神通……其中,强大的繁衍能力,正是灾祸的源头之一。 短短两年间,山精在灰针林中的繁衍数量,已经难以准确估量。而数量庞大之后,社会属性则必然随之复苏。 山精们开始形成更加庞大的族群,以及更加稳固的组织形式。其中占据顶点的,便是两年多前从朱樱手中逃得一命的山精首领——如今已被定荒府正式定性为‘妖王’。 妖王之下可分出若干层级。最基层的是几乎没有理性的游兵散勇,等于被放养,大部分都是普通种,不曾变异; 第二级则是由头目种带领的小族群,一旦出现头目种,族群变异的概率就大大增加,这一阶段的族群数量仍然很少,一般不超过十头;少数深度变异种,也会三两成群,同样可以归为这一级。 第三层级是拥有长老坐镇的村落,族群数量未必很多,但变异率极高,且常有深度变异的个体。加上山精长老往往拥有近乎人类的智慧,使得族群的整体实力变得极其雄厚。在世家豪门们不曾全力以赴的时期,寻常散修们根本不会考虑靠近这种地方。 第四层级,便是妖王本人所属的层级,其单一族群的数量极其庞大。两年多前,在山精之祸尚未全面爆发时,那山精首领就统率了数量过百的个体。如今随着灾祸蔓延,妖王反而潜伏在迷障深处,不再露面,而人们也无法准确判断它麾下族群究竟发展到了多么庞大的地步。 层级内部,首领有着绝对的权威,哪怕是要个体去死,个体也会奉命行事。但在妖王本尊迟迟不出的情况下,大部分族群之间,却都在各行其是,彼此之间也常有纷争厮杀。 之前便有过一位运气极好的修士,在林中偶然遇到了两个族群的山精互杀,最终坐收渔利,一波就将战功积累到了总榜前百。 而现在,乌名要做的,就是充分利用这些山精异变出来的族群属性,将自己的万界解语神通发挥到极致。 若真是毫无组织度和理性的游兵散勇,这一招还不那么好用。 果然,在一声如雷似的低吼后,村落中的山精无不惊疑不安,却并没有立刻对乌名显出敌意。 尽管乌名看来并非山精,而是最为令人深恶痛疾的人类……但他刚刚所用的却是最为纯正的山精语言。 而这份语言不仅仅是纯正。其话音中,还包含着一丝令闻者不由亲近的独特吸引力。仿佛是只要彼此使用着同一种语言,就不再有种族之间的隔阂。纵使形貌有异,却仍为同胞! 默离仙府中,那异族而同胞的理想,仿佛随着这声言语,强行灌注到了众多山精的脑海中。 一时间,众多山精纷纷将目光投到了自家长老身上,等待着它的判断。 而图腾下的山精长老,在一阵漫长的挣扎之后,目光中却缓缓流露出凶光。 “█!” 第二道低吼随之而来,此时乌名和朱樱已经靠近到距离村落不过两三百米,声波高度凝聚之下,宛如贯脑的魔音,顷刻间就打破了那山精长老的凶性,让它目光重新变得平和起来。 “吼……” 下一刻,山精长老发出一声低吟,那并非是动员同胞作战的战吼,而是对陌生的来客致以谨慎的问候。 “两位陌生的来客,你们究竟是什么谁?” 乌名深吸口气,将山精长老的话语,在脑海中充分解析……一时间只感到一阵陡然袭来的刺痛。 他立刻服下一味上品清心散,令头脑霎时清明。 之后,他仰起头,以高傲的姿态宣称道。 “我是将要成为尔等首领的羊首妖王,我身边这位则是西圣帝君的后裔,白虎童女!” 朱樱:“?” 山精长老:“??” 乌名于是又一次深深吸气,再服一味清心散,体内的逢春玄灵也被瞬间提运道极致,脑海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是将要成为尔等首领的羊首妖王,我身边这位则是西圣帝君的后裔,白虎童女!” 同样的话,第二次说出口时,话语中的力量较前次又更甚几分,仿佛凭空多了几分确凿无疑的可信。 山精长老目光中缓缓流露迷茫,继而低吟不断。 “原来是……羊首妖王,和白虎童女。” 朱樱:“嗷呜!” 乌名:“?” 一时的错愕后,乌名立刻第三次重复自己的话语,而这一次虽然没有追加力道,却将声音聚拢,穿丝直入。 “我是将要成为尔等首领的羊首妖王,我身边这位则是西圣帝君的后裔,白虎童女!” 第三次听闻这话,那山精长老不由浑身一颤,头颅更是向后翻仰,仿佛遭到了钝物直击。 几头村落中的变异山精,顿时就要腾身迈步,窜到它身旁,并对乌名露出威慑的姿态。 却见那长老忽得伸出爪子,制止了族裔的莽撞。 然后,它一点点将后仰的头扳正回来,只见两颗眼球中泛着的已是淡黄色的光。 那是敌意尽消,隐隐包含臣服之意的目光。 只是,距离彻底的臣服还欠一道火候。依照此时山精族群的生态来说,想要彻底征服一个族群首领,至少需要证明自己的力量。 “羊首妖王,请展示你的力量吧。” 乌名点点头,向身旁的白虎童女打了个响指。 于是,事先服用过三才方,浑身上下贴了多道上乘符箓的战功榜首朱樱,便嗷呜一声,向那长老扑了过去! 下一刻,被一拳打烂膝盖的山精长老,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 之后,它没有尝试起身,而是继续伏低身子,直至五体投地……这是在向两位尊贵的首领,献上绝对的忠诚。 与此同时,村落中的其余山精也纷纷效法,匍匐在地上,尖锐地嚎叫不止。 而此时,即便是没有万界解语的神通,这些嚎叫声的含义也已是一目了然。 “羊首妖王!白虎童女!” “羊首妖王!白虎童女!” 山精们在以最大的热忱,欢迎自己族群迎来了新的首领。 欢呼声持续了很久,那山精长老才缓缓起身——此时它那粉碎的膝盖,赫然已愈合了大半。 作为栖息于迷障深处的族群首领,它的实力其实相当强大,几乎堪比寻常的筑基后期修士,肉身素质更是强横无比。 但现下它却已对两位首领心服口服。 起身后,它只有一个问题。 “伟大的羊首妖王,你欲将我等引向何方?” 乌名冷声道:“当然是带你们推翻伪王,成为灰针林真正的主宰!” (本章完) 第123章 白虎童女的忧郁 第123章 白虎童女的忧郁 夜幕之下,浓浓的迷雾中,几十道高大魁梧的身影,正以极高的速度前进着。沉重的脚步落在枯叶腐烂的灰色地面上,发出接连不断的闷响,仿佛大地在鼓动。 沿途的飞禽走兽无不惊骇欲绝地避让,就连一些修为强大的精怪,也默默选择了蛰伏。 这两年间,灰针林内的生态,早就被这群突然异变的妖物所垄断。 本来它们只是群几乎彻底凋零的散妖,却不知怎的忽而开始急剧进化,并无休止地繁衍增殖,令整座森林都为之苦痛不堪。 就连那尊被林中万千生灵共同尊崇的,修行了数百年的大树妖,都在异变越发激烈的时候,毅然决然将自己的根须从土壤中拔了出来,然后迈动缓慢的步伐,吭吭哧哧地走到灰针林的边缘,主动迎向人类。 如今已成为被人用护栏围起的观赏用保护植物……虽然失去了很多,却得到了一份安逸的生活。 此时留在林中的精怪们,多少有些羡慕那位勇敢出走的前辈……而在蛰伏、退避之时,精怪们也不由奇怪:这群突然变异的山精,虽然习惯于昼伏夜出,却很少有如此大规模的集体行动。 如今这密集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一整个族群在急速迁徙,却又比一般的迁徙要亢奋得多。 就像是征伐在即! 然而,在这迷障深处,有那位妖王坐镇,山精族群之间极少爆发大规模的冲突,遑论举族征伐。 如今这支规模中等的族群,莫不是胆敢无视妖王的存在? 事实上,它们的确敢。 “妖王大人,前面就是侍奉伪王的黑石一族了。” 数十头山精的最前列,一头身材格外高大,背负图腾柱的老山精,对着肩上的白衣少年发出毕恭毕敬的低吟。 而新任的羊首妖王,则淡淡回应道:“杀光它们。” 老山精深深颔首,回道:“遵命!” 与此同时,身后的山精们则兴奋地鼓噪不已,恨不得盛大的杀戮能尽早来临。 在迎来全新的首领后,这些山精们几乎毫无阻碍地接受了新首领带来的全新信仰。 原先被奉为妖王的那位其实只是伪王,而唯有在羊首妖王的带领下,斩杀伪王,山精们才能真正成为此地的主宰…… 乌名为山精们杜撰的这份信仰,其实颇为仓促草率,更没有什么逻辑可言。然而,在万界解语的迷惑之下,一众山精对此却深信不疑。 事实上,以大多数山精的智力,也理解不了什么严谨规整的逻辑……反而乌名这种鼓励杀戮,乃至自相残杀的信仰,更让山精们欢欣鼓舞。 在乌名下令征伐的第一时间,山精们就倾巢而出,杀向了另一支族群。 而大约在行军不到半小时后,迷雾中就显出了一个陌生村落的轮廓。那是从不曾标记在任何地图上的隐秘位置,即便敏锐如朱樱,也从来不曾发觉到此地。 白虎童女不由发出一声轻叹。 事实上,人类的狩妖行动之所以推进迟缓,除了世家摆烂,各家真人无视法度,导致局势不断恶化等主观原因外。一个重要的客观限制就是:有仙府规则庇佑,这些山精是真的难找! 灰针林本就广袤,被那迷障一遮,内部空间更显得扭曲无序。而越是靠近林子的西北角落,地形就越是诡异多变。许多区域相较于仙府异变前已是天翻地覆。 即便是在如今这个众多世家都全力以赴的时点,如何找到山精,依然是摆在首要的难题……大部分人其实还只是跟在朱樱的大数据后面,对真正的迷障深处一无所知。 然而,对于栖息在灰针林中的山精来说,这山精族裔的最大生存秘密,却根本是常识! 尤其被乌名成功话疗的这头山精长老,更是在此地生活了两年多,不折不扣的老灰针儿。对迷障中的一切都可谓如数家珍。 至于由忘忧仙府用以庇佑山精的迷障,对山精自身也是全然无效的。 所以,乌名率领的这支山精大军,便乘着夜色,势不可挡地杀入到了前方的村落中! 同为夜行种,村落中的山精们大半都还醒着,但它们却对突然降临的杀戮毫无防备。 在妖王的震慑下,至少迷障内部已经很少有大规模的内斗了。 村落里略微年轻的长老,在见到那尊在林中颇有资历的山精图腾时,甚至还亲自出面,打算以礼相待。 然而迎接它的,却是老山精的全力一棒,那硕大的图腾当头砸下,直接就将这村落首领砸得脑浆迸溅,惨死当场! 失去首领之后,村落中的抵抗一下子变得微弱。尽管仍有不少深度变异的个体尝试顽抗,却完全架不住对方有备而来,又占据数量优势,此外更有个实力强横的白虎童女助阵。 短短片刻时间,这藏身隐秘的小村落就被完全攻陷,大部分山精当场战死,少数幸存的个体,试图依着如今的族群惯例,向内战胜利的族群投降,却同样难逃一死。 对新任的羊首妖王而言,这些都是宝贵的战功,绝没有浪费的道理。 而在屠戮过黑石一族后,乌名马不停蹄,立刻下令一众山精杀向下一个村落。 刚刚经历过一场杀戮,山精们却似感受不到疲惫和伤痛,立刻呼啸着启程开始下一场杀戮。 再之后,则是再下一场,再下一场…… 直到天色将明,橙红的曦光射入树林,一众山精们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连续屠戮六个村落后,饶是这群山精们再怎么狂暴嗜杀,也来到了极限,不单体力枯竭,连场恶战之后,这支原先有二十余头山精的族群,实际也已伤亡过半。 然而,从那一双双猩红的眸子里,流露出的仍是对杀戮的无止境的渴望。 只要乌名继续下令,它们就算是爬,也会爬向下一座村落,然后誓死也要咬下那些侍奉伪王的同胞的血肉! 只是面对一众山精的主动请缨,乌名却摇了摇头。 因为他也已经来到了极限。 要维系这样一支筑基期的队伍,对他而言其实是极重的负荷……万界解语并不是一劳永逸的,尤其他是在要求山精们违背基本的利己原则,去舍身忘死地屠戮同胞。 每隔一段时间,乌名都要对一众山精进行话疗洗脑,以巩固族群的忠诚。而每一次洗脑,他的精力消耗都极其沉重,必须要用药物来维持神智清明。 出发之前,他特意去医馆买了上百份的三才方,就是要用在此处的。 但是,无论药物如何充足,他也不可能单靠药物永远维持这般超负荷运转。过去一夜间,他吃了六份清心散,眼前一阵阵发绿,几乎要吃出丹毒来……必须些时间自然代谢了。 所幸他的诸多核心功法都是精炼过的,在抗毒排毒方面颇有长处。 至于如今围在身边,深情搦战的山精们,乌名思忖了一下,下了最后一个命令。 “……原地休息,十小时后再醒来,若有不肯入睡,或者提前醒转的,杀。” 其实本想让它们自杀的,但考虑到那老山精着实好用,乌名倒是一时有些惜才了。 而老山精也似投桃报李一般,又施展了一项本事。它口中呢喃了一段咒语,而后咬碎一颗獠牙,便喷出一团青黑色的诡异浓烟,烟气如活转一般,在半空分散,又飘去一众山精面前……每一个吸入青黑浓烟的山精,都立即昏睡不醒。 最后,老山精将余下的浓烟自行服了,便咕咚一声栽倒,很快就齁声如雷。 “呵,还真是知趣啊。” 之后,乌名看向身边的师姐,说道:“我要休息一会儿,就麻烦师姐为我护法了。可惜这话疗术平日用的少,熟练度还不够,暂时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嗯。” 少女的回应声,显得颇为复杂。 可惜?暂时“只能”做到这一步?! 短短一夜之间,这一群被蛊惑的山精们,实已创造了骇人听闻的战果了! 六个村落,超过一百头山精伏诛,其中半数以上是变异体,还有超过二十头深度变异体,以及六头长老级。 哪怕以相对苛刻的标准去折合战功,总计也至少有四百分以上!若对深度变异体的估值高些,更可能接近五百! 换言之,乌名是用一个晚上,追了朱樱接近两个月的进度! 而他居然还觉得不太满意!? 看着手中的留影晶石,身为战功榜首的朱樱,忽然感到有些道心破碎了。 (本章完) 第124章 山精管理学 第124章 山精管理学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道心破碎,往往只是一次更大的破碎的开始。 朱樱万万想不到,乌名口中的“可惜”和“不熟练”并非谦辞。 几天之后,事态的变化就让她深深感到了三观的颠覆。 —— 清晨时分,灰针林西北迷障深处,一个幽邃的池塘旁。 数十头体型庞大的山精,歪七扭八地围坐成数圈,狭长的脸上均挂着兴奋难耐的神色,躁动不已,只是被一阵沉重的威压牢牢镇着,只能各自在位置上蛄蛹不止。 而在一众山精的簇拥中,有一头体型格外高大的山精长老,它身后竖着一座高大的染血图腾,图腾上涂满了山精们用以彰显杀戮战功的艳彩色,显示出这支部族已是战功显赫。 而长老本身,则恭恭敬敬地匍匐在地,双手向上抬起,宛如乞讨。 山精长老面前,乌名静静地注视着手中的一枚金色丹药,那丹药经一道特质符箓的解封,正似融化一般,从浑圆的体态逐渐化作液流,液流又拉伸出纺锤的轮廓,继而逐渐化作一条鱼的模样。 而一股浓郁的肉香和酱香,也霎时弥漫开来。 这正是狩妖城小红宾楼以凝丹绝技打包的名菜,清酱肉大黄鱼。 “咕哝。” “咕哝。” 见到菜肴恢复原形,嗅到那独特的风味,四周的山精们,开始不由分泌唾液,不断滚动喉咙,坐在前排的更是目光中流淌血色,呼吸逐渐粗重。 “吼!” 却是最前排处,有一头通体苍白的老山精,忽然发出一声低吼,霎时就慑服了前排躁动的一众山精。而白山精之后也便安静地蛰伏下去,只在目光中闪烁血色。 乌名却全然不在意四周的变化,他将大黄鱼解压缩后,便就着手头的一双玉箸,慢条斯理地享用起佳肴来。 每一次咀嚼,都要充分释放菜肴中的风味。每一次吞咽,都要完全消化灵肉灵蔬中的精华。 这一刻,他的动作显得格外专注,就仿佛此时并非身处灰针林,身旁更没有一众穷凶极恶的山精窥伺。 过了许久,他才将这道大菜享用地七七八八,只剩下盘中一些肉渣、鱼尾和酱汁。然后他便用小清灵诀擦拭掉嘴角的油腻,收起玉箸,环视了一下四周后,便端起盘子,来到那匍匐在地的老山精面前。 “呼哧……” 老山精的呼吸明显也粗重了几分,那如石雕一般静止了许久的手也开始了颤抖。 乌名笑了笑,继而将手中那盘残肴轻轻放到老山精手上。 “吼!” 下一刻,老山精发出无比欢喜的低吼,那是它在用尽全力表达对主子的感激。 反复低吼几声后,老山精才缓缓直起身子,再高高举起餐盘,令四周所有山精都能将这份象征极大殊荣的赏赐,看得一清二楚。然后,它将盘子一斜,令浓郁的酱汁裹着鱼尾和肉渣,一道滑落口中。 吞咽之后,老山精发出一声畅快至极的大吼,声浪滚滚,仿佛要剥开四周的浓雾。而身旁的一众山精们也附和着狂吼不止,似是欢呼,也似是单纯的发泄。 这时候,那坐在前排的苍白山精,则默默起身,从不远处拖来若干具山精尸骸,丢到山精群正中。 下一刻,山精们蜂拥而起,肆无忌惮地分食起同胞的血肉。 而在山精们畅享盛宴的时候,乌名则悄然来到池塘边上,朱樱身旁。 朱樱抬头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以及他身后的盛宴景象,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刚刚那场荒诞而血腥的仪式,乌名从始至终甚至没有开口说上一句话…… 但一众山精却赫然对他更加忠诚,更加狂热……就连那头聪慧的老山精,也似是失了智一般,彻底沦为乌名的忠诚拥趸。 “师姐要吃吗?”乌名一边递去一颗红宾楼金丹,却是一份老汤猪手。 朱樱摇摇头谢绝了师弟的好意。 “还是吃点吧。”乌名劝道,“在前线连续作战,全程精神紧绷,很容易加速疲惫。而美味佳肴则是缓解紧张的不二秘方……我专程打包这么多名菜,就是用在这个时候的。” 朱樱苦笑一声:“真的有点没食欲,你还是自己吃吧。” 之后,不待乌名再说,少女便叹息道:“你现在做的事情,我已经完全看不懂啦。” 乌名一怔,随即笑道:“其实很简单的,就是建立仪式感而已。用封功悬赏的方式,来提振山精们的忠诚和战意。对于这些头脑简单,惯于杀戮的妖物来说,类似宗教的仪式感最是好用。只要有足够的仪式感,它们往往并不在乎自己追随的是谁,更不在乎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说着,他回头看向图腾旁的那头刚刚夺下屠村之战首功的老山精。 此时,它和其他山精一道,疯狂地撕扯着战败者的尸体,茹毛饮血,兴奋至极。 “其实人类的菜肴并不合山精口味,但只要将其作为仅供首功之人享用的赏赐,那么就算是泥土瓦砾,也胜过一切珍馐美馔。” 朱樱闻言不由失笑:“听起来好讽刺啊。” “但却很实用,无论是对山精,还是对人。”乌名说道,“族群数量增加以后,就不能再照原先的方式,给所有个体直接洗脑了。总要变些样,让它们心甘情愿地接受话疗……也算是优化组织管理吧。现在看来,这些样看来还挺好用。同样的精力消耗下,我能维持的族群数量已经翻倍了。” 朱樱点点头,又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叹息。 不知不觉间,师弟已经又一次走到了她难以理解的高度了。 虽然早在言山时期,乌名的很多特立独行就已经让人看不懂。但这一次,乌名却赫然是用自己的特立独行,取得了更胜她这师姐的成就。 和两年前,他踏破默离仙府不同,朱樱这一次是亲眼在旁见证一切的,心中的震撼,实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以至于,就连积存在留影晶石中的赫赫战功,都显得平平无奇了。 如今,已是两人深入迷障区域的第五天了。 然后,经过了五天的连续奋战,单粗略统计,两人就合计斩下超过了一千五百战功分。 五天里,乌名始终都在贯彻同一套打法——也就是用山精来屠戮山精——但细节方面却在不断优化迭代。 经过首晚的连屠六村以后,余下的山精族群明显有了警觉,虽然它们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懂得对陌生的来者先心存提防。 这样一来,单靠第一夜残存下来的山精,兵力就略显不足。 所以乌名便开始扩张麾下人口,以万界解语的神通,话疗了更多的山精加入麾下。期间,为了降低自身的消耗,乌名自然要考虑如何优化管理模式。 于是就有了这分飨大典。 如今,他这羊首妖王麾下的山精,数量已超过五十,长老级的山精也有两头。一头是从初战就跟随至今的老骨干;另一头却是新收服不久的苍白山精。 而这头苍白山精的加入,其实比分飨大典还要精髓。 理论上,要长期维持两头长老级山精的忠心,几乎会耗尽他的余力。但随着苍白山精的加入,乌名发现自己的消耗反而更轻了。 正常情况下,他每天都要对老山精深度话疗两到三次,才能让它对羊首妖王的信仰坚定不移。尤其经历连场恶战,麾下死伤惨重的时候……乌名甚至还要客串神棍,为老山精描绘妖王治世的光辉美好。 但当新的长老加入团队后,乌名的压力陡然间就轻了一多半!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额外交代什么,那老山精就变得无比乖巧。 至于那白山精,明明是被乌名几乎屠光族裔,只留下寥寥残兵……但在乌名接受了其归降后,却似比原先的老山精更为忠诚。它平日默默无闻,任劳任怨,然而一旦战事爆发,却愿主动担当一线敢死队,以求建立起更胜老山精的战功。 只能说,在引入竞争以后,上位者的确是要轻松太多,帝王心术,确是实用之术。 不过,轻松的日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之后,我不准备继续搜猎外围了,该深入王庭了。” 朱樱面色一肃:“现在吗?” “对,因为……” 下一刻,不待乌名说完,两人面色就齐齐变化。与此同时,不远处正畅享盛宴的老山精,也高高仰起头,发出一声低吼。 “主子,有人来了!” 字面意义上的人,照理说本不该出现在如此深处的人…… 就因为感觉快要遇到这些人了,所以才要深入王庭啊。 乌名立刻低吼一声,然后高高扬起手来,下达了命令。 一众山精被调教数日后,早已能做到令行禁止,立刻就放下盛宴,以最快的速度撤向迷雾深处,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苍白山精在撤退之时,还有余力布下了一道小迷障,将分飨大典的“盛况”腾挪开去,不在原地留下任何痕迹。 没过多久,浓雾中便掀起波澜,两道轻盈的人影疾驰而来。 穿破雾气后,却是两张熟悉的面孔。 竟是方抑尘与胡琬。 (本章完) 第125章 故人相见时 第125章 故人相见时 见到乌名和朱樱时,方胡二人惊喜地当场欢呼出来。 “朱仙子!” “乌名师弟!” 但下一刻,胡琬就一边用左手掩着嘴,一边用右手狠狠拍了方抑尘的背脊。 啪!手劲儿颇为惊人。 “嘘!” 狩妖过程中,不要轻易发出声响,这早就是前线常识。 方抑尘被队友拍得一阵龇牙咧嘴,才辩驳道:“既然见到朱仙子和乌名师弟,显然这附近都是安全的,欢呼一下也无妨啊。” 胡琬白了他一眼,说道:“但是会让朱仙子觉得咱们两人完全不专业!” 方抑尘叹道:“在他们两人面前,就别谈什么专业不专业了,贻笑大方啊。” “至少要表现一个态度出来啊!你这人就是这么总吊儿郎当,才会被家族长老当做弃子!” “弃子就弃子嘛,压力小一些有什么不好,像刘大公子那般……” 眼见两人居然就在原地天南海北起来,朱樱不由皱皱眉,打断道:“你们二人为何会来这里?” 方抑尘忙道:“回仙子,我们是跟着大部队来的。仙子这几日一直没有回狩妖营,可能还不清楚。目前咱们的战线整体推进非常迅速。刘家大公子的营地已经安排在了二十公里外的三树坳。我们两人是作为先锋斥候,过来侦查一下地势和敌情。” 胡琬则说道:“营地里有个刘家供奉的资深衍师,预言说这个方向有山精族群,让我们过来看看,却不想没见到什么山精,却遇到了朱樱师姐和乌名师弟。” 朱樱闻言,不由瞥了乌名一眼。 难怪说要深入王庭……再在这附近逗留下去,就难免和修士们碰面了。 只是,的确没想到,狩妖城的战线推进竟会如此之快…… 此时,方抑尘兴奋问道:“对了对了,乌名师弟,这些日子一直没见你,情况可还好吗?” 乌名笑笑:“还算顺利吧。” “我就知道!”方抑尘猛一拍手,“师弟你是不知道,这些天城内关于你和朱仙子,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唉,总有些夏虫不可语冰之人,喜欢……” 胡琬又猛力一拍:“少说几句吧!” 方抑尘愣了一会儿,才似是恍然大悟一般,停下了这个话题。 但是见了这个反应,乌名已心下了然。 显然,师姐弟深入迷障的这五天里,定荒府的战功榜上已经出现了惊人的变化,所以才会引来城中人的争吵。 自深入迷障之后,朱樱手中的铜印就暂时和后方断了联系,所以一直也看不到战功榜的实时更新。 但是,如果连方抑尘和胡琬,都能深入到这个地方……不难想象,全力以赴的邛州世家们,必然爆发了远在预料之上的能量。 “所以,现在的战功榜是什么情况?” 方抑尘愣了下,没料到乌名竟如此开门见山,嗫嚅了一番,才说道:“……现在的榜首,是刘家的大公子刘承,昨日结算积分后,堪堪比朱仙子多了几十分。” 乌名笑了笑:“果然是他,不愧是本郡的地头蛇。” 方抑尘忙辩解道:“只是因为师弟你和朱仙子一直没有回城更新积分,才让刘哥暂居首位而已。” 胡琬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等你们回去结算战功,必能让那些无知的蠢货闭嘴!” 但两人的目光中,却各自都有些许迟疑不定。 显然,如今各大世家爆发的能量之大,已经让这两位吴郡的世家子,都对朱樱和乌名稍稍失去信心了。 毕竟,短短五天时间,就追了朱樱数月的积累……而距离截止期还有足足八天。 此外,乌名和朱樱长期滞留风险区域不肯回城,虽是为了不暴露行踪和手段,却也必然会被部分人解读为在前线收获寥寥,不得已藏拙…… 乌名倒不介意别人怎么想,只是有些好奇地问道:“方师兄和胡师姐如今情况又如何?” 方抑尘苦笑道:“替刘哥打工呗,刘家这次是了血本,不光豪掷千金……简直把所有能用的资源都用上了,现在吴郡几大世家,基本达成了一致,要尽力保他在这次狩妖行动中,拿一个足够好的名次。” 胡琬则说道:“反正我俩就算有家族全力相助,也最多混个战功榜前五十……还不如卖刘家一个面子,反正五百灵石一分,也不亏啦。” 说话间,两人却用暗含期待的目光,看了眼乌名。 显然,他们都无比怀念先前三人短暂组队时的美好时光……若能有乌名带队,两人绝对有信心能杀入前二十乃,至前十! 不过,这种美梦,也就是在脑海中徘徊片刻罢了。 很快,方抑尘就说道:“对了,乌名师弟还记得金刚门的乐家兄弟和梅竹师姐吗?他们这次也到刘哥的营地来了,一直吵吵着想要见你……” 乌名想了想,倒不排斥和故人相见,只是如今毕竟另有要事,便说道:“等此间事了吧。” 胡琬则劝说道:“乌名师弟,金刚门看来真的很有诚意,乐家师兄这次把自家师父,也就是金刚门副门主岳擎都请来了!只为了和你结个善缘。” 说着,又轻轻蹭到乌名耳边,低声道:“乌名师弟,金刚门行事一向豪爽,结善缘的法子更是慷慨。我觉得以你眼下情况,不妨稍微点时间,去见一见呢!” 言辞甚是恳切,显然是觉得以朱乌两人的本事,只要稍微得到一些世家豪门的资源倾斜,局面就必然大不相同。 乌名则笑道:“好意心领啦,但善缘还是下次再结吧。” 只是,话音未落,少年的眉头就不由微微一蹙。 在他的感知中,又有三道异常炽烈的气息,自东方的浓雾深处疾驰而来,速度比方抑尘和胡琬还要快得多,且其中赫然还有一个存在感远强于其他任何人,宛如炽阳一般的个体。 果然俗话说得没错,当你看到一个熟人,就意味着附近还有千万个熟人…… 虽然早就料到,世家爆发后,战线推进速度会很快,西北的迷障区作为妖王的栖息地,必然成为众矢之的……但实际的推进速度,的确比他预料还要快上一些。 早知如此,就该再早一些深入王庭的。实在是这几天带着麾下山精扫荡村落扫得不亦乐乎,以至于耽误了主线进度。 眼下人家都已经将要找上门来,自然不好再推诿,所以乌名也就留在原地,静候故人来。 片刻后,便有笑声从雾中传来。 “哈哈,我就说嘛!只要在这前线多拜托几个人,早晚能见到乌名小弟。” “主要还是没了那倒霉东西跟着,自然就能见到想见的人了。” “无论如何,方老弟,感谢及时通知哈,谢礼回去就给!” 两兄弟一边说笑着出卖了队友,一边踏破浓雾,现出两张灿烂开朗的笑脸……以及越发魁梧壮硕的身躯。 几天不见,两人竟似比先前更壮硕了一圈。而就在两人身后,一个如同小山丘般的魁梧巨人,正从雾中投来格外有压迫力的身影。 与那人相比,乐家兄弟就仿佛是渺小无助的泰迪。 “哦,这就是你们两人说的先天锻体圣体?” 说话间,一位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皮质围裙的中年壮汉,从雾中踏前一步。 下一刻,一阵微微的振波四下激荡,将迷障区的浓雾也吹飞了少许,令那壮汉的身躯更显得庞大。 乌名必须要抬着头,才能看到他那张藏在浓密须发中的五官。 但即便闭着眼睛,乌名也能感受到那人体内的气血之充盈强劲,就仿佛是一座沸腾的火山! 此人锻体造诣之雄厚,已来到不可思议的境地了……金刚体大成?不,恐怕还在大成之上,且法力修为也颇为不俗,甚至隐隐凌驾金丹之上。 显然,这就是方才胡琬所说的金刚门副门主岳擎了。 (本章完) 第126章 痛呼不要啊 第126章 痛呼不要啊 “很好!” 在见到乌名时,金刚门的副门主岳擎,只用了一个简单的开场白,就完美实现了先声夺人的效果。 那如天劫炸雷一般的声音,直让一众前线精锐们耳膜生疼,而林中鸟雀更是被惊飞无数。 乐强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劝道:“副门主大人,门主说了好多次,在外面前说话不要这么大声……” 岳擎却皱皱眉,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向乐强,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乐强只好重复:“门主说……” “听不见!这么小声还想当体修!?” 乐强翻了个白眼,正待蓄力大吼,却见乌名已经上前一步,手中举着一块木牌,上书。 “见过岳副门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岳擎愣了一下,目光在乌名身上又转了一圈,随即放声大笑。 “果然很好!不愧是让梅竹那丫头当场倾心的小子!就算隔着衣服,我也能看出你实是世间一等一的锻体苗子!” 不是,你在隔着衣服看什么? 乌名眼角抽搐间,便待再写,却觉眼前一,那魁梧如小山一般的岳副门主,已如清风一般悄然又迅捷地来到他身前。 然后,用力握住了乌名的手。 刹那间,乌名只觉得自己仿佛握住了一块烙铁——虽然以他此时的肉身强度,倒不至于因此受伤,但这仅仅只是岳擎的手掌的正常体温! 但下一刻,岳擎就松开了手,大声道:“我知道你的仙缘不在金刚门!你对古剑门忠心耿耿,如今更有三清仙门的道君,和落凰山的持律使等大人物一并看重于你。区区金刚门的确留不住你!但我希望你能记得:天下体修是一家! “只要你还愿意在体修的道路上继续奋勇向前,不辜负这一身好根骨,我们金刚门就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 乌名只听得哭笑不得之余,也微微有了些感动。 “谢门主赏识!” 正要拱手道谢,乌名才发现,自己刚刚被对方握住的手中,竟不知不觉多了九只精致的小药丸。 岳擎说道:“哼,堂堂锻体圣体,如今却连战功榜的前一百都排不进去!若让外人见了,还会以为是我们体修不成!你小子明明有绝佳的天赋,却始终缺少像样的资源相助!那炎流道君是个穷鬼也就罢了,落凰山的人看来终归也是打破不了对荒人的偏见,嘴上看重,却不肯出实利!” 乌名欲言又止。 落凰山的江真人其实还真挺有诚意,先前几乎是托妻献子了,可惜是他不愿接受对方好意……但这些话,倒也不需要特意对岳擎解释。 毕竟,让这位岳副门主早点说完早点走人,对大家都好,非要拉扯辩驳起来,他再怎么锻体圣体,这耳膜也要保不住了…… 岳擎继续说道:“但我们金刚门做人做事最讲究实在!既然你是同道中人,那我就送你一些同道中人的见面礼!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更没法帮你冲入榜单前列……但真正有才华的人,也绝不会拘于一时胜负!好好利用它,一定能在你锻体路上,相助一臂之力!” 乌名看着手中那九枚药丸,略带不解。 岳擎解释道:“这是我们金刚门的秘药九龙丹!当你日后遇到难以突破的瓶颈,便同服九龙,必能让你龙腾翔空!迎来新天地!” —— 故人的会面,终归没有持续太久。 尽管如今狩妖战线已越发前移,灰针林的迷障也随之不断被破解。但西北区域仍是迷障丛生,一旦聚集的人多了,或是有哪家的金丹元婴真人突然跑去凑热闹,仍可能触发仙府的规则,令人当场迷失。 所以在交代了一番金刚门的诚意后,岳擎就毫不留恋地带着乐家兄弟回归营地去了。方抑尘和胡琬虽依依不舍,却也知道眼下正是众人冲榜的要紧时期,实不该过多叨扰。 只是,一想到如今各大世家的冲榜热情,就算再怎么对乌名朱樱心存敬佩,也实在很难想象,单凭这两人,要如何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与那些冲榜之人相竞争。 其中朱樱倒也罢了,即便稳不住榜首,应该也还能留在前五。但是乌名……据说他也要冲榜,这就实在让人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而众人分别之后…… 远在狩妖城的定荒高塔三层,一个专门用以监控前线战事的密室之中。 江芸守着面前的一道水镜,忍不住地跳脚。 “粗鄙野人!真是粗鄙野人!说道君穷也就罢了,什么叫落凰山人不肯出实利!我可是连本命法宝都拱手奉上了!更没有对小乌名有半点偏见!” 结果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一声冷哼。 “注意规矩!不要像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江芸立刻偃旗息鼓,捂紧了耳朵,像淑女一般乖乖坐回蒲团上。只是扭头看到不远处,挂在水镜旁的战功榜,女子娇媚的脸上难免生出些许幽怨。 “小乌名还是太执拗了,早些收下鎏儿,如今就能和朱樱小妹一道在战功榜上遥遥领先了。何至于被个粗鄙野人同情怜悯!唉,他也太低估豪门世家的手段啦!” 身后,江无澜冷笑道:“也或许是你太高估那小子了!落凰山根本不该押注在他身上!” 江芸顿时急道:“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两年多前他在默离仙府中夺得仙缘,又被炎流君看中。如今修行不到三年已是炼气巅峰,我看好他又有什么错嘛!” 江无澜说道:“九州之大,所谓的旷世奇才从不罕见。短短数年间就因仙府之缘而崛起,却也因此透支尽了毕生气运,从此沉寂的人,我见得多了。至于炎流君,他几乎每天都会相中新道种,被他看中又有什么稀奇?他门下几百弟子,又有多少人真的取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成就?” 江芸气道:“娘你这分明是在抬杠嘛!不,你这简直就像是被那粗鄙野人给说中了,根本是对小乌名的荒人身份心存偏见!” 江无澜冷笑道:“你要我对一个战功榜排不进前一百的人怎么不存偏见?是我对他有偏见,还是你连基本的事实都看不清楚?修仙一道,唯有兑现出来的天赋才是天赋,兑现不出的根本不值一提!” 江芸被驳得一阵咬牙切齿,饱满的胸脯更是上下起伏不止……却浑然不觉,身后那小小少女的目光,远没有语气那般冰冷。 依着江无澜平日的规矩,哪怕在私下里,江芸胆敢对她这么大呼小叫,耳朵早就被拧烂了! 不动手,是因为江无澜本人也没有说真心话,她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家女儿,对那小子究竟是有几分看好。 而这对落凰山之后的下注,有很重要的影响。 让年纪轻轻的江芸担任持律使,不单单是因为她的修为,更不是因为她有个身为堂主的娘……实是因为她有一双极其擅长观人的眼睛。 甚至就连她本人都没意识到,很多时候,她凭着直觉做出的判断,往往极其准确!被她亲近的,多是确有仙缘的。而被她厌恶的,也往往真的存有弊端。 也是因此,这次山门才对她额外委以重任,要她在这狩妖前线选择合适的对象押注,以帮助小公主等人在日后探索忘忧仙府。 而现在看来,江芸对那乌名简直非同一般的看好,甚至不惜顶撞自己了! 此时,却听江芸忽然一声欢笑:“对了,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们两人这几天里发现了什么特殊的刷战功的方法!所以才迟迟没有回城结算!其实他们早就存够了战功,只待最后一刻拿出来惊艳众人啦!” 说话间,江芸又掏出命盘,一阵拨弄:“让我来算算他们现在多少分了……诶,合计两千五百分?哈哈,娘你看见没!他们有两千多分哦!” 听到此处,江无澜终于忍无可忍,上前直接揪起了江芸的耳朵。 “还敢卖弄你这荒唐命盘!还两千五百分!?看到结果的时候不知道动动脑子吗?!这两年多,你到底都修行了什么!?从明天开始,给我滚回落凰山闭关!” “不要啊娘~” (本章完) 第127章 好激烈的榜首之争啊 第127章 好激烈的榜首之争啊 随着大府尹辛泽设下的截止期限越发临近,前线战事也开始一日千变。 总动员后第七日,聚集到这厄水河一线的筑基修士们,数量已在三千人以上,且每时每刻都在增加。这些人已不单单来自邛州本地,更有许多来自隔壁蒙州、坎州乃至清州渝州的闲杂人等。 虽明知这邛州濯泉仙府一系的仙缘,与外人干系不大,但总有些人,愿意不远万里跑来凑个热闹。 往好处看,前线聚集的人手越多,战线自然推进越快,对于终结这场旷日持久的山精之祸也就越是有利。 且很多后来的筑基修士们,根本都无需什么战功激励,单凭着一腔热血乃至一份好奇心,就敢杀入灰针林中。 毕竟这山精之祸到底也只是筑基级数,前来此地的筑基修士们虽然自身修为未见得很高,却也真没把区区山精放在心上——顺带也时常带着对邛州这偏远之地的鄙夷,大大方方地就冲进灰针林去贡献战功了。 但往坏处看:这些修士的到来,也直接让前线的运营变得不堪重负。一方面,自告奋勇的筑基修士们不但会贡献战功,也会贡献战损,而有了伤亡,就必要消耗本就有限的医药资源。 另一方面,这些远道而来的筑基修士们,往往都不是独自前来,与他们一道的,还有数倍的随行人员,下到炼气乃至凡人级数的仆从、好友;上到金丹乃至元婴境界的家族亲长,当真是拖家带口。 而这狩妖城,本就只是由一个临时营地逐步扩建出来,规划上根本就没考虑过后续会有成千上万人的到来。如今几乎被挤得爆满,不单城北的住宅区房价暴涨数倍,就连城西专供权贵所用的院落街巷,也变得喧嚣起来。 为了应付这突如其来的盛况,定荒府的一应官吏自是要连轴运转。一方面妥善接待天南海北的来客,一方面更要加紧推进前线战事……只盼能尽快找到那迷障深处的妖王,将此乱象终结。 在这其中,作为前线最高首脑的大府尹辛泽,也赫然打破了自己多年的惯例,开始长期驻守高塔了。 众所周知,这位道君府尹为官多年,一直坚持两大信条,其一是奖惩分明、其二就是绝不加班。 而现在,辛泽却赫然是以高塔为家。 有上司带头,下属们自然谁也不敢松懈,反正说到底也只剩下一周时间,咬咬牙也就坚持过去了。 清晨,吴郡定荒府的府尹孔璋,便紧咬着牙关,来到位于高塔四层的一扇玉门之前。 这是原供一位元婴真人临时驻守、修行所用的净室,如今已被辛泽征用,成了日常办公之所。 孔璋未及敲门,甚至没等开口,玉门就轻轻向内敞开,一道阴冷的气息随之渗出,让孔璋汗毛一紧,本来可能因紧张而出的冷汗,都似被封堵上了。 净室内一片素雅,原先布阵的许多精巧雅致的装潢之物都被裁撤掉,只余下一座聚灵阵在默默运转,从地脉中抽取庞大的灵息,维持一位道君的修行所需。 此时,那位道君正端坐在一张木桌之后,桌上堆满了各色公文——如今辛泽虽人在吴郡前线,但整个邛州的公务机宜仍要他来主持。 对于门外的房客,辛泽头也没有抬一下,只是冷哼了一声,似是召他入内,也似是告诫。 孔璋不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靴子,确认上面纤尘不染,同时自己来之前也已沐浴更衣,绝无任何不洁污垢,才踏步入内。 “启禀大人,今日的晨报已经汇总出来了,只是时间有限,内容上可能……” 话音未落,孔璋就感到手上一轻,那份他和手下吏员加紧赶制的报告已被一股无形之力抽出,摆到了辛泽面前。 辛泽扫了两眼,眉头便微微一紧,继而将目光投向净室一角,于是角落中的水镜便泛起涟漪,从中投出一副前线战局图来。 由于灰针林内部受仙府影响,许多便利的监控法术都不好使用,而那些定点到具体人的监控法术,也缺乏实时回馈能力,因此想要第一时间全盘了解战局,仍要依赖本地定荒府的吏员们,全面收集前线情报,再汇总上来。 而从今日更新的战局图中可以看到,如今的狩妖战线,已完全推进到了灰针林西北角的迷障区内部,几乎将那块曾经无人敢深入的区域,蚕食了一半。 只是灰针林广袤,迷障区的面积也相当辽阔,战线的维系其实是依靠几个关键的支点。 其中一个重要支点,来自吴郡本地世家刘家,这第一世家在忘忧仙府一事上当真是竭尽了全力。他们充分利用地主优势,号召起了数百名筑基修士为其所用,更不断建立和推进营地,在这一日千变的局势下,稳扎稳打,步步进逼。 如此,不单让家族长子刘承稳居榜首,更让刘家隐隐成了前线的首领。众多仙门世家,即便不打算卖分给刘公子,但想要沿前线进一步深入迷障,也难免要依赖刘家建立的前线阵地——如金刚门便是此类情况。 另一个重要支点,却来自清凉山。 六日前,清凉山的山主亲传弟子步云龙,因师叔杜金娥的恣意违规,一夜之间痛失三十分,一度沦为狩妖城的笑柄;而山主本人费尽千辛万苦与落凰山之间建立的交情,也因此摇摇欲坠…… 作为邛州的传统豪门,清凉山至此已是别无选择,只能将功赎罪。 前线战犯杜金娥被当场裁撤了山门中的一切职务,更被迫效法百剑楼的一众长老,在城内不断贡献精血和本命法宝,供步云龙在前线发挥金丹战力。 而和百剑楼的长老们不同,杜金娥在补充精血时所用的所有丹药,都不会得到山门报销,必须自掏腰包! 随着前线战事不断加剧,成百上千的外客纷纷涌至,狩妖城的药价同样一日千变……杜金娥如今甚至已是在举债抽血,堂堂金丹大圆满的真人,短短两天之内就被抽得形如枯槁,走路打晃。被怀阴山的人看到,还以为是哪位家族前辈不慎走失了。 除此之外,清凉山自然还要加大投入,以堂堂正正的战功洗刷污名。于是山中超过二十位精锐的筑基修士,以及同样数量的金丹元婴们齐齐赶来前线。筑基修士分作数队,围绕在步云龙身旁,奋勇推进战线。而一应真人们,则不惜血本,于前线又立下一个支点。 既能与刘家的前线营地互为犄角,又能证明清凉山始终都是清凉山,能得三清天师亲赐牌匾,更能让落凰山也高看一眼!如此,也算不辜负邛州豪门之名, 只是,从孔璋的报告中,辛泽却立刻读出了更多的内容。 前线两大支点,刘家的支点落位相当漂亮,恰恰好位于一个足够安全,又能及时进取的位置。 但清凉山的支点,却过于突出了……从地图上看,几乎是孤军深入,完全失去了与刘家营地的犄角支援功效。 辛泽沉吟道:“清凉山的人竟如此冒进?” 孔璋低声答道:“依照下官和几位资深吏员的推测,清凉山可能是想要夺斩首之功。” 辛泽沉默着点了下头,示意孔璋说下去。 “如今战功榜上,公子刘承以一千三百分独占鳌头,且分数积累速度还在加快,显然刘家是在认真尝试争夺最终的榜首之位,并不满足区区‘前列’。他们为了这场狩妖之战,投入的资源已近百万灵石,即便以第一世家的底蕴,也堪称孤注一掷。 “而如此豪赌,自然是因为榜首的奖励有足够为之下注的价值。能以核心成员的身份,与那些真正的顶级天才一道经略仙府,此中仙缘之厚重,足以逆天改命!对刘家而言,这个价值在于打破一郡之地的桎梏,让家族得以跻身州豪强之列……同样,对清凉山来说,这也是他们真正洗脱污名,甚至反败为胜的关键。 “从势力底蕴来说,清凉山作为三品仙门,终归还是位列上品,其实比刘家更胜数筹,步云龙的实力也远在刘承之上。但他们前期被那刁妇杜金娥祸害太深,待要拨乱反正,全力争功,已经错失了先机。如今虽然几乎将门派精锐尽出,以力捧步云龙,却明显有些后继乏力了。 “如今步云龙靠着家族亲长高价收买积分、以及同门师兄弟的全力支持下,堪堪有了一千两百分……但这爆发其实很短暂乏力,因为他们毕竟被坏了名声,如今只能单打独斗。刘家却是游刃有余,不断交好各大门派世家,积分积累速度甚至还在加快。 “所以,想要真正夺得榜首之位,就必须尽快行动,拿下一大笔积分,然后就此终结比斗,进行战功结算。而要实现这一目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深入山精王庭,将那深藏不出的妖王亲手斩杀……依照大人先前公布的战功奖惩细则,妖王的首级价值三百积分,再考虑到妖王身旁必有亲兵,累积积分已足够步云龙后来居上了。” (本章完) 第128章 堂堂州府人才辈出 第128章 堂堂州府人才辈出 在一番深入的专业剖析之后,孔璋便默默闭上嘴巴,等待大府尹消化过后的下一步指示。 刚刚那番论述,实是他连轴通宵,亲自拜访各路人马,收集第一手情报;又与几位资深金丹同僚,超负荷地费神推演局势,才终于得到的结论。 看似简单,却实实在在简明扼要地概括了前线局势,对于更上层级的大人而言,是相当漂亮的一次汇报了。 可以说,这也是孔璋身为堂堂郡府府尹的业务素质的集中体现……理应能一雪前耻。 然而片刻之后,却听辛泽一声冷哼。 “还有什么话,不要藏着,说!” 孔璋浑身一颤,忙道:“大人,下官并非有意隐瞒,只是……” “不要废话!” “是!”孔璋霎时间就冷汗泉涌,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稍微藏了些小巧思,就被大府尹一眼看破! 也不知这一步走岔,会不会进一步影响大人对他的观感,可千万不要…… 结果下一刻,不及开口,就听辛泽又是一声冷叱:“把汗擦干净!” 孔璋忙点头擦汗,然后竹筒倒豆一般,将刚刚藏着没说的后半段话交代了出来。 “大人,下官怀疑,清凉山此举冒进,既是急于立功表现,也是想要……也可能是想要巧借外力。他们将前线支点设得如此冒进,绝对已经算到了可能遭遇的风险!同时,也算到了咱们定荒府绝不可能对其置之不理!” 辛泽沉吟片刻,又点点头。 尽管如今狩妖战线推进顺利,几乎每日都有数百头山精的尸体被源源不断送回狩妖城,再分解炼化成各式素材,以略作填补战事损耗之用。 但本质上,战线推进依然是很吃力的,越是靠近妖王的王庭,山精的分布就越是密集,变异幅度也远胜外围。 如果说最初时候,修士们需要面对的对手,只是勉强等同筑基初期的散妖……那么深入西北迷障后,山精的平均水准就已来到筑基中期了。 且这些山精往往成群结队,由头目、长老率领,善用迷障,很容易就能将群聚的修士们分割开来,各个击破。 当然,事到如今,经历了两年多的探索解析,修士们早就掌握了一些破解、压制迷障的法门,所以才有了前线营地的概念。但迷障的根源毕竟来自仙府异变,哪怕只是要暂时压制迷障,代价也无不高昂。 而眼下能够支付这些代价的,除了已经在前线全力以赴的人之外……就要数定荒府了。 事实上,七日前那个清晨,辛泽以一段简短而冰冷的通报作总动员时,就已经安排好了足够的后手。 哪怕是前线的一众世家豪族仍执迷不悟,不肯出力,辛泽也总有办法将这场山精之祸化解于邛州内部。 总不可能真的留给外人来解决吧!? 好在之后各世家豪门总算知情知趣,开始拿出真本事来推进战线,于是辛泽的后手也就引而不发。 只不过,这两日随着外来修士的不断增加,前线时不时就出现意料外的紧急求援事态,才偶尔迫使辛泽动用了些后备力量,将那些人及时救出。 然后,清凉山的人很可能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便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直接将前线支点设到前所未有的深处,然后全力突进王庭。如此一来,若战事顺利,那么他们就能早于任何人夺下首功,锁死战功榜首之位,一举赢下所有。 若战事不顺利……至少也有定荒府的后备力量为其兜底。届时若能再稍事运作,甚至可能白嫖到定荒府的战力! 和那些应召而来,狩妖必有战功的修士们不同,定荒府的吏员们在前线狩妖,是没有额外奖励可拿的! 甚至他们连加班都是无偿的! 所以自然也不会分去清凉山人的战功! 哪怕死在定荒府员手中的山精,不计入清凉山战功,但只要有定荒府为其兜底,清凉山就能尽情采用最激进的打法,令战功收割效率倍增! “哦。”辛泽说道,“照你这么说,清凉山简直是其心可诛了。” 孔璋忙解释道:“一切都只是下官的揣测,也许是清凉山真的藏了什么杀手锏……但某种意义上讲,这其实也是阳谋。无论如何,清凉山的人终归是在用自家的精锐道种们,去承担最大的风险。于情于理,定荒府都不能置之不理。” 说完,眼看辛泽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他便又一次紧咬牙关,大着胆子,进一步建议道。 “那么,大人,需不需要立刻调集人手,以早做准备?” 辛泽却说:“此间事了,你就该正式退休了吧?之后的去处已经找好了?” 霎时间,孔璋头脑一懵,继而如坠冰窟! “两年多前,你试图以染香法剑卖刘家一个人情,换一份退休后的供奉之位,却因机缘巧合而功亏一篑。之后又因一道乱谕,几乎让自己不得善终。现在,倒是给你找到重新示好刘家的机会了。” 孔璋瑟瑟发抖,张口结舌。 辛泽却在一阵审视之后,沉声道:“这一次,做得倒还不错。” “……啊?”孔璋一边颤抖着,一边陷入更深的迷茫。 做的不错,我吗? “因势利导,巧卖人情。将刘家的竞争对手的巧思看破、道破,既是你的职责所在,更能卖好于刘家。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阳谋?刘家在这灰针林前线几乎豪掷百万金,又怎么可能亏待你这个老府尹?” 孔璋被说穿全部心思,当真有些心如死灰。 辛泽却说:“我从不反对手下人有自己的心思,只要无损公利,甚至是利大于弊,我都可以包容。你若早两年能将事情办得圆滑巧妙,我也没必要对你下那道训诫令。” “……!” 孔璋闻言,逐渐瞪圆眼睛,心中死灰复燃。 “此间事了,便去办你的手续吧,训诫令我会给你撤掉……当然,在此之前,你还要把这边的事彻底处理完。” 孔璋忙狂喜点头:“谢大人!下官一定不负所托!” 而就在此时,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墨玖捏着一枚红光闪耀的玉符,趴在门前,颤声道:“启禀两位大人……刚刚,清凉山的贺真人发来紧急求救,他们,步云龙他们因过于深入冒进,不幸落入了山精陷阱。如今队伍被迷障分割,而负责看候的几位真人也被困住,只有贺真人勉强杀回营地。而从清凉山的命牌来看,步云龙他们似乎已危在旦夕!” 此言一出,孔璋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这也来得太快了……说实在的,他昨晚抓着墨玖等人加班推演战局时,虽然就料到清凉山人多半要因冒进而遇险,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 另一边,辛泽也微微一惊,继而面色阴沉下来。 清凉山……真是从始至终都只会给人找麻烦!那张天师亲赐的匾额,看来是该找机会收回去了! 但此时此刻,身为州府府尹,辛泽即便再怎么厌恶清凉山,也不能真的对那几十位道种的生死置之不理。 如孔璋所说,这的确是一道阳谋。 于是,在一声冷笑后,辛泽说道:“周濡衣,你去吧。” 下一刻,净室中陡然出现一道扭曲的暗影,影子中则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女子声音。 “头儿,记得给我算加班费哦。” 孔璋和墨玖闻言,同时在心中高呼:这人从哪来的!?而且定荒府的人哪来的加班费!? 辛泽却点点头:“自然会给你算清楚。” “好,那我走了。” 下一刻,那道暗影便消逝不见……自始至终,她的存在感之薄弱,几乎让孔璋墨玖两位金丹真人以为自己只是经历了幻觉! 这就是州府缉捕司的天才少女,以筑基力克众多金丹的周濡衣吗……? 带着对州府天才的深深敬畏,孔璋又拉着墨玖,顺势给辛泽汇报了些战事外的公务,如北城临时扩建许可之类。辛泽倒也都耐心听着。 只是,大约半小时后,净室中忽然又是一阵光线扭曲,周濡衣竟已去而复返。 “头儿,解围了。” 这下连辛泽都诧异不已。 虽说这周濡衣的天赋实力之强,几乎可与落凰山的那位小公主相比,尤其更精通实战,但如今终归也只是筑基修为……才短短半小时,她居然就能带着清凉山的众人杀出重围了? “不是我干的,我去的时候,山精们莫名其妙地撤退了,好像被别的什么事情牵扯了注意。” “别的什么事?”辛泽眉头更紧。 “不知道,不在乎,不关我事。”周濡衣有气无力道。 “……” “但加班费还是要算作半天哦。” 辛泽强忍着点了点头:“行,没什么事就先退下吧。” “哦,倒是有一件事:我去的时候,那步云龙见山精开始撤退,便想拉着我深入追击。我几次推拒不行,干脆把他的腿打断了。” “……” 周濡衣又问:“头儿,这能折算战功奖金吗?” 辛泽忍无可忍:“滚!” (本章完) 第129章 偷家的快乐你们想象不到 第129章 偷家的快乐你们想象不到 此时此刻,灰针林最前线。 一阵诡异的寂静,正以惊人的速度弥漫开来。 无论是孤军深入,险死还生的清凉山众,还是稳扎稳打的吴郡世家……所有身处前线的人,都感受到了这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 仿佛退潮一般,属于山精的力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内龟缩。 过去几天,众人进军迷障区的过程,顺利却也艰苦,战线推进虽快,却实实在在是一寸战线一寸血。前线支点的设立,更几乎像是用灵石生生堆出小城。 因为山精的抵抗极其激烈。 仿佛是在嘲讽过去两年间因敷衍而导致的战事糜烂。这些原本不过癣疥之疾的散妖们,竟在迷障深处,围绕着妖王的王庭,默默繁衍出了数以千计的个体,并随之演化出各式各样的异变。其中个别的强大个体,甚至隐隐展现出了洪荒时期的“味道”。 这其实根本不合情理,如此数量众多又强大的个体,龟缩在灰针林一角……食物从哪里来,修行资源又从哪里来? 但偏偏随着战线深入,人们看到的属于山精的族群,却实实在在是越发庞大且强大。 直至总动员后第七日,刘家和清凉山各自在迷障深处设下支点时,透过迷雾,人们仿佛看到远方竖立着一道高高的围墙。 轮廓有些简陋,似是由群手艺不精的匠人,用粗大的圆木东拼西凑而成……却实实在在巍峨高耸,透过迷雾给人投下沉重的压迫感。 一群本无多少理性可言的妖物,竟已进化到能掌握些许筑城的技巧了!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战线距离王庭已经越发近了,围墙之后,大约就是王庭所在。 但所有人也都知道,从这里开始,每进一步,都要付出更胜以往的代价。 若有冒进者,更可能带来杀身之祸! 只是,就在所有人都已做好觉悟——某些人甚至不惜真的以身涉险之时……那些依靠围墙而蛰伏,对来犯之敌们虎视眈眈的山精们,却以惊人的速度撤走,行踪格外匆忙。 如此诡异的事态,在之前从未出现过——偶尔会有狡猾的山精懂得诱敌深入,却从没有出现过如此规模庞大的战略诱敌的先例。 一时间,除了赌性上头的清凉山人,其余各路人马,都不由暂时止步,不再贸然靠近。 距离大府尹设下的期限还有七天,实在没必要这么急于求成。 然后,在众人仰望高墙而纷纷止步的同时,也有些人不由想到了两个沉寂许久的名字。 一个是霸占战功榜首数月之久的朱樱,另一个则是才初临前线就小有名气的乌名。 如今朱樱靠着过去积累的战功,仍挂在榜单前五,但名次已是岌岌可危;至于乌名,几乎滑落到三百名开外,在如今这个只争前排的阶段,等同于默默无闻。 人们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两人迟迟没有回城结算战功,但人们也完全不觉得,靠着短短几天的积累,能够实现什么质变的翻盘。 战线推进到这一步,战功榜的前排之位,已经不单单是依靠个人实力了。哪怕是临时透支出金丹级战力,单靠单打独斗也绝对冲不到榜单前排。 刘承、步云龙……乃至肖剑、左陵等,其实都已在积极拉拢团队,收买积分。 古剑门的两人,若是早些利用个人影响力组建团队,或许还能维持一定竞争力,但现在却只能让人心生唏嘘。 只是唏嘘之余,也有一个问题:那两人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两天前,方抑尘等人曾在一个小池塘外见到过两人,当时只觉他们仍如过去一般游刃有余,风采依旧。但越是游刃有余,越是说明他们并未经历什么恶战,战功自然无从谈起。 两天后,战线已经压到王庭围墙之外,灰针林几乎全境解放,却再也没人见过那两人。 所以,莫非那两人已经早就深入到围墙后面了? 有些人做出猜想,然后立刻就有些人开始无情耻笑。好在争执并不会酝酿激化,因为前线一日千变,人们很容易找到更有意义的话题展开讨论,而不是纠结于两个过气之人。 只有极少数人才会坚信,那两人定会一鸣惊人。 然后便毅然决然在营地的赌盘中押上自己的所有家当。 至于金刚门的人,则会押上自己的器官。 —— 事实上,若有人能居高临下俯瞰全局,目光又能透过迷雾。便不难看到,沿着山精堆砌的高大围墙,再向内延伸五十公里,便是妖王的王庭。 在一座通体漆黑,宛如烧灼的山丘上,矗立着一座低矮的石塔……或者说一座塔基。 相较于其占地之辽阔,区区两层的高度,仿佛是一个劣质的玩笑。 但这显然已是山精们拙劣工艺的极限了。 作为妖王的居所,这座二层的巨塔,一直都由三十多头最为精锐强大的亲卫牢牢守护着。塔内还有若干山精作为仆役,简单维系着建筑的清洁——对于一向生活在荒野的山精而言,清洁的概念陌生而奢侈。 然而此时此刻,巨塔内却到处都流淌着腥臭的血液,散落着形状各异的尸块……更有熊熊燃烧的烈焰四处而起,在黑色的巨塔上闪耀出妖异的火光。 塔外,数百头山精在惊恐地奔走、呼号,撕心裂肺地召集着尽可能多的同胞,去驰援自己的王。 更远处,听闻到呼救声的大大小小的山精族群们,纷纷回援,不遗余力。 然而这一切都注定为时已晚,因为他们的王,此时已倒在巨塔王座之下。 它拥有极其庞大的身躯,几乎三倍于自己的同胞。赤红的皮肤、密布的骨刺,无不证明着这位灾祸的始作俑者,有着何等不凡的实力。 事实上,在王庭之内,这位妖王的战力已是货真价实的大妖,堪比金丹。 但是,站在妖王面前的,却是超过两百位悍不畏死的山精! 深入掌握了山精管理学后,乌名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让麾下族群数量翻了数倍。尤其随着刘家和清凉山不断压迫战线,越来越多的山精残余逃向王庭所在,反而成了乌名的上佳兵源。 临时膨胀的族群,自然是高度不稳定的,以乌名的话疗之力,更不可能覆盖到族群全体。仅靠着几名“忠实”的长老来掌控全局,就仿佛在高空行走钢丝。 然而乌名却精妙地抓住了这将稳不稳的时机,动员全族,毫不犹豫地起兵反叛。 麾下山精们所有的嗜血、恐惧、困惑等情绪,都在叛乱中并作一处,爆发于妖王的王庭之中。 看着被昔日族人亲手分尸的妖王,乌名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又仿佛一切都微不足道。 在他确定要用万界解语的神通,挑动山精内战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大概推算到了这个结果。 对于智力较低,又充满凶性的山精而言,万界解语的先天神通堪称天敌。哪怕乌名修为仍略显不足,但佐以丹药,要操控它们也是轻而易举。 而只要完成了第一支族群的转化,后续的雪球滚动其实就顺理成章。 妖王固然有更多的手下,但在这种团队对团队的战略游戏中,乌名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输。 何况,从事后的发展来看,那妖王似乎完全没有两年多前,从师姐手中逃出生天时的狡猾。全程都没对乌名的渗透做出有效应对,本尊更是只懂得龟缩在王宫巨塔之中。 最终,当乌名率领大军,大大方方从围墙后门突入,直奔王宫而来时,这位妖王已连逃都无处可逃。 胜利来得过于顺利,反而有种意兴阑珊之感。 直到脑海中响起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已完成山精之王首杀攻略,获得创作激励一千灵晶石】 乌名这才释然一笑,在几头老山精的簇拥之下,踏步来到妖王的尸首前,准备割下它的头颅。 然而就在此时,却见那妖王忽得睁开眼,口中发出释然的低吟。 “你终于来了,我们的王。” (本章完) 第130章 果然是支线 第130章 果然是支线 山精之王在道出遗言之后,便重新闭上了眼睛,体表的血红之色以惊人的速度褪去,只留下燃尽似的灰败,关节处的几根粗大骨刺也咔嚓脆断,残渣落地。 就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明确地告知对手,自己如今是真的死透彻了。 然而那短短一句话的遗言,却着实让乌名心神巨震,以至于一时间竟未能注意到山精之王尸体上的剧变。 你终于来了,我们的王? 短暂的震撼之后,乌名首先庆幸自己手里的留影晶石尚未启动,还没有将刚刚山精之王的遗言收录进去。 这种由定荒府特制的法宝,自有一套严格的摄录、提取法门,一旦影像被收摄进去,就再难更改。持有者只能决定在什么时候摄录什么,除此之外便均无法自主了。 若刚刚不慎将那句遗言收摄进去,那他或许就要考虑原地销毁晶石,连带着那已经累积至近三千的个人战功积分一道毁尸灭迹了。 乌名还实在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这万界解语的神通,尤其不想人知道,这道先天神通还有这般用法。 当然,某种程度来说,这似乎是过度谨慎了。就算收摄了山精之王的遗言,那毕竟也是不折不扣的妖物异语,而迄今为止,能听懂异语的人,乌名只知道自己一个。 但这种事,更多是因为乌名结识的人还不够多。 万界解语是先天神通,但通晓山精语却绝对不是什么神通。九州之大,能人异士甚多,专门研究妖物语言的,其实大有人在。 而经过这场山精之祸,所有相关资料必然会被定荒府收集整理,再交由专人作深入剖析。到时候,指不定会有哪个郁郁不得志的老吏员,闲来无事便开始推演山精语…… 而说到底,山精语也不是多么复杂的语言,只是山精的发声器官和人类相差巨大,且不单单是通过声音传递信息,使得语言结构略显奇异。 但相较于荒蛮之战时期,被人类接连破解的妖魔密语,山精语几乎等于是不设防一般。所以若真遇到那种修仙界的老学究,山精语也是绝对不可能保密的。 事实上,自乌名变更打法,以万界解语的神通挑动山精内斗以后,每一道战功的记录,其实都相当小心。单凭影像,绝对不会直接暴露乌名懂得异语,更能利用先天神通蛊惑妖物的秘密。 一些可能有风险的战功干脆就略过不计了——反正分数早就溢出了。 只是师姐朱樱,偶尔想到如今的战功汇率是一分等于五百灵石,会在略过战功的时候露出痛苦万分的表情。 好在昨日她就与乌名分道扬镳了。 一方面,随着战功积分的迅猛积累,她意识到乌名完全不止能冲到前五,更有望成为榜首,而且期间完全不再需要她这师姐的帮助。那么作为师姐,就更没必要在乌名身边分他的积分; 另一方面,在乌名身边久了,她隐隐感到自己似乎会被异语影响……那些嗷呜,并不是发自真心的。 —— 庆幸之后,涌上心头的便是浓浓的疑惑。 山精之王的遗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或者说,这句遗言,应该有什么意思吗? 有一种可能是,山精之王死前糊涂了,开始说胡话了。 刚刚决战之时,乌名为了能速战速决,几乎是将解语神通这等绝技当做连续普通拳来使用……为此,他不惜丹毒,强服了数剂三才方,让自己的精气神前所未有的充盈膨胀,大脑就似海绵体一般梆硬。 而在密集的异语轰炸之下,不单两百头山精叛军集体癫狂,守护山精之王的一众亲兵们也时常陷入迷离,战力大打折扣……至于山精之王本尊,堂堂金丹级数的大妖,倒是没对乌名的异语有什么反应,实在是力战而亡。 但或许是妖之将死时,精神抗力全失,于是先前积累的蛊惑力就骤然爆发,让这堂堂妖王在死前浑然不记得自身立场,反向敌人投诚。 这种可能性是确实存在的。 还有一种可能:乌名的万界解语神通,以及他这挑动山精内斗的邪道打法,直接打乱了忘忧仙府的既有程序,使得妖王的神智也陷入错乱,所以自始至终,它都没有对乌名的渗透做出特别有效的抵抗,以至于最终死在王座之下时,反而显出了几分释然。 这种解释,倒是和默离仙府中那位纯白之人的言语能对应上。默离、忘忧、濯泉这三座仙府本就密切相关,在默离仙府中继承到仙人遗产,于是触发忘忧仙府的隐藏支线,也算天经地义。 但这般解释其实也有一厢情愿的地方。 因为反向思考的话,这山精之王还能如何有效抵抗?它的抵抗已经相当有效了!因为它面对的最大的敌人,从来也都不是乌名! 当乌名深入迷障腹地,开始策反山精族群的时候。其余各条战线,那成百上千的人类精英所带来压力,比区区一支内部流窜的叛军要沉重百倍! 之所以乌名的战果要远远凌驾于刘承等人之上,恰恰是因为山精们始终在正面战场上做出了有效抵抗!使得一众人类精英的战功效率高不起来! 此外,站在山精之王的角度来看,其实在七日前,辛泽亲临前线进行总动员时,这场战争就已经结束了。而它也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两年多前,它还只是机缘巧合下被激发灵性的散妖头目,如今却已是不折不扣的大妖,麾下族群数以千计!整场山精之祸,更是让大半个邛州都陷入焦头烂额。 当年荒蛮之战时,一些凶名赫赫的蛮王也就不过如此了! 但即便如此……这场山精之祸,站在山精的角度来看,从一开始就是必败之战。它们招惹的对手,整体实力强过它们亿万倍。即便是靠着仙府规则,限制前线境界,可筑基期的修士,仍远远多过筑基期的山精。更何况筑基修士身后,还有大批的金丹元婴乃至化神? 本质上,山精们是在以一己之力挑战整个人类修仙文明,人类可以疏忽大意一千次一万次,但只要稍微认真一次,山精们就必然面对灭顶之灾! 所以,面对一个必败之局,还能要求山精之王如何奋勇作战?被人三路推高,五人团灭……此时不打gg,非要坚持被人虐泉吗? 某种程度上讲,最终死于同胞之手,或许也好过被人类所杀? 一时间,站在山精之王的尸首前,乌名竟不由有些感慨唏嘘起来。 但下一刻,他便压下了心中的一切疑惑。 虽然还不清楚那句遗言究竟该如何解释,但现在也着实不是全面复盘的时候。大战已毕,该去结算战功了。 于是,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乌名默默上前挥动法剑,将那硕大的灰败头颅割下,再伸手提了,高高扬起。 下一刻,身旁响起震天的欢呼声。 跟随他一路血战至此的山精叛军们,终于彻底确信了自家的胜利,开始纵情呼号。 “羊首妖王!羊首妖王!” “妖王!妖王!” 对于这些山精而言,它们围杀的只是一介伪王,而新王必将带领他们主宰一切! 哪怕是智慧相对较高,以至于往往各怀心思的长老山精们,此时也俨然集体陷入兴奋,各自对乌名匍匐跪拜不止。 另一边,乌名则不由开始思考,该如何处置这些功臣? 或者说,如今连山精之王都已伏诛,这场异变还要如何持续下去?总不会是我成为新王,然后其他人再来讨伐我? 正想着,乌名忽然发现,四周的欢呼声,似乎变得没那么激烈刺耳了。仿佛他与一众山精之间,凭空拉开了遥远的距离,使得声音显得缥缈。 之后,那一道道高大的身影开始陡然褪色,继而连带轮廓一道变得透明。 它们仍纵情欢呼,捶胸雀跃,却仿佛是被人一点点从此世抹除,不留下丝毫痕迹。 再之后,则是整座王宫,乃至王宫下面的漆黑山丘……一切因山精之祸而起的异物,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消散。 只是转眼之间,黑山、高塔……便不复存在,远处的高墙、村落也尽化虚妄。 放眼所见,四野清明,天地之间再无半点云雾阴霾,只有冬日里山野间的一抹抹残青,以及枯叶下孕育的无限生机。 于是乌名恍悟:这便是灰针林本来的模样,也是灾祸结束时的模样。 一切都已消散,唯一留下的就只有山精之王的尸骸……它仍维系着大妖时的体态,却不是倒在王座下,只是孤零零地在一棵枯木下,身首异处。 恰于此时,乌名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不由偏过头,只见不远处,那头永远扛着图腾的老山精——也是最初被他转化来的叛军元老,居然还维系了一道残影。而那道残影,仍对他致以了最诚挚的礼节。 耳中,仿佛仍残留着那老山精的声音。 “能侍奉至此,实乃吾等至幸,我们的王……” 乌名顿时凛然,心中的疑惑也在此时有了答案。 果然,这是隐藏支线。 (本章完) 第131章 世家难以承受之重 第131章 世家难以承受之重 伴随山精之王的伏诛,名为“回归原状”的异变,顷刻间就蔓延遍了整座灰针林。 仿佛有一支长逾百公里的巨大笔刷,被苍穹之上的仙人握持着,在转眼间就为整座灰针林刷上了崭新的色彩。 无处不在的迷雾,顷刻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冬日的阳光径直落在林间,虽不甚暖,却映得林间万物裹上晶莹色泽,显得勃勃生发。 而对于林中的万千生灵而言,这两年多来的首次阳光直照,更比夏日的烈阳还要让它们欢欣鼓舞。 远在灰针林外,厄水河上游的狩妖城,更是举城哗然。 如此清晰的异变,哪怕相隔百里也尽一目了然,笼罩在灰针林上空的浓雾消散后,这座痛苦了两年多的古老森林,仿佛也在发出畅快的呻吟,地脉如应激一般,尽情吐露出一团团浓郁的灵息,似要尽快修复灾祸造成的创伤。 灵息席卷,激起一阵阵温暖湿润,全不属于冬日的清风,吹遍灰针林,又越过厄水河吹向更远的地方。 仿佛是在用一双温暖的手,抚慰着两年多来蒙受灾害的所有地方。 至此,哪怕是最为迟钝的人,也能意识到山精之祸,终于结束了。 只是,对于身处最前线的人来说,灾祸的骤然落幕,却让人茫然若失。 “这就……结束了?” 一名浑身浴血的筑基剑修,正手掐剑诀,以神识御剑,直指前方……上一刻,那里还有一头深度异变,通体晶莹的大山精,几乎一度将这落单的剑修逼入绝路。 生死之际,这位剑修想起了父母临终前的嘱托、想起了师父病榻上的教诲、想起了青梅竹马的笑颜……终于激发潜力,将一口迟钝多年的家传宝剑激发灵性,唤起锐光。 然而剑芒将吐之时,那大山精却似幻梦一般消失了! 剑修先是不由长出口气,有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毕竟就算加上宝剑,他能否战胜强敌也只在五五开。 但下一刻,他就陡然收敛了喜意,面露惊骇。 等等,不会所有山精都消失了吧?难道山精之祸就这么结束了?! 我才刚刚擒获了两头山精,向那刘家的大公子兑换了两点战功……而青梅竹马娘家开出的彩礼金额,却有三千六百灵石之多啊! —— 与此同时,刘家的大公子刘承,面对着陡然空荡的战线,同样茫然若失。 “结束了吗,呵……” 对于身旁那陡然掀起的欢呼浪潮,却是充耳不闻。 “唉,三郎啊。你不在我身边,我这做大哥的,着实就一事无成!” “少爷……”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随你一道云游。” “少爷!” 听着身边老仆刘永再三呼唤,刘承恍然惊醒,继而苦笑摇头。 “抱歉永叔,走神了。” 老仆忙道:“少爷,这场山精之祸,应该是结束了。” 刘承叹道:“是啊,时也命也,看来我的仙缘终归不够。” 老仆顿生愕然:“少爷何出此言啊?如今山精之祸结束,前线再无战功可取,榜单也无变化可能……而少爷您正是眼下的榜首啊!” 与此同时,聚在刘承身旁的一众拥趸们,也纷纷上前道贺。 “恭喜大公子勇夺榜首!” “不愧是吴郡第一世家!” “不不,以后就是邛州第一世家了!” “大公子来日飞黄腾达,可别忘了多多提携我们这些同乡道友啊!” “大公子,我其实还有几头山精准备带来兑换,我真的已经擒住它们了,结果它们突然就消失了……请问能兑个五折吗?我的彩礼就差一点了,我真的不能没有红儿,求求大公子开恩!” …… 听到耳畔忽然涌来的纷杂之声,刘承立刻意识到众人误会,便要开口辩解。然而下一刻,一道华艳夺目的身影便窜至眼前。 “承儿!” 刘承忙拱手道:“娘……” “承儿做得好!”华艳女子,也就是刘承的生母燕蓉,带着少有的满心欢喜,用力抱紧了刘承。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榜首!哼,什么清凉山、百剑楼……上品仙门又如何?还不统统是承儿你的手下败将!?” 刘承面色一变:“娘,这话未免……” 蓉夫人却柳眉飞扬:“我说错了吗?!” 下一刻,身旁自有人恭维道:“蓉夫人说的半点不错,什么上品仙门,在吴郡也要对咱们刘家退让三分!” 蓉夫人丝毫未有谦虚收敛,反而呵呵笑着,随手给那出言恭维的散修丢去了几块灵石。 见有赏赐,营地内的散修们自然更是谀词如潮。 刘承只听得毛骨悚然,眼见母亲却乐在其中,忙拉了下她的手,几乎生拉硬拽将她拉到自己的营帐里,才低声道:“爹呢?” 蓉夫人不能人前显圣,微微有些不乐意:“他?在城里和定荒府的人应酬吧。真是,一天天的全是应酬,连亲儿子的喜事都顾不得理会!没事,咱们不必理会他……” 刘承只得说道:“娘,我没赢……” “什么?!”蓉夫人陡然发出不可思议地尖叫——所幸帐外就有老仆刘永,及时用术法遮掩住,才没引起其他人的关注。 接着,蓉夫人便急道:“什么叫你没赢?战功榜上的积分明明白白,你位列榜首,而今祸乱终结,积分不会再变,你怎么就没赢? 下一刻,她似乎醒觉:“难不成有人打算栽赃陷害你,扣你的积分?谁?谁敢!?” 刘承苦笑:“娘,你有没有考虑过,这山精之祸是怎么终结的?明明咱们距离那王庭还有很远,甚至还没来得及翻越围墙。” “那谁知道!”蓉夫人却不以为意,“说不定是杀够了数量,灾祸就结束了。” 刘承不得不提醒:“依着天师所言,此次灾祸的关键,实系于那妖王身上!于是单那妖王,便价值三百积分!” “三百分!”蓉夫人惊诧不已,“那的确不少,但你眼下接近一千五百分,何必在乎……” 刘承无奈:“可我和步云龙师兄的分差,不过才两百多分。” 蓉夫人这才惊醒:“所以,你担心有人狩杀妖王,将战功算到清凉山头上?!那不行!咱们得赶紧找到那人,把分数先买过来!” 刘承叹息:“不是……” “对,也没必要全买,三百积分……区区一头山精,就想要十五万灵石,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反正祸乱已结束,咱们也不需要买那么多分,给他一万灵石也就是了!” 刘承终于忍不住:“娘你到底能不能动动脑子再说话?!眼下这前线战局,有能力突然深入敌阵狩杀妖王的,除了清凉山的步师兄还能有谁?肖师兄和左师兄都是行事稳妥的,只求前五名额,根本不会冒进。其他人就算得了三百分,也难以跻身前五,更没必要冒险,所以……” 蓉夫人这才慌乱:“可是战功榜……” “当然是因为还没来得及结算更新啊!”刘承说道,“从前日开始,清凉山的人就开始孤注一掷,但分差仍不能赶上咱们,且随着孩儿这营地落下,分数更将被拉开。所以他们昨晚就开始筹备激进前移……孩儿之前并不看好,但现在看来,或许是小觑他们了。” 蓉夫人越发惊慌:“所以,所以清凉山才是榜首?那,那怎么行?那绝对不行!咱们家可是了那么多钱,必须要你夺得榜首才行啊……” 刘承叹道:“所以我早就说过,不要争什么榜首,能保证前五就很好了。说实话,这次就算没有清凉山的人,我要拿榜首也很难,目前尚未结算积分的又何止清凉山一家……” 但蓉夫人哪里还听的完那么多话,面色已是一刻三变,最终更是紧咬牙关道:“……只要没了清凉山,你就是榜首!我要去投诉,清凉山的人一定有什么违规的地方,只要把他们的战功扣下去,你就是榜首了!” “娘你……” 话音未落,帐外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大府尹召集前线全体,尽快返回城中,结算战功,确立位次。请各位速速动身,不得拖延!” 听到这定荒府吏的声音,蓉夫人立刻便走出帐中,急道:“我要投诉清凉山……” 身后,刘承看着母亲那急切的背影,不由仰天长叹。 “三郎,当初真该让你带我一起走啊……” 而想到三郎,刘承自然想到了那个三郎的挚交好友。 “……应该,不至于吧?” (本章完) 第132章 杀不尽的藏分狗 第132章 杀不尽的藏分狗 随着大府尹辛泽一声令下,分布于厄水河一线和灰针林内,数以千计的筑基修士们,很快就如百川汇聚一般,回到了狩妖城。 不过具体的集结地点却是在城外——因为这次召集的人实在太多,城内已然容纳不下。而定荒府虽有寸土河山术可以膨胀空间,但与其浪费宝贵的法力和素材,还不如干脆让人站到空地去。 于是,及至午前,城外旷野便密密麻麻,上上下下地站满了人。除了应召而来的前线修士,更有许多闲杂人等混了进来,只为就近看个热闹。 人群聚集后,自是嘈杂喧嚷,很快又有些口角推搡之类的矛盾纷争……所幸有定荒府的一众吏员们盯着,人们倒也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 唯有一个看上去就出身不凡、衣着打扮华艳炫丽的女子,一直拉着一位吴郡定荒府的老吏,咄咄逼人地说着什么,令老吏不胜其扰却无可奈何…… 不过没等她唠叨许久,便有位身穿素青道袍的枯瘦老者,陡然在人前现身,正是大府尹辛泽。随着他的出现,本就寒冷的城郊更是陡然再降几度,很多有高深修为在身的修士也不由寒颤。 那华艳女子更是被辛泽冷冷瞥视,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法力都霎时凝结,近乎窒息。 “好,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那就开始吧。” 简单的开场白后,辛泽便直入正题。 “如各位所见,山精之祸已经结束了,自我划下时限至今,七天半的时间,成绩还算不错。所以,恭喜各位,你们赢了。” 说着,辛泽带头鼓起掌来,虽然掌声显得颇为干瘪,却顿时点燃了众人的激情。 “赢了!” “终于结束了!” “我们是冠军!” 只是,人们的欢呼声才刚刚酝酿起来,辛泽就冷哼一声,再次令现场冰结。 “接下来会结算战功,榜单就在此处。” 话音未落,辛泽身旁便投影出一个高逾百米的战功榜,哪怕在千米之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榜单上,正显示着此刻的战功排名。 榜首刘承,靠着吴郡众多世家协力,短短七日间将分数抬升到了一千四百七十分。 其次步云龙,上品仙门为求赎罪,全力以赴的效果不可小觑。这位山主的亲传弟子,一扫杜金娥带来的阴霾,已拥有了一千两百五十分。 第三百剑楼肖剑,第四怀阴山左陵,分数则在一千出头,刚刚比第五名朱樱高出几十。 至于第六名符辰,出身柳郡第一世家,起势迅猛,却起得略显迟了,于结算之刻只来得及冲到八百分,与前五终归有了断层之差。 见此情形,人们自是众说纷纭。亲近刘家的,为刘家喝彩,而对形势琢磨较深的,则对着刘步两人之间不到三百的分差,显得若有所思。 然而很快的,人们就发现这榜单内容居然不是固定的!就在此时此刻,很多人的积分便在实时变化! 辛泽冷声解释道:“山精之祸结束的突然,很多人还未来得及将留影晶石送往定荒府认证结算……我们已临时增派人手,配合各位作快速认证,积分会实时更新。” 人群这才恍然,继而倍加紧张地关注起了榜单变化。 原来此时的排名还并非最终排名……果然这世上哪里都少不了藏分狗! 然而又过不久,人们就发现,所谓的藏分狗,似乎并不存在。 虽然战功榜单上,积分和排名不时就会出现变化,但变化多在后排琐碎,前排却是稳如泰山! 道理其实也不难想见:对于力争前排乃至榜首的人来说,除非真有什么匪夷所思的超人手段,能够做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否则藏分实属不智! 前排几人,除了朱樱是靠着先前数月积累,其余人的积分多来自“众人拾柴”。而想要众人拾柴,单靠撒钱其实是远远不够的。 因为随着辛泽进行总动员,前线迎来的筑基修士数量实在太多了,很多都是纯凑热闹的乐子人……但他们同样有着贡献战功的本事,每人或许都只有一两分,却能积少成多。 这些人,并不在乎几百灵石,也不在乎什么豪族仙门的善缘——毕竟一两分能结什么缘? 战功积分对他们而言意义不大,有人想要留个纪念,也有人随手就能卖出。这时候,比起诱之以利,反是榜单排名更有吸引力。 大部分人,在排除其他好恶影响时,都愿意自己支持的那一方能笑到最后。 所以,只有位列榜单前排,才能最大程度吸引散票。而以前排积分的竞争之激烈,根本容不下谁来藏。 “所以,排名就是这样了?刘大公子赢了?” “不对吧,应该是步云龙赢,加上妖王的三百分,他就是新榜首。” “那……为什么还不加呢?” 许多人闻言顿时怔住。 对啊,为什么还不加分呢?刘承的积分早早就固定下来,显然没什么冗余。步云龙只要再加上三百分就稳居榜首,为什么不加? 此时,人们再看清凉山的众人,才赫然发现,那位步云龙,竟似根本没有出现在现场! 是意外,还是其他什么情况?但无论如何,若是步云龙没有拿到那三百分,这战功榜,至少前排位次,就真的确定下来了。 顺便,若步云龙没拿,又是谁拿了?为何迟迟没见到有人暴涨三百分?难不成山精之祸的终结,与妖王无关? 随着时间推移,人群的嘈杂声逐渐降低,继而又不断升高。 眼看时间已过正午,这榜单公示足有一个多小时了,早就不再变化。大府尹辛泽却仍神色淡然地浮在空中,一言不发,只静静等待。 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声问道:“大府尹,为何还不结算啊?” 辛泽冷声道:“有些晶石中的记录,内容过于繁多,需要足够的时间统计认证,还请各位稍安勿躁。” !? 霎时间,现场原地沸腾。 而不待人们再开口,辛泽便以一道寒光震慑住了所有人的口舌。 “请各位安静等待结果!若等不及,不妨就此散去,各郡府不日就将公告最终结果。” 事已至此,哪有人肯就此散去,总要第一时间见证结果。只是刚刚辛泽的解释,简直是在人心头点火。 内容过于繁多?这是人话吗? 留影晶石里的记录,需要府吏们统计到现在都统计不完吗!? 这是哪来的极品藏分狗?能不能拖出去啊!? 而就在人们无声的议论中,忽然有人高高跃起,似是兴奋之极,同时伸手指向榜单。 只见那百米高的榜单前排,位居前四的人,竟齐齐向下挫了一位! 原第五名的朱樱径直回归榜首,而她的战功积分……赫然是一千六百一十七! 超越第二名近两百分,较之前次结算,一次性暴涨六百余分! 而这个结果出来的瞬间,哪怕有道君的威压震慑,现场的氛围也仍是沸腾起来。 刘承苦笑摇头,干脆也不再维持什么世家公子的体面,直接仰躺在地上,心中只无比怀念三郎。 清凉山的一众长老们咬牙切齿,却也只是咬牙切齿,毕竟早知与榜首无缘。 肖剑哈哈一笑,献上诚挚的庆贺。 而一众早就崇拜朱樱的散修们,更是猛吹口哨,恨不得原地撕衣庆贺! 然而就在这狂热的氛围中,辛泽仍维持着那阴沉的面色,仿佛丝毫不为所动。 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将这个结果,当做最终的结果。 只是,结算到这一步,若还不是最终结果……结果又会是什么? 与此同时,一些真正熟悉朱樱的人,已经隐隐猜到了辛泽此刻的冷淡,意味着什么。 “不会吧……”方抑尘高高仰起头,只觉心脏砰砰乱跳,浑然不受控制。 身旁,胡琬妙目流转,也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真的假的啊,师弟你也太夸张了吧……?” 在这堪称诡异的氛围中,时间悄然来到下午一点。 至此,城外的人们已等得近乎麻木,甚至干脆有人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定荒府的戏耍,选择提前离场。 若非大府尹辛泽本人,仍安静地浮在榜单旁边,只怕大部分人也都会觉得这是不是定荒府在开一个恶劣的玩笑。 直到一点一刻,终于,人们看到城内定荒高塔中,陡然飞出一道淡蓝色的女子身影。她脸上挂着一分的惊喜,九分的难以置信,怀中紧抱着一枚晶石和一份报告。 转眼间,她就飞到辛泽身旁,将怀中晶石报告一道递交过去。辛泽轻轻点点头,神识沉入其中,神色间顿时显出了些微的诧异。 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到,辛泽身旁的战功榜单,似是瀑布滑落! 数百个名字,从榜首朱樱,到末尾的江姮、何纵师兄妹,齐齐向下错了一格! 然后,出现在榜单最上方的…… 古剑门,乌名,战功积分两千九百八十分。 (本章完) 第133章 上品仙门名不虚传 第133章 上品仙门名不虚传 最终的结果揭晓时,现场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 一部分原因在于,众人经过漫长的等待后,多少有些麻木,反复念叨太多次大的要来了大的要来了,等大的真来了,就难免一时懵逼。 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乌名的战功积分,实在过于匪夷所思了。 哪怕早就通过“定荒府吏们迟迟给不出结果”一事,推测出有藏分狗藏了海量积分。但接近三千分……这怎么可能呢!? 从他上一次更新积分到今天,不过六天时间,平均每天五百分,他从哪找来那么多山精杀的!?灰针林那扭曲的地理、漫天的迷雾都是假的吗?那些越靠近深处就越是狡猾善苟且的山精,都排着队等他来杀吗? 然而,对于人群的疑惑,辛泽却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只在更新过榜单后,淡然说道:“至此,榜单更新已毕,之后经州府再做细节调整,便会发于各郡……” 话音未落,已有人说道:“大府尹,如此结果,草草而定,恐怕难以令人信服。” 能在辛泽说话之时当场打断的,自非寻常人物,人们沿着声音看去,只见是一位白袍老者,飞在百米高空,视线堪堪与辛泽平齐。 在邛州境内,敢将自身的位置摆放在此处的人,并不多见……然而这位白袍老者,却真有这个资格。 清凉山山主,幸水道君,梁有信。 听闻此人开口,城外数千人顿时又是无声哗然。 这下大的真来了! 众所周知,无论先前经历过怎样狼狈,清凉山始终是邛州的上品仙门,有三清天师的御赐牌匾。 至于山主梁有信,更是货真价实的道君。 然而也正因其身份地位,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发声质疑,其性质和意义也就格外不同。 上品仙门对阵邛州定荒府……这戏码可着实精彩刺激! 但刺激之余,也难免令人心生疑惑。 梁有信一向行事低调,在山中深居浅出,为何偏要在此时跳出来和大府尹打擂台? 说穿了,就眼下这个战功排名,哪怕除去乌名和朱樱,也轮不到步云龙居首。而算上乌名朱樱,步云龙仍稳居前五。那么梁有信出面质疑的意义何在? 有疑惑,自然就有议论,而随着辛泽的威压被梁有信破去,下方数千人的嘈杂很快就沸腾起来。 一个又一个阴谋八卦,随喧嚣而编织传播。 有人说,那罪魁祸首杜金娥,本是梁有信的师妹,年轻时两人共穿一条裤子的那种师妹。其人骄阳跋扈,令堂堂郡府府尹都喘不过气,底气就在于此。 之后她闯下大祸,遭山门严惩,不得不在前线卖血赎罪,过得苦不堪言,以至于多次被怀阴山的人错认为走失的长辈,贴上慑神符后牵回到了自家棺木里养尸。 而至昨日深夜,据说杜金娥更是在抽血过度的情况下,误服了廉价的气血丹药,导致丹毒入髓,金丹破碎,如今已命在旦夕……梁有信对此自是心痛不已。 又有人说,梁有信的亲传弟子步云龙,今早被一名州府缉捕司的人无故打成重伤,以至于清凉山斩首妖王的计划功亏一篑。而梁有信一向对步云龙宠爱有加,那么无论如何也要为其讨还公道。 当然,除却这些阴谋论外,人们很快也形成了一个共识:无论梁有信究竟为什么站了出来,至少此时此刻,都有很多人要感谢他肯站出来。 在他当面呛声辛泽,质疑榜首成绩的时候……不知有多少豪门世家之人在暗暗点头!尤其刘家的那位华艳妇人,简直恨不得把头点到地上! 简单来说,没有多少世家豪门想要看到这个结果,更遑论是承认接受这个结果——哪怕它有大府尹辛泽的背书! 在邛州,人与荒人,世家与散修,是永远也绕不开的话题。 若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较量倒也罢了,世家豪门并不介意偶尔让荒人散修们占个虚名,赢些薄利,以示自家大度。 但如今这份战功榜单,却是在大府尹辛泽亲赴前线,以一场冰冷的通报发出总动员,激得各大豪门世家都为之展开行动的结果。 刘承那一千四百分,只是刘家一家的分数吗?同理,步云龙、肖剑、左陵……那成百上千的积分,体现的实是豪门的底蕴! 然而现在,在众多豪门世家底牌尽出,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却有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伙,力压众人,以不可思议的战绩包揽前二…… 坦白说,就算真是他们两人仙缘独到,掌握了惊天秘法,一众世家也是断然难以接受的! 那么此时此刻,梁有信挺身而出,发声质疑,就实是顺应人心的公义之举。无论最终是否真能推翻州府的定论,至少也能为清凉山挽回几分世家豪门中的声名威望。 此中道理,辛泽自然也心知肚明,因此尽管面色陡然一沉,显示出心中极度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反问道:“山主哪里不能信服?” 梁有信发问道:“夺魁之人,为何迟迟不见?” 此言一出,顿时得到不少响应,哪怕是不属世家豪门的散修们,也纷纷鼓噪。 人们倒未必是质疑乌名的成绩,只是堂堂榜首却不现身,实在是让一众等了一上午好戏的人,万般失望! 辛泽反问:“为何要见?我召集众人,只为公示战功榜,却没说要公示具体人员。有些人天性不喜抛头露面,难道州府还要强逼着他们站出来供人观赏?贵山的步公子也位居前列,难道此刻我也要叫他出来,处众目睽睽之下?” 梁有信面色顿时一沉,几乎咬牙切齿:“好!你是大府尹,若一定要包庇些藏头露尾的宵小之辈,我也无话可说,这个问题就姑且不论!但战功榜的积分总该计较个明白!短短六日,近三千积分,效率胜过众世家豪门数倍,这总要有个道理!” 辛泽说道:“哪里胜过数倍?刘家、清凉山、百剑楼、怀阴山……几家相加,难道不胜过古剑门一家?” 梁有信怒道:“这如何能比?难道大府尹觉得他们师姐弟两人,就已胜过邛州这许多豪门世家了吗!?” 辛泽淡然应道:“我只是提醒你,区区三五千积分,六天之内,并非不可能实现。” “那我就要问问,究竟是如何实现的了!” 辛泽依旧淡然:“你可以问,我可以不回答。关乎修士隐私,斩获战功的手段,定荒府从不过问。何况你非要计较,难道你们靠着收买积分,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就凌驾朱樱数月积累,就很说得过去了?” 梁有信更为恼怒:“若单靠那荒人童女,就算再积累几年,又岂能荡平灾祸!?还不是靠我们这些仙门世家!?” 辛泽轻笑:“所以那妖王的首级,又是哪位仙门世家的道种斩下来的?” 梁有信顿时语塞,但很快就转移话题道:“无论如何,这战功榜首的牵扯都异常重大,他的积分又过于异常,于情于理也该给人一个交代!” 言毕,更借势道:“在场众人,与我想法一致的恐怕也大有人在!” 下一刻,便果断赢来不少响应之声。 梁有信这番话,的确说中了太多人的心思……若没有人带头倒也罢了,如今既然有清凉山的道君挺身而出,其他人自然是赢粮景从了! 眼见群情慷慨,辛泽皱了皱眉,也不便强压。 沉吟一番后,这位枯瘦的老者,叹息一声道:“以定荒府的立场而言,既是召集众人而来,就该严守众人秘密,绝不泄露众人手段。但既然大家都对这结果难以心服,我也只好多说一句……” 一时间,上下无声,只待结果。 梁有信更是目光灼灼,近乎逼视。 辛泽又叹一声,伸手指向身旁榜单,说道:“这近三千分,就是最大的提示了,这个分数出来,有心之人早该猜到真相。” ? 此言一出,天上地下,不知浮现出了多少问号。辛泽这个回答,实在过于云山雾罩。 然而梁有信闻言却不由瞳孔收缩,虎躯微震。 “难道说……竟是……?” 辛泽轻轻点头:“山主看来已知晓了。” 梁有信强笑一声:“呵,呵呵,还真是万万想不到。” “那么,山主可还有异议吗?” 梁有信沉默许久,收敛了表情,向辛泽拱手道:“当然没有异议,一切都因老朽一时糊涂……适才出言唐突,冒犯州府,也冒犯了古剑门的师姐弟,他日自当登门赔罪,如今老朽心绪已乱,只想尽快带门人回山,还望大府尹见谅。” 说完,老人衣袖一招,便裹着若干门人,化作一道白光,飞往清凉山去了,竟是多一刻也不停留! 而辛泽应付了梁有信,也不再与其他人多做纠缠。 “各位,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妨去找幸水道君再做探讨,我就不奉陪了!” 言毕,也是闪身而去! 余下众人,只感到一阵瞠目结舌! 等等,就这么结束了!?所以那乌名到底是怎么做到六天三千分的!? 有心之人已经猜到真相?那请在场的有心之人好歹吱个声啊!好吧最大的有心之人已经撤了! 你们这些人,猜到真相就跑,是不是太缺德了!?有两条藏分狗还不够,还要多一众谜语人!? 而就在无数人瞠目结舌,议论纷纷之时,忽然有人想到了另一桩关键。 “……我好像听人说过,那幸水道君,年轻时曾与明涛道君师出同门。所以,刚刚会不会是那两位在……” 刹那间,许多人都露出恍然之色。 清凉山……将功赎罪……双簧好戏……谜语堵嘴…… 若干线索,就此串联起来! 然而无论如何串联,也都不可能找人求证了! 下一刻,终于有人忍不住骂出声来。 “这两个臭不要脸的老阴比!” (本章完) 第134章 羊毛出在羊身上 第134章 羊毛出在羊身上 且不论清凉山主梁有信,如何在关键时刻,靠着阴比之力,为清凉山完成了将功赎罪的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至少留在现场的人们,在梁有信走后,终于意识到这战功榜的结果,无论再怎么匪夷所思,都已经彻底确定下来,无可动摇了。 甚至连质疑都不方便公开质疑,毕竟经清凉山主的背书后,此中真相已成了有心人都想得明白的事。若非要质疑,岂不是显得自己无心无脑? 所以,结论上说,一众世家豪门辛苦了数日,有的豪掷百万灵石,有的豪掷了祖宗十八代(特指怀阴山人),然后人均豪掷了数代长老的无数精血后…… 最终榜单的前两名,却是被名不见经传的古剑门师姐弟牢牢占住……着实辛辣讽刺。 而这其中,榜首乌名简直耀眼到扎眼。 六天三千分,到底是如何办到的?真是无论怎么想来,都让人深感不可思议。 坦白说,大部分人,哪怕是世家之人,也没有真觉得这其中涉嫌舞弊。 毕竟这战功榜首的利益牵扯实在太大了,单是榜单奖励就有仙丹、筑基至宝……区区古剑门的师姐弟,能拿出多少利益,换一位州府首脑为他们舞弊? 更何况榜首还有仙府核心名额,这就更直接关乎落凰山乃至三清仙门的核心利益。哪怕乌名是辛泽的私生子,不,哪怕辛泽是乌名的私生子,也绝对不可能有人靠舞弊赢得榜首。 适才梁有信的质疑,不过是道出了一众落败者的不平愤懑罢了。而如今,经了那番双簧表演,再多的不平愤懑也只能强压下去。 然后,没了愤懑不平,人们心中剩下的自然就是浓浓的好奇:那力压世家豪门的榜首,如今到底去了哪里? 且不论他是如何做到的……能做到如此不可思议之事的人,究竟是怎生模样?练就了何等神通?如今是否婚配?如果是,可愿反悔? 可惜无论人们如何好奇,如何心痒难搔,那位神秘的榜首,都没有义务满足这些好奇心。 —— 因为此时此刻,在定荒高塔三楼的一间宽敞画室之内。被万众瞩目的乌名,正被迫履行着身为榜首的义务。 白衣淡雅的少年郎,此时满面杀机,双目充血,牢牢瞪视着眼前之物——一颗眉目狰狞的山精头颅。 他将半边道袍褪到腰间,裸露出一片宽厚有力的胸膛。饱满的胸肌上,挂着几道淋漓血痕,血液混合汗珠,描绘出一种强有力的野性之美。 与此同时,乌名身前,一位身穿红衣的高挑女子,手持着一支晶莹画笔,一边在画纸上挥毫泼墨,一边不时细声要求模特调整姿势。 “麻烦再稍微抬下头……对,差不多就是这个角度,好的,保持住哦。” 乌名依言抬头,充分配合着画师的要求。 “很好,很帅哦!” 过了好一会儿,一副气势磅礴的乌名斩妖图便绘制完成。画中少年傲然屹立于黑山之巅,右手持金霞法剑,左手高扬妖兽首级,神采凛然,雄姿英发,令在旁围观的几位州府官吏,无不啧啧赞叹。 “好风采!” “也是好画工!” “你们广闻司什么时候找来这样的高手?这一手画技,可比什么随心留影之术都要高明多了!” “嗯,若将这幅画登上广闻例报,必能激起无数人的狩妖豪情。” “此外,也必有许多商家想要利用此画,为自家法宝丹药符箓等物增添噱头,以开商路。” “嗯,总要将这画卖个好价钱,不然这次山精之祸,损耗甚巨,单是前线开销,就实是让州郡两府都有些吃不消了。” 而就在官员们议论地热火朝天时,那位红衣画师则冲着乌名轻轻吐了下舌头。 “不好意思啦,刚刚要求那么多那么碎。” 乌名自然不会介意,只不免感慨。 “想不到几年不见,重逢却是在这样的场合……你和三郎是专程赶来的?” 红衣画师,正是与乌名已分别两年之久的张妙。 自默离仙府一别,她与刘三郎就踏上了云游各州的漫长征程,照理说此时两人应该还在渝州采风。却不知怎的,几乎一夜间就横跨千万里,来到了这狩妖城前线。 张妙还赫然混入广闻司,成为了一名骨干画师! “是师父带我们来的啦,画师也只是临时客串。”张妙笑道,“之前信上说过,我已经正式拜入道君门下,算是外门弟子啦。这次你和朱樱姐姐遇到这么大事,师父早就想来了,只是之前在渝州打工脱不开身,如今正巧这边有桩肥差,他便向季禾师兄告了假,连忙带着我们一道赶来了。” 将一番道君血泪史轻巧说来,张妙又遗憾叹道:“三郎本该和我一起来的,可惜却被人临时叫去,脱不开身。” 乌名笑道:“来都来了,相见也不急于一时。” 张妙说道:“但刚刚若是有三郎在身边,我脑中想着你们两人并肩作战的样子,应该能画的再好些!” 乌名笑而不语,只希望妙妙所说的并肩作战,是肩膀的肩…… 不及多说,被抓来继续加班的府吏墨玖,就走到张妙身旁,低声道:“张师妹,该画下一位了……时间紧迫,辛苦你了。” 张妙美眸飞扬:“朱樱姐姐是吧?!完全不辛苦!麻烦你先让她换好衣服哦,嘿嘿,这次我可是从绮罗那里准备了好多好多的漂亮衣服!” 说着,便欢欣雀跃地去准备下一幅画了。 待张妙走后,墨玖又对乌名道:“大府尹在四楼等你。” 乌名点点头,用一道小清灵诀为自己洗去身上的化妆,又整理好衣服,便出了画室,来到四楼。 辛泽专用的净室正玉门敞开,一道凛然寒风从门中流淌出来,那便是明涛道君在迎宾了。 乌名迎着寒风踏入室内,只见那位枯瘦的老人正在桌后奋笔疾书,身旁各有一摞小山似的公文。 见到乌名,辛泽头也不抬,低声道:“辛苦了。” 乌名笑笑:“大府尹客气了,英雄楷模配合官府宣传,也是应有之义,谈不上辛苦。” 辛泽抬了下眼皮:“我是说斩首妖王。” 乌名点点头:“那的确是有点辛苦。” 六天三千分……不可思议的仙迹背后,不单单是先天神通使然,还是连轴通宵,片刻不停;更是不惜丹毒,接连超载! 无论是工作强度还是效率,乌名都远远凌驾于那些世家豪门的道种,说一声辛苦,已是万分的轻描淡写了。 辛苦说道:“我做事一向奖惩分明,你既然为州府贡献了辛苦,就理应得到奖励……虽说战功榜还要再去总府,经几道手续,才算最终确认。但你的奖励,我可以做主先发给你。” 说完,几块精致的玉牌就乘着凉风,飞入乌名掌中。那是专门在钱庄兑换灵石的玉牌,几块合计金额在十万灵石以上! “依照奖惩细则,榜首的战功积分每一分都能兑换五十灵石,我先给你十五万,待之后经总府核验后,依着最终的结果多退少补。” 乌名扬了下眉毛,拱手道谢。 “此外,广闻司的宣传画,之后可以卖给留香阁的商家,收益上会有一定分成……此事需要你同意。” 乌名自然也没理由反对。 “好,分成比例上,我会给你定高一点,但也不必期待太多。此中收益主要还是拿来填补开支,包括你手中那十五万灵石在内……为了这山精之祸,州府府库已超支不少。” 乌名点点头。 “那么接下来就是两件事,一为上品仙丹,二为筑基至宝。如今你修为不过炼气,不建议你此时选择至宝。而仙丹共有三种……” 话音未落,乌名已说道:“九转筑基丹,谢谢。” 辛泽终于抬起头来,冰冷而严厉的目光在乌名身上审视许久,确认他的选择实出于真心坦率,才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不错。” 片刻后,又点点头。 “真的很不错。” 话音落下,一支造型格外精巧的瓷瓶,就随风落到乌名手中。 而乌名接过瓷瓶后,只说了一句话。 “大府尹,若我就在此筑基,可否劳烦您为我护法?” 辛泽怔然片刻,那冰岩一般的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 “好小子,难怪沈月卿会这么中意你!好,你就在此筑基,我会全力为你护法,且看你究竟能成就哪般道基!” (本章完) 第135章 筑基九转 第135章 筑基九转 手握瓷瓶,恍惚间,乌名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几乎要冲破药瓶束缚,磅礴而出的恐怖药力…… 九转筑基丹,实在无愧于上品仙丹之名。 即便以今日仙道之繁荣发达,人们仍无法仿制出这枚丹药。 以之筑基,哪怕是炼气期基础不牢,也能在顷刻间查遗补漏,成就完美;有缘人甚至可成就上古道基! 而对于如今炼气巅峰,功法几经精炼打磨,已近乎完美的乌名而言,此丹正是通往下一境界的……捷径。 而对于捷径的选择,乌名其实也没有丝毫的迟疑。 以九转筑基丹筑基,其实是他下山前就已经决定了的事。 虽然不久前和师姐夜谈时,他对筑基一事的态度还显得有些摇摆不定。相较于借助仙丹,更想凭自身实现突破……但其实从结论上说,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题。 乌名很清楚仙丹的副作用,更清楚师父古白的深深顾虑。 过去两年多,古白没有传授他更多的功法,只凭着两门玉清入门术,佐以根步和青松势,一点点打磨……这其实并不符合常理,甚至落到绝大多数修行人眼中,都堪称误人子弟。 若非乌名确有极好的天赋,更兼有系统精炼收益,硬生生将若干入门功法,精炼出近乎妙法的神效,几乎绝不可能有今日成就。而从炼气巅峰到筑基境界的突破,也必然面临着很多险阻。 事实上,两位师姐,朱樱和郑灵汐,虽然功法体系也相对朴实,却也没朴实到乌名这般极端地步。 朱樱是很早就兼修了四季阴阳典,体修方面也有八门奇经、天地百势等,早在炼气期,所修功法就比乌名多了近十倍,根基扎实得一塌糊涂。 若非如此,以她的天赋,即便言山灵脉稀薄,也实在不至于修行二十年才突破筑基中期……但一旦突破,却又堪称势不可挡。 至于郑灵汐,相较于朱樱,根底要稍显偏科。巫族出身的她更喜水木自然之法,而对诸如人皇帖之类的兴趣寥寥。因此古白传授的功法也就没那么全面,却仍比乌名要更多几倍。 之所以对乌名格外“苛刻“,道理也很简单。 古白始终不愿乌名身上沾染名门大派,尤其三清仙门的烙印……仿佛其中蕴含着什么极大的风险。 以至于,哪怕是相当值得信赖的道君沈月卿相邀,古白都要再三顾忌。而定下三年之约时,也是做足了准备。 所谓的准备,就是为乌名设计了一个相当原始的筑基之路。凭如此简陋的功法体系筑基,就仿佛是回到了仙道未昌的洪荒年间,乃至更早更久远的过去。 那时的先人们,对修行的认知几乎算是一片懵懂,一切全凭自悟,而修行路上也遍布坎坷,很多艰险瓶颈都纯纯是拿人命填出路来……而偶有成就,也常遍布缺憾,使得后继无路。 如今的人们,只要资质过得去,几乎人人都能结丹成就真人……但在仙府历以前的蒙昧时代,真人二字的含金量几乎不亚于今日的道君。 而古白给乌名设计的道基,就很像是蒙昧时代的产物,透着一股淳朴天然,无拘无束。而任何人,都休想在这份原始蒙昧的道基上,打下什么深重烙印。 这条路唯一的问题就是:为了自由牺牲强度,值得吗? 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很难说是值得,但对乌名而言,情况却又不同。 因为他有系统精炼,能将自然原始之物,化腐朽为神奇! 古白虽然对系统精炼一事几无所知,也坚决不多打听,却至少看得出:同样的功法,落在乌名手中往往就能有绝对不同的神效! 所以,就算是平平无奇的入门正法,也足堪筑就极品道基……此事换作其他任何人都做不到,唯独乌名却一定能做到! 之后,乌名用了两年多的时间,证明了古白的设计完全没有错,哪怕是靠着原始人一样的功法体系,他依然取得了远胜绝大多数人的成就。功法体系之扎实稳固,也同样几乎无可挑剔。 此时筑基,日后仙途无疑是足够广阔的……但要说是否完美,却还远远算不上完美。 一方面,古白本人终归不是飞升仙人,设计上必然存在缺憾不足。另一方面,就乌名本人而言……两年多的日常下来,也没有来得及将所有功法的精炼都拉满。 若他愿意在炼气期再打磨个十年,最终生生将春秋相济的功法体系全员满精炼,那么或许真能成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完美原始道基。 但是,何苦呢?或者说,那么做就真的好吗? 宁可驻足十年,也要错过近在眼前的无上仙缘,更坚决和三清烙印划清界限……在这个三清治世的时代,是生怕三清不晓得你反骨增生? 除非真就一辈子枯守荒山,不碰触任何世道机缘,一路修行到死……否则稍有惊艳,就注定被人关注到。 而以乌名的天赋和仙缘,三清就算是瞎了眼睛,也一定会看到。 所以,想要彻底隔绝三清烙印,本就是不切实际的。更何况这九转筑基丹的仙缘,是由沈月卿而起,风险已经相当低了……再加排斥,实无必要。 而此事其实也得到了古白的默许。 说到底,修行两年多,道基的设计框架已近大成,又兼有一身先天神通,一根仙人骨……到了这般地步,若三清仙门仍有本事,能靠着一枚九转筑基丹,在他身上打下烙印,留下隐患。 那就算他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好了! 于是,迎着辛泽的温和目光,乌名轻轻弹指叩开瓷瓶瓶塞,而后一抹流光就从瓶口中蹿出,绕上了他的指尖! 这九转筑基丹,赫然如活物一般灵动! 不及细细品味那抹流光在眼中留下的残像,乌名就感到指尖一凉,那仙丹竟已从指尖渗透到体内去了。 流光消逝的刹那,一阵强烈的失重便袭来,仿佛顷刻间,就越过了某个通天的传送阵,而后从无尽遥远的高天开始坠落。 四周的景象在这一刻尽数撕裂,或者说是他的五感在这一刻尽数撕裂。 而在破碎之中,乌名的心中反而万籁沉寂,一切绮思杂念,乃至决心魄力,都统统消逝无踪。 唯有神识默默俯瞰一切。 此时,有两道精纯的灵力在丹田内追逐流转,那是他最为核心的春秋玄灵,也是筑就道基的核心素材,此时赫然构成了天地间仅存的光亮。 而伴随乌名心入沉寂,玄灵却在加速流转,速度越来越快,光亮也越发耀眼,转眼间已似火球、如烈阳,夺目而滚烫。强光中,隐隐便有全新天地! 从炼气突破到筑基,本质上就是一个凝气于极限的过程,以乌名炼气巅峰的修为,一旦玄灵相融,则道基必成。 而早在弹开瓶塞的那一刻,乌名就已做好了筑基的全部准备! 于是一切顺理成章,待耀光落幕,丹田内府中一片瑰丽的玄境就此开辟而成,玄境青绿葱茏,生机勃勃,如有万千神通亟待酝酿生发,唯有玄境一角染上灰白,如白璧微瑕…… 道基强大,却不完美。 下一刻,玄境时空凝滞,继而无数裂纹绽放……神识所见的一切都碎作千万残片。 残片之后,又见丹田内两道精纯的灵力在彼此流转追逐,而后逐渐加速相融,最终亮如耀斑……一切就仿佛时间倒流! 而这一次强光落幕后,仍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玄境,白璧微瑕处则在于玄境正中……只是不及细看,此地便再次化作千万碎片。 ……如是反复,直至玄境九转,仍留下一抹灰白,仿佛驱之不去。但接下来,却见九转之间碎裂沉落的玄境碎片,似被一股无形之力裹挟席卷着,从深不见底的幽邃处升腾而起。 千万片碎片如潮水般汹涌,覆盖在这最后一道玄境之上,每一方天地都迭加了前世的色彩。灰白者葱郁,葱郁者勃发,勃发者通玄,转瞬间,便是九境合一,功成无瑕! 九转筑基,如历经九世,而九世之功落于一处,便是无上道基。 乌名,于此晋升筑基。 (本章完) 第136章 打工吧,道君大人 第136章 打工吧,道君大人 九转筑基的过程,以神识观之,就仿佛经历了八次天地寂灭,似度过了无限漫长的时光。 然而回神以后,却又似只在弹指一挥间。 丹田中的九境合一,比预期更要玄妙……堪称不可思议。 早在下山前,乌名和古白其实就大致讨论和推演过筑基相关的事情,古白更以过来人的身份,为乌名详细描述了筑基时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功成前后的感受。 灵气相融,开辟玄境,这是每一个筑基修士都会经历的步骤。而不同的人,玄境的模样也大不相同。 其中天赋平庸乃至残缺之人,即便侥幸融了灵气,开辟出玄境,也只有残破不全的方寸之地,且生机匮乏。日后无论修行什么功法神通,都如在贫瘠荒地耕种,事倍而功半。 天资卓越者,玄境广袤不说,且往往天然自带异象。例如修火行功法者,玄境中可能就有永不停息的焚风乃至熔岩流淌;修水者则可见大河滔滔…… 而顶级的剑修,甚至可以将玄境打造成一口利剑,只以锋芒对世间。 至于乌名的玄境,多半会呈现太初之始那荒蛮原始,却蕴含一切可能的模样。 当然,受限于功成原始,会缺乏一些天地异象,日后修行诸般妙法时,难免少一些神异。 依照乌名的理解,就是比那些妙法成基的天才道种们,少了几个天赋……但同样也少了许多束缚。 如火修玄境中焚风不止,就绝难再用水木功法,剑修以锋锐对世间,就少了许多委婉。 诚然,如今的修士可用各式各样的法宝符箓等外物予以弥补,但修行有得必有失,仍是仙途至理。 乌名的玄境,胜在广袤自由,天然就比其他人更富包容,这种包容不单单是指五行阴阳,更包括了正宗仙道以外的邪门歪道。 毕竟在仙府历之前,九州大地是百族并立,而最初的仙道也不曾排斥外道……有了这无所不包的玄境,日后修行可谓海阔天空。 而单只眼下,乌名就清晰地看到,那先天神通万界解语,如活转一般,化作了实体,畅快地在玄境上扎下根来,仍是一朵洁白无瑕的小,在葱郁包裹下显得格外妖艳——那本也是妖仙所化之物。 而有玄境支撑,这先天神通的威能自是大不相同,运用之时已可自然而然,无需再耗费心神……换言之,若此时乌名重演一次挑动山精内斗的戏码,至少可以省去那上百份的三才方。 此外,乌名筑基前的根底毕竟是精炼过的正法,成就玄境纵然少些神异,也可算世间一等的广阔雄厚。而经过九境合一,不单没了白璧微瑕,成就出一片堪为世间修行典范的瑰丽玄境,其广袤扎实也远在预期之上! 虽不至于直接九倍起步,却也有寻常一等玄境的三倍大小。而对于筑基修士来说,丹田玄境可以说是最基础的面板数值了。 而乌名如今单凭数值,就俨然有了超模态势——俗话说,数值到位,机制就是笑话。数值拉满的新时代奶妈能把旧时代的c位输出吊起来打。 有如此道基,之后无论修行什么样的功法,效率和威能都能凭空较他人多出几成。更不必说道基完美,对日后成就金丹乃至元婴,也都有着不可估量的重要影响。 上品仙丹,竟有如此神异吗?还是说,我这原始道基,恰与仙人所传的筑基丹完美适配? 心头疑惑浮现的刹那,乌名便不由从恍如心寂的妙境中苏醒,继而顺势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仍是那间纤尘不染的净室,素青道袍的老人就站在身前不远,站姿如雕像一般挺拔而稳固。而那一贯阴沉的脸上,则挂着颇与气质不符的温和笑意。 “好一个极品道基,无相无为,又广袤自在,颇得玉清之妙,不愧是沈月卿念念不忘的道种。” 乌名闻言微微一怔,便拱手道谢:“感谢大人为我护法!” 辛泽却摇摇头:“你根基扎实,又有仙丹相助,筑基过程如水到渠成,其实根本无需任何人为你护法,我也只是在一旁静立而已。” 顿了顿,辛泽又问:“进阶筑基后,有何感受?” 乌名沉吟良久,也只能总结道:“仿佛漫漫仙路,终于得以起步。” 辛泽点头道:“说得好,对于天才横溢之人,筑基以后才算真正打开了无限宽广的修行空间。但同样,这也意味着你先前的积累,已微不足道。” 乌名也点点头。 这一点,师父古白也曾与他交代过。 筑基以后,炼气期的许多功法、法宝就都要面临淘汰了。如逢春书、肃秋经这等入门正法,乃至根步青松势……本质上都是炼气入门之用,虽然筑基后也可以继续深造,且仍会有所收益。却终归不是筑基修士的正经修法了。 不过这些倒不是什么为难事,供筑基修士修行的功法并不鲜见,哪怕在古剑门也有不少优选。更何况待三年之约到时,还有位好为人师的道君在翘首以盼呢……如今原始道基已成,再修各类三清妙法,也不需顾忌了。 唯一可惜的是太乙法剑,在炼气期,此剑堪称降维打击,然而若以筑基期的标准来看,就难免平庸。 可堂堂言山剑首伴随乌名修行至今,早已人剑通灵,若要就此放弃,实教人不忍。 所以…… “大府尹,不知我的至宝奖励,可否略作调整?” 辛泽微微皱眉道:“筑基至宝价值连城,纵使州府也很难灵活自主……你要如何调整?” 乌名说道:“可否将我手中法剑,升阶为筑基水准?” 辛泽这才舒展眉头:“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唔,此剑尊太乙而铸,特质胜在全面,的确和你的道基颇为相合,以之为蓝本作升阶改造,是个好的选择。不过,你也该知道,世间至宝何其难得,而法剑更是百宝之首,非得是顶级匠师苦心孤诣方能有成……” 乌名听到此处,已是了然:懂了,得加钱。 于是,刚刚入手,尚未捂热的玉牌,就被乌名原样奉还。 “大府尹,加这十五万灵石,可够用吗?” 辛泽不由失笑:“你倒真是魄力十足,十五万灵石说就!” 乌名坚持道:“若有余裕,便请匠师竭尽所能,将宝剑磨砺得再锋锐些!” 辛泽闻言,却渐渐收敛了笑容,叹道:“可惜并无余裕,反而还差上不少。” 乌名闻言震惊! 榜首奖励加十五万灵石,居然还差上不少?!你们这州定荒府里是养了多少专员,才敢开出这样的价格?! 辛泽解释道:“若你只想换一口新的飞剑,无需十五万灵石,我也可帮你选一上品神兵。然而,要维持人剑通灵的状态不变,仍以‘太乙’之法重铸一口筑基境的至宝法剑,此中难处,更胜过铸造新剑。如今唯有染香坊的大工匠方有此能,而要请动他出手,费用动辄就是数十万灵石……” 乌名闻言,脑海中不由就想到了即将成为他便宜师父的某道君。 你看看人家!生活类职业真的了不起啊! 而正想到此节,就听净室门外,传来一声胸有成竹的长笑。 “哈哈,名儿无需为此烦恼!更无需动用你的奖金!此事包在为师身上!”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乌名脑海中顿时就浮现出沈月卿的面容。 只是笑声虽近,却不见道君现身——显然三年之约,对他的约束仍在。 “不愧是我之爱徒,短短两年半,竟能成就此等道基,你的仙缘之厚,居然仍在我预料之上!既如此,我这作师父的怎能吝啬?那位大工匠就由我去说,徒儿你只管静候佳音!” 说完,沈月卿甚至不与乌名更多寒暄,立刻便以灵符联络自己的亲传弟子。 “季禾,再帮我找几个单子……要金额多,打钱快的!” (本章完) 第137章 仙府入门小教程 第137章 仙府入门小教程 道君沈月卿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一方面,三年之约终归未到期,理论上他其实不该贸然与乌名接触。实在是情不自禁,不想错过爱徒筑基的珍贵一刻。 另一方面,以沈月卿一贯的财务状况,想要为乌名填补如此巨大的资金缺口,那就容不得他浪费时间,必须全力开工,立刻开工…… “呵,你无需理会他,这是他为求化神仙基而选的路,几十年下来,早已乐在其中。”辛泽一边说,一边却不由摇头,“也不单单是对你……当初收那季禾为亲传弟子的时候,为求金丹至宝,他一度想要去染香阁找那女阁主毛遂自荐,入赘为婿来着。” 乌名沉吟了一下,问道:“所以,最后为何没成呢?” 辛泽沉默了会儿,说道:“那我就不清楚了,你既与他有师徒之缘,不妨以后亲自去问……” 乌名顿时眼前一亮:你这分明就是知道! 辛泽却微微偏过脸:“咳,好了,说正事。关于榜首的奖励,前两项算是定下,最后就只剩一项。” 顿了顿,老人用颇为严肃认真的神情注视着乌名。 “忘忧仙府的核心名额,你可愿接受?” 而不待乌名开口,辛泽却先伸手按住了他,说道:“在你回答之前,我需先将关乎仙府的几个重要事项,与你分说清楚。” 乌名心神一凛,点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第一,九州仙府,除极个别的特例——如你探过的默离仙府——其余均由各地定荒府直接管理。无论何人想要进入仙府,以及在府内要如何行事,都必须依照定荒府的规矩,如若不然,便为盗府之贼。” 乌名神色肃然。 盗府贼这个词并不陌生,两年多前在默离仙府之中,便有一伙儿盗府贼,险些夺去了康云舒的性命。而那件事的因果,其实至今都还未彻底了结。 不过,那几人算是特例,一般情况下,所谓盗府贼,是指那些,趁定荒府疏于看管,偷摸遛入府中,取宝之后再偷摸遛出的专业贼盗。 九州之大,仙府众多,除了默离忘忧濯泉这种牵连重大,能被三清仙门投以关注的百年仙府之外,也存在许许多多分布零落、开放周期不定的小仙府。各地定荒府有再大本事,也不可能时时管控好所有仙府,总会留出可乘之机。 不过如今辛泽特意提起此事,显然是在告诫乌名:忘忧仙府不同于无人管理,随心所欲的默离,入内之后,必须遵守定荒府的规矩。 “第二,仙府中的宝物归属,也有一定之规,绝不是谁捡到就归谁。不同的仙府规矩不同,有的需要依据所得,向定荒府缴纳一定的赋税;有的则是定荒府会强制收购,不得私藏。 “但大体而言,你完全不必担心会被盘剥乃至掠夺,依照过往经验,这种需云集少年英才共同探索的低阶仙府,其探索经历,和通关仙府本身,往往比府中的遗宝更为重要。三清仙门非但不会抽税,更遑论索要宝物,反而会依照个人收获,再贴一部分奖励。” 乌名听到这里,只是不置可否。 毕竟他体内如今就有先天至宝……不过考虑到两年多过去,无论是自己,还是刘三郎等人,都没有被盘剥索取,所以或许辛泽说的并没有错? 辛泽继续说道:“第三,仙府有风险,探索需谨慎……这一点,你既然去过默离仙府,应该是深有体会了。一般来说,三清天师在解箓之时,都会尽可能给仙府标注上一个明确的风险等级,从一到五。如默离仙府,就位列三阶……” 乌名不由错愕,默离仙府居然只在三阶?三百年间,那里可是出现了上千名离妖啊! 辛泽解释道:“在默离刚刚现世的时候,定位是在四阶,意味着死亡的可能性接近一半……但后面随着人们逐渐熟悉其规则,伤亡率便大幅下降,因此定为三阶,简单来说,不作死,就不会死。” 乌名这才点头。 辛泽说道:“三阶以上的仙府,其实占比很少,绝大部分仙府的危险性都在一二阶,但这反而导致每年都有许多人因小看仙府而殒命其中……你永远想不到人们会如何作死。” 顿了顿,辛泽加重了几分语气,说道:“而忘忧仙府,依最新的解箓箴言来说,风险等级只有二阶,是一个理论上几乎不会致命的仙府。” 乌名顿时瞪大眼睛。 二阶?不致命?可是…… “可是,单单仙府出世前的异变,就险些引发了一场浩劫!死在山精手中的凡人数以千计,而修行者也多有死伤!可见无论这仙府在理论上有多么风平浪静,若人们疏忽大意,乃至推诿敷衍,任凭恶兆酝酿,其结果都可能是致命的!” 乌名知道这是对方好意提醒,更是郑重告诫,便认真点头。 辛泽轻叹一声:“而且,不致命,有时候换个说法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可听过【长春仙府】?那是位于清州的一座金丹仙府。天箓所示,其中有长生妙法,且风险等级只有一阶,于是众多真人经历好一番争夺,才终于决出胜者,进入其中……然而最终所谓长生妙法,却是将人异化为树木。你日后若有机会登上上清观的后山,应该还能看到那几棵参天大树。” 乌名闻言更是不由凛然。 辛泽说道:“第四,依照天箓所示,世间仙府大致可分为四种类型:自由探索、合作共赢、分组对抗还有异类。其中默离仙府属于自由探索类,不强制入内的人组队,也不会妨碍人们自相残杀。 “而合作共赢类的仙府,会以一定的规则约束同一批进入的修士处于同一阵营,然后为同一道考验而奋斗。而忘忧仙府,目前大概就是这第二类。” 乌名顿时恍然,难怪这战功榜的奖励,会直接给出什么核心名额、首轮名额……显然是定荒府早就做好了组队的安排。 那么此时辛泽特意叮嘱自己这些,用意自是明确。 “我需要积极配合几位队友?” 辛泽点头道:“不错,如今核心小队共有四人,落凰山阮杰、司清岚、州府缉捕司周濡衣,然后就是你。其中你修行世间最短,境界也相对最低,至于才华天赋,身世底蕴之类,你只要知道另外三人都是邛州最顶尖的天才,其余更不必我多说。 “我知道,少年人遭遇此类事,心中难免会有不甘不服,甚至会想,若真有那么顶尖的本事,怎么不见山精之祸时有所表现?但你只需记得,若要加入这核心队伍,就必要懂得团结协作。” 乌名却全然不介意,只说道:“大府尹放心,这点大局观我还是有的。这忘忧仙府只是二阶风险,却要将州内最顶尖的天才聚到一起,可见无论风险多低,难度一定是奇高的……而我还不至于为了少年心气,凭空给队伍再增添难度。” 辛泽闻言,终是欣慰地叹了口气:“唉,你明明出身平凡,却有这般觉悟,也是难得得很!若换做是那些世家豪门的道种,其实根本无需我提醒这些。能与邛州最顶尖的天才同行结交,其中意义,对他们而言更胜过区区仙府所得。偏你却从头到尾也没有这么想过,当真是傲骨天生。” 乌名则笑道:“恐怕那几位天才,也不想见到一个专程来交朋友的队友吧?” “哈哈!”辛泽终是畅快大笑出来,“说得好!那么,容我再问一次,这忘忧仙府的核心名额,你可愿接受?” (本章完) 第138章 新朋旧友 第138章 新朋旧友 面对辛泽的第二次相询,乌名自是欣然应允。 走到这一步了,没理由拒绝。 然后,辛泽便从简朴的书桌上拿出一张契约书来。 “好,那就先在这里签字吧。” “?” 乌名带着些许疑惑接过契约书,只扫了一眼,就不由感慨:这真不愧是仙府历2512年的定荒府,关于仙府的一应工作细节,都已足够完备。 事事都有规矩可讲。 每一个进入仙府的人,都要先签一份纸质契约。毕竟很多事口说无凭,须得留下字据…… 契约书上,将乌名作为核心成员享有的权利,需要履行的义务等,都写的明明白白。 整体而言,框架内容和辛泽所说一致。而只从待遇角度来说,核心成员的待遇可谓是极端优渥了。 例如契约上明确了,探索忘忧仙府的收益,基本全归探索者所有,定荒府分文不抽。除非是那种极端危险,可能酿成重大灾害事故的禁忌之物——定荒府会以合理的价格收购后妥善处置。 否则即便是摸到了先天至宝,定荒府也只会鼓掌恭喜,然后要求手持至宝摆出漂亮姿势,以配合宣传…… 当然,由于是组队行动,合作共赢,最终战利品的具体分配是由团队自主决定。契约只约定了一些禁止事项,并不对分配方式作强制要求。 当然,若实在难以决断,定荒府可代为裁决,手续费从优。 至于三清仙门的额外奖励,则根据众人探索仙府的具体经历以及整体收获而另行追加,目前暂无一定之规。 另外,进入核心小队后,还能以极其优惠的价格向州府采买法宝丹药等物。若囊中羞涩,州府甚至可以联系留香阁提供低息贷款……当然,期间不得肆意倒卖。 除此之外,定荒府还会组织一场有道君级别的高手参与的临时集训。以确保每一名核心成员,都能以最佳状态进入仙府,成员之间也能培养一个基本的默契。 单从待遇方面来看,不仅能看出州府的慷慨,更让人能感受到至少在忘忧仙府的问题上,州府是足够专业,也足够认真的。 这对乌名而言自是好事。 而义务方面,框架上的规定中规中矩,基本都是一些常识性的内容,如不得伤害队友、不得违规进出仙府之类。 但细节方面,却着实让乌名大开眼界。 例如契约规定:在探仙府期间,核心成员必须勤勉修行,自主杜绝酗酒、服散、过度双修等不良生活习惯,维持身心状态俱佳; 必须洁身自好,行事遵守公序良俗,不得在契约生效期间引发恶性舆论事件; 不得以核心成员的身份进行商业炒作,不得随意出席各类社交活动、尤其是相亲活动; 不得以任何方式向外界泄露队友的个人隐私,包括虚构化名;编排成相声段子等等; 不得将集训期间的食堂饭菜拿去喂猪,如有相关诉求请通过正当渠道反应…… …… 考虑到每一个奇葩的规定背后,都一定有一段不堪诉说的血泪史,乌名不得不感慨,仙府历两千五百多年的沉淀果真不同凡响! 待认真看过一遍,确认无误后,乌名便提笔签下名字……下一刻,那契约书就自行卷动,收回到了辛泽手中。 “好,之后收好这枚铜印,这就是你作为核心成员的身份证明。” 说着,辛泽又递来一枚四四方方的铜制印章,和山精之祸时的铜印相似,却更为精致。 “待遇方面契约书上都写得很明白,唔,我只补充一点吧。持此铜印,这段时间你可在城中享受资深吏员待遇,地下一层的食堂水平还不错,师傅是从小红宾楼请的。” 眼见乌名露出惊讶面容,辛泽反而嗤笑一声:“呵,山精之祸结束了,忘忧仙府的经略却才刚刚开始。直到你们将仙府探索完毕,我身为州府首脑,都要在此常驻。而那个郡府府尹,倒是个会做事的。” “好了,你的事就到此为止,别忘了明天准时去集训营报道。” 之后,辛泽便不再多言,挥挥手就让乌名离开了,而他本人也重新埋首于案牍之间。 —— 从辛泽的净室离开后,才下到三楼,乌名就在画室旁见到了一张久违的俊朗面容。 “三郎?” 两年多不见,正如张妙还是那个张妙,刘三郎也仍是刘三郎。 除了比原先长高了些,肩膀宽阔了些,五官却似更俊美了些。 此外,经了两年游历,此时他已是炼气后期——化金枝提升过灵根资质后,他的修行速度同样一日千里。 下一刻,刘三郎已主动上前,与乌名用力抱在一起。 “哈哈,可不是我嘛!两年不见,乌兄可真是越发丰神俊逸了!” 而拥抱之后,刘三郎更是不可思议道:“灵息外溢,自成体统……乌兄你居然已筑基了!?刚刚妙妙还说你万事俱备,只欠临门一脚。天,你不会是上楼去和大府尹打了个招呼,就顺便筑了个基吧?” 最后的感叹声略显吵闹,旁边一位路过的府吏,顿时向他摆出安静的手势。 刘三郎赧然一笑,低头道了个歉,又对乌名解释道。 “我在这里等妙妙来着,她刚又被抓去给人作画,好像还是挺有来头的大人物……” 说话间,便拉着乌名来到画室外的走廊一角,一个略显僻静的地方。 确认不会打扰到人,刘三郎才重新感慨道:“还记得当初咱们共乘青鸾御辇,前去灰原小镇时,途中聊起落凰山的小公主司清岚三年筑基。我当时只觉人家是云端之上高不可攀的无瑕仙子,全不敢有半点与之媲美的心思,乌兄却说‘三年筑基,我记住了’。当时那自信的口吻,我现在都还记得。” 乌名也不由失笑:“是这样么?三年筑基,我记住了。” “对对对,语气一模一样!” 两人说笑间,忽听身旁传来一声清冷的哼声。 声音虽轻,却清晰可辨,两人同时一惊,各自提神感知,却均是一无所获。 不过考虑到这定荒塔内真人多如狗,一时失言被大人物听到,似也不足为奇。 之后,两人便又放低声量,以接近传音入秘的方式,聊了些近两年来的见闻。不同于乌名在山中潜修,刘三郎却足足走了六个州,见识了太多精彩。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张妙才姗姗来迟,少女的脸上挂着一丝不可思议的兴奋。 “乌名,三郎,你们绝对想不到我刚刚给谁作画来着……司清岚司仙子,她居然也来了!” (本章完) 第139章 狩妖城第一情报集散地 第139章 狩妖城第一情报集散地 对于绝大部分邛州的年轻修士而言,司清岚这个名字都可谓如雷贯耳。 正如当初刘三郎和乌名共乘御辇时,闲来无事就会提起司仙子的三年筑基……这位落凰山的小公主,俨然是许多邛州人的骄傲所系。 如果说刘承、康云舒这类世家子,属于别人家的孩子,难免叫人爱恨交织,那么司清岚就属于天上的孩子,只供仰望,让人甚至提不起爱憎之类的庸俗情感。 就连张妙,在提到司清岚时都兴奋地俨然忘记了眼前的主食。 “天呐,你们根本想象不到司仙子有多漂亮……难怪先前几位真人画师都纷纷投笔,最后反而要叫我来画。若不是我手中彩墨神效非凡,就算画折了笔杆,也绝对描绘不出她的美貌的万一!” 刘三郎闻言不由错愕,继而神往:“相传司仙子所修的《玉凰流光玄女妙典》,是可抵达飞升至境的无上仙法。修行之人如同逐步化身玉凰玄女,非但神通天成,更有超凡脱俗的美貌,或者说玄女的容颜也是神通之一,因此平日要时时以轻纱遮面……却不想真容竟能漂亮到这般地步,我还从未见妙妙如此兴奋过。” 张妙用力点头:“真的好美!感觉这次来,能亲眼见到仙子容颜,就很值了!” 刘三郎则好奇问道:“既是如此,妙妙可否为我们再摹画一副仙子的画像,也叫我们开开眼界?” 张妙叹道:“不行的啦,仙子的画像是要保密的。而且我尚未筑基,对彩墨的运用仍很粗浅,若不亲见,就画不出精髓玄奥……随意摹画,对仙子也太失敬了!”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刘三郎嗟叹间,却见乌名神色如常,不由又是感慨,“乌兄不愧是乌兄,始终淡定若素……不过你真的不好奇司仙子的容貌吗?” 乌名耸耸肩,问道:“司清岚是银发吗?” 张妙一愣:“不是啊,是黑发,但不是寻常意义的……” 乌名又问:“是蓝红渐变的眼瞳吗?” “……那是什么奇怪的眼睛啊!” “穿浅绿裙和深色罩衫吗?” 张妙至此已是无言以对。 于是乌名总结道:“那就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了,不过又一庸脂俗粉。” 话音刚落,还没等张妙好气又好笑地抱怨出来……乌名似乎又听到了一声熟悉而清冽的冷哼。 这位真人是不是也太敏感肌了? 但无论如何,此地终归是定荒塔内,本也不是闲聊的地方,乌名自然没资格抱怨什么。 “看来咱们在这里说话是真的吵到人了,换个地方聊吧。” 刘三郎忙道:“确是如此!咱们许久未见,正该找个雅致之地,饮酒叙旧。” 张妙则说道:“等我去叫绮罗姐和朱樱姐哦!” 说话间,乌名忽然又想起一事。 “说来,司清岚能点燃大海吗?” 张妙无奈道:“乌名你说话越来越奇怪了……仙子修行才十余载,哪有可能焚山煮海啦。不过等她凝丹以后,以玄女真火蒸发湖泊应该不难。真要点燃大海,怕要等结婴以后吧。” 乌名点点头:“那就等她结婴以后再说吧。” “你想再说什么啊!” —— 之后不久,一行人便离开高塔,前去繁华街上,想找个能畅聊和饮食的地方。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着实天真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山精之祸结束,大戏落幕的日子! 那些在狩妖盛宴中勇夺佳绩的天才道种们,要不要第一时间大肆张扬庆祝?以人前显圣? 那些靠着售卖战功积分于世家豪门,一夜暴富的散修们,要不要豪掷千金以求一朝的潇洒? 至于那些来自天南海北,数以千计的筑基修士们,以及数倍于此的随行上下。虽然未来得及有所斩获,但至少见证了大戏落幕,也该要各自散去……那么离开之前,要不要在最后聚上一聚,以作留念? 此时此刻,城内城外的人们,饮酒设宴的需求,可谓前所未有的旺盛! 所以狩妖城中的各个酒楼食肆,自然无不爆满。如小红宾楼那等城内顶奢之地更不必多说,门前排队领号的人中,甚至有元婴真人的身影…… 至于乌名这堂堂战功榜首,那当然是很了不起的。换作寻常时候,不知多少酒楼掌柜巴不得付费请他大驾光临。但今时今刻,什么榜首也不好用了。 榜首再怎么显赫耀眼,还能尊贵得过落凰山的承仙殿主和清律堂主?还能尊贵得过定荒总府的引谶使? 哪怕是在外客云集之前,所谓的战功榜首,也只配住在城西的三街一号院,前面还有整整两条街的大人物呢!而这些大人物,如今都在积极应酬,甚至连大府尹辛泽都在百忙之中,被请去小红宾楼,和落凰山的贵客们同席去了! 当然,若非要找些寻常的茶楼酒肆,总也能见缝插针地落座。但一行人在街上走了几步,就很是享受了一波名人待遇,不知多少散修见到榜一榜二齐齐现身后,兴奋地满地打滚,只恨不得乌名和朱樱能在他们身上留个足印,以作传家之宝…… 这当然不是说话的氛围,于是朱樱便提议,不如回三街的清凉小院,自筹饮食,设个小小私宴。 乌名却忽然想起不久前,辛泽特意对他的交代……便从怀中摸出一方铜印。 “说来……大家想品鉴下定荒府的伙食吗?” —— 不久后,一行人便重新回到定荒塔,靠着乌名手中铜印,沿二楼的内部通道直抵地下一层。 然后人们便发现,定荒府不愧是定荒府,其招牌名头虽不及一品仙门那般光鲜夺目,却自有精彩。至少,那么多修行有成的金丹真人,争破头也要挣一份府吏编制,是有充分理由的! 走过崎岖逼仄的阶梯和长廊,推开一道其貌不扬的正门,前方豁然开朗,仿佛步入了一间宽广的殿堂。 头顶数十米高处,镶嵌着一排精致的长明灵灯,以地脉灵力作法,模拟出温柔和煦的自然光,使这地下空间全然不显阴暗逼仄。 殿堂四周则种满了束绿植,同样以浓郁的灵气激发,不断喷吐清新芳馥的空气。 走廊远方,一排排鳞次栉比的精致宿舍小楼,虽不比城西院落那般奢华,却也胜过城北那片已被炒到天价的住宿区了。 简而言之,堂堂定荒府,怎么可能真的委屈了自己呢? 众人才刚见识这豁然开朗的一幕,迎面而来便有一股浓郁诱人的菜肴香味。只见不远的地方,一众身着各式定荒府制服的官吏们,正围在食堂档口前纵情欢笑。 “总算不用加班咯!” “休假万岁!” “小李你打算去哪儿休假啊?我准备去渝州,要不要搭个伙?” “唉你还叫人家小李啊?这次人家筹措物资有功,怕是很快就要升迁,爬到你头上去咯。” “诶唷,李大人,日后可要多多提携小弟……” …… 显然,不单是天南海北的修士有庆功需求,定荒府的官吏们同样在庆祝一场旷日持久的加班盛宴的终结。 而比起城内街上四处爆满的酒楼食肆,这定荒府的食堂,单空畅一项就胜出太多……何况从小红宾楼专程请来的师傅,也无需为爆单而焦头烂额,只有条不紊地将一道道大菜呈上,出餐质量极稳,尽显大师手艺,让一众官吏欢呼不断。 另外,和街上那些放浪形骸的散修不同,此地的官吏们见到乌名朱樱,即便好奇兴奋,也能维持足够的克制。除非早已熟识,否则断不会贸然上前叨扰。 而档口前的用餐处,还在四下角落专门设置了专席,桌椅处各自安置了隔音阵法……总而言之,着实是个小众私宴的好地方。 不过,辛泽特意交代此处,当然不仅仅是为了给乌名提供招待宴客的地方。 一行人落座不久,耳听得身边官吏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很快就意识到。 整座狩妖城,怕再也没有比此地更消息灵通的地方了! (本章完) 第140章 蹭饭天骄 第140章 蹭饭天骄 身为定荒府的官吏,哪怕是刚入职不久,还要终日忙碌打杂的新人,也都经历过严格的保密训练,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简单来说,只要和重要领导的隐私无关的,在自家食堂,觥筹交错时,就都可以说。 当然,一众中基层官吏,尤其是在欢庆之日,都还只能留在定荒府的食堂内和同僚们共度的,其实也掌握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不过是些日复一日的琐碎案牍,乃至家长里短。 然而无数个琐碎案牍,千百道家长里短汇聚起来,却能给人提供截然不同的视野。 尤其是如乌名、朱樱这般出身邛州偏远,对天下大势几乎两眼一抹黑的年轻人而言,落座后,短短时间里的所闻所见,就着实叫人耳目一新。 “诶,这次清凉山的幸水道君,是真的配合大府尹在演双簧吗?” “嗨,这种事除了上面人,谁能说得准呢?我只能说,今早的确有一封密信,是沿着塔顶的专用信道直接送去清凉山的。” “说来,这次山精之祸的初步伤亡统计你看了没?厄水河沿线的平民聚落可真是惨啊。” “庆幸大府尹赶来的及时吧,若没有他及时出面,吴郡怕是要赤地千里了。” “你说咱们不会因此被责罚吧?” “难讲……照理说,这的确可以追责咱们郡府办事不力,但我听说孔府尹好像已经安然过关,可以顺利退休了。” “真的假的?两年前那次府谕之后,他不是差点被发配去编书么?这山精之祸处置成这样,居然反而算他立功了?” “所以我说很难讲最后会不会真有责罚啊。毕竟坦率来说,这两年里孔府尹也是尽力了。指使不动那些世家豪族又不是他的错。反而州府若能早点下场,也不至于让危机酝酿到这一步。” “嘶,你这话可别让州府的人听见……” “酒后失言,酒后失言了。” —— “说来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这次大府尹下场后,把战功榜搞得轰轰烈烈,榜单前排也的确是人才辈出……但咱们邛州最厉害的那几位,为什么始终没有现身呢?” “没必要现身吧?那点战功奖励,对一般世家来说的确丰厚,但对一品仙门而言算什么呢?刘家和清凉山争得你死我活,图的不也就是能和一品仙门的道种们,有个同桌吃饭的机会?” “这不是奖励问题吧?都不说什么一品仙门理应庇护一方百姓安危之类的虚话了,这可是关乎忘忧仙府的异兆啊!依着落凰山的一贯作风,应该比任何人都抢先下场才对。怎么这次反而把舞台留给了其他人?” “这个……” “而且灾祸如火如荼的时候,不见有仙山中人来;如今灾祸刚一结束,什么殿主堂主就都一股脑来了,这也未免太难看了吧” “嘘,别乱说话,落凰山早就派过人来,医馆那几位神医有一半是落凰山出身。而且前段时间城里药材奇缺的时候,也是落凰山慷慨解囊,直接搬空了百草宫的一个药格。至于今日那几位大人物,显然是陪着司仙子和阮公子一道来的,毕竟是仙门天骄。” “哼,山精肆虐的时候不见这些天骄们前来,事了以后才姗姗来迟,只等仙府门开。唉,我现在倒是觉得,那古剑门的师姐弟才更配得上天骄二字。” “哈哈,这本来也不矛盾嘛!一个是单枪匹马霸榜数月,一个是一鸣惊人力压群雄,其实都有资格加入那核心小队,与其余天骄并列。” “只能说,有些人生来便是天骄,有些人却要积累下非凡的功勋。” “也很公平嘛,毕竟人家祖上已经积累过了。如今后人短短数月就被拉平差距,可能有些人还觉得不公平呢……” “说来,既然落凰山的天骄们都下场了,这忘忧仙府的出世应该也不远了吧?引谶司的人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上午打听的时候,老张只摇头。” “嘶,什么也没说,意思就是有话但不能说!看来是有新的箴言来了。” “没什么可猜来猜去的,肯定是快出世了的。我这边已经接到工作安排了,明天开始就要组织寻仙使的临时集训。核心小队和其余人员的名单都已经拟好了,今晚应该就会通知到所有人,要求尽快集结到位了。” “嚯,这么急?也是,忘忧仙府是濯泉仙府的前置,关乎邛州百年仙运,确实该争分夺秒。就不知这次忘忧仙府的寻仙之旅,会有怎样的精彩了。” “是啊,过去只听闻清岚仙子的大名,却始终不曾一睹芳容,更没见识过她的本事。这次落凰山肯派仙子出山,应该是有绝对的把握吧。” “据说清岚仙子不但修为进境奇快,而且玉凰仙体始终琉璃无瑕,同境界下几乎无敌……就连她师兄阮杰,与她斗法时也会偶有落败。” “所以还是败多胜少嘛,司仙子修行时日还是浅了些,何况之前也没有经略仙府的经验。要我说,这次其实关键就在阮杰身上,有他出手,或许根本都来不及出现什么精彩,就已经结束得平平无奇了。根据引谶司的资料,他已经通关过七座仙府了,其中还有一座是三阶风险。” “风险和难度又不挂钩,七座仙府也都不是特别复杂的类型,其中有六座都是有仙人通关,留下过详细方略的。” “那你怎么不去通关七座仙府呢?引谶司那边很多资料都是公开的。” “你这就是抬杠了,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太抬高阮杰,这次从咱们接待落凰山的工作安排上也看得出,明显清岚仙子的地位更高,而且不单单是因为她是山主的女儿,落凰山明显是觉得她更有机会寻得忘忧仙府中的关键仙缘。” “诶,你们怎么只讨论落凰山的人啊,州府不是还出了一人吗?我记得是缉捕司的天才少女周濡衣,修为比阮杰还高呢!” “……她啊?她就算了,虽然本事是没的说,但指望她出力争先,还不如指望孔府尹当上三清天师。她这次多半就是专门给落凰山的天骄们保驾护航的。” “这样啊,那看来最后还是要看落凰山的人出尽风头了。” “毕竟是邛州唯一的一品仙门,若不能出尽风头,那可就丢脸了。” “所以这次留香阁的人有没有开出盘口?” “现在还没有,但之后应该会开吧,虽然结论上肯定是落凰山独领风骚,但毕竟落凰山有两个人呢,他们之间的胜负高下,也值得开出盘口了。” —— 食堂内,定荒府的官吏们一时众说纷纭,借着酒兴更渐渐肆无忌惮起来。 而远在偏僻角落的乌名一桌,则略显安静。 朱樱对周遭的议论全不放在心上,只专注用餐,仿佛那些议论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一旁的苏绮罗更是不敢吱声,只偶尔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乌名,想知道能让朱樱姐姐格外珍重的师弟,究竟有哪些不可思议的地方。 至于刘三郎,在听过了众说纷纭后,多少有些不平,更有些好笑。 “这些人啊,明明有着比绝大多数人都充足的情报资源,却只懂得讨论落凰山,反而完全忽视了乌兄的存在。” 乌名笑道:“他们大部分人连我筑基的事都还不清楚,指望他们看好一个炼气巅峰,也是强人所难了。” 刘三郎却摇头:“别管炼气还是筑基,我只要知道,有人能在六天内就力压群雄,成为战功榜首。那之后无论把什么人摆在他身边同台较量,我都会无条件押榜首取胜。” 顿了顿,刘三郎又忍不住低声道:“若他们知道乌兄曾在默离仙府……” 下一刻,面前餐碟上已多了一只水晶虾。 乌名笑道:“尝尝这个,口味着实不输给原版红宾楼。” 刘三郎意识到失言,歉然一笑,默默品虾……很快就眼前一亮。 “着实不错!不过,咱们是谁点了这道菜啊?” 乌名闻言也是一怔,因为他也不记得有人点过水晶虾,但这虾的确……不知什么时候,就一直摆在桌上了。 “是我点的。” 下一刻,一个有气无力的少女声音响起,同时圆桌一角空处,忽然一阵光线扭曲,显出一道隐约呈人形轮廓的影子。 满桌皆惊! 刘三郎几乎一蹦三尺,忙问道:“你是谁,什么时候过来的?!” 少女回道:“我是周濡衣,早就在这里了,你们才是后来的。” “……我们可始终都没看见你!” “因为我隐身了啊,不想被人看见。只是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人来。” 刘三郎不可思议道:“那我们过来,你也不说!?” “嫌麻烦啊……反正你们带了这么多菜来,我不吃亏。” “??” 周濡衣说着,轻轻起身。 “我吃饱了,感谢各位款待,咱们明天再见吧。” 说到一半,少女忽然转过头,朦胧的阴影中,露出两只格外清澈的眸子,看向乌名。 “有机会,给我讲讲你在默离仙府中的故事吧……我请你吃虾。” (本章完) 第141章 真的绝不加班吗? 第141章 真的绝不加班吗? 一席私宴,因这个名为周濡衣的意外而草草结束。 虽说水晶虾的滋味着实不俗,但在少女那形似鬼魅的现身以后,却是任谁也都有些食不知味了。 “呵呵,州府天骄,的确名不虚传。” 乌名对此倒是赞叹连连。 不愧是缉捕司的王牌。 自始至终,周濡衣就这么大模大样地在桌上偷吃偷喝,然后连乌名这个平日里很注重观察细节的首通专家,都没能察觉她的存在! 当然,这里必然有异法神通的影响,笼罩在周濡衣身周的那团阴影,甚至让乌名隐隐产生了回到默离仙府的恍惚感。 那多半是能直接扭曲他人认知的特异神通,而以她筑基巅峰,堪比金丹的修为,强力误导之下让乌名无从察觉,也可谓理所当然。 但能瞒过师姐朱樱的耳目,就着实有些厉害了。朱樱虽然如今修为仍在筑基中期,较之周濡衣差了几乎两段……但她过去数月能独霸战功榜首,靠的却是修为以外,那属于荒人的独特天赋。 单以感知的敏锐而言,朱樱无疑是远超筑基级数的,却仍不能察觉周濡衣的存在。 只能说,难怪她能以筑基期的修为,累积擒捕下十位金丹期的缉犯……纯以实力而论,恐怕落凰山那两位还真不如她! 倒是让人有些期待起日后与她联手共探仙府了。 —— 无论如何,私宴之后,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刘三郎和张妙率先告辞离开,两人本就是处于云游期间,行程未半。如今纯是为了探望故友,兼关心家乡受灾情况,才搭乘了道君沈月卿的便车,临时赶来此地。 如今心事已了,为避免更多的麻烦——对三郎而言,特指与家人重逢的麻烦——便趁着城中各地欢庆未完,人潮尚未散去的时候,紧急抢到了两张青鸾御辇的折扣票,沿翎光径重返渝州。 之后告别的则是苏绮罗,不过却只是小别——她要上晚班去了。 作为素心苑的二代弟子,兼筑基期的能工巧匠,她此行是带着工作来的。 如今虽然山精之祸已结束,但紧接着就是仙府现世——尽管大部分人还无从断言现世的具体时点,但也只是个早晚问题。既然如此,早早围绕仙府布局,设下产业,也就成了许多商家的顺理成章之事。 其中,素心苑的反应稍慢,没能赶上狩妖城拓建的第一波浪潮,好在如今挖到第一桶金的商家有不少选择落袋离场,正好给后来者腾出空间。于是素心苑的玄玉真人就连忙带了弟子一道前来,准备好好经营裁缝工坊。 在送走苏绮罗后,这偌大的喧嚣城市,就又只剩下师姐弟两人……而仔细想来,这却是两人时隔多日,难得的独处时光。 于是自无需多言,回到那间熟悉的榜首小院后,继续鏖战到天亮。 进阶筑基后,乌名的实力较之炼气期已暴涨一截,但这种提升其实纯是开辟玄境后自带的数值提升,真正属于筑基期的修行还是一片空白。 考虑到之后很快就要进入忘忧仙府,且是和一群天骄同行,若因修为不足而错失仙缘,未免太过可惜。所以自然要抓紧时间来补课。 一个通宵的修行,并不足以实际产生什么变化——从筑基期开始,仙道修行的速度较之先前会显得格外漫长——但对于乌名和朱樱而言,无论有没有变化,充分利用每一分每一秒都早已成为一种习惯。 而到清晨时分,乌名虽然没有什么升级的实感,但一夜的实战操练之后,却感到自己对筑基玄境的力量,掌握得更熟练了些许……间接来说,也算是升级了一点点。 然后,小院外就再次传来熟悉的敲门声。 仍是府吏墨玖,看得出昨日庆祝加班结束的晚宴之后,作为新人的她就被迫开始连轴加班。以至于堂堂金丹真人,脸上竟挂上了黑眼圈,见到乌名和朱樱时,也颇显强颜欢笑。 “两位早上好,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说了。两位作为狩妖战功榜的前两名,昨日都已经签过忘忧仙府的相关契约了。而依照契约,在仙府现世前,你们都需要参加定荒府组织的临时集训……然后集训马上就要开始了。” 定荒府的雷厉风行也算在意料之中,两人简单整理过后,便跟着墨玖一路来到定荒塔的一楼大堂。 平日纷乱的大堂,此时异乎寻常的安静肃穆,除了寥寥少数资深吏员伺候在大堂边角,再无其他闲杂人等。如墨玖这般新人,甚至只能走到高塔正门,就不得继续深入。 大堂内,一座高台矗立正中,台下则摆了两排蒲团。 第一排四只,金丝织锦,第二排八只,蓝底白纹……核心与非核心的差别一目了然。 乌名到时,第一排已有人入座。 那是个看来其貌不扬,甚至有些憨态可掬的小胖子。一身朴实无华的大红道袍,只在胸前斜斜纹了只凤凰。看来不过十六七岁,似与乌名同龄,然而那浓郁的灵息,却分明显示出筑基巅峰的修为。 显然,这就是核心队伍的核心成员,落凰山山主亲传弟子,阮杰。 见到乌名时,阮杰眼前就是一亮,笑呵呵地点点头,算作招呼,之后又伸手指了指身边的蒲团,示意两人挨着坐。 但下一刻,身边蒲团上就闪过一道扭曲的阴影,于是阮杰顿时吐吐舌头,露出苦笑,继而便正过头去,目不斜视。 乌名也不计较,挨着周濡衣坐下。而刚刚落座,就听身后似乎有嘈杂声起,惊叹、赞美、兴奋……不一而足。明明是个肃穆场合,有资格进来的也都是精挑细选过的邛州精锐,却仍有人忍不住发出声响。 在这一阵嘈杂的包裹中,乌名余光所及,身侧似有一团艳丽的火翩翩而至。 仿佛是在灰暗的画卷上陡然滴下艳丽的墨彩,又似乎是在寒风中点燃了火种,带来暖意。这位姗姗来迟的少女,与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不及细品滋味,高台上一道森然寒气便扑面而来。 刹那间,所有的喧嚣嘈杂都被冻结,哪怕最轻佻的人也无力嬉笑。而乌名身侧的那团艳火也不再夺目。 因为这座高塔的主人,大府尹辛泽已经走到了高台上。 “唔,人差不多都到了,时间宝贵,集训这就开始吧。我负责给大家讲第一课,也就是忘忧仙府的解箓箴言。” (本章完) 第142章 谁能说这不是磨砺道心呢 第142章 谁能说这不是磨砺道心呢 仙府天箓的解箓箴言,既是三清仙门两千多年仙誉背书的权威真理,同时也是三清仙门得以独领天下的关键所在。箴言的重要性,时至今日可谓人尽皆知的常识。 然而仙府箴言,很多时候是不能直接拿来用的,而且越是与仙府经略的具体内容相关的,箴言往往越是晦涩弯绕。 例如默离仙府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若不结合实地情况,没有第一批寻仙之人以惨烈伤亡来总结经验教训……正常人谁会想到,探仙府时要以蜡丸封耳,再以星螺传音? 天师阅读天箓,从中解读出关于仙府的箴言,其实本就是件勉为其难,牵强附会的事情。纵使外人看来解箓的过程似乎平平无奇,就只是一众天师对着一册仙府典籍终日冥思不语,偶尔狂发癔症…… 实则,天师解箓,就如同在狂暴的波涛中,驾驶一叶扁舟,用一根钓竿去钓怒涛下的巨鲸。 而最终的解箓箴言,其实就是那巨鲸被渔夫激怒后,劈开海面时崭露的巍峨鳍影。 天师在万般惊惧中记录下自己的所见所闻,而后数位天师将记录融合汇总,如盲人摸象般拼凑轮廓,再翻译作人类的语言,便得到了最初的箴言。 这些箴言往往是含糊不清的,模棱两可的。可若有人对箴言的内容困惑不解,向天师再加质询,也只会得到更加晦涩难懂的解释。 因为天师们也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 真正让箴言得以致用的,其实是各地定荒府的引谶司。所谓引谶司,顾名思义就是接引上师的谶语,看似只是个上传下达的职司。 但各地定荒府,经略辖区内的重要仙府时,其实都要依赖引谶司的官吏们,以箴言原文结合本地实际情况,最终拟定出可执行的经略方案。 这当然是个辛苦活儿,做得好了是三清天师高屋建瓴、箴言无有不中;做的不好自然是引谶司无能,以至误解箴言…… 而大府尹如今这开门第一课,却俨然是在兼任引谶使一职,突出一个坦率务实能扛事。 “自五年之前,仙府天箓中浮现出第一道关乎忘忧的涟漪至今,天师共解读出箴言十三道,分别预言了仙府之名、现世之地、上下承接、先发异兆,然后便是仙府的境界限制、试炼分类、风险等级、限额与沉寂周期等……当然最重要的——经略要诀。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忘忧仙府是濯泉仙府的前置,而后者关乎邛州乃至天下百年气运变迁。因此,纵然只是一座前置仙府,也要邛州以举州之力应对。而三清仙门也给了大力支持。 “从分类来看,已确认忘忧仙府是合作共赢类,所以州府便提前召集人手,组建寻仙团队。首轮确认是十二人,分为核心四人,辅助八人。若首轮经略不成,再由次轮十二人顶上……但那时候的核心成员就未必都来自邛州了。 “至于风险等级,仍是二阶不变,所以除非有人不知好歹刻意寻死,否则并不至有生命危险。但风险不等于难度,不会死更不代表活着就比死了要好。该有的警醒仍需要有。 “最后便是你们最要关注的经略要诀:依三清天师最新发来的箴言,忘忧仙府的要诀在于‘忘则心溺,忧以性明’,忘忧忘忧,实则是忧在忘先。” 此言一出,乌名尚在沉思,却明显感到高台下的情绪有些许不稳。 但辛泽却全然不加理会,又说道:“而以忘忧二字来统筹解读,此次仙府内很可能是一片极乐太平的蜃景幻境。身处其中,你们将体会到许多现实中难以体会,乃至难以想象的快乐……但你们切不可沉溺其中,要时时警醒。 “相较于一般仙府试炼,忘忧仙府的试炼显然更侧重道心层面,因此之后这段时间的集训主题也将是道心磨砺。较之一般修行,磨砺道心的过程会很辛苦,还望各位做好准备。” 说完这些,辛泽便走下高台。 而大府尹一走,下面顿时有人轻笑出声。 “哈哈,大府尹是不是说错了?这诸般修行中,道心磨砺不是最轻松的吗?” 乌名闻言,不必回头,便听出那是坐在后排的一位老熟人,百剑楼的肖剑。 靠着门派长老们的呕心沥血,肖剑最终是以战功榜第五的成绩,堪堪跻身到了首轮行列。而这对于几乎要滑落出上品行列的百剑楼而言,可谓是近三十年来都难得一遇的大喜事…… 作为首功之人,肖剑自然得了楼主和一众太上长老的好一番勉励。而考虑到这忘忧仙府的寻仙团队可谓妖孽辈出,百剑楼也实在不敢奢望肖剑还能再更进一步。 能跻身首轮团队,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只要别惹祸,之后那就一切随缘。 有了长辈的纵容,肖剑的态度自是无比的坦然。何况他本来就性子直率,喜欢有话直说,完全不觉得自己这般妄议大府尹,是在给百剑楼惹祸。 对此,辛泽本人恍若不闻,从高台走到一半,身形就消失不见。 但台下却有人忍不住冷哼一声:“哼,幼稚粗鄙!” 肖剑也不介意,哈哈一笑便就此揭过。 乌名则侧头看去,却见了张陌生面孔——那是个华服男子,看来三十七八岁,额头宽阔而眉眼狭长,一头油光锃亮的头发被个玉冠齐齐束于脑后,看上去就仿佛与周遭的少年英才们不在一个辈分。 这是谁家孩子不能参会,找家长来顶替了?! 却听耳边忽得响起一个轻快的少年声音,有人传音为乌名解释道:“那是邛州第一世家,厉家的大少爷厉沧海,今年不过二十五岁便突破到了筑基后期,天资相当不错,已得了家中道君老祖的衣钵真传。所以无需参与狩妖,便稳得一个首轮名额,算是咱们团队的中流砥柱之一哦。” 乌名不由诧异。 你说他不到二十五岁!? 考虑到修仙之人,引灵气入体,易筋洗髓,常有延寿、驻颜之效,实际年龄一般远大于外表。如师姐朱樱,如今已是十八岁零百多月,看起来却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又比如江芸真人,能结得金丹,至少也在十八岁零几百个月,但相貌却只有二十出头。 而这个厉家大少,修的莫非是什么逆生长的神功? “哈哈,可不要当着他的面提及面相之类的话题哦,厉家大少本事不错,心眼却是挺小的。” 听到这里,乌名也找到了传音入密之人,正是与自己间隔了一个周濡衣的阮杰。 见乌名目光瞥来,阮杰又眨了下眼睛,摆了摆手,态度格外热络,同时传音不断,竟似有话痨属性。 “其实我也好奇,这道心磨砺,一般的确是诸般修行中,相对最轻松的一环……除非真是心性特别扭曲,天然就反人类反社会的类型。否则任何一个能有资格坐到今日蒲团之上的人,应该都不会觉得道心磨砺有什么难的。” 这番话,却是说得轻松又自信。 道心磨砺当然不简单。但对于有资格肩负一州之气运的顶级天才而言,求仙向道、自强不息……实是吃饭喝水一般的寻常之事。 若连道心都不稳固,一般的世家豪族又怎么会倾力培养? 然而下一刻,不待乌名找好频段,以传音术回应阮杰……一股淡淡的冲击,就从高台上倏地扫来。 轻描淡写,似雁过无痕,但刹那间,乌名就感到法力似被冻结,虽然不影响玄境内的灵气自生,更不会伤及什么。却一时间什么法术神通也都用不出来。至于阮杰以极其高明的手艺黏到他身上的传音密道,也顷刻中断。 高台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材佝偻,满面褶皱的老人,看来似已行将就木,却衣冠楚楚,一丝不苟。 而老人只一现身,就顷刻断绝了台下的纷扰,更让一众少年英才们不自觉地聚焦过去,身不由己的聚精会神起来。 之后,老人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请各位安静坐好。接下来,由老朽为大家讲道心磨砺的第一课,人皇帖……” (本章完) 第143章 总有工贼在卷我 第143章 总有工贼在卷我 “……修仙之道,非离尘以遁虚,实秉人道以通天。 “故仙之宸极,赖人维之;道之玄牝,因人显之……” 高台上的老人,手持一卷竹简,摇头晃脑间,佶屈聱牙的经文似滔滔江水,连绵不断。 他看似其貌不扬——甚至气质上有些沐猴而冠,但当那颤颤书声在大堂内回荡的时候,四周却可谓一片肃穆,无有丝毫苟且滋扰。 不单台下的少年英才们如此,就连在一旁伺候的定荒府官吏们,也无不聚精会神。少数积极进取的,更时而点头,似是附和……更偶尔面露激动,紧握双拳,仿佛朝闻道夕死可矣。 因为这位名唤上官宏宇的老者,不单有着元婴后期的修为,更是天下闻名的经学大师,对人皇帖的理解堪称当世顶流,一百五十重人道印的造诣震古烁今! 相传就连三清仙门也将其奉若上宾,在燕子山下为他保留了一座开坛讲法的书院。 而他所著的各类集注,更是年轻的修仙之人参悟人皇帖的必备辅助教材,两百多年来已畅销数亿册,是一人之家资就胜过许多上品仙门的当世巨富! 能将这上官大师请来当堂讲法,显然已不是邛州州府力所能及之事,非得要清州的大人物出面才有可能。大府尹辛泽所说的“三清仙门也大力支持”,就在于此了。 所以,无论是不是真的对大师的讲法深有共鸣,至少表现地诚恳激动一些,是绝不会有错的! 或者反过来说,这种场合敢开小差的,那就别指望进步了! 而上官大师也果然敬业,即便年迈体衰,仍不远万里来此,面对一众晚辈英才,及若干旁听的权贵,滔滔不绝地讲诵着自己的得意著作。 一卷竹简被老人反复念诵了四遍,直到每一个音节都似沿着耳道刻印到人们脑海深处,直到再怎么故作兴奋的上进之人也开始面色铁青…… 终于有个满面疲色的年轻府吏,被几个老资格从门外拖来,无奈地登上高台,提醒老人已经拖堂拖了两个多小时,再拖就要影响下午课程了。 上官大师才终于不情不愿地收起竹简,用一副遗憾的语气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实无当年前辈们的向道诚笃了!” 墨玖忙道:“大府尹已和几位落凰山的上使,在城内最好的酒楼设下宴席……” 上官宏宇颇不以为然:“酒宴相邀?这是把老夫当作那些庸俗的官僚之辈了!殊不知老夫此生只为弘扬人道……” 墨玖咬牙道:“大师有所不知,不久前本地怀仁司,偶然遇到了几位荒人女修,她们因体内狐妖血统作祟,参悟人皇帖时不慎走火,因而心性大变,几乎沦落风尘。我们将其救下,却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实要仰赖大师为她们拨乱反正,还她们清白人生。” 上官宏宇顿时怒道:“荒唐!” 墨玖被吼地面色发白,心道这下编制要没了…… 下一刻,却见老人以全然不显老态的灵动身姿向高台下走去。 “真是荒唐,如此人命关天的要紧事,竟现在才告知我?!若真耽误出个好歹,你们可担得起罪过!?还不快带我去救人!哼,狐妖荒女,老夫倒要见识见识!” 墨玖一边慌忙跟在一旁,用法术隔音,一边只觉连轴加班的疲惫,似乎要翻倍了。 …… 眼看上官大师的背影消失在大堂正门外,高台下被强制聚精会神的少年英才们,终于得以解脱。 肖剑最是坦率,直接仰面一个躺,悲吟道:“我特么还以为自己要死了……你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身旁一个着锦袍的俊逸青年,发出清爽的笑声:“哈哈,在下也是头晕脑胀,苦苦坚持罢了……大府尹所说的过程辛苦,这下算是深刻领教了。” 肖剑偏过头,笑道:“刘大公子,你半路是不是走神来着?我可是看见了!那老头念经的时候,我是几次三番想要走神都不可得,你是凭什么妙法才能偷闲的?快快分享一下!” 刘承忙道:“误会误会,在下哪里敢在大师讲法的时候走神,始终是全神贯注的!”说话间,却轻轻眨了下眼,示意有话私下说。 下一刻,却有一道冷哼,打断了两人的感慨。 “哼!道心磨砺既是吾辈修行的根基,也是此次寻仙忘忧的核心要旨!你们这般懈怠放纵,可对得起自三清以降的各位大人的苦心?!可对得起自家辛苦周折所争取到的仙缘?!” 这番话堂堂正正,如门板糊脸一般,又是朗声而出,直接吸引了全体注意。 只见厉沧海端坐蓝白蒲团上,义正辞严,脑门如在生光。 众人一时无言,却是肖剑当先笑道:“哥们,你不能因为自己长得像长辈,就真把自己当长辈一样讲话啊,我家三叔都没你这么假正经。” “你说什么?!” 刹那间,厉沧海的脑门反光似有血色出,本人更是腾身而起,华服上的精美饰品们叮当乱撞。 肖剑却全然不在乎:“哥们省省吧,老头子都走不见了,你这表演给谁看啊?” “……这寻仙队中,怎会有你这种惫懒人物!若在仙府中拖累了他人,你们百剑楼可担得起责任!?” 肖剑笑道:“我是凭战功挤进来的呀,可能对于天降的大少爷来说,有点不好理解吧?” “你说什么!?” 眼看形势已一触即发,四周便有定荒府的资深吏员准备上来劝架。 却听一声少年轻笑,一个着大红道袍的小胖子,轻巧地站到了肖剑和厉沧海中间。 “哈哈,肖师弟,厉师弟,两位消消火气,咱们之后还要一同去仙府出生入死,何必为点小事大动干戈呢?” 阮杰身为落凰山的山主亲传,清岚仙子的师兄,到底是声名在外——他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这番出面打圆场,本就是意义非凡,加上阮杰神态轻松,语气诚挚,笑脸憨态可掬,一时间就连厉沧海都不由软化了态度。 “……既是阮师兄的面子,我也无话可说,就当没听到那惫懒小子胡言乱语便是。但道心磨砺终归是咱们的一等要事,大府尹将其安排在集训课程之首,明显富有深意。若咱们中有人不珍惜机缘,甚至拖累他人……阮师兄可要做好准备了。” 肖剑也不计较这些阴阳怪气,只是有些好奇道:“阮师兄,你是落凰山的亲传仙种,又打通过七座仙府,想必对仙府之事了如指掌。你觉得这用人皇帖打磨道心的法子,真有用吗?” 阮杰被骤然抛来如此敏感的话题,却不慌不忙,轻轻一笑,便抛出一番道理来。 “就我个人经验来说,仙府试炼的成败关键,往往在于‘顺其自然、不经意间’。非要计较某件事有用无用,只会落入下乘。何妨就把这当作是日常修行时的一次宝贵机缘呢?堂堂人皇帖的大宗师,专程跑来给咱们授课,就算听不懂,听得不耐烦……想想这位大宗师平时开坛讲法的身价,你就当多听一耳朵,就多赚几百灵石了呗。” 肖剑闻言大笑:“哈哈,不愧是阮师兄!让你这么一说,我都后悔刚刚只全力与大宗师的慑神相抗,听得还不够认真了!” 刘承也笑:“看来我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白白亏了几百灵石!” 厉沧海却有些不服气:“人皇帖乃大道之基,怎能这么儿戏处置?” 肖剑问道:“哥们态度这么认真,听了一上午课又有多少收获啊?人道印怎么没见多出一重?” 厉沧海怒道:“到筑基境界以后,修行进步哪有那么一蹴而就?听一课便多一重,只能证明你根基浅薄,根本配不上自家修行!” 阮杰哭笑不得地劝道:“好了好了,别吵了,现在先去吃饭吧……你看那边,周濡衣师妹和司清岚师妹都已经走远了,咱们再在这里吵,好东西就要被她俩拿光了。” 听到司清岚的名字,就连厉沧海都明显意动,不由看向前方那个将一切都藏在真火轻纱中的女子背影。 什么人皇帖人道印,似乎都无关紧要了。 不不不,还是很重要的!但反正就凭这群不务正业的惫懒之人,注定比不过行于正道一丝不苟的我!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绽放于无形域的波澜,轻轻扫过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那是属于人皇帖修行者之间的共鸣,顷刻间就让所有人都知晓,此时此刻,有人的人皇帖得到了突破。 而且……一道,两道,竟是短短片刻之间,连续突破两次!当真是一朝顿悟,茅塞顿开! 而看着那个端坐在首排金织蒲团上的白衣少年,看着他显化于头上,多达五十余道的人道印…… 就连阮杰都一时目瞪口呆。 远方,那火红的倩影也微微驻足,似在顾盼回首。 厉沧海更是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呼吸陡然粗重。 这……这是哪里来的山村卷王?! 下一刻,厉沧海便咬紧了牙关,再不去看那远去的红色倩影,也不去管什么午饭晚饭,直接坐回原先的蒲团上,紧闭双眼,开始复习人皇帖! (本章完) 第144章 你好会修行啊 第144章 你好会修行啊 对乌名而言,顿悟来得其实自然而然。 早在此番下山来厄水河狩妖之前,他的人皇帖就已来到瓶颈。 而这个瓶颈,甚至大部分时候对大多数人来说,都只存在于理论之间。 没到筑基之前,哪怕是将人皇帖的理论钻研到极致,人道印也很难突破四十重,就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等级锁,牢牢锁住了等级上限。 只不过这个上限,往往只有地处清州的上品仙门的亲传仙种,方有可能触摸得到。对于邛州的修士而言,哪怕是没有多少荒血的正宗豪门世家,也难以企及。 但乌名显然不是一般人,在言山闭关的这两年多来,他靠着反复多次的理论创新,不单让自己的修为境界一日千里,甚至还能反向输出给两位师姐,帮她们各自突破人皇帖的瓶颈…… 而乌名本人,更是靠着系统精炼的增益,将实际造诣堆到了五十重。以至于下山之后,大部分时候他都要刻意隐藏此道修为,免得过于惊世骇俗。 但昨日突破筑基后,瓶颈便不复存在。且九境合一的筑基玄境,不单让他的法力、肉身面板暴涨一截,其实对人皇帖也有极大的助益。 一时间,就仿佛有江河蓄势于堤上,只待瞬息突破,便能顺势千里。 而上官宏宇的讲经,便恰好是绝佳的突破契机。 无论这位老宗师的强迫式讲经,对其他少年而言是何等折磨;也无论他本人对狐妖荒女的热忱是否发自端正……至少他本身的水平都是毋庸置疑的,那一百五十道人道印更是货真价实。 其实乌名在言山闭关时,还曾经专门研究过上官宏宇的教辅书,评价相当之高!比起什么人皇集仙注之类,简直高明到不知哪里去了! 不同于很多此道大师们,坚持灌注异族大防的刻板印象。上官宏宇反而一直坚持有教无类……曾被郑灵汐爱不释手的启蒙画集《星灯集》其实就有上官宏宇参与编纂。 而老人对幼儿启蒙是循循善诱,不厌其烦的态度;但对正式踏足仙道乃至筑基有成的人,则是另一个态度。哪怕枯燥乏味,哪怕以神通之法强行慑神,也要让人在一遍遍的重复后将他的观点消化吸收下去。 这种填鸭似的教学方法,让很多意气飞扬的筑基天才不堪其苦,但对乌名而言,却恰好引起了前资深小镇做题家的共鸣。 基础教育阶段,填鸭就是最好的进步手段!所以乌名是当真一点也不排斥填鸭,整整一上午的讲经,他是正正经经听过又消化过的,着实受益匪浅。 于是在其他人还在争吵嬉闹时,乌名便水到渠成般,将人道印积累到了五十二重……甚至仍留有余裕。 —— “所以,首先要恭喜乌名师弟,当堂突破,而且是连破两重……才进阶筑基就有五十二重人道印,估计上官大师都要考虑收你为关门弟子了。” 定荒高塔,地下一层的食堂区,一个被临时隔出的小食堂内,阮杰手捧一杯清茶,向乌名诚挚道贺。 乌名点点头,举杯饮尽,默然一笑。 两人身前是一张圆桌,桌旁围坐了九人一影,正是此次忘忧仙府的寻仙小队全员。 而在这其中,阮杰理所当然,又自然而然地占据了主导。 他是落凰山主的亲传弟子,修为已至筑基巅峰,年纪也其实比在场所有人都大一些,更兼有多次仙府通关的经验,资历本就是独一无二的。 再加上他丝毫没有天骄的架子,无论是对身处同一位阶的天骄,抑或是对出身、修为都颇有不如的辅助队员,他的态度都是一般的亲切友善。 所以,单就从高台走到地下食堂这一路,阮杰就已将自己牢牢置于人群的最核心处,且并没有招致任何反对。 在祝贺了乌名的突破后,阮杰又为自己满上茶杯,朗声道。 “第二杯敬各位!咱们之中有些是老相识,有些是新朋友,但无论如何,如今能凑到一起,都是绝佳的缘分。我此前曾参与过十次仙府寻仙,有幸通关其中七座仙府。要说有什么经验心得可以分享,那么最重要一条就是:同道之间务必团结! “别说是忘忧仙府这般本就考验合作共赢的,哪怕是分组对抗的试炼,也讲究一个精诚合作,甚至是不同组之间,也应在对抗之余考虑跨组合作。 “当然,在座各位无不是同辈人中的英才天骄,自有英才天骄当有的性情和骄傲,彼此相处下来难免生出矛盾摩擦。但我还是恳请各位能看在同一目标的份上,暂时放下一切个人执念和恩怨,只以仙府之事为重。” 说完,他又将清茶饮尽。 圆桌旁,有人响应,有人迟疑,也有人意味深长地笑道:“阮师兄这番道理,说来堂堂正正,倒似是厉师兄的台词了。” 厉沧海正在一旁手不释卷——他本不想浪费时间吃饭,但集训期间,每人的生活作息都有一定之规,不想吃也必须吃——闻言顿时眉毛一扬,脑门一亮。 他如何听不出这是讽刺?尤其出言讽刺的人,还是来自留香阁的龙清雪——一个风情妩媚,却让他格外厌恶的女人。 作为留香阁的阁主之女,龙清雪的出身之富贵,甚至可以说不亚于司清岚——这也是她能跻身首轮团队的原因。 而不同于常年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岚仙子,龙清雪却是自幼就多行“妖娆”之道。许多荒唐举止,简直想来就让人作呕。 偏偏这龙清雪最喜欢挑拨厉沧海,每次两人相见都少不得言辞讥讽。而自居正道守护者的厉沧海自然不会惯着,每每都会以正道之论与其计较。 这次厉沧海当然也酝酿了一番说辞,但余光瞥到乌名,一想到那位荒人少年立地突破的奇景,厉沧海就立刻决定不予理会任何无谓挑衅。 哼,我就看书,我不理你! 另一边,龙清雪见厉沧海不接招,又转移话题道:“当然,我绝没有反对阮师兄的意思,我无比支持大家团结,但既然要讲团结,就没必要连真面目都对大家遮遮掩掩吧?” 说话间,一双美眸飘向了司清岚,以及她身边那抹扭曲暗影。 在场中人,只有这两位不曾以真面目示人。 而提起这个话题,小食堂内的氛围顿时热络起来。 然后就听周濡衣有气无力道:“缉捕司的人真容保密……” 于是人们毫不遗憾地点头了然,将所有热情留给下一位。 不同于只以战力闻名的周濡衣,司清岚的芳名之盛,那可是如雷贯耳! 如今近距离接触下来,虽看不透轻纱后的身姿和芳容,但仙子气质却已教人怦然心动。 就连怀阴山的左陵,都暂时放下了祖传审美,对活色生香产生了向往好好奇。 然而司清岚本人对此却根本置若罔闻,轻纱后那朦胧不清的一双妙目,始终都只锁定在面前的茶杯上。 完全无意响应周遭的热络。 龙清雪顿时娇笑:“司仙子何须如此羞涩?以后大家同入仙府,可谓同生共死的兄弟姐妹。而且啊,若见不到仙子真容,我怕桌上有不少男儿要嗟叹死不瞑目咯。” 这番话固然有些轻佻失礼,却也顿时引起了某些无所畏惧的人的共鸣。 “对啊对啊,若不能一度仙子芳容,那还真是死不瞑目!”肖剑一脸严肃,目光灼灼。 司清岚却仍不理会,只面前轻纱上的真火幻形,似乎旺盛了些许。 阮杰看着龙清雪,一时也有些无奈,不得不考虑要不要说些重话,敲打一二。 又或者巧妙的转移话题?比如转移给那位自始至终都对司清岚似乎毫无兴趣的乌名! 说真的他怎么好像真没兴趣,司清岚诶?! 而就在阮杰一时纠结的时候……小食堂内,所有人都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绽放于无形域的波澜。然后就清楚地看到,乌名头顶再次显化出新的人道印来! 五十三重!? 与此同时,乌名终于感觉过去压抑在瓶颈前的积蓄,得以尽数勃发!一时间浑身畅快,恨不得立刻再去找上官宏宇补上两课! 而看着白衣少年郎一脸释放似的愉悦,阮杰苦笑拱手,道了句牛逼;龙清雪妙目流转,心思不定;司清岚娇躯微微一沉,发出细不可闻的一声冷哼;周濡衣默然不语,影子的摇曳却停滞了一瞬。 然后,厉沧海悲愤莫名,将手中教辅书往地上一摔,怒道:“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好好吃饭,别特么卷了!” (本章完) 第145章 为了令人食不知味而煞费苦心的队长 第145章 为了令人食不知味而煞费苦心的队长 乌名的突破,厉沧海的摔书,总算将龙清雪挑起的一时尴尬给抹除开去。阮杰借着机会立刻又倒上热茶,重新恭喜乌名再获突破。 龙清雪挑拨不成,也不着恼,反而先是用楚楚可怜的歉然目光向司清岚眨了眨眼,见后者果不理会。便又用特别热忱的眼神去看乌名……结果没看两眼,就被身边一个小孩子向前探身,挡住了视线。 于是龙清雪带着些许惊喜,开始上下打量这个本来并不甚起眼的娇小少女,顿时让后者浑身不自在起来。 另一边,阮杰在以茶代酒之后,便赶紧招呼众人动筷子吃菜。 毕竟再不吃,仓促挤出来的午休时间就真要结束了。下午的集训课程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有了上午的先例,众人自也不敢大意,必要先吃饱喝足,养精蓄锐。 起筷时,桌上氛围颇显欢快。 虽说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吃过见过的豪门出身,但经过一上午的辛苦,众人心神消耗颇巨,也是急需一些美食来填补心灵的空缺。 而定荒塔下的食堂,虽不及豪门私厨那般精致奢华,但平日里也是伺候一众金丹元婴的,食材手艺都堪称邛州一等,便是叫邛州的天骄们来挑剔,其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之后,只见眼疾手快的百剑楼道种肖剑,充分发挥剑修优势,提前任何人一步,手一探一收,便将一筷子肉片送入口中……然后整个人的表情便以惊人的速度垮塌下去,继而更是直接呸呸连声。 “有毒!” 此言一出,几个夹着菜肴,尚未入口的少年少女,也顿时惊悚,忙放下筷子,凝神戒备起来。 堂堂定荒塔下,竟有人胆敢对这一桌人下毒!? 而听到肖剑惊呼,不远处的吏员们自然坐不住,慌忙拉着食堂大厨跑来查看情况。 肖剑一边疯狂用茶水漱口,一边惊怒不已地质问道:“你们真是好大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我等投毒!?” 此时却早有修为已至金丹的资深府吏,连用几件法宝,细细探查了桌上餐食,却不由露出为难表情,各自摇头。 而被拉来的前小红宾楼的大厨,则叹了口气,说道:“肖公子误会了,没人投毒。” 不待肖剑反驳,那大厨已自己夹起桌上肉片送入口中,然后同样露出为难的表情……却还是坚持咽了下去。 “喏,没毒,只是难吃而已。” 肖剑不可思议道:“你身为厨师,是怎么理直气壮将难吃二字说出口的?!” 大厨叹了口气,刚要解释,身前忽而闪现一道素青色的身影。 大府尹辛泽亲自到场,解答了肖剑的疑惑。 “因为你们的饮食,本就没考虑过口味问题……你当这集训是外出郊游,可以吃喝玩乐不成?从集训开始的那一刻,你们的饮食起居就都要为寻仙大业服务!而正确摄取必要营养,更是修行的一环! “这桌上每一道菜,都是引谶司聘请来专人,精心配比出的食谱,其中更添加了许多唯有寻仙之人方可享用的仙府食材……就算是一品仙门出身的人,平日也未必就能吃得到。各位还是好好珍惜机缘。” 说完,从不加班的辛泽便闪身而去,绝不多耽误自己的午休时间。 而有了大府尹亲自解释,众人自然无话可说。肖剑也只能愁眉苦脸道:“我说怎么契约里还专门写一条,不得用伙食喂猪……” 之后便又问大厨道:“口味真没得变?” 大厨也只能叹道:“州府定制的这些菜肴,烹饪之繁复,实乃我生平仅见,过程就如炼丹画符,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肖公子若不介意真的中毒,我也可以试着改良一下口味。” 另一边,阮杰则笑道:“好了好了,肖剑你也别难为金师傅了,就如大府尹所说,自集训开始,咱们的饮食起居就无不是修行……就把这当做道心磨砺的一环也无不可。你看左师弟都已经吃了小半盘菜了。” 肖剑不由嘟囔道:“怀阴山的人哪还有味觉……” 另一边,龙清雪却非常机灵地去夹左陵没吃完的那半盘菜,一入口便是满面惊喜。 “这个能吃诶!” 下一刻,就连阮杰也不由目泛精光,可惜身为团队领袖,实在不便下场抢食,只好无奈摇头……而一摇头,就又看见那个屡次给他惊喜的白衣少年,正和他的师姐一道,面无表情地将一道道菜肴送入口中。 由肖剑引发的一场闹剧,对这两人竟似没有丝毫的影响。 显然,对世家豪门而言难以承受的辛苦,对言山修士来说,其实根本无关紧要。 果儿饼和草茶固然好,但也正因平日饮食朴素,才显得些许甜美都弥足珍贵。 有这两人作表率,司清岚也带着些许迟疑,伸出筷子去夹朱樱夹过的菜肴。 至于周濡衣则是一如既往的油滑……左陵和龙清雪争抢的那碟滋味尚可的滑溜肉片,其实多半入了她的口。 刘承则是个有大局观的,基本都是苦着脸将众人最不喜欢的菜肴强送入口。 厉沧海更是不甘落后,与刘承争着吃最难吃的菜式,一边吃一边还用不屑的目光看向挑食的肖剑。 看着已自然而然融洽起来的团队氛围,阮杰不由叹息一声,坐了下来。 然后,趁着身边人们不甘不愿乃至龇牙咧嘴地用餐时,他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无比敏感的话题。 “说来,有个问题,本来不该讲,但眼下却觉得还是讲出来好些。” 此言一出,顿时所有人都瞩目过来,就连司清岚也微微偏过了头。 阮杰笑了笑,说道:“其实大家赶来这狩妖城后,应该都听过这般抱怨:此前山精之祸在邛州愈演愈烈,以至局面一度糜烂之时。怎么只见下面人在前线奋斗,那些平日里光鲜耀眼的大人物们,却一个也不肯来?” 听到此处,厉沧海忍不住道:“这算什么问题?山精之祸,在吴郡或许是问题,可放到整个邛州,并算不上什么大事。而且大府尹后来不是亲至了吗?他到场没多久,灾祸便即平息,可见本地的力量已足够平灾,何必非指望更上面的人?” 顿了下,厉沧海又说:“而且若真让我们这些人出手,哪还有其他人展露才华的机会?到时候垄断了仙府仙缘,又要被人念叨不平。如今以战功选拔出一些本地英才,与我等同行寻仙,既是对他们的奖励,也能促进上下交流,有什么不好?” 话音未落,龙清雪已忍不住噗嗤一笑:“不愧是厉少,永远这么自信和单纯。“ 厉沧海怒道:“你有话不妨直说!” 龙清雪妙目流转,却偏不肯直说:“厉少看来是真不知道?那奴家就更不能乱说话了……” 眼见争端又要开始,阮杰轻咳一声,打断道:“厉师弟,你的想法并没有错。但事情真相,却比你想得要复杂些许。我们这些人不出手,除了你说的原因之外,还有一点,是因为彼此的门派家族都有一个默契……入忘忧仙府之人,手上应尽量少沾染山精的血。” 这句话,霎时就让在场很多人都不由愣住。 阮杰坦然道:“这其中的具体道理,我也不得而知,但至少师父是这么对我解释的:不染因果,方得自在。大概是说,若在仙府现世前,制造的杀孽过多,那么在忘忧仙府中,就可能遭遇类似心魔外道的干扰……” 话音未落,肖剑已忍不住怒道:“这种事你们居然隐瞒不说?!” 阮杰叹道:“因为并不是什么十拿九稳的推测,而且心魔外道也未必就是坏事。还记得大府尹所说的箴言内容么?忘忧忘忧,却是忧在忘先!心魔外道在忘忧仙府中,未必是坏事,反而可能是助力!” 肖剑冷笑:“若真是助力,我才不信你们会忍住不出手!” 一旁刘承却说:“也不必这么极端考虑……若真的不是助力,对寻仙有害无益,那州府也没必要将我们纳入寻仙团队中了。这毕竟是合作共赢的仙府,让几位天骄,带一群累赘入仙府,并没有任何好处。” 肖剑仍气不过:“那也肯定是他们更能占得好处!” 阮杰说道:“我不否认会有此类算计,但大体上讲,咱们这支寻仙队伍,其实正好处在两个极端:手上不曾沾染任何山精之血的人,和沾染了最多山精之血的人。恰似忘忧仙府的忘与忧,对比极端,却共同构成一个整体。而寻仙忘忧,恐怕也恰需要两批极端之人的通力协作。 “所以,我虽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必然在队伍中平添嫌隙,但今日见了各位后,我却觉得比起隐瞒不说,倒不如早些坦白开来……而在这里,我也可以作个承诺:之后探仙府时,战利品的分配,将更侧重沾染因果的一方;而若各位因心魔外道干扰而遇到任何危险,我必不惜一切,全力相助,绝不食言!” (本章完) 第146章 破劫晶棺 第146章 破劫晶棺 阮杰的一番承诺,总算是暂且平息了餐桌上的争端。 但显然矛盾只是暂时压下,远没有和缓化解。 一来,消息实在重磅,又是突如其来,消化起来需要时间。 二来,阮杰的承诺是否确凿可信,也很难有人说得清楚。 作为落凰山的山主亲传,他虽不似清岚仙子那般有名,名声地位却是实实在在的……且此前也的确不曾传出关于他的什么负面新闻。 但反过来说,每一个塌房的人,在塌房以前都曾经光鲜亮丽过。阮杰口碑尚佳,或许只是因为他是山主亲传。 总之,阮杰一番话说完,这一桌寻仙营养餐顿时就叫人食不知味——当然,某种意义上讲这倒是件好事。 然后,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乃至神思不宁的时候,下午的集训课程,在定荒塔的一层大堂如期展开。 课程内容是法术——显然不是一般法术。 为了应对仙府内的特殊环境,邛州定荒府特意请到一位极擅术法的顶级高手来为众人传法。 而这位术法大师,赫然是乌名的老熟人。 “大家好,我是负责今日术法课程的沈月卿。” 见到高台上那发色火红的便宜师父时,乌名不由就失笑出声。午餐时候笼罩在心头的些许阴霾,都似被炎流洗涤,不复存在了。 与此同时,坐在身旁的阮杰则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甚至在片刻迟疑后,干脆高高举起手来。 “道君大人,今日的法术课程,不该由本门的承仙殿主负责吗?” 沈月卿点点头:“原定人选的确是罗殿主,但我报价比他便宜三成,而他又不肯降价。” “……?” 沈月卿略带得意:“落凰山的确有本地优势,寻常情况下州府必然会倾向于请他……但只要肯打价格战,外来的道君一样好念经!” 之后,道君又将笑容一敛,说道:“但你们也不要以为我报价低,是因为本事不如人。我既以桃谷仙道打磨化神仙基,单传法授业一道,我自信不逊色九州任何人!若非最近急需用钱,本该是州府加价请我才对!咳,所以各位若有什么额外的补课需求,也只管联系我,最近这段时间我都可以给七折优惠……” “咳咳!” 高台下,一位州府官员,实在忍不住咳嗽出来。 沈月卿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好给台下一众富贵人家的孩子眨了眨眼,嘴唇微微翕动,无声说道:“六折也行!”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由目瞪口呆。 “咳,好了,那咱们正式开始课程吧。”沈月卿说道,“今日要传授你们的,是一道【限界仙术】,顾名思义,只限在特定时候,特定场合,为特定目的所用的仙人法术。” 说着,沈月卿忽然看向阮杰。 “阮杰,你既然知道今日原定的授课人选是贵山门的罗殿主,应该也知道他要传授的限界仙术是什么吧?” 阮杰被点到名字,无奈道:“是【破劫晶棺】。” “呵,那么,破劫晶棺的功效是什么,也说说看吧。” 阮杰说道:“简单来说,就是给入仙府寻仙的人多一道保命手段。仙术发动后,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常驻其身,期间施术者一旦遭遇生命危险,便会立刻被收入一枚特制的保命晶石之中。” 沈月卿点头笑道:“说得好,加十分。” 被莫名加了十分的阮杰,只能苦笑道谢。 沈月卿又说:“限界仙术的晶石,得自一座元婴仙府,是不折不扣的仙人造物,其内部蕴含一个狭小却永固的仙家洞天,恰好能容一人。而晶石质地坚固稳定,堪称不可思议。就连上清观的化神老祖以雷劫相试,都不能伤其分毫。 “所以,一旦被收入晶石,那么除非遇到更胜此世雷劫的风险,你们的性命就全然无忧……只是,身处晶石之中,会自然陷入仙人的‘永固’之境,时空都会静止不动,从此与世隔绝。因此也不可能从内部脱出,必须由外人施术将人放出来。且每次收放都要间隔许久。 “所以,与其说这是凭空多出的保命手段,不如说是在万般无奈之下,将一切都托付给队友的苟且之术,毕竟若是全员都被收入晶石,那依照仙府规则,就等于永久与世隔绝,再无复出可能,晶石也就成了货真价实的晶棺……” 听到此处,台下顿时有人皱眉。 沈月卿却早有所料:“呵,我知道,有人会觉得,这忘忧仙府的风险等级不过才二阶,何须如此郑重其事?也有人会觉得,身为天骄道种,自当有一份骄傲,不该寄希望于苟且之术。又或者觉得凭自家的天赋才华乃至仙缘气运,必能逢凶化吉;即便身死,也不要拖累队友。但在这里,我必须强调一句……” 说话间,一阵灼热的气息自高台上弥漫开来,令台下的一众筑基们不由微感窒息。 沈月卿肃然道:“仙府之事从无绝对!别说二阶风险,哪怕在一阶风险的仙府中,也不乏陨落之人!而只有活着,才有资格侈谈仙缘;且只有活着,才能兑现天赋。当世天骄或有百般才华,各个不同。但最终能成就伟业之人,却永远有一项共通的才华,就是活的够久! “自我践行桃谷仙道至今,已有五十余年……期间,我见识过太多的‘绝世天才’‘百年天骄’,远比各州一品仙门的升仙堂堂主之类见得更多!所以,我自然也见识过远比任何人都多的陨落天才……世间苦痛之事,莫过于眼见天才陨落。所以,我发自内心的希望各位能珍惜自己的才华,将这手苟且之术练熟……可以不用,但一定要会!” 堂堂道君,将话说到这般地步,即便是最为骄傲自矜之人,也没了话说。 何况修行这限界仙术,也不是沈月卿一人的主意,而是州府做出的规划。事实上,云集了邛州最精华的一批年轻人的寻仙行动,哪怕风险再低,州府也必然要策划万全,决不允许任何意外出现。 沈月卿见台下诸人再无异议,满意地点点头道:“好,之所以要特意强调这些,既是我本人的诚挚所愿,也是因为这限界仙术的修行,难度其实非常高。不提前把话说重些,我怕你们不能全力研习,以至于最终临上阵时仍掌握不熟……” 说话间,沈月卿头顶忽然闪烁起如繁星一般稠密的微光。 乌名抬头看去,只见整个一层大堂的天板,都覆上了一层幽光微线勾勒,内容细密到不可思议的阵图。 只一眼,乌名就隐隐感到一丝晕眩,体内的法力也似被微光牵动,开始一跳一跳、跃跃欲试。 显然,这就是限界仙术的修行图谱,单这图谱本身,就蕴含极其高深的玄妙。 与此同时,不单乌名感到惊叹,身边一众天骄道种们,也无不瞠目结舌……即便是早对这限界仙术有所认知的阮杰,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仙人术法,果真不同凡响……这修行的难度和复杂度,已经远远凌驾一般的术法之上了! 沈月卿笑道:“呵,若非如此,又如何能成为仙府寻仙时的生命保障?更何须专门请此道大师来传法授业?” 说话间,众人只见头顶的微光逐渐暗淡,那偌大的阵图正以惊人的速度收缩集中,直至融化成一团浑圆剔透的光球,再被沈月卿轻轻摘下,落于掌心。 而后,伴随道君一念起,光球分化出十二道流光,飞向台下众人。 乌名只见一道白光迎面而来,刹那间,脑海中便似多了无尽的知识! (本章完) 第147章 以德服人 第147章 以德服人 经道君提炼过的仙法阵图,明显易消化了许多。 原版图谱,乌名只是抬头看上一眼,就感到头晕目眩,即便有筑基玄境的加持,神识仍有些不堪重负。 然而沈月卿化来的白光,蕴含的虽仍是完整的阵图,却经过了精心的整理和分解。乌名流转神识,可以清晰地看到阵图的轮廓,但想要深入细看,却似隔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能够清晰呈现在神识中的,唯有入门的心法口诀,必要打通这些关节,方能修行后续的内容。 不过,即便如此,单靠轮廓知识,乌名也恍然理解了这破劫晶棺为何会是限界仙术。 一方面,这仙术的发动条件,也就是“遇到生命危险时”,其实是个非常模糊的概念。尤其仙府中奇境万变,很多情景甚至超乎人的想象。 例如默离仙府中,听闻异语,继而迷失为离妖……这究竟算活着还是死了? 又例如在长春仙府中修得长生,化身永恒仙木,又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此外,又有些仙府,甫一进入,就会叫人完全置身幻境,仿佛成了戏台上的演员,扮演截然不同的角色,经历与现实迥异的故事桥段……期间什么法宝修为统统失效,而理所当然,一旦在幻境中死亡,那么也无可救药。 而这破劫晶棺,恰好就能应对绝大部分特殊情形。一旦遇险,仙法自会准确判断发动时机。而留下的晶石,更往往能成为突破一些幻境的关键……而这种判断力和突破力,无不构成研习时的难点。 此外,收纳本身也是个难点,这晶石其实并不是仙人们专程打造给后人的避难所,纯粹只是高度凝练的小型洞府,更类似储物之用。而活人想要置身其中,就要对仙府和自身都做些微的改造。 理论上,单凭上述的技术难点,这破劫晶棺就基本和筑基修士无缘了,至少也要元婴大能们方有资格尝试研习修行。 但如果对此术加以严格限制,只在某时某地为某事所用,那么许多筑基期难以逾越的难关就顷刻间迎刃而解。 限界仙术的意义,就在于此。 当然,即便有了限界的前提,又有沈月卿对此再加整理,令修行的难度进一步降低……但这破劫晶棺,始终是很难的。 不过,对乌名而言,难度并不是问题,反而让他跃跃欲试。在言山潜修了两年多的基本功,如今终于突破樊笼进阶筑基,正该上点难度才好…… 而就在乌名准备全心专注、解析口诀时,忽听身旁一阵齐刷刷的响动。 偏过头,不由瞠目结舌。 只见前四后八,寻仙队的十二人中,竟有十人当场就摆出了排场! 排场大同小异,均是一座香炉、一只净瓶、几粒灵丹……而功效自也不必多言——全都是修仙界的聪明药! 其中司清岚更是格外不同,她竟仿佛摊贩一般,当场摆了十多件法宝出来,珠光宝气乱迷人眼! 而清岚仙子的法宝,不单数量众多,质量也是神通不凡。哪怕只是相邻而坐时所受的一点余波,都让乌名感觉自己仿佛耳聪目明了些许! 对此,乌名也只能回头和师姐对视一眼,然后各自低下头,安贫乐道。 和参悟人皇帖时,只能凭一颗纯素道心不同,这些正经的仙法修行,都是有诀窍的——钱,就可以加速。 虽然两人也早就知晓世家豪门的道种们,修行过程与寻常人是截然不同的……但在此之前,他们见过的富贵之极,也无非是康云舒。 但比起身边这群真正的人上人,康云舒也无疑相形见绌,纯纯乡下土妹子。 不过这小小的富贵震撼,对乌名而言倒也无关紧要。只心中默默感慨了一下,便毫不介意地凝神入定,开始细细品味仙法口诀。 大约半小时后,乌名有所领悟,开始以神识从玄境中汲取出一道精纯无瑕的法力,尝试以之凝塑形状…… 依照道君所授的内容,之后若能顺利将法力按特定方式精炼塑形,就能以之为基材,于玄境中打造一个阵法。 有了阵法,就能与冥冥之中的晶石相感应,之后只要将其呼唤出来,就完成了破劫晶棺的修行第一课。 下一刻,就在乌名的法力逐渐成型时,身边一阵突如其来的法力波动,如潮汐涌至,更不由引动了乌名体内的法力共鸣,让他不由睁开眼。 却见身旁司清岚,正缓缓伸出手,捧起半空中轻轻落下的一枚晶石。 !? 我才刚步入正轨,有人已经把第一课首通了?! 钞能力果真恐怖如斯,这下体会到当年那些弹幕里发送夺少的人的心情了。 乌名怔然片刻,向司清岚点点头道:“恭喜。” 司清岚似没料到乌名会坦率道贺,先是略带羞涩地嗯了一声,之后不知想起什么,却偏过头,一声轻巧的冷哼。 乌名皱了下眉头,觉得这冷哼似曾相识……但很快便又沉浸到自家玄境之中。 修行要紧,闲杂事务姑且不论了吧。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第二道法力波动涌来,却是厉沧海。只是比起司清岚的云淡风轻,厉沧海明显是极限增压,这一课修行下来,不单眼球通红,气喘如牛,甚至还有缕缕发丝掉落下来…… 再之后,阮杰、龙清雪、肖剑……依次功成,每人手中都多了一枚晶莹剔透的浑圆晶石。 最终,只余下古剑门的两人以及周濡衣。但考虑到周濡衣的一贯作风,很难说她是睡着了还是没修成。 而眼见有人进度落后,几位领先的天骄,反应则各有不同。 坐在首排的阮杰和司清岚对视了一眼,司清岚伸手轻指几件身前法宝……阮杰努努嘴,司清岚便又追加了一件。 然而不待清岚仙子分享法宝,就听后排突然爆发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我说你们两个在搞什么啊!?这么墨迹,看着就让人难受!” 厉沧海此时眼中血色仍未退去,说出的话语也显得格外锋利。 “早上的时候大府尹已经说过了吧?这忘忧仙府要合作共赢!什么叫合作共赢?就是你们遇到麻烦的时候特么要懂得开口求助啊!我这边法宝摆了这么久,你们就不懂得开口借吗!?是觉得和我们这些手上不沾血的终归不是一路人?还是觉得我堂堂厉沧海,会缺几件修行法宝?!” 一边怒斥着,厉沧海一边在原地排出九件法宝,款式功效各有不同,却无一不是精品! 纵使远不如司清岚,却看起来比刘承、左陵所用的还要略好了! 之后,朱樱四件,乌名五件,不由分说就给两人摆好了排场。 “赶紧用!不会用的话我教你们!不想用的话……哼,也随便你们!”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好意,乌名怔了一会儿,便诚恳道了谢……顺带也诚恳请教了用法,他是真没见过更没用过。 另一边,朱樱咬了咬牙,终也没有婉拒这来自世家嫡子的善意。 而在认真讲述过法宝的用法后,厉沧海眼见那师姐弟二人各自入定,这才轻出了口气。 然后,内心深处,一种以德服人的强烈愉悦感和优越感喷涌而出。 什么叫正道楷模?什么叫道心澄澈!?什么叫同辈中的领军人物!? 落凰山那两人的确天赋更好,实力更强……但他们有我这般光明磊落吗?有我这种慷慨大度吗?没有的!! 至于这古剑门的师姐弟,尤其是那乌名,不是喜欢卷吗?!没关系,以后来我家族,作我门客,随便你们卷!而我也会让你见识到,当世天骄的天赋才华,绝不是凡人靠着卷就能企及的! 一番无声的豪情壮志之后,厉沧海终于心满意足,便要入定准备攻坚第二课。 然而才刚刚闭上眼睛,一道潮汐似的法力波动便自右前方涌来。 厉沧海睁开眼,只见一枚金色的晶石,正轻轻落在乌名手中。 ……? 兄弟,法宝见效有这么快吗!?你刚刚不是在玩我的吧?! (本章完) 第148章 既是合作共赢,正该互通有无 第148章 既是合作共赢,正该互通有无 乌名当然无意玩弄二十五岁良家中年的满腔纯情。 临阵突破,可谓半是水到渠成、半是机缘巧合。水到渠成者,在于他本身修法天赋就颇为不俗,对心法口诀的记忆和解析能力都堪称一流,丹田玄境更是兼容万法——尤其仙人古法——只欠缺了一些筑基期的法力运用经验,导致起步缓慢。 然而半个下午磨下来,别说如司清岚这般遥遥领先者早就开始攻坚第二课,就连此前只专精尸傀之道,常规法术基础相对薄弱的左陵都已功成……其实乌名的进度也差得不太多了,玄境上的阵法都已雕刻的七七八八。 有了厉沧海的几件辅助法宝,不出意外,再有半个小时,他应该就能靠着玄境法阵,与存于冥冥之中的破劫晶石引动共鸣,将其呼唤出来,完成首课。 然而机缘巧合就在此处:当乌名尝试以神识沉浸法阵,再以特定口诀呼唤晶石时。那晶石几乎是毫无阻碍,自发一般跳到了乌名手中。理论上应有的几番试探几番拉扯,竟被全盘省去! 这种情况,很难讲是运气使然,还是乌名天然就与这晶石有缘……但无论如何,这限界仙法的第一课,就在厉沧海的目瞪口呆中圆满修成。 又大约半小时后,当朱樱终于适应了身边的富贵法宝,得以将一枚洁白的晶石召唤到手中时……却见前方忽而一道艳红的火光亮起,隐隐间大堂内竟似有清越的凤鸣之声。 竟是司清岚已将手中晶石初步炼化,令其暂时认主了! 清岚仙子势如破竹地完成了第二课的首通! 而随着这凤鸣回荡,大堂内的氛围也似紧绷了少许,众人无不加紧修行,以尽快追赶进度。 然而,直到下午的法术课程结束,沈月卿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退场时,都没有第二个人能在进度上追赶上司清岚。 即便是修为更在其上的阮杰,也只是不断摩挲着手中的褐色晶石,面露苦笑,仿佛遭遇瓶颈,难得突破……但也可能是为了不刺激众人,刻意摆出苦相。 至于其他人,更有多半面色阴沉,显出苦闷不甘之相。 原因也很简单:虽然大家早知道邛州当代的天骄之首是司清岚……但能跻身这忘忧仙府的寻仙队中的,哪一个又称不上是天骄了?彼此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少,其实各自都有忖度。 而第一课的修行结果,其实也完全符合人们心中预期:和司清岚相比,其他人是有差,但并不多。若有人认真发力,差距可能会更小……毕竟连厉沧海都只差了一刻钟而已。 只是,这第二课的进度,就俨然开始偏离众人预期了。 第二课的修行难度,比第一课更要高出一截。哪怕是经道君精练简化过,本身又是限界的仙法,其修行难度依然远远超出了常规范畴……甚至可能是整个仙法修行中最难的一步。 呼唤出晶石后,要将其炼化,令其短暂认主,之后才能侈谈运用这晶石的各种灵性。至于炼化的手法,则极其严谨精密,就如同在米粒上雕一般——而且是用铁杵来雕。 这既是苦工夫,也是水磨工夫,哪怕以在场众人的一等天赋,佐以各类法宝道具,至少也要一日的时间才能完成——而这其实已经算很快的了。 修行到了筑基以后,各类功法神通,复杂程度较之炼气期都可谓直线飞升,一些复杂的术法往往要闭关数月方能有成。而破劫晶棺作为限界仙法,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司清岚短短半日不到,就连破两关的壮举,不单是打击了一众天骄的自信,更简直推翻了众人的修行观……以至于这法术课程结束后,众人在定荒府的吏员带领下,再次前往食堂就餐时,又一次陷入了食不知味的状态。 倒是省了阮杰的不少功夫。 而依照集训的日程安排,晚餐之后,就没有多的课程。众人需统一前往州府专门安排的几间精舍内安歇。 休息,同样是修行的一环。 尽管对于一众筑基有成的天才们来说,“通宵达旦”早已是如呼吸一般简单的事。但其实正经的修行,从不提倡这般连轴运转。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才符合自然之道;而一张一弛,方可令修行历久弥新。 更何况白天的两段课程下来,任谁也是精疲力竭,尤其法术课程上,众人以各式法宝丹药相助,超负荷运转,悟道修法之时固然是高歌猛进效率惊人,可一旦停下来,疲意就会加倍涌上,哪怕以丹药之力也很难压下去。 至此,人们其实更应该稍事歇息整理,如此才能更好的迎接第二天的集训。 但显然,在饭桌上,大部分人就已经做好了今夜无眠的准备。 笑话!进度落后人家那么多,不加班加点,奋起直追……难道事后要被天下人议论,说这忘忧仙府的寻仙小队,实是清岚仙子和十一个小矮人吗?! 这队伍里有一个小矮人就足够了! 何况第二天早上应该还是上官大师讲人皇帖……那晚上通宵一下就更是天经地义了! 而就在众人纷纷咬牙切齿,下定决心的时候…… 乌名吃饱喝足,放下饭碗,对着身旁那道笼罩在真火幻形中的倩影说道:“司仙子,下午仙法课上,第二关炼化晶石,你有什么诀窍吗?” !? 霎时间,满桌皆惊。 修法诀窍,是可以问的吗!? 不……仔细想想,这当然是可以问的,不然州府何必聚集所有人搞什么集训?不就是要让出身来历各不相同的人,能有机会互通有无吗? 甚至整个下午,沈月卿只以无上法分化仙法图谱,之后就对众人修行几乎不闻不问,临走前更笑得意味深长,不就是在鼓励队员们自行交流么? 事实上,先前厉沧海呵斥古剑门师姐弟的时候,那番话固然有些做作,却也是王道至理。既是合作共赢,那有了问题为何不说不问? 若实在关乎紧要,人家不答就是了,并不妨碍你主动发问啊! 无非是众人矜持自傲使然罢了。 至于厉沧海本人,一时间也是面色数变。他质问朱樱乌名时固然冠冕堂皇,但那是在他看来,这两人毕竟出身卑微,本就和其余人不可同日而语。真轮到他本人,他是万万没想过主动去找司清岚请教的! 而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司清岚本人更是仿佛受到了极大惊吓,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乌名于是补充问道:“我虽然才开始攻坚第二关不久,但也大致推算得出,这第二关若要正经雕琢过去,怕是一两天都不够用。仙子短短一小时就功成圆满,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诀窍,不知可否分享一二?” 司清岚沉默了一会儿,轻纱后的目光认真审视着乌名,片刻后,才带着些许小小胜利的得意,发出一声轻笑。 笑声轻灵悦动,令人不由便在脑海中回响起那一声凤鸣。 轻笑之后,司清岚并不言语,而是屈指一弹,一张淡粉色的便笺,就落入乌名手中,上面以工整而娟秀的小字回道。 “我修玉皇凝光玄女妙典,成玄女琉璃身,天然就擅长炼化灵物。所谓诀窍捷径,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我天赋如此罢了。” 写至此处,司清岚似也存了些许迟疑,字迹间隔一行,才又写道:“我如今虽进度稍事领先,但后续修行仍未有定数,哪怕一时落后,也不应气馁……” 乌名看过以后,沉吟了一下,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所以,仙子的诀窍,就在于玄女琉璃身?那么恕我冒昧……请问仙子可否借我一滴琉璃血?” !? 满桌再惊! 就连司清岚都一时没能控稳真火幻形,身形一阵恍惚,并发出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惊呼。 乌名说道:“无需精血,只要普通的一滴血就好……我可以用我的血来交换!” 说着,就要从右手臂取血……却下一刻就感到一阵炽烈扑面而来,带着全然无法抵抗的巨力,将他丢出了食堂隔间。 隔间之外,只听到一声娇羞嗔怒,却无比熟悉的哼。 “哼!” (本章完) 第149章 原来你也 第149章 原来你也…… 晚间时分,狩妖城西,二街一院。 叩叩。 两声沉闷的敲门声后,阮杰强忍着笑,说道:“师妹,是我。” 却是院门紧闭,继而一阵充满不悦的风声吹拂,仿佛院主人在做逐客令。 阮杰连忙收敛心态,义正辞严地沉声道:“师妹,是我。” 又过了一会儿,院门才不情不愿地开了。阮杰摇摇头,迈步到了院中,果然见得自家师妹正在树下闷闷不乐。 即便是对着这位同门师兄,司清岚仍仿佛笼罩在一团火焰之中,真火幻形既是她遮掩真容的手段,也是蕴养琉璃体的修行。 只是,比之外人,司清岚总算是愿意开口说话了。 “师兄,那人果然讨厌!” 声音如清泉流淌,且是自耳畔流淌心间,带着超然的慑人魅力。 所幸阮杰对此早有抗力,闻言只是苦笑道:“其实我看更多是误会……” “哪里是误会!之前在画室外,我就听他在笑话我!” 阮杰惊讶道:“乌名笑话你?他能笑话你什么呢?” “……他和人说起我三年筑基,颇不以为然。”司清岚低声道,“我也知道炼气期的成就没什么了不起,但他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好讨厌!” 阮杰一时实在想不明白乌名怎么有可能以此笑话人,且师妹嘴上说讨厌,却明显没有真的着恼,颇有些口是心非,便心知多半是小小误会。 嘴上便说:“他毕竟两年半便成就筑基,有些傲气也正常嘛。” 司清岚急道:“我也是两年半啊!只是为了等那枚玉凰造化丹,才多等了半年!” 阮杰又笑:“你怎么还真和他计较起这些了?” 司清岚哼了一声,又说:“而且不单单是这样,他还笑话我庸脂俗粉。” “……?” 这下就连阮杰都目瞪口呆。 司清岚?庸脂俗粉?哥们你认真的!?这可就不是玩笑了哦!你的口味要有多重,审美要偏离人类多远,才能觉得司清岚是庸脂俗粉!? 阮杰作为山主亲传,走南闯北多年,关于司清岚的好评差评都听过不少——她在邛州声名过盛,理所当然会导致许多人有逆反心理,千方百计挑刺讥讽。但即便是最刻薄的人,也多是讥讽她只能在邛州称王,拿到清州就黯然失色云云。 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庸脂俗粉的! 惊诧之后,阮杰缓缓平复心境,心道这多半又是什么误会……自己这师妹,修行天赋上是百年一见的水平,除非拿去清州和某些几百年一见的怪物相比,否则怎么都是绝顶于世了。 但有得就有失,因为常年在山中潜修,导致修行之外,人情世故方面着实有所欠缺,所以误会他人之意,也是常有的事。 但同时阮杰也知道,师妹性子骄傲,很讨厌人家笑话她不通人情世故,所以他也不问当时具体情形,来龙去脉,只将话题一转,笑道。 “说来,咱们几人当时在画室留画像的时候,不是有个年纪轻轻,却画技超卓的小画师么?” 司清岚笑道:“她叫张妙,有一方神异彩墨,定荒府众多画师,只有她能为我作画……哼哼,她就一直夸我漂亮来着!” 阮杰失笑:“是是是,真正懂得审美的,都知道师妹绝非庸脂俗粉……我只是想起,先前和那张妙聊过几句,她一直跟我念叨说她的未婚夫婿刘启,和那乌名极其登对,两人乃是更胜过命的交情。” 司清岚不解地歪了歪头:“?” “所以,师妹,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乌名喜欢的根本是男人?” 司清岚闻言,仿佛遭受了极大的惊吓,身周的真火幻形都一时凝结……过了好久,少女才轻轻点头。 “原,原来如此……那,那我就不怪他了。他只是和师兄你一样,喜欢男人而已。” 阮杰如遭雷击,不由瞠目结舌:“等等?!师妹你这是哪里来的误会?” 司清岚意识到失言,面对师兄的质询目光,最终只好坦白道:“几个师叔师伯都这么担心你。” “……”阮杰好一阵咬牙切齿,终是感到一种自作自受的无奈,只得无力垂下肩膀,也不为自己多做辩解,只低声道,“算了,不说这些闲话。我今晚找你,是想求师妹帮个忙。” “?” “我想了想,乌名的异想天开,其实不无道理,琉璃血着实是可以利用的。” 司清岚闻言,却不由在真火幻形后面睁大眼睛:“师兄,你果然喜欢乌名!?” “我草……”阮杰甚至忍不住爆了粗。 司清岚却是略带惶恐道:“我就奇怪,为什么师兄你对他从一开始就格外关注……原,原来是这样。” “不是这样!”阮杰说道,“我是真觉得那小子潜质非凡,你想想,他一个毫无世家根底,近乎散修的小子,却短短两年半就进阶筑基,又在这次山精之祸中,夺下狩妖榜首。这等天才,即便是靠着机缘巧合,也意味着必有大气运在身,不妨着意交好一番。” 顿了顿,阮杰又说:“而且我其实一直在想,那战功榜上,六天三千分,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说实话,师妹,换作你我,想要拿下三千分怕也不容易。” 司清岚哼了一声,似是不以为然,却又忍不住好奇问道:“所以他是怎么做到的?” 阮杰说道:“其实那日辛泽和梁有信的双簧戏,已经把答案揭晓得七七八八了。六天三千分,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提示。试想若连你我都很难靠单枪匹马拿下三千分,那只能说明乌名根本不是靠单枪匹马。” 司清岚好奇道:“可他出身平平,哪里来的助力呢?” 阮杰冷笑了一声:“是啊,哪里来的助力呢?我事后简单调查过,自他进入迷障区后,六天里几乎从未抛头露面过。唯一一次被人发现,也只见他和师姐朱樱两人。换言之,他们并没有得到其他任何人的帮助。” 司清岚:“所以……?” “所以,帮助他们的,恐怕就不是人……”阮杰冷冷道,“具体的手段我也想不明白,但也无需想那么明白。每逢这类关乎举州气运的仙府出世,总会有些仙缘附体之人,几乎像是被仙府手捧着一般,势如破竹。只不过师父以为这次仙缘所系之人是你我,而我却觉得……至少不能将乌名排除在考量之外。” 司清岚顿时恍然。 阮杰又说:“而且师妹你或许有所不知……清律堂的江芸真人,也特别喜欢他。” “江芸姐姐!?”司清岚惊讶道,“她也喜欢男人?” “……”阮杰几次深呼吸,才总算调整好心绪,将话题转回正轨,“总之,我以为乌名之前的想法,未必没有道理。琉璃体既然对炼化晶石有着奇效,那不妨就借此机会,将玄体之血分给其他人,助他们一臂之力,以成就合作共赢。” 司清岚为难道:“可是,别说是普通琉璃血,即便是精血,也未必能直接拿来炼化晶石呀。” 阮杰却笑道:“那又如何呢?重要的其实并不是有没有用。毕竟就算没有师妹分血相助,以队中天骄们的才华天赋,最多一日也就能突破瓶颈了。但以师妹的名义借出的人情,却绝非一日的修行可比。 “平日里,咱们这一众心高气傲之人,即便技不如人,心中也难免有这样那样的不服气。但经了今日的局面,团队氛围已融洽建立,即便只是点滴人情,都可能让人记上许久。更不用说还有州府乃至总府的人在场,正该展现咱们落凰山人的风度。” 这一番话说来,司清岚虽然理性赞同,却难免仍有些不乐意。 “……既然只要琉璃血,为何不用师兄你的?” “……”阮杰沉默许久,摸了摸自己圆润的脸颊,苦笑道,“若用我的,只怕人情赚不到,反而要平添一众仇家。” (本章完) 第150章 我不是,我没有! 第150章 我不是,我没有! 第二天一早,二街众院的寻仙队员们还兀自昏天黑地,便被几名年轻的府吏准时登门叫早,由此开启了新一天的集训流程。 四名核心队员,八名辅助队员……众人从院门中拖沓着脚步蹒跚而出时,只从各自的脸上看到了浓浓的疲惫之色。 但目光之中却各自蕴含着针尖麦芒一般的英锐之气,仿佛各自都准备了拿手好戏,只待时机到来,就要惊艳全场。 理所当然,昨夜是个不眠之夜,即便州府的官员在晚餐后反复强调要懂得张弛有道,劳逸结合……集训虽是短期临时集训,但大约也要持续月余,过于看重短期进度毫无意义。 但对于急切进度,互不服气的少年人来说,这般强调自是毫无意义……更何况昨晚众人还额外受了一层刺激。 落凰山的阮杰,竟带着宝贵的琉璃血,敲开了每人的院门……此番慷慨,简直匪夷所思。 诚然只是普通的血液,且在离体分享之时,便以精妙的丹药术法做足了安全保障,以确保这些血液不会被人拿来用作恶意…… 但司清岚愿意分享自己的血液给其他人,这份磊落大方的姿态,却着实令人动容。 即便是一贯喜欢说怪话的龙清雪,接到装有琉璃血的瓷瓶时,都只能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复杂表情,最后便乖乖道了谢。 至于厉沧海,更是恨不得当场割腕,流出几十倍的血以为回应! 然后,“始作俑者”乌名自是欣然接下,并且如他本人所言,用自己右臂的血液作为交换。对此,阮杰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好奇地用一枚宝贵的瓷瓶装下后,姑且收入储物袋中。 总而言之,落凰山的慷慨大方,直接刺激到了许多人,之后,哪怕是到后半夜时,大部分人都意识到,乌名那以琉璃血催化炼化的思路,纯是异想天开……但精神上的亢奋却已点燃,再难平息。 于是便有了这大清早时的一众疲惫之色。 这其中自然也有例外。两名落凰山人自是正经休息过,显得神清气足。此外就是古剑门的师姐弟,也是神色如常,全然没有熬夜奋战的迹象。 对此,其余人尚且不论,厉沧海却是不由恼怒。 就你们两个进度最落后,凭什么不努力卷?!尤其那个乌名小子,明明连和仙子交换血液的妄言都说得出口,亏他昨晚还小小的佩服了一番这为了修行不顾一切的魄力! 结果你居然躺平了?! 我这作老大的都没躺,你这当小弟的凭什么躺?!莫不是觉得入了我厉家的门,就如同拿了定荒府的正式编制,从此可以喝茶看报了吧?!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须知就算是郡府的金丹吏员,也是要加班到昏天黑地的……那个刚刚来登门叫早的,叫墨玖的,看起来就俨然要因公殉职了! 然而尽管心中愤懑不平,但想着自己也还没完成第二课,实在也没有立场去居高临下呵斥乌名,便只好强行忍耐。 反正经过一夜的鏖战,这破劫晶棺的第二课就算再怎么苦工水磨工,也被他推进了一多半。之后若是顺利——比如上午听上官宏宇讲经的时候能想办法偷闲补课——大概午餐时候就能完成第二课了。 到时候他就要在餐桌上亮出修为,既能震慑落凰山以外的各路天骄,更能叫那乌名无地自容! —— 另一边,乌名的确是没有感到多少疲惫……却不是因为整夜怠惰,而是修行进度条尚未读满,根本无暇感觉疲惫! 事实上,他也早就习惯了夜以继日乃至没日没夜的连轴运转。自修行以来,他每日凌晨四点准时醒,但可能入睡却是在三点五十九。 最初,乌名觉得身为首通专家,维持长期的专注和精力旺盛,乃是一门必修课。但来到九州近三年,他也渐渐意识到,自己那超卓旺盛的精力,并不完全来自首通专家这一职业…… 但无论如何,昨晚乌名的确正经修行了整晚,期间还专门了些心思去研究到手的琉璃血,且真的分析出了一点名堂……那血虽然不能直接拿来炼化晶石,却似乎与自己右臂中的仙人骨,有那么一丝丝的隐形共鸣。 而不知是这一丝共鸣的缘故,还是他所开辟的玄境,与破劫晶棺这道限界仙法的相性奇佳。总之一夜修行后,他的进度条虽然未满,却也相差不多了。午休时候稍微补补课,应该就能功德圆满。 所以,在吃过早饭,重新来到大堂高台下,听上官宏宇讲课时,乌名还挺兴致勃勃的,全然不觉疲惫。 美中不足是身后总有齁声传来,略显吵闹……至于上课瞌睡的人,毫不意外的是肖剑。 而比较意外的是,最是正道楷模,眼里不揉沙子的厉沧海,明明就在肖剑身旁不远,却全然没有阻止。只是目光牢牢锁定上官宏宇,露出无比出神专注的表情,仿佛沉浸在人皇帖的深奥之中不可自拔,甚至顾不得身边的蝇营狗苟。 唯一问题就是,修行人皇帖几乎无需外物辅助,但他面前却赫然摆出了七八件法宝的排场…… 而对于台下发生的一切,上官宏宇只作不觉。 事实上,老人这一上午的授课,远没有昨日那般认真,甚至略显心不在焉。他只反复念经三轮,恰课时已毕,便收起竹简,准备径直离开。 且快步下台的时候,眼中反而露出精光,仿佛适才只是养精蓄锐,接下来才要大展宏图! 乌名本想追上去多请教几个问题,却不料上官大师虽年迈体衰,终归是元婴级的高手,一转眼就走得不见人影,让他全然追之不及。 无奈下,只得和其余队友一道去地下一层吃营养餐。经了一日的相处后,这十二人的团队已融洽许多,就连朱樱都似交上了朋友,和一位来自丰郡的世家女偶尔说笑。 众人三五结队而去,乌名和阮杰、刘承简单聊着适才的课程体会,却余光瞥见有一人落在了众人后面。 厉沧海仍盘膝坐在原处,目光锁定高台,怅然出神。身旁青烟缭绕,飘飘出尘。 乌名想要叫他,却听阮杰一笑:“还是别了,厉师弟突破在即,就别贸然打扰了……说来不知乌名师弟的进度如何?琉璃血可还有用?” 乌名沉吟了下,虽然其实并不能断言琉璃血的共鸣,究竟有多少实质功效,但毕竟人情还是要应,于是点头道:“神效非凡,实在是要多谢阮师兄和司仙子。” 阮杰哈哈笑道:“无效也无妨,其实……等等,什么神效非凡?” 刘承也是不可思议:“琉璃血有效?” 说话间,几人已走到地下食堂,正逐一落座,而就在坐下的瞬间……乌名心头一动,玄境之中,那在原阵法基础上更繁复十倍的雕工序,终于大功告成。 于是,那枚收摄于储物袋中的金色晶石,便随其心念转动,轻巧地跳出了储物空间,在乌名身旁绕了几圈,又轻轻蹭蹭他的脸颊,之后才回归掌心处,却仍不肯安分……其灵动如意,俨然是炼化已成,且是大成! 这一下,就连阮杰也是吃惊不小,一双不大的眼睛只瞪得浑圆。 “乌名师弟你……” 下一刻,隔间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个迫不及待的笑声。 “哈哈哈,我成了!” 呼啸间,一个锃亮的脑门率先闯入隔间,之后便是厉沧海的得意笑脸。 “诸位!我已炼化晶……” 话音未落,他已看到了乌名掌心里正活蹦乱跳的金色晶石……霎时间满腔豪情戛然而止,只发出一个轻轻的尖叫,便似石化一般,一动不动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却是龙清雪率先开口。 “乌公子,恭喜你仙法修行有成……只是你刚刚说的神效非凡,可是指的仙子的琉璃血?实不相瞒,我们所有人都得了仙子恩惠,却实在不知该如何使用。乌公子若有诀窍,可否指点一二?” 乌名闻言却唯有默然,实不知该如何指点……因为本质上他的突破究竟源于什么,还是个未知数。 而见乌名不语,龙清雪露出恍悟状:“莫非,乌公子手中的血,与我们的不同?嘻嘻,奴家只是玩笑,各位不要当真。” 众人当然不会当真,毕竟龙清雪说话向来如此,哪怕认真说来,其可信度都天然就要打折扣。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当真。 司清岚于真火幻形之中,一双美眸已似冰结,显是被震撼到了极点。 而后,一道唯有落凰山人方能听闻的密语,轻轻流淌。 “莫,莫非是阮师兄你,你给了他琉璃精血……” 阮杰大惊失色:“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听龙清雪乱说!更不要回去和师父师叔们乱说!” “……真没有吗?”司清岚仍是怀疑满满。 而在她身旁,一道扭曲的阴影,也停止了蠕动,似在专注聆听。 好在不等师兄妹计较出个所以,就见门旁的厉沧海,已是大吼一声,转身夺门而出。 “乌名你先不要得意,我还会回来的!” (本章完) 第151章 炎流鸡汤 第151章 炎流鸡汤 作为邛州第一世家厉家的大少爷,厉沧海是个言出必行之人,他说要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因为午休结束之后,就到了下午的仙法课程,而厉沧海是绝不会逃课的。 事实上就连上午在听上官宏宇讲经时分心修行破劫晶棺,都让他的良心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为此更脱落了许多青丝。 至于午餐时候,亲眼见到小弟乌名的修为进度赶超他这少爷……对心性士气的打击堪称毁灭性的,然而想到家族传说中那些屡败屡战,终东山再起的先辈传说,厉沧海还是强撑着苦涩,收拾好了破碎的心境。 先是在食堂外的洗漱间认真梳了几次头,再确认额头的光泽完美无缺,默念了几遍先祖留下的家训,内心深处逐渐被触动鼓舞,似枯竭的河床上有溪流流淌,终是在下午课程之前,重新整理好了士气, 之后,便昂首阔步地回到大堂高台下,坐回到自己的蒲团上,并对前排的乌名,露出赞许又不乏自信的笑容。 “乌名,之前的较量是你略胜一筹,但从此刻开始,我就要全力以赴了,你……又不单单是你,包括落凰山的两位,都请小心了!” 而不待前排几人回应,身旁就传来那无比熟悉,又无比教人恼怒的笑声。 “呵呵呵……” 刹那间,厉沧海就感觉本已破镜重圆的心境上绽开了蛛网似的裂纹。 这留香阁的妖女,总能用最一句话,甚至一个笑声,就让人恼怒起来。 “你怪笑什么!?” 龙清雪腻声道:“厉大少难得愿意给我们讲笑话,奴家哪里敢不笑上几声以作应和?” “谁讲笑话了!?” 眼看争执将起,却听高台上一声轻咳。却是沈月卿已到了。 于是台下所有的闲杂都瞬时收敛,就连龙清雪都端正了坐姿,一时间宛如淑女。 沈月卿见之不由一笑:“都还挺有活力,不错,看了你们上午的模样,我还担心到了下午你们就该忍不住瞌睡了。既然还有精神,那咱们今日的课程,就稍稍加速一些吧。” 台下众人闻言,顿时有不少心生凛然。 挺有活力……的确不假,那是因为大部分通宵达旦的人,都在课前又强磕了丹药提神。然而悟道修法的消耗终归是消耗,不可能纯靠丹药法宝就实现无限循环的永动。 若课程强度仍只昨日的水平,还尚可应付,但如果再要加码加速…… 那就只能再磕几副补剂了! 厉沧海摸了摸肝部,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 刘承紧握着金刚门副门主送来的九龙丹,紧咬住了牙关。 但很快人们就发现,道君所谓的加速,其实并没有加重大家的修行负担。相反,修行过程却比昨日还要轻松许多。 其中道理也很简单:沈月卿这一次不再做甩手掌柜,而是从课程最初就走下高台,手把手地对每一个人因材施教。 而也是到了这时,人们才真正意识到,为何邛州定荒府会放着同为邛州人的落凰山承仙殿主不用,反而请了出身清州的炎流君,来作这仙法之师。 并不是真的差了那三折的出场费——虽然这也的确重要,但核心道理就和邀请上官宏宇一样:对方的本事着实过人! 当然更不是说承仙殿主的本事不够强——事实上作为落凰山专司仙府经略的殿主,罗靖的本事比沈月卿还要略强一些,攻略仙府的手段乃至经验履历更是远远胜出。 如果说沈月卿是以传法授业作为化神之基,那承仙殿主自然要以仙府为基,各种限界仙法、仙府攻略要诀可谓数不胜数。 但罗靖却绝不可能像沈月卿一般,针对每个寻仙队成员,都做极其充分详实的分析。将灵根资质、核心功法、道基品相、性情习惯……乃至平日修行所用的法宝丹药,统统纳入考量,继而统筹得出最优的施教方案。 这种对琐碎之事不厌其烦,对传法授业不惜一切的态度,确是沈月卿的招牌绝活。 此外,沈月卿的因材施教,也绝不是简单的十二次一对一教学,而是统筹全局,如调兵遣将一般,将所有人和资源都充分利用起来。 “司清岚,你的【红泥小火炉】先借朱樱一用……肖剑,将你炼化晶石的心得,仔细说给左陵;而左陵,哪里听不懂就直接问,坚持问,问到肖剑能真正解释清楚为止。” “厉沧海,你去帮龙清雪,没错,龙清雪。你是辅助组的组长,理应关照每一位组员,而非专注自己一人的修为;应该意识到,队员的成功,也是你的成功。” …… 如此这般,沈月卿一边亲自指点着每一个人,一边又指挥着每一个人互相支援,互相指导。 在这个过程中,沈月卿却并没有恪守公平原则,他对有些人的指导时间明显要长,费的心思也多。此外在统一调配法宝丹药等物时,也明显是那些身无长物之人更占便宜;如司清岚那般天之骄女则要吃亏。 换作一日之前,他的这般做法,未必会遭到队员的直接反对,却难免会教人心生不服,继而阳奉阴违,更影响修行时的专注。 但经过这一日多的磨合,在几位主导者的努力,以及其他人的配合之下,团队的基本默契已成,彼此之间的确产生了一定的同伴意识。 那么一时的公平与否,也就没那么要紧了……只要对团队整体有利,哪怕稍稍牺牲些个人利益,也在所不惜。 而事实证明,沈月卿这番操作,的确带来了巨大的整体利益。 一下午功夫,寻仙队的十二人全体完成第二课,就连进度相对最为落后,理论上至少要磨到明天的左陵,也在晚餐前功成圆满。 至于司清岚,更是再次先于所有人完成了第三课,已能将身上的法宝收纳入晶石中了……进度之快,甚至让她本人也不由讶异。 明明比起单独修行,她牺牲和浪费了很多……既要分出一些关键法宝、还要分神指导他人修行诀窍——偏偏她本就不太擅长和陌生人对话,偶尔沟通不畅,更让她隐隐焦虑,轻哼不断。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焦虑和狼狈之下,她的进度反而更胜单打独斗。 对于这个结果,有人困惑不解,有人若有所思,而在课程结束前,沈月卿则亲自揭晓了答案。 “因为这破劫晶棺的本质,与其说是一道苟且保命的限界仙法,不如说是一道需团队齐心,从而敢于前赴后继的限界阵法。其仙法的核心,并不在于这坚不可摧的晶石、亦不在于繁复艰涩的生命预警之法……而在于肝胆相照、可以托付晶石的队友!因此修行之时,若只考虑自己,只顾单打独斗,效率就绝对比不过如今这般互帮互助! “你们要明白,在万般无奈下,将自己收入晶棺以抵御致命伤,然后只等着队友能带自己赢到最后……这无疑是最下乘的用法!如你们这般的天之骄子,应该学会主动为团队舍生忘死!” 说到此处,沈月卿稍事停顿,迎着一众惊愕不已的面容,逐渐展颜笑道:“其实在接下这个差使的时候,我也担心过:这仓促组建的队伍,是否能做到表面的和谐都是未知,更遑论是同生共死了。 “但你们的表现,远比我想的更好,才短短两天时间,就已然建立了团队意识,着实省了我不少事情,本来我还想着,是不是该组织几场团建活动来破冰。然而现在看来,或许你们这些人能聚到一起,本就是一道绝妙的仙缘。 “最后,也不要因为我的这番话,生出什么不切实际的忧虑。说到底,这忘忧仙府的风险等级不过二阶,你们实际用上这破劫晶棺的机会并不大。修行它的意义,其实更多在于修行的过程本身。 “甚至不妨这般想:对于各位天骄而言,哪怕是这座忘忧仙府,也不过是漫长仙途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节点。反而今天结识的朋友,却可能在之后百年、数百年的时间里,始终相扶左右!所以较之仙府遗宝,身边的队友才是真正的宝物!” (本章完) 第152章 美妙的时光总有尽头 第152章 美妙的时光总有尽头 炎流君的一锅鸡汤,只把一众少年男女灌得神魂颠倒……哪怕是阅历最是丰富,性格最是沉稳的阮杰,都被说得目光几番闪烁,心跳微微加速。 至于某些本就性情极端之人,更是当场毒发,深深为之倾倒,只恨不得仰天长啸、又涕泪横流,方能抒发胸中的激情。 “厉少!”肖剑红着眼圈,颤抖着声音道,“先前我一直看你不爽,实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门派积怨,对邛州第一世家存有偏见。但这两日见识下来,方知你虽表面刻薄,实则胸怀坦荡,是我错了!” 厉沧海也不由哽咽:“肖兄何出此言!?明明自你我见面以来,都是我屡屡看你不惯,以为你自由散漫,目无组织,便横加指责……肖兄不计前嫌,仍肯认我这个队长,我厉沧海对此必铭记于心!” “虽然我没认你当队长,但我认你这个第一世家的大少!以后若有所需,我肖某义不容辞!” “以后若肖兄有所需,我厉沧海就算三刀六洞亦不会皱下眉头!” “以后若厉少有求,我肖某就算被千刀万剐,切做臊子,也自坦然!” “以后若肖兄……” 话没说完,又有一女子俏目含泪,娉婷而至。 “厉师兄……” 厉沧海勃然色变:“妖女,你来做什么!?” 龙清雪泫然欲泣:“原来便是以厉师兄的豪气,也终是记挂着以前的恩怨,不肯原谅奴家。” 厉沧海一时气短,尤其看到身周若干聚焦来的目光,只得无奈道:“有什么不能原谅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只要你以后肯改改你那性子,咱们就仍是……朋友。” “呜,原来在厉师兄眼中,奴家竟是个本性烂透,若不更改就不能做朋友的人……” 厉沧海张口结舌,一时很想说不然呢?却又说不出口,顿时憋得脸色红紫。 …… 无论如何,尽管略有插曲,但沈月卿的教学工作仍可谓大获成功。 只两天时间,他就将教学进度推进了好大一截。这道繁复艰涩之极的限界仙法,即便以世间一等英才的天赋,也理应十天半月才能掌握。但在众志成城之下,纵是仙法,竟似乎也失去了一切应有的难度和瓶颈。 更难得的是,这一群来自邛州各门派世家、本来彼此并不熟识,且多有暗中计较的少男少女们,经这两日的修行后,也真正酝酿出了凝聚力。 如果说在鸡汤之前,这支寻仙团队的凝聚力仍只停留在默契阶段,那么在鸡汤之后,这种凝聚力便成了显化之物,开始得到每一个成员的精心呵护。 而有了这般变化,之后一连数日,众人的修行可谓突飞猛进。 第四天傍晚,司清岚率先掌握了完整的破劫晶棺,进度之快可谓遥遥领先,无愧其在邛州享有的盛名。 第五天中午,阮杰也没有再行藏拙,同样完整掌握了限界仙法。而在这之后,他便和司清岚一道,开始无私指导他人。 到当天晚上,乌名和厉沧海几乎不分先后地完成修行。 到第七天晚间,左陵最后一个掌握仙法。对于主修怀阴赶尸术的他来说,这道限界仙法其实堪称是八字不合,本来都未必能真正修成,如今却在短短七日内就大功告成,直让一众定荒府的官吏们惊叹不已。 至此,沈月卿的工作内容其实就已结束,邛州定荒府斥巨资请道君传法,核心工作内容就只一条:在半个月内,教众人学会破劫晶棺。 而沈月卿将进度整整提前一半,剩下的时间也没浪费,干脆拿来指导起了众人的常规修行……至于指导方法,仍是一如既往:因材施教之余,也要发动互帮互助。 在这个过程中,受益最多的无疑就是乌名。 刚刚突破到筑基期的他,其实还根本没来得及修行任何筑基期的功法,便匆匆加入到了寻仙队伍中来。 和其他人相比,他这个筑基修士,其实根本还是一块未经任何雕琢的纯洁白板。 所以,在之后几天时间里,不单沈月卿借着公事之便,暂不顾忌三年之约,传了乌名一门《枯荣回天录》——那是在玉清正法《四季阴阳典》的基础上另加升华的上乘妙法。一经修成,就能极大强化修士的生命力, 更难得是,在乌名修行妙法的过程中,寻仙队的队员们意识他竟是极其罕见的白板筑基后,便纷纷忍不住跑来指手画脚。 这些指手画脚,看来杂乱无章,其实却价值连城。 因为这些少年人的见识,很多并不是来自自身,而是来自家族、门派之中,修为极其高深、阅历极其丰富的师长之口。 那些人中,甚至还包括修为更胜道君的化神老祖。 此外,或有意或无意,有人甚至会将一些本不该流传于外的独门秘诀,也悄悄告知乌名……只盼他能在这集训剩余的短短时间里,尽量变得更强些。 得益于此,乌名虽然也没法在短时间内就修成什么筑基妙法——筑基期以后的修行速度,注定要比炼气期慢上许多。却无疑是开阔了眼界,更掌握了许多简单实用的修行窍门,日后在遇到一些艰涩瓶颈时,更可凭之如履平地。 此外,这其实也正中了沈月卿的下怀。 作为三清门下、享誉九州的道君,沈月卿或许能通过这样那样的手段,了解到一些其他门派世家的独门绝技,却绝对不能随意传授出去! 但现在既然有了一众天骄们慷慨无私地开了头,那么日后当乌名堂堂正正以交流弟子的身份登上三清外山时,沈月卿也就能顺理成章地教授他一些不那么依法合规的东西。 最后,除了以上种种,另有一项潜在收益。 众人指手画脚,私授秘法,其实就是一个绝佳的抽卡契机! 若乌名肯将累积至今的系统奖励全部用掉,其实就有可能会抽到一些来自落凰山、定荒府的无上妙法,乃至是上古仙法。 但乌名思忖过后还是忍住了没有抽。 一方面,若真抽出某些门派禁法,如司清岚所修的玉凰流光玄女妙典,且不论他一个直男能不能修得成,修成后会有什么结果……至少他根本解释不了这禁法的来历。哪怕推给沈月卿都不成! 另一方面,他也实在是囊中羞涩——下山前,为了尽全力夯实基础,乌名基本上将所有的灵晶石都拿来抽了普池。 结论上看当然是划算的,若非有精炼过的核心功法为其支撑筑基的框架,单凭九转筑基丹,纵然能成就极品道基,却未必能是包容万有的原始道基。 而原始道基的妙处,除了面板优势之外,单这几日修行仙法时就已尽显无疑——他一个几乎毫无其他积累的山野散修,白板童贞一般的筑基,凭什么能和筑基后期的厉沧海在修仙法时近乎同步? 厉沧海作为邛州顶级世家的嫡长子,同样不缺极品筑基丹,其成就的道基虽不如原始道基那么特别,位阶却是毋庸置疑的上乘道基。此外更有近乎一品的顶级灵根、以及自幼就用天材地宝养出来的澄净道身。 论修行速度,乌名一介初入筑基的少年,根本不配与厉沧海相提并论——事实上在结束了破劫晶棺的修行,开始转修枯荣回天录时,他的进度就远没有那般离奇了。 与仙法的亲和,显然是无价之宝,所以乌名当然不后悔自己将过去两年的积蓄都拿来抽普池。 但无论如何,其代价就是积蓄挥霍一空后,必须在短时间内从零开始。 如今仙府现世在即,而他对唯有在仙府中才能抽取的特殊限定池,自是志在必得! 只是,通过一次狩妖榜首、一次进阶筑基、一次修成仙法……外加一段时间的日常,积累下的六千多灵晶石,其实距离保底都还差了些许,显然更禁不起额外的挥霍。 所以只能但愿这寻仙队十二人的友谊当真能够地久天长吧! 可惜,无论这十二人的缘分还有多久,他们与沈月卿的缘分却很快就到了尽头。 集训第十五天的晚上,结束了又一堂精彩纷呈的仙法课后,沈月卿带着些许不舍走回高台,简单地宣布道。 “我与州府订下的授课时间,就到今天为止了……能以讲师的身份,在各位身上践行桃李之道,实乃我的幸事,然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就让咱们今后有缘再会吧!” 说完,他竟向着台下的一众少年少女们,深深地拱手鞠躬。 只是缓缓起身之时,却仍不忘默然说道:“以后找我补课,可以打五折!” (本章完) 第153章 我们终将重逢 第153章 我们终将重逢 与沈月卿的分别,着实令人依依不舍。 哪怕是对于即将登上三清外山,正式拜师的乌名而言,在看到沈月卿的背影匆匆而去时,仍难免有了一丝惆怅。 师父……你应该没忘给我升级太乙法剑的事吧? 而对其他人来说,这份分别的意义就更要沉重得多。 短短十五天的相处,沈月卿作为师长的魅力,已无比深入人心。 客观来说,这寻仙队的十二人,没有谁缺名师指导。如落凰山的二人,就有化神老祖为师。其余上品仙门的核心道种们,也都至少有个道君师父。 相对逊色些的刘家长子刘承,其实同样也和一位出身吴郡的仙门道君有些许师徒之缘。而刘家祖上最巅峰时的道君老祖,其最精纯的衣钵传承也都给了他。 至于乌名和朱樱,虽是其他人眼中,出身和师承最为破落的,但古白的本事也无需多言。 总而言之,能成为邛州一地的天骄,跻身到这不过十二人的小团队中,怎可能真的缺名师指点? 但如沈月卿这般的名师,却真的少见。同为道君,有人擅长符箓、有人擅长炼丹、有人擅长攻略仙府……而沈月卿,就是道君之中最擅长传法授业的那一位。 然而,无论沈月卿有多好,都注定只能与众人短暂相伴。因为大家都有名师,且是实力声望全不亚于沈月卿的名师……就似已婚之人,早被锁死。哪怕婚后再遇真爱,除了忍痛割舍,也只能寄希望于以后有机会能巧用五折券了。 但这类短暂偷情似的幸福,又如何能比得过真爱天长地久? 因此,在晚间与沈月卿分别后,纵使过去十五日的修行集训令每个人都获益匪浅;纵使一场辉煌壮丽的仙府寻仙之旅已近在眼前,团队却仍难免陷于悲怅。 而要化解悲怅,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美酒佳肴。 恰好,在连啃了十五天的营养餐,只啃得人们开始羡慕牲畜饮食之后,寻仙队终于也迎来了一段短暂的休整时光。 简而言之,依照州府的规划,寻仙队的临时集训分成上下两端,上半程的核心是学会限界仙法,以保证邛州最宝贵的一批道种的生命安全。 下半则是相对偏实战的训练,难度未必高,但却一定更为艰苦。所以在上下之间,便有了短短一日的假期。 假期从这一日晚间集训之后开始,第三日早课开始前结束。所以在沈月卿走后,阮杰便最先提议道:“咱们去小红宾楼喝酒吧!” 下一刻,厉沧海便大声道:“我结账!谁也不要和我抢!” 肖剑却说:“喝赢了的才有资格结账!厉少,敢不敢来拼一局!” 厉沧海眼前和脑门同时一亮:“好!” 短短几句话间,少年人便以特殊的豪情,暂时冲淡了离别愁绪。 之后阮杰当先去和定荒府的留守吏员提出申请,顺利获批后,便与其他人一道离开高塔,前往狩妖城中最繁华的商业街道,直奔小红宾楼而去。 只是,临到门前,却见往日里总是高朋满座的酒楼,竟早早就紧闭了大门,门前两位楚楚可怜的婢女,不断对各处前来的顾客致以歉意。 “万分抱歉,酒楼今日已被贵客包下,暂不接待他人了。” 考虑到十五日前,山精之祸终结的那夜,无数邛州名流显贵在城中设宴,将各个酒楼都挤得爆满,都也没见谁能让小红宾楼暂停营业…… 显然,今日这贵客,非同一般之贵。 大部分人见此情形,自是识趣而归。但也不乏些不识趣的,偏要吵嚷着往楼里挤。结果才刚刚迈步,便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众目睽睽下尽显狼狈。 见此情形,阮杰若有所悟,和司清岚对视一眼后,便准备招呼队友换个地方。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众人就听一个老人发出轻叹,叹息声仿佛萦绕耳畔。 “你们几个既然来了,就上来坐吧。” 下一刻,不待几人反应,四下景物就是天旋地转……十二名筑基期的天骄,竟毫无抵抗之能,转眼就被人凭空转移到了小红宾楼的顶楼,置身于包间外的一条走廊上。 有这般精妙的腾挪手段,至少也是道君一级的高手。 而辛泽的确是堂堂道君。 身穿素青道袍的老者,此时正带着些许疲惫之色,目光幽幽扫过众人……只在乌名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便摇摇头道:“稍微准备一下,就与我进去面见贵客吧。” 此言一出,乌名便不由一惊。 辛泽这语气神态,竟隐约间流露出墨玖的社畜气质……虽然大半应该来自夜间加班应酬的不快,但也很显然:包间内的贵客,地位更在辛泽之上! 然而,能贵过辛泽的,即便找遍九州,都着实罕见! 首先,定荒府虽不能严格等同凡间官府,其实力、影响力一般都低于当地的顶级仙门……但在执行特殊公务的时候,却又比地方仙门的权力更高。 例如针对一些穷凶极恶的邪修发下协捕令时,就算顶级仙门也不得推诿。又比如在关乎仙府的重要事项上,各仙门也要配合定荒府的工作。 如今辛泽驻守狩妖城,是在履行探忘忧仙府的职责,权力已然凌驾本地一切仙门之上,他本人又是堂堂道君,那么就算是落凰山的山主亲至,也未必能强迫辛泽在下班后再来应酬作陪。 所以……乌名不由看向阮杰,而阮杰则眨了眨眼,而后刻意露出一副严肃神情。 这是在示意乌名,之后可千万不要大意。 辛泽见此,又叹道:“不用瞎猜了,是天师来了。” 天师!?三清天师?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由吃了一惊。乌名更是心神一震,玄境内的小白仿佛有了什么冥冥感应,瓣微微伸展。 下一刻,不待辛泽再开口,不远处的包间房门就轻轻敞开了……一阵清雅的丝竹之声从中流淌出来,却让气氛略显诡异。 而在众人不由踌躇的时候,乌名已摇摇头,之后毫不犹豫地迈动脚步,竟径直越过辛泽,踏入了包间之内。 一步之间,便感到空间一阵膨胀……这顶楼包间,已被寸土河山之术临时改造过,成了一处水雾氤氲而丝竹袅袅的静雅仙境。 一座湖中凉亭正中,摆了一张古朴的茶桌,四周围坐了数名贵客,其中最为不凡的,是当中的两人。 或者说,有那两人的存在,就叫人根本无暇再去关注其他人。 两人一男一女,着玄青道袍,生得俊美无瑕,气质更是仙逸出尘……与之相比,即便是道君,也显得朴实如凡间人。 见到乌名迈步过来,两人齐齐一笑,异口同声。 “果然是你。” (本章完) 第154章 天师来了,仙府太平了! 第154章 天师来了,仙府太平了! 如果给全世界的惊悚招呼排名,那么“果然是你”大概率能位列前三甲。 尤其两位三清天师,用着雌雄莫辨,远近难分的声音,似轻描淡写、又似意味深长地道出这句台词……更是令得满堂皆惊。 刹那间,数道不可思议的目光便齐齐聚焦乌名身上。 凉亭中,能与辛泽一道应酬作陪的,无不是于此地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却没有人料到,天师与一众少年天骄相见时,竟会是这样的开场白。 乌名同样是心中一惊……但也仅只一惊。 与三清天师的不期而遇,虽是意外,但并非全无预期。早在默离仙府通关的那一刻,或者说在纯白之人告知了他关于默离箴言的问题后,乌名就自然而然地将三清天师列入了重点关注列表。 如今这即将现世的忘忧仙府,关乎异常紧要,那么三清天师亲临现场就绝非不可思议之事。届时作为寻仙队的核心组员,与天师打个照面,也算顺理成章。 或者不如反过来说:既然是在这样一个众目睽睽的场合下偶遇,那反而没什么可担心的,坦然应对便是了。 所以,在片刻的错愕之后,乌名便放平心态,用坦然而好奇的语气问道:“我与两位天师曾在哪里见过?” 天师笑答:“不曾相见。” “只是擦肩而过。” “但我们很早就已关注到你。” 三句话后,饶是乌名早有预备,心跳节奏也不由紊乱了些许。而两位天师的目光中,也似是流露出了些许戏谑。 之后,却听天师说道。 “天箓浩瀚,然而忘忧仙府的深沉海域中,仙缘总向你处偏倚。” “而今日一见,果然是你。” “两年前,默离仙府,你曾杀过两位盗府贼。” 乌名瞬息错愕,随即恍然。 看来并不是打通仙府获得先天至宝的事终于曝光,却是因为杀了那几名盗府贼,引起了天师的关注。 的确,那也是桩要紧事……而且实际上,天师因其而关注到自己,才更加合情合理。 因为那并非寻常的盗府贼。 炎流君当日紧急赶来救援康云舒时,虽未能及时防患于未然,却在仙府之外,成功拦截到了那几名逃亡的盗府贼,斩杀之余,更将其魂魄抽离,手段相当果决狠辣。 之后,炎流君便特意在私下与乌名交代说:那几位盗府贼绝非寻常贼人,因为寻常贼人绝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仙缘,对一位世家嫡女痛下杀手。此外,相关的受害者也远不止康云舒一人……可惜更多的内容,道君也没有再提起。 只偶然复盘时,乌名会不由地想:那群盗府贼看中的是康云舒的“仙缘”,但从结论上说,默离仙府在结算战果时,就连张妙都得了一方彩墨,偏偏康云舒却几乎一无所获…… 是因为她的所谓仙缘,真的本质在于姻缘? 还是说,属于她的那份仙缘,其实早就不知不觉间被窃走了? 这个猜想过于牵强,又没有得到后续的任何佐证,所以乌名本人也没有过于深入细究。且之后两年,他始终在言山清修,渐与仙府无缘,这批盗府贼的后续更也没了消息,便全然放下。 此时听天师提起,顿时就有了许多联想。 “敢问天师,可是有相关余孽,试图再起风浪,并瞄准了忘忧仙府?” 此言一出,乌名清晰地看到两位天师眼中同时泛起笑意。但与此同时,身旁却响起一个惊怒交集的声音。 “焉能如此胆大包天!?” 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披白袍、头顶锃亮的中年人,竟是当场拍案而起。而很快就有旁人将其劝说安抚下去。 几人言辞间,乌名恍然得知,那白袍中年,看似寻常,其实竟是邛州定荒府的引谶正使毕经纬。其地位虽不及大府尹辛泽,但在仙府即将现世之际,却是此地毋庸置疑的核心要员,更与天师有着密切联系。 而在毕经纬看来,盗仙府的蠹贼,平日里偷鸡摸狗些不为定荒府所重视的仙府也就罢了。这忘忧仙府何其重要,几乎引动了天下目光……区区贼人居然也敢妄图染指? 这是将邛州定荒府,乃至邛州正道修士都视作酒囊饭袋了!? 只是,两位三清天师,却很快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正是如此。” “天箓中,与忘忧仙府有关的海域,已有不祥墨色浸染。” “所以我们才会亲临此地,以策万全。” 三句话后,凉亭内的氛围赫然又冰结了几分……方才还愤愤不平的引谶正使,已是目瞪口呆。 而此时,寻仙队的其余队员,也正在辛泽的带领下,逐一进入湖中凉亭。听到天师所言,无不各自惊诧,乃至些许惶恐。 不祥墨色浸染?那是什么意思? “怕什么!?” 却听厉沧海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喝。 “既然有天师亲临,那么就算原本有天大的难事,最终也必能化险为夷!我们只要依着原先的路子,顺顺利利地将这仙府打通就可以了!何须杞人忧天!?” 这番冠冕堂皇到不乏天真童趣的发言,只让几名队友无奈苦笑,龙清雪更是忍不住笑出声……却也着实缓解了凉亭内的冰结氛围。 几名在桌边的作陪的大修士,纷纷大笑附和,更有与厉家世代交好的人,顺势就给两位天师介绍起了厉沧海,很是夸耀了一番他的天资成就。 天师并不驳客人的面子,只微笑聆听,却不出言应和,而在听了一会儿后,忽然问乌名道。 “对那些盗府贼,你还有什么想法?” 乌名沉吟了下,忽然意识到天师究竟想要问什么,便抬头笑道:“反正我不是。” 于是两位天师又露出笑容。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难怪沈月卿如此中意于你。” “此间事了,便去外山好好修行吧。濯泉仙府的仙缘,应有你一份。” 这最后一句话,直接让凉亭内的氛围再次凝滞。 这一下,乌名当真是万众瞩目,尤其引谶使毕经纬更是头顶生光。 “天师所言可是当真?此子竟与濯泉仙府……” 只是话音未落,两位天师就略过了毕经纬,看向了一旁阮杰。 于是这位落凰山主的亲传大弟子,不慌不忙上前应道:“上师请尽情观之。” 两位天师同时点头,说道:“一品仙门的正道根基果然稳固。” “还望你不负仙山之名。” “更不负自身修行。” 虽未提及濯泉仙府,但这三句箴言,仍是让阮杰轻出口气,笑道:“谢天师赐言。” 至此,在场人哪里还猜不到三清天师亲临前线,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分明是在逐一查验内鬼呢! 理论上,盗府贼若想盗取仙府内的宝物,至少要先想办法混入仙府……一些遗落在荒郊野岭,开放周期不定的仙府倒也罢了,但这忘忧仙府可谓身处严密监管之下,想要混入其中谈何容易? 而既然不好混进去,最简单的方法自然就是光明正大地走进去!恰好不久前一场山精之祸,令大府尹辛泽举州动员,更给出了五个寻仙队名额,这同时也是给了盗府贼们一个绝佳的浑水摸鱼的机会。 当然,也不能因此就只将视线锁定在那五人身上……哪怕是钦点的寻仙队成员,一样有被人暗中操作名单,乃至李代桃僵冒名顶替的可能。 譬如说,谁敢确定那个始终藏身阴影中的缉捕司天才少女,就真是其本人?除了辛泽等寥寥数人之外,有谁见过她的真面目吗? 此外,除了这一众即将踏入仙府的筑基天骄外,桌旁的其余人同样不能排除可疑……因为无论是浑水摸鱼还是李代桃僵,都绝不仅仅是筑基修士能做到的事,必然有更高层次的人员予以配合。 所以,今日这场临时召开的酒宴,莫非也是在怀疑赴宴之人中有内鬼? 而就在众人心中惊疑不定时,两位三清天师已很快完成了对所有少年人的查验。 查验之余,也给每一人都留下了箴言,多以激励祝福为主,让一些心思开朗之人当场雀跃不已。 而在最后,祝福了怀阴山左陵之后,两位天师便异口同声地轻笑起来。 “诸位请勿过虑,如今在场各位,均已查验清白,” “我二人既已来此,必不叫任何邪祟之人扰乱大局。” “只是防贼之事并非朝夕之功,之后仍需各位配合,多加谨慎。” (本章完) 第155章 还有这种好事? 第155章 还有这种好事? 一场招待三清天师的应酬酒宴,总算是在天师本人给全场发了金水之后,开始变得宾主尽欢。 就连辛泽都能偶尔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算是附和场上氛围。 酒宴直持续到深夜时分,才终于各自散去。大人物们仍是簇拥在天师身旁,时而嘘寒问暖以示殷勤,时而又旁敲侧击,想要打探一些多的天箓箴言。 至于乌名等寻仙少年们,倒是变得乏人关注,只辛泽干涩地交代了几句在城中要注意安全后……众人便终于重获自由。 散场后,几位少年人难免兴奋。 “原来这就是三清天师,我还是第一次见!”肖剑说着,打了个酒嗝。 厉沧海摇头晃脑地笑道:“真是没见识!我在两年前,就跟着祖父在清州燕子山的仙府大典上,见识过了天师的仙仪!” 肖剑啐了一口:“手下败将,也敢吹嘘!” 厉沧海顿时面色涨红,额头生光:“你不过是趁人之危,可敢再拼一轮,这次喝金丹陈酿!” 耳听得身后吵闹,乌名却一时沉吟不语……直到身旁传来阮杰的声音。 “乌名师弟,可是在担心盗府贼之事?” 乌名笑道:“只是好奇天师说话怎么非要男女合声。” 阮杰失笑:“哈哈,原来你在好奇这个,恰好我知道一些内情……但关乎天师,我也不敢保证绝对准确,你姑且当故事听也行。” 话音未落,已有许多双耳朵凑了过来。 显然,关乎天师的内情,即便是这群邛州天骄,也鲜少听闻。 之后,阮杰便为乌名简单介绍了一番其中道理。 原来三清天师常年解读仙府天箓,便如同终日于深海之中潜游,逐渐便会沾染上一些不属凡尘的仙逸之气。 乌名初见天师时,感受到的那种明显与众不同的气质,便是源于这常年沉浸天箓而养出的仙气。 这种仙逸之气,并不能直接助益于修行,只是让天师们能更加适应天箓的深海环境……但这种环境终归是和常规外界环境格格不入的。在天箓中沉浸久了,就会逐渐无法适应正常的世界。 于是,便有了两人一组,互为支撑的做法。一人不慎迷失时,可以由另一人及时将其拉住。也因此,天师外出必是两人一组,且多为男女搭配,以成互补。 此外,天师开口说话必是二人和声。则是因为,作为解箓之人,三清天师“开口说话”是带有一定仪式性质的。 天师解箓这个行为本身,本质如同盲人摸象,必有偏颇。一般情况下,必要整合多位天师的解箓呓语,方能成为确凿的“箴言”。 而三清仙门历经两千多年的发展,逐渐将这种整合,演化成为了一道严谨的仪式。 自仙门发现有天师潜质的道种开始,便会以至少二人一组的形式展开培养。 之后,自进入天箓洞府,着手解箓开始,同为一组的天师就不会再单独开口说话了。哪怕是无关天箓的话语,也必须与同组的天师神识合一后,方可诉诸于口。 如此一来,天师解箓时,几乎自然就能排除掉绝大部分深海潜游时不慎沾染的杂扰……解箓效率由此大为提升。 此外,经过这番仪式说出的话语,哪怕只是如闲聊家常一般的话语,也会自带些许神异,尤其关乎仙府时,更是类似金口玉言。 所以,今日三清天师给一众寻仙队员们纷纷致以激励祝福,实是真的给他们增加了些许助益。 听过这番解释,几人无不啧啧称奇,只是乌名却仍有些许不解。 或许是身负万界解语的先天神通的缘故,他对所谓的“箴言”其实还挺敏感的。 刚刚酒宴上,两位三清天师异口同声的话语,的确不是一般的话语。但要说有什么天然的神异……也实在感受不到半点。 当然,这也没什么稀奇,反而与他在默离仙府中的所见所闻能正好贴合上——当初踏入默离仙府时,那句“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全服广播,其实根本都可以算是误导了。 所以,既然连箴言都可以是误导,那日常所说的吉祥话就更不必当真,最多算作安慰剂效应罢了。 只是这番话倒也不必说给其他人听,毕竟除了自己之外,大部分人对天师的祝福都还蛮受用的,也就是安慰剂俨然有效,那就何必作这扫兴之人。 而在乌名不由胡思乱想时,阮杰则好奇地抛来问题。 “说来,乌名师弟,天师说你杀过两名盗府贼,又是怎么回事?” 乌名沉吟了下,便将当初在默离仙府救下康云舒的故事,简单说来。 而结果自然又是引来好一番大惊小怪,就连司清岚都忍不住悄悄走近了两步。 若只是寻常的斩妖除魔、英雄救美的故事,对于一众少年天骄而言自是不足为奇,尤其厉沧海数年之前更是一度痴迷此道,终日上街寻找不平事,以成就自身的美名……直到有一天,被救的少女说了一句“谢前辈救命之恩”,他便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但显然,乌名所杀的盗府贼绝非寻常贼人,其背后的关系,甚至能惊动三清天师亲临一线……这就很有传奇色彩了。 更何况,乌名当时斩杀盗府贼时,是以修行不过数月,修为堪堪炼气中期的状态,以一敌五,杀两人,退三人……战绩堪称匪夷所思。 一时间,众人就连盗府贼的话题都忘了,只借着酒劲,兴致勃勃地围着乌名开始询问各种作战细节,进而自行推演起战局来……却是想看有谁能在同境界下做到同样的事。 期间自又少不了各种争执扯皮,而话题重心也随之越发偏离正轨。最后更是莫名其妙的所有人都挤进了乌名的宿舍小院,开始彻夜长谈起来。 谈笑间,凉亭小桌上那几瓶本来特供金丹元婴的仙酿,终于涌上后劲……乌名一边听着耳畔嘈杂,一边竟就此沉沉睡去。 再次惊醒,已是凌晨四时。 却见卧室内一片清净,睡前的嘈杂与狼藉,仿佛只是幻梦一场……但床前留下的一张字条,却解释了究竟。 “小师弟,我帮你把人都赶走了,好好休息,然后也不要落下日常修行。” 乌名不由失笑,果然,还得是师姐啊。 感慨之后,自是按部就班做好日常……如今仙府攻略在即,每一份日常的激励收益都很重要。何况筑基之后,他正有一门玉清妙法和若干杂糅法门要修炼,修行本身的压力也不小。 筑基以后的修行进度变得格外迟缓,直到日上三竿,乌名才终于运转好了一次灵息周天。所幸丹田玄境的根基扎实,只一次周天流转,就在玄境内逐渐养出了一丝四季更迭的意蕴——这算是枯荣回天录终于开始入门的标准。 同时也给了乌名五十枚灵晶石的日常激励。 之后,乌名就去隔壁小院叫上刚睡醒的师姐,二人一道去街上简单用了早午餐……此时其他队友却多半还宿醉不醒。 于是师姐弟二人便趁着难得的休息日,又去定荒塔下,借着乌名手中铜印,找了个专供资深吏员使用的灵池道场,各自巩固修行。 直到夜幕深沉,两人才离开灵池,重又去街上享用了夜宵,以填补气血之需。 夜宵时,恰好遇到了同来夜游拼酒的厉沧海和肖剑,后者见两人身上灵池的灵蕴仍未消去,俨然是在宝贵的假期里纵情开卷,顿时面色齐齐一变,不由分说就丢下手中炸串冷面灵酒等物,各回各处修行去也。 两人身后不远,龙清雪俏生生地从一个小摊位后面蹦出来,先是冲乌名嫣然媚笑,全不理会朱樱的怒目而视,便又悄悄跟在厉沧海身后去了。 而再之后,乌名就没遇到其他队友,于是与师姐分别,各自回院做最后的调整,以迎接明日的下半段集训课程。 只是,当第二天一早,乌名草草结束了每日日常,与阮杰等队友一道来到定荒塔的大堂中时,却得到了一个叫人瞠目结舌的通知。 高台上,大府尹辛泽冷淡干涩地说道:“今日集训暂停,假期延长一日。” (本章完) 第156章 无尽的某月 第156章 无尽的某月 假期延长……对某些人来说自是天大的喜事。 比如乌名身旁那团扭曲阴影,闻言竟当场膨胀了些许,显示出极度的雀跃欢喜——这大概是乌名和这周濡衣相识以来,见她最开心的一次了。 但对于胸怀远大的有志之士来说,这突如其来的假期延长,就是天大的恶事。 “大府尹!如今仙府现世在即,连三清天师都亲临城中,我们身为寻仙使者,背负举州气运,正该争分夺秒,发奋修行!怎能平白休假,耽误时间!?” 厉沧海义正辞严地表达了抗议,然后下一刻就感到一阵刺骨的阴寒渗透进来。 周濡衣的声音仍是有气无力,言辞却颇显尖锐:“不会说话,也可以闭嘴的。” “?” 厉沧海全然莫名其妙时,却听高台上的辛泽淡淡回道:“此事已决,无需争论,若要修行,城中到处都是修行地,尔等自便。” 说完,大府尹便转身走下高台,而那素青的背影在半路便消失不见。 只留下台下一张张茫然失措的脸。 “我先失陪了。”周濡衣率先离场,俨然是要回去睡觉。 “呵,那我也先走一步。”阮杰若有所思,向众人拱了下手,同样离开了定荒塔。 司清岚迟疑了片刻,看了看乌名,还是跟在师兄身后。 “我要修行!”厉沧海紧咬牙关,踏着雄壮有力的步子离开高塔,去往城西——那里有一座专供达官显贵所用的高档灵池。 其聚灵的效率虽未必能胜过定荒塔下的灵池多少,却胜在环境优雅,私密性强。在其中修行,通常不会被路过的人称呼前辈…… 一众寻仙队员各有去处,而乌名和朱樱则自然沿袭了昨日的节奏,在定荒塔下安享资深吏员的福利待遇。 如此日升日落,又是一个修行日过去。而或许是从队友处借到的辅助法宝格外有效;也或许是那三清天师的赐福无愧其名。到了晚间,乌名竟清晰地看到,丹田内那生机勃勃的玄境中,开始出现草木枯黄,秋风萧瑟的景象。 看似衰败,实则是春去秋来的更迭之相! 枯荣回天,竟是直接步入了第二重天! 虽说这门妙法,算是四季阴阳典的延伸,而乌名以春秋相济成就的原始道基,对枯荣回天有着极强的兼容和加持作用,修行可谓如鱼得水……但这一天一重的进度,却俨然像是洪水泛滥,有些超乎常识了。 然而到了夜宵时候,和师姐汇合,却见师姐脸上也洋溢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 原来她的筑基妙法也突破了……不同于乌名这种白板筑基,她如今已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且百法全通,根基深厚,因此短时突破反而尤为艰难。 过去十五日的集训期间,靠着队友的法宝支持,她才刚刚突破了一层瓶颈……照理说下一次突破很可能要经年累月,却不想机缘巧合下,竟似顿悟一般再破了一层屏障。 双喜临门,自然值得专门庆祝,于是乌名便提议去小红宾楼小设私宴。而这一次,朱樱只无奈地笑笑,就欣然应允了,还表示务必要她来结账,之前狩妖的奖励,哪怕寄回山中大部分,仍有些许剩余。 这一次,小红宾楼总算没有为接待贵客而闭门。门前婢女告知两人三楼尚有雅座几处,且今日临时上了几道新菜,正待贵客品尝。 到了三楼,却见雅座不远的雅座处,赫然有两张熟悉面孔。 厉沧海远远见到乌名,顿时洋溢欣喜之色,高高扬起手招呼道:“乌名,朱樱,这边!哈哈,今日务必要让我请客!我的四海伏龙诀突破了一道瓶颈,只差一步就能完整破境!呵,果然努力的汗水永远不会辜负一个人!” 笑声中,厉沧海的狭长双目也细细打量了一番乌名和朱樱……然后笑声就逐渐低落。 “原来你们两个也突破了啊。”顿了顿,厉沧海仍强撑欢笑,“恭喜!今日可谓是三喜临门,哈哈哈!” 厉沧海对面,肖剑有气无力道:“我也突破了的好吧。” 厉沧海冷哼道:“区区三分之一境的突破也好意思夸耀,这就是你的道心缺陷所在了!” 肖剑冷笑:“区区三分之一瓶天之蓝就躺下的人,也好意思对我指指点点?” 厉沧海额头一亮:“胡说八道!什么三分之一瓶就躺下!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吵闹间,楼梯上又走来一个熟人,却是一道扭曲的阴影,只隐约呈现一道窈窕的轮廓。 周濡衣见到几人,错愕了一瞬,便明显流露欢喜……一边收起手中无意抽来的折扣券,一边自然而然,理直气壮地坐到了厉沧海身旁,开始点菜。 再之后,一道妩媚多姿的身影,如凭空出现一般轻巧地挪到了厉沧海另一边。 “奴家今日修行也小有成就,正巧和几位凑个热闹。” 眼见一场本是师姐弟专享的私宴,就要变成寻仙队团建,乌名和朱樱对视一眼,心中倒是丝毫没有排斥,很快就各自落座,谈笑不断。 一场夜宵直持续到后半夜,竟是人数越聚越多……到散场时,除了落凰山的阮杰和司清岚外,其余人竟是悉数到场!且人人都有喜事! 大部分人是功法突破;周濡衣是被提前批了仙府寻仙后的一个长假,还中了几张奖票;刘承是意外收到了三郎的来信。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有尽头。 考虑到第二天便又要开始集训,且额外放过一天假后,集训强度自会随之提升。众人均很自觉地在凌晨两点便各回各院,抓紧时间调整状态去了。 而乌名也没有再强行加班,回到院子里就闭目养神,开始了难得的一场酣眠。 直到四点,他一如既往准时苏醒……而后,迎着屋外那被城池灯火和翎光径共同浸染的炫诡夜色,乌名忽得感到心头一动,似乎冥冥间有所领悟,下一刻周身窍穴便齐齐与之共鸣,灵息以惊人的效率流转周身,彻底激发了丹田玄境以及肉身气血。 只转眼之间,乌名就感到浑身元气如同满溢,状态前所未有的良好! 于是自是趁热打铁,仍是以核心功法枯荣回天为主。但考虑到不久前已接连突破境界,便不再强求于此道继续突破。 而是分出部分精力,去感悟、打磨右臂生出的些微悸动。 自两年前继承了默离仙人的仙人骨,乌名想尽了办法,都没能真正撬动它。期间求助古白,也只让老人无奈摇头——那可是极少数能让古白彻底无计可施的难题。 直到不久前,来自司清岚的一滴玉皇流光玄女琉璃血,竟隐隐让仙人骨有了一丝共鸣……可惜也只有一丝。 但此时,或许是福至心灵,也或许是仙缘来临,乌名只觉自己似乎抓到了撬动仙人骨的窍门。 于是,沿着自己心中所想的轨迹,将丹田玄境内滋生的玄灵灵息,一点点注入右臂……片刻后,一道炽烈的火流就从指尖迸射而出,险些点燃了小院屋檐。 琉璃体的神通被复现了!? 一时间,饶是乌名对这仙人骨早有极高预期,仍不免惊异于其神效。 落凰山的无上仙典,居然就这么被自己撬来了真火神通? 刚刚那道火流,看似细小,却是根本无法以寻常法术复制的玄女真火…… 然而就在乌名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和喜意时……一种越发强烈的违和感,则逐渐占据了主导。 总感觉,这种接连不断的爽点背后,始终欠缺了什么。 片刻后,乌名彻底收敛了脸上的喜意,认真注视着右手许久,终是摇了摇头,继而陷入沉思。 叩叩 不知何时,院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将乌名惊醒。 抬起头,只见天色已是大明,而一向勤勉的自己,也终落得被队友叫门的地步了。 推开门,就看到厉沧海那志得意满的脸。 “哈哈,今天可是我比你早起了!唔,看来倒不是偷懒瞌睡,那就还算不错。” 乌名默默点着头,余光扫向别处,不由皱眉问道:“阮师兄和司仙子呢?” 厉沧海说道:“不知道,刚看了院里没人,应该是提前去定荒塔了吧。哼哼,毕竟是一品仙门出身,这两天只看咱们不断突破,自己却悄无声息,大概是心生紧迫了吧!” 不多时,一行十人便来到定荒塔的大堂中。 然后,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高台上辛泽再次冷声宣布。 “今日集训暂停,假期延长一日。” (本章完) 第157章 黄粱一梦 第157章 黄粱一梦 辛泽的语气虽然平淡到冰冷,却霎时点燃了台下之人的怒火。 厉沧海最先按捺不住,高声喊道:“大府尹,这是何意啊!?临近仙府出世,又有天师驾临,这最要紧的时候却连续两天假期,难道是定荒府遇到什么意外了不成!? 辛泽摇摇头:“没有意外,只是既定如此。” 厉沧海怒道:“哪有这种道理!?这忘忧仙府关系到举州气运,可不仅仅是我们十二人的事情!你们定荒府领三清号令,专司仙府攻略,便应该竭力为我们提供最好的修行训练环境!” 辛泽沉声道:“那么如今的道理就是:给你们多放一天假,就是最好的修行训练环境了。” “!?” 辛泽解释道:“探仙府前,由州府组织一场严格的集训,这的确是攻略大部分重要仙府时的必要步骤。但这个步骤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至于集训的具体环节,更是可由我灵活掌握…… “而观察你们这两日的表现,我认为比起死板的照搬过往案例,安排生硬的集训,倒不如由你们自行掌握修行。实际上,你们昨日虽是假期,但修行进境却远胜以往,不是吗?” 这番道理讲来,顿时让厉沧海无话可说。片刻后,他更是从中感悟到积极的一面,颇受鼓舞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是我错怪大府尹了!昨日虽然是假期,但我抓紧时间刻苦修行,的确取得了关键突破!比前几日炎流君指导修行时的进度还要快!” 辛泽点点头:“既然明白了,就散去吧。” 说完就要转身离场。 乌名立刻开口将其唤住:“大府尹,我还有一事!” 霎时间,乌名就感觉自己被周濡衣的目光牢牢锁定了。 但他却全不在意,只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请问阮杰和司清岚去了哪里?” 辛泽回过头,沉声道:“他们已早你们一步,先去修行了。” 乌名追问道:“我是问他们去了哪里,请大人给个具体位置……大人既然是这场集训、乃至整个寻仙行动的负责人,应该不至于连重要队员的位置都不能实时掌握吧?” 辛泽闻言,冷笑一声,说道:“我就算知道,又有什么义务回答你?” 下一刻,老人再不理会乌名,素青的背影似鬼魅般消失在高台上。 之后,乌名就听身后传来龙清雪好奇的问话声。 “乌名小弟怎么这般关心司仙子的去向,莫非是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了?” 乌名反问:“龙师姐就不关心吗?” 龙清雪咯咯笑道:“乌名小弟果然懂得女人心思,知道姐姐这样的庸俗女子,最会在意那些会将自身映得黯淡无光的仙子。” 乌名追问:“所以龙师姐见过司仙子了吗?” 龙清雪轻轻收敛了笑意,然后认真摇了摇头:“不曾见过,也没见到阮师兄。那两人似乎已不在城中了。” 一旁厉沧海顿时瞪大眼睛:“啊?他们离开狩妖城了?这个时候?莫非是落凰山有什么要事?” 龙清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却娇笑道:“厉师兄说得不错。若非山中有要事,他们应该不会走那么急,连招呼都不与我等打上一声。” 厉沧海虽在其他事情上迟钝,但对这老冤家的阴阳怪气却格外敏锐,顿时皱眉:“你有话最好直说!” 而不待龙清雪再说,乌名已是有话直说。 “咱们应该是身陷幻境中了。” 刹那间,身边众人一阵恍惚。 有人大梦方醒;有人心中巨石坠地;有人兀自难以置信……也有人坚决否认。 周濡衣当先表态:“放假才不是幻境呢,是现实!” 乌名提醒道:“你这么故意沉溺幻境,小心后面被辛泽大人安排加班补课。” 周濡衣顿时坚决:“天杀的幻境!” 之后,刘承带着一丝不舍,从怀中摸出了三郎的亲笔信,叹息道:“难怪他会突然给我写信……” 龙清雪则掩嘴轻笑:“乌名小弟这么快就道破真相,有些无趣呢。” “真,真的是幻境?昨日的突破都是假的?”厉沧海在好一阵瞠目结舌乃至恋恋不舍之后,终于还是坦然面对了现实,陷入沉闷,有气无力道:“我就说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单一两日的汗水,怎么可能浇筑成功呢。” 顿了顿,他又为自己鼓劲,便要说出一番励志话语来。 但肖剑已抢先道:“所以乌名小弟,你既然已看穿幻境,应该有办法带我们出去吧?” 顿了顿,他目光中闪烁起一道锐意。 “刚刚我试着以剑心自斩,理论上就算堕入高明术者的幻术,也该能立刻醒转,但看来完全不行。” 另一边,左陵也闷闷道:“我甚至感觉不到这里和现实有什么不同。” 乌名说道:“办法还谈不上有,毕竟我也是刚刚才彻底确信这里是幻境。” 厉沧海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所以你是怎么察觉的?老实说,我家传的四海伏龙诀颇擅长寻真破妄,却也完全没感觉到此方天地有哪里异样。” 乌名沉吟了一下,却感到了些许迟疑。 最直接的答案,其实来自清晨时分,他做完了一套日常,却没有得到系统的创作激励…… 之后,他明明激发了仙人骨,撬动了玉凰琉璃体的真火神通,修行上应该算是取得重大成就,却仍没有得到系统提示。 从那一刻开始,乌名就基本确信了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 但这个答案,显然没法和众人解释…… 此外,正因为有了事先就确认的答案,很多线索才能随之串联起来。比如阮杰和司清岚的消失,多半就是因为他们已经先一步察觉了真相,同时也找到了脱离幻境的方法。 只不过,这两人如今自顾自地脱离幻境,却没带上其他人,就难免让乌名再多生出一层迟疑。 乌名并不觉得他们是那种不顾队友的自私性情,哪怕是平日只会轻哼的司清岚,其实也颇有团队意识,只是不善表达。 至于阮杰,更是一直都以团队领袖的身份在要求自己,更没道理甩下队友不管。 所以很有可能是:一旦察觉真相,并试图公之于众,就会直接一个神隐,从此人间蒸发。 而从布置幻境的人的角度来考虑,这个幻境也的确应该由众人自发察觉和挣脱……一人醒悟就直接公布答案带全队通关,那这训练也未免太简单了。 所以此时厉沧海问起,乌名却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不过,很快他就再一转念。 不对,这么想就误入歧途了,说到底,神隐就神隐呗,神隐本身不也是一种提示吗? 就如同阮杰和司清岚,用他们的神隐提示了其他人一般……要充分相信队友的实力。 哪怕是看起来就不怎么聪明的人,终归也是邛州的少年天骄,给他们一个提示,他们会找到答案的。 或者说,若没有这种信任,岂不是辜负了上半程里,沈月卿的辛苦指导? 想通此节,乌名再没有多余的犹豫,直接以限界仙术唤出了自己那枚金色的破劫晶石,然后…… 然后时间就在这一刻凝滞,四周仿佛有无数玻璃破碎,体内也仿佛有无数玻璃破碎……碎片之后,仍是高塔大堂,仍是和昨日初入大门时一般的模样,但一切都已和原先不再相似。 体内澎湃的元气消散了大半,已至二重天的枯荣回天也倒退回了初始状态……修行时的心得体验倒是还在,但也变得模糊不清,更不足为凭。 至于仙人骨的共鸣,琉璃体的神通……自然都是烟消云散。 昨日经历的一切,都仿佛只是黄粱一梦。 再然后,身前不远,阮杰和司清岚颇有些意外地回头看着自己。而再远些的高台上,一个比师姐还要娇小,却威严凛然的红衣小少女,正带着一丝欣然,轻轻鼓掌。 “很好。” (本章完) 第158章 双重幻境 第158章 双重幻境 在很好二字落下的瞬间,乌名就感到身旁陆续多了几道气息。 队友们并没让他失望,在他表演了人间蒸发之后,众人也就各自领悟,懂得用那枚破劫晶石来打破幻境了。 晶石可以在很多时候成为打破幻境的关键……这是之前沈月卿曾强调过的知识点,显然大家都没有忘。 朱樱是最先归来的,龙清雪紧随其后,再之后则是肖剑、厉沧海……却是早早就被说服,坚定了一切皆是幻境的周濡衣,不出所料地磨蹭到了最后。 待众人集齐,高台上的娇小少女便又点了点头,说道:“累计用时一刻钟,也就是你们在幻境中只停留了一天时间,成绩比我预料要好,但还不够好。” 乌名闻言,不由看向了落凰山的二人组。 比起自己,这两人从幻境中觉醒的更早,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异常……属于又一次抢了首通。 阮杰却苦笑道:“乌名师弟不要高估我了,我是提前知道负责咱们实战训练的人是鄙山的江堂主,所以昨日听到放假的消息后,就借着同门的便利,先去找她求证了一下消息……然后就察觉了异常,属于胜之不武。” 乌名闻言,却又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这番话虽是合情合理,却还是有微妙的违和感。 但不及多想,台上的清律堂主江无澜,已轻咳一声,正式开始了今日的集训。 “幻境的威力,你们已经体会到了。但刚刚的幻境,不过是我借了几分定荒塔的地利,以个人之力发动维系的区区妙术。与真正的仙人手段相比,不过是雕虫小技。幻境中始终存有许多难以填补的缺憾和漏洞,只要及时察觉,就能开始挣扎,而只要开始挣扎……就可以算是过关了。 听到此处,乌名也不由轻轻点头。 如今幻境已经破除,再复盘昨日一整日的经历,不难发现,江无澜的幻境中,的确存有许多缺憾和漏洞——阮杰和司清岚的整日缺席其实就很明显。如果是完美无瑕的幻境,那么在这两人离场后,应该立刻生成替代品才对。 此外,再结合阮杰所说,他在见到江无澜后便即察觉异样。那么不难推断:幻境中虽有芸芸众生,却无法准确模拟出众人的亲近之人,一旦近距离接触下来,便很容易察觉异样。 所以,其实若是昨日众人当真选择休假,四处游玩访友,或许反而能更快地走出幻境…… 但是,显然不能指望忘忧仙府中也存在这样的漏洞。 “对抗幻术,本质上并没有一定之规。因为若施术之人的等级超过你们太多,那么就算你们再怎么拼命挣扎,也不可能挣脱得出去。而你们与仙人的差距,正如蝼蚁之于人。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因地制宜,去寻找对方刻意留下的破绽。 “所谓破绽,正如天箓箴言所示:忘忧仙府,忘则心溺,忧以性明,这既是忘忧寻仙的关键,也是接下来集训的关键。短短十天半月,我没办法教你们学会什么特别厉害的破妄术法,只能尽量让你们在反复沉溺幻境的过程中,磨砺出属于自己的锚点。” 说到此处,江无澜忽然停顿,然后看向台下。 “龙清雪,你有什么问题?” 龙清雪盈盈轻语道:“奴家只是想问:既然这破劫晶棺可以挣脱幻术,那么可否安排一人,在进入仙府后立刻自杀以激发晶石,来警醒身边人?” 话音未落,旁边已有人忍不住道:“你看我干什么!?” 龙清雪掩嘴轻笑:“只是觉得像厉少这样勇于自我牺牲的人,很适合扮演这个角色。” “你就是想看我死是吧!?” “够了!”江无澜一声冷叱,打断了台下的嬉闹,之后便叹息道,“异想天开!破劫晶棺确有主动施用的说法,却绝不是拿来如此走捷径的。” 顿了顿,又冷笑一声,让龙清雪不由微微寒颤。 “或者说,待日后身处忘忧之境时,你真的敢相信近在眼前的捷径吗?昨日的经历,还不足以让你记住教训吗?” 龙清雪忙颔首道:“奴家知错了。” 江无澜又说道:“你们其余人也不要把这当笑话,取捷径的想法每个人都会有。尤其对那些天赋才智过人的年轻天骄而言,取巧更是近乎本能! “哪怕是一贯勤奋刻苦之人,也会在刻苦的过程中不断打磨机巧,一点点提升效率……然而殊不知每一次取巧,都可能让你们越发沉沦!因为取巧得胜,在你们看来实是过于自然而然的过程了!” 此番话后,就连前排天骄也不由凛然警醒,露出凝重之色。 乌名则一边点着头,一边越发感到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江无澜的授课诚然是精彩的;她对幻境的阐述,对人性弱点的剖析,更是让自己深有共鸣,不自觉地就想继续听下去。 但是,始终还是有哪里不对,无论是刚刚突破幻境时的干净利索、还是阮杰苦笑自承胜之不武……以及现在这俨然无比良好的授课氛围。似乎都有些不对头! 诚然,每一个违和的点,背后都有足够的合理性作为支撑,远不似昨日假期那般,近乎不讲道理的如梦似幻。 但是,现实合理、流畅自然……在忘忧的大背景下,这本身就是一个很严重的“破绽”! 忘则心溺……沉浸于现实,何尝不是一种忘? 只不过,对现实的质疑,远没有对梦境的质疑来的容易。挣脱美梦只需要足够的理性,而挣脱现实……难不成让自己变成疯子? 好在,对乌名而言,验证现实与否,还有个非常简单的法子。 有一定代价,但尚可承受。 下一刻,乌名一边认真聆听着江无澜的授课,一边在心中默念道。 系统,我要单抽。 …… 脑海中的沉寂,顿时让他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违和感来得并没有错。 这里果然仍是幻境。 上一次破除幻境时,那琉璃碎得还是太快了……自己还根本没有发动限界仙法,只是拿出了琉璃,幻境就顷刻破碎。 与其说是晶石本身有破幻神效,倒不如说是有人在刻意阻挠他认真发动仙法。 毕竟,沈月卿所说的晶石可以破幻,可不是说只要拿出来就能被动破幻……这个知识点,是要深入理解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乌名再不犹豫,立刻依照沈月卿传授的办法,将那道限界仙法的口诀,在心中以截句的方式默念了出来。 不需要完整发动,只需要其中一个简单明了的核心功效……他要将自己收纳进晶石之中。 然而,这功效虽简单,发动却实属不易,破劫晶石并不是专拿来供人自由出入的玩具。每一次收纳和解放,都如同穿越万里重峦迭嶂……因此理论上,在仙府之外,哪怕是半截仙术,也会伴随相当的风险。 如无必要,决不可轻易施展。 而现在,就是必要的时候了……伴随乌名的仙法口诀在神识中逐字成型,玄境中升腾起氤氲灵雾,继而激荡出强横无匹的法力! 限界仙法,顷刻间便已蓄势待发! 乌名眼前,已隐约露出一条通往晶石洞府的破劫之门。 然后……又是一阵清脆的琉璃破碎声响。 仍是那熟悉的定荒塔大堂,四周却空无一人,显然这一道幻境,困住的不仅仅是意识…… 高台上,那位身材娇小的江堂主,正露出惊诧万分的表情。 “你竟然……” 而在江无澜身旁,还有一张颇熟悉的面孔,那如春水涟涟的桃眼,当真有些久违了。 江芸惊喜万分,不由扯起了江无澜的手,上下摇晃:“娘……堂主,你看嘛你看嘛!我就说他肯定可以的!你先前还不信我!你看嘛……哎哟这也要揪我!?” “不要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的!其他人的幻境试炼还没结束,守好你的位置!” (本章完) 第159章 社死也是死 第159章 社死也是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乌名都没迎来第二个突破幻境的同伴,只能形单影只地坐在高台下的金织蒲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闲不住的江芸聊天。 显而易见,下半段的实战训练,就是一场针对幻术的特训,而江无澜和江芸这母女二人,则以双人组阵的方式,构筑出一套极其精妙的双重幻境,成功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突破第一重幻境的确不难,即便没有阮杰的同门便利,更没有乌名的洞察敏锐……以一众天骄的心性和才华,最多也就三五日之间,怎么也能醒悟过来。 身处的环境过于美好,对于这些天骄而言,其实反而不适应……诚然他们每人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衣食住行均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富贵,但背负的期待和压力同样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当寻常散修们庆幸自己十年之内就完成筑基时,司清岚的三年筑基都属于被仙丹拖慢了进度……而人们其实根本也不在乎她用了多久筑基,只期待她能在一甲子内凝结元婴,之后再去冲击化神。 同理,阮杰身为山主亲传,声名显赫之余,却要时时被人拿来和师妹相比较。三十年至半步金丹,都要被人惋惜说天赋不算绝顶。 对于这种自幼就在沉重压力下成长起来的人来说,如梦似幻的生活反而奇怪。 所以江无澜和江芸的幻术之妙,其实在于第二重。 幻境紧密衔接第一重,构筑严格合理,给幻境中人的每一处小巧思、小努力以回馈,既有挑战又有收益……于是挣脱起来就极其困难,越是理性算计,试图从生活中的细节寻找破绽,反而越是会感觉一切都浑然一体,完美无瑕。 反而是龙清雪开局的那句玩笑话,其实才是真正的通关诀窍。 根本不管这那的,先找个脑门最亮的人高喊一句三清至大,然后发动破劫晶棺……幻术自解。然而偏偏这唯一的正确解法,却被江无澜开局就以严令堵死了。 而在上半程沈月卿营造出的尊师重道的氛围下,也实在很难让人下定决心去挑战江无澜的权威。 所以总结下来,这就是一套近乎完美的对天才特攻的陷阱。 按照江无澜的预期,在没有任何事先防备的情况下,绝大部分人都会被困到十天半月,直至幻境中的下半程集训结束,仙府现世为止。 因为之后即便是江无澜也编不下去了,忘忧仙府是什么样子,她也根本猜不出来,贸然虚构,反而可能导致幻境坍塌。 所以简而言之,江无澜根本不看好有多少人能自发挣脱出这二重幻境……如若不然,这也不配被当做下马威了。 只是乌名到底是乌名,靠着一个得天独厚的小技巧,直接验证了幻境的存在,于是突破也顺理成章。 “哼哼,反正我早就知道你可以的!”江芸志得意满,“偏有人不肯信我,说不过还揪我耳朵!” 江无澜无奈摇头,只当听不见。 好在江芸也没有得寸进尺,只跟乌名说着闲话。 “小乌名,之前你为什么不肯接受鎏儿啊?虽然那小丫头又笨又馋,好歹也是我本命法宝,肯定能帮上忙的!” 乌名想了想:“我担心最终领先优势过于巨大,会伤害其他人的道心。” 江芸忍不住咯咯娇笑:“哈哈,你好会说话哦!不过当时分数出来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啊?” 不过,没等乌名回答,江芸便自行将话题岔了开去。 “你知道吗?其实将集训下半程的内容,完全聚焦于幻境对策,是昨日才临时定下的方略哦。原先还是要兼顾一些人皇帖修行的,但一来上官大师年事已高,最近操劳过度,好像有些体力不支…… “二来,两位三清天师在昨天上午对灰针林做了实地考察后,认为忘忧仙府的沉浸度可能会前所未有的高。即便你们有天骄之才,更兼门派必有法宝符箓的倾力相助,也仍需尽快磨砺出足以破幻的锚点。” 乌名微感诧异:“三清天师还兼管教学?” 江芸笑道:“反正来都来了,能者多劳一下也很合理嘛!平日里清州人总是看不起咱们邛州,满怀优越,这不得让三清天师来代偿一下?好啦娘你别轻咳啦,天师又听不到我说什么。而且堂堂天师,应该不会计较我一时失言吧。” 而眼见这位持律使,在自己面前当真是童言无忌,乌名也就顺势问道:“说来,天师抓出内鬼了吗?” 江芸说道:“没有诶,据说最大的怀疑对象其实就是你们几人,但前日亲眼查验过后,这里基本算是安全啦。” “不是说已有墨色浸染吗?” 江芸耸耸肩道:“那是天师来之前嘛!现在堂堂天师不远万里亲临现场,何等威势!说不定盗府贼们知道厉害,就逃之夭夭了。堂堂天师,有些防患于未然的功效也很合理嘛。 说着又忍不住叹气:“唉,天师真好啊!哪怕扑了个空,都可以说成防患于未然。我们清律堂就不一样了,防患于未然吧,人家不觉得你有功劳;而抓到大鱼的时候,人家又要质疑你们为什么不能防患于未然!” 乌名笑道:“那是因为你们没有把防患于未然做出仪式感,平时要多多组织相关的学习活动,以充实清律堂的工作内容,更要把相关工作做到明面上,让人能看得见。 “要带领山门修士们深入学习山主关于山门执律的各项指导意见。以防微杜渐为核心,坚决贯彻落实各项清律工作要求。 “此外还要通过详实的数据对比,如历年上报清律堂的案件数量、缉捕的作奸犯科的人数等,尤其是要强调清律工作挽回和避免了多少损失,来证明防微杜渐的工作卓有成效。” 随口一番话后,乌名本打算再问问那两位天师的底细,却感到高台上仿佛有两道更胜太乙金霞的锋锐光芒激射下来。 “小乌名!来我们落凰山清律堂吧!我好早以前就觉得你前途无量了!你来之后就跟我搭档,平日不需要出外勤,帮我写文书就好!我保你吃香喝辣!” 乌名不由失笑:“原来在清律堂还能吃香喝辣?” 江芸皱皱鼻子:“你这么聪明,不是明知故问嘛……” “咳咳!”江无澜眼见女儿越发不像话,无奈重咳一声……但同时也不由些许心动。 这古剑门的荒人小子……哪怕不考虑仙府仙缘,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虽然眼下修为低了点,但是写公文又不需要多高修为! 江芸吐吐舌头,又轻轻说道:“真的,你看娘都动心了……来嘛来嘛!我薪水分你一半好不好?鎏儿也可以借你玩!” 眼见对方如此情真意切,乌名只得自行转开话题:“这次两位特意都来到狩妖城,就主要为了给我们集训吗?” 江芸说道:“一半一半吧。一来的确山中……不,整个邛州来说,就数我和娘最擅长这类考验道心的繁复幻术。而上半程的仙法课程,本来该承仙殿主负责,却被个清州人横刀夺爱……这让我们落凰山的面子往哪里放嘛!所以下半场无论如何也要从山中出人了。” 乌名不由惋惜。 “啊!你是不是在想:如果继续让炎流君来教就好了!?哼哼,才没有那么简单呢!” “总之,除了给你们集训之外,我们来也是为了清律堂的工作,就之前清凉山的人胡乱勾结我们烬羽堂,就必须敲打一下,此外呢……之后的话你听过就算,不要乱说哦。” 另一边,江无澜又咳嗽一声,却也没有彻底制止。 之后江芸嘻嘻一笑,便以密语传音道。 “其实这次来,还有件事……据说这忘忧仙府通关后,可能会为邛州大地多添出数道【真脉】!所以得到消息的人,早就过来布局产业了。前些日子你们专注集训修行,或许都没注意到,狩妖城内其实已经开始提前繁华了。” 乌名闻言一愣。 仙府通关,居然会解放大地灵脉……这种事还是初次听闻,但是却也合理。仙府历两千五百年来,支撑九州仙道繁荣的,绝不仅仅是那些仙府遗宝,更有明显较之洪荒年间,要稠密雄壮得多的大地灵脉网。 这些多出的灵脉从何来?答案很简单:既是这方天地在响应人间仙道进步,也是仙府馈赠。 而若是江芸的情报无误,那这忘忧仙府周遭,包括灰针林乃至厄水河沿线,未来必然成为整个邛州的焦点之一……难怪狩妖之后,城中繁华丝毫不减。原来是各路消息人士已开始提前布局 不过,这和清律堂的工作……哦对,她们找的就是各路消息人士! 正想着,忽然听得耳畔似有琉璃破碎声……高台上的江芸也收起了笑容,露出凝重之色。 一团艳丽的真火,如突破天地玄寂的第一道光,凭空在身旁升腾而起。 司清岚手捧荧光闪耀的晶石,在乌名之后,顺利突破了双重幻境,落足人间! 而落地后,这位清岚仙子便忍不住娇嗔起来。 “江姨你们也太过分了!哪有这么设计幻境的,除了我还有谁能挣脱出来啊!” 片刻的尴尬之后,江无澜只做听不到,而江芸则勉强笑了笑,向司清岚身后努了努嘴。 “?”司清岚歪歪头,继而整个人如同僵住,一点一点转过身子……直到蒲团上那个微笑着打招呼的白衣少年,一点一点进入视野。 真火幻形后,司清岚瞳孔地震! 下一刻,便有一团炽烈的火焰似爆炸般膨胀开来……又急剧收缩,恰恰好缩回了那枚晶石之中! 破劫晶棺之术,不负所托,当场发动! (本章完) 第160章 万事俱备只待开门 第160章 万事俱备只待开门 下半程的首日集训,在晚间准时结束。 一直到最后,也只有乌名和司清岚顺利突破了双重幻境——当然这已经远远超乎江无澜的预期了。 其中司清岚的突破代价略显惨烈——本应限界于仙府的仙法,被她强行激发,而纵然只是截句式,仍让她深受反噬,当场内伤! 之后乌名颇费周折地用启棺术,将清岚仙子从晶棺中解放出来,结果这位天骄少女只恨不得再次激发仙术,重新躲起来…… 好在她终归没有彻底晕头,总是在事态不可收拾之前稳定住了心情,一声轻哼后,就强行将先前发生的事情统统遗忘,开始专注料理伤势…… 因强运仙法而反噬受伤,伤势无疑是严重的。换作寻常散修,基本算是发际线以下入土,可以准备投胎。 但堂堂清岚仙子当然不是凡人,玉皇流光玄女妙典成就的是堪称无瑕的琉璃体。所以司清岚只是去了小半条命,然后几枚价值连城的丹药吞入肚,运功半晌,便即生龙活虎。 当然,为免尴尬,司清岚还是佯作运功疗伤,摆出自我封闭的态势来。 只是,无论司清岚如何佯作自闭,有她在场,江芸也不敢再和乌名恣意畅谈,一时间难免闷闷…… 所幸没过多久,集训时间便即结束,在母亲江无澜的号令下,她如释重负般解除了幻境,将其他人一并放了出来。 再之后,面对一众如梦方醒之人,江无澜简单作了一番教训,又重点表扬了一下仅有的两名破关之人,便宣布解散。 具体的幻境对策训练,从明天正式开始。 —— 对于这场由清律堂主精心设计的一场大败,一众少年天骄们虽反应各异,却至少有一点共识——即警觉自省。 连一场简单的训练幻境都如此艰难,乃至根本突破不了,何谈通关仙府?如果说上半场集训结束后,大部分人都还对未来信心满满,那么江无澜的这记下马威,却是实实在在将众人的心态给强行扳正了回来。 面对仙府——尤其是关乎举州气运的仙府,任何人都应该谦逊而谨慎。 即便是以独门绝活重夺首通成就的乌名也没有例外。 诚然,系统抽卡堪称是破幻捷径,但这条捷径未必能适用于所有幻境;而若没有这条捷径,他的确很难如司清岚那般,靠一己之力突破幻境。 那么,与其自恃捷径,倒不如趁着还有时间,在接下来的集训中多多提升基本功。 而乌名的这番奋发姿态,自然更进一步激励了其他人——连赢家都这么卷,其他人还有什么资格躺下!? 之后,江无澜并没有辜负一众少年的心气。 一连十日的集训课程紧凑而充实。 至于具体的训练方法,便如江无澜在二重幻境中讲过的那样朴实无华。 既不传授什么特别的仙法诀窍,也不鼓励额外使用什么仙丹法宝……就只是用反复不断、又变化无方的种种幻境,来给人以千锤百炼。 而也是这个时候,人们才切身体会到“邛州最擅长繁复幻术”这句话的含金量。 尽管清律堂主江无澜的修为只是元婴后期,距离道君头衔都还差了一步……但她在幻术上的造诣却堪称出神入化,尤其有江芸配合时,幻术甚至能凌驾道君水准之上。 经历过首日的挫败后,寻仙队的众人其实多少有些摩拳擦掌,以待雪耻。却不料后来一连数日,江无澜那些朴实无华的布置,却个个都更胜首日的双重幻境。 无论做怎样的准备,甚至不惜开局就以破劫晶棺自爆,竟也都无济于事。 因为在幻境中,就连自身的修行体验都未必是真实的——首日的幻境中,一众少年天骄只觉自己修行势如破竹,却最终都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若沉溺幻境太深,更是根本无从判断自己有没有真的发动仙法……若不能先找到破绽,在幻境中坚定自我,那么任凭法力如何激荡,晶石如何闪耀,也只是幻梦一场。 一连十天的集训总结下来,大致可以概括为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 虽然期间不断有人怀疑:这是不是江堂主被众人卷得好胜心起,开始堂而皇之地额外上强度了? 毕竟从第五天开始,这幻境对策训练,就不再仅仅是聚焦如何对抗“忘忧”,而是开启了全面的幻境对抗训练,难度较之单点突破,何止倍增? 就仿佛堂堂邛州幻术第一大家,再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幻境被修为不过筑基的年轻人破去一般……随着众人的磨砺进程加深,对幻境的抵抗能力不断提升,江无澜的难度也是涨得毫不留情面。 只是这番话,若是拿去问她本人,是断然不会得到承认的。而若是去问江芸,则会被她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示意自己绝不能说…… 然而无论真相如何,待集训结束时,其成效都堪称斐然。哪怕是进境相对最为落后的人,也已脱胎换骨。 江无澜的磨砺方法,虽是朴实无华,更兼有几分折磨,却着实在直指破除幻境最核心的要诀。 经历的幻境多了,人们逐渐就会形成一种玄之又玄的直觉。这种直觉不能直接指出世界的破绽,却能告诉一个人自己究竟是谁。 认清自己,是幻境觉醒的第一步,也是最为艰难的一步。尤其一些幻境会在人们深陷其中的时候强行灌注虚妄的记忆和认知,令人连人格都为之扭曲……这自我锚点,实是重中之重。 而江无澜,便成功地在短短十天时间里,让所有人都拥有了锚定自我,踏出觉醒第一步的能力。 如果不是集训结束时,这位小少女俨然露出一副“好在训练及时结束,不然真要被这群年轻小家伙掏空”的表情……那么这十天的集训,简直堪称完美。 而集训结束之后,便是仙府现世。 —— 最初,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小地震,发生于天色将明之时。守在定荒高塔上,负责严格监视的吏员,忽得看到手边茶杯上漾起微波,继而灰针林中有若干鸟雀惊飞,成群的走兽逃窜。 很快,林中便有浓浓的雾气弥漫开来……雾气遮蔽下,即便以金丹级的术法远眺,竟也看不透其中究竟,而迷雾笼罩之地,被提前布置的若干法阵也统统失效。 那情形,仿佛山精之祸重临,迷障复生。 负责瞭望的吏员立刻面色苍白地拉响了警讯,继而从塔顶一跃而下,身化流光,从四楼的窗口直飞入塔,用力拍打净室的大门。 几分钟后,大府尹辛泽,便亲率上百人,直入灰针林。 雾气虽重,但并非迷障。 至少一众金丹元婴们行走其中,并不会迷失,只是各类感知都被压抑,令习惯了神识扫视数十里的一众真人们,一时间宛如耳聋目盲,有些不适应罢了。 灰针林虽广袤,但对于辛泽等人而言,也不过区区一隅,在没有迷障干扰的情况下,众人几乎转眼间就来到了迷雾的正中。 位于灰针林西北角,曾经被山精之王占据,建立高塔的地方,一扇纯白无瑕的玉质大门,静静地出现在陡峭的山壁上。门上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嵌入岩壁之中,写着忘忧二字。 见到紧闭的白玉门,人群顿时迸发一阵欢呼。 截至目前,一切异状都与天师所言一致! 两位三清天师亲临一线后,虽然没有吐露出更多的“箴言”,却着实给出了不少有用的谏言。 不同于箴言,这类谏言并非解读天箓所得,纯是天师依照自身学识和过往经验,再结合灰针林的现场情况,综合分析的结果。 谏言并不具有绝对的权威性,却无疑有着和箴言一般的实用性。 依照天师所言,忘忧仙府现世的位置,多半会与先前山精之祸有所呼应。而现世之时,则会如世外桃源般,呈现避世的特质,也就是会有近乎迷障的浓雾笼罩仙府。 这类浓雾虽不至于令人直接迷失,却会阻塞感知……本身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却正好给了某些人浑水摸鱼的最佳良机。 所以,在浓雾升腾之前,定荒府就应做足戒备。一旦异状开启,便要立即组织人手深入其中找到仙府之门,再以阵法结界将其牢牢控制起来。 如今一切异兆都与天师预言一致,而仙府大门的紧闭,则意味着他们顺利成为了第一批抵达此地的人。而有一众被查验过清白的真人乃至道君看守现场,任何贼人也都不可能再浑水摸鱼进来。 之后,只要请那些寻仙队的少年天骄们过来,就可以开启仙门了。 带着心头巨石落地的释然,几名随行的资深官员,一边依照事先规划,在原地布置起强力的隔绝阵法,一边竟不由轻声说笑起来。 内容大抵是此地公务结束后,要去哪里休个长假……但很快的,话题就不知为什么转到了子女修行、道侣分居之类的沉重话题上。 倒是无需辛泽出言斥责,中年人们便自发杜绝了轻佻氛围,继而将一切事务都推进的井井有条。 只是,站在门前,辛泽却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片刻后,他紧皱眉头,低声道。 “毕师弟,劳烦你去请一下两位上使。” (本章完) 第161章 见鬼 第161章 见鬼 被辛泽点到名字的毕师弟,自然是邛州定荒府引谶司的正使毕经纬。 听到辛泽有令,毕经纬当时就是眉头一皱。 辛泽沉声道:“毕师弟?” 毕经纬无奈叹了口气:“大府尹该知道,我和那两位天师,前些日子才有了些不愉快。” 所谓不愉快,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观点分歧,或者说学术之争。 毕经纬在认真研究了山精之祸的大量资料后,分析认为这忘忧仙府在现世之前,应该还有一劫,此劫或许规模不大,却可能产生关键性的变化,不可不防。 然而当他拿着这个结论找两位天师讨教求证时,却遭到了对方的断然否定。 对此,毕经纬倒也不气恼,只虚心请教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毕竟作为引谶使,天然就属于三清天师的下级,首要职责就是充分尊重解箓箴言,无论理不理解…… 然而到底还是在充分理解的前提下充分尊重才好,何况毕经纬作为一个头顶锃亮的中年人,对官职和修行的进步,早已没了更多指望,只在学术理论的研究上仍维持着年轻时候的严谨细致……以对得起每一根离家出走的毛发。 一般情况下,对于引谶使的疑问,天师都会依照所能予以解答,这并非义务,却至少是一种基本的上下尊重……过往时候,毕经纬和三清天师的往来也算和谐愉快。 但偏偏这一次,亲临现场、平易近人的三清天师,却没有给出可靠的解释,只用了一段似是而非的理论,反驳了毕经纬的推论,然后更明确要他不必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更多时间。 然后这就立刻激起了毕经纬的较真。 若天师直接引用天箓箴言,毕经纬自然无话可说……或者哪怕天师只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毕经纬也都乖乖认了,毕竟天师亲临一线后,许多谏言是实际帮他分担了工作,甚至是分担了责任,他没理由不承情。 偏偏对方并不吐露箴言,反而基于实务层面,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实则不通的解释……这就让毕经纬有些强迫症发作,必要和对方理论个明白了。 没错,天师高高在上,远比各地的引谶使更加伟大和正确……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天箓箴言,若没有箴言,一群坐镇清州,死读天书的人,哪来的资格和长期驻扎一线的人计较实务理论? 所谓的学术之争就在于此,而直到最后两位天师也没能说服毕经纬,只是辛泽看不下去,强要毕经纬闭嘴罢了。 而如今看来,仙府外的一切异兆显现,都与天师所言一致,那么先前的对错之争自然有了结果。 实务理论再怎么精密严谨,也架不住人家天师高屋建瓴啊…… 对于毕经纬心中的抗拒和腻味,辛泽自心知肚明,便冷声道:“正因为有不愉快,所以才要你去。” 毕经纬冷笑:“大府尹是要我去给人家磕头赔罪吗?” 辛泽摇头道:“老实说,我现在也觉得事态或许有变,也许你的理论是对的。” 毕经纬顿时错愕,一时间反而有些不自信:“大府尹,我也老实说了……我的推测其实并不牢靠,纯是查阅资料时的异想天开。若非和天师有了争执,你要我自己判断的话,我甚至没足够的信心将这个推测写成报告,放到你的桌子上。而现在看来,的确已经有很多地方不符合实际了。” 辛泽说道:“无所谓,只管把人请来。本来仙府开门这种大事,也该有他们亲临现场。” 毕经纬又问:“但他们不是说过,该留下的箴言和谏言都已经留下,而天师不宜直面仙府……” 辛泽冷笑道:“不宜直面仙府?那两年多前,他们亲赴丰郡,在默离仙府外布置【太清真灵净世阵】又算什么?” 听到这里,毕经纬面色不由一变,之后再不犹豫,直接腾身而起,身化虹光,向着狩妖城飞去了。 作为州府的引谶正使,毕经纬到底有着元婴期的修为,飞行速度奇快,不多久,就径直降落到了狩妖城西。 一街五号院前,他整理了下呼吸,轻轻叩门。 依照沿途时候,定荒府吏员以灵符传讯发来的消息,两位天师自昨日回院后,就没有再出来过……此时应该还在休息。 在人家休息的时候冒昧打扰,无疑属于极度失礼之举……辛泽要他这个先前就得罪过天师的人跑来叫人,也真是深谙废物利用的道理。 片刻后,见院内没有答复,毕经纬又轻叩了两下院门……这一次却是用了些特殊法门,令敲门声响得以突破院墙的遮蔽,真切在院内作响。 如此,即便是院内人想要睡个懒觉,也绝对睡不得了。 与此同时,毕经纬又朗声道:“两位上使,下官毕经纬,特来为前些日的无知莽撞赔罪!如今仙府之门将启,一切都如上使所言……还请两位能拨冗前去现场,再做指导,以策万全!” 片刻后,院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既然一切都如我们所言,又何须再去现场?请各位依计划行事就好。” 听闻此言,毕经纬先是松一口气,继而忽得警觉。 女子声音? 于是他立刻又说:“实不相瞒,是我们开门前却遇到了一桩令人束手无策的难事,还请上使能出手相助!” 院内的女子答道:“既然连你们都束手无策,我等更无力相助。以仙府实务论,天师并不比你们更高明。而于不应现身时现身,反而可能平添乱数。” 仍是堂堂正正的道理,事实上也正是这番道理,让人们先前坦然接受了“仙府开启时,天师不在现场”这一荒唐事。 但现在听到这番道理,毕经纬却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怀疑……同时一颗心也越发下沉。 咬了咬牙,他大声道:“我们已经实在无法,如今前方哪怕多一个有用之人也是好的……所以大府尹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带两位过去!失礼了!” 最后三个字说完,毕经纬就用尽全力,向前推出一掌。 身为引谶正使,他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与人动过手,此时法力陡然凝聚,体内玄婴被霎时唤醒,不由啼哭……哭声引动周遭天地元气激荡,更令这一掌的威力倍增! 砰! 一阵令人四肢百骸都为之酥软的闷响之后,只见院门上无数道波纹荡起,宛如密集的褶皱般,令人望之作呕…… 同时,毕经纬只觉头晕目眩,不单玄婴震颤,而且似乎还扭到了腰…… 而经他这几十年的老元婴全力出手,那扇院门却赫然是完好无损! 毕经纬紧咬牙关许久,终于接受了自己已经是元婴废人的现实,却更觉无措。 好在此时,总算有个身穿深蓝制服,满脸加班疲惫气的小姑娘,正从定荒塔匆匆赶来,手中则捧着一枚令牌。 “正使大人,这是钥匙!” 毕经纬闻言简直想吐血:“就不能早点来!?” 墨玖惨遭迁怒,也是无话可说,干脆直接越过痛得龇牙咧嘴的毕经纬,直接持着令牌打开了院门。 下一刻,就连她这金丹吏员,也察觉到院中的气息有异……那是一股绝对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浓郁尸气! 三清天师居住的院落中居然弥漫尸气!? 而之后,不待墨玖在原地瑟瑟发抖,毕经纬已强撑着扭伤,蹒跚冲入院中,直奔尸气的源头。 推开正房的大门,只见两位着玄青道袍的天师,正并肩坐在堂内。男天师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女天师则扬起铁青的面孔,似笑非笑地用一双纯黑的眼球看着毕经纬。 “哎呀,被你们发现了。” (本章完) 第162章 何以忘忧? 第162章 何以忘忧? 与此同时,灰针林西北角,白雾茫茫之中,竖立在峭壁上的白玉门前,一众寻仙少年已全部就位。 仍是前四后八的站位,核心组、辅助组的定位差异分明,但彼此却无丝毫隔阂。少年人们轻声谈笑间,团队士气正旺! “对了对了,乌名师弟,我这里还有张剑符,我想了想还是留给你用比较好,顺带这是激发剑符所需的精血,用的时候直接把瓷瓶一道炸开就好。” 肖剑说着,便将百剑楼的嫡传灵符胡乱裹着一只小瓶,塞到了乌名手里。 厉沧海皱眉道:“既是幻境仙府,你拿这些东西出来有什么用?” 肖剑笑道:“有备无患嘛,万一破开幻境后,还要再战一场幻境之主呢?反正我这里有三口金丹飞剑已经够用,多的剑符也无暇祭运,还不如留给有需要的人呢。” 厉沧海眉头皱的更紧:“怎不早说!” 一边说,一边也慷慨解囊,将一面护心镜、一只玉净瓶塞到乌名手里。 “护心镜滴血后穿着就行,玉净瓶……” 乌名看着瓶子背后的文字,轻声念道:“上善若水,生发有时……” 厉沧海面色陡然一变,立刻抢回玉净瓶,换了另一只模样差不多的塞回去。 乌名摇头失笑,然后便认真道了谢,将对方的好意欣然收下。 但其实,早在出发前,他的储物袋里就已经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宝了……其中甚至还有一柄栖霞烬羽扇,堪称禁宝,品阶比寻常至宝还要高。 那是来自司清岚的好意,自那日司仙子当着他的面不慎小小社死之后,对方似乎就总是在担心自己走漏风声一般,不单日常多了许多谨小慎微的关注,更在临行前一夜,悄然找到自己,递来几件价值连城的法宝。 此外,阮杰等人也纷纷有所表示,以至于他此时手中法宝之多,怕是更要胜过厉沧海……其实已经完全用不过来了。 但队友的诚挚善意,无疑是值得铭记的。 唯一可惜的是,他其实本来应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至宝……若太乙法剑能升级到筑基位阶,那其实较之司清岚所借的栖霞烬羽扇也绝不逊色。 可惜,虽然便宜师父沈月卿,堪堪在仙府现世前凑足了升阶费用,但时间上却着实不允许了。 将尊太乙而铸的超模法剑,在保留剑灵的前提下升阶为筑基期……哪怕以天下顶级大工匠的手艺,也要忙足半个月。而乌名却实在等不起半个月了。 所以至少这次仙府之行,他还是要带着这口陪伴他打通了默离仙府的法剑同行。 毕竟,万一运气好,在这仙府中就给它升了级,岂不是就能帮道君省下几十万灵石? 而这几十万灵石,申请个五折比例的回扣,应该能拿去给师父古白买上不少调养身体的灵丹妙药了…… 带着些许期待,乌名又和几名队友攀谈起来……只是谈话时,却也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定荒府官员们,神色越发不自在起来。 似乎是紧张?又似乎是比紧张更恶劣些的情绪。 只是,大概为了不影响到寻仙队的士气,所以这些官员非但没有向乌名等人解释什么,反而在被问及的时候,开始技艺娴熟地顾左右而言他。 如厉沧海这般性子,倒是会被轻易糊弄过去,但有些套话落入乌名耳中,却仿佛是不打自招。 只是,眼看仙府之门开启在即,他也不愿节外生枝了。 只要大府尹辛泽没有变更安排,那么就只要静候吉时到来,仙府开门。 所谓吉时,是指当地引谶使依照天师所传的箴言,结合仙府现世前后的种种异兆;寻仙队员的生辰八字功法修为;当地风水运势等要素,综合推算出的,开启仙府之门的最佳时机。 理论上,在吉时开启仙府,寻仙之旅会变得更加顺利些许,各种层面上的更加顺利。相传,有一座重复开放的仙府,本来只能产出一些勉强算名贵的灵草。但有人趁吉时开门而入,却赫然拿到了一份上古丹方! 所谓吉时,甚至可以改变仙府掉落! 然而若要细问其中细节,例如哪座仙府哪份丹方,却是连毕经纬这等州府正使都说不清楚。所以综合来看,所谓吉时开门,无疑是一种玄学…… 但在这个求仙问道的世界里,笃信玄学又有什么错呢? 更何况,忘忧仙府的吉时,并非来自不可靠的毕经纬,而是两位三清天师以近乎箴言的谏言形式,郑重提出的。 截至目前,所有的谏言都准确命中了,那么身为现场负责人的辛泽,实没有理由不遵吉时而动! 唯一的问题就是,随着吉时越发临近,辛泽的不安也越来越重。 “大府尹,差不多该开门了……” 身旁,郡府府尹孔璋,谨慎谏言。 辛泽却没理会,而是转头问向一位发丝稀疏的白袍官员:“毕正使还没有消息?” 官员忙拱手道:“此地迷雾隔绝灵讯,实在联系不上毕正使……要不要我这就飞回去找他?” 辛泽冷哼道:“不必了,你飞回去,谁又来联系你?” “此地距离狩妖城不远,以毕大人的修为,无论城内发生什么事,应该都能及时赶回来,只是……” 辛泽又冷哼一声,无奈摇头。 只是自己觉察地晚了些……若能早上哪怕一刻钟,也不至于似眼下般窘迫。 吉时将至,但那两个锁定吉时的人却没有来……这种荒唐的事情,怎么会直到现在才发现?只因为他们是三清天师? 所以,要先推迟一下吗?纵使会错开了吉时? 本质上吉时并不是什么严谨的概念,错过也就错过了。只是忘忧仙府不比寻常,若真的因为吉时有误,导致连濯泉的仙缘也受影响,那份责任…… 罢了,区区担责而已,何足道哉? 一个推崇奖惩分明、绝不加班的大府尹,又怎么可能会推诿责任? 辛泽很快就做出了判断,便要给周边下达新的命令。 而与此同时,乌名等人身前,一位资深吏员正手捧名单,作最后的确认。 “乌名、阮杰、司清岚、周濡衣、朱樱、刘承、肖剑、左陵、厉沧海、龙清雪、于曼曼……啊,还有个那个谁。嗯,齐了!” 用一种自然而然的语气,吏员点好了十二人的名字,在名单上用一支铜笔画了圈。 与此同时,乌名忽然感到有些奇怪。 那个谁……是谁来着? 下一刻,乌名准备开口问上一问。 下一刻,辛泽便要下令众人暂缓进入仙府,待后方三清天师的消息得到确认后再说。 下一刻,前四后八中的后八,有人忽然上前两步,伸手按在了白玉般的仙府之门上! 只见那平整而硬质的仙府之门,竟似水波一般荡漾开来,而随之荡漾开的,更是整面峭壁,乃至整个天地! 十二名寻仙队员,尽数在荡漾之中! “不好!” 不远处,辛泽立刻探出手,想要阻止仙府之门的开启,至少阻止其他寻仙队员被仙府摄入。 道君的神威顷刻间全力爆发,方圆数里之内,万物陡然沉重数倍,继而数十倍! 咔嚓嚓……一片片的树木折断声。 继而,是林间鸟雀纷纷坠地,摔作稀烂时的叽喳悲鸣。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摄力,将这方圆数里间变得沉重又粉碎的一切生灵与死物,都向着辛泽掌心处拉扯而来! 一众修为不俗的定荒府官员,也纷纷立足不稳,向辛泽跌去。 断裂的树木、绽开的碎岩、地上的细微沙尘、四周无处不在的浓雾乃至天上的残云,纷纷为之扭曲。 然而,在这覆盖方圆数里的扭曲中,却有一扇玉门,仍维系着那轻飘飘的荡漾姿态,就仿佛与道君的拉扯全然不处在同一个层面上。 仙府开门,不当入者绝不能入……当入者,也绝无人能使之出。 辛泽倾尽全力,堪称地覆天翻的万象归墟引,竟丝毫没能影响那扇玉门将十二名寻仙队员全部纳入荡漾之中…… 仿佛转眼间,荡漾便已平息,玉门仍是紧闭如初,但乌名等人的身影,却再也见不到半点。 之后,在辛泽目眦尽裂的盛怒中,玉门缓缓变色,由纯白而至漆黑。而门上的匾额,也逐渐化作血色。 忘忧二字,就在血色的浸染中,逐渐融化开来,露出更深的底色,显示出这座仙府真正的名字。 府名,幽妄。 (本章完) 第163章 压力催生蜕变 第163章 压力催生蜕变 邛州吴郡灰针林内的异变,很快就似炸裂一般,传遍了举州……乃至九州各地。 消息是断然隐瞒不住的,目击者实在太多了。尤其辛泽的万象归墟引在全力施为下,纵有迷雾遮掩,依然有着近乎斩断地脉的神威,直接引起了大地激荡。 哪怕远在狩妖城南百里的地方,都仍有清晰的震感。 此外,辛泽也完全没打算隐瞒消息……在真名幽妄的仙府大门真正紧闭之后,他立刻就铁青着面色,腾身而起,亲自回归狩妖城。 而人在半空时,更是极其罕见的压抑不住情绪,向着林中弥漫的白雾,投下了一枚风涡劫种。 见到这风涡劫种,就连最资深的府吏也连忙化虹撤离,而不多时,那枚不起眼的半透明风种,就迅速成长壮大,在业已扭曲的林地间吹起了一股刮骨剔肉般的飓风! 飓风之后,随仙府而生的白雾竟真的散去……也不知是吉时已到,还是这白雾本非仙人手笔? 但无论如何,对辛泽而言,幽妄仙府关闭后,继续留在原地已经没了意义,遮掩消息同样没有意义。 他想要做的,只是尽快抓出幕后真凶,再探出事态真相! —— “大,大人……就,就在里面!” 狩妖城西,一街五院前,毕经纬两股战战,面色苍白地向院内伸手一指。 辛泽看了眼他,便对一旁同样面色极其难看的墨玖沉声道:“带他去醒神,然后速速回来。” 之后,便不理会两人,径直入了院子,走入正房,看到了那两具尸体。 刹那间,辛泽只感觉如坠入冥海归墟的至深处,严寒刺骨,更封心。 男天师死去已久,留在此处的不过是一具失了魂的皮囊——只是这皮囊制作得格外精巧,就仿佛上古仙府中的蜕仙箓、元胎衣之类的奇宝。品阶或许不高,却有着今人造物难以企及的奇效。 至于女天师,同样死去已久,却仍保留着旺盛的“生机”,坐在原地时,竟似活人一样。 那是一具炼制技艺高明到不可思议的尸傀,纵然此时已经失去了操控者的指令,已不再动作和言语,却仍能如活人一般摆出自然呼吸的姿态,甚至早该停跳的心脏也仍维系着规律的收缩。 若非身周那刻意释放的浓郁尸气,即便近距离接触下来,也叫人难以置信这竟是一具尸傀…… “难怪……” 辛泽嘴上说着释然的话语,但恼怒自责等复杂情绪之外,更多了深深的困惑。 难怪是指,既然有这等精妙绝伦的尸傀技艺,难怪先前一连十数日的面对面接触,此地竟都没人能发现这两个天师全是死人! 那真凶至少是一名道君级数的骸主,他套着男天师的遗蜕伪装,再贴身操御女天师的尸傀。一人一尸,阴阳相济,生死轮回,本就有着以假乱真的伪装能力。 何况他伪装的偏偏还是三清天师……那群天师终年蛰居洞府,不见天日,说好听了是仙逸出尘,说难听了就是本就不似活人! 换作其他人露出非人气质,可能会立即遭人质疑,唯独三清天师不会……而且那套皮伪装的骸主,不知用了什么诡计,竟真的将天师那超凡脱俗的气质,模仿的足可以假乱真。 哪怕辛泽此时回忆复盘,都找不出那骸主露出过丝毫破绽!若非对方自行放弃掩饰,将两具尸体留在院中……只怕就算是前线仙府生变,自己找人与其对峙,都未必敢直接质疑对方的身份。 但是,究竟何人能有这种本事? 屠戮天师,又将其炼制成尸傀,三清仙门对此竟一无所知吗? 而这般动作,为了什么?忘忧,不,幽妄仙府吗? 此外,如果说两位天师是假,那么天师的箴言又有几分可信?而既然天师是假,先前那些谏言,又为何能命中绝大部分,只藏了关键的一个变数? 一时间,数之不尽的问题齐齐涌入脑海,让堂堂道君也感到头痛欲裂。而站在这间尸气肆虐的屋中,恍惚间,四周的尸气仿佛都要渗透进那素青的道服之内。 就在此时,身后院中传来一个谨慎的声音。 “大人,我已经醒过神了。” 却是毕经纬,这位引谶正使服用了几枚丹药后,此时终于能强忍着恐惧走回院中了。 辛泽这才醒神,而后默默点了点头。 毕经纬见对方心不在焉,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将自己先前的所见所闻悉数道出。 “大人,我见到两位天师时,那女天师似还活着,或者说还被人操控着,她与我说了一句话,之后便一动不动了。 “我不敢轻举妄动,便在此地布下了一道百脉凝时之阵,以最大限度保存现场……” 辛泽看了眼地上那些毕经纬惊惧之下画的歪七扭八的阵线,却也不便多责怪什么,只说道:“知道了,做的不错。” 毕经纬咬咬牙,又道:“大人,天师遇害之事,纵观仙府历两千五百年,都极其少见,不知咱们该如何处置?” 辛泽哼了一声,说道:“当然是任凭处置。” “……啊?”毕经纬顿时脸色煞白,“大人是指,上面会追究咱们的责任?” 辛泽冷笑道:“不然要追究谁的责任?在咱们的地界上,死了两个天师,突变了一座仙府,陷进去十二个本地道种。难不成鞠个躬道个歉,对外宣称一切都是虚假宣传,事情就能安然过去?如我这种首当其冲的,能留得一身修为在就算三清宽宏了!” 顿了顿,见毕经纬又开始两股战战,辛泽又轻叹一声,补充道,“至于你,在最后关头能与这两个冒牌货据理力争,倒算有功……但指望全身而退也不大现实,至少官职应该是没有了。” “我……”毕经纬一时间也不知该哭该笑。 比起俨然要被废去修为,软禁去清州那万丈幽潭之下的大府尹辛泽。单单官职不保似乎已经不算什么惩罚。 但是,自己一介文弱引谶使,这么多年除了研究箴言、仙府之外,早没了别的本事,就连暴力开门都险些开出内伤! 若没有官职俸禄,尤其没了堂堂正使的种种福利待遇,自己连维系元婴日常修行都难! 更不用说他刚在落凰山外贷款买了一栋灵修别苑;女儿则拜入了清州的上品仙门,每年修行用度都颇为巨大。 若没了正使官职,他凭什么修行,凭什么养家?! 又不是他甘愿变成残废元婴的,不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吗!?凭什么现在莫名其妙就要夺走我的一切? 生活与工作的重压之下,毕经纬只觉头顶忽有灵光闪耀,于是他立刻咬紧牙关,上前两步,用颇具侵略性的语气,对辛泽说道。 “大人,不是那么回事!咱们谁都没有责任!” 辛泽皱了下眉头:“那是谁的责任?” 毕经纬激动道:“当然是三清的责任!是他们派来的天师有问题,而不是咱们定荒府在辖区内保护不利!大人,这不是我胡说八道推诿责任,而是有理有据的!你且听我分析! 辛泽此时已万般不耐,但想到这毕经纬终归是与天师接触最多之人,姑且还是忍住了烦躁,听他说话。 “大人试想:这两位三清天师,真的就一定是被人所害吗?有没有可能,从来都没人害过他们,他们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辛泽只听得心烦意乱,这都是什么鬼扯……等等!? 接下来,只听毕经纬又说:“从来没人规定过尸傀不能作天师!甚至人尸搭档,也很符合天师二人一组的规矩。我们引谶司以前私下聊天时,还有人设想过怀阴山的人是不是很适合作天师…… 辛泽听到此处,已经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瞪视着毕经纬。 毕经纬顿时感到一阵沉闷压力,却毫不在意,只坚持自己的理论道:“关于忘忧仙府的箴言,最早从五年前就开始传至咱们邛州引谶司,五年来一直是我与三清仙门保持联络……而我只能说,一直到刚刚他们暴露真面目为止,这两位天师的表现,与正经的天师就是没有任何区别。而既然没有区别,为何不能认定他们就是天师本尊!? “所谓天师,也不过是一群有解箓天赋的修行人,既然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有变坏和作恶的可能!那两个天师说自己是为了捉盗府贼而来,那么有没有可能他们就是盗府贼呢?!” 一番话后,毕经纬已是慷慨激昂,双目如血。 另一边,辛泽却前所未有的冷静下来。 对于毕经纬这番堪称大逆不道的理论,他并没有全盘接受……但却不得不承认,这番大逆不道,很可能正好命中了一处要害。 沿着要害推理下去,那幕后真凶想要什么,他已经隐隐猜到了些许……着实是贪得无厌,又胆大包天。 但既然这次提前有所预备,就断然不可能再叫对方得逞。 只是,无论自己这边如何腾挪,都只能决定仙府以外的事。而事情的关键,始终在仙府之内。 只盼那群少年人,能不负仙缘吧。 (本章完) 第164章 人类被征服以后 第164章 人类被征服以后 当厉沧海从恍惚中苏醒回神时,只看到一片深沉浓郁的漆黑。 ……这是哪儿?我是怎么了? 一边想着,他一边不自觉地吸了口气。 于是一阵难以名状的腥臭气味,便沿鼻腔直窜天灵。 顷刻间,厉沧海就感到一阵晕眩,漆黑的视野中更冒出金星……体内就仿佛多了双无形的手,开始大力撕扯着胃袋。 “呕……” 堂堂筑基后期,内外兼修的邛州天骄,竟一时忍不住烦恶,当场呕出一滩酸水。 等等,呕吐,酸水? 一边强压下胃部的翻涌,厉沧海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以他堂堂厉家大少的修行之扎实,肉身自是虽筑基而锤炼至相当火候。这种毫不体面的生理反应,根本不可能发生。 何况在进入仙府之前,为了维持状态最佳,他是简单用过早餐的,量不大,却贵在精致。无论如何,至少他胃里是有东西的……不至于只有酸水可呕。 此外,他进阶筑基后期时,更着意淬炼过自己的法力护盾,使之不但时时保有护体功效,更能自发过滤掉各种恶臭污浊。 这种法力护盾,无需任何法宝符箓等外物,只要修行还在,护盾就能维系存在。但刚刚……眼球的刺痛、鼻腔里涌来的恶臭,胃部的翻涌,却是毫无遮掩,齐齐涌来。 显然,自己的修为出了大问题…… 这么想着,厉沧海开始凝神内视,然而才刚刚凝神,一阵异常强烈的刺痛就陡然袭来,几乎让他眼前一黑,就此昏厥。 然而,强烈的痛楚却也一定程度压下了其余的烦扰,让他得以冷静了几分。待这强烈的刺痛过去,厉沧海已大致理解了自己的处境。 毫无疑问,他是被关在某个恶毒折磨的囚笼中了,浑身修为都被封闭,然后时时刻刻都还要承受着黑暗和恶臭的折磨…… 修为被封,法宝符箓之类更不用说。 不单储物袋中的东西不见了,就连一些提前藏在体腔内的小型法宝也同样消失不见了。 所以,现在已经是身处幻境之中了吗? 这仙府不愧是仙人遗迹,从现世到幻境的切换,竟不留丝毫间隙,令人防不胜防。 只是,这幻境的开局,怎么和预期的不大一样? 忘忧仙府,不该是鸟语香,风景宜人,令人不由沉溺,乐不思乡吗? 还是说,必要先经历一番短暂的苦难,然后才配享受甘甜? 这个套路,落凰山江堂主倒是在下半段集训中用过几次,每一次都效果非凡。 人们很容易抵抗住无缘无故的好事,却会下意识接受“努力后的果实”。 所以先抑后扬,稍加努力便挣脱开局困境,从此平步青云……就成了忘忧幻境最王道的主题。 但这开局,就算以先抑后扬来说,也未免抑得太夸张了吧? 有必要先把人泡进粪坑里折磨吗? 正想着,厉沧海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金属声,仿佛有什么机扩被扭开。 下一刻,一扇门被拉开,一阵刺眼的红光自门外照来。 厉沧海立刻眯起眼睛,借机看清四周景象。 这的确是一间囚室,狭小逼仄,四壁是整片的泥土。 然后,牢门处,一头高大魁梧,略具人类轮廓的怪物,正背靠着血色光芒,缓步走来。 那怪物脚步沉重,每一步落下都让整个空间微微颤抖。 厉沧海只感到浑身气血都仿佛为之冰结,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靠近过来,直到身前不足一米处时,那腥臭的味道赫然更强烈了数倍……但他却连呕吐都无法呕吐出来。 仿佛体内有更深的本能,在抗拒着行动,如同被天敌捕猎的小兽,连挣扎的勇气都不再有。 这,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会畏惧这样的东西!?我可是厉沧海,邛州第一世家的继承人,未来的化神老祖! 强烈的恐惧,反而刺激厉沧海在内心中发出更加强烈的鼓舞嘶嚎…… 刹那间,他挣脱了恐惧,也认出了那怪物的身份。 山精! 在厄水河沿线肆虐了两年多,造成当地生灵涂炭的灾祸之源! 但是,比起厄水河畔那些纯粹沦为战功点数,任人宰割的山精……眼前这庞然大物,却要强上太多了! 哪怕本身修为被封,厉沧海仍保留着最基本的判断能力……单从这山精的体型体态来判断,它就至少不输给迷障最深处,戍卫王庭的深度变异种。单体战力至少在筑基后期,甚至更强。 自己若是状态万全,法宝符箓齐备,那么杀它或许不难,偏此时修为全无,纯是任人宰割! 而从那庞大山精身上,除了腥臭之外,厉沧海更清晰地嗅到了强烈的杀意…… 泡粪坑还不够,甚至开局还要经历十死无生的危机!? 江堂主,我过去真的错怪你了,比起真实的仙府,还是你的训练比较温柔…… 生死之间,厉沧海穷尽思考,却仍不能找到一线生机,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山精伸出一只锋利的爪子…… 然后小心翼翼地捞起地上的一根锁链,转身而去。 山精杀意虽浓,却认真克制住了杀意,没有丝毫对厉沧海出手的打算。 而铁链的另一端,正拴在厉沧海脖子上,那里有一只由碎骨和兽筋编织成的项圈,不断散发出异常刺鼻的腥臭味道。 被山精用链子拖着,厉沧海既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更全然挣扎不得,只能暂且跟着对方一道走出囚牢。 然后,一个猩红而陌生的世界,就此映入眼帘。 囚牢之外,是一片广袤而干涸的平原,平原尽头有一座漆黑的高山,山上矗立着一座异常宏伟的巨塔。 哪怕相隔遥远,也能看出那巨塔的规模异常宏伟,单塔基就堪比一座小小的城池——或者说那就是一座气势恢宏的雄城,只在城堡上拓建起一座高塔。 密密麻麻的人类围绕在巨塔四周,或搬运石块,或搭建脚手架,俨然是被强制劳役的奴隶……在人类奴工身边,总会有壮硕魁梧的山精,目露凶光,以作监工。 一边赤脚行走在粗粝的红色平原上,一边注视着远方的工地,厉沧海终于大致猜到了这个幻境的背景。 然后心中只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可思议。 忘忧仙府……这是在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啊?人类被山精征服,全体沦为奴工?然后仙人老爷就指望我们这些后人一边当奴工一边忘忧? 而且,之前那阮杰不也说了,不干涉山精之祸,手中不染山精之血的,在忘忧仙府中或有独特的优势,我的优势就是开局给人泡在粪坑里当奴隶吗? 无数个难以理解的问题,似潮水般重来,让厉沧海一时头疼,更不由怀念起队友来。 若是那个古剑门的小子在,多半能看出些名堂吧。 可惜踏入仙府后,所有的队友似乎都分散开了……这平原如此广袤,可见幻境规模极大,也不知其他人都被丢在了什么地方? 走了不久,前方渐有喧嚣人声,却是一座露天的采矿场,矿坑四周有数十头壮硕山精看守着。坑内则不断传来人类的呼号。 只是,不同于自己想象中的哀嚎惨叫,那呼号声格外有元气,也格外的趾高气昂。 “干活儿都利索点!” “别特么想着偷懒,被我发现了,小心直接告诉山精爷爷,一爪子便把你切作臊子!”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厉沧海困惑间,却见身前的山精忽得停下脚步,然后伸手在铁链上轻轻一扯,他脖子上的骨链就被解开了。 之后,山精向他低吼了一声,见他一时不动,却也不进一步催逼,只是呲了呲牙,露出一副凶相……便去和矿坑外的同类们汇合去了。 另一边,厉沧海却当真是惊诧万分,以至于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那骨链解开的瞬间,他的修为就全部回归了。 虽然法宝符箓等物都已不在,可是神识流转却再无阻碍,丹田玄境也即清晰可见。同时身周更是重塑起了法力护盾,将一切秽物都隔绝在外。 那么,既然修为已经回归,自己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只是,眼下自己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别说区区筑基后期的修为,在这片山精统治的世界里究竟能做什么……他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总不能是指望他们十二人来解放这方天地吧? 又不是人人都是乌名! 等等,这话有些不妥……应该说,又不是人人都是我厉沧海! 正想着,便听身前矿坑入口处传来一个分外热情的招呼声。 “厉少,您来啦!” 厉沧海转头看去,只见个穿着素白衣裤的年轻人,正一脸欣喜,兼些许谄媚地看着自己。 而那人……没认错的话,是自己在州治时熟识的“好友”,姓高名离,世家出身,修为还算过得去,却也只是过得去。 理所当然,此人并非寻仙队成员,然而此时却在幻境中出现,那么…… 那么不就巧了么? 自己正好需要一个幻境中的本地人,来给自己讲一讲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一番名堂! (本章完) 第165章 好人一生平安 第165章 好人一生平安 “厉少你说自己失忆了?唉,要说也是没办法,那骨链上的诅咒着实狠辣,厉少你为了显示自己修为高,平日里戴的都是上等货,难免会有些意外。我有时候也会被熏得神志不清,不过没关系,待会儿喝两瓶红露,应该就好些了。 “上午的工我帮你带就是,不用担心,厉少你放心休息就好! “啊?要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哈哈,也行吧,反正有山精爷爷们看着,谅那帮贱民也不敢闹事…… “最早该从哪说起呢?厉少你还认得我,那【地裂】前的事应该不用多说了?啊,之前的事也不记得了?那也行,兄弟我就多讲两段! “至于地裂嘛,简单说就是大地开裂,群魔并出,然后咱们这帮自诩万物之长的人类就统统被山精爷爷们给打趴下了。 “你不爱听我说山精爷爷?哈哈也是,该叫祖宗才对嘛!唉!要么厉少你是工头,我只能作副呢!当初要不是厉少你带着我们及时投降,那今日在坑洞里挖石头的就该是咱们了。 …… 这高离,对厉沧海似乎全无半点防备之心,一番侃侃而谈后,厉沧海总算理解了这个幻境的基础设定。 仙府幻境并没有复制现实世界,高离作为熟人出现,应该只是幻境根据寻仙之人所做的因地制宜。 事实上,这方天地也远没有现实的九州那么广阔……恰恰相反,它其实相当狭小。自己初出牢笼时,只觉平原广袤,巨塔高耸,但整个幻境也就这么大了! 地裂之前,生活在幻境中的人类也不过区区几百万,且仙道文明也谈不上特别繁荣,如自己这般筑基后期的修士,已可算是仙道翘楚! 可不是同辈人中的翘楚,而是所有人中的翘楚! 那也就难怪这方世界的人类被山精征服了。 山精征服人类后,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提拔了部分及时投降认输,堪称身家清白的人,用他们来管理其余的奴隶。 听到这里,厉沧海也是服气了:原来所谓的不染山精血的好处在这等着呢……这好处可真让人恶心! 另外,即便是被提拔的人,本质依然是奴隶,仍要佩戴封禁修为的骨链,只在做工的时候才有些许自由。 至于做工…… “喏,就是那座通天塔咯,山精祖宗们,不惜一切也要赶在【渊噬】前修成通天塔,所以才留了咱们人类活命。毕竟祖宗们虽然能征善战,却不懂建设。而咱们人类虽然打不过山精,却懂得筑城修塔。 “渊噬?就是地裂的升级呗,当初一次地裂,整个大陆沉了三分之一,之后其势不止,隔三差五就有地方突然沉到血海中。而据说过几年还有大的,也就是渊噬,到时候整片大地都要沉下去。若不能及时修好通天塔,打破云障,咱们所有人都要玩完! “所以要我说,山精祖宗们的出现也是好事!要不是它们把人类打服气了,就咱们先前那天天内斗不止,见了棺材都不掉泪的德性,等渊噬来了,肯定巴不得先把仇家推下去,哪有团结的可能呢?现在大家一起给山精祖宗们做工,反而有了一线生机,哈哈!” 在高离的笑声中,厉沧海只听得越发心惊。 地裂、通天塔、云障? 这世界观怎么越发离奇起来了,和幻境训练时的经历全然不同。 那么,这忘忧仙府的通关条件究竟是什么?推翻山精的奴隶统治?还是忍辱负重,帮山精修成那通天塔?又或者是两者结合?先修塔,再杀山精? 正思考时,却听头顶一头山精忽然咆哮一声,高离连忙起身,向着那山精好一阵点头哈腰。 “祖宗您教训得对!小的这就让那群贱民再加快点速度!!” 之后,他闪过厉沧海,直接伸手向矿坑底部炸出一道掌心雷,虽未伤人,却仍炸得一众奴工灰头土脸,纷纷加快了凿石挖矿的动作。 厉沧海见之不由奇怪:“你听得懂山精说话?” 高离哈哈笑道:“那怎么可能呢!咱们两边谁也听不懂谁说什么,但伺候祖宗们久了,大概也就能明白对方什么意思。反正咱们这帮做奴工的,不就是给人干活嘛!” 厉沧海更是不解:“若语言完全不通,咱们最初又是怎么投降的?又是谁安排你我作奴工头领?” 高离叹道:“厉少,这个道理,其实当初还是你教给我的——世上唯一通用的语言,就是暴力。投降可以活命、修塔可以不挨揍,道理就摆在这里,悟不对的就要挨揍,甚至被杀。而被暴力伤害得多了,所有人都会变得聪明起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看我刚刚不也把祖宗们伺候的心满意足?” 说完,他便又站起身来,对着矿坑下的奴工一阵怒斥,之后又向坑上的山精好一阵谄媚地笑。 片刻后,竟有头山精,似是打赏一般,丢下来一枚果子! 高离接过果子,掰了一半给厉沧海,边吃边说道:“喏,虽然山精们也未必看得懂咱们的表情,但见多了,至少也知道我刚刚那般笑,就代表臣服和讨赏,有时候心情好就会赏赐些东西。” 厉沧海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叹道:“你也挺厉害的。” 高离却有些不好意思:“唉厉少你这话就……我这点微末伎俩,还不都跟厉少你学的嘛!要论讨好各位祖宗,厉少你失忆前可比我强上百倍啊!” “!?” “你是真忘了,但你之前脖子上那骨链,就是你亲自讨来的!” “!!??” “当时戴链子的山精祖宗,还依依不舍来着,结果到底耐不住你软磨硬泡啊……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厉少你其实都懂山精语了!” 厉沧海一时间只觉得手里的果子都不香了,心中更悲愤莫名。 这什么狗屁仙府!?给我安排的这等腌臜戏份!?我厉沧海堂堂九尺男儿,竟成了山精舔狗!?就因为我当初没杀山精吗? 好吧,作为一种对本地灾害袖手旁观的报应,也算合情合理。 就不知杀山精杀到手软的那几位,现在是什么情况?依照这方世界的逻辑,别是扮演的什么负隅顽抗的反抗军之类吧? 在这个人类已被征服的世界里,反抗军不说死路一条,至少也是九死一生! 若真是那般,自己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救他们一救! 也正好让乌名小弟能对自己心服口服! —— 与此同时,远在黑山之巅,通天塔底。 那座气势恢弘的城堡,曾经是人类仙门的本部,如今已被山精占作巢穴。 巢穴顶层,一间宽敞明亮的卧房中,乌名悠悠醒转。 睁眼所见,是一面精工细作、榫卯交错的八角藻井,正中镶嵌有一块巨大的圆润白玉,雕作绽放的莲,玉光暖人,更隐隐有灵息生发。 而将视线下移,则见一副黄梨木雕就的巨大床架……同时身上盖着的,是一床丝滑绵软,香薰宜人的云锦软被。 少年心中不由浮现起一丝感慨。 不愧是忘忧仙府,开局就这般骄奢淫逸! 然而我等寻仙少年,最不怕此类腐蚀!看我原!地!起!床! 带着些许兴奋,乌名伸手掀开软被……却下一刻就目瞪口呆。 等等,我的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枯瘦细长了?而且手指上那如弯刀一般的指甲又是怎么回事?! 不及细想,就听卧房外传来叩叩敲门声,一个老迈的声音,用着含糊的语言说道。 “少主殿下,大王召你觐见。” “?” (本章完) 第166章 山精日常 第166章 山精日常 化身山精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简单来说,就是自然流畅的体验……骤然从人类的身躯换成山精的身躯,理论上算是天翻地覆。但实际体验下来,却没有出现任何排异反应,举手抬足无不自然,五感入神也无丝毫不适。 仿佛自己从生下来就是一头山精。 而且是一头格外强而有力的山精,单掀被起床,从床头走到门前这短短几步之间,乌名就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内仿佛有一座火山在喷涌! 好强,简直是不讲道理的强。单纯粹的肉身素质,就堪比当初灰针林中的那头金丹妖王……且这肉身之内还有若干特异的毒囊、妖丹之物,蕴含着极其诡异而强大的妖术神通。 在这个筑基限定的仙府中,自己这等于是直接空降成致命boss模板了。以他此时的力量,对上寻仙小队中的任何一人都有十足胜算,哪怕对方各种禁忌齐出。 所以,这肯定是幻境,却也肯定不是正常的幻境。 至于这异常的根源,倒也不难猜测。 一方面,他毕竟是继承过默离仙府的隐藏支线,在狩妖的终局时,又得妖王钦点“我们的王”,在忘忧仙府中有不同开局也很合理。 另一方面,仙府开门时,分明是后排辅助组有人不依规矩,自行上前推门。虽然的确赶上了吉时,但却怎么想怎么古怪。 更加古怪的是,自己一时间居然想不起推门的人是谁了。 “少主,还请尽快,大王从不耐等人。” 门外,老山精的催促声,让乌名不由中断思绪,并加快了脚步。 拉开房门后,却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老迈而阴毒,身形高大而略显佝偻……正是自己在狩妖期间,第一个用异语转化来的山精长老。此时他虽然没有背着那巨大的图腾,却在脖子上栓了一串骨链,链子末端坠着一截灵木。 对此乌名倒是不感到意外。仙府中的幻境叙事常会这般借力,对方只是面熟,实际与现实中的本尊并无干系。 “知道了,带路吧。” 乌名一边用熟练的山精语自然而然地回复着,一边四下张望了一番。 卧室外的走廊,远没有室内的装潢精致整洁。墙壁、地板遍布着战斗过的痕迹,火雷留下的焦痕、利爪斩击的刮痕……简直无处不在。而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更有一处敞开的破洞,直接漏来血色的阳光。 几名衣不遮体的人类修士,在一名全身覆盖着骨甲的大山精的监视下,以简单的摄物诀,从储物袋中取出粗糙加工的融炼砖石,再一点点堆砌在破口处,用一层泥浆找平……只是几人显然都不精于此道,虽小心翼翼,进展却很缓慢。 见此情形,乌名心中便大致猜到了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 所以,这是一个假设山精战胜人类并奴役人类的世界观?呵,这可显然和忘忧没什么关系了……除非所有寻仙队员,都和自己这般,在幻境中直接转生成山精权贵,以后只管恣意欺压人类,享受战胜方待遇,否则这个世界观就连忘忧的核心理念都对应不上。 当然,现在还不急于作更多判断,不妨再观察一会儿。 跟着前方佝偻的长老,乌名沿走廊登上一段蜿蜒的阶梯,就到了城堡天台。 此处天台,本是人类修士首领日常吐纳修行,总览一方天地的清净之地,此时却已遍布着刻意不去清理的血污,且四周更垒起了厚重的高墙,反而令天台如天井,显得沉闷而压抑。 天台正中,立着一尊骸骨堆积的王座,王座上斜倚着一头身形格外魁梧的山精,它只是静静坐着,便散发出惊人的压迫感……即便以乌名此时堪比金丹的实力,也感到一阵心悸胆寒。 那就是自己在幻境中的便宜老爹了。 正面冲突,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这山精大王的实力,怕已接近元婴级数。 不过,考虑到在炼气期的默离仙府中都能藏着真仙,那么筑基期的忘忧幻境中有一头准元婴,似乎也不算什么。 乌名一边想着,一边大方坦然地低吼一声:“大王,我来了。” 先前狩杀妖王时,他曾见识过山精的基本生态,其族群虽上下分明,却并没有什么严苛礼节。 更何况山精虽狠毒嗜杀,却也格外注重乃至宠溺后代。 果然,山精大王轻轻点了下头,便低声道:“人类的房间,感觉如何?” 乌名沉吟了下,答道:“精巧而舒适……所以难怪他们会被我们征服。” 山精大王呵呵低笑:“才住了一日,倒真有些见解了,但还不够。今日还是照旧,跟木长老一道去监督人类造塔吧。” 乌名点点头,便转身看向一旁的木长老。 后者不多说话,向山精大王低了下头,便回身为乌名带路。 只是,木长老却没直接领着乌名登上高塔,反而先下了天台,又一路离开了城堡,向着巨塔外,黑山山腰处的一间小院走去。 沿途,乌名颇为自然地询问道:“长老,再给我重新梳理一下通天塔的情况吧。” 对此,或许是幻境的设定使然,木长老并没怀疑什么,反而缓缓开口,将乌名关心的事情逐一讲来。 于是,乌名很快就理解了渊噬、通天塔、云障的概念。 同时还知道,他作为山精族群的少主,如今正肩负着总揽通天塔工程全局的重要职责。 当然,考虑到山精族群从上到下,实际上没人懂得建设,即便强如妖王,也最多动手堆积骸骨王座……所以所谓总揽全局,其实就是个监工头子,实际的工程全是由人类奴工负责。 而如今数以万计的人类奴工,则主要由十余名早在地裂时期就早早投诚,继而被认证忠心的人类首领,或者说工头负责管理。 这些工头不单忠心耿耿,更在一段时间的与山精的共处后,逐渐掌握了与山精交流沟通的手段……于是也就自然而然地越发得到山精信任。 如今乌名每日的实际工作内容,其实就是与那些工头对接,了解工程进度细节,再布置相关任务。 不多时,木长老便带着乌名走进了那间山腰小院——也就是日常双方对接交流的地方。 院中此时已有数十名身着朴素白衣的人类在等候着,均有不俗修为,大部分都已筑基有成,算是人类幸存者中的佼佼者。然而见到乌名到来,这些佼佼者们却毫无迟疑地纷纷下跪,不敢露出半分不恭。 因为院内院外,还有上百头精悍强壮的山精,对他们虎视眈眈。 很快,跪拜着的人群中,就有十名领头之人,小心翼翼地在随行人员的簇拥下站起身来……其中又有一个看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小胖子,再上前半步,口中低声说道。 “拜见少主大人、长老大人!” 乌名听到话声,一时间不知该感到惊讶还是可笑。 阮杰师兄,果然有你! (本章完) 第167章 他们以为我听不懂 第167章 他们以为我听不懂 事实上,早在了解到“投诚之人”这个概念的时候,乌名就已猜到,当初那些在山精之祸时不曾下场的世家子们,多半就要在这一环“占据优势”。 但是亲眼见到落凰山的山主亲传,如今以奴工工头的身份向自己跪拜行礼,还是令人不由感到些许喜感。 但不及回应,只见阮杰身旁,又有名相貌娇媚的年轻女子,也是上前半步,向乌名和木长老恭敬地拱手行礼……嘴里却说着另外的话语。 “阮杰师兄何必这么认真?反正这群畜生们也听不懂咱们说什么。” 一边说,一边还对乌名和木长老露出十足谄媚的笑容。 乌名只看得差点笑出声。 不愧是你啊,龙清雪师姐! 阮杰则似乎察觉不妙,一边对乌名再次拱手哈腰,摆出恭维赞颂不断的架势,一边却低声说道:“龙师妹还请慎重!山精虽听不懂人类话语,甚至看不懂人类表情,却不是傻的。你过于戏谑,它们是可能会知道的。” “哦。”龙清雪吐吐舌头,又对乌名谄笑,“小女子蒙昧无知,若有冒犯,还望少主大人海涵哦。” 此时,木长老却已不耐烦,低吼一声:“不要浪费时间,快些展示工程进度吧!” 理所当然,人类也听不懂山精的话语,所以木长老一边吼,一边径直推了阮杰肩膀一把。 暴力,总是最为普适通用的语言。 阮杰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而跪在地上的人群霎时就有了骚乱迹象。 “吼!”在场的山精守卫顿时齐齐咆哮,杀意弥漫。 阮杰忙伸手向四周:“各位稍安勿躁,我没事,想是长老在催促进度,且等我拿图纸出来!” 一边安抚好周遭情绪,阮杰一边念动一道口诀……在众多山精的瞪视下,从腰间储物袋中,摄出一摞兽皮图纸,摊开在地上。 之后,乌名和木长老各自踏上前半步,看向图纸。 所谓图纸并不是正经的工程图纸——毕竟画出来山精根本看不懂——而是一副幼儿涂鸦般的连环图画。 第一张画绘制了通天塔此时的工程进展,以黑山城堡为基,人类奴工们已向上堆砌了数百米高的砖石……然而由于是以整座城堡为基,高塔的整体造型显得有些四四方方,低矮笨重。 显然,这数百米高的通天塔,如今也只是处于起步阶段。 第二张画,则绘制了下一步的进度预期,在图纸顶端,阮杰画了十轮红日和十轮银月,显然代表了十天之后。 而图上的通天高塔,赫然拔高了……五分之一。 木长老当即目光中流露冷意,显然对进度并不满意。 阮杰自然也知道对方的不满,却无可奈何,只翻开下一页。 上面画了许许多多被囚禁在水牢中的人类囚徒,他们个个瘦骨嶙峋,很多甚至是残肢断臂,奄奄一息。 “我们需要更多人手!”阮杰认真地说着,话语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信念,“不然就算把我们所有人都杀了,也绝对来不及修完通天塔!” 说着,阮杰翻到最后一页,却是那许多的囚徒们被齐齐释放出来,又在阮杰等人的带领下,排着队走到通天塔下,为那高塔添砖加瓦……而高塔也不负所望地一路延展到数千米的高空,从图上看去就似一根细线般高耸。 至此,哪怕没有任何言辞解释,单从画上也能看出阮杰想要表达的意思。 乌名不由问道:“木长老,你认为呢?” 木长老冷笑道:“人类虽然弱小,却一贯狡猾,我认为他们的要求根本不可信。” 说着,它便俯下身子,用爪尖翻回到图纸第二页,将那一页顶上的红日银月,一爪就擦去了一半。 显然,这是要求阮杰等人必须将工期缩短一半。如若不然…… 木长老又翻到下一页,将画上那些奄奄一息的囚徒们,一爪就撕得粉碎! “你!?” 人群中,顿时有激愤者便要起身抗议,但下一刻便听一声重物捶打血肉,继而骨骼破碎的凄厉声响。 那人还没站直身子,就被一头山精直接踩在了地上。 阮杰忙道:“各位不要急!我会处理!” 之后,他轻吸口气,换上讨好的笑容,对木长老说道:“我知道了,我们一定会加快进度,但是……” 说着,他将地上的图纸残片,捡了几片到手中,然后高高捧起,展示在乌名和木长老面前。 “至少还请释放一部分囚犯!他们的本事,对高塔至关重要!” 这一次,木长老虽仍听不懂人类言语,却也似乎感受到了其中诚意,不由沉吟起来……半晌后,却将问题抛给了乌名。 “不知少主大人以为如何?” 乌名想了想:“那些囚犯,完全放不得吗?关他们在牢里,不单浪费劳力,还要管吃管喝。” 木长老回道:“所以我一贯认为,将多余的人类杀光,才更合当下时宜……这些人类完全有能力及时建完通天塔,如今推诿,不过是别有用心罢了。” 乌名问道:“长老很懂工程建造?” 木长老摇头:“最多雕些图腾木栅,人类的建筑工艺,我一窍不通。” “那长老如何断定人类有没有能力建完高塔?” 木长老冷声道:“过去我们曾信任过他们,然后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少主大人忘了吗?” 乌名当然不记得,却只冷冷地重复了一遍问题:“所以,长老如何断定人类有没有能力建完高塔?” 木长老便不再言语,只是目光中仍流露冰冷。 显然,它只是基于对人类的不信任,才会下意识否定对方的一切提议……但它的确也没有十足把握,万一真因为杀戮过甚,导致最终通天塔无法完工,那可罪莫大焉。 乌名说道:“既然如此,带我去见识一下人类囚徒吧,由我来判断哪些可以放,哪些不能放。” 木长老诧异:“少主?” “征召奴工应该也算建造通天塔的工作范畴吧?何况大王叫我住人类房间,管理人类的奴工,不就是希望日后能由我管好所有的人族奴隶么?” 这番话,纯是乌名根据适才的见闻处境,自然推导出来,却无疑命中了真相。 木长老深深叹息:“少主殿下所言不错……既然如此,还请留意时刻站在我身边。很多人类虽已战败被俘,却仍不肯心死,且时有阴毒而凌厉的暗算手段,令人防不胜防。” 乌名正要点头,就听不远处龙清雪低头遮着表情,轻声说道:“阮师兄,今日来的这年轻畜生,看来地位颇为不凡,似是少主一类的角色。以后若有机会,叫上周师姐,趁这畜生不备将其宰了……兴许就能发动那件利器了!” ……师姐细说? (本章完) 第168章 我是不是不暴露身份比较好 第168章 我是不是不暴露身份比较好 龙清雪终归没来得及细说。 一方面,阮杰几乎屁滚尿流地求她闭嘴。 另一方面,扮演山精少主的乌名,也实在没法在众目睽睽下展示自己的外语天赋。 所以最终只能随意嘶吼几声,露出狰狞凶相,让阮杰又连滚带爬地承诺一定好好修塔…… 之后他便随着木长老前去查看人类俘虏了。 若无意外,那群深陷死狱而奄奄一息,始终不被山精们放出来当奴工的人里,应该还有自己的熟人。 既然之前手上不曾染血的人,会以工头的身份出现。那么师姐、刘承这些狩妖功臣,理所当然就要扮演此界战犯……不是所有人都是“我们的王”! 且如若不然,阮杰和龙清雪等人,应该也不至于这么急着要山精放人。 刚刚若非自己刻意配合,他们尝试要人的举动,已然是触怒了木长老,更引起警惕。 行在半路,乌名一边随意和木长老攀谈,以搜集更多的信息,一边也在整理手头的情报。 如今看来,姑且不考虑忘忧异变的问题,这仙府幻境应是有至少两条线,一条就是摆在明面上的通天塔;另一条则是推翻山精的统治,为人类重获自由。 事实上,若不考虑自己这混入敌营的意外,这仙府幻境的格局,是相当简洁明快的:踏入仙府后,被分散开来的寻仙队员们应兵分两路,使两条主线齐头并进,最终便能赢下完美结局。 通天塔当然是要修的,不然渊噬来了,谁也跑不掉。但若只是修塔,这仙府幻境的考验就未免过于简单了。毕竟这里还有最简单的一个问题:通天塔修成以后呢? 打破云障,远离渊噬……然后呢?人类是不是就没有用了? 对于生性残忍嗜杀,更始终将人类视作猎物和敌人的山精而言,若非需要人类修塔,那是绝不会多留任何一个活口的。 所以必然要在修塔之余,也掌握一道自保乃至翻盘的手段,这个手段,应该就是龙清雪提到的需要血祭山精才能发动的利器。 其中,修塔的工作,主要由身家清白的工头们负责;而针对山精的大杀器,则大概率藏于战犯的剧情线中。 而截至目前,寻仙小队的攻略进度还算不错,阮杰师兄不愧是通关过七次仙府的资深寻仙使,短短时间里,就已经集齐了不少队员,并成功理解了双线格局。 刚刚跟随他一道出现在院中的工头阶级,除了龙清雪外,还有个于曼曼——只是存在感太低,若非自己如今是山精身份,还真不好发现。 至于周濡衣,虽未现身,但应该也取得了联络。 只剩下司清岚和厉沧海还未曾汇合,但想来处境无虞。 只剩下战犯们比较麻烦……但既然有自己在,那也就麻烦不到哪里去。 就算实在不能说服木长老放人……大不了指着那个个头最小的说:我要那小东西作夜宵点心,麻烦给我打个包。 —— 跟在木长老身后一路走了许久,直来到黑山背后,一座深潭之侧,忽得前方落下一头白色的老山精,冲木长老猛一呲牙,发出低吼。 甚至见到乌名,也只是微微颔首,并不退却。 木长老说道:“少主殿下要视察人犯。” 白长老猛喘一口粗气:“可有大王的命令?” 木长老还在沉吟,乌名已坦然道:“当然有,让开吧。” 白长老闻言愣了一会儿,便默默退开去。 木长老有些讶异地看了乌名一眼,却不多言。 两头山精越过白长老,继续沿路向前,行不多时,便见幽潭一角分出一条溪水,流向黑山,仿佛在山石中开辟出一条通幽曲径。 只是,诗情画意的美景背后,却是残酷的现实……溪水两侧的山岩间,尽是开凿出的一间间水牢,一眼望去不见尽头,不知多少人类被关在牢中。而溪水潺潺,却含着刻骨的冰冷,若无足够的修为傍身,很快就会被冻死。 然而木长老行至此处,却分外警惕。 “少主殿下,从此处开始,就请务必小心了。” 乌名点点头,也不多问,只跟着长老一道踏入溪水之中……然后就分明感到一股异样,令他背后的茸毛都炸立起来。 此地,果然是有些名堂。 与此同时,两头明显形貌不凡的山精突如其来,也让水牢中的囚犯们有了各式的反应。 有人哀求放他出去,有人嬉笑不止如若癫狂,还有人指着两山精破口大骂……然后就被附近负责看守的山精们,隔着木栅用石头砸的头破血流。 可惜乌名看了一路,都没见到半张熟悉面孔。师姐、刘承、肖剑……也不知是因为作恶多端,被关在更深处了,还是因为发育不良,目标太小所以看不见人。 正要询问,忽听木长老说道:“这些人,是当初地裂时,抵抗最为激烈的一批……丝毫不识时务,不知死活。但在人类中,他们的本事的确也算高明的。当初为了降服这批人,我们牺牲了不少同胞,如今为了看管他们,我们又承担了不少风险。” 乌名说道:“因为修筑通天塔,终归少不得他们。” 木长老挣扎了一会儿,无奈说道:“所以,若少主殿下当真觉得有必要,我也无话可说……但真要释放他们,还需大王的命令,货真价实的命令。” 乌名闻言不由失笑,知道刚刚的谎言能骗过白长老,却断然骗不过木长老。 “大王要少主殿下住人类的房间,受人类伺候,又监督人类修筑通天塔……确是希望殿下能打破我们与人类的隔阂。至少在通天塔建成以前,我们必须更好地利用人类的本事。而殿下,你现在的确比以前变得有些像是人类了。” 说完,木长老叹息一声,便领着乌名折返回去。 乌名闻言,也不再急于立刻释放囚犯……而是先跟着长老回到堡垒,看看能不能找自己的便宜爹讨个政策。 回到城堡后,木长老另有要事,便先行告辞。乌名自行走去天台,却听便宜爹的近卫说大王已经休息了,暂不见人…… 这才中午不到就休息,着实是骄奢淫逸!然而四周近卫们却似是习以为常,只要乌名明日再来。 乌名有些奇怪,但也不多作计较,便准备抓紧时间,去通天塔的工地现场看看。 却听身后忽得响起一个少女的轻轻呼唤声。 “少主殿下,你的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身为此地的人类,对方显然应该很清楚,山精是听不懂人类语言的。然而那少女却仍将话说得一丝不苟,声音更是清澈悦耳,如仙乐空灵……偏又夹杂了极度的羞耻难堪。 而这个声音,让乌名不由浑身一震,继而不可思议的转回头。 只见一位身穿红衣,面带轻纱的少女,正手捧着一只餐盘,俏生生地站在身后,姿态万分的恭谨……更十万分的羞耻! 竟是司清岚! (本章完) 第169章 月卡可以批发吗 第169章 月卡可以批发吗 见到司清岚,乌名心中先是一惊,便是一喜。 司仙子,你来得正好! “吼……” 一声低吼后,乌名轻轻挥动爪子,在司清岚身前的砖石地板上划了一条线,若干碎石随即甩向卧房大门,敲得叮当作响。 霎时间,走廊内便有若干目光聚焦过来。 在这个山精业已征服人类的世界里,嗜杀成性的胜利者随手打杀失败者,可谓情理之中。只不过如今山精们仍需人类修筑通天塔,而每一个人类,哪怕心中仍有叛逆反意,都不失为潜在的劳动力。 因此大王才有命令:若无必要,不可对人类痛下杀手。 只不过这道严令对于堂堂少主而言,能有几分约束力,就颇为可疑了…… 走廊尽头,修补破洞的奴工甚至惊骇道:“天,连司仙子都要被‘加餐’了吗?” “我要跟他们拼了!” “别做傻事……” 显然,在这城堡中,上层山精随意捉人类当做加餐,早已是司空见惯之事。 而司清岚面临被加餐的威胁,却非但没有惶恐,反而立刻冷静下来,就连先前那强迫侍奉他人的尴尬羞耻也一扫而空。 关键场合,该做正事的时候,这位清岚仙子是不会含糊的。 所以乌名才会感慨来的正好。 在乌名那记颇为粗暴的爪击之后,司清岚只欠下身子,轻轻一笑:“少主想去室内用餐?知道了。” 言毕,自然也知道对方听不懂,便盈盈起身,在周围一众山精、奴工的目光注视下,迈着轻盈摇曳的脚步,单手推开卧室房门,向房内走去了…… 乌名紧随其后,只是才进门,就感到前方微微扫来一阵凉意。 显然,司清岚主动带乌名进入卧室,并不是准备引颈就戮的……只是希望在搏命反杀的时候,周围能减少些干扰。 虽然乌名也颇为好奇,这位清岚仙子,在法宝尽失的情况下,靠着纯粹的自身修为能爆发多么强大的力量……但现在显然不是无谓内斗的时候。 顺手关紧卧室门后,乌名立刻以人类的语言表明了身份。 “我是乌名,进入幻境后便转生为山精少主了。” 说话间,乌名头顶更浮现出若干显化的人道印。 转生山精后,原先辛苦修行的法力自然是没有了,也就不可能用法术来表明身份……甚至根步、青松势之类铭刻在血肉深处的锻体技艺也只余记忆。 唯独这看似毫无用处的人道印,却还完整保留了下来。 如果说单凭言语,还难以取信于人——毕竟也可能是吃多了人类,就能如鹦鹉学舌一般口吐人言。 但乌名头顶那五十四重人道印,就实在令人再无质疑的余地。司清岚怔然半晌,才终于带着些许不可思议,接受了现实。 “真的是你,难怪阮杰师兄一直说你身上仙缘与众不同……但是,这还是委实超乎想象了。” 之后,司清岚明显欲言又止,显然心中有着太多的好奇……但也知道如今两人的对话时间有限,必须择紧要的话来说。 “乌名师弟需要我做什么?” 对于这般果决而爽利的态度,乌名心中大赞,立刻说道:“首先是同步情报,我目前掌握的信息主要有两条线索……” 片刻后,司清岚点头应道:“我们也是这么推测的,既然乌名师弟也这么想,多半就没有错了。然后,正好我们有几桩要紧事需要师弟帮忙。” 乌名说道:“放人,尤其是释放战俘的事情,我会尽量找妖王争取……这并非易事,而你们今日表态有些太急切了。之前山精们应该是吃过人类大亏,对此极为忌惮,今日如果不是有我这内应,你们这番争取,怕会适得其反。” 司清岚说道:“阮杰师兄认为有必要先探一下山精一方的底线,所以才表态激进了一些,哪怕为此吃些教训也无妨……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做好了承受一定牺牲的准备。” 乌名不由赞道:“不愧是阮师兄……那么下一个问题:你们掌握的那个利器是什么?” 司清岚迟疑了下,说道:“目前其实还只是一个流传于水牢中的传说。相传地裂之前,大仙主——也即这个城堡的前主人,已经预见到灾难的发生,便云集天地精华,准备制造一件厉害的法宝,名为【万心一妄茧】,据传有在任何绝境都逆转乾坤的神效……可惜在法宝功成之前,山精便从大地裂隙中汹涌而出。” 乌名问道:“那万心茧,你们已经确实掌握在手中了吗?” “没有,它深埋地下,必须借深渊之力方能发动。所以不可能确实掌握于手。只恰好在水牢中有一条密道与法宝相连……而战俘中,有人曾参与法宝炼制,知道如何将其补完并发动。但老实说,如今大仙主死于妖王之手,法宝终归只是半成品,是否能顺利发动,仍是未知数。” 乌名点点头:“这样也才合理,不然真的随意暗杀一头山精权贵,就能利用法宝逆转乾坤的话……这条线的难度,相较于修筑通天塔而言也未免太低了。” 司清岚说道:“尤其如今有师弟你为内应,很多难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乌名嗯了一声:只要有他这堂堂山精少主为内应,之后这条法宝线,无论是需要什么天材地宝、还是哪颗人精的头颅作为祭品,都能轻松解决。 反而是修筑通天塔,着实是个艰难工程。尽管还没来得及去工地实地考察,但从黑山之巅到高天云障,至少也有几千米的高度。而以此方天地的文明水准来说,就算是在人类未被征服,文明未被破坏的时候,想要修筑如此高塔也颇为不易。 更何况是现在呢?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解决不了的难题,因为虽然此界的人类不太擅长建筑学,但一众寻仙队员中,却有人擅长啊。 落凰山的梧庭神工总录,虽然大部分功法都只是筑基炼气层次,但其中蕴含的技巧之高明,却远不是这仙府幻界中的人类可比。 若能将这神工总录普及下去,且不提能不能多几张月卡,至少修成通天塔的把握会大上许多。 (本章完) 第170章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第170章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乌名正自沉吟思考如何推广月卡的时候,忽听司清岚又问道。 “乌名师弟,我还有个问题:通天塔、万心一妄茧,这两条线应该是明确无疑的了,但这和忘忧的主旨似乎并无关联……对此,师弟有什么想法吗?” 乌名说道:“看来你们也发现这仙府有异常了,我目前还没法准确下结论,但我想先问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之前是谁推开的仙府玉门吗?” 司清岚闻言一怔:“谁推开……”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但片刻后,少女竟低头陷入沉思。 乌名也不催促,反而暗含期待……因为刚刚的问题,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了。而这种认知障碍,在江无澜的集训中曾反复出现过多次。 而如今整个幻境中,若说还有谁能想起来,那么非司清岚莫属。 这位拥有完美无瑕的琉璃体的清岚仙子,在抵御幻术的能力上,可谓强到超模……江无澜给众人作下马威的二重幻境,除了乌名开挂,就只有司清岚能凭一己之力突破出来。 过了一会儿,司清岚终于抬起头来,虽相隔面纱,不见表情,却能明显感受到她心中的迟疑不定。 “我记得是于曼曼,但为什么……?” 听到这个答案,乌名也是一怔。 于曼曼? 在寻仙小队中,她是存在感最低的一位,很多时候甚至比周濡衣还要隐形透明。 事实上,于曼曼能以空降的方式进入寻仙小队,本就有些许运气成分。她出身的门派属于上品仙门明镜门,但并不比清凉山更高贵;于家算州内一等的世家,却也只比刘家高上一阶,远比不得厉家。 只不过,在邛州众豪门世家,为了争夺仙府名额而猛撕头的时候,这位看似平平无奇,但各方面加分项都占了一些的少女,反而最终脱颖而出。 而在先前集训过程中,于曼曼的表现也非常符合定位,平庸到根本无法给人留下印象……除了朱樱偶尔和她会聊聊天外,她也很少再与其他人互动。 此时想来,简直像极了从一开始有心布置下来的伪装。 司清岚又问道:“乌名师弟觉得仙府内的异状,和于曼曼有关?” 话语中,隐隐流淌凉意。 和朱樱、刘承等战犯不同,于曼曼也是投诚工头,如今就在工地上……若真的确定她有问题,那只要将消息传给阮杰和龙清雪,立刻就能将于曼曼擒下。 乌名却紧皱眉头,一时不语。 线索至此,似乎的确可以先得出结论,但他却反而觉得……这个答案,仿佛是经人有意引导一般。 没错,于曼曼这个名字,是靠着司清岚的破妄之能,才终于浮出水面的。 但司清岚的破妄之能,从来也不是秘密,寻仙小队每一个人都见识过……所以用幻术布局的时候,难道都不会考虑到这一点吗? 以江无澜的集训第一课来说,于曼曼这个答案,就仿佛是二重幻境中的第二重。有些东西看似是辛苦所得,其实也只是略高明的钓饵罢了,一旦自以为得计地咬钩上去,思维就会逐渐偏离自主。 而身处幻境,这是最为致命的要害。 想到此处,乌名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隐约松动了一瞬。 作为整个寻仙小队中,纯粹的破妄天赋仅次于司清岚的人,乌名立刻就抓住了这一瞬的灵光,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司仙子,麻烦你再仔细想想,进入仙府前还有哪些异状?所有人都包括在内。” 下一刻,司清岚也隐约捕捉到了一丝灵光。 “所有人?” 乌名说道:“前排四人,分别是阮杰、周濡衣、我、你;后排八人,朱樱、刘承、肖剑、左陵、厉沧海、龙清雪、于曼曼……” 说到最后,乌名不由顿了一下。 “还有,那个谁?” 司清岚也语带迷茫:“……那个谁?步云龙吗?” 乌名顿时恍然:“……应该是了,按照当日战功排名,他是第三,仅次于大师姐和刘承,理应留在寻仙队中。” 司清岚说道:“但他当时被周濡衣打断了腿,虽然很快就被幸水道君治愈,却自觉无颜与周濡衣同行……加之清凉山也判定此次忘忧仙府的仙缘不属于他们,便主动提出退出了。之后是左陵师弟顺延进来。” 乌名愣了下,拍了下手,又缓缓点头道:“对,是有这回事,所以步云龙不在队中,而是换成了左陵……那就没问题了,最后一人换成左陵,正好人齐。” 司清岚闻言,却不由面纱轻晃。 正好人齐……了吗? 只是不及多说什么,便有叩叩两声敲门,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虽然这卧房理论上有内外隔音的功效,除了敲门之外,里面就算地覆天翻,外面也听不到半点……但谨慎起见,司清岚立刻便将手中餐盘重新递上。 乌名则一把抓过那经人类奴工谨慎烹饪的整块烤肉,狼吞虎咽起来。 叩叩。 第二轮敲门声略显急促,门外木长老的声音随即传来。 “少主殿下,大王刚已睡醒,正召你觐见。” 草,说睡就睡,说醒就醒,这做大王的是真够惬意啊……若我顺利继位,成了下一任妖王,这仙府幻境大概就配得上忘忧之名了! 一时的杂念,顿时让乌名脑海中,那本就模糊暗淡的谜题顷刻破碎。 他吃过烤肉,向司清岚使了个眼色,便回归了少主的角色,推门出去,觐见大王。而司清岚则默默收好餐盘,仍扮演回城堡女管家的角色。 至于方才两人所讨论的话题,乃至那若干人名,都已被遗忘地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余波点点。 眼下,还是先关注一下主线进度为好……无论是通天塔,还是那万心一妄茧,都比区区一个【█】要重要多了。 跟着木长老再次沿原路走上旋梯去往天台……只是临到天台前,却听长老叮嘱道:“少主殿下,大王虽不重仪表,但你如今效法人类,也应多注重细节。” 说着,老山精还伸爪子指了指乌名的嘴角。 却是刚刚狼吞虎咽时,吃得汁水四溢,胸前茸毛上也沾满肉渣。 对此,乌名只觉有些好笑,便随手扯过一旁用以装潢走廊的绸布,擦拭了下嘴巴和胸口,只是擦拭间,却发现右手——或者说右爪上,竟有几道血痕,似被利器刮伤。 而定睛细看,那血痕分明是人类字迹,单一个“左”字。 (本章完) 第171章 场外 第171章 场外 看着右手掌心的血痕,乌名不由怔然。 左?我这明明是右手,为何要标左?而且这是什么时候刻下的痕迹……等等,我好像想起来了。 血痕,是刚刚拍手时留下的,而拍手时,自己在做什么,或者说什么来着? 渐渐的,脑海中似有阵阵灵光,透过迷雾照来。 左,非指左手,而是左陵。而此左陵,也非彼左陵。 在踏入仙府之前,江无澜曾对一众寻仙队员开展了为期十余天的惨无人道的集训。期间,面对幻境中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思维诱导,哪怕强如司清岚,也屡屡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临到最后,江无澜才传授下来一个非常简单,却也非常实用的窍门……当你下意识感觉自己即将迷失的时候,便想方设法在身上留个记号。 客观来说,这并称不上是多么高明的手段,因为其前提条件就已足够苛刻。 下意识感觉自己将要迷失?若能有这般敏锐的下意识,那本来距离突破幻境也就不远了! 何况留下记号又能如何?若幻境的迷惑力足够强大,完全可以让人对身上的记号视而不见! 但偏偏,这一招却在此时此刻赢得了奇效! 或许是前后两次在这个问题上被强迫诱导,导致第二次时多少出现了抗性。 也或许是这具金丹级的山精之躯,对思维诱导有着更强的抗性。 又或许是解语神通、仙人骨、原始道基之类的特异神通……哪怕在化身山精之时依然能够奏效。 总之,在看到右手血痕的刹那,乌名就意识到,真正的当务之急,并非那两条主线……有人在刻意用这两条主线来掩藏自己的真实动机。 这座仙府中,混进来一个极端狡猾的盗府贼! 刹那间,乌名脑海中迷雾尽去。 “少主殿下……”身旁,木长老低声催促。而下一刻,乌名就越过了他,径直走上了天台。 骸骨王座上,山精大王看起来远较先前来的疲惫,仿佛休息到一半被人强行打断……但见到乌名,它仍发出了欣喜的笑声。 “呵,据说,你准备释放一批人类战俘?” 乌名却摇摇头,说道:“大王,我准备杀一批人类战俘。” —— 与此同时,仙府之外,定荒高塔。 四层的净室中,几名州府要员站在左侧,江无澜、罗靖、沈月卿……等仙门代表则站在右手侧。 正当中,辛泽一脸阴沉地将面前的资料摊开来,向所有人展示,并说道。 “根据引谶司的调查结论,忘忧仙府的现世,被人刻意拖延了进程,以至于越过了‘劫时’……劫时的概念,各位应该都懂。部分仙府若现世步骤履行不顺,越过了某个时点,就可能发生异变,例如从忘忧而至幽妄。这并非仙府历的首例,而一旦出现异变,仙府的风险和难度都将骤然提升…… “我们还不能彻底断言对方刻意引导异变的目的,但显然对方蓄谋已久。除了山精之祸时推波助澜之外,更要紧的是,他们成功在寻仙队中,安插进了自己的棋子。” 话音刚落,一名额头光亮的虬髯大汉就打断道:“绝无可能!寻仙队的名单是我们这么多世家仙门共同商讨而定,期间多有化神老祖坐镇,就算真的如你所说,根子烂在天师层面……清州的天师,又凭什么能左右邛州的名单?” 辛泽瞥了眼那大汉,说道:“厉家主,众多世家仙门在商讨名单时,所依据的资料中最为核心紧要的部分,多是来自天箓箴言。天师只要能左右箴言,自然能左右名单,与坐镇之人的修为无关……何况这次参与此事的,又何止是清州的外人? 下一刻,净室外,一名黑衣中年面色阴沉地飞了进来,并直接带来了一个足够震撼的消息。 “如大人所料,怀阴山的禁地早被人攻破了,荒蛮之战时被封禁的尸傀秘术已被取出……而且时间不短了。” 室内顿生哗然,辛泽则不由冷笑:“呵,能解除封禁的,的确非三清之人不可。不过,怀阴山想用区区一个禁地和一个左陵就切割干系,那也想得太美了!继续查,我就不信他们真就对此一无所知!” “是!”黑衣人得令后,立即又化虹而去。 虬髯大汉说道:“嘿,怀阴山……好啊,若我家沧海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必要踏平了它!” 罗靖则冷笑道:“若寻仙队真在仙府中遇到什么问题,恐怕就轮不到厉家主去踏平怀阴山了……” 听到落凰山的承仙殿主开口,厉家主又怒道:“你们落凰山平日总自诩一品仙门,事事与三清看齐,怎么这次就被人家在自己地盘上闹得天翻地覆!?” 罗靖目光一冷,便要反唇相讥。江无澜则打断道:“厉家主,天师盗府一事,任凭谁也绝然想象不到……如今幽妄仙府中,可有我们两名山主亲传!家主大可不必为此苛责我们!” 顿了顿,江无澜又说道:“而且,我们刚刚已经查清最后一人的身份了。” 辛泽闻言也是一怔。 异变发生后,定荒府立刻彻查了十二人名单,然后才发现上面竟有个名字,就叫做“那个谁”! 这种俨然是假名化名的名字,自然引起了注意,然而真的沿着线索追查下去,却发现此人的情报格外难查。 明明他从最开始,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偏偏所有人都对其视而不见。关于他的事情,大事小事,竟全然没有留下什么记载! 此外,也难以追溯此人跻身名单的相关记录……甚至当初参与制定名单的人,都对此语焉不详,乃至各有理解。 例如对厉家主而言,那个名单末尾之人,就是留香阁钱买的名额。而在留香阁的人看来,从一开始留给各个仙门世家的名额也就只有六个,凭空多出的那人,该是定荒府自作主张。 如今,这无头悬案,似乎也能水落石出了。 江无澜说道:“很简单,他真名的确就是‘那个谁’,其出身的那家,则是世代相传的天师代行人。而之所以这位代行人,能让咱们所有人都对其视而不见,堂而皇之地混入府中,则是因为……有一道从其他仙府中盗来的仙缘,被寄托在了那个谁身上。于是,那个谁就成了忘忧仙府的庇佑之人。有仙府庇佑,就凭咱们这些后世之人,自然看不破迷障。” 江无澜一番话说得平淡而冰冷,却霎时就在净室内掀起轩然大波,引得纷杂缭乱。 下一刻,辛泽一声冷哼,以道君神威迭加定荒塔主人的特权,强行压下了一众嘈杂。 然后,他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天师代行人,实力如何?” 江无澜沉默了一下,说道:“仙府之外,堪为同辈翘楚……而仙府之内,无有敌手。” (本章完) 第172章 剑修一根筋 第172章 剑修一根筋 幽妄仙府,黑山水牢。 偌大的山洞中,数十名瘦骨嶙峋的囚徒,被一根铁链串着,锁在冰冷的溪水里。伴随溪水流淌,不断发出轻微的呻吟。 肖剑混在人群中,有些百无聊赖地活动了一下身子。 区区冰水,对于百炼剑骨之人根本微不足道,哪怕因为脖子上一条奇怪的骨链,导致他暂时没了修为,肉身也莫名衰弱了一半……但其实他依然随时都有挣脱囚牢的能力。 只不过就算挣脱了铁链和囚牢,也打不过外面看守的数以百计的山精守卫…… 何况此时的他,还肩负着一个更加重要的使命。 就在肖剑脚下,有一条通往黑山更深处的密道,密道的尽头,藏着水牢一众囚徒们的信仰……也是人类赖以翻盘的关键。 万心一妄茧,传说中能在绝境中逆转乾坤的宝物。而肖剑此时便是这个至宝的看门人。 最早发现密道和法宝的人是朱樱,某种意义上讲似乎是天经地义,毕竟所有被关在水牢里的人里,就数她最容易注意到水下的情况…… 当然,实情则是:在这仙府幻境中,朱樱似乎天然就比其他人更多几分环境适应性……完全无愧于只身霸榜数月的山精克星之名。 众人初入仙府幻境,在其他人尚且于水牢中无所适从的时候,朱樱身为重囚,却自然而然地挣脱了那理论上根本无法自主挣脱的骨链。然后又自然而然地在上百山精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地潜入溪水,于众多水牢中搞起了串联。 很快,靠着朱樱的活跃,分散在水牢中的同伴就彼此取得了联系,同步了情报。 其中刘承贡献最多,依靠天然善交际的本事,他在苏醒后不久,就从牢友的口中摸清了这幻境的世界观框架。 更打探到了万心一妄茧的秘闻。 再之后,仍是朱樱负责行动,她用很短的时间,就在一间水牢中找到了直通万心茧的密道。那是一条看似平平无奇的石缝,其狭小逼仄,便是朱樱本人也不可能钻的进去,非要用些秘法收缩身形,再软化石壁。 当然,区区钻洞术法,对筑基期的修士而言微不足道,只不过密道深邃,内部风险未知,且外界环境也变幻莫测。在同伴尚四下分散,探索时机不够成熟时,实不宜过度深入。 所以朱樱在大致明确了密道的存在后,便转换了思路,直接越狱,跑去和阮杰等人取得了联系。 同时,刘承则发动一众囚徒配合,在短暂的放风时,将肖剑换入到了这间囚室中,作为密道看守。 再之后,计划由左陵负责以操尸术,寻些山水中的游鱼走兽,炼为临时尸傀,深入到密道中一探究竟。 只短短一个上午,靠着同伴们的齐心协力,这条仙府主线,似乎就已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但这其实也算在预料之中。 忘忧仙府虽然名声显赫,又有山精之祸这等超乎预期的异兆……临入门时更似乎发生了异变,但其本质终归也只是濯泉仙府的前置仙府。由邛州最顶尖的十二人齐齐出手,本就该势如破竹。 所以此时肖剑在水牢中,是真的有些百无聊赖……胜利来得如此轻松,而他却还根本没来得及大显神威。单一个密道看门人,实在有些配不上门派的付出,以及他本人的辛苦。 就不知等掌握了密道后面的万心一妄茧后,有没有机会让他杀出囚笼,怒斩山精狗头了…… 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肖剑又轻轻伸了个懒腰,体内气血也随之流转、升温,一点点打磨着百炼剑骨…… 直到一阵异常的水声,将他从修行中惊醒。 这水牢位于山体内部,溪水蜿蜒贯穿全山,流淌不止,水声一向嘈杂……山间又常有山精们咕哝、争吵,更让环境无可救药。 但肖剑能被同伴信任为密道的看门人,其身为剑修的耳聪目明恰恰是最大优点。 刹那间,他就睁开眼,见到一个中等身材、其貌不扬……甚至让人想不出更多形容词的人,正在溪水中跋涉而来。眼看着便不知怎得越过牢门,走入山洞中来。 在肖剑睁眼的同时,水牢中的数十人也齐齐回神,注意到了突如其来的访客。那人却只伸手在嘴唇上一比,低声道:“是我啊。” 下一刻,水牢中被惊动的一众人,便纷纷低垂下头,重新轻轻呻吟起来,对那来人视若不见。 那人笑了笑,便继续向着肖剑走来,然后在相距一米不到时,俯下身子准备潜入水中……却见水中忽然一抹银光闪耀,一道剑光正引而不发,以作威慑。 被人靠近到密道入口,意识模糊的看门人似乎又被惊动。 那人无奈起身,又带着笑容对肖剑说道:“是我啊。” 说完,便要再次俯身……却见水中的银光陡然激射而出,堪堪擦着他的脸颊撞向洞顶,威力虽不强,威慑之意却已十足。 “你特么谁啊?” 肖剑满面冰冷,颈上的骨链也被他随手扯了下来,浑身的法力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回归。 尽管可能惊动山精看守,但作为密道看门人,肖剑还是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那人愣了一下,无奈摇头:“肖少怎么连队友都不认得了,是我啊。” 肖剑冷声道:“我的确认得你,一直混在队伍里,却一直游离在团队之外的那个谁……这个时候跑过来,是有何贵干啊?” 那人极是惊讶于肖剑的认知,不由感叹:“剑修的一根筋果然是最大的麻烦……肖少,我是来替左陵探索密道的,可以让一让么?” 肖剑说道:“不可以。” “……那就没办法了。”那个谁摇了摇头,忽然伸手指向肖剑身后,“看后面!” 肖剑一时只觉荒唐可笑,对方居然用顽童把戏来对付自己!?真当剑修的一根筋等于没脑子吗? 但下一个瞬间,他就无比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视野竟真的急速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径直看向了身后! 这……当然不是他心甘情愿地回头,而是他的整颗脑袋,都被一股莫名的巨力给强行拧了过去! 再之后,漫漫长夜骤然降临。 一颗闪耀着金属色泽的晶石,凭空出现在肖剑原先所站的地方。 那个谁探出手,准备接过半空中落下的晶石……却见晶石却似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猛然飞向一旁。 山洞中,一个正轻声呻吟的囚徒,忽然止住了声音,并上前一步,将那晶石握于手中。 那个谁终于露出惊容:“刘承?!” 刘承点点头,目光中却尽是冰冷。 (本章完) 第173章 天师代行人 第173章 天师代行人 见到骤然现身的刘承,那个谁惊讶之余,也有些好笑。 “刘公子何时来的?肖剑身旁竟还有保险,我怎么完全不知道呢?” 刘承冷声道:“是啊,我怕肖剑一人遇到紧急情况独木难支,便主动前来此处伪装作一般囚犯……此事所有同伴都知道,怎么偏偏你就不知道呢?” 那个谁终于无奈道:“看来我果然成不了你们的同伴。” 刘承说道:“在踏入仙府之前,我对你尚且没什么想法……但莫名的,进入仙府后,每当想起你的事,都自然而然地感到有些反胃,完全不想和你这种人做朋友。” 那个谁顿时失笑:“想不到除了剑修的一根筋,我的障眼法竟还有另一种克星……不过终归也是劫时过后,借来的忘忧仙缘已尽吧。刘公子,还请你不要碍事,我们并没有互相为敌的必要。” 刘承摇摇头:“晚了。” 下一刻,便有一道砺金真气当面突刺而来,其锋锐之意竟丝毫不弱于百剑楼的飞剑! 那个谁顿时皱了下眉头。 以他对刘承的了解,这位擅长审时度势的刘家大公子,不该如此鲁莽。他刚刚分明已看到了自己秒杀肖剑的全过程,应该很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 比起白白丧命,令自己和肖剑的晶石都落入敌手,更明智的选择,该是立刻远离强敌,去呼唤同伴支援。 除非是,来自同伴的支援,已经到了。 下一刻,那个谁心头微微悸动,于是一边随手挥散砺金真气,一边则猛地向旁撤了半步……一道炽烈夺目的火柱,就从适才立足之处冲天而起,顷刻间就蒸发了满堂溪水! “嚯,好大的动静,阮师兄不怕惊扰到此地的主人么?” 那个谁慢条斯理地说着话,却没得到任何回应……片刻后,他才赫然发现,在那夺目的火光之后,四周景色竟已迥异于前。 阴冷潮湿的山洞、奔腾流淌的溪水、数十位仍留在洞中的囚徒……尽数消失不见。 只有一圈熊熊燃烧的火墙,笼出了一片狭小的斗场。 脚下是焦黑干涸的土壤,头顶是滚滚翻涌的凄厉焚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似幻实真,却无疑是和现实做了切割。 在这斗场中,就算打得天崩地裂,也不会为外人所知。 那个谁四下张望一番,不由赞道:“好一道【流火开天】,没了本命法宝,单凭自身修为就能驱动此法,凭空开辟出一方异域,阮师兄不愧是落凰山的亲传道种。” 说话间,他将目光锁定在斗场内的某处,于是一阵光线扭曲后,阮杰缓缓现出身形,却颇有些不得已的窘态。 这位一向显得憨态可掬又游刃有余的小胖子,此时正挂着极度凝重的神色。 而在阮杰身旁,刘承更是不自觉地急促喘息起来,每一次吸气,体表都会覆盖上一层崭新的金色……这是砺金真气透支使用的征兆,俨然是准备拼命。 那个谁却不急于打断刘承的蓄力,反而带着些微的好奇,问道:“可否先谈谈?” 刘承看了眼阮杰,此时他们两人虽然打了对方一个出其不意,但其实明显处于被动。对手愿意主动拖延时间,可谓求之不得。 但细想下去,却又让人越发心惊:对方究竟有多大的把握,才敢堂而皇之的在此拖延时间? “因为我并不觉得咱们双方必是敌对关系。”那个谁坦然道,“所以就当是展示诚意的一环吧,你们尽可趁这段时间叫更多人来,而我不会先行出手。” 刘承冷笑着握紧了手中晶石:“好一个不先出手!” 那个谁解释道:“事实上刚刚是肖少先对我出手,而我还击的时候,也理所当然知道大家身上都有破劫晶棺。此外,我甚至没有让他感到痛苦。” 刘承怒道:“所以我们应该说谢谢吗?” 那个谁说道:“只要别再冲动行事就好……阮师兄,你本不该出现在此处,既然来了,可见我的身份已被揭穿了……是清岚仙子,还是乌名小弟?但无所谓了,其他人或许不认识我,你应该是认识的。” 阮杰冷声道:“天师代行人!” 刘承动了动耳朵,虽不说话,却显然好奇心起。 阮杰沉吟了下,虽然心中越发惊疑不定,但想着正好顺势拖延些时间,便对刘承低声解释道。 “天师代行人,顾名思义,代替天师,亲赴仙府寻仙之人。” 事实上,这个行当的出现,应是理所当然的。 世间最懂仙府的人,莫过于三清天师。但天师毕竟受种种限制,不可能亲赴各大仙府。而三清仙门为了维系超然地位,也不可能依仗天师之利,就去揽尽天下仙府遗宝。 所以过去两千多年间,九州始终维持着这样的格局:三清天师负责解读箴言,各地引谶司根据箴言来因地制宜,再由当地的世家宗门们排选名单,付诸执行…… 然而这些只是常规情形,若遇到极其重要的仙府,重要到令三清也难以端坐云台,天师就可能会派出代行人,亲往仙府。 这些代行之人,不但通晓全部箴言,更能结合当地实务,以及由天师所赐的仙缘,提前洞悉仙府内的种种,在准备工作层面,就领先旁人数筹。 且他们自幼修行功法就极其特殊,几乎只为探仙府而生。平日里功效神通均平平无奇,只有在特定的仙府中才能一鸣惊人。所以一旦进入仙府,代行人就会像是狩妖时候的一众世家道种一般,明明是筑基修为,却能屡屡靠着师长精血等物,发挥出金丹级的实力。 如破劫晶棺这类限界仙法,代行人简直信手拈来,甚至可以说代行人本就是一种“限界之人”。 此外,进入仙府之后,正常人要费心思去探索环境,理清主线。但代行人却如同回到自家后院,处处如履平地……一些理应费尽周折方能掘出的秘宝,他们却能开局就径直前往。简直就像按图索骥。 两相迭加,代行人在仙府中的优势自是不言而喻。 听到此处,刘承的面色已无比难看,就连身上的金光也不由摇曳。 天师……代行人?这些人背后是三清天师? 为什么!? (本章完) 第174章 诚心谈判童叟无欺 第174章 诚心谈判童叟无欺 “所以,为什么堂堂天师代行人,会偷偷摸摸地混到我们的队伍里……还对肖剑痛下杀手?” 刘承的问题,实是发自心底的不解。 没有亲眼见到狩妖城中的天师尸体,他自然无法想象,两位天师口中的盗府贼,赫然就是天师本人! 对于出身吴郡世家的他来说,三清仙门始终是如太阳一般遥远却光耀的存在……让人全然无法将任何蝇营狗苟之事,与堂堂三清关联起来! 至于阮杰,由于出身落凰山,对三清仙门的滤镜要淡上许多……而一旦破除滤镜,很多事其实就都有迹可循起来。 世人只道三清天师高高在上,天然介乎仙凡之间,必持世间至公……但落凰山又不是没出过天师!甚至如今承仙殿的太上长老中,就有一位是从天师洞中致仕回乡的! 阮杰身为山主亲传,自幼就听遍了九州密辛,自然知道,哪怕是天师也有七情六欲,甚至有堕落腐化的可能! 虽然堕落到这般地步,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但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代行人的出现,却令真相昭然若揭。 阮杰冷声回答了刘承的问题:“恐怕是因为,咱们面前这位仁兄,并不是多么正经的天师代行人吧?” 那个谁闻言不由失笑:“哈哈,说的也没错,与阮师兄在【愚陀仙府】中遇到的那位惯于四处救火的薛师姐相比,我的确不怎么正经。” 阮杰问道:“所以,你究竟想要什么?” 那个谁摇摇头:“很遗憾,我不能说。你既然见过薛师姐,应该就知道,在仙府之中,我们这些代行人必须始终都扮演谜语人。” “……”想起愚陀仙府中的经历,阮杰一时默然。 天师代行人之所以在仙府中无往不利,很大程度是靠着“限界”二字。而限界的诸般限制中,除了将他们的能力严格限制在仙府之内,也对隐秘一事有着极高的要求。 那个谁说道:“不过,我至少可以保证一点:无论是我,还是我身后的天师,都绝没有和诸位为敌的打算。事实上,两位不妨回忆一下,从始至终,除了刚刚和肖少的意外……我们还有哪里对各位不利过吗?” 阮杰冷声道:“第一,或许只是你们做不到,而非不想做;第二,仙府异变,令风险骤然提升,这已是对我们所有人切实有害!第三,这忘忧仙府的仙缘,本与你们无关!而你们混入此地后窃取的一草一木,都是在损害我们的利益!” 那个谁闻言错愕半晌,才拍了拍手:“精彩,不愧是落凰山的亲传道种,雄辩滔滔,让我无言以对……好吧,那我就换一个说法:事已至此,还请阮师兄你们能乖乖接受现实。” 阮杰反问道:“若我们坚持不肯接受现实,你待如何?杀光我们所有人,得罪整个邛州仙道,惹出几位化神老祖,搜遍九州以将尔等形神俱灭?” 那个谁沉默了一下,苦笑道:“听起来的确有些吓人,所以老实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从来都不想把事情做那么绝。事实上,若我能少些贪念,在进入仙府后,不先去绕路取物,而是直奔此地而来,你我其实根本无需这般见面,事情可能就已经结束了……只是我万万没想到那朱樱动作居然如此之快!” 刘承讥讽道:“朱樱师姐的效率,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想到。” 那个谁叹息一声,说道:“不错,之前混迹寻仙队伍中的时候,真应该和你们再亲近些……只是我的身份毕竟见不得光,还是要维持一些距离的。” 之后,他收敛表情,坦诚道:“总之,来认真谈一下交易吧,阮师兄,刘公子,如你们所见,咱们双方其实都有顾忌。我不想与你们、与邛州仙道结下死仇,而截至目前,咱们之间的仇怨说开来也没有多深;而你们更实在没必要在这区区筑基仙府中丢掉大好仙途…… “没错,我知道有破劫晶棺在,各位没那么容易死。所以为了避免两位产生不必要的尝试冲动,我不得不说句冷酷一点的话:若当真要撕破脸皮,动起手来,我绝不会让任何一枚晶石流出仙府之外,所以在做决定的时候,还请二位务必三思!” 听到此处,阮杰不由冷笑道:“呵,自始至终,你倒是从来没怀疑过自己能否杀死我们所有人!” 那个谁反问:“师兄对此莫非还有疑问?这里可是仙府之内,我的实力本就强过你们,何况我还先去取过此地宝物,实力更胜常态。反而师兄你,如今孑然一身,又为了发动流火强运功法,体内还有几成法力可用?” 阮杰闻言,神色却微微一动。 而这一动,也顿时让那个谁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显然,阮杰此时虽然没有任何法宝傍身,却还握有极其厉害的底牌……而自己并没能看出来。 一时的眼拙,外加一时的失言,顿时让阮杰一定程度破除了对代行人的畏惧心理,开始认真考虑动用底牌,搏命一击了! 那个谁并不怕对方的底牌,却实在不想真的为此节外生枝。 “阮师兄,只要你肯放下无谓执念,我会将先前取走的其他宝物全数分于你们,其中不乏先天之物!而仙府通关之后,濯泉的仙缘也不会受影响……我可以立下心魔之誓,若有违背,非但我自己身死,传我箴言的天师亦不可幸免,如何!?” 慷慨的开价之后,阮杰沉默半晌,终于给出回应。 “先天之物,比如呢?” 那个谁见对方愿意谈,顿时松了口气,笑道:“这幽妄仙府的故事开端,虽然人类就已惨遭山精征服,但其实人类手中的好东西并不少,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不及启用,或者发挥不出完全功效。比如这枚仙丹,就有提升木行灵根资质……” 说到此处,那个谁忽然心头一动。 明明阮杰、刘承都已被他的话语吸引,逐渐专注,不再戒备……刘承甚至收起了砺金真气,俨然不想作无谓争斗。 但为什么,自己却总感觉,对方并不是真的放弃了抵抗? 这群一贯眼高于顶的少年天骄,就真这么好说话?尤其这个落凰山山主亲传,真有这么在乎一枚仙丹?! 下一刻,那个谁猛然惊醒,不由问道:“乌名和司清岚在哪儿!?” (本章完) 第175章 人在仙府走,哪有不加班 第175章 人在仙府走,哪有不加班 对于代行人的质问,阮杰只无所谓地耸耸肩,似是毫不在意地说道:“不清楚诶,可能在路上耽搁了?所以那仙丹……” 砰! 一声震天的闷响,代行人一步踏前,顿时将身周数十米的焦黑土地踏得齐齐下陷三尺! 冲击四下激荡,更是吹得火笼一阵摇曳,仿佛要就此熄灭。 阮杰身为流火开天的施术者,顿时遭受冲击,面色一白,口鼻中同时溢出血来。 刘承勃然失色,便要再起砺金真气。 阮杰却伸手打断了他:“稍等,或许只是误会……代行人,你这是何意?说谈判的是你,结果先动手的也是你?” 那个谁冷声道:“我再问你一次,乌名和司清岚去哪儿了?” 阮杰见对方俨然杀意已现,也不再伪装,坦然笑道:“应该和清岚一道,在密道下面走了一段了……怎么,不是你先提议大家坐下来谈谈,而为了展示诚意,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召集人手的么。” 那个谁深吸口气,压下了沸腾的杀意,说道:“我的诚意已经展示得很充足了,却反而让你们不知珍惜……最后警告一次,把流火散开,让乌名他们回来。我拿走密道中的宝物,咱们就再不相干!” 阮杰眼前一亮:“所以你的目标果然是万心一妄茧!?那咱们完全可以合作不是吗?这是两条主线之一的关键,我们也一直在想办法能利用它……” “三!”那个谁全然不和阮杰废话,直接开始倒计时。 阮杰却仍不肯放弃似的,反而加快了语速:“所以并非合作?可你若是想要破坏万心一妄茧,我们最终全都要被山精屠戮殆尽!那么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 那个谁强压着火气,多解释一句:“只要我拿走万心一妄茧,仙府自会关闭,等同通关,你们所有人都能安然出去!” 阮杰问道:“那先前说好的条件还算不算数?仙丹法宝可不能抵赖!” 那个谁简直目眦尽裂:“二!” 阮杰见的确没有了继续拖延的空间,只好叹息一声:“好,我这就散开流火,但可能要点时间……” “一!” “散了散了,别数了怪吓人的!” 阮杰一番讨饶似的言语,只让代行人戒心更甚……然而眼见阮杰的确在收功回火,将那一圈火笼露出一角空档,代行人才终于确信,对方不打算浪费时间维持这僵局了。 “哼。” 一声冷哼后,代行人便要从那空档离开,去密道中去取走宝物……然而就在冷哼响起的刹那,他便感到胸口一凉。 一口漆黑的利刃,从背后刺入,又从胸前穿出。 而只一瞬,那黑刃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但他的心脏却已被径直刺破,且顷刻间就凋零化灰,此外体内更多了一股异常阴毒,且在急剧膨胀的毒息,所过之处无不枯萎。 纵使强如天师代行人,要害受此一击,也是必死无疑。只转眼之间,那毒息就流转周身,让貌不惊人的代行人化作一地灰尘。 而阮杰身旁,则多出一道扭曲的阴影,影子里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少女声音。 “完工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阮杰惊道:“还没完工呢!周师姐莫急!” 下一刻,如在呼应阮杰一般,地上那堆尸骸般的飞灰竟以惊人的速度舒展膨胀,重又化作人形……骨骼肌肉血管皮肤乃至身外衣裳,转眼间便回归原状。 天师代行人,在仙府之中从来不止一条命。 见此情形,周濡衣只哀叹一声:“好讨厌的加班。” 而后阴影迸裂,空间扭曲,周濡衣再次闪身到了代行人身后,仍是一模一样的黑刃穿心,竟是要故技重施! 但这一次,她的黑刃才刚刚出手,便有一道利刃贯穿血肉的闷响……从她自己的体内迸发出来。 下一刻,阴影彻底溃散,露出一个身穿黑衣的纤细少女……而少女胸前,正缓缓扩散开一朵凄厉的血。 代行人手中,一张因果报应的符箓随即焚尽成灰,符中的神通,将他刚刚所承受的足以毙杀金丹真人的致命一击原样奉还。 而周濡衣虽有擒获金丹的战绩,却终归承受不起她自己的全力一击……要害被破,已是必死无疑。 代行人转过头,又向阮杰探出手,准备先将这个流火开天彻底破开……却又忽然惊觉:那周濡衣怎么还没有化作晶石? 破劫晶棺,在遭遇生命危险时便会自动激发,绝对保人周全,而这套机制即便是代行人也无从破解。 所以刚刚他明明都已化作飞灰,但只要没有被收纳入晶石,阮杰就知道事情还没结束……同样,周濡衣明明心脏被破,却为何还没有化作晶石? 而就是这一惊神的工夫,代行人胸前便再次穿出黑刃,竟还是周濡衣,故技重施! 至于视野边缘,那被符箓报复,利刃穿心的黑衣少女,则身形一阵恍惚,露出一张娇媚妖娆的脸。 以留香阁秘法,换周濡衣幸存,龙清雪强撑着说道:“周师姐,欠我一命,要算利息的哦……” 下一刻,一枚七彩晶石就将其收摄入内。 周濡衣则叹息一声:“你自己去找州府报销……” 便又提起黑刃,向代行人的脖子砍去。 同样的穿心一击,这一次却没能让对手一击毙命,显然那代行人有了提防后,故技重施的收益开始递减……但无妨,只要多补两刀,结果就都一样。 “放肆!” 一道无形的厉喝,从代行人的心脏处炸响,直接将周濡衣震得耳鼻出血,不得不收刀回撤。 虽然就此化作晶石便能提早下班……但作为辛泽的心腹爱将,周濡衣的职业道德,至少能支撑她不自行早退。 此时,流火开天隔绝出的斗场内属她的战力最强,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太早退场。 但代行人却也深明其理,立刻瞄准了她为首要目标。 周濡衣才刚刚回身后撤,就再次感到心脏开始隐隐刺痛,仿佛有一口无比锋锐的匕首,即将突刺而来! 与此同时,代行人手中,赫然又点亮了一道逆转因果报应的灵符! (本章完) 第176章 真正意义的豁出去了 第176章 真正意义的豁出去了 “休想!” 却听刘承一声清叱,紧急蓄势的砺金真气全力爆发,威力又凝聚一点,精准地轰在代行人的掌心处,将那即将发动的灵符顿时炸作漫天粉屑! 符箓被破,代行人顿时蒙受反噬,整条右手都似枯萎一般……但与此同时,一击得手的刘承却陡然感到一阵森寒当头笼罩下来。 仿佛即将有什么极其不妙的事情发生。 “小心,他还有符箓!” 一道细嫩的少女声音忽然响起,让刘承登时惊醒……原来那代行人虽然右手高举符箓,却显然只是伪装,腰间另有一张灵符,静静漂浮着,表面已绽放起法力激发的灵光。 那才是真正的报复灵符,而右手的灵符却赫然是被拿来吸引伤害的诱饵! 这代行人非但实力远胜他人,且实战经验也极其丰富,以一敌众,却将战术安排的环环相扣,陷阱接连不断。刘承已尽量小心出手,却还是中招! 好在,代行人腰间灵符即将功成的刹那,一只细嫩的手掌倏地出现,将那灵符强行扣下! 之后,一个中等身量,略有些丰满的女子,踉跄几步,狼狈地跌坐在地上……一张朴实无华的脸上正写着惊惧和侥幸得手的窃喜,而她右手中正紧握着代行人的灵符! “于曼曼!?” 刘承颇为惊讶,却又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这位团队中存在感之低,仅次于代行人的小透明,其实主修的就是一手于平庸间出其不意,盗取天机。 而这一手神技,赫然在关键时刻建功,救下刘承一命。 “好,又来一个,很好!”代行人见到于曼曼现身,怒意逐渐积蓄的同时,也不免欣喜。 聚来此处的人其实越多越好,因为此处人越多,去往密道的人自然越少。那密道并非畅行无阻,其中多有机关险阻,总能阻住他们一段时间…… 代行人倒是不担心乌名等人能如他一般,将万心一妄茧径直从仙府中窃走……只担心那些人情急之下,抑或是无知之下,不慎损害了至宝。 而且,考虑到乌名曾在默离仙府中,一度坏了他们的好事,更在山精之祸时明显表现出与这仙府有缘,说不准真能与那万心一妄茧取得什么不可控的共鸣。 若真的发生那种事,在场所有人可就都是万死莫赎了! 所以,最好所有人都齐聚过来,一齐受死! —— 只是,形势很快就超出了代行人的掌控。 “刘公子,之后由你主攻!” 斗场内,阮杰冷静地依靠着火墙,从远处观察对手,并指挥队友群起而攻。 代行人固然实力远胜常人,却绝不是无懈可击……这一点,经历过愚陀仙府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个谁看似凶焰滔天,无所不能,但已经露出了足够多的破绽。至少在他踏入密道前,肖剑便能当面将其拦下,从而为后来人争取到支援的时间。 可见代行人从来不是真的无所不能! 所以,只要冷静观察,细心部署,自己也能做到和肖剑同样的事……将这盗府贼的一切野心,都葬送于此! 堂堂落凰山的真传道种,绝不会与贼人媾和,更不会辜负那些信任自己,而将身家性命都一道押上的队友! “周师姐,不要再近身了,用捆仙绳!” “于曼曼,专注破他符箓!” 伴随阮杰的声声号令,众人自相识以来培养出的默契也逐渐显露威力。 尽管面对的是准备万全的天师代行人,但火圈内的局势竟真的一点点开始倒向阮杰一方。 虽然谈不上有效杀伤,却一时间自保无虞,更能将代行人牢牢拖死在这火圈里。 代行人几次想要打开局面,却要么被刘承不惜代价的砺金真气阻住;要么是被周濡衣的捆仙绳神不知鬼不觉绊住……而最麻烦的则是阮杰,他虽未出手,压迫力却比任何人都加强烈,总让人下意识束手缚脚。 又缠斗片刻,代行人眼见局面竟越发不利,自己非但无法制敌,反而渐渐多出细密伤口……同时更不知这流火开天之外,乌名等人已经深入密道多远。 终于,他下定决心,要祭出那件关键法宝。 一根畸形的骸骨。 而就在那骸骨被他祭出的瞬间,所有人便都意识到:决不可任其将法宝发动出来。 周濡衣立刻丢下缉捕司的捆仙绳,重新融入阴影,又破开阴影,只求闪身过去……哪怕因此沦为晶石早退也好,必要将那骸骨及早击破。 刘承径直催动心头血,吐出一道足可洞穿山脊的砺金真气。 于曼曼则不顾一切地展开一道单人法阵,将所有的队友都包容进去,令众人获得与自己一般的“透明度”。 然而三者合力,竟不能阻挡那代行人半分! 代行人也知是分晓胜负的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催动心脏迸发出一记澎湃的心音,顷刻间便在流火开天的天地间震出若干裂纹……而周濡衣等人则各自体内气血沸涌,法力溃散,当场跪倒。 而心音却犹不停止,一记接一记地响起,非但令对手伤势不断加重,更以扩张的音壁构筑起一方禁域。 禁域中,那骸骨被代行人紧紧握在手中,只待五指稍加力道,便能将其粉碎…… 却见一道猩红的流光,如闪电一般划过此方天地,仿佛要将整个流火开天一分为二……一切音壁、禁域在这道流光面前都恍若无存。 当代行人注意到光芒闪过时,那道红光已赫然划过了代他的手腕。 之后,任凭他用尽全部的神识意念,也无法令手指再向内蜷缩半分……因为那只手腕已从中而断,继而被重力拖动着坠落下去。 与此同时,一团艳丽的红火,仿佛从焦黑的土壤中绽放出的血色玫瑰,恰在代行人身前……火光中,一位红发少女轻巧地探出手,在半空中将那截断腕接了下来!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 刘承虽跪倒在地,却忍不住笑喷出一口金血。 清岚仙子,来得正是时候! 玉凰流光,恐怖如斯! 只是,这真火簇拥的清岚仙子,难得在全力出手时展露了玄女真容,却怎么比人们先前遐想的要……丰腴不少? 从背后看去,虽仍可勉强说是海棠含露,秾淡相宜,但那过于丰满的胸脯和臀腿,却不免在气质上产生参差,令无暇玄女身多了些许艳俗。 虽说在这死战关头,实不该有此类遐想,一时间刘承却有些情难自禁。 直到下一刻,他忽然发现火圈内虽多了一位丰腴玄女,却同时又少了一人,心中顿时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阮师兄,不会吧? (本章完) 第177章 你为何召唤我 第177章 你为何召唤我 生死关头,任谁也没有藏招的余地。 阮杰蛰伏许久,终于找到了代行人在关键时刻露出的一丝破绽,便没有丝毫迟疑地翻开底牌,动用杀招。 玄女琉璃身,便是他的绝招了……虽不似司清岚那般无暇天成,但靠着修行境界的优势,实战其实比司清岚还要略强少许! 玉凰流光玄女妙典作为落凰山的无上仙法,其实从来没有限定只有女子可以修行。毕竟堂堂飞升之法,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只不过既是无上仙法,修行难度也就不言而喻,即便是绝大多数所谓的天才少女,也往往要在入门关处折戟沉沙,更何况是男性? 然而阮杰能以并非世间绝顶的资质,成为山主亲传,自有其独到长处:他虽是男儿身,却偏偏能从炼气期就兼修妙典,也是让山主本人也啧啧称奇。 这等奇行种,落凰山两千年历史上都少见几例!反而如司清岚那等各方面都似完美无瑕的天才少女,倒是每百年都能蹦出一两个来! 何况落凰山虽有众多妙法乃至仙法,但真正意义的无上仙法却只有玄女妙典,阮杰既有修行的资质,实没理由放着不修。至于修到境界高深处会不会另有麻烦……落凰山中所有知情之人,其实都在拭目以待! 当然,阮杰的这一手杀招,不到真正关键的时刻,也是绝对不会用出来的,他个人遭人耻笑事小,让人怀疑整个落凰山上的前辈高人们是不是都暗藏蹊跷,那就罪莫大焉了。 所以他修行三十载,游历九州,闯荡仙府,都还从未在人前展露过这一手绝活。 如今面对代行人,他奇招突起,果然一举建功。 接下代行人的断腕后,他立刻就屈起纤指掐动法诀,将断腕和骸骨径直转给了于曼曼。几人之中,就数她最擅长藏匿和封禁某物。 只要将代行人的这根骸骨封住,接下来按部就班地消磨下去,优势就仍在他们一边! 然而,就在断腕脱手的瞬间,阮杰忽然感到心头微微刺痛,仿佛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这是化身玄女时方有的澄净心在发出警告。 下一刻,不待阮杰想清楚自己的错处,就见于曼曼接过断腕后,忽然现出一丝挣扎,浑身仿佛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 刹那间,阮杰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于曼曼赫然是中了怀阴山的尸蛊,而那位怀阴山的左陵,从一开始就是代行人的暗子! 过去一个月间磨砺出的团队默契,反而在这一刻收获了苦果! 与此同时,周濡衣强忍着四肢百骸间的绵软和痛苦,闪身扑向于曼曼……却扑了个空。 擅长隐匿的于曼曼,在利刃及体前便藏身到了暗处。 但阮杰却也不再关注于曼曼,因为此时隐形的于曼曼不过只是诱饵……他刚刚看得分明,于曼曼接过断腕后不久,那断腕和骸骨,就在她浑身颤抖时,倏地消失不见了。 这是怀阴山人最常用的把戏之一,短距离内主仆之间的物品传递……就在众人激战之时,左陵分明已借着于曼曼的掩护踏入场中,并在关键时刻为代行人取回了骸骨! 而拿到骸骨之后,左陵也随之现出身形,只见他正站在代行人身后不远,却没有尝试将骸骨还给主人——因为此时刘承已穷尽最后一丝余力,将一道砺金真气拦在左陵和代行人之间。 所以左陵直接自行紧握住那根坚硬的骸骨,将周身法力凝聚其上…… 左陵的动作并不快,但偏偏此时场内却再没有任何人来得及阻止他。 所以,阻止他的人,来自场外。 “去死吧你个叛徒!” 伴随一声格外豪迈的怒吼,整个流火开天的世界都微微颤抖,一条金灿灿的法力凝结的巨龙从天而降,将左陵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厉家绝学,四海伏龙诀! 下一刻,厉沧海踏着自信十足的脚步,从火圈外走入进来。 “哈哈哈,如何啊各位?真主角果然是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场啊!” 然而迎接他的,却不是理想中的崇拜和欣喜……所有人都用死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怎,怎么了?叛徒不是被我杀了吗?就剩下一个什么代行人也……” 话没说完,厉沧海自己也意识到问题所在。 刚刚的落地金龙,不单将叛徒左陵当场化作晶石……同时也将那根颇为坚固的骸骨一道化为齑粉。 代行人需要费尽周折才能做到的事,落到真主角手中,却是轻而易举。 厉沧海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竟会蠢到这般地步,呆滞良久,无力跪地。 “哈哈哈哈哈!” 遍体鳞伤的代行人,终于迸发出一阵由衷的狂笑。 “好一群自作聪明,自作自受的邛州天骄!” 笑声中,阮杰不惜折损修为发动的流火开天,开始遭受难以想象的重击……重击来自火圈之外,仿佛巨锤敲打,每一次敲击都让整个天地落下大片的碎片,露出原先的水牢画面。 而画面中,更有数之不尽的山精,一双双幽光摇曳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唯有冰冷。而几位背负图腾的长老,则操御妖法,一点点将阮杰的流火开天敲作碎片。 代行人视作底牌的骸骨,其实功效很简单,就是召集四周所有的山精。 在这个由山精征服和统治的世界里,最强大的武力始终掌握在山精手中。其余无论是寻仙使也好、代行人也罢,相较于整个山精族群,都不过是萤火之辉。 当然,代行人以人类之躯进入仙府,自然也是山精眼中的异类……但身为代行人,自然早有准备。 何况在仙府中,他本就如有天命加持,事事都无往不利。哪怕和其他人遇到相似的困局,也总能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令其转危为安。 如刚刚现身的厉沧海,本不该那般愚蠢大意,但偏偏他就是在关键时刻脑子恍惚了一瞬,立刻铸就大错。 而现在…… 伴随最后一次妖法轰击,阮杰的流火开天终于彻底告破,强烈的反噬之下,他甚至维系不住玄女化身,变回了其貌不扬的小胖子模样。 而代行人环视四周,却见在水牢中,竟还有两张熟悉面孔……司清岚和朱樱,竟也赶到了现场!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她们非但没有趁着同伴拼死拖延的时候深入密道,反而赶来这边送死!? 不,这一点其实是自己想岔了,司清岚她们根本不知道万心一妄茧的秘密,就算提前过去了,最多不过是坏了自己好事,对她们又有何益处? 阮杰先前纯粹是以此误导自己,让自己一时情急,被周濡衣偷袭得手。 事实上对于阮杰等人来说,最合理的选择就是在决定和叛徒翻脸后,全员集结,不惜一切将代行人抹除……不然在仙府中探索的时间越久,代行人的优势也就越大。 可惜这个合理的选择,最终却得到了最为惨烈的结果。 一旦捏碎骸骨,召集山精,那么其后的发展自是可想而知。在本就格外敏感的水牢中,一群本就被人忌讳的战俘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山精们哪怕留下一个活口,都是对山精嗜杀天性的不尊重! 想到此处,代行人甚至不由轻笑出声……他之前明明警告过的:若真的撕破脸皮,动起手来,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一枚晶石离开仙府。 这句话可是不会反悔的。 阮杰、司清岚……这些声名显赫的邛州天骄,在代行人眼中已是不折不扣的死人,再无需在意。 唯一的隐患,就只有始终没有现身的乌名一人了……虽说踏入仙府之前,天师就反复叮嘱过要千万小心此人……但他毕竟只是初入筑基,修为上存在硬伤。 且在仙府之中,区区凡俗之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代行人的仙缘更为厚重。 事态发展至此,再不会有翻盘的空间。所以,待此间战事平息,代行人便准备点时间把乌名找出来,斩除隐患,再将那万心一妄茧取走……就算万无一失了。 如此想着,代行人只见不远处的溪流正中,有一头地位格外不凡的高大山精,身旁守候着几头深度异变,实力堪比金丹的近卫,更有一头老迈佝偻,却更为强大的长老。 下一刻,那高大山精忽得向这边伸出利爪,并发出一声低吼。 “█!” 那是一句人类无法理解的山精语,却比一般的山精语更多了些什么。 而听到号令的一众山精,仿佛得到了盛宴开启的指示,纷纷露出狰狞和贪婪之色,继而大踏步地冲来。 代行人心中微微一颤,却也不觉慌乱……依照常理,此时周围那么多人类囚徒,任何一个都比他看来更具威胁。何况还有阮杰、刘承这些明显在造反的个体。 怎么也轮不到自己直面山精锋芒。 然而,就在这自我安慰中,却见那几头当先冲来的山精守卫,完全无视了沿途的所有人——甚至还小心翼翼地在冲锋过程中避免践踏到其他人。 除了朱樱险些被一头不肯低头的山精踩到之外,其他人只目瞪口呆地看着山精从身旁汹涌而过……然后聚焦在一人身上。 代行人目眦尽裂地看着当头挥下的利爪寒芒,却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在山精冲锋时,那两头敲碎了流火开天的长老,就已用妖法将他牢牢困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了。 心中疑惑、不平、激愤……霎时间就酝酿到了极限。 “你们这群畜生……有病啊!?” 下一刻,利刃切割血肉的闷响,密集成片,不绝于耳。 (本章完) 第178章 仙府折迭 第178章 仙府折迭 看着地上一片稀烂的血肉,以及数十道聚焦而来的幽目寒光,乌名闷哼一声,扬起爪子微微摇摆了一下。 “开动吧。” 下一刻,水牢内的一众山精便再也不压抑凶性,竞相分食起了地上的大餐。 虽只是一人的尸体,但在屠戮此人时,却屡屡见其死而复生,以至于最终地上血肉分量却似有十人份有余……纵不解饱,也足够解馋了。 此地山精,自征服这片天地以后,便被大王严令约束,不得肆意杀伤人类,更不得食人。因此除了开战初时,有不少山精得以大啖人类血肉之外,其余山精从未尝过人肉滋味。 此时有幸跻身前排的山精们,竟能品尝到新鲜的代行人血肉,无不酣畅之至……作为天师代行人,那个谁的血肉非但肉质上佳,更隐隐蕴含一丝本地气运,分食的满足感难以言喻。 而在一众山精进食之时,木长老则低声问道:“少主殿下,那就是你要杀的战俘?” 乌名说道:“没错,先前潜入大王宝库,盗取众多骨宝和人类战利品的窃贼就是他。” 木长老欲言又止。 因为窃贼的存在,明明是少主带兵前来的路上,才从匆匆赶来的宝库守卫口中得知的……如今说来,俨然有些倒果为因。 他判定那人类战俘当杀,一定有其他的理由……却不肯说罢了。 但无论如何,乌名的目标的确是很明确的,而且那窃贼也的确很危险。 更何况,大王既然决定将一切都交给少主殿下处理,那么它身为长老,也唯有遵从王命。 “少主殿下,除了这窃贼之外,其他人是否也要……” 话音未落,四周山精已轻微鼓噪起来。 显然,目睹了同胞们有幸吃肉,那些无缘分食的山精们,也已跃跃欲试,兴奋难耐。 乌名却立刻沉下声音:“其他人类,都是修筑通天塔的宝贵劳力,没有大王的命令,谁敢碰他们,就去充当辅食吧。” 一边说着,一边猛地向旁挥动利爪,顿时数道锋锐的风刃劈出,在溪流中炸出冲天水……也将一头压抑不住冲动,想要顺势偷吃战俘的山精守卫,从中分作两截。 作为山精的少主,乌名寄宿的这具肉身,对上寻常山精,优势堪称碾压。 “若实在有肚饿难忍的,就去把那头不守规矩的东西吃了吧……我让你们吃了它,都在等什么!?” 一声严令之后,顿时有几头山精按捺不住,从山石上一跃而下,就着血染的溪水,分食起了同类的尸体。 木长老只看得心头凛然。 同类相食……的确也算山精族群的传统之一,但自从大王在深渊中统一部落以后,若非特殊情况、祭典之类,已经很少有同类相食的事了。 但少主殿下刚刚那番命令,却又顺理成章,便是大王在场也不会反对……而无论如何,经此一事,在场的山精们哪怕再怎么鲁钝,也会建立一个最明显不过的印象。 哪怕是吃自己的同类,也不能随便吃人类! 这位被安排住在人类卧室、受人类伺候的少主,的确越来越像人了…… 片刻后,待水牢中,属于代行人的尸身终于被分食殆尽后,乌名又对那些意犹未尽的山精下达了追加命令。 “记住刚刚吃下去的血肉滋味,然后若平日里闻到类似的味道,立刻告知于我……你们会有加餐机会的。” 此举是为了防微杜渐。 若那代行人在仙府中当真就如小说主角一般,堪为九命蟑螂……哪怕身死后被蚕食殆尽,都能在其他人处转生复活。那乌名也唯有发动一众山精,一次又一次地杀他吃他,直到他再也不能干扰此次仙府寻仙为止。 当然,乍看起来,这道命令有些多余,因为在代行人的血肉堆里,赫然有一枚朴实无华的晶石残留。 被反复凌迟十多次后,限界仙法已判定了他在仙府中的“死亡”。 但乌名却宁可有备无患。 而下一刻,这有备无患就赫然发挥功效,两头山精猛地歪过头,冲着一位被铁链拴在墙上,形如枯槁的人类囚徒,呲起了染血的獠牙。 “嚯,还真被我料中了。”乌名一声冷笑,再次挥动利爪,让附近的山精自便。 而眼见一众山精呼啸而至,那枯槁的囚徒在被啃食之前,终于发出痛苦的哀嚎。 “怎么可能……天师大人,你骗了我吗!?我不是幽妄之主吗!?滚开,你们这群畜生,滚啊……” 哀嚎声中,阮杰等人也各自凛然。 明明连破劫晶石都亮出来了,可那代行人居然还没死透彻! 破劫晶棺远不止保命这一种用法……这是沈月卿在传法时就强调过的重点。 但刚刚的确没人想到,那代行人明明没在集训中如何表现抢眼,却当真懂得举一反三,竟想到可以将晶石作假死的伪装诱饵用…… 所幸,这里有个比他更懂举一反三的,沈月卿的得意门生。 看着化身山精少主的乌名,一众邛州天骄心中自是五味陈杂。 九州之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是每一位踏上仙途之人,都会被长辈们反复告诫的。哪怕是司清岚也不例外,毕竟百年一遇的天才,在偌大九州,两千余年历史上,其实也不算特别鲜见。 但师长们的教诲是一回事,亲身体验却是另一回事! 天师代行人在仙府中有多难对付……哪怕是没有亲自参战的司清岚,也是一清二楚的。可以说,就算没有那根逆天改命的骸骨,双方在流火开天中较量到最后,阮杰等人仍难免要败于代行人一人之手。 阮杰虽在短期内率众打出了一定优势,但那代行人在仙府中却有足足十条命!真的拖延下去,必定是阮杰一方先行法力耗尽。 这一点,就算有司清岚和朱樱参战,也不会有什么本质改变。 然而如此恐怖的天师代行人,面对乌名,却连苟活片刻都做不到。 诚然,这巨大的力量差异,并非来自双方的修行差异,而是仙府之中的仙缘差异……但在仙府历2512年,又有谁不知道,仙缘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呢? 有人生来是水牢囚徒,有人生来却是工头……还有人,生来则是山精少主,堂堂至尊妖二代! (本章完) 第179章 在胜利结算页面打出gg的人真的没救 第179章 在胜利结算页面打出gg的人真的没救了 在被一众同伴以钦佩、欣赏、失落……等复杂的目光审视之时,乌名也在暗自复盘全局。 由于代行人的出现,或者说天师作祟,如今众人所在的仙府显然已不再是原先计划中的忘忧仙府……那代行人死前的哀嚎中,似乎有个新名词,唤作幽妄之主?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词,乌名就感到心头微微一跳,仿佛与之有了不可思议的共鸣。 所以,如今异变后的仙府,叫做幽妄仙府?但这两字要如何解释,才能与这山精征服人类的世界格局对照上? 难道眼前一切皆为虚妄,现实不过是有人用什么万心一妄茧发动了一场针对全世界的噩梦打击? 可惜,看起来是没机会拷问了。 那代行人妄图以破劫晶石作为假死诱饵,骗一次苟活的机会。但如今却被乌名抓到真身,想再用晶石保命可就难了。 但乌名并不觉得先杀代行人的选择是错的。 组团开荒,先杀挂狗,这是任何一名专业人士都应具备的基本常识和业务素质。 何况,无论代行人掌握了多少仙府密辛,更无论对方表现出多么强烈的诚意……双方其实都不具备交易乃至沟通的基础。 因为若真能合作共赢,那在众人进仙府之前,就大可坦诚交易。堂堂三清天师,真想在这仙府中取些仙缘,难道邛州众世家们会一口回绝,毫无斡旋余地吗? 如此行事鬼祟,无非是因为他们的真实目的根本没得谈,所以才不惜暴露盗府贼的真面目,以在仙府中攫取不当之利。 而从刚刚司清岚暗语回馈的情报来看,那代行人自称目标是万心一妄茧,能以特殊的手段直接将其盗出仙府,之后仙府闭锁,等同通关。 若对方所言不虚,那么万心一妄茧,就是值得盗府贼们豁出一切的先天至宝……且很难用正常手段带出仙府。 甚至说:这就不是正常情况下应该出现的宝物,因为正常情况下的话他们应该进入的是忘忧仙府,而非幽妄仙府! 隐藏路线的隐藏宝物,必须开挂才能获取……老实说,推理到此处时,乌名实在怦然心动。 而就在此时,忽然听得水牢中响起一声哀婉的冷笑。 “呵呵呵呵……” 声音来自那正代行人夺舍寄生,又惨遭分食的枯槁囚徒……明明已经被大卸八块,头颅都被啃去一部分,他却还能发出阴恻恻的笑声! 此等异状,甚至吓到了进食中的山精……几头山精慌忙后撤,还有的干脆用爪子去掏喉咙。 “你们……自作聪明,实在可笑!自以为坏了天师的好事,就是赢家了吗?恰恰相反,你们已经是死路一条了……幽妄仙府,根本没有通关路径,唯一的生路,就是由我盗走万心一妄茧。你们杀了我,只是在自掘坟墓……” 话音未落,周围的阮杰等人已彼此对视一番,简单确认了真相:那代行人并没有什么新样,只是生命力格外顽强,然后在被彻底吃干抹净烟消云散前,用操尸术操纵自己的尸体,作最后的遗言。 到这般地步还要说话,显然是真的在死前不甘到了极点,以至于不吐不快……而这无疑是个天赐良机。 很快,几人就选出了最容易与其接续对话的人,负责引出更多线索。 被推举戴罪立功的厉沧海,摸了摸脑门,强笑道:“丧家之犬还敢狂吠!与其画圈圈诅咒我们,倒不如跳起来咬我一口!” 果然,对于厉沧海,代行人格外有倾吐欲:“可笑的秃子!” “!?”厉沧海当即炸裂,脑门都涨的通红,就要抬手唤出金龙,将其毁尸灭迹。 代行人见此却顿时得意,虽然随着生命将息,声音越发微弱,但确有一股死前也要咬人一口的劲头,似死灰复燃。 “忘忧仙府异变为幽妄之时,便不存在通关之法了。天师遍寻天箓,也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 听到此处,众人几乎屏息凝神。 百万分之一的可能,终归也是可能! 然而那代行人却哈哈一笑,再不多说一个字,尸体上的法力也已惊人的速度消散下去。 他当然知道阮杰等人在打什么主意……那就正好在死前,奋起余力恶心他们一次! 给人希望,却不告知希望所在,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百万分之一的机会转瞬即逝……如此,才算作报复。 此时,厉沧海虽咬牙切齿,却也看出对方即便是人之将死,也丝毫没有“其言也善”,一番遗言纯只给人添堵。接下来无论再怎么挑衅,也不可能再让对方开口……自己纯粹是被白嫖了一句秃子。 而就在众人难免气馁之时,乌名却再无迟疑,一步上前,顷刻越过百余米的距离,落足将代行人那残破的头颅踩得粉碎。 此人都开始当断章狗调戏秃头了,还留他作甚?眼看都大获全胜了还要被人反咬一口,你们这帮天骄是真的会玩…… 在头骨化作齑粉的刹那,却有一道惊恐的波动,从魂魄层面激荡开来。 竟是那代行人终于在彻底烟消云散的刹那间,恍然真相,继而惊骇欲绝。 难怪……自己明明正确激发了山精骸骨,召集了周遭的一众山精,结果却非但没有借得山精的助力,反而被它们碎尸万段! 难怪那乌名小子从始至终都没有现身! 原来……不,如此一来,那百万分之一的可能,难道竟是落在他的身上?! 可是,若那百万分之一的可能,真的能够切实落下,天师还何苦费尽周折,盗仙府天机!? 我们那家乃至怀阴山的牺牲,又算什么!? 最后一刻,随风而逝的头骨粉尘,在风中酝酿出一丝绝望而不甘的尖啸。 “不……” 而听着这股尖啸,乌名才终于有了些大胜后的快意。 这才对嘛,得胜之后,就该佐以反派的哀嚎,事情才算圆满。 而圆满处置过这盗府贼后,乌名又对四周挥了挥爪子,号令一众山精道:“没事了,来把剩下的都吃干净吧……” 之后,他将目光锁定到了不远处,溪流掩盖之下的那条岩石缝隙。 依着司清岚先前所说,黑山密道就在地缝下面,而其尽头便是代行人不惜一切也要得到的万心一妄茧。 不久前,他才与木长老一道来此视察,却在靠近山谷时就感到一股足以令背后茸毛炸立的异样……其源头多半就来自于万心一妄茧了。 当时主要想着如何释放战俘,外加身边有长老随行,不方便在此妄动……如今却手持王命,行动自由,机会难得,不如干脆就此下去看看? (本章完) 第180章 首通又被抢? 第180章 首通又被抢……? 对于专业首通人士而言,准确把握战机,早已是刻在骨髓深处的本能。 而在乌名看来,想要拿到万心一妄茧,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诚然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时机——阮杰等人重伤未愈,明显在之后的探索中帮不上忙。而司清岚、朱樱、厉沧海等虽未受伤,却也要分出精力来料理此地的后事。 比如照料重伤的同伴;处置左陵、于曼曼这样的叛将;维系水牢内的基本秩序以应付山精…… 再比如,看管好刚刚悄然收纳囊中的战利品——先前那代行人被众山精反复凌迟,最终化作破劫晶石。而他在山精的宝库中窃走的众多战利品也随之爆出,其中不乏价值连城的先天之物。 期间,全赖司清岚和朱樱巧施妙手,将爆出的宝物悄然收纳,才总算没让近在咫尺的一众山精察觉。但有些先天宝物,需要特殊的术法封存,这同样需要分出精力。 总而言之,眼下并不太能指望队友帮上忙。 但反过来看,能帮上忙的,又何必非要限定为人类队友? 如今水牢四周,尽是被那先祖骸骨召集来的山精。这些山精的战力本就在人类之上,其中的佼佼者,哪怕比起阮杰司清岚也相差不多,数量却胜出十倍不止…… 何况这群山精刚刚得了乌名的好处——难能可贵的畅享了人肉大餐,正是对乌名的忠心和好感爆棚的时候。 加之乌名手中持有山精大王以背后的茸毛编织成的绳环,权威堪比大王亲至,因此全然无需担心忠诚度问题。 用这批山精为耗材深入密道,或许比依靠人类队友更为高效可靠…… 而此中问题无非是:将人类赖以翻盘的宝物,暴露给一众山精,风险殊难预料。 但是,密道的存在,本来就已经很难保密了。 那代行人妄图窃走至宝,直接通关仙府,因此根本没有留下什么后手,一路行来不断引起警觉。 且方才一众人类战俘,围绕密道所在的水牢,爆发了一场极其激烈的战斗,哪怕有流火开天阻隔,依然在水牢中留下沉重痕迹……那些山精只是没文化,却不是没脑子。就算不处置阮杰等罪魁祸首,至少也要详细勘察现场。 届时,这区区一层薄薄山岩缝隙,如何能保密? 所以,既然早晚都要曝光,还不如由自己主导曝光。以那山精大王对他这少主的格外宠溺,说不定一个开心,就顺势将万心一妄茧当做奖励赐下来了。 当然,若他不开心,那乌名也可以再想办法,让他将万心一妄茧作为遗产赐下。 大致盘清关节后,乌名再无迟疑,便从周围的山精中,逐一选出看来相对顺眼可用的,一同深入密道。 首先当然是木长老……这老山精其实根本就是大王留给他的贴身管家和保镖,左右也是甩不脱的。 其次么…… “少主殿下!” 正想着,忽听一个颇为急切粗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乌名回过头,便看到了一头通体苍白的老山精。 曾几何时还有些桀骜不驯的白长老,如今却露出恭顺的姿态……在急躁的呼唤之后,便在乌名面前扑通一个五体投地。 “少主殿下!之前我看管水牢不利,惹出这么大乱子,是我错了!这次行动,请务必带上我!” 低吼声中,白长老忍不住仰起头,双目中的幽芒似血一般。 乌名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虽说这白长老对自己的忠诚度远不及木长老,但同样它的智力水准看来也是远远不及,眼下如此兴奋难耐,那么当做耗材就正合适。 再之后,乌名又从四周饱食过代行人血肉的山精中,选了几名精锐……便一脚踏开了密道入口的山石,露出一条蜿蜒向下的通道。 四周的溪水顿时沿通道卷入,形成一道旋涡瀑布。而旁边恰有山精长老识趣,立刻立起图腾将水流阻住。 之后,一条湿润幽暗,却勉强可供人行走的蜿蜒通道,就此成了。 乌名也不多说,利爪向前一指,便有忠心耿耿的精锐山精当先踏步迈入……然后一个脚滑,就连滚带爬地跌落下去,发出一连串愤怒又羞耻的咆哮,良久后又传来一阵剧烈的落水声。 “……”乌名沉默了一会儿,回头看向白长老。 白长老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只是脚趾却如弯钩一般牢牢抓地……然而在踏入通道的瞬间,却同样一记脚滑,咕噜噜地滚了下去,良久又是沉重的落水声。 “少主殿下,这密道中,似乎有人类的术法为障……且待我先以巫术破法,咱们再进。” 说完,山精长老便咬碎了一枚獠牙,将其化作黑雾,幽幽吹入通道中。片刻后,那湿润的通道就仿佛被暴晒数日、数十日……以至于岩石都隐隐风化。 木长老低垂下头:“少主,可以了。” 乌名低笑了一声,也不再派手下探路,而是径直踏入通道……倒是如根步修行一般,落步生根,丝毫不觉滑溜。 只是没走几步,就被身后滚来的木长老撞到,双方一同在通道里翻滚许久,才终是坠下一道百余米高的瀑布。 瀑布下有一冰彻入骨的深潭,乌名落水时,潭水中已有两枚硕大的冰块在水面上一沉一浮。而他出水不久,就又看到木长老在冰块中,冲他无力地眨着眼睛。 …… 所以,这密道中,果然有人类的秘法,将一切非人之物都阻绝在外?且这秘法的位阶极高,连木长老这种大内高手都不慎失了手。 但是,这秘法偏偏对乌名这山精少主毫无效果。 对此,乌名若有所悟,却不及验证,只从潭水中一跃而起,且先不顾水中沉浮的若干冰块,沿着岸上一条明显通往更深处的道路行去。 这一次,他又独自行走了许久,期间虽多少遇到了些机关阻碍,但有着堪比金丹的少主肉身、以及专业人士的解密素养,基本算是如履平地。 半小时过去,在蜿蜒行进了数千米后,他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终点。 一间精心布置的八角堂室,正中祭台上立着一颗浑圆如珠的乳白玉茧……场景简直似教科书一般的经典。 只是,在那玉茧四周,却分明散落着数十根粗长的毛发。 乌名只一眼便认出,那是山精大王的背后茸毛。 (本章完) 第181章 唯一生路 第181章 唯一生路 如果说山精大王的茸毛,还可以解释成一个百万分之一的巧合——例如说,此地的茸毛,不过是乌名从瀑布上跌落的时候,手中的茸毛绳结被打散了,一部分随风飘荡数千米,越过诸多险阻,终于提前乌名一步,抵达至此…… 那么在这堂室边缘所见的一些外来痕迹,就实在没法用巧合去解释了。 八角堂室的一角,有一片石块垒成的篝火堆,旁边胡乱丢弃着几根没有完全啃干净的肉骨头,从焦痕来看,手艺却是不俗。此外还有些岩盐、香草等佐料,堆成一堆,却似不善使用。 另一角,则立着一座和正中祭台有七八分相似的仿品,明显是由高手开凿了附近岩壁上的石头,再精心加工而成。那人无疑是手持利器,又有着近乎不可思议的细微控制力,落在石料上的一削一凿无不精巧,然而成品却仍不得正品的神韵……显然是个基础数值拉满,却毫无石雕经验的新人所为。 再比如堂室墙壁上,赫然还有利爪刮擦出的,模仿人类文字的痕迹…… 当乌名定神细看时,只觉这八角堂室内留下的线索简直数不胜数……而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结论。 再之后,甚至无需乌名费心推导,那结论便已踏着沉重的步伐,从堂室正门外的宽阔通道迫近而来。 山精大王的威慑力,任何时候都仿佛要令人窒息——纵然乌名此时的实力甚至更胜仙府之外;纵然他如今化身成为的是对方的独子。但随着脚步靠近,他仍不由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片刻后,那高大魁梧的身影,便站到了乌名面前。山精大王居高临下,如巍峨黑山,目光幽寒更胜瀑布下的深潭,但见到乌名时,这位大山精却显得欣慰而欣喜。 “果然是你,很好。” 赞叹之后,它伸手拍了拍乌名的肩膀——力道极其雄浑,震得堂室簌簌落灰,却刚好在乌名的承受范围之内。 “我听近卫回报说,你在水牢中捉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窃贼,之后又发现了一条密道……便猜到你会走到这里来,果然你没有让我失望。 “这地下密道,唯有人类可以自由出入。你能走到此地,可见人类的环境熏陶的确有用,也的确很好。” 乌名闻言更是诧异,不由问道:“既然唯有人类能进,大王又是如何进来的?” 山精大王闻言嗤笑:“地裂之战后,我将那大仙主的头颅割下来捆在腰间,城堡上下就再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再之后,每当我要深入此地,都会用人类的骸骨粉尘铺路,我身下那人骨堆砌的王座,就是为此之用的。” “……”这似乎全然不出所料的答案,让乌名唯有默然。 “坐下说话吧。” 之后,它率先背过身,走到那堆篝火旁席地而坐。 乌名则坐到它对面。 山精大王说道:“有什么问题,便问吧。” 乌名沉吟了一下,心中的疑问简直堆积如山,却并不心急。 大王邀自己坐下,显然是打算将一切都和盘托出的,那么就依照问题轻重缓急来问就好。 “那枚玉茧,似乎是前代人类留下,对咱们有莫大威胁的东西。大王可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吗?” 山精大王叹道:“用人类的话说,它叫【█】。” 由于发声器官的不同,山精很难正常发出人类的声音——乌名纯是靠继承而来的先天神通,才能与司清岚对话。 万心一妄茧这五个字,被这头大山精说得歪斜不通,颇有大佐味道。 但乌名自然听得出,山精大王所言,可谓一点不错。 但是,它又是如何知晓的? 或者说,它既然已经知晓到这一步,又早就来到这里,为什么还要留着它不动?散落在玉茧四周的茸毛又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这位大山精看那玉茧娇嫩可人,对它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吧!? 果然这幽妄仙府的两条主线,哪一条都不简单……那家的代行人敢放话说仙府没有正常通关途径,看来确有一定依据。 “大王,此物当真有那么大威力,能对我族构成致命威胁?” 山精大王说道:“当真有,因为我族有着一道致命的缺陷……但还是先从此物的功用说起吧。简单来说,将此物用足量的生灵精血温养,便可孕育出一头【大罗妄母】,破茧的刹那,她就会依着体内精血痕迹,将此方天地的一切同类生灵都纳入无极妙境之中。” 乌名只听得一阵瞠目。 大罗妄母?无极妙境? 但瞠目之后,乌名却感到脑海中,无数分散的线索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汇聚起来。 所以这万心一妄茧,本质上就是以众生之精血代指万心,最终孵化出一道覆盖天地的妄境? 而先前龙清雪等人打探到的流传于人类战俘间的传说:血祭山精可发动利器。指的就是用山精的精血温养玉茧,最终让大罗妄母将所有山精都纳入梦境? 这幽妄仙府中,竟会有这种离奇的东西……也难怪盗府贼会对此物志在必得。 而且从无极妙境这个词展开联想,很容易就想到忘忧仙府。所以,这玉茧莫非竟是忘忧仙府的前身、地基? 在乌名心念急转的同时,山精大王则不慌不忙地继续着自己的故事。 “这玉茧是很久很久以前,云障之上的仙人遗留下来,本非杀伤之物。即便孕育出大罗妄母,将所有人都纳入梦境之中,梦中人只要依着正确的方法自省,便能及时从梦中醒来。但是,我们这些妖物,却是不会做梦的。” 此言一出,乌名不由一惊:山精不会做梦? 山精大王说道:“无梦的生灵若强行入梦,只会如坠漆黑深渊,绝没有自发醒觉的可能……人类如果真能以山精之血祭炼玉茧,令大罗妄母将我等族裔视作妙境亲人,那么无疑会瞬间要了我们的命。” 乌名问道:“既然此物对我们而言如此凶险,大王为何不毁去它?” 山精大王叹息一声:“当然是因为留着有用。渊噬将至,我等通天无路,那大罗妄母的无极妙境,就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本章完) 第182章 你和我 第182章 你和我 山精大王的一番话后,乌名不由沉默。 这化身山精少主的隐藏路线,靠着身份之便直通谜底,固然是省了不少弯绕,但这解密的信息量,实在有些过密了。 渊噬将至,这是已知的事情,可通天无路又是怎么说的?如今数以万计的人类奴工废寝忘食地在工地上修筑的,不正是通天塔么? “来不及了。”山精大王悠悠叹息,“你这些时日一直在前线监工,应该知道通天塔是何等规模的工程。” 乌名沉吟了一下,说道:“的确以现在的进度来说,要修成高塔,至少也要五年时间。但如果能将战俘驯化、释放……” 山精大王打断道:“渊噬只剩下一年了。” “!?”乌名顿时无话可说。 只剩下一年时间,那就算再怎么精打细算,工期也是绝对赶不及了……甚至说,就算没有地裂之战造成的惨重伤亡,人类仍在和平安逸的全盛时期,怕也绝难在短短一年时间里,修成一座突破云障的高塔。 事实上,以背景设定中,人类一盘散沙,上下离心的境况来看,很可能工程进度还不如现下的奴工时期…… 更不用说眼下的工期预期,其实都还是乐观预期,真等高塔修到数千米高,直面云障的时候……指不定还有多少全新的艰难险阻要面对,工期只会比预期更长。 “大王,此事……确凿无疑吗?” 山精大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渊噬的凶险,我等深渊住民比任何人都清楚……而其凶险之最,就在于反复无常。有时会沉睡百年,在幽隙中蛰伏不出,有时又会在短短数个小时内就向上喷涌蔓延数百米,吞噬成千上万的生灵。 “自我等部族诞生的那一刻起,从没有任何一位长老、先知能完美预言渊噬汹涌的时机,所以你要问我是否确凿无疑,我不能点头应你。 “但是,我们正是靠着我在五年前得到的先祖灵启,及时整合了所有部族,发动地裂之战,赶在渊噬蔓延之前来到了地表之上。此次渊噬之凶猛,过去数千年间都不曾有过,而先祖灵启,也前所未有的清晰。所以纵然祖先们的启迪有错漏的可能,我也宁可信其有。” 听到这里,乌名再无疑问。 “所以这通天塔,就只是一场大王许给大家的美梦?” 山精大王轻笑了两声,说道:“我等无梦之生灵,哪有美梦可言?但如果没有通天塔拴住大伙儿,只怕不用几个月,这群嗜杀成性的东西,在杀光了此地人类后,就要自相残杀,甚至不用等渊噬来,就会将所有生灵都杀个一干二净。” 乌名沉吟了下,深有同感地点了头。 尽管在他接触下来,无论是这位实力堪比元婴的大王,还是常伴身边的木长老,都颇为聪慧灵性,几乎和人类无异……但占据族群大多数的山精们,却的确都还是灰针林中那般模样,残忍嗜杀,几乎没有理性可言。 如今这般组织度,只有一小部分来自山精大王的威信,其余尽是靠着对渊噬的畏惧;以及对云障上的丰饶乐土的贪婪维系下来的。 如果没有通天塔,结局定然是在渊噬到来之前,便已世界末日。 但是反过来说,这通天塔的美梦,有效期不过一年。在短短一年时间里,不靠通天塔打破云障……靠一枚造梦的玉茧,又要如何在渊噬下生存? 总不成这大罗妄母的梦境,是连肉身都能一道容纳进去的翡翠色的吧? 正思忖间,山精大王忽然问道:“你可知道,梦与现实最大的分别在哪里?” 乌名闻言一怔,随即脑中灵光一闪,答道:“我没做过梦,只能猜想……莫非是时间流速不同?” 山精大王却反而错愕,双目中的幽光明显绽放了一瞬。 “猜的没错,梦中的世界历经数年,现实中或许也才短短片刻。而大罗妄母的梦境更胜常人的庸梦,无极妙境中,哪怕推演万年,现实中也不过短短一瞬之间。” 听到此处,乌名已全数了然。 “所以大王是想要在末日之前,为我们在梦中开辟一片近乎永恒的乐土?” 对于这个结论,乌名只觉荒诞之余,却是处处合理。 既然如今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么就算是一场美梦,也应该把握到底。 或许现实中,一众山精终会被渊噬吞没,但在吞没前,它们却已在无极妙境中经历了数百上千年的快乐,当真死而无憾了。 只有两个问题。 其一是:山精是不会做梦的。 “所以,大王才刻意留下人类?并不是为了让他们修筑通天塔,而是让他们为咱们造梦?” 山精大王点头道:“不错,山精不会自发做梦,但并不意味着山精不能踏入他族的梦境。只要同时将人类与山精的精血拿来喂养大罗妄母,最终的梦境就可以同时容纳妖与人。我们也就有了一个可以避难的地方。” 听到此处,乌名也是点头。 虽然截至目前,一切都还只是这山精大王的预期和构想,远没有转化为现实。但不得不说,这构想实在堪称绝妙……纵然实际执行中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也确实很难提出比这个更好的方案了。 那么就来到了第二个问题。 如此绝妙的方案,当真是这山精大王一人的手笔吗? 考虑到它对乌名这山精少主的着意培养,乃至反复纵容,以及如今人类虽战败为奴,生存压力却似比山精还要小的现状。 乌名不得不怀疑一件事。 “大王,可以给我讲讲那位人类大仙主的故事吗?” 山精大王怔了一下,庞大的身躯中陡然散发出一阵瘆人的寒意,仿佛被戳中要害一般。 但紧接着,它就收敛了杀意,坦然道:“你猜的没错,他在濒死之时,曾一度寄生在我体内,所以我才能知晓一切关于人类至宝的密辛,才能在这人类的密道中畅行无阻……也所以,我才会着意培养你为妙境梦主,去打造一片真正属于山精的妙境。” (本章完) 第183章 古道热肠设计师 第183章 古道热肠设计师 “为何是我?大王你不行吗?” 篝火前,乌名诚挚发问。 对话至此,这幽妄仙府的真相,已经解析得八九不离十,而剩下的问题便是……这山精大王既然集人妖两家之长,修为更堪称此界第一,为何不亲力亲为? 或者说,它一直都在亲力亲为,过去这段时间,怕是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八角堂室中试验玉茧…… 那么为何不由它自己来作妙境之主,而是将希望寄托在子嗣身上? 如今这是乌名转生山精少主,所以自然能横跨两族……可若是没有这转生之人呢? 单单指望把儿子丢在人类卧室,由人类伺候,就能化身成人,拥有人心,可以造梦,这是不是也过于异想天开了? 乌名的问题,换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山精大王终是苦叹一声:“何必明知故问呢?” 乌名点点头:“原来如此。” 答案的确是一目了然的。 从这八角堂室内的痕迹来看,山精大王当然尝试过自为妙境之主的。 它在此地烹饪,特意用了人类的技法、人类的调料——明明山精的味觉和人类迥异,彼之美食吾之砒霜。 它刻意模仿人类的文字,学习人类的工艺……更在玉茧前,不止一次地尝试入梦,甚至不惜自残自伤。 地上那些茸毛,细看之下,其实颇有焦曲枯萎的痕迹,和结绳的茸毛并不相同。 它在乌名身上所做的尝试,每一项都曾十倍努力的亲力亲为过。 然而这些努力,统统没有得到回报,所以它才在不得已下,异想天开地将希望寄托在少主身上。 若是成了,便是意外之喜,若是不行…… “那么,如果真的不行呢?” 山精大王冷冷地说道:“那就唯有寄希望于之后的一年时间里,能有足够多的归化种来催育这玉茧了。” 乌名怔了一下,便即恍然。 大罗妄母的梦境,号称无极妙境,但这妙境自然是因人而异。 若能将人类调教洗脑到自甘为奴,全心侍奉山精,甚至以夸耀山精为荣,以独立自主为耻……那么即便是妄母破茧,化出以人心主导的妙境,妙境中也必是以山精为尊。 此类以奴才为荣的人,乌名在穿越之前并不少见,所以如今山精大王说到归化种时,乌名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何况,这大山精嘴上说是归化,实则以山精族群一贯的残暴嗜杀,再有大仙主的寄生为其增添了些许人类的理性…… 真到万不得已时,山精们有的是办法强行制造“归化种”,只要手段足够残酷,没有什么人性是无法扭曲的。 那些女骑士、对魔忍……也不是从一开始就真心想要恶堕的。 总有抗拒不了的折磨罢了。 而以此界山精所拥有的绝对武力优势,真到“万不得已”之时,人类是没有任何对抗手段的。 事已至此,这幽妄仙府的真相终于全盘告破。而乌名只想为这幽妄仙府的设计师大大点个赞。 把一座仙府的谜题设计得如此蜿蜒曲折,设计师想必是个古道热肠之人了! 虽然作为山精少主,乌名得知真相的过程几乎是顺理成章,但如果站在正常寻仙者的角度来看,这仙府之秘几乎无法可解。 正常情况下推导出的两条主线,设计的其实相当饱满,通天塔是确实要修的,玉茧也是确实要把握在手中的……但偏偏这两条主线,统统都是假的! 如果真按照主线去推,那简直就是绝望! 甚至说,主线推进不够深入,就连绝望的资格都没有!如果洞察能力较差,真就认准了这两条主线往下推,那结果必然是:通天塔工程刚有起色,渊噬便突然爆发,而后身边那些看似克制的山精也统统翻脸,屠戮无情。 而待众人好不容易打通密道,来到八角堂室前准备拿下玉茧,绝境中寻求生机时,却发现有个修为近乎元婴的山精大王,已恭候多时…… 再之后,一众自信满满的少年天骄,就会在仙府中死得不明不白,宛如小丑…… 唯有众人当真能够不负天骄之名,在推进主线的同时,从各种只鳞片爪的线索中洞悉真相,才算堪堪开启绝望之门。 没有山精少主作为内应,人类一方几乎没有正常孕育无极妙境的可能。这山精大王看似只是背景板,对人类又多有纵容,其实死守密室,又掌控全局,比那代行人还要难缠得多!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山精大王过于难缠,人类的整体处境过于艰难。那代行人才会断言仙府没有正常通关的可能,然后就在第一时间去宝库内窃走了常规通关的战利品,之后再趁大王不在,潜入密道试图偷鸡…… 就连代行人,也不愿面对这幽妄仙府内的绝境! 想通此节后,乌名一边再次赞叹了设计师的古道热肠,一边问道:“那么大王,你希望我打造出一个怎样的妙境呢?” 山精大王闻言一怔,随即面露恍惚。 “怎样的妙境……” 乌名追问道:“对于我族而言,所谓妙境究竟是什么?一个永远没有渊噬,一切如故的深渊?一个有着无穷无尽的人类,可以恣意杀戮的丰饶牧场?还是由人类构筑文明,出产财富,而山精负责支配财富,彼此分工明确,共存有序的世界?” 一连串的问题过后,山精大王沉默了许久,方道:“我也在拭目以待……那大仙主死前寄生过来,却不伤我魂魄,只告知我万心一妄茧的存在和用法,或许便是想以此为人类求一线生机。” 乌名问道:“那么大王愿意施舍这一线生机给人类吗?” 山精大王又沉吟许久,才道:“拭目以待。” 听到这个充满希望的答案,乌名却是心头一沉。 看来,那代行人所说的通关的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并不是落在此处…… 乌名并不怀疑山精大王此时出言的诚意,也不怀疑一年之后,在自己居中斡旋的情况下,无极妙境中或许可以实现人妖共处。 但是,有谁说过,孕育一个和平妙境,就算通关了? 若没有代行人死前那番卖弄挣扎,乌名尚没有十足把握,但此时他却基本可以断言。这玉茧之梦,才是幽妄仙府中最大的陷阱。 “大王,要不要来重新讨论一下通天塔?” (本章完) 第184章 真正的统一战线 第184章 真正的统一战线 乌名的提议,让山精大王也是错愕半晌。 “通天塔?” “通天塔!”乌名重复道。 “……通天塔?” 山精大王第二次的质疑,便开始形成沉甸甸的压力。 而乌名直面压力,侃侃而谈。 “这大罗妄母的妙境再怎么妙,也无非是幽妄之物。且妙境所覆盖的世界,是一片随时可能被渊噬汹涌吞没的世界,可谓先天不足。而玉茧一旦破开,便没有反悔的余地,届时谁能保证这一次成型的妙境,就真的是毫无瑕疵的妙境?大仙主吗?” 山精大王顿时面色一沉:“……我没考虑过,他也没有。” 乌名说道:“那么不妨从现在开始考虑一下。” 山精大王面色越发阴沉,体表甚至开始凝结寒霜,显然考虑的结果并不乐观。 诚然,乌名提出的问题,其实不过细枝末节。渊噬对无极妙境的影响,不大可能动摇其基本性质,最多不过是增添几道瑕疵。 导致妙境整体瓦解,或者性质逆转的可能性,怕不足万一。 但是,谁敢赌那万一呢?谁又甘心赌那万一呢? 而就在山精大王逐渐阴沉的时候,乌名又雪上加霜道。 “大王,大罗妄母的妙境究竟如何妙法,咱们其实并没有十足把握。对这玉茧的认知,说到底有一多半是来自大仙主。可大仙主是被你亲手格杀,还割了头颅当通行证用的死仇,他寄生过来的认知,究竟有几分可靠呢?” 山精大王低声道:“大仙主在万心一妄茧的事情上并未作伪,这一点你无需担心。” 乌名追问道:“不作伪的,就可靠吗?” 山精大王身躯微微一颤,显然并没考虑过这一节。一时间,也开始迟疑起来。 说到底,山精大王虽是族群首领,兼通灵祖巫,智慧远超同族,但终归不是人,不可能拥有人类那么多的弯绕心思。 然而,乌名在连续抛出问题后,却没有继续深究,反而将话题又引回了通天塔。 “所以,还是看些脚踏实地的东西吧。” 事实上,对大罗妄母的质疑,纯是乌名信口开河。如今他对玉茧的认知,别说比不过盗府贼,甚至也比不过这山精大王……但这并不妨碍他以懂哥的口吻指点江山,并成功在对方心中种下动摇的种子。 这种劝分不劝和的话术,乌名实在是见得多了…… 而他虽然一贯不齿于这等话术,但唯有如此,才方便后续推进通天塔的工程。 “大王,玉茧妙境再好,本质上也是人类的;而突破云障就能抵达乐园的传说,却是咱们的。” 此言一出,山精大王不由叹道:“的确如此!咱们族群在深渊中生存了数千年,鲜见天日。然而每一代的巫祝祭师,都会得到乐园的启示。” 乌名又说:“所以,比起寄希望于一道虚妄的梦境,为何不考虑脚踏实地,实实在在踏上乐园的沃土?” 山精大王愠道:“我先前说的话,你已不记得了吗!?若真能在渊噬之前修成通天塔,我又何尝愿意龟缩在梦里!?可一年之内,如何能修成高塔!?” 乌名说道:“的确修不成……如果咱们始终将遁入梦境当作唯一选择的话!” “!?” “大王,不如从现在开始,换个角度思考:倘若这世上并不存在什么万心一妄茧,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在一年内修成高塔……你还觉得它修不成吗?” 山精大王沉默许久,说道:“之前是你说,修成高塔要五年时间,如今你又觉得一年之内就能修成……如此反复不定,你究竟是如何盘算的,不妨直说。” 乌名说道:“大王,五年的预期,是建立在目前的进度基础上;若对人类奴工善加管理,改进工艺,则工期有望缩短一半;然而,若能将我族的战士们派入工地,充当劳力……工期甚至可以缩短十倍!” 山精大王顿时摇头:“异想天开!我族从不擅工艺,更不懂得通天塔所需的术法,派它们去修筑高塔,只会适得其反。” 乌名说道:“不擅工艺,不通术法,不妨碍可以作劳役啊。精细加工做不到,难道开采矿石、搬运货物之类的粗活也做不到吗?” “!?” 乌名说道:“事实上,根据我监工所见:如今大部分人类奴工,都被分散在了矿场和运输线上,每日都要在枷锁之下做着极其低效的苦工;反而高塔工地上始终都是人力短缺。这种结构性的矛盾,就算再怎么优化管理也难以根除,但只要加入一个简单的变量,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山精大王又沉默许久,还是摇头:“不可能,如今我限制族裔们不得妄杀人类,便已经是极限了。想要让一众赢下地裂之战的战士们去给人类打下手,立刻就会引发兵变。” 乌名问道:“兵变,难道镇压不得吗?” “你……!” “大王之前在深渊中整合各部族,难道是以德服人么?我族同类相食的传统都尚未彻底废弃,败者沦为他人饵食都属寻常,哪来的什么傲骨,对大王部署下的工作挑三拣四了?在深渊中生存时,哪些粗活不是由我等族裔来做的? “何况大王带领族裔冲上地表,征服人类,功勋威望前无古人,各长老、精英都对大王心服口服。如今就算倒行逆施,短时间内的反弹也必有限……而我们需要争取的,也只是短时间罢了。” 这一番话后,山精大王仍是迟疑不定。 乌名则继续说道:“何况,此事根本也不是大王的倒行逆施,反而是在组织全员积极自救。事实上,末日威胁之下,族裔们并非不懂变通! “如今咱们能留着那么多人类奴工不杀,不就是为了能修成通天塔么?若族裔们得知末日临近,而自己只要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就有机会突破云障,踏上乐土,又有多少真的会执迷不悟到底呢?” 山精大王反驳道:“若它们得知渊噬之期只有一年,怕立刻就要骚乱起来。” 乌名说道:“那就别说什么一年之期,先说个五年之数,刚好卡在忍气吞声和自暴自弃的界限上。待族裔们逐渐适应了劳役生活,再加码到三年,进而一年……虚荣自尊这种东西,只要放下一次,就可以放下很多次!” (本章完) 第185章 腐臭政治;少年英气 第185章 腐臭政治;少年英气 在乌名抛出三年五年之论后,山精大王终于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良久之后,这位大山精才岿然叹息道:“我将你安排到人类的房间,受人类伺候,的确是希望你能沾染到人类的气息,却没料到才短短时日,你就已变得如此近人了。” 乌名闻言,不由笑道:“大王,事到如今,我有几分像人,真的还重要吗?甚至说,就算我是披着山精皮的人类,又有何妨呢?不是更好吗?” 如此胆大包天的发言,终换来山精大王的冷笑一声。 “呵呵,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 得到这个答复,乌名心中最后一块重石也终于落下。 化身山精少主的这条隐藏路线,果真是就是突出一个贪到最后,赢下所有……对这位大王坦诚一些,反而能获得更多的信赖! 幽妄幽妄,果然是要突破一层层的偏见和假象,才能令收益最大化。 这位山精大王看似是幽妄仙府的最终boss,需要穷尽心思去针对……但其实它才是仙府通关的最大助力! 唯有说动这位大王,号令此界的山精们全力相助,才有那百万分之一的可能,在短短一年内修成高塔,突破云障,踏上传说中的乐园沃土! 只不过,要说服这位山精大王相助,理论上的确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首先,人类与山精的语言隔阂,几乎是写入基因层面的!双方的发声器官、主导语言功能的思维模块都大相径庭。 其次,就算真的费尽千辛万苦打通了语言隔阂,还要说服大王改变主意,将重注压在通天塔上。此事之难,就算乌名以少主的身份开口,也颇费了一番口舌。换作寻常寻仙使以人类的身份说服,简直天方夜谭! 若不开启隐藏路线,这条通关路径的确是堪称死路。而即便是在隐藏路线中,也可谓险阻重重。 代行人那百万分之一的说法,怕还是乐观了些! 而在乌名一时感慨间,山精大王已开始深思实操细节,沉吟半晌之后,问道:“你刚刚那番话,的确有些道理,先以五年之期引动族裔的焦躁,强令部分族裔填充劳力,再逐步缩短时限……但具体要如何做呢?” 乌名当即答复道:“此事简单,先从族裔中挑选地位较低,方便指使的,去工地填充劳力。然后择其表现良好的,予以重赏,自然就能引动更多族裔主动投身劳作。” 山精大王轻轻点头:“可行,然后呢?” “然后就是刻意挑选一些,原本实力较弱,被同族鄙夷的下等山精,令它们因功而起,转眼间便跃居其他同族之上。由此带来的矛盾,虽会得罪一部分族裔,却会打动更多族裔。” 山精大王又不由点头:“再之后呢?” 乌名说道:“再之后就由这群新贵逐步掌权,不断扩充山精的劳工数量,同时提拔更多服帖的族裔充当监工,赋予权力;若遭遇同族反对,就暗示它们只管大胆出手镇压异己。大王只需要在事情闹到彻底不可开交时,现身拨乱反正。将先前弄权的新贵大卸八块,同时提拔一个相对不那么激进的劳工派继任就好。” 山精大王沉吟许久,才终于又点点头:“再之后呢?” 乌名笑道:“再之后,大局基本就算定下来了,山精族群内部纵有矛盾,短时间内也难有反复。而无论大伙儿心底怎么想,只要能维系一个太平的表面,一年之期很快就会过去。届时咱们已打破云障,突入乐园,区区内部矛盾根本不值一提。” 山精大王听到此处,已不由叹息道:“这就是人类的……政治?你认为这些理论,也可以在山精族群中奏效吗?” 乌名反问道:“在大王看来,人类与山精,真的有什么本质区别吗?若从最开始,生活在这阳光明媚、灵气浓郁的地表上的是山精;而蛰居深渊中的是人类。那么山精多半就会变得天真安逸,族群中充满繁文缛节;而人类则会残忍嗜杀,以战为荣…… “而如今么,尽管末日将至,但山精们终归是踏上地表,成为了这人间的统治者,那么人间的政治,自然也会对山精奏效。” —— 当乌名终于沿着密道原路返回——顺便从潭水里捞起那几坨沉浮许久的冰块——只觉黑山外的日光,都似更灿烂了几分。 这当然是错觉,因为迎接他的唯有漫漫黑夜,以及夜色正中那一轮血月——自地裂开启的那一刻,地表之上的明媚阳光、皎洁明月,便统统覆上了一层血色。 只是,纵然是朦胧血月,在乌名看来也颇显明媚。因为通关这幽妄仙府,最要紧也最艰难的两道关,都已经安然通过了。 妄图盗仙府的代行人已经尸骨无存;而那突破云障的通天高塔,也已筑就了最坚实的地基——山精大王已同意全力相助。 在八角堂室中,乌名与山精大王的一番长谈,持续了足足大半日的时间……毕竟是关乎两族生死的大事,单靠一个三年五年的策论,远不足以让山精大王押上全注。 双方从细节层面推演了许久许久,直到山精大王终于彻底确认筑塔之事确凿可行,方才结束对话。 之后,山精大王自去安排本族的一应事宜,而乌名则负责动员人类。 说到底,这通天塔能否真的建成,关键仍在人类这边……纵使此方世界的山精们,全都能任劳任怨,但若人类的建筑工艺不足,最终也突破不了高天云障,那最终仍难免落到用玉茧苟且的结局。 至于人类一方能否担当重任…… —— “当然可以!” 黑山山腰庄园中,乌名的话音刚落,厉沧海便当先应道。 “连山精们都被说动配合了,我们人类又怎能落后?别说一年,我看只要咱们能上下一心,全力协作,半年时间就足以建成通天塔了!” 说话间,脑门反射月光,映得满屋生红。 “我们厉家的家传百艺中,《虬龙化城篇》可是更胜落凰山梧庭神工总录的邛州第一建筑妙法!这种事只管交给我就对了!” 而在厉沧海慷慨激昂之后,房间内沉寂了片刻,然后阮杰就在司清岚的反复目光刺激下,无奈苦笑摇头。 “这次下山前,有长老特意交代过我:寻仙之时,寻常事情都可以退让,但关乎落凰山仙誉的,却半点也退不得……厉师兄,对不住,这邛州第一建筑妙法的名头,实在不能让给你厉家。不然梧庭那边的生意不好,又要怪我。” 厉沧海笑道:“何需你让!这天底下的仙誉美名,不都是赢下来的!阮杰师兄,之后咱们不妨比比看,究竟是哪一家的妙法更妙!” (本章完) 第186章 顺流直下 第186章 顺流直下 叩叩! 两声略闷的敲门声后,一个温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少主殿下,该起床了,今日是通天塔的两千米筑成典礼……” 于是乌名自沉睡中睁开眼,视野正中,仍是那面精工细作、榫卯交错的八角藻井。只是正中镶嵌的圆润的白玉莲雕,却比半年之前,初见之时更为剔透了几分,玉中的灵息也更为充盈。 半年时间,一切都和最初时不同了。 唯一相同的就是,每天醒来,都会陷入短暂的失落遗憾。 又是没有日常奖励的一天。 这当然也是合情合理的,一方面,化身山精以后,大部分人间功法都无从修炼,就连人皇帖也无从参悟,自然没什么“日常”可言。 而乌名虽然也努力推进了作为山精的修行,可惜系统看来不认,不单没有日常,也没有成就奖励。 另一方面,日常日常,首先要有时日的概念,而这个时日的判断,并不根据乌名的主观体验而来。 所以,尽管乌名在幽妄仙府中已度过了半年时光,但仙府之外的时间流速,或许就要慢得多,至今都没过完一个完整自然日,所以这日常也当然刷新不了。 总而言之,在幽妄仙府的这半年时间,乌名颇有种签到断签,月卡忘领的缺憾感,每天醒来都似背上有东西在爬。 但日子总还是要开开心心的过。 叩叩。 更加急促的敲门声后,那温婉的声线也尖锐了几分。 “总管已经到了,少主殿下您必须赶快了……” 下一刻,乌名便从床上一跃而至门前,推开门,就见到了自己的新任女管家。 一头身长两米开外,肢体纤细的雌性山精。 是的,如今伺候少主的女管家,早不是司清岚——作为熟习落凰百艺,兼修过部分神工密录的高端人才,司清岚早早就被征发去工地打灰了。 而接替她的雌性山精,则是深渊时期就跟随大王的一名老臣之后,在地裂之战时曾立下赫赫武勋。 但如今,它却学着人类模样,穿上了绸缎的衣衫,脸上还画着淡妆,见到乌名时,更露出人类一般的娇羞表情。 “少主殿下……” 乌名摆摆手:“我知道了,这就过去……你先去准备下午的行程吧。” 管家依依不舍地离去,片刻后,便有两名全副武装的山精近卫,簇拥着一个红衣少年前来迎接乌名。 与半年前相比,城堡内的近卫已面貌一新,个个身披甲胄,利爪上也加装了金属护套。 然而与这些外在相比,最大的变化还是……堂堂精锐近卫,已丝毫不排斥走在人类身后了。 两名近卫身前的正是如今通天塔工程的总管阮杰,见到乌名后,他先是恭敬地拱了拱手,方道:“见过少主殿下。” 乌名笑了笑,没有用人类的语言回答,反而用山精语说道:“带路吧。” 阮杰笑道:“好,我这就带路。” 明明两族之间的语言隔阂尚未消除,乌名也无意对所有山精展示自己的解语神通……但两人的对话,却偏偏就能流畅进行。 而无论是当事双方,还是四周围观的近卫、侍从们,也都对此见怪不怪。 语言虽不相同,却未必不能互相理解……尤其是在面对同一个威胁,打造同一座通天塔时。 半年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改变更多事。 而这一切,甚至比乌名和大王在密道尽头长谈之时,所推演的还要顺利。 除了最初起步时候,山精们出现了躁动和反弹之外,后续的种种简直顺理成章。 本来残暴尚武的山精,越来越多地投入到了工程建设中,期间不但开始积极配合人类,更或有意或无意地效法人类。 最初只是茫茫平原上的只鳞片爪,很快就如星星之火一般扩散开来。不知何时,有山精开始褪下兽皮,换上人类的绫罗绸缎;又不知何时,山精见面时不再是随意挥爪,而是学人类一般拱手。 人类的渗透,潜移默化,却又来势汹汹。 而其中的道理,即便是最初的两位设计师,也没能完全解析明白……或许是如乌名所说的那样,当山精生活在地表上时,也终会逐渐变得像是人类。 也或许是,当寻仙之人终于突破层层险阻,将百万分之一的机会牢牢把握住后,余下的时间里就不再会面临苛待。 总之,半年过去,一切向好,就连黑山上那座理应艰难的通天塔,都提前一个多月完成了两千米的节点……以至于很多了解一年之期内情的人或妖,都毫无恐慌,反而纷纷乐观表示:时间实在富裕,不如放个假吧! 乌名跟在阮杰身后,走上城堡的天台……当中那座骸骨王座仍保留着,但山精大王却已很少出现在王座上。 很多时候,它都亲力亲为,以首领之尊,做最简单粗陋的工作。 不过在这鼓舞士气的庆典时节,大王自然是提前去了典礼现场。 “这边。”阮杰一摆手,将乌名带到天台一角,一座法阵上。之后他将一枚楔形铜片在眼前一挥,脚下法阵就亮起幽光,将一人三妖全数囊括其中。 下一刻,乌名就感到眼前景色一变,已来到一座离地两千米的高台之上。 这就是通天塔最新建成的标志节点,从此处,距离高天云障只有最后的一千米了。 站在高台向四周俯瞰,更加感到此方天地的逼仄,一眼望去竟真能看到大地的尽头——那是无尽崩落的漆黑深渊。深渊之中更有渊噬在虎视眈眈。 而抬起头,则能清晰地看到一层淡淡的薄云,就仿佛漂浮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就是云障,传说中守护天上乐园的外墙,越是靠近,就越会遭受强大的斥力,使得重力仿佛十倍百倍地翻增,而高空的寒风也俨然锋利如刀。 过去数千年来,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种族,纵有金丹乃至更强的修为,纵使腾云驾雾信手拈来,却也从未如此接近云障过。 但如今,有脚下这座通天高塔作为支撑,即便是毫无修为的老幼妇孺,也可以稳稳当当地立足两千米高处,与头顶云障遥遥相望。 事实上,今日庆典,还真就专门安排了几个新出生不久的人类婴儿、山精幼崽到场,以此彰显过去半年来,两族携手铸就的奇迹。 当乌名和阮杰到场时,高台上已站了不少人和妖,见到两人,各自欢呼雀跃。 只是乌名却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异样,不由询问身后的山精近卫。 “大王呢?” (本章完) 第187章 末日前的画饼 第187章 末日前的画饼 听到乌名的问题,两名近卫只是齐齐露出茫然之色。很快,其中一头就向不远处负责站岗的山精侍卫发出低吼。 声音极其低沉,以至于绝大部分人类都完全听不到,但在山精群体中,这低吼却相当响亮,很快就引起了小小的骚乱。 “大王不见了!?” “糟糕了,不会又去哪里视察了吧?!” “它趁我们参加典礼,悄悄跑去检查工作吗!?” “不好,我那里还差几方土石没清理,若被它看到就惨了!” 下一刻,便有一头身形佝偻的老山精,在高台正中发出高亢的咆哮,一下子就震慑了一众骚乱山精,令众妖纷纷缄默不语……却引得到场的人类好一阵惊骇,一时间妇孺啼哭之声连绵不绝。 好在这时阮杰及时出面,一道范围波及方圆数百米的归元术,顿时令所有人心神归位。 之后,那老山精一记腾跃就来到乌名面前,微微躬身道:“大王或是有事耽搁了,但大王本也只是嘉宾之一……如今典礼事大,还请少主殿下先专心主持典礼。” 乌名点了点头,心中却越发感到有些古怪。 自半年前的那场奠定两族融合根基的长谈之后,山精大王一直在刻意减少自身的存在感。除了族群内部爆发严重内乱时,它会天神下凡一般,瞬间拨乱反正,其余大部分时候都是深居浅出。 或微服私访,或干脆闭关不出……这通天塔两千米节点的筑成典礼,它也是在几位长老的反复恳求之下,才同意出席露面,却不参与任何多余环节。 当然,考虑到“庆典”这个概念本身,就非常有人类风格,大王作为山精之首,恪守山精立场,也算说得过去。 何况这半年来,大王一直在努力交接权力给乌名,许多曾只对它效忠的长老、近卫,也都在这半年时间里纷纷聚到乌名身后。 但如今这场庆典,堪称近半年来——也可能是截至突破云障前——最重要的一场庆典,它作为大王,实没有理由继续缺席。 一时间,乌名顿生不安,那山精大王,别是出什么事了吧……眼下虽是万事顺遂,以至于堂堂大王,几乎沦为一位兼职监工。但在突破云障前,一切皆有可能,远没到可以松懈的时候。 大王,你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现在还不能休息啊! —— 可惜无论乌名如何想,眼下不能休息的人,却是他这位少主殿下。 作为庆典的主持,乌名才是今日主角,而他也很快就压下不安,将庆典主持地顺顺利利,有条不紊。 首先是简短的开场白,之后则是一段鼓舞士气的演讲……作为山精一方的代表,乌名没有太多务虚的言语,只宣称自己作为大王之子,已拥有了获取先祖灵启的能力。 而最近的一次灵启,便是先祖们许诺高塔必成,并为他详细描述了云障之上的乐园是如何美好。 灵启一事当然是凭空杜撰的,但对于任何一头正宗地道的山精而言,杜撰先祖灵启一事都属于超乎想象的大逆不道。而堂堂少主杜撰灵启,更是不可思议。 何况乌名口中的云上乐园,比任何一个山精部落的传说都更加具体而精彩,其中多有超乎一众妖物想象的新鲜,令人下意识便倾向于信服。 因此故事虽短,却引得山精们欢呼不断,士气不断高涨。 讲话之后,更有一众人类修士,端出了一席别开生面的盛宴——仙肉宴! 当然不是真的仙人血肉,而是一群相对不善工造,却有不俗精细修为的修士们,在这半年时间里费尽心思琢磨出的山精美食。 其原料来自鸟兽鱼虫等物,经特殊的仙法发酵调制后,这形似血肉的食物,便具有了对山精而言,妙到难以言喻的滋味,远胜过人类血肉。 而通过推广这一席美食,人类与山精无疑就能取得更深的和解……同时,这些造价不菲的仙肉,更能成为修筑工程中的一等嘉奖。 很快,在之前半年中,工作表现最为突出的几头山精劳模,便被点选出来,获准入席开餐。各个吃得高潮迭起,颜艺频出——就连一旁围观的人类都不由食指大动。 而没被选出的山精们,有的开始摩拳擦掌,恨不得在之后的工程里后来居上。还有的则仰头望天,面露神往。 先祖灵启说,乐园中,如仙肉之类的美食遍地皆是……所以就算当不成劳模,只要令高塔能顺利如期建成,最多半年后,自己就也能吃到无上美食了。 山精的环节之后,则是人类代表阮杰上台讲话。 与山精一侧不同,人类的讲话颇需技巧。作为地裂之战的落败方,人类时至今日仍没有摆脱奴工地位,且大战造成的创伤更不可能在短短半年就褪去。 两族融合,山精只需要放下虚荣,人类却要放下血海深仇,这又谈何容易? 所以阮杰的故事也很简单,他讲述了一个通天塔的神话。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曾在黑山之上,齐心修筑通天塔,意图以此登上天界。然而此举对于飞升仙道而言,却形同取巧捷径,因此引下了一道分化天劫,人类被分为无数种族、彼此各持方言,交流不通。 这是一道通天的考验,人类并没能通过它。 于是高塔废弃,最终逐渐退化为今日的黑山。人类则从此开启了内斗不休的漫长历史。 直到不久前,一场地裂之战改变了一切,在山精一族的武力胁迫下,在近在咫尺的渊噬威慑下,人类终于开始重筑通天塔。这其中固然伴随着极其惨烈的伤亡,但这又何尝不是人类数千年来,只顾内斗,忘记初心的报应? 诚然,山精手中沾满了人类的鲜血……但在山精之前,人类自相残杀的血海深仇难道就少了? 如今渊噬将至,最后一个机会就摆在眼前,是暂时放下仇恨,与异族并肩奋斗,还是继续沉沦于过去数千年间的迷茫……道路就在脚下,而终点就在眼前! 从演讲的层面来讲,阮杰的演讲并不完美,却无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因为在场的人类听众,竟有一半发出了真心的喝彩。 至于剩下的那一半,也实在强求不得。人类的思维终归没有山精那么单纯,血海深仇更不可能靠简单一席话就彻底放下。在这场庆典中,将事情做到这一步,已经超乎预期了。 (本章完) 第188章 永远赶不及的工期 第188章 永远赶不及的工期 山精与人类的两段演讲之后,通天塔高台上的氛围渐渐热烈起来。 阮杰在结束演讲后,同样也端出了盛宴——为筹备这场庆典,乌名请山精大王慷慨地开启了战利品宝库,从中分出了一些原属于大仙主等人族权贵的珍稀食材。 然后,这一桌桌的人间至味,就此将现场的氛围推上高点。 哪怕是对阮杰的演讲内容仍有迟疑和不服,但美味佳肴却是无辜的! 再之后,更多的美食被不断呈上,分给了到场的普通嘉宾,虽不及仙肉那般珍奇,也都是各族至味。而在众人畅享美味的时候,又有各类文艺表演……其中甚至还有山精舞者表演起了利刃舞! 文艺表演之后,庆典也就步入尾声。 而尾声的部分,就相对严肃了许多……却又严肃的令人心旷神怡。 几名人类的建筑专家——也就是阮杰、厉沧海,图文并茂地为现场的人类和山精们,展示了通天塔的修筑进度,以及未来的工程预期。 简单来说,短短半年,将高塔推进到两千米,已是史无前例的工程奇迹。如今此地距离云障还有最后一千米,而这一千米可谓是遍地荆棘,工程难度将数倍于先前,其中甚至包括了几个至今都令人束手无策的技术难题。 但依照过去的工程进度来看,只要两族能够维持携手并进的态势,哪怕只维持上四五个月也好,这通天塔都必定能顺利突破云障,带领此界生灵抵达高天乐园。 其中的各类技术细节,以及框架论证等,即便是图文并茂,仍难免令非专业人士感到云山雾罩……别说本就看个乐的山精,就连人类一方,都不免有人听得昏昏欲睡。 但无论过程何等艰涩乏味,只要得出的最终结论是积极乐观的,也就足够了。听众或许不懂细节,却懂赢学。 因此,就算全然看不懂图纸,但每当阮杰等人拿出新图的时候,下面都会同时传来人类和山精的欢呼。 在狂欢的氛围之下,又有赢学打底,当真是什么深仇大恨都能暂时放下。 反正只要继续努力几个月,就能抵达高天乐土了! 一时间,通天塔的高台上,甚至屡屡出现两族互换美食美酒,然后各自作呕后,又齐齐捧腹的人妖尽欢的奇幻画面! 庆典的最后,乌名再次登场,向到场的几头已畅吃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山精工头,部署下了严苛的重任,并如期得到了自信十足的答复。同时阮杰也对人类一方如法炮制,同样得到若干军令状。 于是,所有人也便知道:这快乐的庆典之后,就是最后的冲刺阶段了。接下来的几个月,整体进度固然乐观,却需要所有人拿出前所未有的专注,细节方面更是要锱铢必较。 —— 庆典结束的时候,天色尚未入夜。 乌名站在高塔上眺望天际,只见晚霞如殷红的陈血,隐隐呈现破裂之态,似在催促此界中人再加快些步伐,以尽快抵达上界。 高台上,大部分嘉宾都已陆续离场——无论白天庆典有多快乐梦幻,晚班的工作都是沉重而现实的。 当然,乌名作为如今山精族群的实际一把手,更是比绝大部分人都要繁忙。 不单要处置山精族群的内部问题——例如任免监工、擢升长老;武力震慑和惩处反叛…… 还要和阮杰等人实时沟通工程进度,调整工作方案。毕竟此界只有他能通晓两族言语,做到真正沟通无碍。 此外,得自系统奖励的梧庭神工总录,也比两位落凰山的正牌亲传还要完整些,一些连司清岚都感到棘手的技术难题,往往需要乌名前去一道通宵达旦、攻坚克难。 而刚刚,阮杰在台下人妖两族大吃大喝的时候,所贴出来的图纸中,就赫然有几个堪称致命的工程难题,若不尽早解决,虽不至于让两千米的高塔毁于一旦……却可能让近期离开即将陆沉的故居,入住进高塔房间的新鲜住民们,茅厕逆流,活在粪坑之中。 所以,虽然乌名本人也难免在连轴半年后微感疲惫——尤其是缺乏足够的系统激励的情况下——更始终怀揣着对大王神秘缺席的不安,却还是立刻就给自己排好了晚班。 一如既往,奋战到天亮。 然而,就在他准备走下高台,去山腰庄园里和阮杰等队友们一起熬夜画图纸时,身前却忽而多出一道佝偻的身影。 正是负责在庆典中维持秩序的木长老,而它拦下乌名,只为传一句话。 “大王说在老地方等你。” 乌名顿时心中一凛,也不多问,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老地方……如此人性化的代词用语,自然不会是代指其他地方,只可能是那万心一妄茧所在的八角堂室! 在那间密室中,双方几乎坦诚了可以坦诚的一切,由此建立了坚实的合作基础,最终引导至今日的局面。而那个曾一度被山精大王寄托全部希望的密室,已似被彻底遗忘。 只想不到,时隔半年,山精大王居然会提起那个“老地方”! 缺席通天塔的庆典,却邀自己在老地方见面……莫非在如今这大局已定的时候,它反而起了反复? 又或者…… 不多时,乌名便沿骸骨王座下的密道,来到了所谓的老地方。而密室中,却见那身材异常高大的山精大王,正伸手缓缓抚摸着祭台上的玉茧,目光中流露出的,竟是温和与眷恋。 见此,乌名更是心中沉重:“大王,为什么?” 山精大王缓缓回过身,却没有直接回答,只反问道:“现在知道一年之期的人,有多少了?” 乌名说道:“大部分有心人都知道了,从五年过渡到三年时,尚且有些许阻力。但随着工程步入正轨,三年到一年的过渡就很顺利……” 说到这里,乌名忽然脑中闪过灵光,继而不可思议地问道:“难不成……” 山精大王呵呵轻笑。 “人类果真是聪明,的确如你所料,我们没有一年之期了。从此刻算起,距离渊噬彻底爆发,最多只有三个月。” (本章完) 第189章 我们的王 第189章 我们的王 听到这个不出所料的答案后,乌名只感觉脑子都有些嗡嗡作响。 三个月…… 三个月! “大王,虽然多此一举,但我必须问一遍:此事确凿无疑吗?或者说,何以确凿无疑?” 此界渊噬的爆发,从来都是充满变数的,从古至今,哪怕是蛰居深渊,终日和渊噬的威胁相伴的山精们,也不曾能够准确预言渊噬的变化。 先前的一年之期,已是山精大王赌上了族群历代先祖的英名,才换来乌名信服。 如今才半年过去,居然又要变更预期……虽然理论上这没什么不可思议,但却又让人实实在在不可思议。 对乌名的不可思议,山精大王只摇摇头:“我没办法答你说什么确凿无疑……三月之期,甚至不是任何一位先祖留下的灵启,纯是我心血来潮。” 乌名问道:“心血来潮?” 山精大王说道:“不错,大约从半年前,咱们双方确立合作之后,我便时不时会预见到渊噬爆发的画面。而随着通天塔不断迫近云障,我所见到的画面也越发清晰。而最近一次,也就是庆典开始前,我看到的便是三月之期。” 乌名于是沉重地应道:“那……应该是没错了。” 虽然没有历代先祖背书,但严格来说,眼前这位山精首领,早就凌驾于任何一位先祖之上了。如今再迭加大仙主的几声,它的心血来潮,实比任何灵启都更加权威。 就算乌名也不会随意质疑它的结论。 只是,既然三月之期已定,接下来的问题就是…… “来不及的。”乌名答道,“一年之期已接近工程极限,虽然过去半年,我们算是各方面都超越了极限,但想要再获突破……已经没有潜力可挖了。” 山精大王叹息道:“所以,工期仍欠了一个月?” 乌名补充道:“至少一个月。余下的距离虽只有一千米,但每前进一步,难度都较之低处要高上数倍。很多工程难题其实至今都没能解决,纯是靠着乐观推演,才能勉强确定一个最快四个月内抵达云障的目标。但实际上我们内部更倾向于五个月。” 山精大王又叹道:“历时十一个月便修成高塔,已足堪自豪。” 乌名默然不语。 这当然是值得自豪的战绩,因为过去无论是人类还是山精,历时数千年,都没能真正修成这座通天塔……尤其人类一方,更是可悲可叹。 通天塔的基础概念,实际上正是来自人类一方。山精们虽在传说和灵启中,拥有着云障和高天乐园的概念,其实并不知道该具体如何突破云障。 反而是人类,早早就在理论层面设计出了通天塔——唯有依靠独一无二的黑山根基,才有望顶住重压,层层高升。 只是纵然有了设计图,却因这样那样的缘故始终不能建成,甚至单单是修成大仙主所居住的城堡,都已经耗尽了人类的政治资源。 如今,一群外来的寻仙之人,在人类文明几乎被征服覆灭的情况下,短短半年就将高塔推进到两千米,更有望在未来五个月内彻底竣工,这已经是堪称不可思议的奇迹了。 但这奇迹,居然无比讽刺地还是差了一个月! 不能竣工的奇迹,无非是奇迹烂尾楼,又何以自豪呢? 只是,在漫长的沉默之后,乌名却没有感到多少气馁,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怅然。 因为,他作为人类的聪明,更在山精大王的预期之上。 他不单看出了工期的变动,同时也看出了这变动背后的真意。 这最后三个月的工期变动,并不是幽妄仙府拿来刻意刁难人的致命危机。而是…… 而是为了让结局升华,增添的一道小插曲。 “大王,你有办法?” 山精大王错愕了一瞬,那瘦长的兽面上,赫然流露出与人类一般无二的惆怅。 “若是我的儿子,当真有你这般聪明该有多好。” 乌名默然。 山精大王才叹道:“我的确有办法,或者说,如今也唯有我才有办法。唉,你若当真是山精出身,其实也该想得到那个办法。过去数千年间,我族蛰居深渊,时时要面临渊噬爆发的风险。有时候靠着巫祝祈祷、先祖灵启,能勉强预见未来,趋吉避凶。但也有的时候,渊噬爆发时,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乌名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那个时候,就需要首领挺身而出,以自身为祭品,换取渊噬的片刻安宁。过去我族的先祖首领们,有近半都是亡于渊噬,镇压渊噬,本也是我辈为王的理由。” 乌名沉默许久,问道:“大王可以镇压多久?” “我也没法准确断言,但是上一代大王,以一己之力拖延了渊噬整整三天。” 乌名轻笑道:“三天好像有些不够。” 山精大王也随之笑道:“我族历史上最强大的首领,相传是将渊噬镇压了足足百年。” 乌名又笑:“那大王只需要投一截指甲下去,就能轻松争取到一个月时间了。” 山精大王说道:“传说当然是不可信的,但比起历史上最强大的首领,我的确要更强得多……自冲出地表,征服人类以后,我就感到自己已隐隐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 “过去的部落历史中,从未有人抵达这样的境界。唯有神话中,我族不为山精,而是不知其名的大妖之时,方有这等境界。我过去因种种忌讳,始终不愿踏出这一步,但现在看来,是时候了。 “突破之后,我虽然无法如传说一般镇压渊噬百年,至少也应该能镇压这渊噬一个月。但你刚刚说过,一个月恐怕不够,那么……” 乌名心中一凛:“那就轮到我了?” 山精大王笑道:“怎么会呢?突破云障,抵达乐园之后,我族仍需要新王的领导,而还有谁能比你更合适为新世界的王呢?” 顿了顿,山精大王说道:“我会带着仍愿忠诚、追随于我的部下,一道沉入渊噬。拥有族裔追随的王,才是真正的王,有部下的支持,我应该能拖延渊噬三个月……这段时间,应该足够你用了吧?” 乌名沉声道:“足够了。” “好,那从今日开始,我会在此地闭关,直至渊噬爆发。而你……没有其他事,就不要再来这里了。” 乌名又道:“知道了。” “那就去吧,新王陛下。” 片刻后,当乌名离开密道,回到骸骨王座时,却见王座旁已围了若干山精,其中更有木长老。 见到乌名,山精们齐齐俯身行礼,由木长老低声吟道。 “拜见我们的王。” (本章完) 第190章 破天 第190章 破天 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响,将乌名从短暂的轻睡中唤醒。 睁开眼,只见王座前的木门正被缓缓推开,一名身形纤细的雌性山精,带着些许疲惫走上前来,低声说道。 “大王,【破天锥】已准备完成,只待大王前去了。” “知道了,你先去忙。”乌名点点头,又闭目冥思了一会儿,待那山精管家回身投入工地建设后,才从王座上一跃而下,落地时发出沉闷声响。 身下那十米高的王座,继承自前代大王,仍以骸骨为质,却比原先的王座更加高大了数倍……多出的骸骨,多是来自山精。 过去数月间,因收集天材地宝、开掘矿坑而牺牲在阴深矿场、幽潭之底、广袤血林等地的山精,若能将其尸骨带回,乌名就会取其精华部分,堆积于王座之下,令王座不断堆高,宛如高塔。 对于如今的山精而言,这是莫大的荣耀。而理所当然,那些曾经被拿来炫耀大王武功的人类骸骨,也和山精的骸骨们混做一堆,成了荣耀的一部分。 而这不过是新任大王,强推两族融合的诸多措施之一。较之前代大王,乌名虽然战力要相对逊色,但全面掌权后,施政手段却更加激进也更加坚决,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至于效果,虽不能说尽善尽美,却实实在在令工程进一步加速了。 如今,距离两千米节点的庆典才过去不到四个月,通天塔便已修至最后一节,塔顶距离云障,只有一步之遥。 不到四个月的时间来到这一步,堪称是奇迹中的奇迹,较之先前最乐观的预期还要提前少许。哪怕事后回头复盘,仍会让很多人深感不可思议。 一方面,旧王的自我牺牲,以及新王的激进施政,进一步推动了两族融合,令内耗降低到了极限。数月间,此地的生灵们,的确是在为了同一个目标,如神话故事中一般,摒除了种族隔阂、压下了血仇,齐心携手。 另一方面,在乌名的带领下,以及众多邛州天骄们的殚精竭虑之下,许多工程技术上的难题,破解之顺利,也如有天命相助…… 但乌名却知道,那并非天命相助,而是系统相助。 四个月前,当山精大王决心自我牺牲以镇压渊噬时,乌名便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系统资源都投入到了星璇之中。 若能将梧庭神工总录精炼一次,或许就能令工程进度加快几分,最终突破四到五个月的理论极限,在奇迹之上迭加奇迹,于渊噬爆发之前完成高塔,令山精大王免于自我牺牲。 这当然不是因为什么父子情深……只是乌名实在很想试试,能不能将这幽妄仙府设计的“主线必死之人”,用极端的通关思路和超纲的数值给捞回来。 玩游戏玩出bug,才是专业人士的最高追求。为此,乌名甚至可以暂缓追逐迷宫内的专属up资源。 何况,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万一救回山精大王,又能开启一条隐藏剧情线呢? 而结论上说,这一次星璇给了乌名前所未有的支持……前后七十抽的资源投入进去,换来的竟有两道金光。 其中一道最终无形无质,恰与当初在默离仙府情景湖畔所得相似,令乌名对整座仙府的认知都有了些微的变化;另一道金光则如愿以偿凝作了神工总录,并让乌名的神工百艺技巧凭空暴涨一截。 靠着精炼后的技艺,一些理论上不可能完成的法阵、工件,在乌名手中纷纷化作现实;一些让厉沧海几乎挠秃了头的设计难题,在乌名笔下也迅速迎刃而解。 可惜即便有系统相助,乌名也没能赶在三月之期——也即是渊噬爆发前,完成通天塔。 一个剑指通天的世界级工程,实在不是单靠一两人的力量能加速倍增的……尤其到最后百米的冲刺阶段,任凭乌名手艺再怎么高超,其助力也只如沧海一粟罢了。 好在乌名虽没能赶上三月之期,最终仍只能眼睁睁看着旧王带领仅存的老臣们一道步入渊噬……但幽妄仙府的通关,的确已是水到渠成了。 如今,高塔已如利刃一般抵在云障之前,仿佛随时都能打破桎梏此界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的囚笼。而渊噬仍被牢牢镇压着,恐怕再有一两个月都不会变化。 客观来说,到这一步,号召众人放松些许,休个短假也是无妨的……但从上到下,却没人愿意停歇片刻,反而在最后关头,纷纷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忱,只求尽快完工高塔,抵达天上乐园。 为此,就连平素沾染了人类习惯,开始注重仪态的山精管家,都不惜利用业余时间去工地搬砖。 而现在,所有的辛苦,总算迎来了收获时刻。 —— 当乌名通过王座旁的传送阵,来到距离黑山三千米的塔顶高台时,这片不过十米见方的高台上,已经被挤得半满了。 以木长老为首的最擅长妖法的几位山精长老;十名实力堪比金丹的山精勇士;以及阮杰、司清岚等人类修士中的佼佼者……此时都默默等候着乌名的到来。 众人脸上都带着连轴超载的疲色,却没有人愿意休息,见到乌名从法阵中现身,目光中无不闪烁着兴奋与催促。 此界生灵们历时十个月的努力,早已凝结为无比坚实的高塔。临到最后一步,反而没有什么可患得患失的,接下来,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乌名也没有过多的寒暄和矫情,见众人齐聚,便低吼一声,示意可以开始。 于是阮杰等人各自站定位置,结成一道玄妙阵法,而后各自法力涌动,就见一枚枚剔透晶石自虚空凝结,再逐渐并作一处,彼此交融。 那是这三千米的通天高塔,在建筑过程中留下的每一道“节点”,而无数节点汇聚,便宛如一座微缩过的通天高塔本尊! 随着晶石汇聚,很快就形成一座透明而炫彩的晶石尖塔,仿佛要给这通天塔迭上塔尖。 若从地面看去,那塔尖不过是三千米高塔上的细细一点,然而落在高台上,那塔尖却似小山一般庞大又沉重异常,很快就从半空缓缓坠落。 于是几位山精长老,各自施法,令身前的山精勇士们血脉贲张、肌肉膨大,纷纷爆发出远胜常态的力量……然后十头山精勇士立足塔尖之下,齐齐发力,将其肩扛而起。 最终,乌名微微低下头,走到高台正中,发出最后一声低吼……长老们的妖术便同时落在他的身上,令这具山精的肉身成倍膨胀,如欲炸裂开来。 借着内爆一般的力量,乌名挺直腰身,全力蹬足,高高举起双臂……伴随身旁山精们的咆哮声,便将头顶那如山岳般沉重的破天尖锥,硬是向上举起,抛起。 下一刻,脚下高塔发出摇摇欲坠的呻吟,坚不可摧的高塔外壁上迸发出无数细密的裂纹。黑山更是轰然山崩,碎石滚滚。 下一刻,剔透的尖锥向上缓缓飞起,碰触到了那道淡淡的云障,无声无息地碎掉了。 与整个幽妄世界一道,化作亿万片琉璃,簌簌碎落。 碎片之后,是一片纯白无暇的世界,而在白茫茫的光中,一个轻柔的少女声音响起。 “恭喜各位通关幽妄仙府!” (本章完) 第191章 许愿精灵 第191章 许愿精灵 听到少女的声音时,乌名只觉自己刚从一场大梦中苏醒过来。 明明破天尖锥突破云障的情景——无论是画面还是声音,乃至高天寒风吹来的独特水雾气息,都还清晰地停留在脑海中。 但这种清晰,却又被蒙上了一层轻纱,与现实做了严格的隔绝。 此外,穷尽全力的破天仪式,也仿佛被留在了梦中,那手擎山岳,气血爆发于四肢百骸间的膨胀炸裂感,更是相隔遥远起来。 再一转神,乌名发现自己已不再是山精少主,出现在视野中的,属于自己的手臂,已是人类的模样。 下一刻,身边更传来队友们的惊叹声。 “这是哪儿!?” “我们这是醒过来了?” “刚刚是谁在说话!?” “所以幽妄仙府中的一切,当真都只是一场梦?” 嘈杂声中,乌名很快就在身边找到了每一位队友……而看清他们的模样后,乌名也就更加确信一点。 在幽妄仙府中经历的十个月时间,的确只是大梦一场。 十个月的时光,其实一度在众人身上留下了痕迹。阮杰变得瘦了些许,多了几分眉清目秀,却少了几分憨厚可亲;厉沧海的额头面积增大了几分,胡须痕迹也更为浓密,与其父越发相似…… 然而随着整个幽妄仙府破碎,如今在这片白光中,却可见阮杰仍如初时那般憨态可掬,厉沧海更是摸了摸头发,便面露狂喜。 当然,更多人却实在喜不出来。纵然心知梦醒意味着通关仙府,意味着过去十个月的磨砺终于有了回报……但骤然就与先前的一切分别,却难免心生怅然。 幽妄幽妄,这最后一层破妄,却是落在通关之时。 想到过去十个月的奇妙经历,乌名不由轻叹了一声,然后便听一个少女的笑声,似从头顶传来。 “通关仙府,怎么还这么闷闷不乐的?莫非还对幽妄有所眷恋?好啦,别再多愁善感啦,快来领奖啦!” 最后一句话,音量特意提高了几分,顿时令所有怅喜交加的寻仙队员们恍惚回神。 而沿着那轻柔的声音来处抬头看去,却只见一枚圆润的白色光球,在白茫茫的背景下,轻飘飘地浮着。 “哼哼,终于回神啦?那我就再说一次:恭喜各位通关幽妄仙府!恭喜呀!嘿嘿!” 欢笑声后,那光球不待众人反应,便又道:“说真的,我根本没想过居然有人能通关这座仙府……当初幽妄老头设计仙府时,我还嘲笑他这考验纯属异想天开来着,现在却是我成了笑话啦。那么,为了表彰你们让堂堂仙人沦为笑话,我该怎么奖励你们呢?” 话到最后,这白茫茫的世界,仿佛骤然降低了些温度。 一众寻仙队员自是面色各异,厉沧海更是当即发出一声龙吟,摆开决一死战的架势。 “哈哈哈,开个玩笑嘛,你们这些小家伙真的禁不起逗诶,明明都有本事通关幽妄了,怎么还这么分不清真假呢?放心吧,我们这些仙人是不能伤害你们的,正常情况下甚至不能现身和你们见面,更遑论对话……” 话音未落,四周的纯白世界,陡然绽放出一道贯穿天地的巨大裂纹,那轻飘飘的白球也似乎被刺到的气球,在空中一阵乱飞。 “哎呀不好,不小心说多了,你们就当没听到好不好?” 话虽绵软,但在白色光球絮絮叨叨的时候,所有人却都感到体内的法力竟凭空消失不见了……转眼之间,已连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了! 好在这种虚软无力只持续了一瞬,下一刻便一切恢复如常。 厉沧海惊疑不定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球说道:“给你们颁奖啊!你们探仙府为的不就是奖励吗?” 阮杰低声道:“我们已经在仙府中,拿到了各自的战利品。” 说着,他轻轻扬了下手,一只精致的储物袋正握于手中。 所谓的战利品,小半来自开场时击杀代行人的一场大爆,大半则来自乌名继位称王后,直接敞开宝库大门,任人搜刮…… 这幽妄仙府的天地虽不大,人类文明尤其显得脆弱……却着实有不少先天之物,纵然谈不上价值连城,也足以对得起众人辛苦。 何况打通幽妄仙府,本也不是为了府中的遗宝,更多是为了开启下一座仙府濯泉。 此时那白球说要颁奖,反而有些令人起疑了。 对此,白球乐得直颤:“哈哈!你们若是甘心于此也无妨!大声说一句:我愿意放弃仙府奖励,我也可以省略颁奖环节哦。” 阮杰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奈摇头。 白球则说道:“哼哼,你这人啊,看似八面玲珑面面俱到,实则优柔寡断,心思重城府深,这在仙府中是讨不到便宜的。” 阮杰叹息拱手:“谢上仙指教。” 白球没再理会他,而是解释道:“通关幽妄仙府有多难,你们应该体会得到。单是算准吉时,让忘忧变幽妄,已很不容易。更何况这忘忧老头变身幽妄府君时,性格古怪,比默离还要没朋友……这条通关路径,换我们这些仙人推演,也是一百次里失败九十九次。能走到这一步,见到我,你们大可再自得一点!” 众人闻言,却是在面面相觑之后,齐齐看向乌名。 通关幽妄仙府有多难……说实话,可能只有乌名才真有体会。因为对其他人来说,整场幽妄之旅,就开局对阵代行人有些难度,后面几乎就是一路随波逐流。 辛苦是有些辛苦,但要说艰难,实在也谈不上艰难。 只因最不可思议的几个环节,都已被乌名这不依常理之人给突破干净了,留给其他人的,当真就只剩下执行而已。 所以,要说自得,还是让这幽妄的首功之人来自得吧。 被众人瞩目,乌名只是摇摇头,说道:“上仙要颁奖,不知是怎么颁法?” 那白球先是哼哼轻笑,随即飘到乌名眼前,似在细细打量,却很快就是圆躯一震:“原来是你哦!” “?” 白球却不再言语,飘回到半空,说道:“颁奖方法很简单,你们每人找我许个愿就好。一人一次,机会难得,可要认真把握哦……可以给你们点时间商量,但一经开口,便概无反悔!” (本章完) 第192章 许愿专家 第192章 许愿专家 “乌名师弟,你怎么看?” 白茫茫中,一众寻仙队员凑在一起,商量计划。 而众人最先寄托希望的,自是乌名……经历过幽妄仙府的十月奋战,就连厉沧海都默认了乌名的领导地位。 对此,乌名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以为可以信任那位仙人。阮杰师兄你觉得呢?之前有过先例吗?” 阮杰苦笑:“哈哈,师弟这就高看我了,我虽然之前的确打通过七座仙府,却从没有这等规格的,更没有亲见过仙人——就连在落凰山中听故事,我也很少听前辈师长会夸海口说自己在仙府中见过仙人本尊。” 一般来说,九州大陆的众多仙府,绝大部分的结构都极其简单。进入仙府后,便会有碑文、玉简、帛书之类,将仙府试炼的要求,乃至具体进程都写得明明白白。 之后只需要依照仙府规矩执行到底,就会有仙人备好的宝贝等在前方,取走之后就会被传送出府……整个过程,比去杂货铺打酱油还要简单明了,却也和仙人本尊挨不上半点关系。 而相对复杂些的,则会将线索藏于仙府内外,或以天箓解读箴言,或在仙府内破解谜题——或者两者兼有。最终通关时,则可能听到仙人之音。而有这般际遇的,已经是百里挑一了! 至于直面仙人本尊,那的确是故事中才有的事,因此眼前这白球究竟有几分可信……也只有乌名才有发言权了! 乌名闻言,又沉吟了片刻,说道:“既然阮师兄也不反对,咱们就老老实实依那仙人所言,接受她的好意便是。只是具体细则,还要再询问清楚。” 之后,他便回过头,问那白球道:“敢问上仙,这许愿可有什么讲究?我许愿立即得道飞升,也能遂愿吗?” 白球笑得在半空一阵摇晃:“小家伙明知故问!通关幽妄的确不易,但也不至于让奖励直接上了天!当然,你若实在想要飞升,我可以帮你营造一个飞升的美梦,永远醒不过来的那种!” 乌名笑笑:“也就是说,上仙会依照实际的奖额,来实现我们的愿望?若是过于好高骛远,只会适得其反?” 白球笑道:“哼哼,就是如此!不过只要不是过于贪心离谱,在常规范畴内,我还是会尽量满足的啦。” 乌名点点头,又问道:“那些化作晶石的人,也可以许愿吗?” 幽妄之梦结束后,尽管所有人的状态都倒退回了十个月前……但在梦中激发的破劫晶棺,却有着贯穿虚实的威能。 如今龙清雪、肖剑都已是晶石模样。 白球轻轻一晃:“破劫晶棺哦……好吧,算是特殊优待。” 下一刻,两枚晶石就轻轻一晃,从中吐出人来。而阮杰等连忙迎上去,为他们解释幽妄仙府中发生的一切。 趁此时机,乌名则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么关于这许愿机制,上仙可有什么提示?” 白球又是一阵摇摆:“不要得寸进尺!自己想去!” “多谢上仙,我没问题了。” 回到队伍中后,便听肖剑率先提议道:“既然如此,咱们按照进仙府前商定的分配方式,依各人功绩,顺序而来,如何?我基本寸功未立,我最后一个就好!” 简单来说,若遇到那种“宝库之中,一人一件”的情况,便根据功劳多寡,由首功之人先挑。 然而厉沧海却顿时冷笑:“想得倒是挺美!先让乌名师弟和其他人给你探虚实,待规则明了之后,再下场许愿,让收益最大化……寸功未立,心思却多!” 肖剑怒道:“那我第一个行了吧!?” 阮杰却道:“也不必让肖剑师弟来打这个头阵……左陵,这是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仔细把握吧。” 队伍末尾,怀阴山的左陵闻言不由一颤,随即叹息道:“知道了,那么阮杰师兄需要我许什么愿?” 阮杰提议道:“可以尽量许个大一点的,看看仙人到底有何手段。” “知道了。”言毕,左陵便来到白球面前,拱手一礼,低声道,“上仙,我请求在仙府通关后,赐予邛州更多灵脉。” 白球娇笑不止:“诶唷,你这小家伙倒是有趣!明明是个任人使唤的叛徒,此时倒是机灵了起来……想要灵脉,可以啊,但以你的贡献,给不了正脉,最多添一条支脉。” 左陵又一拱手:“谢仙人!” 而紧随其后的,则是于曼曼……虽说她与左陵不同,并非心甘情愿地为代行人驱使,但身中尸蛊,在关键时刻反水,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之后十个月里,队友们虽没有苛责,却也没法彻底信任她,因此表现机会也是寥寥无几。 对于曼曼,众人不做要求,只看她自己的选择。 “上仙,我想要一份凭据。”于曼曼轻声道,“上仙刚刚道出左陵是叛徒,可见仙府中的一切尽在上仙眼底,那么上仙应该知道,我对他人绝无歹心。所以,请上仙为我证一次清白!” 白球又是一阵摇曳,赞赏连连:“你比那左陵还要聪明!想要清白凭据,可以啊,你稍等。” 说着,一张白纸和一支墨笔就出现在半空,墨笔一阵挥洒,就写下几个大字。 于曼曼是清白的。 “仙人手书,收好哦。” 于曼曼接过半空飘落的白纸,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然而定睛细看,却不由娇躯一颤。 简单的文字,却绝不简单的仙韵,这一纸清白凭证,却赫然是一册天书!暗含妙法! 如此手笔,绝非凡人可以作伪……而其价值,又远不止于证明清白! 于曼曼颤抖片刻,忍不住伏地跪下:“谢上仙恩赐!” 只是跪到一半,身子就被定住,再也跪不下去。 “正常颁奖,不必谢我。”白球说道,“下一个。” 于是一道扭曲的阴影,来到白球面前。 白球乐道:“……是你啊,还真是毫不意外。” 作为寻仙队中,理论战力最高的一人,周濡衣在决战代行人时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但又在决战之后,施展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摸鱼才华,几乎全程隐形,毫无贡献! 此时她也非常自觉,第三个上场,开口便是:“请赐我一种怪病:每当上司要我加班出工时,都会让我当场昏迷不醒。” (本章完) 第193章 谁要你送了!? 第193章 谁要你送了!? 周濡衣的许愿,直接让那白球少了几分欢脱,在空中飘荡的身姿都凝重了些。 “你……亏你这性子,也能修到如此地步。” 周濡衣叹息道:“本以为修到这个地步,就能省些事的,却遇人不淑。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偷些懒。” 白球说道:“既然如此,这东西倒是适合你。” 说着,一本杏黄封皮的功法典籍,就轻飘飘落入周濡衣之手。 “上仙,功法什么的还是……”话音未落,周濡衣便眼前一亮,如获至宝一般将典籍高高举起,“谢啦!” 却见那封皮上赫然写着【天残章】这等令人极其不安的名字。 好在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众人也知道这周濡衣的性子,摸鱼归摸鱼,大节上还是无亏的,那就最多为辛泽默哀片刻,便由得她了。 而至此,许愿的顺序也就再无疑问:依照战功倒序而来。 周濡衣之后轮到肖剑,他性子直爽,更无客套,开口便道:“我在仙府里也没做什么事,更没什么明确需求,仙人你看着赏就是了!” 白球乐道:“好啊,你既是剑修,就送你把剑好了,仙剑没有,真剑勉强,送你口心剑,回去慢慢修行吧!” 言毕,一道金光就自球中激射而出,落在肖剑额心,令他恍惚半晌,才兴高采烈道:“谢仙人赏赐!” 肖剑之后,便轮到龙清雪,这位留香阁的道种,颇有商人风范,许愿极其务实。 “请为我提升灵根资质。” “好。” 简单一声好后,便又是一道流光飘来,灌入龙清雪的额心,顷刻间就让她娇躯乱颤,却显而易见的容光焕发! 龙清雪本就是上品资质,灵根品阶二品偏上,如今得仙人灌顶,更是直冲一品! 而待她适应了这份易筋洗髓的升华,周围队友自然纷纷道喜。她也坦然应下,眉宇间却略显惆怅。 与其他宗门世家的道种不同,灵根资质于她而言,意义并非简单的助推修行,而更多是一种身份标价的象征。 留香阁并不需要阁主拥有天下无敌的修为,却需要她有着无可比拟的人脉……而龙清雪身为女子,结交人脉最坚实有效的法子,当然就是联姻。 先前她灵根未至一品,于她的修行而言只算白璧微瑕,却终归会影响联姻的价值,如今补齐短板,有些事也就需要提上日程了。 而看着对此几乎毫无所觉的某人,龙清雪自然微感惆怅。 龙清雪之后,便轮到刘承。 这位擅长团结大众的刘家大少,在过去数月间,充分发挥了长袖善舞的特点,极力弥合着人类奴工间的裂隙,也算居功至伟。 而他的许愿内容,则简单明了。 “我想补全家传的砺金真气。” 对他而言,能亲身参与到这场仙府攻略之中,已是意外之喜。与众多出身、修为都在他之上的天骄们建立下的深厚私交,更可能成为刘家未来百年的安身立命之本! 所以在许愿之时,他也非常恪守本分,既不盲目作那大公无私之举——避免给他人带来道德压力;也不纯为个人牟利。 补全家传功法,便是他作为世家嫡子能做出的最好选择了。 白球闻言,却有些无趣:“好沉重的许愿,我都要飞不动了。” 话虽如此,还是将一道金光送入刘承额心,很快就令其恍悟惊喜,连连作揖行礼。 而其余人虽不知仙人究竟如何补全的功法;补全之后又究竟达到了怎样品阶……却也都暗暗意识到,从今以后,吴郡刘家,很可能真要成为邛州刘家了。 刘承之后,便轮到朱樱,这位娇小少女的愿望更加单纯。 “我想要一枚能填补道基损伤的仙丹。” 白球却反问:“什么道基,怎么损伤?伤势多少年了?” 朱樱低了下头,轻声将答案逐一道出。 白球又沉吟了一会儿,笑道:“我明白了,不过,你确定吗?” 朱樱惊讶地眨眨眼睛。 这仙人明明说过,一经许愿概不反悔,为何到自己这里反而多了一道程序? 然而就在惊诧间,一枚圆润的仙丹已轻飘飘地从半空落下,降落途中又被一只凭空凝结的瓷瓶装起,最终落入朱樱手中。 “我不是问你确定不确定许愿,而是问你:你确定受伤那人,真的想要痊愈吗?” 朱樱闻言浑身不由一颤,却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不确定,但无所谓。” 白球飘曳了一下:“你比刘承还要无趣,但像你这样无趣的人,的确才是府君最喜欢的人。所以特别优待你一道口诀,自己回去慢慢体悟吧。” 说话间,又是一道微光流入朱樱额头,令少女微感刺痛,却在下一瞬就似豁然开朗。 “谢上仙恩赐。”朱樱诚恳道谢,但比起口诀,显然更重视手中仙丹,瓷瓶被握得死紧,如性命之重。 朱樱之后,轮到厉沧海。 “我也要一枚修补道基的仙丹,我家太爷年轻时候曾在仙府中受过一次重伤……” 厉沧海语调略显沉重。 白球对此却颇感玩味:“哦?你居然不要提升个人实力的奖励?你不是一直都对这次没抢到首功而耿耿于怀么?” 厉沧海闻言,不由反驳道:“堂堂大丈夫,区区一时胜负,何至于耿耿于怀!?凭我的天赋才情,仙缘气运,总有后来居上之时!更无需求助于仙府外力!” 白球乐道:“好能嘴硬,不求仙府外力,你来这是干什么的?不过呢,只要能嘴硬到底,未尝不可铸就道心,所以你开心就好,仙丹收好。” 而待厉沧海收起仙丹后,那白球又是一晃:“刚给了那小姑娘好处,全然不理会你,也说不过去……也送你一点额外福利吧。” 说话间,一道黑光落在厉沧海头顶,于是一缕缕青丝就从业已枯萎的光洁之地凭空生出……转眼之间,厉沧海竟是长发飘逸,柔顺丝滑,呈现出翩翩佳公子的气质! “哦!”四周一片惊叹。 然而受益人厉沧海却非但不喜,反而陡然涨红面孔,只想和这白球同归于尽! 好在,在这位恼羞成怒的厉家大少自爆之前,身旁便掠过一道火。 清岚仙子翩然掠过,恰好接管舞台,也略去了他的尴尬。 过去十个月间,除了乌名之外,就要数两位落凰山的真传的战功最为卓著。而此时终于轮到清岚仙子许愿,众人顿时聚焦过来,好奇他们究竟要如何把握这次仙缘。 “见过上仙。”司清岚客客气气道,“我想请换仙缘,之后的濯泉仙府中,请予我与乌名师弟一般的起点。” (本章完) 第194章 仙府的底色 第194章 仙府的底色 清岚仙子的许愿词一出,周围很多人都不由一惊。 厉沧海更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脑后青丝如触电一般直直炸起,显示出心中的惊讶。 原来还可以这么许愿!? 那白球当即乐道:“哈哈,不愧是修玄女身的,真是如琉璃剔透,一句话便许了几个愿,还理直气壮得很!” 被看穿心思,司清岚微感赧然,却旋即便又挺直背脊,一脸坦然。 合理利用规则,就算被人看穿也不改其合理,何况这般许愿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那就更无需羞耻。 白球说道:“不必这么拐弯抹角,有事想问可以直接问的。比如说:你猜的没错,幽妄仙府之后,仍是濯泉仙府,并不会因忘忧之变而变。”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心头一动。肖剑更是忍不住开口想要追问,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音……方知在白球面前,除了许愿之人,其他人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权力。 白球又道:“此外,乌名的仙缘的确与你们都不相同,但这份仙缘的来历我不会说,毕竟就算是奖励,也要对其他人公平。” 听到公平二字,肖剑又不禁灵光一闪,张嘴发出无声的疑问。 白球却似听到了,上下摇晃一下,说道:“对,濯泉仙府,是分组对抗,所以才要公平。哼哼,你们这群如今推心置腹的小伙伴,到时候免不了要互为寇仇。” 纵是嬉笑说来,此番言辞仍带着一丝凉意。 但一众寻仙队员们听了,却只是微感错愕,彼此对视一番,却并没有多少警觉敌视的意味。 近一年的友谊,还没那么容易破裂。 白球却乐道:“好啦,说笑罢了,不用那么紧张。濯泉府君是个温和性子,哪怕是分组对抗,也一定不会做得过于冷酷无情。当然,具体的设计我也不知,问也白问。但你们大可放平心态,玩得开心一些。” 顿了顿,白球又飞回司清岚身前,说道:“所以,你也大可不必许愿要乌名的仙缘,在濯泉仙府中,各人的起点基本是一样的。” 司清岚却道:“基本一样,终归还是不一样。” 白球说道:“只为这一点不同,就浪费一个宝贵的许愿机会,你确定哦?可不能反悔哦。” 司清岚坚定道:“绝不反悔。” “哼哼,不愧是修玄女身的。好啊,那就如你所愿,只要你之后能入濯泉仙府,起点便高人一阶。” 司清岚还要再开口,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知道自己这番取巧,也只能到此为止,便无奈退后几步,将舞台让给师兄。 好在,能够取巧的人,还有一位。 阮杰先是向白球认真拱手一礼,而后便道:“我求的不是仙缘,而是真相。我想知道,从忘忧仙府到幽妄仙府,再到濯泉仙府,上仙们究竟是如何设计的?” 白球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哈哈,不愧是又一个玄女身,你比那司清岚还要玄女!” 此言一出,饶是阮杰阅历丰富,也一时间不由脸红。 先前对阵代行人时,他于万般无奈之下解封禁忌,拿出全力……却实在不是心甘情愿的。之后十个月里,无论遇到什么难题,他也始终不曾再变身玉凰流光玄女,如今被这白球仙人旧事重提,实在有种和厉沧海共情的痛感。 好在他终归是城府更深一些,脸红只一瞬,便仰起头笑问:“所以仙人可以作答吗?若不行,我也可以换个愿望。” 白球乐道:“当然可以答,但你确定要我说给所有人吗?你完全可以独占真相哦。” 阮杰却坦然道:“落凰山身为邛州仙门之首,这点担当总该要有。而之所以将此事留到最后,则是希望不给其他人增添不必要的负担……” 白球又笑道:“好一番良苦用心,又偏要解说得明明白白!所以说你这种人,当真是八面玲珑,心思多城府深。好吧,既然你主意已定,那我就挑能说的说了……只希望听过以后,你不要后悔。” 阮杰闻言,心中顿时生出一丝阴霾,仿佛自己许错了愿望……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那白球已将仙府的密辛娓娓道来。 “忘忧、濯泉乃是一脉相承,此事你们后人解读天箓,应该已知晓。但其实这一脉并不止两座仙府……具体都有哪些,我也所知不全,更不能说。能说的只有一点:这一脉的核心,就如你们在幽妄所见,是关于异族共处的。” 此言一出,阮杰已是不由苦笑,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而周濡衣更是面色一变,直接堵住耳朵,一个字也不想听。 白球则继续说道:“濯泉府君的想法,我其实所知不多,只知道他也是认可了天地万灵皆可得道的观念,才与幽妄府君等人一道,设计了这一脉仙府。所以濯泉仙府虽强调竞争,但竞争的基调,却定是基于同一理念。” 顿了顿,白球郑重道:“没错,在很多仙人看来,天地万灵,并无高下之分。” 之后,白球刻意停顿了一会儿,摇摇晃晃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却见这些人皇帖高手们,虽然面色各异,显然道心受了些创伤,却没有预期中那般道心大破乃至七窍溢血的残像。 “哼哼,看来在幽妄仙府中经历的这些时日,还是有些意义的嘛,也算没白费诸位府君的苦心。好了,进入下一个环节吧……关于忘忧仙府和幽妄仙府的关系,很简单哦,如果幽妄仙府中没有你们逆天改命,终于修成高塔,那么山精之王就会发动万心一妄茧,创造出名为忘忧的无极妙境。幽妄,算是忘忧的前置和底色。 “正常来讲,现世的仙府应该是忘忧,具体的试炼内容也很简单:妙境包含了渊噬,所以先天不足。在妙境自行推演个几百上千年后,就会露出种种破绽。后来人的任务就是在妙境中缝缝补补,维持妙境能运行下去。 “基本来说呢,只要没有彻底沉溺其中,就总能及时醒觉,然后逐一发现梦中的漏洞。而只要能化解眼前危机,让梦境能再延续个百年,就算顺利通关。若能在此基础上,令梦境升华,延续到千年乃至万年,自然会有更多奖励。 “但无论如何,忘忧仙府始终只是大梦一场,是比幽妄仙府还要虚无的幻梦。所以无论你们以何等成绩通关,最终也只能拿到前往濯泉的下等票。唯有机缘巧合下进入幽妄仙府,将‘历史’真正扭转过来,打通云障天门,才能拿到宝贵的上等票。 “不过呢,就像我一开始说的:之前没什么人料到,居然有人能通关幽妄,所以上等票都有哪些特殊待遇,我也不知道。只知濯泉府君一向好说话,应该不会亏待后人。” (本章完) 第195章 回家 第195章 回家 之后,半空中的白球又讲了许多忘忧和幽妄的设计细节。 比如那忘忧仙府的基本设定,是一个人类与山精终于打破云障,进入仙界,并和平共处下去的虚拟世界观。 在那个世界观中,两族并不平等,山精仍牢牢占据着主导位置,且较之人类变得全方位的强大。 不单单武力占据绝对优势,就连智力乃至文化领域也都后来居上。人类纷纷以服从皈依作为常识,若能被统治者们赐予‘荣誉山精’的称号,那就是足以为流传家世的至高荣耀了。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山精大王终于如愿以偿,在最后时刻发动出来的完美梦境。 然而至此,对于人类寻仙者而言,这个世界观本身看起来就是最大的破绽……但忘忧仙府的实际设计上却颇有陷阱。 例如说,能够进入仙府的寻仙者,多会以荣誉山精的身份登场。 虽然地位不如正经山精,但在忘忧仙府中,山精们其实高高在上,平日并不经常出现在人类视野中。反而荣誉山精却拥有着近乎至高无上的权势,以及远远凌驾常人的力量,常年人前显圣,光辉无限。 而这对于大部分修仙之人,尤其是少年天骄来说,这都属于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所谓修仙之人,本就是强于凡人,却又不如上古真仙的居中之辈。而如今的仙道文明,也有一半的根基来自仙府,恰似被山精统治的忘忧仙界。 身处其中,一切破绽都会被悄然藏在本能的适应性之后,反而没那么容易苏醒过来……甚至那些自行苏醒的人,都可能被选择沉溺的队友当做敌人。 至于修补漏洞,就更是麻烦重重,有的是需要杀死本不该存在的人;有的则需要篡改被举世公认的经典;还有的则要参与考古,挖掘出足以动摇历史真相的文物至宝……自然,也需要在此期间处理好与山精的关系。 相较于幽妄仙府,忘忧的故事基调要和平安逸得多,而其中的精工巧思则颇令人赞叹。许多人听到后面,哪怕明知通关幽妄仙府的含金量要更高得多,却还是难免有错失宝贵仙缘的遗憾感。 这种规格的精巧仙府,可着实不多见啊! 至于幽妄仙府,所有的伪装和谜题,都被乌名拆解干净,反而有些乏善可陈。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由忘忧至幽妄的变化,几乎算是府君的异想天开,其条件设计之严苛,已经比通关忘忧更难。乌名等人能进入幽妄仙府,着实令人意外。 而经历了过去十个多月的难以言喻的辛苦之后,人们事后回忆起来,也更加不由产生了真不如去忘忧仙府,体验正常仙府寻仙的冲动…… 白球的一番讲解堪称细致入微,直至故事结束时,众人只觉意犹未尽。 而阮杰则仍存了几个问题,有待追问。 却被白球拦了下来。 “好啦好啦,你的奖励就只值这么多啦,有这些故事,以你们这些人的心思,应该能剖析出很多额外内容,乃至挖掘出仙府之谜!所以想要听更多,就去问濯泉府君……或者是你后面那人开口。” 阮杰闻言不由看向身后,却见乌名正带着笑容,向他拱手一礼。 阮杰摇摇头:“师弟不必在乎上仙所言,请尽量许你自己要许的愿望……不然我们这些纯粹顺风通关的人,实在要无地自容了。” 白球插话道:“呵呵,真会说话啊你这满腹心机的小玄女,时时刻刻都要卖人情。” 阮杰无奈:“……其余无言以对,只恳请仙人换个称呼。” 白球想了想:“小男娘?” 一时间,尽管现场无人笑出声,阮杰却也支撑不住,无奈掩面而去。 然而才走没几步,他的身影就倏地消失了……与司清岚、朱樱等其他一众人一道,消失在白茫茫的光晕中。 乌名转回头,却见那白球几乎与自己面贴着面。 “好啦,闲杂人等都走光了,咱们终于可以私下聊了。哼哼,你这小家伙,应该是默离府君的继承人吧?” 乌名思忖了一下,点头应道:“确实从默离仙人那里继承了一道解语神通。” 白球说道:“那可不只是解语神通……但你既然不知道,我此时也不宜多说。总之,其他人不清楚,但你自己应该知道,这幽妄仙府几乎是为你量身打造的。若没有你,就只有我等仙人出手,才有那么百分之一的机会能顺利通关了。” 乌名说道:“所以,有什么专属奖励吗?” 白球说道:“没有哦。” “……” 白球笑道:“给你量身打造整座仙府,通关奖励自然就是专属奖励。说吧,你想要什么?同样是许愿,我能用在你身上的仙力要比其他人多出十倍不止,所以大胆一点也无妨哦。哼哼,我也想看看,府君留下的力量,究竟能做到哪般地步!” 乌名笑道:“比如我要飞升?” 白球跃跃欲试道:“要试试看吗?” 乌名却摇头:“不,飞升一事,在我看来其实也只是时间问题……虽然如今这仙路的尽头还只在化神境界,但待我日后逐一探明九州各大仙府,挖掘出仙人【██】的秘密,终有一日能与你们站在同样的高度。而若直接许愿飞升,反而会错过这精彩的过程。” 白球赞道:“说得好呀,所以,你想要什么?” “我想回家。” 白球微微一愣:“回家?” 乌名点头道:“对,我要回家。” 白球错愕不解:“虽然我之前说过言出无悔,但我真的需要确认一下了:你的愿望,就只是想要回家?” 乌名再次确认:“是的,我要回家。” 白球好一阵旋转,才道:“……有意思,你所谓的家,应该不是寻常意义的家吧?需要单独拿来许愿,说明几乎没法靠常规手段回去,是冥海归墟?还是月宫?又或者……算了,我就试试看,以这仙府余力,送你回家!” 下一刻,这片纯白无瑕的仙府隙界,便开始隆隆作响,如要天崩地裂。 (本章完) 第196章 再仔细想想 第196章 再仔细想想 隆隆的闷响,不知持续了多久。 只见四周那无暇的白底之上,不断绽开漆黑的裂缝,缝隙中幽光流溢,炫彩夺目,却渗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又过片刻,一阵几乎要崩开整个隙界的地动山摇后,震荡便逐渐停止,四周的裂缝似蠕动一般缓缓合拢,整个仙府隙界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白球在半空一声长叹,不再旋转。 漫长的沉默之后,白球缓缓漂浮到乌名面前,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家到底在什么地方!?” 见此情形,乌名自然知道刚刚的许愿是个什么结果,反问道:“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就全力施法了?” “……”白球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回家这个概念,对每一位修行之人来说都是特殊的。当你凝塑道心的那一刻,家的所在才算真正确定,而这种确定甚至不因你的主观意志而决定。所以我也并不需要问你什么,仙法之下,自有结果。” 乌名缓缓点了头:“而这个结果就是:我的家就在此地?我才是幽妄府君?” 白球没好气道:“何必明知故问!当然是仙法失效了呗!刚刚仙府开辟通道,就算是月宫也能攀得一二,结果却开不出通向你家的通道!” 顿了顿,白球在空中一阵摇曳,又笑道:“不过这样一来,你家在哪儿,倒也是有迹可循了。要么远在冥海归墟之外——但那又很难解释你是凭什么降临到九州的。要么嘛……” 白球刻意卖了个关子,不再多言。而乌名也没多问,因为他同样隐隐有了推测……但此时显然还得不出确凿的答案,也就无需纠结。 “所以,我这许愿应该怎么算?因贵方无能造成的一切损失,均由我方承担?” 白球气道:“把你单独留下,可不是让你这么挤兑人的!放心吧,刚刚仙法未成,仙力也就没多少损失。该你的奖励不会少的。但许愿却要换一个许法……” 话音未落,白球忽然在半空一颤。 “咦?!仙法,好像成了……一半。” 乌名闻言当真虎躯一震:“成了!?” “只成了一半!”白球忙强调,“别胡乱作不切实际的期待!你想要直接回家,我的确做不到……但刚刚的【无妄归路】,最终却凝成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说话间,白球在半空转了半圈……同时随之转来的,还有一枚同样浑圆如珠,色泽乳白的光球。 “……这是你兄弟?长得和你挺像。” 白球哼了一声:“别说傻话,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它是什么!” 乌名笑了笑,随即一叹:“只是有些意想不到。” 如白球所说,的确没有人比他更懂那乳白光球了……褪去笼罩在外的盈盈薄光,那分明就是幽妄仙府中,藏于黑山脚下密道尽头的,万心一妄茧! 所以那白球施展仙法,最终得到的回家线索,就是万心一妄茧? “这是在暗示我,想要回家,不如白日做梦?” 白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之后的话,我会尽量解释得浅显易懂,但你真正能听懂多少,我就不能保证了。” 乌名闻言,精神不由一振,知道检验真·解语神通的时候到了,忙呼唤系统抽卡。 虽然先前抢救山精大王时,已经将资源耗的一干二净,更多少透支了些人品……但历经四个月的艰苦卓绝的攻坚,最终突破云障,终归还是又得了些系统激励。如今勉强能凑一次十连,正仿佛是天赐良机,将昭昭天命寄托在这十连之上! 下一刻,星璇喷吐,九蓝一紫。 ……很好,就当垫给濯泉了! 之后,白球沉吟片刻,悠悠开口:“我之前说过,在幽妄仙府的正常历史中,山精大王会发动万心一妄茧,开辟出忘忧妙境…… “若你当时留意了那句话,并认真思考过,就该意识到这所谓妙境,正是仙府的基底之一。当然,万心一妄茧并不能直接成就仙府,但成就仙府,却多要用到万心一妄茧。” 一番话后,乌名神色逐渐凝重。 难怪盗府贼会不惜如此重注,也要窃走万心一妄茧……此物居然是仙府的核心基底,难怪能成为隐藏仙府中的隐藏宝物! “九州之大,仙府数不胜数,仙人【█】并无一定之规,很多甚至是率性而为。但相当数量的仙府,的确都是源自于一枚独一无二的万心一妄茧。” 乌名听到此处,只暗恨刚刚的十连未果……白球整段话中,就只有一个关键词仍不能解析明白,但偏偏那个关键词当真关键!哪怕能猜到九成,剩下一成猜不到也等于白搭! 与此同时,白球又说到:“无妄归路给出的这枚玉茧,正是你熟知的忘忧茧……此物在你们通关幽妄以后,其实仍有用处,但既然依着仙府规矩,该当将其作为你的奖品,那么从今以后,九州就再不会有忘忧仙府了。” 奖品! 虽然在见到玉茧的那一刻,乌名就已隐隐猜到了结果,但听得白球亲口道出,感想仍是不同。 果然,隐藏路线进入隐藏仙府,就该有隐藏宝物作为结果! 但这奖品该怎么用? 沉吟了一下后,乌名问道:“所以,我真有机会当仙府府君?” 这一次,白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想法很好,但万心一妄茧只有在仙人手中,才是仙府之基。其中涉及几个重要的【██】,如【█】、【█】,就算是仙人们也未必人人都能把握清楚。哼哼,不然我何至于在此给人打工。” 一连串的生词,听得乌名不由头痛,最终也只能问道:“所以你还真是仙人?” 白球嗔道:“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圆滚滚的器灵吗?!好心不化出真身给你们压力,你却不识好歹了!总之,无极妙境和仙府之间的距离,远比你想象的更加遥远。凭你们这些修为甚至不能突破化神的后人,想要自立仙府,无疑是痴人说梦。” 乌名叹道:“果然没那么便宜的好事……” 白球闻言却失笑道:“哼哼,你再仔细想想呢?” (本章完) 第197章 府君预备役 第197章 府君预备役 白球的提示,让乌名顿时恍悟。 没错,正常情况下,万心一妄茧和仙府之间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哪怕是真仙如这小白球,都不能单凭玉茧就化出仙府。 但是,幽妄仙府中的这枚玉茧,并非寻常的万心一妄茧……它是确确实实能够化出忘忧仙府的半成品! 幽妄府君已在这玉茧上做足了准备,玉茧和仙府之间最难跨越的几道关,或许已经全数料理完毕,之后只要自己聚集“万心”,就能自造仙府? “倒也没那么便宜啦。”白球补充道,“从半成品到成品,距离仍很遥远,它只有在幽妄仙府中破茧,方能化为仙府……只不过相较于寻常的玉茧,这忘忧茧的确距离仙府更近,即便脱离幽妄,它仍拥有一定的【██】之能。 “你日后持此宝物去其他仙府中,应可发挥一些独特的作用吧。此外,无妄归路终归是将玉茧视作你回家的线索,显然它在你手中另有妙用。” 说完这些,白球长出了口气,也认真打量了一下乌名,笑道:“不愧是默离府君的继承人,才筑基修为,已经能听懂不少事了。我还以为自己刚刚纯只白费口舌呢。” 说完,白球微微一晃,便将那玉茧再次用薄光包裹着,送入乌名手中……而玉茧才一落下,就整枚都随薄光流入乌名体内了。 丹田玄境,那纯白的朵旁边,一枚乳白色的玉茧缓缓凝结成型。 “需要的时候,以神识沉浸就好,我给你加了一层伪装,寻常不会被人发觉到。至于具体的用法呢,便自己想吧……因为说实话,要如何用好万心一妄茧,我也知之不多。” 乌名点头道:“无妨,早有所料了。” “……哼,是啊,若是知道得足够多,我又何须给这幽妄府君打工,还被你连番挤兑?!不过,我虽然知之不多,却知道,有一人知道的又多,又定愿意教你诀窍。” 乌名怔了一下,答道:“濯泉府君?” “没错,濯泉府君!”白球晃了晃身子,“府君性子温和宽厚,只要别触犯他的禁忌,他是那种会把仙丹当做豆赠给有缘人的老爷爷。若你之后能顺利通关濯泉,那么以你连破默离、幽妄两关的资格,应该更能让他对你另眼相看。” 乌名顺势问道:“关于濯泉仙府,上仙有什么能教我的吗?” 白球想了想,说道:“首先,好好修行吧,初入筑基的修为还是太低了,在这幽妄仙府中,你尚可依靠独到仙缘,获取仙府大势相助,以忽略修为上的不足。但在濯泉仙府中,多半是没这种好事的。” 乌名点头赞同。 化身山精少主,直接凌驾所有队友之上的事情,终归是可一不可再的。 幽妄仙府的核心结构是合作共赢,并不特别讲求寻仙队员之间的公平……事实上,幽妄仙府反而是刻意在成员之间,划分出了各种不同,这才有了乌名那独一无二的巨大优势。 但如果濯泉仙府的基本结构是分组对抗,那么就必然要遵循一个最基本的公平原则。哪怕有人能依靠独到仙缘,获取些许起步优势,也最多近似于多个10攻皮肤,绝不至于到命座精炼的地步。 就算真有特殊奖励,也必然是在胜利结算之后。决胜的过程必然是基本公平的。 何况这次寻仙濯泉,司清岚还特意许愿要一个公平起点……对上这群邛州天骄,自己的基本功是必须过硬了。 “那么,濯泉仙府现世还要多久?” 白球说道:“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十年到二十年间吧,具体要看你们破解府外谜题的进程……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紧迫感了?” 乌名沉吟片刻:“应该没有二十年,就在十年之内了。” 判断的依据也很简单:司清岚如今修为在筑基中期,而最多十年之内,她必至筑基巅峰,而那也是寻仙濯泉的最佳节点。 拖得再久,便等于是拖慢了她的结丹进程……修行二十载不能成就金丹,会极大影响旁人对她的化神预期,进而影响落凰山这一品仙山的威望。 而作为邛州第一仙门,落凰山必会想方设法,让濯泉仙府现世的时机卡得刚刚好。 落凰山的山主之女,真正出身上等的仙二代,司清岚就是有这样的影响力。如今她在幽妄仙府中显得默默无闻,一方面是乌名的表现实在是强到不讲道理;另一方面则是,区区前置仙府还不值得司清岚拿出全力……或者说,不值得落凰山拿出司清岚的全力。 到了濯泉仙府现世之时,情况就大不相同,而十年时间,对乌名而言的确略显紧迫。 从初入筑基到筑基巅峰,哪怕强如司清岚也预计要用上十五年——而更有参照价值的自家师姐朱樱,更是在中期瓶颈就卡了足足十年。 不过,真要说紧迫,其实也谈不上多么紧迫。司清岚虽强,但从入道到筑基也用了三年,速度比在古剑门修行的乌名还要慢上半年……而之后乌名还要去三清外山修行,速度只会比过去更快。从这个角度看,十年时间已经绰绰有余。 比较让乌名在意的,反而是那些已经来到筑基巅峰的人,比如阮杰。 十年之后,他还会滞留在筑基期吗?好歹也是山主亲传,总不会为了一座濯泉仙府,就生生拖慢十年仙途吧? 思忖间,又听那白球说道:“还有什么问题吗?没其他问题的话……” “哦,还有一点。”乌名也毫不客气,“我的奖励从回家变成【回家的线索】,有没有差额可以补啊?” “留香阁的人都没你会算计哦!”白球气得一阵乱颤,许久后才问道,“你想怎么补?” 乌名于是唤出太乙法剑:“能将其升阶为筑基期吗?” “简单。”白球松了口气,轻轻一转,便转出一根白丝,如结茧一般将太乙法剑牢牢包裹住。 “之后待其自然破茧就好……好了这下是真的被你掏干家底,没得剩了。而我也没时间再和你聊了,咱们有缘再见吧。” 说完,白球便左右摇摆,如同挥手作别。 而整个洁白无瑕的仙府隙界,也随之碎裂来开。 (本章完) 第198章 本地人 第198章 本地人 待仙府隙界的碎片尽数落下,乌名只觉自己又一次大梦初醒。只是睁眼所见,却似末日景象。比起入仙府前那清冷却生机盎然的林地,此时灰针林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天灾。 大地如被天雷轰击,变得四分五裂;数之不尽的高大树木被连根拔起,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本该栖息于此的鸟兽悉数逃散,偌大林地间竟没有几分生气。 如此异象之下,就连天色都变得模糊可疑……只从那晚霞血色来看,此时距离进入仙府不过才半日时间。 所幸队友们仍在身旁不远,且看来他们离开仙府,也不过是和自己前后脚,此时多半都还一脸迷茫,如沉睡未醒。 不等乌名出声呼唤,就听远方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喝:“发现他们了!” 话音未落,乌名就看到眼前倏地多出数道身影,来势之快,教人全然反应不及。 当先而来的是辛泽,紧接着却是数张陌生面孔……却分明都散发着接近乃至凌驾辛泽之上的恐怖威压。 在这些人身后,乌名还看到了沈月卿、江无澜等人,但不及细看,就见辛泽忽得扬起手,于是黑夜骤降,刚刚苏醒的意识便又沉入昏睡之中。 再次苏醒时,乌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陌生的清净灵池中;身下一只莲般的蒲团。四周流淌着灵气浓郁的泉水,面前摆了一碟精美的茶点,一瓶品阶不凡的灵药。 看起来,就仿佛是在供人调养闭关的上乘洞府之中……但是,没有哪家洞天福地,会在出入之处,装上意味分明的铁栅。 那铁栅绝非凡品,乌名哪怕只是用眼去看,都隐隐感到眼球干涩,仿佛视线与之相触都会被汲取走什么…… 于是自然恍悟:这里,分明是一间条件上佳的囚笼。 条件上佳,却不改囚笼本质……想来那些世家宗门的大人物们作奸犯科后,便是住在此处吧。 所以,自己在幽妄仙府立下奇功,斩杀盗府贼,又带一众队友顺利通关,拿下濯泉的上等门票……结果就是狡兔死走狗烹?!只不过是被人当做上等狗? 还是说,那打工仙人留给自己的伪装出了问题,万心一妄茧的存在被人发现了?再或者…… 一时间,乌名心念百转,却实在想不透自己为何落得如此处境。 好在没多久,那铁栅就刷的向上抬起,然后一张熟悉且亲切的面孔,就出现在灵池中。 沈月卿带着些许无奈,向乌名笑着扬手招呼道:“不用怕,没什么事……” 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一道冰冷的提醒:“炎流君,还请慎言!你的表现,也会影响到我们对乌名的评估!” 沈月卿耸耸肩:“是是是,那咱们就照程序来呗。” 说话间,只见一位身穿蓝黑长袍,身材瘦高的中年道人,紧跟在沈月卿之后走入这牢房。 他语气严厉,却对乌名并没有什么敌意,甚至进来以后就连看都不多看乌名一眼,只在一旁取出纸笔,默默记录。 沈月卿则叹了口气,走到乌名面前,问道:“将你进入幽妄仙府后的经历,详细讲来,不要遗漏,也不要无中生有。我们虽不会对无辜之人搜魂夺魄之类……但确认真伪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乌名皱了皱眉,越发确定自己是在被当作犯人来审……尽管对方在有意圆滑处理此事——牢房的条件极好,负责审讯的也是熟人——但本质仍是审讯。 而鉴于堂堂三清道君,此时都无奈且规矩地照程序行事,乌名也不打算作无谓的反抗。 “好,首先呢……” 之后,乌名便毫无隐瞒地将自己过去十个多月的经历娓娓道来。 故事很长,乌名却讲得不慌不忙,有条不紊。 讲故事的同时,乌名也在不断观察沈月卿和那蓝黑道士的反应……有趣的是,自己化身山精少主,最终更继承王位,这明明是万分离奇乃至离谱的事,两名听众却似乎早有所料,听来表现地平淡无奇。 蓝黑道人或许是天生冷面,又刻意遮掩;但沈月卿的反应,却显然是一种提示……于是乌名也就大致了然,恐怕在自己之前,早有其他人将故事讲过不止一次了。 所以,这审讯或许并不是只针对自己一人的。 可是,若不只针对自己,难道连刘承、肖剑这等正宗世家子……乃至阮杰司清岚也在被审讯之列? 带着疑惑,乌名慢慢将故事讲到他以破天尖锥突破云障,通关仙府……俨然已过去大半天时间。 再之后,便住口不言。 沈月卿问道:“之后呢?” 乌名笑道:“之后的奖励环节,就属于个人隐私啦。” “哼!”那蓝黑道士冷哼一声,却没多说什么,只收起卷宗,沉声道,“我已记录完毕,的确与已知明晰的部分没有任何出入。” 沈月卿笑道:“我早说了,任谁出问题,这小子也是绝不会出问题的。” 蓝黑道人冷声道:“任谁担保,该履行的程序也决不可免。” “是是是,那师兄就继续去履行程序吧,我在这里和好徒儿说说话。” 蓝黑道人皱了下眉头:“你……算了,自己把握好分寸吧,如今事态非同小可,不要乱来。” 说完,蓝黑道人便离开了牢笼。 而沈月卿则向乌名露出一记宽慰的笑容:“好啦,程序履行完了,有什么委屈不解,尽管找为师哭诉吧。” 说话间,这位道君向乌名张开怀抱。 乌名自然敬谢不敏,只问道:“所以,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沈月卿有些遗憾地收回手,叹道:“出了好大问题……你们在仙府中,不是处置了一个天师代行人么?问题就出在安排他盗入仙府的那两位天师身上。” 乌名闻言却更加不解。 “既然问题是出在天师身上,那不该贵三清仙门深入自省么?我们这些立下奇功的邛州英雄,不予嘉奖也就罢了,更没道理被当犯人来审。” 沈月卿苦笑道:“因为那两位天师,是邛州本地人啊。” “……”乌名怔然许久,才终于能开口说话。 “草!” (本章完) 第199章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99章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三清天师本质上是个相当微妙的角色。 如果说三清仙门本身,还保留有浓厚的“清州”要素。那么天师一职,就天然需要怀抱九州,放眼全局。 所谓:天师是天下人的天师,而非三清的天师,更非清州的天师……并不全然是说好听的空话。 仙府天箓中记载的是天下仙府之秘,解读天箓所得箴言,也需要天下人的配合,方能化为实效。 所以理所当然,天师的出身就不能仅限清州一地。 尽管每一位天师在成为天师的那一刻,都理应抛弃出身,不论过往。但且不论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参差,单以各州的立场来说,也显然会更信任“自家人”些。 所以,自天师一职出现以来,三清仙门就始终都是面向天下人招揽贤才,很多时候甚至会刻意控制清州人的占比,以示公正,进而寻得天下人的认同。 何况大部分情况下,只要确有天师资格,那么进入天师洞,沉浸天箓之后,绝大部分人也就真的尽弃前尘,一心向道了,出身哪里根本无关紧要。 只不过,在这其中,邛州却属特例。 “咱们坦诚来说,哪怕在荒蛮之战前,邛州的仙道凋敝也是客观事实。” 牢房中,沈月卿如此说道。 “至于大战之后,除了落凰山这一枝独秀外,邛州的整体水平其实落后更多……这种落后是多方面的,其中人员素质自也不例外。寻常的修行层面就不消多说了,我只举一个例子:在邛州看来,资质独断一代的清岚仙子,在三清仙门的内门真传中,未必排的进前三;放到整个清州恐怕也就堪堪前十。 “而关乎天师资质,邛州人往往差得更多,这种差距很不讲道理,却也很实际。其他州一般三五年间,总会有一两位满足资质需求的天师道种。三清仙门再加以培养和遴选,以十年为单位,定能选出一位可代表本州的合格天师出来。 “然而邛州……单是满足基本的资质要求的道种,就往往要二三十年才见一个,若再迭加培养和遴选机制,很可能五十年、上百年才能诞生一位出身邛州的天师。然后,正常天师的平均解箓年限,不过五十年——在天师洞中潜修五十年以上,正常情况下便必须要退休了,否则很容易彻底沉浸天书之中,无法回归现实。” 沈月卿一番话后,问题的核心矛盾也就揭露出来。 乌名顿时了然:“邛州天师生性反卷,不肯延迟退休?” 沈月卿直接气笑了:“你倒是什么时候都有心思开玩笑!真要他们延迟退休,届时老迈糊涂、神识迟钝,解读出的箴言有误,算谁的责任?” 乌名总结道:“总之就是,邛州人资质不符,却又不愿天师洞中没有邛州本地人。所以三清仙门无奈之下,对邛州降低招录标准了?” “对,而且当真是在邛州众仙门的软磨硬泡之下,才无奈妥协应允……那两人进入天师洞后,三清仙门其实在他们身上倾注了更多资源,才让他们得以正常履行三清之职。平素的一些监察措施,也较之他人来得宽松,却不料这次忘忧仙府一事,简直是天翻地覆。” 至此,乌名也只能再说一声草了。 这世道,当真就没有半点好事! 在幽妄仙府的通天塔工地率众打灰时,乌名偶尔会分心考虑通关之后的事。其中关于盗府贼一事,考虑尤其多些。 毕竟他和这群盗府贼的孽缘,甚至可以上溯到默离时期,而幽妄仙府也绝不会是这段孽缘的终点。 对方能动员堂堂天师亲自下场,幕后组织必庞大而严密,后续还有得纠缠呢。 但无论如何,这次幽妄仙府的危机之后,他们这些误入幽妄的寻仙使们,理应得到补偿——来自三清的补偿。 若非三清仙门对自家天师管理不到位,何至于惹出这般事端? 就算堂堂三清至尊,拉不下脸来向邛州荒蛮地的人赔礼作小,至少也该有灵石之类的实在补偿。 乌名甚至还考虑过要如何利用好赔偿金呢。 结果现实的走向,却讽刺到难以言喻……至尊不愧是至尊,非但不赔,反而能倒打一耙。 如今,只但愿之后别搞什么全州上下的统一强制学习活动,令得上面犯病,下面吃药,就已算万幸了…… 沈月卿叹道:“唉,也谈不上倒打一耙,事实上仙门最先的表态,是高度自责,并愿意承担管理不力的相应责任……也就是拨乱反正。如今已有两位资深天师亲赴此地,又有定荒总府的众多真人随行而来。 “至于对你们这些寻仙使的审讯,也只是为了尽量排除隐患,毕竟谁也不知道仙府内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盗府贼究竟有没有得逞后混入你们其中。这绝非是要刻意针对栽赃,反而只要你们在这里洗清了嫌疑,之后就再也没人能以此为借口兴风作浪。至于该有的表彰奖励之类,当然也都不会少。” 乌名又缓缓点头,姑且接受了这个说法。 虽然大胜归来后,没有得到鲜掌声以及“夺少!?”“卧槽”之类的背景音助兴,反而被软禁在这灵池囚笼中接受审讯,着实扫兴…… 但一想到此事之后,必有许多曾经高高在上的大佬们要锒铛入狱,乌名的心情也就略微好转了少许。 前提是,别是自己的熟人就好。 “说来我有一事不明:既然那两名天师,曾是邛州人软磨硬泡才安排进天师洞的本地人,为何他们来时,大府尹等人却都似不认得他们?进天师洞后还要整容吗?” 沈月卿闻言又是一叹:“好问题!因为那两人虽是邛州本地代表,却不是邛州各大仙门共同选出的代表,所以就连辛泽都不认得他们。” 乌名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番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所以,阮师兄和司仙子,之后应该是要参加强制学习活动咯?” 这下反而轮到沈月卿反应了一会儿,才不由失笑:“你这孩子,在这类事情上总是出奇的敏锐!没错,这次的罪魁祸首,追究下来正是落凰山的两位老祖!他们自作主张,强推了两位天师,结果却害惨了自家人,也真是讽刺至极了!” (本章完) 第200章 老祖们的难言之隐 第200章 老祖们的难言之隐 沈月卿的笑声尚未落定,就听囚牢之外,传来一声叹息。 “道君所言不错,这次的确是鄙山弄巧成拙,讽刺至极。” 说话间,一位身披红霞的小小少女,缓步走入囚室。 那少女看来不过十五六岁,身材更是娇小玲珑堪比朱樱……却有着远超外表的岁月积淀,其法力浑厚玄妙,神通生生不息,赫然是元婴后期的修为。 见到那少女,沈月卿顿时面露窘迫:“……一时妄言,堂主勿要当真了。” 乌名也不免讶异:“江堂主?你还能自由活动?” 江无澜不由气馁:“难不成在你看来我也是共犯,该被丢入牢里吗?” “怎么会,我当然信得过堂主。”乌名坦言。 江无澜这才勉强一笑:“让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惭愧无地了……炎流君,有些话我想单独与乌名讲,不知是否方便?” 沈月卿错愕后,点点头:“堂主请便。” 而后便先行起身离场。 再之后,江无澜略显迟疑地走到乌名面前,叹息道:“这次,的确是落凰山有愧于乌公子……” “堂主还是直呼其名吧,不需要这么客气。” “嗯。”江无澜点点头,又道,“我长话短说吧,这次鄙山老祖铸下大错,牵累甚广,便如我这清律堂主,其实也是历经审讯,才有些微余裕来找你说话……” 乌名神色顿时凝重了几分:“这么严重?” 江无澜说道:“天师盗府,闻所未闻……此事几乎在颠覆三清仙门两千余年的仙誉,多严重都不为怪。可笑我们先前还在盘算要如何追究三清责任,如今若非落凰山是邛州唯一的一品仙门,且与三清仙门尚算友善和谐,后果还会更加严重。” 乌名问道:“所以堂主希望我做些什么?” 江无澜道:“我希望,不,是请求你能看在同伴一场的份上,若有机会,为阮杰和司清岚求个情面。” 乌名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还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个说话的机会。” 江无澜说道:“有的,如今你与炎流君有一份师徒之缘,多少可以算作三清门下。而这次你率众通关幽妄仙府,更当即诛灭了一名盗府贼,本就是值得大书特书的英伟事迹。三清仙门更不会错过机会,来抵消天师盗府一事的负面阴霾。之后三清必会如待自家人一般力捧你,你也必然会有说话的机会。” 乌名点头道:“那就没问题了。” 江无澜松了口气:“……如此,我就代那两个孩子,不,应该代落凰山对你说一声谢谢。当然,落凰山不会空口言谢,还请放心就是。此外,有些利害关系,或许你不会放在心上,我却必须与你讲明白。” 乌名又点头:“没关系,我大概能猜得到。这濯泉仙府本是邛州本地的仙缘,如今经此变故,三清必会插手进来。恐怕下次濯泉的分组对抗里,就要有一组清州组了。而我并没打算,也不大可能代表清州出战,那自然更没必要打压邛州的友军。” 江无澜只听得错愕半晌,才面露欣赏与欣喜:“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修行不过两年半,便对这些事情如此通透……反而一些修行阅历上百年的人,却偏偏分不清是非。” 乌名笑道:“或许正因为修行阅历了上百年,才变得越发刚愎糊涂。总之,利害关系我已晓得,堂主无需多虑的。” 江无澜叹道:“最后还有一事……两年多前,默离仙府中的先天至宝,可是在你手上?” 乌名微微一惊,却也坦然:“不错。” “果然如此……”江无澜说道,“如无意外,通关这幽妄仙府后,你手中也必有先天级的斩获。不,不必告诉我是什么,我也绝不是要贪图你手中宝物。我只是想提醒你……关乎先天至宝,尤其是默离至宝,怀璧其罪,务必小心。” 乌名皱皱眉头,反而有些不解。 怀璧其罪的道理,早在他夺下太乙法剑之时,就已经深刻领教过了。若非师父古白能打,他甚至都来不及将法剑捂热。 但这种世间常理,应该并不需要江无澜单独强调吧?除非是,盯上玉璧的人,身份非同一般? “乌名,你可知仙道修行,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江无澜轻叹一声,自问自答道,“是前行无路……明明还有着远未枯竭的潜力和热情,却无论付出多少、牺牲多少,都换不来丝毫进益,只能不断徒耗时光,直到属于自己的精华岁月悄然逝去,终沦为冢中枯骨。” 乌名恍然:“堂主这是在说落凰山的化神老祖?” “没错。”江无澜道,“世人常敬称化神修士为当世‘老祖’,却不知老祖二字,实为囚笼诅咒。如今修士能成就化神的,无不是天才横溢的绝世之人。一甲子凝结元婴,再百年炼化元神,大抵如此。 “世间的化神,绝少有那种历经数百年打磨,纯靠堆积出的化神。多是在两百岁前就已突破瓶颈。但自那以后,便是漫漫无期的绝路。化神寿元绵长,一般至少可活千年,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要忍受长达最少八百年的折磨。” 乌名反问道:“照这么说,世间有谁不折磨?就连仙人也有修行不到位而被迫给人打工的。化神修士就很特殊了?” 江无澜怔了一会儿,才叹道:“你说的没错,是我想岔了。但还有个道理你应该也很明白:哪怕化神修士的困境本质上并不特殊,但他们的身份地位却决定了,他们的困境必然比其他人更加特殊……为了突破困境,他们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听到此处,乌名已逐渐理解了事态,不由皱紧了眉头。 在这个仙府时代,修行遭遇瓶颈,人们其实第一反应就是求助于仙府奇遇。无论是提升灵根资质、还是获取仙家妙法,效果都堪称绝佳。 然而纵以九州之大,也少有能让化神修士参与的仙府,所以某种程度上讲,化神老祖的困境的确是更加特殊一些。 但另一方面,化神虽很难亲赴仙府,寻求突破仙缘,却可以将目光放在年轻的后辈身上。 毕竟就连默离仙府那等炼气仙府,也可以藏有先天至宝…… 江无澜见乌名似有所悟,便道:“其实,老祖们的关注焦点,并不在于至宝本身,而在于有人能打破尘封三百年的‘天绝’,以炼气修为夺得先天至宝。这个人本身的价值,比先天至宝更加宝贵得多。” 乌名问道:“所以我是要被炼成人丹了吗?” 江无澜摇头失笑道:“当然不至于那般阴毒,一般来说,老祖们会选择买断仙缘。” “……这东西能自由买卖的吗!?” (本章完) 第201章 要不还是把我炼成人丹吧 第201章 要不还是把我炼成人丹吧 之后,江无澜带着些许“大人的惭愧无奈”,为乌名解释了一番当世老祖们的独特玩法。 也就是买断仙缘。 严格来说,仙缘当然不能直接买卖,甚至都不是一种能够被明确提取出来的有形之物。 但仙府之缘却截然不同,具体的技术原理和操作方式,江无澜也知之不详……或者说,她能知道有这种玩法,已是极其难得了。 大体来讲,老祖们会选择一些仙缘——仙府之缘格外不凡的少年英才,然后用传自仙府的秘法,与其作一笔交易。 老祖会提供令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地位……甚至直接将其收为义子,从此专断其人生。 若同意交易,那的确可以从此过上堪称飞黄腾达的人生,却从此不得再入任何一座仙府。 至于这份被交易的仙缘,老祖们要如何使用……江无澜同样不知,但她却知道:过去不止一位少年选择了交易。有人浑浑噩噩,心满意足了却余生;也有人很快就追悔莫及,苦痛难言。 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不选择交易的少年。 “总有些心气傲人的绝世英才,无法被寻常俗物收买。哪怕是化神老祖,在他们看来也当不过冢中枯骨……只要能把握仙缘,终有一日能站到更高的地方,甚至追赶上仙人的脚步。 “但是,至少就我所知,无论对方是否选择交易……被老祖们相中的仙缘,少有不能得手的。所以,当初你在默离仙府中取得突破,曾一度很危险。好在先是有尊师古白,以乱命之法误导了我那不成器的女儿;之后又有炎流君将货真价实的三清之名赋予于你,总算没有惊动山中老祖…… “时至今日,两位老祖在天师人选上犯下大错,必遭严惩;而你更是三清仙门的座上宾。所以之后无论老祖们曾有什么妄念,都不可能再对你怎么样。从这个角度看,反而落凰山更能成为你的坚定盟友哦。” 江无澜笑了笑后,却又摇头自嘲道:“这些道理,哪怕由我这个说客来说,也显得有些无耻可笑,所以我不奢望你能接受。只是……如我先前所说,一些利害关系,你终归应当知晓。” 说完,江无澜长出口气,露出最后一个笑容。 “好啦,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谢谢你愿意听我说完……那就不多打扰了,以后有缘再见。” 待江无澜走后,沈月卿又留了些时间让乌名独处。 而乌名也的确借这段时间,简单梳理了一番思路。 江无澜的话,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刻意作伪的成分,因为那其实就是一种阳谋。 化神老祖突破无望时,会将魔爪伸向年轻人……此事看似不可思议,实则不足为奇。哪怕在穿越前,乌名都看过亲爹找儿子换血的案例,何况此世仙侠? 相较预期来说,化神老祖们贪图仙缘时,还懂得交易买断,已是素质十足了。若都是刘家长老那般水准,多半就该起炉炼人丹了。 如今落凰山的老祖一时行岔,已没了恣意妄为的本钱,而自己搭上炎流君的便利,勉强能借到三清之名,更无需担心被落凰老祖们强制买断仙缘。 但问题是,落凰山的危机解除了,三清的危机又如何呢?要说化神老祖的数量,三清仙门可数倍于落凰山啊。难不成就因为他们身在清州,就能格外清高一些? 有些话,江无澜不需要说出口,以乌名的悟性自然能想得到。 唯一可幸的就是,自己是邛州出身……在那些清州高人眼里未必是什么上等货色。毕竟连司清岚都排不进清州前十,老祖们想要采补新血,大可去找些更加根红苗正的。 当然,若实在有人不开眼,那也没什么可说的,放大罗妄母,大家梦里见真章吧…… 正想着,牢房的铁栅吱呀抬起,沈月卿缓步而入。 他没有打听江无澜说了些什么,进来后只展颜一笑,便报来好消息。 “师兄他们的程序已经履行得差不多了,众人意见一致,认定你不单清白无辜,且是仙府首功。待会儿你就可以正式出关,享受应有的荣耀了。 “你这孩子聪慧早熟,又能言善辩,出去以后,细枝末节的东西就不需要我多嘱咐了,我只提醒一点吧:你受人祝贺、赠礼的时候,也必然被人问东问西,然后若有人问你是否婚配,你最好答是。” “……”乌名张口结舌,一时无言以对。 刚还在考虑要如何用万心一妄茧和不知死活的清州老登同归于尽,突然话题就变到婚嫁之事,这跳跃性着实有些过强了。 沈月卿却以为乌名是不以为然,忙解释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之前你在默离仙府外,应该见识过康家人的态度,而我必须说,康家人在世家里已经算克制的。而默离仙府,影响力还不足幽妄仙府的十分之一。像你这种出身乡野,却潜力无穷的少年郎,本就是众世家宗门眼中的香饽饽,如今更简直是流光溢彩,叫人垂涎欲滴。” 顿了顿,沈月卿苦口婆心道:“而你还根本不知道那些世家家主们为了求缘求种,能做到什么地步。你不早些搬出已婚配的招牌,那就等着某天一觉醒来,床上多个陌生女人吧。” 乌名笑道:“没事,我不怎么睡觉。” 沈月卿叹道:“那也不妨碍你床上多个人,更不妨碍那人自称与你结缘。” 乌名又道:“……那我若宣称已有婚约,就能挡住这些事情了?” 沈月卿说道:“情况多少能好些,若你搬出的婚约对象足够有力,情况就更好。说来,其实我也有个远方侄女……” 乌名无奈打断:“总之我先记下了,谢道君提醒。” 沈月卿也不再多说,换个话题道:“说来,如今距离三年之期还有几个月,你是如何规划的?” 乌名答道:“先回山看看师父,然后再做定夺吧。” 沈月卿点点头:“嗯,百善孝为先,有这个心思是对的……不过,你既然要回言山,那就可以提前开始准备外山之行了。古白见你这模样,定会催你早些入我门下。” 乌名奇道:“我这模样怎么了?” 沈月卿笑道:“你这么问,就更加印证了我的判断没错:你的修行,已经禁不起你继续耽误了。” (本章完) 第202章 为师之道,首重鸡血 第202章 为师之道,首重鸡血 为人师者,会讲故事几乎是必备的条件。沈月卿用简单的一句话勾起了乌名的兴趣后,才将故事娓娓道来。 “你应该听过这句话:漫漫仙途,始于筑基……” 乌名深有共鸣:“当然听过!炼气之时,仙途始于炼气;筑基后仙途则始于筑基;待凝丹成真人,漫漫仙途就从金丹开始了……怎么了吗?” 沈月卿干巴巴地说道:“没事,你听过就好……总之,对现在的你来说,仙途才刚刚开始,而你却已经误入歧途长达十个月了。” 此言一出,乌名顿时醒悟,继而面露凝重。 沈月卿的故事或许有些老生常谈,但故事的道理却是金玉良言。 漫漫仙途未必真的始于筑基,但凝结道基之后的修行,的确是全新而陌生的。尤其师父古白为他设计的道基更突出一个无形无相。 丹田玄境中,如今几乎是一片空白,虽有两件先天至宝支撑场面,却没有多少实在修行。然后,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还没来得及夯实根基,就急匆匆地进了幽妄仙府,当了整整十个月的山精。 幽妄仙府中的十个月时光,虽只幻梦一场,在外界看来不过半天时间,但对当事人而言,那十个月却没有打任何折扣。其中的任何一点一滴,乌名都还记忆犹新。 所以,十个月的山精生涯,的确给乌名带来了非常明确的影响……他穿越此世总共也不过才两年多时间。近十个月的“污染”,足以动摇根基。 “你自己或许都没留意过,你举手抬足间的许多细节,都已经和原先颇有不同了……这也是刚刚师兄们要单独审你的原因之一。” 沈月卿摇摇头,又说道:“也不必忙着立刻矫正,之后我会给你制定一整套理疗方案,按部就班执行下去就好。类似的事情不算鲜见的,在妄境中代入他人人生,一梦数年、数十年,以至于连原先的人生都忘掉的……其实大有人在。以你的心性,配合正确的疗法,调整归位应该很快,但无论如何,浪费的十个月时间,都是回不来的。” 乌名想了想,点头认下了这个道理。 虽然仙府内的时光流速不同,所以所谓的浪费十个月,似乎言过其实。但从另一个角度考虑,成就筑基后,最宜趁热打铁,巩固道基的十个月时间,自己却在扮演山精,等于白白错过。 如今离开仙府,在这灵池中运气炼法,似乎的确有些许生疏滞塞…… 不过,这些许副作用,相较于通关幽妄仙府的丰厚回报,倒也不值一提。 而仿佛能看穿乌名所想,沈月卿又叹息一声,说道:“而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你通过仙府获益太多,已开始动摇正常的修行之心了……的确,通关一座大型仙府,其收益往往能胜过日常潜修几年。你在默离仙府中靠着炼化离妖残响,在短短时日里就突破炼气中期,进度比那些上品灵根之人还要快。但你也要知道,哪怕是在这个仙府时代,也没有人能纯靠仙府来替代修行的。” 乌名皱皱眉头,虽有疑问,却没有出言打断。 他当然知道日常和副本缺一不可,但也不妨听听沈月卿的道理,论及对修行、对九州的了解,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比得过一位百岁道君。 “首先,并非所有的仙府,都有默离、幽妄这般丰厚的奖励。事实上很多低阶仙府的奖励相当单薄,为奖励去攻略寻仙,还不如去正经找个班上。 “其次,那些奖励格外丰厚的仙府,不可能任由少数人垄断。像你这种在幽妄仙府中满载而归的,除非有特殊情况,未来几年内就别想染指什么特级仙府了,各地定荒府都不会批的。” 乌名不由问道:“若是司清岚呢?” 沈月卿答道:“当然会好些,但就算不考虑天师一事,未来几年,司清岚应该也不会再深入什么大型仙府了。毕竟每一个仙府名额的得来都有代价,与其将宝贵的资源用在抢占名额上,不如尝试其他选择。那些真正站在云端之上的宗门道种们,很少将吃相难看的一面暴露在大众面前。” 乌名点头道:“受教了。” 沈月卿又道:“当然,我知道你仙缘异于常人,恐怕一生修行都与仙府密不可分。这次通关幽妄后,濯泉仙府也必有你一份……但也正因如此,你才更应该暂绝绮思杂念,专注自身修行。濯泉再好,也不过是邛州的一介筑基仙府。你就不想尽早见识一下金丹乃至元婴仙府的模样吗?” 顿了顿,沈月卿又道:“诚然,在炼气仙府中,也可能有先天至宝,筑基仙府更可能直接影响一州的气运灵脉。但你只要稍微熟习历史就该知道,真正影响九州历史走向的,从来都是那些最顶级的仙府。 “事实上,在我看来,上古仙人们设计严苛的仙府分级,并在低阶仙府中放下先天至宝,是为了让那些走在前面的人,不要忘记扶持根基。却绝不是鼓励后人停滞在某个境界便驻足不前。” 说到最后,沈月卿犹豫了一下,更道出了一个重要秘密。 “……此事虽非绝密,但也不要随意对外人讲:如今清州燕子山下,正孕育着一座化神仙府,也是九州第一座化神仙府。若能顺利将其引导出世,再攻略通关,或许就能打破现今的化神之壁,让人见识到更高处的风景。 “当然,这化神仙府的传说,早在荒蛮之战时就已见于仙府天箓了。但之后过去了五百多年,仙府的现世仍遥遥无期。于是很多人只将其当做传说童话,甚至视为天师解箓的失败案例。但其实并非如此,化神仙府确有其事,只是孕育现世的难度太高,进度太慢而已……然后,邛州的濯泉仙府,或许就是那化神仙府的一道前置环节。” 听到此处,无需沈月卿再多说什么,乌名也不由兴奋紧张起来。 这就对了,这才对嘛! 九州第一座化神仙府,这才是我堂堂首通专家穿越之后应有的目标啊! 那么沈月卿说的就的确没错了,为了不耽误首通化神仙府,自己的确该加紧修行,全力修行……免得仙府出世后,自己的修为却还没能同步跟上! (本章完) 第203章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第203章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沈月卿的苦口婆心,成效可谓斐然,一席话后,乌名的士气立刻暴涨,就连刚刚通关幽妄仙府这等大事,都似乎可以抛之脑后,什么庆功表彰统统不要,只要立刻开启崭新征程!将修为境界攀至新高! 然而,就在炎流道君兴致勃勃地准备趁热打铁,在三年之期尚未结束之时偷尝禁果,提前授课之时,铁栅却再次掀起,几名陌生的男男女女走入房中,毫不留情地驱逐了道君,并接管了现场。 再然后,乌名才意识到,尽管审讯环节已经结束,之后迎接自己的也的确是胜利首功的荣耀……但荣耀绝不等于自由快活,两者之间的距离简直遥不可及。 某种意义来说,哪怕是被人冷面审讯,都不如眼下这般折磨! —— “公子请展臂……好的,通臂长一米八五、肩宽五十三……” 伴随一位淡雅妇人以清冷的声音相叮嘱,乌名抬起双臂,挺直腰身……然后一卷玉尺便如自有活性,绕着他周身轻轻旋转起来。 一旁,名为苏绮罗的少女连忙将玉尺量好的数字详细记下,并用力刻在一枚乳白色的光滑石板上。 “好了,公子可以放下手,之后是量足。” 片刻后,一位形貌一丝不苟的中年壮汉,轻吸口气,从袖中取出一盆星光闪耀的玉壤,摆到乌名面前。 “公子请除履脱袜,抬足入内……” 乌名依言而行,只觉落足之处并无预料中的冰冷,反而温煦和暖,触之软绵滑腻。细腻的玉壤如有生命般缠绕而来,轻柔地包裹出足部形状。 看来赫然是某特定群体的神器。 “好的,可以了。足长二十七、跖围二十五、足弓八……” 一旁苏绮罗才刚刻完上一段,忙又提笔记下新的数字,之后再涨红小脸,提足了气力,用小刻刀在石板上继续刻字。 而待一切雕刻完毕,又有一位面容冷淡的女子走来,颇有仪式感地接过苏绮罗手中的笔记和石板,再缓步离去。 那人走后,淡雅的妇人便再次开口:“公子请展臂……” 乌名忍无可忍:“有必要吗?!同一个量体步骤,这都重复第三次了!我还能一夜之间生长发育不成?有这神功我早就传给师姐了!” “噗嗤。”苏绮罗不由轻笑。 淡雅妇人则立刻瞪了她一眼,继而微微欠身道:“公子息怒,素心苑的上品仙衣,要求每一件都单独量体裁衣,记录也需以刚石记下,保存千年。而这都是明日大会的必要步骤,还望公子见谅。” 嘴上说着见谅,手上却丝毫不停,已扯着玉尺,在乌名身前轻轻比划起来。 “……”乌名也实在无可奈何,这淡雅妇人看来一副恭敬拘礼模样,在专业领域其实寸步不让。而堂堂素玉真人认真起来,就连众多老牌元婴也要暂避锋芒,遑论自己一介筑基小生。 何况自己辛苦,对方的辛苦却只有十倍于己。为了赶在明日的仙府大会前,为乌名制出成衣,素心苑的这些匠人之后更是要加班加点,乃至嗑药拼命。 那么看在师姐的面上,也就姑且包容了吧。 于是,就这么被素心苑的裁缝们摆弄了许久,对方终于尽兴而去。 随后赶来的,则是一众阳气冲天,上身赤裸的肌肉大汉。 “哟,乌名师弟,又见面了!” 乐强呵呵笑着,冲乌名招了招手……但很快就被一个异常高大的人影挡住了面孔。 “乌公子,我们是应府君之邀,专程来给明日大会贵宾按摩的!” 岳擎身为副门主,声如洪钟,震得乌名眼前隐约冒出金星。 “这个按摩就不必了吧?” 岳擎哈哈大笑:“乌公子你这是不知道我们金刚门虬龙通窍手的神妙!这是得自仙府的炼体妙法,由我们这些专业人士施展开来,包你百脉滋润,顷刻就可得炼体百日之功!” 说话间,已是摩拳擦掌,骨节咯咯作响。而身后一众裸衣壮汉,更是紧盯着乌名,双目放光。 岳擎叮嘱道:“待会儿上手的时候,好好感受。这位乌公子虽碍于年岁,锻体造诣不如咱们,可天赋异禀,根骨奇特,你们能感受多少就感受多少,每一寸肌肤都不要错过!” “是!” 耳听得一众壮汉兴致勃勃之声,乌名只得问道:“……这也是大会的必要程序?” 岳擎道:“算是吧,听说乌公子你在仙府内受了暗伤,肢体行动间有了些窒碍。正好我们这些体修在场,岂能置之不理?何况定荒府的开价也算公道……” 乌名忙道:“既然不是必要步骤,那今日好意就先心领。肢体窒碍,炎流道君已为我设计了理疗方案……” 岳擎哈哈笑道:“道君威名,我等自是钦佩的,但关乎锻体,别说道君,就算化神老祖来了,我们金刚门也有自信绝不逊色!” 却是身后一名弟子,迟疑道:“副门主,乌公子可能是不想被同性之人揉按。” 岳擎愣了下,上下打量了一番乌名,才迟疑道:“原来如此……那也无妨,金刚门女弟子虽少,总还能凑出一队服侍公子。放心,除了一个不争气的,其他各个臂围都在四十以上!” 乌名欲言又止,本想说,就要那个不成器的……但想到梅竹先前那番专注,感觉还是不能开这个口子。 毕竟沈月卿刚刚才叮嘱过自己要守身如玉…… 而就在乌名一时迟疑之间,岳擎已哈哈大笑:“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待会儿就让姑娘们来服侍公子!” —— 事实证明,金刚门在锻体一道,的确有着天下一流的专业素质。一众臂围四十有余的矫健少女们,或许实力上略有逊色,这通窍手的造诣却丝毫无差。 半夜的悉心按摩之后,乌名的确感到自己如脱胎换骨,在幽妄仙府中积累的些许不适,已是烟消云散!一时间气血奔流,生生不息,浑身上下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直到金刚门人退下后,一群自称华清门人的少女又立刻顶上。 “乌公子,我们是为您沐浴更衣的。” 看着眼前一众莺莺燕燕,乌名只感到浑身的力气都在飞速溜走,最终只想叹息一声。 要不咱们还是继续审讯吧?我全都招! (本章完) 第204章 涂脂抹粉 第204章 涂脂抹粉 当乌名身着一身玉白道服,如翩翩仙君一般,从牢房中离开之时,已是第二天一早了。 这一整夜,他基本上无暇合眼,先是素心苑的量体裁衣、后是金刚门的虬龙通窍、再有华清门的甘露润神诀、最后还有专司皮相的幻容宗。 若非这次仙府大会,乌名都不知道原来哪怕偏远凋敝如邛州,都能养活这么多深耕细分赛道的修仙门派! 而哪怕是修仙之人精力旺盛,他又始终泡在灵池里被人服侍,更是精气完足……可当他终于走出牢门,重见天日时,却已是深深的心累。 但接下来大戏才刚刚要开始。 牢门之外正是狩妖城西的功能区域,一条细长的街道两端被法术封死,街上则有若干熟悉面孔提前等候着,见到乌名,各自招呼。 “哟,乌名师弟好帅气啊。”阮杰当先招呼,仍是一脸憨态可掬,笑容灿烂真挚,仿佛全然没受到山门变故的影响。 作为通关幽妄的功臣之一,他同样是仙府大会的重要嘉宾,自然也享受了乌名同款待遇,此时一袭新衣,面白唇红,明明还未瘦身,也隐隐显出眉清目秀的底子。 “阮师兄也不差……” 话音未落,乌名就感到喉咙仿佛突然被堵住。 因为就在阮杰身后不远,有张分明陌生,却又叫人无比熟悉的面容,几乎不由分说地夺去了他的全部注意。 好一位绝色少女! 青丝墨染,衬得玉颈生辉;面如新雪、唇若珊瑚;美眸澄澈似仙灵美玉,荡漾着令人心神与醉的柔色。 乌名自忖见多识广,但如此容颜,却当真生平仅见,全然当得起那句“盛世美颜”! 一时间,乌名略显迟疑。 “清岚……师姐?” “……哼。” “哈哈,这就对味了!” “你什么意思啊!”司清岚轻嗔一声,方才解释道,“大会上,贵客众多,我等小辈若不以真容见人,会显得很失礼。” 乌名乐道:“所以咱们之前朝夕相处那么久,师姐就全然不在乎失礼了?” 司清岚哼了一声,才略显羞耻地细声说道:“……是怕你们失礼啊。” 下一刻,仿佛是为了验证这句话……只听身后一声铁栅吱呀,厉沧海昂首阔步,长笑出门来,然后见到司清岚,顿时身子一僵,脚下一绊,毫无挣扎地摔了个狗吃屎,在地上留下了一个珍珠脂粉的脸印。 而跟在他身后的幻容宗真人,只露出想杀人的表情。 等厉沧海羞愤欲绝地挣扎起身,想要质问司清岚为何对他突施暗算时……肖剑又跟着走出来,之后见到司清岚,一声尖啸,便摆出备战架势。 “你,你是什么人!?生得如此漂亮,是人是鬼!?” …… 几人的丑态,的确验证了司清岚所言,而为了避免更多麻烦,随行的一名蓝黑道人,便特准司清岚戴上面纱,至会场后再除下。 除了这些可以预期的老朋友外,乌名还在街上等到了预期外的熟面孔。 而不待他开口,已有人当先质疑……肖剑鼓噪道:“于曼曼也就罢了,左陵凭什么!?” 然后下一刻他就再也发不出声音,同行的蓝黑道人一抬手就让他闭了嘴,并简略解释道:“今日大会,不需要无谓的污点。” 片刻之后,又有一位定荒府的老熟人,抱着若干文件匆匆赶来。 墨玖黑着眼圈,气喘吁吁道:“会议材料……已经写好了,请各位尽快,务必在大会开始前,将材料熟悉起来。” 所谓的材料,便是定荒总府为这次幽妄仙府的事件始终,定下的最终结论和统一口径。而乌名等人作为最关键的当事人,自然要事先熟悉,以避免在大会上和总府的观点相悖。 而这个官方层面的结论,也的确充分尊重了事实,并没有岁月史书。但同样的事实可以有千百种不同的演绎和判断,定荒总府负责的便是给出唯一正确的演绎判断。 依照总府结论:这次幽妄仙府的寻仙攻略,虽历经意外,最终仍属大获全胜,算圆满告终。 盗府贼的阴谋全盘破产,培养和潜伏多年的代行人被当场诛杀、魂飞魄散。 而背叛了九州仙盟的那两位天师,虽尚未伏法,却已全盘暴露出来,很快就会被总府缉捕司的道君以命劫锁定,缉捕归案。此外,更有望以此为契机,将天师身后的指使者也一并捉出来。 这个结论,却等于是将落凰山那两位化神老祖,从此事中摘了出去。他们虽然在推举天师人选上犯下大错,却至少和两位天师的变节无关。 化神老祖都能被摘出去,左陵自然也不会被追究过甚。他的确是代行人的走狗,但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服侍的对象竟是盗府贼,还以为天师行事必有深意。 且事情败露加落败后,他也竭尽所能赎了罪——将宝贵的许愿机会,贡献给了邛州大地。 那么尽管事后必然还有追责,但定荒府却仍将他列为大会嘉宾,承认了他前期的功绩。 在此基础上,如辛泽、毕经纬……乃至江无澜、沈月卿、上官宏宇等,所有重点参与了寻仙筹备之人,也都没被追究任何责任,反而大彰其功。 在这份官方结论中,天师盗府、忘忧异变,非但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问题,反成了彰显最终胜利的调味料。 而这样一份对邛州人而言相当宽厚的结论,当然不是毫无代价的。 在这份结论中,三清仙门、定荒总府可谓是高瞻远瞩、运筹帷幄,自始至终都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比如山精之祸如火如荼之时,总府特许辛泽在前线便宜行事;天师盗府之事暴露后,仙门立刻派出多位天师和总府精英亲赴现场…… 这些“客观事实”,在材料中全都被浓墨重彩地凸显出来。 看过材料以后,乌名只觉得就算是幻容宗的宗主亲至,见了这定荒府的涂抹功夫也要甘拜下风…… 总之,这官方结论总结下来就是:众人皆赢,全无输家! 对此,乌名唯有感叹:无论是科学还是玄学,终归都离不开赢学! (本章完) 第205章 人情世故? 第205章 人情世故? 仙府大会的现场,就位于定荒高塔。 仍是那久经考验的圆形大堂,然而乌名入门后,却见得一派迥异景象。 这大堂赫然是一夜间便天翻地覆,经寸土河山术的二次扩建,空间又扩大一倍。再有落凰山的梧庭神匠连夜赶工。此时分明是将穹顶化作无垠星空,星辰流转,投下万缕清辉。又有皎月当空,月华流浆,如瀑布般浇注着当中高悬的一座法台。 那法台如用整块的先天灵石雕琢而成,石中有天然道纹随月华流淌明灭闪耀,如呼吸般缩涨。 台下则设有八百席位,均为灵木仙藤自然盘结,缝隙间点缀灵异草,而中更含有灵果清露……一切都显得仙清雅致。 乌名只看了一眼这般奢华不计工本的布置,就更加确信了今日的大会,必是从上到下都流淌着胜利的芬芳,可谓赢麻大会。 他们这批年轻人到场时,现场席位还大半空着,他们的座位大多被安排在前方第二排,仅次于各路道君乃至老祖。而乌名作为此行首功功臣,被安排到居中位置,身前就是落凰山的山主司宇衡,前左更有天师府的都讲…… 不及落座,几位穿着打扮乃至脸上黑眼圈都和墨玖同款的府吏们,就匆匆迎来,将众人先带到会场外的休息场所,开始检查核实材料的熟悉情况。 其中乌名更是被分配了一项艰巨任务:大会上,他要作为寻仙使、乃至邛州年轻一代修士的代表,发表讲话。 讲话稿自然早有准备,新鲜热辣,连最终誊抄都来不及,带着老吏的修改痕迹,就直接交到了乌名手上。 乌名只扫了一眼,就感受到了沉甸甸的重量……不单文字老辣,笔触娴熟,更仿佛有“呕心沥血”四个字直接印在纸上! 能在这种场合为嘉宾拟稿的,无不是定荒府中的积年老吏。而这批老吏,多是上有老下有小,正是最输不起的年龄。因此这字里行间,简直堆满了“我决不能丢掉工作!”、“一定要把握住升职的机会!”之类的呐喊。 对此,乌名也无话可说,点点头便简单背了下来,并没打算自行演绎。毕竟他今日只打算来应个景,实在不想背负他人的人生…… 见乌名愿意配合,几名“墨玖”顿时松口气,又开始最后确认流程、检查仪表……一番忙碌后,不知不觉天色过午,会场内人声逐渐嘈杂,大部分嘉宾都已到场,距离大会开场也已不久。 于是墨玖们又领着乌名等人,从休息区回到席间,此时众人身旁已是不折不扣的“仙之人兮列如麻”,各路道君、掌门……平日里寻常散修们难得一见的天上人,可谓俯拾皆是。 这般场合下,就算开朗如肖剑、狂傲如厉沧海,也都各自矜持起来。而阮杰和司清岚则上来就被一位身穿金红道服的儒雅中年叫去,和周围的仙人们打起招呼。 阮杰仍满面堆笑,却失了圆滑从容;司清岚更是如小媳妇一般轻垂着头,任由长辈们打趣……甚至还有人直言说亲。 至于乌名,却是处于略尴尬的境地。场内很多人都已知道了他,却也仅限于知道。想要打招呼套近乎,却似乎有什么顾虑,总是欲言又止。 乌名对此只觉轻松和庆幸,他虽然不怕应酬,也却不喜应酬,能省事当然最好是省点事。 “呵,乌名小友不喜欢应酬?” 忽然间,身后传来个温和的老人声音。 乌名一怔,随即回头看到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着一身宽大的玄青道服,衣襟上纹有数条金织道纹,显然是天师府上的精锐……至少比先前那同行的二人地位要尊崇许多。 或者说,能单独走出天师洞,无需双人同行的,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了。 “呵呵,老身只是一介退隐之人,离开天师洞已有多年。如今不过是对修仙界的新秀一时好奇心起,才冒昧搭话,小友无需多虑。” 乌名却不由觉得:寻常的退隐之人,哪里能坐到前三排来?然而难得对方态度和善,便拱手见礼道:“前辈客气了……至于刚刚说的喜不喜欢应酬,那是当真不喜欢!” 老妇人笑道:“不喜欢就对了,若你这般年纪轻轻,就开始痴迷虚荣之物,就太浪费一身大好仙缘了……不过嘛,漫漫仙途,总要去适应许多不值得喜欢的东西。尤其以你的天赋资质而言,此类应酬必会,更应该去努力适应。” 乌名微微歪头,略有不解。 老妇人感叹道:“修仙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单打独斗也绝不可能走得远。人情世故一词,会从红尘凡骨一直伴随你到破空飞升,纵使成了仙人,终归也还是人。所以,无论愿不愿,都该学会经营人情世故。” 乌名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道理并不是新奇的道理,他本人也颇认同,只是这位老天师,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 另一边,老妇人见眼前少年并不排斥这类世故论调,不由温和笑道:“试问你与那司清岚有何不同?所谓出身差异,无非是有没有人愿意在你身上投注资源,投注多少,又期待着怎样的回报? “对于山主之女而言,这些问题和答案都不言而喻,但对散修来说,却需要自行经营,要你用人情世故,来说服他人相信你,最终投资你。但反过来说,只要你能做得足够好,说服足够多的人,那么即便是平凡出身,最终也可凌驾任何世家道种之上。 “而今时今日,便是对你而言最好的机会。若非是这幽妄仙府之故,若非有三清仙门号召……就算是落凰山主,怕也难在短短一日之内凑齐这么多人。你看,那边的妙缘道君,寻常百年才出关一次,如今竟也被人请出来了。而他的座次,其实还不如你。所以,至少此时此刻,任何人都会愿意高看你一眼,听你说话。 “所以你说,这样一个天赐良机,又怎能因为不喜应酬就白白错过呢?” 说完,就在乌名恍然之间,老妇人微微一笑:“好啦,拉着你说了这么多,周围人该嫌我这退隐之人过于唠叨了,就不多占用你的时间了。” 乌名却在片刻的沉吟后,摇摇头,坦然道:“我却想再占用您些时间。” (本章完) 第206章 岁月无情 第206章 岁月无情 听到乌名的话,老妇人不由错愕失笑:“我?呵呵,此地那么多大人物,你怎么却在一介退隐之人身上浪费时间!” 乌名坦率答道:“那么多大人物,也只有您这位退隐之人愿意主动与我这山野散人对话。若我连这番好意都不懂珍惜,又要叫周围的大人物们如何看我?如何愿意投资于我?” 老妇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满是赞许地点点头:“呵呵,你这孩子,比我想的还要通透,难怪沈月卿会如此中意你。他门下弟子众多,却很少对某人如此看重。” 乌名笑道:“那等我进了三清外山,怕要被人当做妖艳贱货,狠狠经历一番宫斗了。” “呵呵,那又何尝不是一种人情世故的历练呢?”老妇人说完,轻叹口气,“好啦,不用在乎我啦,找你说话也只是心血来潮,区区退隐之人,也实在没有多的东西可以投资给你。” 再之后,老妇人不待乌名多说,便轻轻垂下头……与此同时,乌名只感到自己仿佛经历了一次离开幽妄仙府的大梦初醒。 四周的嘈杂如海潮一般涌来,恍惚间重归人间。 而自己身后的若干席位,哪里还有那老妇人的影子!? “我草……”饶是乌名见多识广,也不由惊悚。 在这等仙之人兮列如麻的场合里活见鬼?这鬼得是何等修为?! 但无论刚刚那老妇人究竟是人是鬼,她说的道理总是没错的,自己的社交积极性不足,确也是常年沉迷首通的副作用。 趁着大会开始前的间隙,的确可以多结交些朋友。 当乌名下定决心后,四周的掌门、道君们仿佛也察觉了他心思变化,纷纷放下初时的迟疑,开始主动过来攀谈。 之前没有主动上前攀谈,正是因为看出乌名不喜应酬,那么纵使这小家伙再怎么令人好奇心起,一众端坐前排的大佬,也还不至于主动上前凑趣。 但既然乌名想开了,众人也就没必要再矜持了。 虽然也不至于就此便全力投资下注,却不妨以高人姿态结个善缘。 能通关风险等级高达四阶的异变仙府,战功更力压阮杰司清岚……这等奇才,足以打破一切出身和种族的隔阂。 何况乌名还如此年轻!正是粉嫩可爱的筑基小生! 对这等筑基小生来说,很多足以改变命运的关键,在那些高居云端的大能看来,或许就只是兴之所至的一两句点拨。 左右没什么损失,何妨在这看来颇通人情世故的小子身上,小赌怡情呢? 于是,乌名只是在席位旁边简单寒暄了一圈,卖了卖萌,各类礼品信物就填满了半只储物袋——甚至储物袋都是一位总府的老人送的! 由此,倒是让乌名更加确凿的领教了这人情世故的厉害……这些礼品并不多么贵重,多是印有本门标志的小玩意、纪念品。但这些小杂物,却类似名片,其中蕴含的些许人情才是意义所在! 以后哪怕是落魄了,至少也能上门讨口饼吃。 可惜不及逐一回礼,就听那中悬的法台上传来一声轻咳……邛州定荒府的府尹辛泽,已悄然站上法台,沐浴在月华之中,令一身朴素的素青道袍幽光莹莹。 “大会即将开始,请各位准备就坐。” 话音刚落,大堂内的众多宾客们就各显神通,身形纷纷似鬼魅一般消失闪烁,转眼就已各自归位。而许多年轻的宾客,更是露出兴致勃勃的期待之色。 仿佛接下来将有特别的好戏上演。 辛泽却仍是一副冷面淡漠,说道:“好,那么我作为本次大会的主持人宣布:仙府大会正式开始。” 冷淡的声调,却换来了热烈的掌声……侍候在大堂四周的一众年轻府吏,尤其是年轻女修们,正可着劲的鼓掌来营造氛围。 过了许久,直到几位资深府吏出手制止,这掌声才终于停歇。辛泽则开始按部就班介绍主题和议程。 简而言之,就如乌名所料,这是一场从上到下都洋溢着赢学光辉的庆功大会。 简短的开场白后,辛泽直接点题,开启了第一个重要环节。 他请上了定荒总府的二把手,专司各州仙府经略的惊雷道君,无邪,为众人详细介绍幽妄仙府的全面胜利。 而听到无邪的名字,台下又是一阵掌声。 这位声名显赫的总府少尹,拥有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以及更胜其名的风雅逸事。 在墨玖等人准备的会议材料中,简单介绍有无邪的生平:坎州中流世家出身,却自幼天才横溢,仙缘不断。最终更在定荒总府屡立奇功,官运亨通,从此实现阶级跃升。 当然,单只阶级跃升,并不足为奇,但那材料上却还印有无邪的肖像画…… 当时,龙清雪只见了一眼,便眼前一亮,对这位惊雷道君的相貌赞不绝口,兴高采烈了好一阵,才饶有意味地对厉沧海表示:年轻修士纵有再好的出身,也必须有一副好相貌,才更容易在定荒府脱颖而出。 例如无邪便是靠着一头叫女子也艳羡不已的飘逸长发,成为了定荒总府那前后十年的首席美男子,进而被当时的总府尹相中,破格提拔。 而随着无邪成为总府少尹,这位传奇美男却开始深居浅出,鲜少出外勤。但他的传奇故事却在九州大陆更加广为流传。不知多少定荒府的女修们,考入定荒府,只为能有朝一日目睹少尹真容! 此时,随着辛泽退场,声名显赫的少尹也缓步登上法台……台下远处的年轻嘉宾们,甚至有人大着胆子欢呼出来。 然而,当无邪真的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所有的欢呼声都戛然而止。 只见那悬空法台上,并没有什么风度翩翩的仙家公子,唯有一只矮挫肥胖,宛如蟾蜍般的胖大道人。一身素青道袍被撑得似乎要炸开一般,一张扁平的面孔更是载满沧桑…… 与那些肌肤如玉,无瑕无垢的正经道君不同,这位少尹虽有元婴巅峰的修为,却须发散乱,毛孔粗粝,一脸坑洼,甚至还生了只硕大的酒糟鼻! 噗通! 一位侍候在大堂角落的年轻女修,当场就昏厥了过去。 为了争得这场内的工作岗位,她不惜嗑药加班,一人一晚整理了数十万字的材料,几乎油尽灯枯……结果传说中的无邪公子陡然变成蟾蜍公公,实在过于惊悚! 一众嘉宾们也各自哗然。 定荒总府是不是也太过卑劣无耻!?为了吸引年轻人入行,不惜自毁信誉,编造虚假故事?! 无邪对此却似司空见惯,毫不在意地清了清嗓子,便开始用诵经般的语调念起了稿子。 而此时,台下才有熟知内情的道君,悄然对身边人解释说。 关于无邪的传说并没有错,他年轻时的确是总府第一美男,其风度翩翩,着实令所有人都为之难忘。 奈何他在官至少尹后,犯下了人生最大的错误。 他结婚了。 (本章完) 第207章 遇贵人 第207章 遇贵人 对于堂堂定荒总府的少尹而言,台下的些许骚乱,早就司空见惯,不值一哂了。 换作年轻时候,无邪或许还会在乎些许虚荣,会因年轻少女的羞涩而暗自欣喜;会因有人称赞其他年轻公子的美貌而生出危机感……并以之为动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可如今他已经经历了两百余年的人生,其中还有百多年,都是在和一位面目可憎的黄脸婆拉扯离婚事宜。最终甚至被耻辱地分走大半家财,连唯一的女儿都不愿再搭理自己。 无邪早就觉得人生已经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了。 如今他纯粹是拿一天俸禄上一天班,被派来此地参会,面对仙府异变、天师盗府等惊天大事,也波澜不惊,纯粹依照议程,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念规定的稿子。 一篇由多位资深刀笔吏呕心沥血而成,胜利气息十足的文稿,被他念得宛如咒文。 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台下的听众们只觉头脑一阵发懵,全然听不到无邪说了什么,眼前更是仙光闪耀,自觉屏蔽了不堪入目之物…… 而回过神后,众人也只一门心思讨论这位惊雷道君的不堪往事,更没人对官样文章感兴趣。 一时间窃窃私语不断,任凭定荒府的官员们如何制止都无济于事。 所幸无邪虽是有气无力,语速却不似寻常官僚那般慢条斯理,大约一个小时就将洋洋洒洒的两万字报告念完,功成身退。 再之后,就轮到乌名了。 作为此次寻仙小队的首功之人,他的登台可谓理所当然。 刚刚无邪念稿时,那文章高屋建瓴,又雨露均沾,几乎将所有人的功绩都罗列了出来,以至于两万字都略显不足,一些次等功业,如某些地方世家在灰针林的提前耕耘,便只能尽量简略。 然而在这样的稿件中,关于一众少年天骄们的功绩,却用了整块篇幅来渲染强调,乌名更是被反复点名……只是当时实在没多少人认真听罢了。 于是,当乌名在辛泽本人的亲自引领之下,于席位上起身,飘然飞上高台时,还有不少人在好奇“此人又是哪位道君老祖的公子,在这等场合镀金?” 然而,当乌名转过身来,正式就位,向台下拱手见礼之后,却陡然感到一阵灼热扑面而来! 那是无数道锐利的目光,带着异常迫人的热情,仿佛在空气中凝出实质真火! 同时,一些情不自禁的轻呼和议论声,也传入乌名耳中。 “天,那位公子生得好俊啊!!” “什么好俊……乖乖不得了!好一只绝世美男!” “也,也太可爱了吧?这是怎样的造化,才能生得如此娇嫩可人?让姐姐恨不得一口吞了!” “他才是真正的无邪吧!” …… 一时间,乌名只觉喉咙干涩,完全说不出话来。 台下人是疯了吗?! 虽然他自忖穿越之后,尚算有几分好相貌,但距离那种真正的盛世美颜却着实差着等级。 哪怕如今自己穿着素心苑的精品仙衣,又有幻容宗的妙手美颜,颜值原地提升一个大档次……但比起年轻时候的无邪那般足以魅惑众生之人,仍有位阶上的差距。 更何况对修仙之人而言,修为本身往往也是颜值的一部分。修行不到位,就很难让身体肌肤完美无瑕……那么对于早就见惯无瑕玉体的人来说,自然显得粗糙。 乌名如今不过初成筑基,肉身虽能让金刚门的人也赞不绝口,却还远没到完美无瑕的地步。 此时台下这反应,也未免太过异常,以至于让专业如他都生出了强烈的耻感。 就好比一个人刚学会几句打油诗,就立刻被人围着吹捧为太白再世。那除非是积年的老领导,否则实在难以坦然释然。 但惊愕过后,乌名很快就恍然:并不是说他一夜之间就变得风采绝世,而是…… 有对比就有伤害! 跟在无邪身后登场,就算是头山精,怕都会显出几分眉清目秀!更何况自己尚算有几分底子! 这回真是全世界颜值下降一万倍,只有我不受影响了! 想通此节后,乌名只觉无比讽刺……但讽刺归讽刺,好处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台下发癫的人,很多其实都位高权重。哪怕只是不经意间的好感,都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更何况此时哪里是不经意,简直是不羁意…… 先前那老妇人叮嘱他要充分利用机会,运营人情世故。而这下不用运营,人情世故就自动拉满了,毕竟世间最大的人情世故,永远是脸! 五味陈杂间,忽听耳中传来辛泽的密语。 “别在乎下面,专注念稿。” 乌名心神一凛,忙放平心态,开始专注念稿。 他的文稿篇幅不长,先是简单介绍了一番仙府中的经历,再就是认真感谢定荒府和众世家宗门的精心筹备。并表示:尽管寻仙之初就遭遇变故,但靠着集训期间培养出的技艺和默契,众人终是克服了难关。 之后则是逐一表扬队友,其中又着重点了阮杰与司清岚的名字——这既是陈述事实,也是呼应昨日江无澜的请求。尽量在与会嘉宾面前,为落凰山再多挽回几分颜面。 整体进程有条不紊,波澜不惊,唯一值得在意的是,乌名在点到周濡衣之名时,那位坐在首排,百无聊赖的总府少尹无邪,却陡然抬头,并从浑浊无神的双目中,绽放出无比清澈的光。 乌名立于高台,台下种种细节都尽收眼底,一时间不由错愕。 虽然周濡衣作为定荒府缉捕司的王牌,与无邪算是同僚关系。但两人一在清州,一在邛州,地位更是天差地远,理应没什么关联…… 莫非? 想到此处,再去看坐在次排的周濡衣……和司清岚一般,在今日这场合下,她也不好再藏匿于阴影,无奈地露出了一副精致俏丽的真容。 当然,因为有一旁司清岚的衬托,周濡衣那堪为普池五星的俏丽容貌,看来有些黯淡无光。但没了阴影遮掩,乌名便能看得分明——自始至终,周濡衣总会不经意地用余光瞥视无邪,目光中实没有半分嫌弃! ……好家伙,这才是惊天的人情世故吧! (本章完) 第208章 修仙的尽头是考公? 第208章 修仙的尽头是考公? 乌名的猜测,很快得到了当事人的亲自证实。 当他终于顶着台下众多垂涎目光,自悬空法台上飘然落地时,还不及轻吐口气,享受片刻的轻松释然,就听耳中传来一道平淡的密语。 “这次幽妄仙府之变,你算是救了我女儿一命,多谢了。” 声音毫无遮掩,正是无邪。 乌名怔了下,待要回话,却听无邪说道:“不必回我,让人知道你和我有关联,对你我都没好处。安静听我讲就好。 “我和濡衣的关系,即便在定荒府内也只有少数人知晓,因为知道的人多了,同样对我和她都没好处……所以若非你小子念稿的时候竟还分心乱看,更莫名敏锐地猜到真相,我本没打算多搭理你,以后趁你不备还你人情便是。” 乌名闻言,忍不住想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猜出真相的? 无邪明明只是背对乌名,却仿佛能听出他心中所想,密语中解释道:“你在法台上俯瞰下方,目光触及我和濡衣时,那些微的错愕和释然,我又不是瞎的,怎会看不见?” 乌名顿感凛然:这位看起来分明已经放弃人生的总府少尹,观察能力好生敏锐! 些微的错愕和释然?的确是有的,但以乌名堂堂筑基小生的自控能力,又岂会将心思流露于外?更何况站在法台上,天然便有一层隔绝不良窥伺的仙障。他又身着仙衣,面上敷了幻容宗的脂粉,微表情更是滴水不漏。 结果居然还是被这无邪给看出心思! 堂堂道君少尹,果然是不简单! “对濡衣的救命之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之后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都会尽量帮你满足。当然,也别指望太多,毕竟你这也不算完整的救命之恩,而总府少尹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从我个人建议来说,你若想要尽量利用好总府少尹的人情,最好就是考入总府。这样我才方便在职权范围内予以扶持。你虽是荒人出身,先天不足,但这两年总府都会单独留出些岗位名额,给尔等邛州荒人,以你的天资,甚至无需成就金丹,便有很大把握通过遴选。 “当然,我只是提供建议,具体要怎么做,就是你的事了。好了,我言尽于此,其余你自行思量吧。” 之后,无邪便不再理会乌名,而乌名则认真考虑了一下对方的提议。 定荒总府……其实还真是个不错的出路。首先,相较于寻常的宗门世家,定荒府属于最不看重出身的地方。 虽然那些世家天骄,必会在这样那样的地方占据优势,可定荒府至少能给所有人都提供一条直达最高处的上升通道! 例如现任总府尹,就是来自坎州的没落小世家,以出身品阶论,约等于张妙。虽然仍是世家子的身份,不属山野散修,但相较于堂堂总府尹的权威,这出身其实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而几位少尹中,更有一位纯正无瑕的散修出身,纯靠个人能力走到权力高位。 何况若有无邪的扶持,他其实就等于有了一副好出身! 此外,定荒总府的地位也极高。虽然理论上低于三清仙门。但在诸多实务层面,其实比三清更为权威。 尤其定荒总府还管辖着各地仙府,对于自己这仙府爱好者而言,更是极大的加分项。 所以,之后若有机会,似乎真不妨考虑一下这条“仕途”? 思忖间,乌名忽得感到周围气氛凝重了少许,一些私下里的嘈杂议论声戛然而止,仿佛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一处…… 乌名忙回神仰头,原来在他推敲未来去路的功夫里,大会已经陆续推进了几项简单议程——请了若干代表各自宣讲赢学,然后就来到了今日的最后一项。 高悬的法台上,辛泽淡然道:“接下来,有请天师府都讲,见微道君发表讲话。” 说完,这位全程表现都很冷淡的大府尹,竟后撤几步,带头鼓起掌来,且神态间丝毫没有不甘或敷衍,欢迎的诚意,绝无折扣。 掌声中,一位身穿玄青道服,头戴轻纱的年轻女子,轻巧地落足在辛泽身前,恰好站到了法台的主讲位上。 而就这一步的刹那之间,整个大堂的空气都仿佛静止了一瞬,一道无形的波纹顷刻间扩散开去,从法台直至远方千万里之遥,迅如流光! 波纹扩散之快,仿佛幻梦一般。 而在刹那的恍惚之后,乌名才重新回神,一边认真观察着这位今日的压轴贵宾,一边脑海中则浮现出关于她的种种资料。 见微道君虞见微,天师府都讲,立足九州仙盟顶点的活生生的传奇。 所谓【都讲】,是三清天师之师,讲经授法,地位尊崇,与高功、监斋并称,可以说是一众三清天师之首。理论上地位约同于定荒府的总府尹,抑或三清道观的副观主……无疑是今日众多嘉宾之首。 然而更进一步的详细资料,却完全没有收录于会议材料中,因此乌名对这位都讲的了解,也仅限于一般常识。 至于都讲大人在今日大会上的讲话内容,除了知道主题和仙府有关,其他就接近一无所知了。她的发言稿并非由定荒府的文吏拟定——区区定荒府,也没那个权力去决定都讲的讲话内容。 但是,堂堂天师府都讲,诉诸言语的每一个字,都堪比天箓箴言,无论她之后要说什么,都值得在场所有人的全神贯注。 作为仙府爱好者,乌名自也不例外,一时间聚精会神,心无旁骛。 却见法台上的女子,摇头轻笑一声,说道:“呵呵,承蒙各位看重,实叫人不胜荣幸。但远离天师洞多年,我已形同退隐之人,实在没信心能担得起各位期待。之后的话,不过都是一家之妄言,各位还请自行斟酌。” 一番话说得坦然又客气,着实缓解了大堂内的些许紧绷。 然而乌名闻言,却不由脑中灵光一闪,浑身肌肉不由紧绷! 尽管法台上的女子,看来体态婀娜、青丝如瀑,声线更是温柔细腻宛如少女。但那句“退隐之人”,却霎时唤醒了他的新鲜记忆! 那位善意提醒他要注意人情世故的老妇人!? (本章完) 第209章 清州爷冲击 第209章 清州爷冲击 乌名惊诧错愕不久,思忖片刻,干脆同样暗施密语,传音给了身边同伴。 “阮师兄,这位都讲大人,你熟悉吗?” 不远处,阮杰闻言微微一颤,随即面色不动,以密语回复道。 “恐怕要有负师弟期待了,关乎天师府,我所知也实在不多。”顿了顿,却又继续说道,“当然,也的确听闻过一些都讲大人的传说。虽不敢保证绝对准确,但师弟就姑且一听吧。” “那就多谢阮师兄了!” 之后,阮杰便将他所知的内情,简略道来。 除去那些人尽皆知的一般常识之外,阮杰又补充了若干细节。 例如说,见微道君虞见微,作为天师府众天师之首,“道君”二字的含金量其实远超他人。一般道君是欲成化神而不可得,但见微道君,却是早就可以成就化神,却偏偏自我约束,不跨出那一步。 这种约束之下,虞见微自然比起一般的化神老祖们,缺少许多化神方有的神通威能。但同时她却也靠着自身修行、以及天师之利,修成了许多前人从未有过的独门绝活。 当然,这些绝活究竟是什么,只能停留于江湖传闻,实无确凿佐证。但落凰山主司宇衡曾说过,虞见微是要在堂堂仙路之上另辟蹊径,不走寻常的元婴化神大乘之路,且在这条蹊径上,她已前进很远…… 因此,虞见微虽未成化神,但在众多化神眼中,她其实早无异于化神。 此外,虞见微自称退隐之人,也不算错。因为她早就在天师洞中度过了近百年时光,服役年限几乎是寻常天师的两倍了!如今远离一线,也是载誉而归。都讲这个身份,既是对其能力的认可,更是对其功绩的认可。 在天师洞的百年时光中,虞见微是当真立下过奇功的……而且不同于寻常天师以解读箴言建功,虞见微是亲入仙府,力挽狂澜。 一般来说,三清天师不会亲赴仙府,甚至代行人的选择也是慎之又慎。但在一些关乎九州气运的时刻,一切限制都可以放宽。 虞见微当年进入的元婴仙府【勿忘】,就是一座可以让三清打破一切规则的关键仙府。而在勿忘仙府中,三清仙门精挑细选的绝对精锐们,竟几度陷入绝境,最终靠着虞见微的府内箴言,才终于绝境反杀,顺利通关。 尽管在事后,三清仙门基于种种顾虑,并未公布通关勿忘的所得。但元婴仙府本就是当世仙府之极,仙府勿忘更是三清仙门精心筹备酝酿了数百年的关键仙府,难度和风险都几乎史无前例。所以自然没人怀疑通关奖励之丰厚,同样更没人会质疑立下首功的虞见微,有没有资格担任天师府的都讲! 这样一位传奇人物,即便在天师府的漫长历史中也绝不多见……因此她此时登台讲话,就连堂堂落凰山主,也会郑重以待。 阮杰的一番介绍,填补了乌名的许多认知空白,却又带来了全新问题。 这样一位大人物,为什么刚刚要专程来点拨于自己?而且还用了极高明的幻术伪装?那老妇人的形象,是她的化身还是法宝? 思忖间,虞见微的话语声,已似清泉一般流淌而来。 “呵,大会进行到现在,大家已经听了好多的讲话,想必要有些不耐烦了,我一介退隐之人,便长话短说吧。” 和台下众人的紧绷形成鲜明对比,虞见微谈笑自若,浑没有半分严肃庄重。 但她接下来的话语,却重如山岳。 “我要说的,是关于仙府濯泉的事。” 只一个开头,就让台下哗然,甚至大府尹辛泽也不由瞪大眼睛。 都讲大人,你来之前可全没提起这一出啊!?作为压轴讲话,也不需要这么重量级吧! 仙府濯泉,无疑是邛州近百年来最重要的仙府之一。如今这座从忘忧异变为幽妄,一经通关便能迅速号召众多贵宾前来的仙府,也不过只是濯泉仙府的前置而已。 越是重要的仙府,其天箓箴言解读也就越难。天师府为了这座濯泉仙府,苦心沉浸多年,也只勉强解出了筑基仙府、关乎气运等关键词,就连忘忧和濯泉的脉络关系也是十年前才逐渐浮出水面。众多关键细节更是两眼一抹黑。 事实上,过去数十年间,众多天师们夙兴夜寐的所得,还不如乌名等人通关幽妄后,与那白球仙人的一番简谈! 但是,另一方面,当那白球将关乎濯泉的关键信息告知后人,仙府天箓就仿佛解除了几道关键的封锁。沉在深海中的真相,开始缓缓浮出水面。 而这位天师府的都讲,明明自称退隐,明明都没有直面天箓,却仿佛比任何人都更敏锐地捕捉到了水面上的轮廓。 她虽自称是一家之妄言,但又有谁敢真的当妄言来听?! “首先,可能有些人已经知道了,濯泉仙府将是分组对抗的模式……然而,和常规的分组对抗不同,濯泉仙府中的对抗试炼,并不是为了向仙人证明谁比谁更强,而是要借次机会彼此磨砺,以突破极限。各位不妨将其理解为仙人养蛊。重要的不是有人赢,而是赢下来的人必须足够强大。 “所以,参与试炼的道种们,务必精中选精,对抗更要全力以赴,绝不可有敷衍松懈的情绪。否则,若是一番砥砺下来,非但没有人能突破极限,抵达高处,反而各种私下交易,互相放水……那最终必然是所有人一道被仙府淘汰。简单来说,这并不是一个一定会有赢家的仙府。而诞生赢家的条件,可能比合作共赢还要难。” 这一番话后,台下就连一些位居前排的宗门之主,都忍不住开始私下议论纷纷。 因为这的确和一般意义的分组对抗大不相同! 然而,不待一众掌门、家主们议论出个所以,虞见微又轻描淡写地道出猛料。 “所以,待濯泉仙府出世,清州也将派人参与。准确说,三清仙门将选出精锐带队,作为分组对抗中的一组,来领教邛州同道的本事。” (本章完) 第210章 赢在起跑线上 第210章 赢在起跑线上 虞见微的话语,说来仍是轻描淡写,但法台下,却有人登时按捺不住。 “既是邛州的仙缘,你们清州人凭什么横插一腿!?” 话音刚落,那人就立刻被数道强大的法力给按了下去。 只是,虽然众人制止了此人的失礼,却制止不了他的质疑。 濯泉仙府早在多年前就被确定是属于邛州本地的仙缘,最好由本地人探索寻仙……这还是三清仙门亲自认证的! 怎么事到临头,三清仙门却要反悔不成? 虞见微轻笑一声:“首先,我们只说过濯泉仙府‘最好’由本地人来探索,却从未说过‘必须’由本地人来探。其次,为了濯泉仙府,清州多有付出,那些染香坊的法宝,各位用来应该还算满意?最后,三清仙门从不是全知全能,天箓箴言也非绝对准确,偶尔调整实属寻常。例如这次忘忧异变为幽妄,就绝不在三清预料之中。以各位的见识,这些事其实也不需要我多说的。” 虞见微的话,点到为止,却让台下许多人不由为之色变。 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的……今日这场大会,固然是从上到下贯彻赢学光辉,但只要是位列前排的,谁不知背后内情? 通关幽妄固然是辉煌大胜,但天师盗府一事,却绝不是用区区一个胜利就能遮掩过去的。三清可以一定程度不深究邛州人的错失,但邛州人总要有回报或者说交换。 对此,邛州仙盟内部固然有分歧……最简单的一条:错是落凰山的老祖犯的,凭什么结果却是所有人一起承担?本来可以邛州人内部分配的资源,凭什么突然就被清州人割去一块? 但这些内部分歧,却显然阻止不了三清仙门,抑或说清州人堂堂正正伸出手来。 虞见微见台下气氛尴尬,便又笑道:“你们啊,有时把事情想得特别简单,有时却又喜欢自行演绎,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三清仙门参与濯泉寻仙,或许只是想帮你们。而多了清州修士相助,邛州人在濯泉仙府中的收获也必会变得更丰厚。 “还是说,你们完全不觉得自己能在自家主场,战胜外来的同辈修士?不,我不该问你们,而应该问那些即将奔赴仙府的当事人们。你们,没有信心面对三清修士吗?” 下一刻,高台上,见微道君的目光便似温柔的月华一般轻轻投下,落到一众筑基境的年轻修士身上,似审视,似好奇,又似期待…… 几乎同一时间,第二排已有人挺身而出。 “请尽管放马过来。” 下一刻,厉沧海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更不甘心地看着那个抢先自己一步起身应答的人。 乌名!如今已不是仙府之内了,你还要出风头!?而且偏偏还是要抢我的风头!? 这种恣意张狂的事情,不一向是我厉沧海的专长吗?!你……你莫非是被我的狂傲风度吸引心折,开始有意模仿了? 好,好好好!我厉沧海最喜欢你这样有本事,更懂审美的竞争对手,正好濯泉仙府便是分组对抗,我从今天开始,就封你为我的宿敌了! 而在厉沧海心中激荡万分之时,乌名则岿然不动,坦然自若地回视着虞见微的目光,心中则略感好笑。 虞前辈,我这样做,应该算是对得起你的点拨了吧? 身为通关幽妄仙府的首功之人,挺身而出,堂堂应对清州人的戏谑讥讽,顿时就让场面变得平衡起来……可算是化解了邛州人迫在眉睫的一次窘困。 急人之所急,便是世间最大的人情世故。几乎顷刻间,乌名就感到无数道赞许的目光聚焦而来,更胜自己站在高台上时。 靠颜值赢来的尊重,永远比不过靠本事和颜值相加赢来的尊重。 对此,虞见微也赞许而欣慰地点头笑道:“呵,年轻人就该有这般气魄才对啊。筑基仙府也往往最讲求一股横冲直撞的少年意气…… “其实呢,在我亲自赶来,见到这一队通关幽妄仙府的年轻人之前,并不支持清州修士贸然插手邛州人的仙府。一方面呢,邛州人始终对清州心存排斥,我们就算赢了,也不能叫人心服,反而彼此生隙;另一方面,和水准不足的人对抗竞争,万一最终干脆满足不了仙府要求,岂不是害了自家人?” 笑声中,虞见微分明说出了极其狂傲的言辞。但一时间,人们却丝毫不觉冒犯或窘迫了。 毕竟,无论清州人如何自傲,至少此时此刻,邛州都有一群绝不输于他们的少年天骄。 今日的仙府大会,本就是表彰奇功,鼓舞士气的大会。幽妄仙府的艰难和危险,刚刚但凡稍微认真听过报告的人,都会感到毛骨悚然……那是哪怕放到整个仙府历史上都屈指可数的超难仙府。 但再难的仙府,终归也被十一名邛州少年完美通关了,换作清州人,真的就能做到吗? “呵呵,这就对了呀,有这样一群出色的少年人在,你们大可对自家的仙道更有信心一些。能通关幽妄,本就说明了他们的能力,何况通关幽妄本身,也必会在濯泉中带来好处。 “一般来说,仙府的分组对抗,虽然会维持一个基本的公平原则。但是对于存在前置的仙府而言,‘奖惩分明’同样是公平的一部分。曾在前置中完成试炼,就理所当然要得到奖励。至于那些中途加入的后来者,落后半步反而才算公平。 “何况,这濯泉仙府的试炼,本来也对你们邛州本地人更为有利啊。” 虞见微的一番话,听来轻柔委婉,令人不由安心。但实际上,许多人却不由得疑惑不解起来。 然后,依然是乌名率先发问:“都讲大人,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已经知晓了濯泉仙府的具体试炼内容?” 虞见微点了下头,又摇摇头,轻声道:“仙府之玄妙,我一介退隐之人又如何能尽知详细?但是,捕捉到一缕关键,却还勉强做得到。濯泉仙府的试炼重点在于两项:其一是修为,入府试炼之人,必须格外重视自身修为。因为那不是能随随便便用巧思寻捷径的地方。 乌名闻言,心中不由凛然:这句话,仿佛也是在告诫自己!在通关幽妄的这一队寻仙使中,自己独占首功,遥遥领先……但修为上,却无疑是敬陪末座,差距明显! 而不及多想,就听虞见微又道。 “其二,则是人情世故。” (本章完) 第211章 消受不起的人情世故 第211章 消受不起的人情世故 何为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何以见效于濯泉试炼? 寻仙之人,又要如何像提升修为一样提升所谓人情世故? ……诸如此类问题,虞见微并没有给出任何进一步的解答,只是在抛出关键词后,便轻笑退场,留下台下数百位嘉宾若有所思。 所谓天师箴言,一向都是模棱两可,很多时候一个关键词能憋十年,甚至就此再无下文,更新速度堪比江山如此多娇的作者……这位天师府的都讲,愿意在大会上讲这么多“一家妄言”,已是意外之喜。 何况人情世故一词,正是众多与会嘉宾的长处所在,实也无需天师多言。 人情世故,谁不会啊? 大会之后,便是众人施展长处的良机——仙府庆功大宴。 美酒佳肴,可谓是贯彻仙凡,任何赢学都绕不开的一环——既然赢了,怎能不吃好喝好? 从清州远道而来的厨艺大师,与红宾楼的传奇祖师爷四手联弹,带着徒子徒孙们,为今日赴宴的上千名嘉宾献上珍馐美馔。留香阁更是深谙人情世故之道,又特意赠出价值连城的窖藏美酒,为宴会更添亮色。 而觥筹交错、杯盘狼藉之间,人情世故的芬芳便即悄然流淌。作为今日焦点人物之一,乌名几乎每时每刻都要恭迎前来祝酒的嘉宾,身前盛况甚至更胜过天师府都讲、落凰山主那等顶尖巨擘。 毕竟,那些出席大宴的寻常嘉宾们,或许没法高攀化神老祖,却至少能在一位冉冉升起的筑基新秀面前碰碰运气。所谓人情世故,不就是尽量蹭个面子,留个眼缘么? 对此,乌名也只能竭力忍耐,逐一逢迎……权当这是修行的一部分。 然而饶是如此,到了后半场时,乌名也逐渐有些魂魄出窍的错觉。仿佛那机械地敬酒回敬、道贺赔笑的肉身,已经和自家神识彼此隔离,各奔东西了。 作为专业玩家,他固然有着极强的专注和耐性,却实在是享受不来这种人情世故的刷刷乐。 …… 再度回神,已在会场之外,城内一条僻静巷道中。 头顶月明星稀,夜色正浓。身后那高高矗立的定荒高塔沐浴在月色下,如罩上了一层晶莹生辉的外衣,与自己不再属于同一世界。 甚至连相邻几间院落的商业街的喧嚣之声,也显得格外模糊沉闷,像是罩上了一层隔音罩。 “师弟,你还好吗?” 唯有来自身边师姐朱樱的关切声,格外清晰。 乌名怔了一下,轻叹道:“师姐还有清露丸么?分我一粒解解酒吧,千杯不倒还是有些难啊。” “有是有,但你今日已经吃太多了,再吃就要积累丹毒了。” 乌名点点头:“那便算了。” 之后,却又不由失笑:“想不到我能通关幽妄仙府,却在这酒宴上当了一回逃兵,到底没能坚持到最后。多亏大府尹体谅,许咱们借密道出逃……这才是真正的人情世故啊!” 朱樱则心有余悸道:“若再坚持下去,我怕不等大宴结束,你就要被那些掌门、家主们当场分食了。” 乌名说道:“榜下捉婿,恐怖如斯!” 一切都如炎流君沈月卿所预言的那般:宴会到了后半,众人酒意上头,气氛热络之后,许多掌门家主就开始找乌名说亲了。 投资一位筑基小生最好的方式就是婚约,而尽管乌名立刻就搬出了已有婚配对象的借口,却还是挡不住络绎不绝的说亲之人。 尤其他在大会上两次大出风头,更是成了今日毋庸置疑的万众焦点,一时间什么世俗礼法都挡不住汹涌民情。 好在最终是逃了出来。 朱樱闻言却沉默了片刻,才有些好奇地问道:“所以,那么多大家闺秀,你就没有一个中意的?” 乌名郑重答道:“我已说过多次,我早就心有所属。”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一声好奇轻笑:“哦?那个点燃大海的传说?你是当真的啊?” 乌名回过头,正看到一头红发,一双红眸……月色下的炎流君,风采更胜寻常时候。 “道君怎么也逃了?” 沈月卿顿时没好气道:“你跑了以后,那帮说亲的人可不就找到我了嘛!无论你愿不愿意,如今世人皆当我是你半个师父。光是各家女儿的名帖,我这里就收了几百封,你要不要看看?” 乌名则好奇道:“说来,师父你也单身许久,就没打算找个师娘?” 沈月卿顿时苦叹:“哎呀,当然想过啊!每次缺灵石的时候都会想着要不要干脆找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凑合过了……但此类事情操作不易,哪有说起来那么简单?能为道君之妻的哪有省油的灯?你算计人家,人家也算计你,折腾一番,怕是要得不偿失……等等,你刚刚最后说什么来着?” 乌名故意打趣道:“师娘?” “……我怕你师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沈月卿摇头失笑,却终是满怀欣慰道,“总之,趁着你还没走,有几件东西要给你。” 说话间,一只精巧的储物袋就随风落入乌名手中。 “里面有两枚仙丹、三枚筑基上品符箓、一件筑基仙宝,都是此次幽妄仙府中的战利品。依照事前你们约定好的方案,经辛泽公证后,分配给你这首功之人。” 乌名点头接过,也没仔细查看便收入袖中。 相较于那枚沉睡于丹田玄境中的万心一妄茧,这些战利品几乎要被他忘记了……但其实作为幽妄仙府的常规通关奖励,这些东西着实价值不菲。 但以寻仙小队之间的关系和默契,实在也无需计较此类细节了。 “此外,阮杰他们托我转告你:此番不告而别,你欠他们所有人一顿酒。” 乌名笑着点头:“下次一定。” “然后,这是我的礼物。”沈月卿说着,又将一份名帖递来,“持此帖去染香坊找金大师,可以换他一次全力出手。” 乌名皱了下眉头:“关于此事……” 沈月卿打断道:“没关系,此贴给到你后,你如何用都是你的事。升级法剑也好、另铸新剑也罢,甚至干脆转卖出去也无妨。就当是做师父的给你的一点贺礼吧……其实这是筑基礼,你通关幽妄仙府,理应再赠一份贺礼,但再送下去,我就真要考虑给你找个师娘了。” 乌名闻言,不由想起总府少尹无邪,便诚挚道:“其实单身也挺好的。” “是啊。”沈月卿叹息一声,还待再交代两句,却忽而神色一变,“罢了,以后有机会再聊,我这里又派来单子了……那帮酒鬼居然从临城下外卖订单,再添百坛美酒!?他们是准备喝到明天早上么?” 说完便身化虹光,向着临城飞去了。 夜空中,唯有一道细密如线的传音,流入乌名耳中。 “好徒儿,咱们外山再见!” 而送走炎流君后,乌名便终于能和师姐朱樱一道,沿着无人小径悄然登上城中的金红梧桐,再搭上一乘青鸾御辇,向着言山飞去! (本章完) 第212章 夜聊 第212章 夜聊 翎光径中,青鸾御辇疾行无声。 精致而宽敞的车厢内,只有乌名和朱樱两人。事实上这班御辇,纯是大府尹辛泽特意为他们安排的专班,只为避开一时纷扰……实是将人情世故一词演绎到了极致。 而坐在这空行御辇中,透过琉璃窗俯瞰下去,只见月色如银,倾泻万里。远峰迭嶂,轮廓朦胧,似巨兽蛰伏;川泽玉带,蜿蜒闪烁。大地之上的人间烟火,便似寥寥星辰,间或点缀。 静谧的夜色下,两人皆有恍如隔世之感。 漫长的沉默中,乌名忽得开口道:“不知师父怎么样了?” 朱樱如梦方醒般,低声道:“是啊,不知师父怎么样了……” 乌名忽然笑道:“说来,我刚刚想到:若真是有心人,就不该把女儿名帖递给炎流君,而应该悄无声息地发到言山去。” 朱樱眨了眨眼,才叹息一声,点头道:“是啊,那才是真的有心人……” 言语间,却有些意兴阑珊。 乌名问道:“师姐是累了?” 朱樱本想点头,但迎着窗外明月,却不由脱口而出道:“只是感觉有些不适应。你知道吗,数月前,我应召下山时,搭乘的是最廉价的御辇。到狩妖营报道时,举目无亲,一头迷茫,赶去定荒塔的路上,甚至还被人笑话了出身来着。” 乌名欲言又止。 朱樱又道:“你别介意啊,我只是随意说说。而且当时我其实觉得‘这才对嘛’,作为言山散修,举目无亲,举世皆敌才是常态啊。但别人越是瞧不起我,我越是要证明他们都是错的。” “后来,我在战功榜上很快就来到榜首,那时候,看着身边人的惊诧,尤其定荒府那些人难以置信的模样,我当真有种报复般的快意……但再之后,我在榜上越发领先,前线的同道们对我的态度也越发变化。甚至多了好多莫名其妙的人。” 乌名说道:“那些奉你为仙子,恨不得天天被你践踏的散修们?” “……别直接说出来啊,好难堪的!”朱樱面色微微一红,不由偏过头去,“我当初虽然存了一鸣惊人的心思,但真的被人捧到高处,反而感觉事事都好生别扭。无论是住进那昂贵的院子里,还是被一群修为明明高我一段的定荒府吏员,毕恭毕敬地问候招待。甚至哪怕是堂堂正正用战功换取灵石,看着顷刻间就到手的成千上万的灵石,我反而觉得,这好像并不是我想要的。” 说完,朱樱才看向乌名:“师弟你来的时候,我别提有多欢喜,因为见到你,我才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但却想不到,你居然用那么短的时间,就把一切都变得更加面目全非了。” 乌名却认真回道:“总会面目全非的,就算没有我,师姐你也必会见识到‘面目全非’的景色。咱们毕竟是师父教出来的,不可能当一辈子的言山死宅。” 朱樱却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我知道啊,但我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像你这般坦然接受……狩妖之战结束后,寻仙小队正式组建,见到落凰山山主的亲传、邛州第一世家的嫡子……我其实本来是怀着很强的戒心的。可他们却……似乎比散修们还要平易近人。” 乌名再次认真回道:“那只是必要的涵养。” “但在此之前,我确实很少见到这些‘必要的涵养’啊,刘承那般性子,都几乎绝无仅有呢!我当时真的不知该如何与他们打交道,但师弟你却仿佛自然而然地就融入其中了。” 乌名说道:“后来师姐你不也融入得很好吗?特训时候就和于曼曼相处不错。到了幽妄仙府中,十个月的同生共死下来,你和他们相处,其实远比我要亲近啊。我记得有次司清岚睡迷糊了,还抱着你管你叫姐姐,醒过神来差点羞得真火爆发。” “你怎么知道?!”朱樱不由瞪大眼睛,“那件事应该只有我们几个女孩子知道!” 乌名幽幽道:“当时你们始终都是人类奴工身份,哪有可能瞒得过山精长老的耳目啊?” “……你,算了,我就当不知道好了!”朱樱强行压抑下羞红的面色,继续道,“总之,的确如你所说,后来我和他们相处得也很好,只觉得什么出身差异、血统差异,其实多是庸人自扰。等到通关幽妄仙府后,我甚至觉得自己或许已经适应了这种昂扬向上的生活。” 顿了顿,朱樱才道:“但是,我真的适应不了。大会前不是有人给咱们量体裁衣,又化妆美颜嘛。看着镜中人,我真的没法相信那是自己。而大会上,我也全然不明白大家究竟在讲什么。 “会后酒宴,也有不少人主动找我攀谈——毕竟我是你师姐嘛,所以其实我也收了许多大家闺秀的名帖呢。但是,当时若不是有于曼曼和龙清雪帮我挡酒,我很可能当场就要出丑了。” 乌名笑道:“我也没好哪去啊,最后不还是落荒而逃了?” “师弟,你是不一样的。”朱樱认真道,“的确如你所说,我们不可能当一辈子的言山隐修。终有一日,我也好,灵汐师妹也好,都会走出言山,向世人彰显古剑门的威风。但那个时候,你一定已经处于我们难以触及的高处了。” 乌名沉默了好一会儿,刚要开口,却被朱樱打断了。 “这次回山后,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要去三清外山了吧?” 乌名点点头。 事实上,尽管距离三年之期尚有四五个月……但他也没打算再死守那个期限了。 无论是修行本身的紧迫,还是沈月卿这段时间的付出,都足值得他稍稍提前一点行程。 朱樱叹道:“三清外山,之后便是濯泉仙府。而濯泉仙府按你说法也只是……所以,小师弟,你真的好厉害啊。” 乌名说道:“再厉害的人,也终要回家的。” 朱樱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嗯,古剑门始终都是你的家。任何时候乏了累了,都不妨回来看看。” 而说话间,御辇终于自翎光径中缓缓落下,窗外的夜景,也变得无比熟悉起来。 时隔许久,这对古剑门的弟子终于衣锦归乡。 (本章完) 第213章 师姐尚在发育期 第213章 师姐尚在发育期 出乎乌名意料……却又顺理成章的是,他与朱樱刚刚走下御辇,便迎来了一个极其热情的拥抱。 “小师弟,好久不见啦!” 伴随一声热情洋溢的娇呼,乌名只感到一团软玉温香倏地入怀。那熟悉的草香气,混合着少女的体香,当真是瞬息间就让乌名真切感到自己已经回到了言山。 与郑灵汐拥抱了一会儿,乌名下意识想到:自己与灵汐师姐之间的隔阂,似乎在这短短月余时间里就加深了少许…… 看来这段时间山中没人看管,她是完全没管住嘴了。 以前言山穷苦,师徒三人恨不得挖草籽吃,但随着乌名的到来,几笔横财立竿见影地改善了门派财政,然后……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而另一边,朱樱却颇没好气。 郑灵汐居然先去抱了乌名! 她和郑灵汐可谓朝夕相处……不,相依为命了多年,结果此时居然输给了一个入门不到三年的小师弟! 仿佛感受到了师姐的嗔怒,郑灵汐终于转回头来,对着朱樱轻轻一点头,媚笑道:“嘿嘿,师姐你回来啦。” 见此情形,朱樱哪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冷:“我不在的这几个月里,看来你是逍遥得很啊!难怪怕我!” 郑灵汐倏地色变:“师,师姐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朱樱冷笑:“连这种俏皮话都能脱口而出,这段时间怕是没少看小说和神影戏吧!” “糟了,师父救我!” 说话间便倏地一闪身,窜到后面去了。 下一刻,乌名和朱樱才终于看清那位藏身夜色之下的佝偻老者。 “拜见师父!” 古白轻轻一笑:“好啦不必多礼啦,回来就好。我已让灵汐备了茶点。” 郑灵汐立刻邀功:“对哦,我还专门为师姐准备了果儿饼呢!” 朱樱无奈摇头,却也不由心头一动。 尽管才刚刚在狩妖城定荒塔下,畅享了一场超乎想象的仙家盛宴,其中的每一道菜肴、每一粒糕点都在刷新着她对美食的认知。 但此刻想起果儿饼的滋味,却又不自觉地感到口舌生津,心尖似有暖意流淌。 无论外面的美食有多好,终归还是家最好。一时间,对郑灵汐这段时日的放纵,也再提不起苛责的心思了。 乌名则有些好奇地问道:“说来,师父怎么知道我们此时回来?还大半夜地专程跑来迎接?” 古白笑了笑,说道:“仙府大会和庆功晚宴,其实我也收到了请帖,是大府尹辛泽发来的。只是我不愿下山,便回绝了他。但之后,大府尹始终将你二人的动向与我时时分享。” 乌名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辛泽居然还给师父发了请帖……虽也在情理中,却多少出乎意料。因为事实上,这次仙府大会的参会席位看似众多,实则每一个坑位都竞争激烈,于是定荒府最终就只邀请了位高权重的仙家名流,其中并不包括仙家名流的家属! 乌名虽是全场明星,但古白却终归只是默默无闻的言山小掌门,照理说的确不足以位列其中。 但反过来说,若大府尹辛泽执意相邀,在现场追加区区一个名额也不算什么。至于师父不愿下山,却略显奇怪。 当然,古白因道基受损,身体状况一向不佳,不愿出远门也属寻常。何况老人家想法也多,或许是不想因自己寒酸,而拖累乌名朱樱被人嗤笑……但此时乌名看来,古白状况正好,且心态也颇舒适坦然。 那么照理说,以这位老人的性子,多半应该是愿意出席大会的。毕竟无论旁人如何想,至少乌名和朱樱是必然乐于在会场见到师父的。 莫非还有其他什么理由,让师父最终没有成行? 正想着,就听古白又说道:“此外,我还收到了一些人发来为女儿求亲的名帖……” 乌名闻言,不由和朱樱面面相觑,各自失笑。 世间还真的是永远不缺有心人! 而后朱樱率先好奇:“都有谁家,如此积极啊?” 古白摸出一迭信封,答道:“首先是康家家主,康麟真人,为女儿康云舒求亲。” “……”朱樱的面色顿时冷淡下去,“我就知道必然有她!明明都没能出席现场,消息倒是无比灵通!” 古白见之微微怔然,随即失笑:“呵呵,别在这里说话了。你们两人一路辛苦,早些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咱们明早再说。” 之后,便转身走下梧桐树,沿山路回归掌门观。 三名弟子跟在后面,一路谈笑不断。直至闲云居前,郑灵汐才与乌名朱樱依依不舍地挥手作别,又一路蹦蹦跳跳地回了自家树屋。 闲云居内,正堂里便摆着郑灵汐特意准备的茶点…… 却是足足一大盆的果儿饼,和一整缸的草茶。 显然古剑门的财务状况宽裕之后,郑灵汐是既没管住嘴,也没管住手。 朱樱深呼吸几次,方才压下火气,最终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傻丫头,真是怎么都记不住教训。” 乌名则道:“灵汐师姐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也实属可贵。” 说完,率先取了一只果儿饼,只觉入口清甜,滋味更胜过那两位大师的四手联弹。 之后,两人就着茶点又随意说了些闲话,便各自回房休息。而明明不久前才在灵池囚牢里酣畅休息过,但一旦回到自家床铺,睡意便止不住地上涌。任是何等修为也无从抵挡。 —— 这一觉,乌名直睡到凌晨四时,方才醒转。而推开卧房的门,就正好见到朱樱揉着惺忪睡眼走出书房。两人相视一笑,便各自开始早课。 完成了例行修行后,乌名终于久违地听到了系统发下日常激励的提示音。一时间,不由神思恍惚,只觉此番下山后经历的一切,都似幻梦一场。 下一刻,只要沉下心神,就能从大梦中苏醒,然后便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走出闲云居,更遑论什么山精之祸、幽妄仙府。 不过些许错觉,只在脑海中停留一瞬。 因为他也好,朱樱也罢,此时都还穿着素心苑的仙衣呢……十个多月的经历,也在各自的身上、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应该不是错觉,师姐朱樱,似乎比下山前要稍微长高了一点点。 令人倍感岁月无情啊。 (本章完) 第214章 pvp才是永恒的动力之源 第214章 pvp才是永恒的动力之源 早课之后,乌名便与朱樱结伴上山前往掌门观。而古白则早已叫灵汐备好了茶点,一道在观中等着。 就着永远吃不腻的果儿饼和草茶,乌名便将这段时间的经历见闻娓娓道来。 其实两人的经历,尤其那场惊心动魄的幽妄仙府……早就随着仙府大会的胜利召开而昭告天下了。古白作为当事人的师父,更是得到了辛泽亲令抄送的报告全篇。 但是,经文吏们精心修饰的报告,又如何能与徒儿的亲口陈述相比? 一番故事一直讲到中午,乌名仍是意犹未尽。 先前在灵池囚牢中,他也曾对总府缉捕司的真人讲过这番故事,内容其实比现今更要详尽,却完全没有真挚和激情。毕竟前者只是公粮,后者才是享受。 乌名并不是那种特别喜欢炫耀成就的性子,但对着师父古白,讲述自己自山精之祸开始,一路的传奇冒险,却总是禁不住地心潮澎湃,似乎比当时亲历还要爽快。 此外,朱樱也简述了自己的故事,她口才远没有乌名来得好,且重点段落已有人讲过,便只干脆讲了自己在灰针林称霸战功榜的经历。 故事平平淡淡,却同样引人入胜。 而听过故事后,古白自是不吝夸奖,更先后摸了摸两位爱徒的头。但之后,便也开始了身为师父,必要的职责。 “樱儿,你一向勤勉刻苦,这数月来,显然一刻都不曾松懈修行。但修行的重点,其实还是略有偏差。人皇帖的修行进度,应该停滞许久了吧。” 朱樱闻言不由一怔,继而低头道:“徒儿惭愧。” “无需自责,为师能理解你的难处……在那幽妄仙府中的见闻,对你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冲击。能维持人道印不减,已实属不易。” 朱樱更是苦笑:“一切都如师父所说,虽然期间师弟也有劝解过,但我内心深处,始终存有心结……如果说当今仙府时代,一切辉煌尽源于上古仙人遗产。那么为何仙人们能够毫无顾忌地在仙府中虚构一个人类惨遭妖族征服的未来?为什么默离仙府中更有妖族成仙?反而人皇帖中,从来不曾主动提及?” 乌名叹息道:“其中道理我和师姐讲过的。” 朱樱说道:“是的,多亏你提了许多假说,我才能勉强接受现实,维系修为不减。但我却实在没法像你一样,轻描淡写地构筑信仰,继续凝结更多的人道印……作为荒人,我曾经用了很长时间才说服自己对人皇帖的内容全神贯注,如今却在反复颠覆着过去的认知。” 乌名不由奇道:“既然师姐并不是生来就喜欢人皇帖的理论,其实放一放也无所谓吧?人皇帖虽对修行有益,也不是绝对必要的。” 朱樱摇头道:“唯有这一点不行……我必须要努力参悟,不可松懈。” 乌名更觉奇怪,但此时古白却主动将话题转到了他身上。 “名儿,于你而言,修行层面可有什么问题?” 乌名沉吟了下,点点头。 问题当然不少,通关仙府后,沈月卿和虞见微已先后提点过他的修为问题。而如今回归山门,更是深有体会。 今早他和朱樱一道在闲云居中完成早课时,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朱樱修为的进步……尽管在幽妄仙府中的十个月时光,本质不过大梦一场,但梦境中的修行,也一定程度会反馈到现实之中。 朱樱的实力,实实在在进步了,除了人皇帖停滞不前,其余各项修为都明显不同以往。反观自己,却真的只是勉强维持了一个不进不退。 “所以师父有何指教吗?” 古白却笑着摇头:“何须我指教?当你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便已在解决它了。名儿,你可知道,一直以来,你修行上最欠奉的是什么吗?” 乌名想了想:“紧迫感?” “不错。”古白说道,“虽然你在修行的勤勉,甚至更胜樱儿,就连最挑剔的师父,也很难寻到你松弛懈怠的时候。但是,同样是全神贯注、全力以赴……有没有紧迫感和危机感,仍是截然不同的。” 乌名沉思了一会儿,点头赞许。 古白所说的道理的确不错,一直以来,他的确只是凭着单纯的自觉而修行。所谓知之不如好之,好之不如乐之……但在乐之之上,仍有一档,名为不得不之。 “如今世道太平,纵有寥寥宵小,也无关大局,更阻拦不住你这样仙缘独到的孩子。但要产生危机感和紧迫感,却也未必需要特别的风险和危机……名儿,对你来说,落后于他人一事,便足以酝酿出强烈的紧迫感了。” 乌名再次点头,神色也越发郑重。因为古白这番话,的确说到他心里。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落后都值得在意。例如你如今的修行不过筑基,甚至还远不如那些世家们的护院真人。但显然那等庸碌之辈并不值得你放在心上。可如果是年龄相近,修为相仿,又格外亲近的人呢?譬如说樱儿的进步,是不是就让你心生紧迫了呢?” 乌名坦率地承认道:“没错,虽然我也知道,自己修行时日尚短,不可能比得过师姐。但同样经历了仙府十月,修为上的停滞,确实让人有些心生紧迫。” 古白说道:“所以,这也是我支持你上三清外山的原因。唯有在那里,你才会有接连不断的紧迫感。” 乌名闻言顿时怔住。 古白又道:“其实单论修行,在哪里都可以修行。以你的天资和仙缘,哪怕是固守在这偏远的言山上,想来也能自行搜罗资源,将这里一步步建设成洞天福地。 “但无论你将此地变得多么繁华,这古剑门都没法提供给你足够多的竞争对手。所以,此番在山中好好休整过后,就启程去找炎流君吧。你的根基已成,不沾任何因果,大可放心在三清修行。哪怕只是外山,始终三清才是仙道本源。” 古白一番话说得平淡却恳切,朱樱在旁轻叹一声后,又笑道:“是啊,也让三清外山上的人,见识一下咱们古剑门的本事。” 郑灵汐则道:“师弟若是什么时候想吃饼儿了,便写信给我,我给你寄去!” 乌名不由失笑:“怎么我才刚回来,你们就一门心思赶我走啊。” 古白怔了下,也苦笑:“确是不妥。好了,讲了这么久的故事,时候也不早了,就先回去各自修行吧……名儿,你再留一下。” (本章完) 第215章 假期结束,该上工了 第215章 假期结束,该上工了 古白将乌名单独留下,让两位师姐都不由吃惊,却都没有出言质疑什么,便即乖乖退下了。 虽然平日里师徒几人常无视师道纲常,但古白认真的时候,大家自然看得出来。 待朱樱和郑灵汐的身影自掌门观远去,古白才叹道:“你两位师姐,心性都很单纯,所以有些话,不太方便让她们两人听见。” 乌名笑了笑:“好在徒儿就没那么单纯。” 古白则笑道:“呵呵,某种意义上,你其实比她们更要单纯。许多常人的烦恼纠结,在你看来都似庸人自扰。很多时候与你说话,都不似在和一个少年人讲话……所以,也有些话,才能单独与你讲。” 乌名点点头,洗耳恭听。 “你应该也猜到了,为师并非真正的山野散修,而是出身上清观,一度学贯三清。这次不去大会,也是避免与故人相见。” 乌名一怔,想不到师父竟如此坦诚! 的确有些事他已经隐约捕捉到了轮廓,却实在没有古白这三言两语间点的透彻! “这些话,本来不该说与外人。我自上清而出,是受过严戒的,更被除去道籍,可以说与三清从根子上便已断了关联。在此基础上,即便是对外人提及旧事,攀附交情,都可算是触犯忌讳。好在你如今也算炎流君的弟子,不全然是外人了。” 然而接下来,古白却没有过多讲述他在上清观修行的往事,更没直接提及他被开革门墙的原因——显然这些忌讳,即便对于不是外人的人,也不方便讲。 但古白却认真提点了几项在三清修行的注意事项。 首先,三清仙门作为天下仙道魁首,大体上是对得起这个称号的。虽然两千多年的积淀下来,道观中难免有些腐朽臃肿的地方,更不可避免有这样那样的“人情世故”,但仍不失堂堂正正四个字。 毕竟别家往往还不如它! 先前乌名在默离仙府中取得不世仙缘,古白知晓后,便在家中建造法坛,以乱命法将乌名与三清建立关联,就是以三清的威名来镇压邛州的“宵小”。 某种程度讲,三清是值得信赖的。 也因此,前去三清修行,不必更不要心存太多戒备提防,那会让人觉得做贼心虚,乃至欲盖弥彰。而反过来,若是遇到什么不公之事,也尽量走正常途径来处置,一般还是能换得公道。 另一方面,古白不愿让乌名的修行沾染三清因果,也有其原因。因为三清固然堂堂正正,但堂堂正正却绝不等于公平公正,更不等于仙门之内就全无蝇营狗苟。而乌名更显然不是那种万事循规蹈矩的乖宝宝。若真遇到需要抉择的时候,古白丝毫不怀疑乌名会将一切规则都踩在脚下。 更遑论乌名如今已沾得了一丝化神仙府的仙缘……在这种情况下,纵使堂堂正正的规则,都未必对乌名有利。 然而践踏规则的代价是很沉重的,古白本人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并没有细讲自己当年具体做过什么,但是单他本人的存在,就已是最好的警示。 所以,才需要与三清维持一定距离,可以修其法,得其利,却决不可过分依赖。 当然,炎流君所在的三清外山,并不能严格等同三清,其门规、门风等等,都和相对传统古板的三清仙门有很大不同。但炎流君作为玉清天师的真传弟子,其实很多时候都在大大方方地白嫖三清的资源,例如直接在外山传阅玉清内参,又或者以极其优惠的价格安排内门精英去玉清观潜修等…… 以乌名的天资,借外山之利而入三清,可谓顺理成章,所以有些事才需提前交代。 此外,虽然朱樱一直期待着乌名能借这次交流学习的机会,将古白的威名彰显于三清……但显然这是万万不可的。虽然被开革门墙后,古剑掌门古白其人的履历尚算清白,更没有逾矩收徒传法。但再怎么堂堂正正的地方,也总免不了人情世故。 寻常的年轻弟子不知内情倒也罢了,然而一旦遇到年岁较长,尤其是那些活了两三百年以上的前辈修士们,古白的身份就多半藏不住了。 不同的人,对古白当年的事有不同的判断,其中详情,古白当然不能尽说,所以如何处理此中关系,则需要乌名灵活判断。 何况这种人情世故,古白其实从来没有擅长过,自然也没法给乌名出什么主意,遇事只能由乌名自行把握。 最后,古白郑重地交代了一句话。 一句意味深长,却复杂之极的话。 “如果你在三清修行期间,遇到什么实在无法解决的麻烦,连沈月卿都无可奈何的麻烦……就去找天师府的都讲,虞见微吧。” 对此,古白没有做更多的解释。 因为说到此处,老人便低垂下头,不再言语,呼吸随之平缓……仿佛只是说完这句话,就让老人精疲力尽,沉沉睡去。 乌名自然也不会再追问,只将他的嘱托牢牢记下,便站起身,又将存有仙丹的储物袋放下,悄然离去了。 —— 师徒一番交心之后,乌名并没有立刻离山,反而在言山安顿下来,回归了以往的日常修行节奏……仿佛要在离去前,尽可能多地在身上留下言山的烙印。 而他虽然如今已筑基有成,但除了修行沈月卿传他的枯荣回天录外,其余时间就还是重复着炼气时期的每日功课,根步、青松势……乐此不疲。 对此,古白也没有催促,反而配合着他,有条不紊地指导修行。偶尔闲下来又会聊一些修仙界的往事。在乌名入山前,古白其实鲜少提及过去,如今却似乎放开些许限制。 至于朱樱和郑灵汐,更不会多说什么。尤其郑灵汐几乎每天都要手搓整盆的果儿饼送去闲云居,仿佛舍不得邻家萌宠的小孩子,想用美食尽可能多的挽留乌名。 毕竟,就算再怎么心知乌名理应前去三清外山,情感上却始终难舍。 不过,离山的日子终于还是在一个月后到来了。 这一日清晨,一架青鸾御辇沿翎光径自西南而来。 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女,从金红梧桐上一跃而下,蜜色的细腻肌肤在朝阳的映照下,仿佛晶莹生辉。 “乌名师弟,我来接你啦!” (本章完) 第216章 三清外山新手教程 第216章 三清外山新手教程 与康云舒的再见,可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两年多前,她被炎流君破格提拔为了内门弟子预备役,对于出身偏远邛州吴郡的她来说,简直是天赐良缘。所以尽管那时她对乌名有着千万般的不舍,却还是乖乖去外山潜修,以尽力把握机缘。 当然,如今看来,那其实是炎流君对她的仙缘补偿——她在默离仙府中的仙缘被盗府贼所窃,炎流君虽当场斩杀了几名潜逃的盗府贼,但属于康云舒的仙缘却无从追讨。 之后,那份仙缘被盗府天师用在了幽妄仙府之上,险些酿成大祸……但反过来说,也可见康云舒所失的仙缘何其重要。 对炎流君来说,尽管此事从头到尾都不是他的责任,但哪怕对于外门弟子,他也始终有着为师者的仁心。既然康云舒被无故窃走了仙缘,那他这个作师父的自然应该竭力补偿。 然后,时隔两年,康云舒的确把握住了道君赐予的机会,成功在两年间完成筑基,又修成妙法,顺利度过预备期。此时作为正式内门弟子前来迎接师弟,简直像是衣锦归乡。 不,这显然就是衣锦归乡! “乌名师弟,我距离金丹只一步之遥了哦!” 梧桐树下,康云舒昂首挺胸,真元流淌,既是展示堂堂筑基期的法力修为,更是展示两年过去,她那本已傲人的身材,赫然又有成长。 另一边,乌名身旁,前来送行的朱樱不由俏脸抽搐。 “……才筑基初期,就‘距离金丹一步之遥’,你可真敢说啊!” 康云舒笑道:“师父常说:入了三清外山,就要永远怀抱梦想!我相信只要能一直跟在乌名师弟身边,那么从筑基到金丹,也不过就是一步之遥!” 说话间,目光却没有看向朱樱,反而几近狂热地盯着乌名。同时,虽有沈月卿的严令限制——金丹之前不得考虑婚嫁——却明显是跃跃欲试。 朱樱越发气恼:“你那一步真的是打算跨向金丹的吗!?” 康云舒反问:“又有什么区别嘛?若朱樱师姐实在放心不下,以后欢迎随时来外山看望我们哦。” “谁要看望你‘们’!?”朱樱越说越气,干脆将给乌名准备的包裹,往少年怀里一塞,便转身要走。 乌名当然不会放任大师姐负气而去,拉住她聊了两句,讲了几个弱智吧冷笑话,便让朱樱忍不住笑出声,些许气恼不翼而飞。 之后,乌名又与前来送行的师父师姐们逐一拥抱道别,才随康云舒乘上了前往郡城的御辇。 按照康云舒安排的行程,两人之后将先在郡城暂留半日,之后搭乘晚班御辇,从郡城赶赴州治,再从州治直达三清外山。 并不是梧庭经营的青鸾驿站没有直达外山的业务,而是这么走旅费最为实惠。康云舒是奉命前来接引新人的,旅费自当由道君报销。 当然,对康云舒这种世家出身的千金而言,区区旅费大可自行补贴,但她又怎么会付费减少与乌名的同行时间呢? 乌名本人对这安排也没什么不满。此行即将前去一个陌生且竞争激烈的地方,难得有个熟人能为自己作接引导游,多听她聊聊,总没有坏处。 而待乘上御辇,康云舒的嘴巴就停不下来了。 “师父对你很重视的哦,一个月前他送完外卖回山,就一直和身边几位真传念叨着,内门又要迎来一位天才,诸位若不努力就要被比将下去,搞得一阵风声鹤唳。结果你却迟迟没有动身,于是大家又开始议论师父是不是又发癔症——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做自己又收到绝世仙种为徒的梦……咳嗯,这段可不要说出去哦。” 乌名笑着点头。 “师父最开始其实是想给大伙儿留个惊喜,便要季禾师兄不得宣扬,但外山弟子们消息多灵通啊,很快大家就都知道:那个新来的内门师弟,就是在邛州幽妄仙府大出风头的乌名。 “现在外山关于你的故事,传得可多了。这次师父本打算亲自来接你上山,但因为季禾师兄给他联系了一个蒙州巡讲的差事,收入颇丰,他只能无奈指派内门弟子代为前来。这差事好抢手的,我主动请缨,战胜了好几个竞争对手,才终于能来到你面前。” 对此,乌名笑着道了谢,又主动递去一块郑灵汐塞入他储物袋的果儿饼。 康云舒开心地接过饼儿,用颇为优雅却极其迅捷的速度吃完,便正起眼色,给乌名讲起正题。 沈月卿所经营的三清外山,是个相当强调竞争的地方。虽然整体门风和谐友爱,同门道友多似兄弟姐妹……但竞争之激烈,修行之卷,也是出了名的。时常令三清正宗们也望而生畏。 康云舒想要以老乡的身份接引乌名上山,都要堂堂正正击败若干竞争对手。 而乌名作为背负着道君的殷切期待的外山新人,面临的竞争压力自然更大。因为严格来说,他并不是依照正经程序入山拜师,而是冠以“交流学习”之名的交换生,只享受外山的学习资源,却不必承担三清门下的若干死板义务。 说穿了,就是沈月卿在乌名身上破了例,虽然不算什么原则性的破例,终归也是破例。何况沈月卿原定是先将乌名安置在外门,而后看他的修行造化,再依照规矩擢升内门。 然而随着乌名在幽妄仙府一战成名,沈月卿自然变更心意,准备将他直接安排进内门修行。 可外山内门是何等地方?外门上百名弟子争破了头都难争到一个名额,而内门五十多人,也需时时自励,才能保住席位,不被黜落到外门去。 “所以呢,乌名师弟……虽然外山弟子们大多友善,但大家一定会针对你。你名声在外,又明显得师父青睐,哪怕是基于纯良的竞争意识,大家也一定会针对你!唔,我当然不是怀疑师弟你的本事,但是说实话,离开邛州以后我才意识到什么叫天外有天,想要在炎流君门下依然占得鳌头,真的很难!” 而一番郑重交代之后,康云舒便换上笑脸。 “那么,为了预祝乌名师弟能在外山扬名立威,我已在郡城的红宾楼安排了好酒好宴,咱们吃好再走!” (本章完) 第217章 想入山,哪有那么容易 第217章 想入山,哪有那么容易 红宾楼吴郡分店的一场盛宴后,不及细细享用甜品清茶,乌名便随着康云舒匆匆赶往金红梧桐,搭乘御辇前去州治。 然后在这邛州定荒府所在的繁华雄城之中,两人只停留片刻,就立刻转乘另一架御辇,直奔高天而去。 不是向着东南西北任何一个方向,而是近乎垂直向上,沿一条灵动的翎光径直破云端。 然后,便见到夜色之下,有座浮于云海的巍峨仙山。自远处眺望去,只见皎月清辉与云霭交织,山如白玉,通体流霜。山间琼芝瑶草、亭台楼阁皆披银纱。山体微倾,峰峦缓伏,如莲瓣舒展。 一时间,纵使乌名早有心理准备,仍不免为之神夺,瞠目良久。 所谓三清外山,竟然并不是一个固定不动的所在。 相反,它始终漂浮在云端,围绕着三清仙门核心所在的燕子山,随高天灵脉的流淌而缓缓游荡,其行踪广布九州之远,飘忽不定,却又暗合天数。乃是上古仙人遗留的奇迹之一。 如此云上仙山共有三座,分别由三清各掌其一。而属于玉清观的仙山,被观主和天师共同交由沈月卿掌管。其常年飘荡于九州之间,作为破格栽培各地人才之所在,也形同将玉清仙辉广布天下。 御辇在距离仙山约十里处便停了下来,之后康云舒便带着乌名推开车厢门,一步跃出。同时展开一张灵符,化出一道流光,托着两人走完最后一程。 三清外山,并没有多少和外界直接相连的交通渠道……说白了,这是一座封闭管理的修行地,任何出入都要经严格审批,再下发出入符箓。 然而,当乌名随康云舒,乘流光踏上仙山脚下的玉白石阶时,却见石阶上赫然已挤满了人,只将通往正门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嘈杂议论声也是扑面而来。 “云舒,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俏面小郎君?” “诶?不是说他在那仙府大会上几乎魅惑众生,甚至搞得一些道侣吵架分手?怎么看起来……也就还好嘛!?” “莫非是内媚!?” “筑基初期的修为,只一门妙法为基,这……扎实的确是扎实,却似乎也只有扎实这一项长处啊。” “灵根几品有人看出来了吗?我怎么看来只在五品左右?” “勉强五品,说六品也对,看起来着实平平无奇。” “人皇帖有点离谱啊!我怎么看着人道印五十重开外呢?他真是筑基初期没错吧?” 纷杂之声,似海潮滔滔……康云舒却没有为乌名作什么辩解,甚至干脆一步迈出,来到石阶一旁,俨然置身事外。 接下来的路,便要乌名自己来走了。 而乌名抬头看着满满一山路的人,不由笑问:“据说外山修行一向紧张,各位就这么浪费时间看戏,不怕被道君责怪?” 顿时便有人答道:“道君在外巡讲,季禾师兄也在闭关,现下都是自由时间!” 又有人接道:“我们都做完了每日功课才来的,就为了见识见识你这新人的风采!” “所以赶紧给我们露一手,不然不放你进去!” 眼见四周之人虽是戏谑调侃,并非恶意刁难,但阻在路上动也不动,显然也没那么好打发。 就像是婚礼上的堵门闺蜜团,见不到红包就绝不撒嘴! 对此,乌名早经康云舒提醒,有所准备,只是这场面之大有些超乎预期而已,那么……倒正好将多般手段并用。 首先,乌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瓷盆,盆中堆满了新鲜手制的果儿饼。那是郑灵汐于分别在即之时,全力以赴的成品,用料手工都远超寻常,只一端出,果儿清甜便随风四溢,令近处几名少年少女顿时食指大动。 乌名笑道:“这是我家一点土特产,请师兄师姐品鉴。” 凑得最近的一名胖大少年犹豫了一下,终没忍住拿起一块饼,只咬了一口,便睁大眼睛,自觉退到了一边。 人群顿时哗然。 “蒙胖子你不对劲!千辛万苦挤到最前排,就吃人家一块饼就完事了?!那饼是灵石做的?!” 被称作蒙胖子的少年顿时涨红脸,回头反驳道:“你们几个懂什么?这果儿饼味道奇佳也就罢了,关键它绝对是一名极品美少女亲手烤制的!极品!懂吗!?” “草,美少女手制?我也尝尝!” 下一刻,又有一名人高马大的少年,从石阶中段一闪而至,伸手拿起一只果儿饼,咬了一口,便也浑身一颤,继而乖乖退到一边……之后又对乌名谄笑道。 “乌名师弟,我叫何安,内门第37席,也是个糕点爱好者,平素最喜欢做点心……不知可否介绍我与这果儿饼的师傅结识,以交流技艺?” …… 之后又有若干人领了果儿饼便乖乖退走,但石街上还是显得人山人海。 乌名于是又说:“各位,据我所知这外山之中,现有外门弟子一百二十人,内门五十三人,此外还有若干寄宿于此的记名弟子。而如今山路上不过三十七人……哦,若算上藏在那边树下的两位师姐,就是三十九人。” 话音刚落,树下便有两位少女满是惊讶地显出身形,然后干脆向后退开一步,示意不再为难。她们虽是外门弟子,却都是筑基巅峰的修为,想不到拿手的隐形术居然会被乌名这初入筑基的小家伙一语道破,顿感无地自容。 而这一手,更成功震动了另外几名看客,于是石阶上又陆续少了三四人。 事实上,乌名倒也没有特别的破妄神通,不过是沿用了当初在灰针林中狩猎山精时的旧法,以解语神通,聆听了此地的灵物之音。 三清外山上草木皆有灵,而乌名刚刚便是听那棵千年灵木在无声地对同伴抱怨树下的两个小丫头,跑来看戏也就罢了,还一边看一边聚灵修行,夺了它的灵气。 而以这一手驱退几人后,乌名继续说道:“各位师兄师姐不妨想一想,在你们来此看戏的时候,其他人又在做什么?这外山竞争激烈,或许最终你们与他们的差距,就是这一夜的专注修行……” 话音未落,已有数人脸色剧变,转身就走! 更有人咬牙切齿:“又是个牲口卷王!” (本章完) 第218章 斯是陋室 第218章 斯是陋室 连续驱退了三批人后,石阶上的人影总算显得稀疏了几分。 但显然,单靠这些近乎偷奸耍滑的盘外招,尚不足以折服所有人。大家同为仙道修士,终归是要展示更多修行上的本事。 同时乌名更知道,巧劲儿需适量方为巧劲,如兵法的以正合以奇胜。接下来,该要展示些基本功了。 首先自是他最拿手的绝技人皇帖。 随着心念转动,一道又一道人道印在其头顶显化,直至五十五重方止。 于是当即就有十多人拱手欠身,撤步离场。 筑基初期就有五十五重人道印……在场一些结丹之人的造诣也不过如此了!这怕是真的文曲星下凡,实在惹不起! 人皇帖固然是务虚之物,但将这务虚之物修炼到如此境界,那真是再虚也无所谓了。 先前有人吵嚷说乌名人道印五十多重时,终归不能确凿,但如今眼见为实,人们便是想不信也不行了。 一名看来已年逾而立,胡子拉碴的道人对乌名扬声道:“想不到小师弟原来是个人皇帖天才,以后有机会可以多找我切磋交流!我是程立诏,内门第十席,平日都住在仙心小筑看书!” 听到门中素有威望的程立诏如此说,又有几人陷入迟疑。而此时,那最先退开的胖大少年蒙羽,更是冷笑道:“你们不会是瞧不上人皇帖的高手吧?知不知道上官宏宇?他这次去邛州给人讲经,只讲得腰病都要发作了!邛州不知多少怀春的荒人少女,最喜欢道学精深的天才。” 话音未落,那几人就再无迟疑,快步退场。 但至此,山路上仍有十几人迟迟不肯离去,且各自两眼放光,越发兴奋盎然……乌名于是也看出来了:这些人倒未必是心不服或者刻意刁难,更多是好奇心起来了。 新来的小师弟也太有意思了!在他底牌掏光之前,我们绝不肯善罢甘休! 对于这群贪得无厌的闺蜜团,乌名一时好笑,同时也在考虑:自己该展示哪一张底牌才好呢? 太乙法剑?仍在仙人的丝织包裹下孕育升级,何况纯以外物之利,说服力必然不足。 而除此之外称得上绝活的,异语?仙人骨?或者仙府离尘? 正想着,忽听山门前传来一个冷淡干瘪的声音。 “你们大半夜在这里做什么?” 下一刻,山路上仍滞留的众人就如同被捉奸在场,陷入极大恐慌,人群几乎顷刻间就作鸟兽散。 乌名看着山门前,那一句话就能驱走众人的冷面少年,恭敬地拱手欠身:“见过季禾师兄。” 来人正是炎流君的真传弟子兼全能助理,金丹真人季禾。 本应闭关,却被临时叫来的季禾,见到乌名后,只是冷淡地点点头。 “嗯,你的事情师父已经特意交代过了,跟我来吧,先做好名册登记,我再带你去弟子精舍安顿。至于康云舒,你接引工作已毕,明日一早去庶务堂汇报便可,就不必跟着了。” 说完,季禾转身便走,步履奇快,而乌名忙迈步跟上,同时与康云舒挥手作别。 蜜肤的少女虽满脸不舍,却丝毫没有纠结,笑着对乌名点点头,张口无声道“一会儿见”,便越过山门,向另一处走去了。 而乌名则跟在季禾身后,沿一条玉白色的石路,蜿蜒行进于苍郁之间。石阶温润,内有灵光映出,照得山间雾气氤氲流淌。两旁灵木虬枝盘结,偶有仙禽灵兽穿梭其间。 两人行至半腰,道路渐宽,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挂飞瀑自高崖倾斜而下,碎玉溅珠汇于幽潭。而水气朦胧中,数竿翠竹斜倚,掩着一间雅致的竹室。屋檐低垂,以藤蔓为饰,屋中有阵阵茶香药香透出。 “这是我日常修行所在,若有特别要紧事务,便来此处找我。” 乌名默然点头,自领会言外之意:若不是特别要紧就别来了。 季禾一边说着,一边将乌名迎入竹室。只见室内陈设简朴之极,不过一床一几,一只蒲团一副挂画。比言山闲云居更显清苦。 季禾走入竹室后,向前一探手,正中挂画便亮起幽幽荧光,一册玉书从画中流淌而出,落到季禾手中。 “这是外山弟子名录,你将神识烙印留在此处,便算是内门弟子了。你是交流学习而来,不必对师父行正式的拜师受戒礼,但入得外山内门,仍要遵守本门的规矩。” 乌名点点头,便依言伸手轻触玉书,再运转神识,在一片纯白色上,用力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下一刻,乌名就感到自己与那玉书间建立了一抹若有若无的联系。而玉书的最后处,也清晰地呈现出乌名二字。 “好。”季禾略带赞许地看了乌名一眼。 能不借外力辅助,便于灵玉上顺利刻字,这是极好的天赋了。 之后,季禾又伸手在玉书的乌名二字上一抹,便似凭空将抹下一截玉片。而玉片上不但有乌名的名字,还刻着一个小小的数字:53。 “这是内门弟子的名牌,持此名牌,方可在外山限定区域自由出入修行。而上面数字则是你如今席位。每隔半月,我都会主持一次评比,根据各自的‘贡献点数’来决定位次。” 顿了顿后,季禾带着几分郑重,告诫道:“若贡献点数不足,内门弟子随时会被黜落至外门。你虽是师父钦点至内门,但依然要遵守最基本的规则。半个月后,若贡献不足,便要移去外门。” 乌名自无异议,只好奇问道:“这贡献点数,要如何获取?” 季禾伸手向乌名手中名牌一点:“所有细则都记在名牌里,你之后可以自行研究。好了,领过弟子名牌,该去精舍安顿了。” 之后,季禾又领着乌名走出竹室,沿瀑下清潭绕了半圈,就来到一片茂密竹林中。 林中若干竹室点缀,其中一间空置的便是留给乌名的精舍了。季禾只带乌名到门前,便点点头道:“好,你先去休息,顺便研读门规。明日一早,我会带你去找大师姐传法修行。” 乌名拱手一礼:“谢师兄。” 季禾迟疑了下,最终也只是点点头,便快步离去了。 (本章完) 第219章 贡献点数 第219章 贡献点数 分配给乌名的弟子精舍,就与刚刚所见的季禾房间别无二致,朴实无华。 而乌名才刚取出储物袋里的行李,准备收拾一下房间,就听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推开门,果然见到康云舒的笑脸。 “师弟不介意我进来吧?” 一边说,一边已经大大方方越过门槛。而后便递来一只小储物袋。 “给你准备的一点见面礼,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都是方便在此地生活修行的杂物罢了。” 乌名道谢接过,而后就听康云舒说道:“季禾师兄做事一向讲求简洁效率,所以给你发下弟子名牌后,定是让你自行研究门规……” 乌名笑道:“所以还请师姐教我。” 康云舒又是昂首挺胸:“好!我正是为此而来的……可绝没有别的心思,不算违背师父的禁令!” 之后,康云舒便也真的心无旁骛,正起颜色认认真真给乌名讲起了这外山修行的规矩。 沈月卿所经营的这三清外山,一切弟子的生活修行,都要围绕“贡献点数”展开。根据点数多寡决定席位,同时积累下的点数,也可以一定程度当做货币来使用。 例如让师父、传功师姐单独指导;或者申请前去三清仙山进修之类……都可以用外山的贡献点数来换。 而积累贡献点数的方法,则大致有三种。 首先就是最为重要,也最为务实的:修行。 炎流君所行桃李仙道,首重弟子的修行成就。因此拜入外山的一众弟子,也理应以自身修行的进步来回馈道君。 外山衡量弟子贡献的第一条,便是修行进度。而此处的进度,既包括存量,更包括增量。一个驻足不前甚至略有退步的金丹真人,并不能赢过一个潜心修行,进步神速的炼气新人。 但反过来说,若同样潜心苦修,那么炼气修士的增量就很难比得过金丹。因此整体算下来,能入内门的,至少也要有筑基以上的修为,席位靠前的更是人均金丹。 至于具体的折算方法,就连康云舒也所知不多——虽然算法一直被公开在庶务堂。但因内容过于艰深复杂,就算康云舒平日里还算喜欢读书,也实在钻研不清。 但大体上,修行折算贡献点数的这套算法,执行多年,外山上下皆感信服,公正性应无可置疑。 而贡献点数的第二条来路,则是日常庶务。 运营一座外山,管理上百人的衣食住行,各类杂务自是数不胜数。如沈月卿招乌名入山,就要有人负责接引。这类门派庶务,每完成一项都会根据难度、完成度等折算出贡献点数。 此外,外山山主本人,常年为了维系外山运营而四处打工,身为弟子又怎可不为山门分忧?很多时候,被季禾判定为不会过分耽误弟子修行的工作,也会被分包出来。 这类工作多重实操,如协助仙府寻仙之类,打工的同时也是一种自我修行,因此颇受弟子好评。 至于贡献点数的最后一条来路,就比较微妙。简而言之就是:捐钱。 炎流君修桃李仙道,有教无类,导致外山日常经营开销甚巨,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因此门下的世家弟子若家有余财,愿意捐赠,本是双赢的好事。 但一直以来,沈月卿都对此表达了十足的抗拒。弟子入门,只要缴纳最基本的束脩即可。除此之外,道君多一枚灵石也不会要。 道理也很简单,沈月卿门下弟子,并不是都来自壕奢世家,何况世家之间亦有三六九等。若全面开放捐赠,那必会导致不公加剧,世家道种垄断前排席位,以及山门内的各种珍贵资源…… 当然,也不是说这样做就不可以,事实上世间大部分修仙宗门,都不会刻意强调什么平等。结论上看,也不影响两千多年来的仙道繁衍……但沈月卿却更愿意坚持自己的道。 若非如此,以他玉清真传的身份,只要开口说要招徒,不知多少土豪世家愿意集资百万千万……又何须他终日辛苦奔波,沦为打工道君? 所以外山绝不会接受弟子的金钱捐赠——除非这钱是弟子本人辛苦赚来的。 事实上,结合贡献点数的第二条来路就不难看出,沈月卿并不反对门下弟子勤工俭学。 他经营外山,也从不是要营造一个填鸭似的封闭修行环境。弟子们在修行之余,能真正接触实务,修以致用,才是沈月卿理想的结果。 所以,只要是弟子们不依靠家族外力,亲手赚来的灵石,就可以拿来换取贡献点数。至于如何才算不依靠外力,如何算是亲手,庶务堂自有判断方法。同样的,执行多年下来,众人也皆是信服。 只不过,外山归根结底,并不鼓励用钱换点数,因此开出的兑换汇率也不高。加之一群修为大多不过筑基、金丹的弟子,又哪里那么容易赚钱?就连堂堂道君本人,都往往逼不得已去作受累不讨好的外卖工! 钱难赚屎难吃的道理,可谓放之四海而皆准。 因此,这最后一条路径的性价比也一向不高,外山弟子中少有人热衷此道……也就导致沈月卿本人不得不加倍忙碌。 但这对乌名而言,却是正中下怀。因为就在不久前,他才刚刚靠自己的本事,赢下了一大笔财富…… —— 总结过外山修行的核心知识点后,康云舒又为乌名细心介绍起了在外山修行的诸多细节。如外山灵池的开放时间、申领修行所用的丹药符箓的程序步骤、内门有哪些师兄师姐值得深交…… 她在外山修行不过两年,席位仍停留在接近末席位置,却已对山中生活如数家珍。面对乌名,更是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故事。 转眼间,天色便已微微放明。 康云舒正说到那位居十席的程立诏的趣事,便听竹室外传来一阵极富节奏的脚步声。 少女闻之立刻色变,忙起身道:“糟了,讲太久,要耽误早课了……抱歉耽误师弟这么久,我先撤啦!” 话没说完,已匆匆推门出去。刚好和前来的季禾打了个照面……康云舒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笑容,便仓皇逃窜。 季禾不以为意,只默默在心中给康云舒记了一笔,便转回头对乌名道。 “去找大师姐传法吧。” (本章完) 第220章 真大师姐 第220章 真·大师姐 季禾口中的大师姐,姓于名莘,大得名副其实。 首先,整座外山除道君沈月卿外,就数这位于莘师姐修为最高,堂堂元婴中期,距离后期也只一步之遥。 这般修为,哪怕是在三清仙门也足为一堂之主,至少也是副主……但于莘却甘愿拜沈月卿为师,作他的真传首徒。 事实上,于莘也的确得了沈月卿的部分衣钵,作为外山中实际负责主要传法授业之人,于莘顺理成章地共享到了沈月卿的桃李仙道……若日后沈月卿当真能凭此仙道突破化神,那么外山基业必然会交接给于莘。 其次,于莘大师姐的大,也是肉眼可见的大……在见到于莘之前,乌名所见的仙之大者,莫过于郑灵汐、康云舒。然而和于莘相比,却无不相形见绌。 因为这位外山大师姐,虽然乍看上去不过二十八九,正是芳华鼎盛之时,如蜜桃熟透般柔媚动人;偏气质柔婉,如小家碧玉…… 但她身高足有两米五开外,坐在传功堂中,宛如顶天立地的巨人。 只是,这位巨人却丝毫不会给人压迫感。反而随着偶尔露出的温婉轻笑,如清风吹拂四方。周遭的人纵有些许紧张,也自会舒缓下来。 当季禾带着乌名来到传功堂前时,于莘才刚刚指导过一名内门师弟,正将他的修行情况详细记下……见到两人站在门外,便抬起头,柔声道:“快进来吧。是乌名师弟吗?你好呀,我是于莘,以后修行上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来这里问我就好。” 季禾拱手道:“师姐,请为师弟作入门传法。” 于莘点点头:“好呀,将名牌给我吧。” 待接过乌名手中的玉牌,于莘便用手指捻着一支看来如绣针似的墨笔,在一本薄册上认认真真写下了乌名的简略资料。 之后便微微抬起目光,对乌名笑道:“传法之前,要先做一次简单的摸底测试,以便我因地制宜,量身传法,你可以简单准备一下哦。” 乌名点点头,便走到传功堂外的小广场上,轻踩根步,以舒活筋骨,同时再以青松势贯通内外,激活丹田玄境…… 只是,还没等体内法力激荡起来,就见四周迅速围来了大批好事之徒。 更有人腾云半空,回首放声高喊:“快来看好戏了!新人要来作摸底测试了!” 声音顷刻间便在山中激荡,又很快引来更多看客。 而围观新人摸底测试,似乎是外山修士们的优良传统,就连季禾也只是皱皱眉头便无奈叹息,并不予阻止。 连季禾都表态纵容,众人更是肆无忌惮起来,有人干脆盘膝坐在小广场一侧,扬手高呼:“开盘了开盘了!赌新人测试总分!四个区间:三百以上、两百五十到三百、两百到两百五十、两百以下……” 于是又有若干人凑近过去,各自下注。 “我押三百以上!五十贡献点!” “靠,三百以上你是疯了吧?!” “师父亲自招揽的奇才,没个三百以上恐怕说不过去!” “拉倒吧,谁还不是师父亲自招来的……先前那个渝州小子也才两百九十分吧?” “摸底三百分以上的,外山五十年来也屈指可数吧?大师姐当初多少分来着?” “大师姐拜师的时候已经元婴有成,谁能给她摸底?但我记得季禾师兄测试这套测试的时候,是拿了两百六十分。” …… 众说纷纭间,于莘苦笑着对乌名解释道:“师弟不必紧张,更不必在意什么分数,那都是好事之徒们戏耍胡闹。外山摸底测试只是为了量身传法,而不是拿来和他人比较高下的。” 顿了顿,又道:“何况无论摸底结果是好是坏,都是你入山前的事,入山后的修行才刚刚开始。外山五十年,从不乏开局卑微,却一飞冲天的例子。” 说话间,她已经写完了记录,便起身领着乌名走到小广场外。而停下脚步时,神色间则多了一丝凝重。 “乌名师弟,外山的摸底测试方法,形式上类似斗法四相,不知你是否听说过?” 乌名闻言不由点头道:“何止听过?更亲自体会过。” 于莘柔声道:“那就好。不过与斗法四相不同,你并不需要和谁分出高下,只要尽量展示自己的实力就好。那么,咱们就开始吧。” 乌名点点头,迈步走入广场中,而后便感到四面八方,似多了无数道锐利的目光。除了被一众游手好闲的同门师兄师姐们围观,更是身处于一个极其严苛的监视阵法之内。 之后,他在阵中的一切表现,都会被这法阵全方位地观察剖析。而他该做的事,就是毫无保留地展示本事。 首先就是人皇帖……虽然昨日在山路前已展示过,但乌名仍郑重以待,将五十五重人道印尽数显化于头顶。 一时间,四周又是一阵惊叹声起。无论是看过还是没看过的,都深感难以置信。 唯有于莘,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便提起笔来写下结果……然后就有眼尖之辈飞在半空,悄然看了,大声报出。 “甲上!” 可惜下面人却丝毫不领情。 “废话,这不是甲上还能是什么?!” “折算分数是多少?” “当然五十分啊!” 五十分的原因自然是满分只有五十……在赌桌上,摸底测试的四项成绩的权重并不相同,且偏务虚的人皇帖权重最低。尽管这种设计高度政治不正确,然而只要不被三清本山的人抓到就没关系! 另一边,在测过人皇帖之后,于莘动了动手指,将一枚牙白色的玉珠置于广场正中。 “请师弟全力以赴。” 乌名也不客气,立即鼓荡起周身法力,将枯荣回天录运转到极致,丹田玄境内恍惚生光……却不施任何神通术法,只催运出单纯的法力,推向玉珠。 和当初炼气初期时的斗法模式相同,不同的却是筑基修士能够吐出的法力,较之初入仙门的炼气士,强了何止十倍?纵然是这最最浪费的法力喷吐,也该足以推动百斤的巨石。 然而理所当然,乌名的全力以赴,并不能让那玉珠有丝毫的颤动。 玉珠的另一端,抵在外山大师姐的指尖上……一时间,乌名当真感觉自己是在愚公移山! (本章完) 第221章 真铁畜生 第221章 真·铁畜生 片刻之后,乌名便收回法力,不再做无用之功……这第二关,催运法力却推之不动,也算在意料之中。毕竟他一个筑基初期的粉嫩正太,和元婴中期的美妇人较什么劲啊? 关键还是看于莘如何衡量他的本事了。 大师姐仍挂着温柔的笑容,待乌名收起法力后,更赞许地点点头:“好个极品道基,妙法也修行有成,当真不错。” 话虽如此,悬在她头顶的好事看客,却一眼看出本子上的成绩,分明是个乙中! “乙中!” 这个结论,出乎部分人的意料,却又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 “唔,看来灵根品阶还是有所拖累了。” “道基固然是极品,但好像除了品阶,暂没别的优势。所修妙法也非最上乘。所以这法力虽无比精纯,却谈不上特别强大。” “不以仙法为核心,又没有特异的神通,那的确很难获得甲的评级……所以乙中算多少分?” “70分吧,也算不错,比半数以上的内门弟子要强。” …… 议论声中,于莘只作不闻,乌名则若有所思。 这个结果,和他本人预期也算相差仿佛。法力一项,并不能算他的长板……顶着灵根的短板拿到乙中70分,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比较棘手的是第三项。 法力测试之后,便是锻体测试。于莘在场中放置了一枚尺许见方的石块,表面粗粝,形状也格外适宜发力,显然是绝不打算给测试者任何额外的借口。 而乌名也不多说,深吸口气,便踏着根步来到石块前,伸手在凹处扣紧。而后小腿紧绷,腰背慢慢拱起,脊椎节节收缩,腹肌也随之鼓胀,将全身的力道都锁在一处。 再之后,手臂紧绷,肩膀下压再抬起,臀腿同时发力,如要蹬踏飞天一般,借着锁牢的姿势,将那块其貌不扬,却重逾千斤的巨石径直抬起! 然而巨石才刚刚离地,重量就开始迅速上涨,至一寸时,便有一千两百斤;至离地一尺时,竟干脆来到了三千斤! 而这也是乌名的肉身极限所在……哪怕部分透支气血,也没法再将石块抬高一丝一毫了。 乌名并不勉强,在气力衰竭以前便将石块原样放下,然后迅速调匀呼吸,看向于莘。 于莘仍是那副温和模样,也仍赞许地点了头,但手上的笔记却毫不留情。 “丙上!”半空中的看客当即道出结果。 “啊?这也能丙上?筑基初期三千斤,给个丙都勉强吧?” “不不不,是有道理的,虽然膂力差了些,但你注意他刚刚的发力过程,肢体极其柔韧协调,肌肉流动简直赏心悦目!” “嗯,而且回气也相当快,可见膂力虽平平,耐力却是所长。综合来看给到丙上也没问题。” “所以那就是45分?” “基于颜值上调5分,给50吧!” 众人议论不休,乌名只无奈耸耸肩。 这就是炼气期和筑基期的差距了……实际上相较于法力修为,他在锻体上的心思一直都要多些——毕竟根步可以改善灵根资质,更是他真正踏足仙路的起始。 然而根步也好,青松势也罢,始终只是炼气期的功法。哪怕精练过,又精炼过,也不如才刚刚开了头的筑基妙法枯荣回天录。 之前金刚门的人对他的锻体推崇备至,也是推崇的协调性和完成度,而非肉身强度。 而这个结果出来,已有人当场哀嚎。 “完了,贡献点全完了!” “让你押三百以上,自作孽啊!” 笑闹间,更有人开始提前退场。 乌名的摸底测试成绩,客观来说已相当不错,前三项累积一百七十分,哪么最后的实战项目只要不过分拉跨,总分怎么都在两百以上,勉强算摸到了内门均值。 而若总分超过两百五十,更堪称精锐……但却无论如何也达不到超凡脱俗的三百分,毕竟第四项的满分权重也就一百,何况根本也不可能有人拿到一百分。 所以总结下来,乌名的摸底测试表现,有些不上不下……既没有达到人们对超级天才的预期,却也远远谈不上不合格,委实缺乏爆点。 何况法力体魄这两项最核心的基本素质上,乌名的表现更是平平无奇,对于那些只关注纯粹修行的外山弟子而言,余下的内容就无需关注了。 只是还没等那些提前退场的人走出这传功堂前广场,就听于莘轻咦了一声,显得惊诧万分。 “咦,你原来闯过通天十二劫?练气中期便已过第三劫!?” 此言一出,刚刚转身迈步的人,立刻又转了回来。 “什么玩意儿?有人能过第三劫?!” 再怎么不在意“综合实战”的人,也都经历过传功堂的综合实战测试:通天十二劫。 作为三清自古相传的试炼,通天十二劫可谓完美满足了实战摸底的需求。且弟子每过一关,沈月卿都能凭结果去找玉清观申请奖励,何乐不为呢? 而自摸底测试在外山施行以来,大部分人的实战成绩都在第一劫,能通过第二劫的已是寥寥少数。而能在入门期就过第三劫的,莫不是带艺投师,修为接近金丹,且多有仙府奇遇的资深精锐。 如乌名这般粉嫩的筑基小生,哪怕过个第二劫,也值得周遭掌声了……然而依照于莘的资料所示,此人是在练气中期过了第三劫?! “所以师姐,第四劫是什么模样?” 乌名得知实战测试竟是通天十二劫,不由跃跃欲试。当初沈月卿亲自为他主持的第三劫,面对乌名promax,他手段尽出才险胜一筹。如今屡经奇遇,又修至筑基,不知能否在通天长阶上更进一步? 大师姐于莘愣了一会儿,无奈摇头:“第四劫以后,非得在三清本山才能施行,且需预先申请。你……摸底测试已是毋庸置疑的甲上了。” 说到此处,于莘又不由轻轻叩了下额头:“能率众通关幽妄仙府的人,其实又何须再行摸底?是我糊涂啦。” 乌名闻言却大失所望。 所以没有摸底测试了吗? 我还等着系统激励呢! 一时技痒,乌名便提议道:“要不我再闯一下第三劫吧?” 此言一出,却是满场皆惊。 更有人心念急转,灵光闪过:这畜生!果然是师父特意请来卷我们的! (本章完) 第222章 真一口价 第222章 真·一口价 无论如何,乌名的摸底测试,便在众说纷纭中落下帷幕。 从分数看,总计二百七十分可谓上佳,固然满足不了一些人对超级新人的期待,却也足堪内门精锐之名了。 而这也是大部分人的实际下注区间……甚至开盘的弟子也将这一区间的赔率设置的特别低。所以最终虽然细分项目的分数颇令人意外,但也不过给一众外山弟子添了些许谈资罢了。 看过好戏,众人便立即散去,各自修行……毕竟就在有些人看戏的时候,也有些人仍在努力呢! 另一边,乌名则又随着大师姐回归竹室,开始了量身传法。 “结论上说,我认为你在外山的修行,应始于锻体。一来,从摸底结果来看,你缺少筑基期的锻体功法,的确拖累了体魄;二来你灵根资质仍有欠缺,若能以根步一类的功法补全资质,正可两全其美;三来,你本人也明显更喜爱脚踏实地的功夫。” 于莘开门见山,将乌名的需求和喜好一言以蔽之。同时伸手从身后一副挂画中,汲取来数枚玉简。 “这些是外山可供筑基弟子锻体用的功法,皆与你现有的修行路数相合。其中还有师父从邛州金刚门交换来的九龙锻体术,若能再配上九龙丹,堪为荒人锻体的上乘妙法。” 而在乌名沉下神识,逐一查阅功法时,却听于莘又补充道。 “当然,眼下这些功法,只是师弟你作为内门弟子能享受的正常福利。” 乌名顿时收起神识,问道:“那么不正常的福利是指?” 于莘说道:“你可曾听过玉清观的书中仙?” “不曾,请师姐指教。” 所谓书中仙,并非特定的某人,而是一件仙府奇物,其品阶可位列三清至宝,而功效则非常简单粗暴。 它能自行演化、创造功法。 之后,经于莘一番深入解释,乌名大致了然。 所谓书中仙,有些类似超算设备,可根据输入的需求,来为某人量身设计修行功法,而这种输出能力,几乎是没有上限的,就连无上仙法也大可推演出来。 只不过理所当然,越是境界高深,神通广大的功法,推演起来消耗的资源越多,时间越长。 例如一门直指飞升之境的完整无上仙法,需要按照每天燃烧一百万灵石的速度,连续烧上三千年,方能推演大成……可想而知,与其寄希望于书中仙,还不如多探几座仙府。 所以迄今为止,这书中仙实际上多被玉清观用于给天才横溢的年轻修士锦上添。 毕竟推演一门筑基的妙法,根本不了什么资源,却可能让一名筑基道种在筑基仙府中大显神威,之后更可能凝结出更上乘的金丹,可谓助益无穷。 而另一方面,书中仙所演化的功法,虽是为某人量身定制。但被其量身的往往是气运所持的奇才,因此书中仙在仙法设计上,常会给出人力远不能企及的绝妙设计。 之后,玉清观只要能整合这些奇思妙想,其自身的仙法研究也将有长足进步。 当然,纵然说是双赢,但这书中仙的算力毕竟有限,平日基本只供三清内部使用。沈月卿是作为玉清天师的爱徒,其门下外山众弟子们,才能偶尔享受到这份福利。 于莘说道:“这次玉清观分来的配额,恰是一份筑基锻体功法,与师弟你的需求基本完美契合。只是,同时也和山中其他几位师弟师妹的需求契合。所以,你需要与他们竞争胜出,方能去玉清观,参拜书中仙。” 三清外山一向鼓励竞争,任何机缘都要众弟子公平竞争得来,而竞争的方法也很简单:贡献点数,价高者得。 “师弟你初入内门,名下只有一百点数,想要和另外几人竞争……” 于莘话音未落,乌名已拍出一块灵气逼人的玉牌。 “大师姐,这是我在忘忧仙府的狩妖悬赏中赢下的奖励,请悉数兑换成贡献点数。” 这一刻,于莘的呼吸稍稍迟钝了一拍。 “呵,师弟好本事,待我简单确认一下……”下一刻,女子的两只眼瞳陡然呈现金银异色,目光如穿透了时间空间,在一条无形长河上逆溯而上。 “嗯,没有问题,的确是师弟凭自身本事赢下的奖励。那么依照外山规矩,共计折算一千五百贡献点数。” 说话间,于莘又在乌名的名牌上屈指一弹,灌入一抹灵光。 乌名则问道:“依师姐的看法,一千六百点数,是否足够兑换这份参拜书中仙的机会?” 于莘轻笑摇头:“这个问题我可没法回答。若你实在不放心,可去询问与你竞争的那几位同门。最终竞价日是在后天,你大可预先与他们好好交流切磋一番。” 乌名沉吟了下,又摸出一只储物袋。 “这是我在幽妄仙府中得来的一些天材地宝,有些零碎,烦请师姐也为我折成贡献点数。” 于莘点点头,以摄物诀将袋中的几块珍稀矿石、山精祖传咒物等战利品取来,细细端详一番,说道:“确是你个人所得无误,价值也颇不菲……但外山本身并不鼓励弟子以这种方式积累贡献,因此拿来兑换贡献点数的话,我可开不出太高的价格哦。这些全部加起来,我可以给到一千点。” 乌名说道:“足够了,那么再烦请师姐辛苦一下,将我出价两千五百点数的消息,告知那几位与我竞争的师兄师姐。” 于莘愣了下,颇为赞许地点头道:“好。” 事实上,以她这位外山大师姐看来,乌名的出价,至少第一轮的一千六百点,绝不是一个能稳赢的数字。 毕竟在外山这般竞争激烈的环境下,一门由仙府奇物为自己量身定制的锻体功法,意义绝非寻常。几名潜在的竞争者中,也并不乏那种囤分多年的资深弟子。 乌名这种踏足修行才不到三年的新人,纵然有再多奇遇,想要在门派积累上与那些动辄潜修十年的师兄师姐相比,也难免力有未逮。 所以于莘先前才会建议他去和竞争对手好好勾兑一番。之后又暗示他,那些仙府中的天材地宝不必兑换点数,大可拿去与同门结个善缘。 此类私下勾兑,虽欠缺几分堂堂正正,却也是多年来外山弟子们的惯用做法……毕竟说到底,贡献点数得来不易,非要在竞价日彼此碰得头破血流,殊无必要。 然而乌名却并不这么想。 在这类竞价环节中,摆出志在必得的态度,给出一个足够高昂的初始价格,往往就能打消许多无谓的缠斗。 其次,作为顶着道君钦点的名头,破格入山的新人,至少在消费贡献点数上,他不应吝啬。 而乌名的决策也果然收到了效果。两天后,在传功堂前,于莘当众宣布,乌名以两千五百贡献点的出价,赢得了前去玉清观参拜书中仙的机缘。 (本章完) 第223章 所谓书中仙 第223章 所谓书中仙 从三清外山前往玉清观,直线距离约在万里开外,即便是搭乘最快的青鸾云宫,也需半日时间。 然而,只要通过布置在外山山顶的专用传送阵,万里之遥也瞬息可达。 三清外山,无论在外漂游多远,始终是三清的外山。 依着季禾师兄的指引,乌名于清晨时分,便迎着云上的清澈晨光步入传送阵中。下一刻,地图便几乎无缝切换,乌名只觉眼前一,已来到一处陌生所在。 眼前是一片遮天蔽日的浓雾,唯有一条蜿蜒小径,在浓雾中似遗世独立一般,清晰展示着其存在。 小径尽头是一间黑瓦白砖的小小书斋,除此之外,再不见任何其他景象,既没有人员接引,也没有任何看守。 乌名愣了下,随即失笑。 难怪季禾师兄那般古板规矩之人,在自己动身玉清观前,竟都没有作过多交代,甚至都没提玉清观的规矩……原来在这般单独隔绝出的环境下,自己想不规矩都难。 说到底,再怎么是三清所属,外山始终是外山。道君门下弟子,也不是正经三清门人。传送阵后面的空间,完全是被隔绝限定死了。 但这也正好帮自己省了事情,乌名自无不满,当即沿小径前行,很快就来到书斋前。 推门而入的刹那,乌名忽感到一阵轻微的异样,仿佛就此推开了一片崭新天地。 门后景色则豁然开朗,赫然是一座无边大殿!殿中万丈书廊如星河垂落,玉阶盘旋,直通高天。灯火悬空,光华似众星闪耀,照映殿内卷帙如海,每一卷每一页都自生光华。 一时间,饶是乌名早对这“书中仙”有所预料,仍为眼前奇景深深吸引,神思恍惚。 下一刻,一声清脆悦耳的童音传入耳中。 “啊,你就是今天约好的客人吗?欢迎欢迎!” 乌名一怔,随即仰起头,沿声音方向,见到一位身披星尘的小小女童,自半空悬落。 那女童看来不过七八岁,眉目玲珑如画,肌肤莹白若雪,青丝随意披在肩头,只以一朵鲜为饰。一身素色小襦,外裹一件星光长袍,长袖垂膝。双足赤裸,轻点于玉阶之上,却叮咚有声。 而就在这悦耳的声响中,女童已来到乌名身边,叮叮当当地绕着他走了一圈,仰头道。 “唔,最后确认一下,筑基期,锻体功法对吧?” 乌名还未答话,女童却已吐吐舌头,伸出裹在袖中的小手一敲头。 “忘了你们这些人听不懂我说话啦,没事没事,反正基本需求是你们提的,大体情形我也看过了,功法怎么也能八九不离十啦!” 说话间,女童又裹着衣袖,凭空变来一杯清茶。 “喝茶!等喝完,你的功法就应该写得差不多啦!” 乌名接过茶杯,笑道:“谢啦。” “不客气,客人嘛……哇!?” 下一刻,小女童直接将茶杯打翻在乌名身上,滚烫的茶水顷刻就浸湿了理应水火不侵的外山道袍。 小女童却完全没有擦拭或赔罪的意思,瞪着水华莹莹的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你听得懂我说话!?” 乌名点头:“略懂。” 小女童当即两眼放光:“哇!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能听懂话的客人呢!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能进来书斋?是哪位府君的【█】吗?” 乌名沉吟了下:“这个词听不懂。” 小女童愣了一会儿,细细打量着乌名,半晌才皱了下鼻子,露出恍然神色:“我懂了!你是继承了先天解语神通!难怪能进书斋,还能听懂我说话,却不完全懂!” 之后,她又展颜一笑,对乌名伸出袖中小手,拱手道:“嘿嘿,我是书禾,此地书中仙。” “我是乌名,应约而来求赐仙缘的客人。” 书禾又咯咯笑道:“所以你真的是需要筑基锻体功法啊?好哦,你稍等一会儿,我给你认真设计一下!” 乌名却听出言外之意:“所以你之前都不认真的吗?” 书禾说道:“没办法呀,之前来的人,说又听不懂,还总喜欢乱跑乱翻……有段时间我都是直接把人搞晕掉,随便写个功法放他头上,就把人丢出去了。后来来的人越来越少,搞得人家怪无聊的,才重新客气起来。” 说着,书禾又一扬手,变出茶杯:“喝茶!” 这一次,乌名总算能正经品味书斋仙茶的滋味,而只一口,便觉五脏六腑都似浸染了灵气,凭空多出生机。 “嘿嘿,是我珍藏的仙茶哦,之前专门管他们要来的仙府宝物!”书禾笑着,蹦蹦跳跳走上盘旋的玉阶,一边走,长袖一边拂过阶旁书架,无数册书籍就化作流光,在叮咚声中,融入长袍里。 一直跑到高处一只悬空玉台,她才将书册又释放出来,顿时堆成小山,又一招手,变出书桌和小凳,随即半跪在小凳上,用长袖卷着墨笔,在桌上好一阵涂写绘画。 一边涂画,一边时而翻开身边书堆上的书,参阅思考。乌名则安心在台下等着,一口又一口品味仙茶。 而所谓仙茶,也的确有着仙家玄奥,不单灵力浓郁,更是喝之不尽……以至于乌名喝到后来,体内灵力简直满溢而出,五脏六腑都再也浸润不下半点,才停了下来。 虽然继续强撑,总还能挤出些许空间,但乌名却选择适可而止。 而在他放下茶杯的下一刻,书禾那张小巧玲珑的脸蛋,就倏地出现在眼前。 “客人您点的功法已经写好啦!嘿嘿,有仙缘,又懂节制,这才不枉我为你认真写书哦!” 笑声中,书禾倏地蹦起来,将一本厚厚的书拍在乌名头顶……而顷刻间,那本书就似积雪消融,完全没有留底,全数流入乌名脑海。 一时间,无数复杂的图影文字交织。 而乌名知道,那就是书中仙为他设计的锻体功法……虽然暂不能全数消化吸收,却能懂得,这门功法名为【步虚归一】 “嗯,虽然还想再和你多聊聊天,但书斋的规矩不能坏。以后有机会再见吧……或者,你能达到【█】,就可以随时来找我玩啦!嘻嘻,听不懂吧?但记住它,你早晚会懂的!对了对了,最后提醒你一点,那根骨头,可以开始用了!” (本章完) 第224章 步虚归一 第224章 步虚归一 当乌名回到外山山顶传送阵前的时候,书中仙那清脆的笑声仿佛仍回荡在耳畔。 手中也仿佛仍残留着仙茶的余温。 只是,终归已不再置身于书斋之中。 “怎么样?” 一个冷漠干瘪的声音,将乌名从残留的恍惚中唤醒。 抬起头,师兄季禾正公式化地对师弟表示关切。 乌名笑了笑:“很顺利。” “那就好。”季禾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去,却还是停下脚步,多叮嘱了一句,“如果有机会……也可以给师父写信报喜,他也很关注你的修行。” “多谢师兄提醒。” 季禾这才点点头,迈步离去。 之后,乌名身边就传来再无顾忌的道贺声。 “乌名师弟,恭喜你!” 康云舒非常克制地站到乌名身前三尺处,却笑靥如,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欢喜。 “乌名师弟,恭喜你!” 蒙羽毫无顾忌地来到乌名身前,用力和他拥抱了一下,也是笑靥如,浑身上下都洋溢欢喜。 作为乌名在入山时第一个打交道的同门师兄,蒙羽仿佛真的和乌名有着独特缘分。 先前大师姐于莘提起的,拜见书中仙的几名竞争对手中,便有蒙羽。这位热爱美食与美少女的胖大少年,实是一位相当精擅锻体的高手。且修行路线也和乌名类似,由外而内,以武入道。 因此在得知乌名以两千五百贡献点,强势拍下参拜书中仙的机会后,蒙羽非但不恼,反而有种“兄弟果然是你”的愉悦感! 拜入炎流君门下,什么最重要?三清妙法?道君提携?错了,是整整一座外山的同门师兄弟! 在当今这个世道,单打独斗是走不远的,哪怕是强如三清仙种也少不得人情世故……而这个乌名,就是蒙羽所看重的人情世故了! 至于乌名,对这主动凑来的胖师兄也丝毫不觉排斥。 虽然蒙羽看来有些其貌不扬,性格也往往过于“直爽”……但或许是和阮杰的缘分使然,乌名对修仙界中的胖子,天然存有一份好感。 一般来说,哪怕是炼气修士,到了后期也有足够多的办法,让自己拥有远胜常人的眉清目秀。到了筑基阶段,尤其擅长锻体的修士,更是能随意揉捏自己的五官,想要什么模样都随心所欲。 然而,对于真正看重修行的人来说,自己的“脸面”,实有着特殊的含义,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改变的东西。如幻容宗那般临时化妆美颜是一回事,当真易容改貌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此基础上,哪怕修仙界也自是千人千貌。但是,那些天资优异,又自强不息的人,无论内外,都很容易比同辈更加符合大众审美。 而无论是阮杰,还是蒙羽,无疑都属于同辈中的佼佼者——蒙羽虽没有阮杰那般出众,却也是当今外山内门十三席,修为已至筑基巅峰。 这样的修行高手,却还维持着胖大的体态,处世自若,通常而言,就只意味着一件事:他们在积蓄能量,以待一鸣惊人。所以他们才会坦然接受蛰伏时期的体态,因为此时的胖大臃肿,都不过是通往更高处的阶梯罢了! 或者简而言之:在修仙界,胖子往往就是最大的潜力股! 而此时,这位巨大的潜力股,便双目灼灼,兴奋难耐地问道:“乌名师弟这次究竟得了怎样的功法?有哪些神通?” 乌名沉吟了下,将脑海中那些纷乱的画面略作整理,答道:“是一门与根步相辅相成,却又迥然而异的步法,书中仙将其命名为【步虚归一】。” 说话间,乌名只感到那些被书中仙灌入脑海的画面,仿佛在随着神识运转,越发渗透进四肢百骸间。 而拜其所赐,尽管他还完全没有开启修行,甚至还没摸到修行的脉络,却已自然而然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当真发乎自然,如同千锤百炼过的肌肉记忆一般……而随着肌群如流水一般收缩伸展,一股独特的韵律也自肢体间洋溢而出。 “哦!?”蒙羽当即色变,忙瞪大眼睛,生怕错过细节。 下一刻,乌名脚步落下,重心也随之转移…… “哦!”蒙羽忍不住惊呼。 砰! 与此同时,乌名的右脚落到了地上。 康云舒眨眨眼,有看没有懂,或者说似懂非懂。 乌名则默然体味着刚刚那一瞬间的玄妙。 简而言之,他一步迈出,有那么一瞬,踩实了一层空气。 虽然只是离地不过一寸,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随即那层空气就被踏破,令鞋底落地。但至少在那一瞬,乌名没有动用任何法力,纯以肉身之力,实现了“踏空”的神通。 难怪被书中仙命名为步虚归一,与根步确是截然相反的功法。根步是从大地汲取元气,再锤炼内外。步虚归一却是脚踏虚空,从冥冥虚空之中借力! 虽然还不能断言,这种虚空借力的神通功效究竟几何……但至少乌名能肯定,这绝不是寻常的“筑基锻体功法”,品阶至少上品妙法起步,而且是完全可以从筑基期一路修行到金丹乃至元婴的完整妙法。 更关键的是,这门锻体妙法,是书中仙真正为他量身设计的,实际修行的效率,必然胜过一般意义的妙法。或有仙法的水平也未可知。 这么想着,乌名再次向前踏步,这一次明显有了进步,脚步在离地一寸之处停了足足一息时间,半个身子的重心都分明转移到了前脚上,那层空气屏障才终于破碎。 这一次落步,乌名就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四肢百骸间的变化。 先前喝到满溢的仙茶,在这一步之间就如燃料一般熊熊燃烧起来,转化出极其精纯的灵气,滋润着周身各处,更深入丹田玄境,令那一方灵田焕发生机。 而这清晰的修为进境,就非常简单易懂了,无论蒙羽还是康云舒,一时间都瞠目结舌。 只踏出一步,就能有清晰可见的修为进益!? 康云舒不可思议地呢喃道:“这就是书中仙的功法?!” 蒙羽则感叹道:“师弟,你这一步就是一个贡献点啊!” (本章完) 第225章 无法拒绝 第225章 无法拒绝 砰! 竹林中,一声闷响,惊起若干鸟雀…… 然后便是鸟群们的齐齐唾骂声。 “乌名你特么不要太过分了!天天早上四点就在这里砸地!你不睡觉,我们还睡呢!” “修行练功就乖乖去练功场啊!这精舍竹林是让你睡觉休息的,不是让你在这里砸地的!” “这么喜欢砸,怎么不从外山跳下去啊!” 生活在三清外山的灵禽们,多具灵智,更能口吐人言,因此对于乌名这种大清早就扰人清眠的行径,就能以最直接的方式予以回击。 对此,乌名也唯有从地上艰难起身,而后诚挚地解释道。 “修行场那边的青鹏老前辈说,我再敢大清早就去砸地,它就要我好看。” 于是一只白头竹雀便骂道:“练功场本就全天开放,大清早去砸地又怎么了?” 乌名叹道:“步虚归一的坠地声,自虚空激荡……比较沁人心脾。” “沁你全家!老子用春泥堵耳朵都挡不住你这砰砰声响!”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特么去吵青鹏啊!” “就是!那老东西虽然是玉清观的看守出身,修为胜过十个你,但也要守外山规矩!你就去练功场砸地,它能把你怎么样?!” 乌名叹道:“它说它会躺在地上打滚吐白沫,然后说是被我吵出了心脏病。” “……老东西忒不要脸!” —— 一番争吵过后,竹林中的灵禽们总算接受了现实,骂骂咧咧地四散飞去,所谓良禽择木而栖。 乌名则在仰天长舒口气后,继续着自己的修行。俨然一副他骂由他骂的无敌架势。 毕竟,这已经是他来到三清外山的第三年了。 如今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位居末席,入山都要被人围观的空降交流生,而是修为临近筑基中期,位居内门第十五席,平日在山中行走,会被很多粉嫩师妹羞红着脸叫师兄的老油条了。 除了练功场外那只超老超油的青毛畜生,他谁也不惧! 何况在这三清外山,修行就是最硬的道理,而他的道理,简直硬如玄铁…… 两年前,这步虚归一,他只能迈出一步,且离地不过一寸,持续不到一息时间。两年后,他已能连出三十步,登高到离地五米的地方。 单这三十步迈出,对肉身的淬炼便几乎等于一位金刚门的精锐苦熬一个整天……何况步虚归一的神效还不止于此,这种从虚空借力的功法,借来的力道可以直接作用于灵根,其淬炼功效胜过根步百倍! 所以两年过后,乌名哪怕不依靠系统激励,也将灵根资质推进到了四五品之间。 而以上仅仅只是书中仙教给乌名的部分,在此基础上,乌名又有自己的创意。 步虚归一的标准修行,是登高至气力半衰,便步步而落。然而乌名却对此稍作了修改,一直登高到力竭方止……这个力竭,是指没有丝毫剩余,就连法力、神识都无从调用。只能如尸体一般自半空坠落。 然后,在这种情况下,他要尝试竭尽所能调整身形,于落地的刹那,以根步式站稳脚步……如此,便能完成一个堪称异想天开,又神乎其神的虚实循环。 这种脱离框架的自出机杼,难度自是不言而喻的。三个月的时间里,乌名完成这个循环的概率不到一成,也就是其余九成的时间里,他都会跌得狼狈不堪,而且声音还特别沁人心脾…… 不过收益也是实实在在的,哪怕是循环失败,惨淡跌落,步虚的过程仍是完整的。而若是循环成功,哪怕只是勉强成功…… 就在乌名于竹林中畅快砸地,如抽卡一般赌那循环构成之时,不远处忽得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一位蜜肤的少女带着微汗跑了过来。 “乌名师兄,早上好!” 正是两年来,始终陪他一道早课晨练的康云舒……只是和两年前不同,如今康云舒在内门的名次虽也上浮了几名,却还是落在了乌名后面。两人相见,需要她毕恭毕敬称师兄了。 简单的问候之后,康云舒便在乌名身旁站定吐纳,乌名也全不介意身边多了一人,哪怕灵气会略微扰动。 事实上,能有个坚持两年多的修行搭子,已实属不易了。两年前,他早课时候,身边往往能围上十六七个人,内外门都有,虽是好事之徒居多,却能彼此谈笑风生,砥砺前行。 然而很快,坚持在他身边的人就越来越少。时至今日,就只有康云舒一人罢了。 一方面,大部分人实在适应不了乌名的作息。 虽然对于能拜上外山的修士而言,区区作息似乎不该成为足堪困扰的难题——稍微用些丹药符箓,就能实现不眠不休。 但实际上,上乘的修行讲求秉持天时,顺其自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效率,往往高过夜以继日。在白天里倾尽全力修行,在夜间倾尽全力休息……方为长久之道。 可惜乌名管你这那的,凌晨四点必起床刷新,且修行效率竟似丝毫不受影响!人们初时尚能勉力跟在身边坚持,但时候久了,修行效率却实实在在受了拖累,也就不再奉陪。 唯有寥寥少数体质特异之人,当真跟上了乌名的节奏,也逐渐爱上了四点刷新的修仙生活。一方面的确在不妨碍效率的情况下,延长了修行时间;另一方面更能在修行时获得“其他人睡觉时我在修行”的强烈优越感。 然而,即便是这寥寥数人,也很快因各种原因,又纷纷散去。 其中最可惜的莫过于蒙羽,这位胖大少年与乌名当了一年的修行挚友,且靠着友情激励,顺利突破瓶颈,凝成了上乘金丹,一度跻身内门第九,可谓意气风发。时常宣称要和乌名当一辈子的修行搭子。 然而在第二年年中,他就挥泪告别乌名,更告别了三清外山……因为他的家族给他相了一门亲事,要他回去继承家业。 “我是想要拒绝的,之前也拒绝了好几桩亲事了。但这次真的不行,那个女人……实在太大了!” (本章完) 第226章 付费约战 第226章 付费约战 三清外山,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竞争激烈,人员流动也频繁……五十年来,除了季禾和于莘,就连真传弟子的面孔也是变了又变。 有在山外得到重要机缘的;有家中生出变故的;还有实在和同门处不来关系的;当然也有被人挖角的…… 但是,除了蒙羽外,其他人与乌名的离别,则多是因为一个不太能堂堂正正诉诸于口的理由。 砰! 又一次,乌名自半空坠落,但却没有如以往那般狼狈跌倒,而是摇摇晃晃,却又无比倔强地站稳了脚步,仿佛落地生根。 刹那间,一道打破虚空的循环就此构筑而成,乌名只觉浑身气血翻涌,真元激荡,就连神识都被敲打淬炼……只这一步,他的修为就整体上涨了一截。 哪怕是在进度条无比漫长的筑基期,这一截也可谓清晰可见。 下一刻,他就看到身边的康云舒已不由停下了吐纳,用颇为复杂的目光凝视着她自己的双脚。 乌名没有多说什么,只背过身,再次步虚而上……但身后的吐纳,却迟迟没有重启。 这就是两年来,修行搭子们逐渐离开的最后一个理由了。 大部分人,都实在无法承受这种日复一日遭身边同门碾压的痛楚。 外山竞争激烈,弟子们早就惯于以紧迫感来催化修行。天才置身更多的天才之间,自然会遇到人外有人的失落,将失落化作动力,也是天才必要的素质。 但是,若有人表现得过于出众,令【人外有人】变成【人外有山】,那么什么失落都会成为绝望,紧迫感则会成为单方面的苦痛。 乌名这日复一日的步虚归一的坠地声,的确是沁人心脾,令人心脾俱裂的那种! 而就连康云舒都屡屡难以承受这样的坠地声,更遑论他人? 某种程度讲,炎流君将乌名招入外山,试图激励众人士气的打算,似乎是要落空了…… 然而,这终归也只是狭小竹林内发生的事情罢了。 当乌名和康云舒做完早课,走出竹林,顿时就感受到了这三清外山上洋溢着的勃勃生机。 天下英才何其多?哪怕只是一座三清外山,也绝不止乌名一个奇才。 “郑师兄,请喝茶!” “郑师兄,请用膳!” “郑师兄,请喂我灵丹!” “郑……是我先来的吧!?你个小贱人挤什么!” “郑师兄你看她,好似泼妇一样!” 练功场上,一群来自外门的小师妹们,叽叽喳喳,吵得不可开交……而对上这样一群年轻人,就连老青鹏都只能无奈退避三舍。 毕竟,倒地吐白沫的招数对乌名好用,对这群外山小丫头就半点威慑力也没有,她们是真敢趁自己倒地的时候拔它的羽毛的! 而在一众莺莺燕燕之中,一位身材颀长,气质非凡的年轻公子,正闲然负手而立,玉面含笑,不疾不徐。面对师妹们的吵闹撒娇,或以清辞妙语化解调笑,或以从容的举止安抚心绪……再或者随手递出灵丹,引得众女竞相争抢。 见此情形,康云舒不由眼角抽搐,瘪了瘪嘴:“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啊。” 乌名则感叹:“不愧是比我资历更深的交换生,郑师兄永远风采照人。” 练功场中的,正是三清外山上的另一名交换生,来自渝州一品世家郑家的丹道奇才郑力铭。当初沈月卿为了招收此人,不惜经历了一番三刀六洞,才勉强说服对方每年来外山修行三月。 但现在,这位渝州的天才,已是内门第十二席,且在外山修行超过一年了。 而让他改变主意的原因…… “早上好啊,乌名师弟。” 在乌名走出竹林的刹那,郑力铭的目光其实就已经锁定到了乌名身上。他虽在一众师妹中游刃有余,却显然心不在此。 同样,他虽然笑着对乌名打起了招呼,目光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对于竞争对手,郑力铭从不会嬉笑以对。 “……又变强了啊,距离筑基中期还有多久?” 乌名答道:“十天之内吧。” 郑力铭的面色顿时凝重了几分:“两年零三个月就突破到筑基中期么?不愧是参拜过书中仙的人啊。” 话音未落,身旁已有莺莺燕燕们插话进来。 “不过是运气好,当时郑师兄不在而已!” “若是郑师兄去参拜了,此时定然比他强得多了!” “郑师兄筑基后期的修为,胜他十倍!” 而吵闹声才刚刚起势,郑力铭就轻笑着回过身,将一瓶灵丹抛向半空。 “手快有,手慢无哦。” 霎时间,围绕在身旁的莺莺燕燕们就如鸟兽散了。那如潮水一般的谀词,也戛然而止。 之后,郑力铭耸耸肩,说道:“十天后,你突破到筑基中期,席位应该就能在我之上了。” 乌名笑道:“郑师兄若是以玉液还真法炼化家传仙丹,进度自然比我要快得多。” 郑力铭说道:“在筑基期的竞争里就用上家传仙丹,已经等于认输了……所以,想要赢你,我就只有十天时间了。” 乌名不由又笑:“过去两年不一直都是师兄你赢?” 郑力铭却郑重摇头道:“两年前我转入内门,席位是十五,而你当时不过五十三。如今我是十二,你是十五。这要人如何才能当作自己赢了?” 康云舒忍不住道:“这种胜负有什么意义?!” 郑力铭说道:“当然有,因为我要炼的是无瑕金丹,成丹以前绝不能败。如今我席位终归在他之上,尚算无瑕,可若是连席位都输了,就实在无颜面对真我了。” 说完,这位俊逸非凡的郑家公子,甚至长叹一声:“当初炎流君邀我入山时,家中长老们多有反对意见,想来就是料定此地将有无瑕金丹劫。可惜我当初却自信天赋才情绝不输给任何人,纵使再强的对手,也不过是我成仙路上的一道磨砺……却不想,果真应该多听长老的意见。” 之后,郑力铭递来一枚玉牌,低声说道。 “五天后,渝州将有一座仙府复开,正适合你我二人分个胜负。我已托家中长老在定荒府打点好了,这是你的入门资格。” 而不待乌名开口,郑力铭又加了一只瓷瓶。 “而这瓶灵丹,则是订金。” (本章完) 第227章 天绝撷芳 第227章 天绝撷芳 “没什么不好啊,去呗。” 外山主殿,沈月卿一边奋笔疾书,为一名外门弟子在书信中答疑解惑;一边回应着乌名的问题。 作为外山之主,沈月卿一年下来,其实只有寥寥少数时间才能真正安坐主殿法台之上。 但对于山中每一名弟子的情况,却都时时刻刻心知肚明,并能恰到好处地面授机宜。 “你在外山已经潜修两年多,瓶颈突破在即,是该出去走走了。对你而言,闭关这么久,也正是静极思动的时候。” 顿了下,沈月卿将写好的书信放到一旁的悬空剑台上,而后又取来新的信纸,沉吟了一番后,便即奋笔疾书起来。 同时,再分心二用,为乌名阐述修行。 “郑力铭捉你突破在即的时点提出挑战,虽是自欺欺人,却也是堂堂正正的自欺欺人。渝州郑家以外丹法淬炼无瑕金丹,本质上就是这般堂堂正正又自欺欺人,所以这就是他的修行,无可厚非——何况他还给了定金,郑家的灵丹一向有价无市,好好珍惜。 “而对你来说,所谓修行,也绝不是闷在一处堆积修为。虽然你这两年的进步的确令人瞠目,但这绝非你真正的才华所在。比起你当初率众突破幽妄仙府的壮举,区区两年三个月突破筑基中期,反而显得平平无奇。 “如今郑力铭主动与你约战【撷芳仙府】,这既是他成就无瑕的契机,同时也是你的一道仙缘。那仙府每次开放都会有来自九州各地的精锐竞相前往,门票殊不易得,就连我这郑家异姓长老兼三清道君,想给你们这帮弟子多求上几张,都千难万难。 “所以,真论起来,那撷芳仙府的寻仙队伍,固然平均素质不比幽妄,却也绝对是当世一流。你若能借这个机会多结识些朋友,对濯泉仙缘也有助益,毕竟都讲大人亲口说过要人情世故。” 而听到这里,乌名也就没有多余的疑问,当即下定决心,便拱手告退:“那我之后就去找季禾师兄办理手续。” 沈月卿却迟疑了一下,又说道:“虽然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要叮嘱你一下,那个撷芳仙府,你也不一定非要以通关为目的。” “??” 不以通关为目的的仙府寻仙,那不就是耍流氓? —— 带着疑问,乌名从主殿离开后,便去了外山的藏书馆,仙心小筑。 才进门,就听到一阵悠长的吟诗声。 “大梦……” 乌名当即打断:“程师兄,有事情请教。” 于是小筑中的内门第十席程立诏,就只能极其遗憾的耸肩摇头。 “师弟还是这么喜欢煞风景。当初明明是你送我这首诗,之后却从不肯听我吟完整。” 说话间,一位胡子拉碴的道人便从阁楼上一跃而下,临落地时,身形忽得如羽毛一般轻盈,落步无声。 虽只是简单动作,却自有一股文人骚客的洒脱气质流淌而出。 “乌名师弟,你可是好久没来找我辩经啦。” 说话间,程立诏便凭空摊开若干书卷,一双酒意浸泡的眼中,满是浓浓的辩经欲。 乌名却只能拱一下手:“待我从撷芳仙府回来,一定陪师兄辩个痛快。” 程立诏愣了下,才笑道:“所以你是来找我问撷芳仙府的?哈哈,师兄我只是常居小筑,可不是真将此地的书卷都看过,更不是九州百晓生啊。” 话虽如此,程立诏却还是顺势收起摊开的人皇帖经卷,沉吟了下,说道。 “撷芳仙府是郑师弟邀你前去的吧?呵,也算是一步妙棋,在那里取胜,是当真能赢一辈子的。” 说话间,程立诏转身负手,带着乌名前去这仙心小筑的阁楼私室,也是他请示过道君后,自行在小筑增设的饮食起居地。 私室便如竹林精舍一般朴实无华,甚至连床榻都无,只有一卷卷书籍堆成一张床榻。 而乌名则非常知趣地在室中摆开茶桌,呈上茶点……在外山极其抢手的从古剑门极品美少女手制果儿饼和草茶,就当是咨询费用,供给程立诏了。 程立诏吃了一口果儿饼,叹道:“有时候也不得不对蒙羽师兄的选择表示理解,哪怕是读书,也应红袖添香,方有味道。” 之后又喝了口茶,再叹道:“师弟若能带酒来,就最好不过。” 闲话之后,程立诏扬了下手,床榻中便有一册书籍飞来。 “关于撷芳仙府的记录,其实并不难找。这仙府位于渝州斟梦泽,芳时屿。筑基位阶,类型为异类,风险等级最低。自两百年前开始,每三年都会开放一次,每次名额不定,但至少也在百人以上。” 说到此处,程立诏故意停顿了一下,有些好奇地观察着乌名的反应,然后才说出下一句话。 “只是两百年来,还从未有人通关过仙府。” 乌名顿时恍然:难怪先前道君的叮嘱,显得迟疑不定。这撷芳仙府,居然是一座持续两百年的天绝仙府! 而且还是筑基期的天绝仙府! 道君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居然是默认自己能打通天绝……不过,这撷芳仙府中究竟有何名堂,能困住后世之人两百年? 而且,既然是天绝仙府,郑力铭又打算如何与自己在其中一决胜负? 对于乌名的疑问,程立诏又沉默了片刻,认真盯了他一会儿,才叹道。 “师弟居然真对这仙府一无所知,过去两年的修行也过于与世隔绝……不,你先前和蒙羽师兄关系融洽,应该听他提起过才对,唔,看来是云舒师妹戒备严谨了。” 这一番谜语之后,程立诏再不卖关子,直接揭晓答案。 “撷芳仙府的试炼内容……顾名思义,是仙宫招婿。” “……?” 乌名歪了歪头,只觉很多事情,当真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程立诏则解释道:“每次撷芳仙府开放,诸般细节都会有所不同。但基本框架还是大致不变的。简而言之,寻仙之人要在时限之内,过五关斩六将,战胜所有竞争对手,同时通过所有仙宫考验,最终抱得美人归。 “而撷芳仙府虽从未有人能坚持到最后,真的迎娶到仙女。但求亲之人的成绩名次会被仙宫实时公布。郑师弟只要证明自己最终的成绩比你更好,就算他赢。” (本章完) 第228章 意料外的竞争对手 第228章 意料外的竞争对手 五天后,乌名与郑力铭一道搭乘郑家专用的五行遁天炉,自三清外山,来到了渝州斟梦泽,芳时屿。 也就是即将复开的撷芳仙府的所在地。 自半空俯瞰下去,只见遁天炉下烟波浩渺,一碧万顷,泽水无风自涟,泛星点灵辉。一座心形小岛浮于泽心,岛上灵雾氤氲,却似欲拒还迎般露出连片的赤枫瑶英,令人不由心驰神往。 只东南一角无有薄雾覆盖,露出一片整洁的玉石平台,专供外客在此落脚停歇。 片刻后,待遁天炉旋转着落于芳时屿的东南一角时,却见玉石空地上已是人声鼎沸。 超过百名来自天南海北的筑基道种们,以及数倍于此的随行人员正群聚于此。 乌名在炉中只向下扫了一眼,就不由面露凝重。 一方面,的确如道君所说,来此试仙缘的筑基修士们,平均素质极高,虽不如当初忘忧仙府那般夸张,却也绝对称得上当世精锐。 之后竞争之激烈,实不容人疏忽大意。 另一方面,广场上近百名筑基修士中,竟还有两成多的女子! 当世修仙界风气之开放前卫,也着实出乎意料。 原来不正常的并不是张妙,而是落后保守的邛州? 之后,郑力铭一马当先,从遁天炉中飞身而出,再翩然降落。身姿潇洒飘逸,浑非凡间人物,顿时引得场上若干修士齐齐叫好。 作为渝州一品世家的“掌上明珠”,郑力铭在本地声名之盛,无需赘言。 “郑公子来了!” “哈哈,几年不见,郑公子却是撞上了哪里的好仙缘?修为进境可是快得叫人艳羡啊!” “郑师兄!我们专程来看你了!” 最后却有几名活泼灵动的女修士,在家族长老的看护下,努力分开人群,挤到郑力铭身前,热情洋溢地展示着自己。 “郑师兄快看,我已经突破到筑基中期了!哼哼,不光是修为,这里还有这里,也都突破到中期了哦!” “郑师兄郑师兄,我是专程为你而来的,这入场票是我悄悄卖了爹的法宝才买来的!” …… 乌名在炉中见了,不由摇头失笑。 原来自己想岔了少许,前来此地的女修士们,竟有不少人是专为郑力铭而来!这可真是修仙界的追星现场了! 之后,他也缓缓从炉中降落,却没用任何腾云行空之法,就只是朴实无华的步虚归一,步步踩踏虚空,直至最终靴底触及玉面,悄无声息。 然而这一路走下来,四周却已多出若干锐利视线……在场众人毕竟都是各地精锐,眼力自是不缺的,当然看得出乌名这一手步虚归一的玄妙。 于是同样不少人凑近过来。 “这位道友看来面生得很,恕我眼拙,敢问尊姓大名?” 下一刻,便有人笑道:“郎兄在渝州潜修太久,不曾关注外界新闻。这位乌名乌公子,可是两年前在邛州闯下偌大威名的绝世天才!” “哦,那位在落凰山阮师兄带领下,通关幽妄仙府的乌名?不是说他当时才刚刚凝结道基,这才两年多些……” “错了错了,是他带领阮师兄通关幽妄!” “他怎得和郑公子共乘一炉?莫非是被郑家招揽?” “他们如今都属三清外山,炎流道君名下,是师兄弟关系……只是没想到连撷芳之事都能联袂而来。” 众人围在乌名身旁好一阵七嘴八舌,无需乌名自我介绍,便将他的生平履历说了个七七八八。 对于这等送上门的人情世故,乌名自是来者不拒,逐一寒暄客套,一时间也是宾主尽欢。 而没过多久,更多的星槎飞舟、浮云飞剑等物从四面八方飞来。最终聚集于广场上的寻仙之人,竟接近两百! “这次撷芳仙府复开,给出的名额格外多啊。” 乌名身旁,名唤郎逸的高大男子感叹起来。 “看来这次又能大丰收了。” “哈哈,当初辛苦筹款购票时,还存着些许迟疑,现在看当真是买对了!” 乌名不由好奇问道:“名额多了,岂不是竞争也更加激烈?几位师兄为何反而欢喜?” 于是朗逸便笑道:“师弟有所不知,这撷芳仙府,天绝两百余载,大家早不做能迎娶仙女的美梦了,都是各自务实。” 旁边又有人接道:“而务实之下,这仙宫的‘返礼’就相当可观了。” 所谓返礼,是这仙宫招婿的试炼结束后,纵无赢家,仙宫却也会根据各位应征者的成绩,予以丰厚奖励。 而根据过往经验来看,前来参与竞争的人越多,这总奖池也就越丰厚。上一次应征者接近两百的时候,榜首甚至拿到了一枚上品仙丹! 作为三年开放一次,一次迎客上百,且风险几乎为零的仙府,这等收益已经算得上异常丰厚。 “何况参与人越多,最终那排行榜单也才更有含金量啊……很多时候,能拿下一个撷芳仙府的上等排名,与人说亲时都格外有说服力!” “说来,不知这次仙府复开,仙子会安排下怎样的考验?若是考校琴棋书画,那我可就呜呼哀哉!” “哈哈,应该不会,前面两次开放,都考校了琴棋书画,事不过三,这次该有变化了。” “而且我听说,若仙府一次给出众多名额,考验的内容也会变得与以往大不相同。” 说话间,又有若干飞舟云集而来,一时间广场上反而逐渐寂静,嘈杂声迅速息止。 因为算上这最后一批赶来的人,此时聚在仙府门前的一众求亲之人,数量竟已接近三百! 乌名身边这众多踌躇满志的资深人士们,也开始语声干涩起来。 “……撷芳仙府现世以后,有开放过这么多名额吗?” “不曾听说啊,在此之前最高记录不过是百三十年前的二百零三人。可眼下这情形,光我看到的已有二百九十人了。” 话音未落,只见天边又是一道青色流光疾驰而来,却是一头体型硕大的青鸾鸟,背负着一座天上云宫,如仙班下凡,浩浩荡荡! 而这青鸾云宫载着的,赫然是乌名的旧日战友。 “厉兄……该说是不出所料吗?” (本章完) 第229章 诚意几何 第229章 诚意几何 在亲赴撷芳仙府前,乌名曾考虑过很多种情况,却的确是没想过,竟能在这里遇到邛州故人! 一别两年多,幽妄仙府中的种种经历,竟有些往事如烟的味道。以至于那锃亮的脑门,都似遮在雾里,令人记忆不清了。 不是,当初白球仙人不是给你增发了么?怎么有效期还不到两年吗!?你变强的步伐简直停不下来啊! 乌名看着厉沧海从云宫上盎然落下,心中只有吐不完的槽…… 但很快他就收拾好心情,主动上前问候。 毕竟,换个角度思考,厉沧海出现在此处,虽令人意外,却实可谓是合情合理。 另一边,厉沧海也早早就见到了人群中的乌名,顿时双目放光,甚至压倒了头顶光亮。 “哈哈,乌名师弟,我就知道此番必能遇到你!这种可证明男人价值的仙府,怎可能少了你我二人!?” 顿了顿,厉沧海又笑道:“可惜这次咱们却没法合作共赢了!因为最终的赢家必然只有我一个!” 这番慷慨豪言,顿时引来周遭众人异色。 毕竟在场修士,哪一个不是天才横溢,心高气傲?如何能听得这般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的狂言? 何况若是如郑力铭那般的地头蛇也就罢了,大家看在渝州郑家面上,或可忍让……但区区邛州偏远地的秃子,哪来的胆气小觑众人? 然而不待众人发作,就听远处一阵悠扬钟声传来,四周笼罩的薄雾则随之荡开,露出这芳时屿的真容。 只见这小小岛中,竟有一片内湖!镜湖潋滟生光,岸边赤枫迭霞流丹,一座白玉雕砌的宫殿于湖心巍然矗立,朱红色的殿门虚掩,门前有道虹桥横跨碧波,堪堪搭上众人落足的这一角平台。 十余位素衣侍女随即迤逦而出,为首二人手持碧玉拂尘,其后诸女或捧香炉,或抱瑶琴,容貌皆是清丽绝俗,且行止间便有百媚丛生,令人不由怦然心动,恨不得凑上前去百般亲近,只慑于仙家威严,才不敢轻举妄动。 而直至侍女们步态翩跹地踏上虹桥,向着众人靠近过来,才终于有人惊呼一声。 “她们怎么出来了?!” 于是更多人随即愕然:是啊,她们怎么从仙府里出来了?!仙府中的生灵还能走出到外界来的吗?!这可闻所未闻啊! 是幻觉吗?是仙府异兆吗?! 但好在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四周景色有异,忙高声道:“勿要惊慌!是咱们如今已在府中了!” 这一声呼喝用上了道法神通,当即就压下了人群嘈杂,更似一阵清风吹拂,吹得人神智清明,不再惊慌。 而静下心来,人们才发现,那钟声荡开薄雾之后,芳时屿四周却不再是熟悉的斟梦泽景象,而是一片无边汪洋。显然,悄无声息之间,此地便已不再是现实中的芳时屿。 事实上,在最后一批持入门玉符的人抵达芳时屿的刹那,这座斟梦泽上的小岛,以及岛上众人,就已被纳入仙府之中了。 而在钟声响起的同时,那些随行而来的诸般人员,只要未持有入府玉符的,也都被瞬息弹出府外,只在原地留下一道缓缓消失的残像。 所以,这撷芳仙府的开启,虽是别开生面,但开启之时提供的异象其实是足够多的。只是许多人方才都被薄雾散而仙宫现的奇景吸引,更被仙宫侍女慑了心神,失去了基本的观察和应变能力而已。 直到有人挺身而出,高呼一声,才让众人回过神来。 而回神之后,人们才发现那挺身而出的,正是渝州本地的名人,郑家百年难得一见的丹道奇才郑力铭。 人群中,郑家大少永远是那般卓尔不群,风姿出众。 “多谢郑公子提醒!” “力铭兄不愧是渝州天骄,这般敏锐的洞察能力,真叫人自愧不如!” “哈哈,郑家毕竟是本地主人,对这仙府的了解也比旁人更胜一筹!之后入得仙府,还望郑公子能提携一二!不敢奢望与公子较量高下,只盼能在最终榜单上留个过得去的名次,以对得起家族所望!” 一时间,喝彩道谢乃至表忠之声不绝于耳,而郑力铭则轻笑摇头,四下拱手回礼,风度翩翩,不卑不亢。 厉沧海眼见他人出尽风头,顿时啧了一声,对乌名抱怨道:“这点雕虫小技也值得大惊小怪,若是落入幽妄仙府,怕不是要当场道心破碎!” 乌名则顺势转过话题:“其他人都还好吗?” 厉沧海笑道:“当然很好,虽不及你我二人。” 之后,两人便顺势聊起了当年战友的近况。 落凰山那二人回山后便闭关不出,只在逢年过节之时向友人寄去书信,算是维持社交层面的基本生命体征。周濡衣则是早早就突破金丹,然后一如既往地周旋于加班和摸鱼之间。龙清雪终日念叨着要相亲,却迟迟不见行动,反而潜心修行,也学落凰山人一般闭关起来…… 说着说着,厉沧海又自然而然地斗志昂扬起来。 “上次幽妄仙府让你出尽风头,这次大家公平起点,我可不会再落后于你了!就当是濯泉的预演也好,正好让你也见识下我这两年的修行!” “哈哈,期待厉师兄的手段。” 两人说笑间,那仙宫侍女们也终于越过了虹桥,踏足到这东南一隅平台上。 只见为首的侍女皓腕轻挽,一晃拂尘,于是刹那间平台上的嘈杂息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由分说被她攫取过去。 只这一手,就赫然展现出远胜在场所有人的神通修为! “各位嘉宾,还请稍安勿躁。” 侍女声如冰玉相击,清冽剔透,直入心神。 而下一刻,身旁另一位侍女同样一摆拂尘,却是笑容明媚,声如银铃漱玉。 “宫主大人说:今仙宫招婿,虽承蒙各位嘉宾盛情应召,但仙宫接待能力实在有限,今日来的嘉宾却有些多了。宫主便叫我们先在宫外设个考验,剔些人出去。而我们这些作下人的,想来想去,也实在没什么好主意,就只能用些粗陋手段,还望各位嘉宾见谅哦。” 说话间,身后一位手捧玉盘的侍女款步走上前来。 声暖的侍女又笑道:“还请各位嘉宾先交一笔诚意金在这盘上!若分量够了,便可入仙宫了!” (本章完) 第230章 哄抬物价 第230章 哄抬物价 暖声侍女的话音落下后,平台上却是鸦雀无声,许久无人回应,更无人动弹。 侍女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方才恍悟,忙看向身旁:“凛玉姐姐,先收了神通吧,不然他们话都说不出半句,怪无聊的。” 那冷声的侍女这才点头轻摆拂尘……于是众多嘉宾们终于松了口气,得以出声。 只是见识过这些侍女的手段后,敢于高声语的,便只有寥寥数人罢了。 此时此刻,郑力铭作为受万众瞩目的翩翩公子,自是责无旁贷。 但同时他身为本地第一世家的道种,冲锋陷阵的事情自然也轮不到他。 早有和郑家交好的少年修士,抢先一步大声问道:“敢问多少诚意金才算足够?” 暖声侍女笑道:“想要娶我家小姐,你觉得多少诚意才算足够呢?” “这……”少年修士顿时语塞。 侍女轻叹一声,说道:“唉,你这人真是比看上去还不灵光!你不妨这么想:在场嘉宾有近三百人,与他们相比,你是修行格外高,还是相貌格外俊?想要在众人中脱颖而出,除了诚意之外,你还能靠什么啊?” 少年闻言不由面色涨红,而后干脆咬咬牙,取出一只装满灵石的储物袋,上前几步放到玉盘上。 储物袋随即化作无数光点,顷刻散去,暖声侍女则立刻露出笑容。 少年见对方笑了,略松口气,便鼓起勇气迈步向前,踏上虹桥。 下一刻,便是扑通一声坠入湖中。 而在落水的刹那,属于他的气息就倏地消失不见了,仿佛被人从这仙府中直接抹除了一般。 霎时间,平台上似有寒风吹过,众人尽皆凛然! “啊,各位不用担心。”暖声侍女立即解释道,“只是逐他出去而已,没有生命危险的。宫主大人说了,我们是正道仙宫,不能随意伤人。” 然而此言一出,下面还是不免哗然。 这就被放逐出去了!?这撷芳仙府才刚开了有五分钟吗?虽说这仙府天绝两百余载,但淘汰者出现的这么快,却极其罕见! 郑力铭面露凝重,便要开口……但身边立刻又有人替他冲锋。 “敢问仙使,刚刚那位国公子是做错了什么,才被仙宫放逐?他不是已经缴纳了诚意金吗?” 暖声侍女闻言不由眨起了眼睛,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要琢磨片刻,才能笑着回答。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诚意金的分量足够,才有资格踏上虹桥,见识仙宫内的景色。分量不够的,当然会被赶出去啊,不然留他在这里吹风吗?” 质询的少年咬咬牙,问道:“国公子刚刚那一袋灵石,足有两千之多,竟不能换一份入仙宫的资格吗?何况仙使刚刚分明是笑着同意了!” 暖声侍女闻言更是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原来你觉得女孩子笑了就是同意?那你可比刚刚那人还要不灵光!” 之后,她轻咳一声,收敛笑容,郑重道:“想要迎娶我家小姐,诚意却只有两千灵石……我是真心觉得可笑才笑的。如果由此造成误会,还请各位及早醒悟为好!” 说完,侍女又笑道:“这位公子,还有什么疑问吗?” 少年又咬了咬牙:“我还有一个问题,敢问仙使,若被逐出仙宫,诚意金……可退吗?” 暖声侍女闻言咯咯娇笑出声,而后一摆拂尘,直接将那质询少年扫出了仙宫。 “好下头的问题!可以反悔的诚意还叫什么诚意?” 说话间,那侍女又缓缓扫视过其他人。 “事先声明哦,宫主大人最讨厌下头的人,你们在此地下头,最多被我逐出宫外。若是进了仙宫还敢下头,那就要吃大苦头了。” 之后,她才有些意兴阑珊地叹道:“所以,你们好好考虑一番吧。” 与此同时,平台上众人自然已或明或暗地讨论起来。 “这撷芳仙府的试炼,是不是有些邪门?!” “虽说每年的试炼内容都不一定,但这开门就要钱……” “两千灵石竟都换不来一个入门资格,那要多少才够?” “而且还不能退!” 诚然,对于大部分有能力拿到仙府入门玉符的筑基修士来说,两千灵石都还远远谈不上伤筋动骨。 但富人家的钱也是钱!没有哪一枚灵石是天上掉下来的! 而众人来此探仙府,固然有增长阅历的意味,但也要考虑一个基本的投入产出问题! 单这撷芳仙府的入场券,若正经打点下来,便已要数千灵石了……而这仙府的预期收益,其实并不怎么高! 毕竟是天绝两百年,早没人做通关的美梦,因此众人的主要预期收益,就只是离场时候,仙宫依照排名成绩,给出的返礼罢了。 当然,这撷芳仙府整体产出还是很大方的,依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榜首的奖励多是仙丹至宝一类,价值至少十万灵石以上。 但大部分人也显然不会做榜首的美梦。 而到排名一百左右,仙宫的返礼价值便往往不足一万灵石了。当然,如今参与者更多,产出应该也更胜以往……但同样的,竞争也会更加激烈。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必然是个需要精打细算的问题。 而就在大多数人忙于精打细算时,已有人挺身而出。 只见那人一身仙华流溢的炫丽道服,一头油亮的长发束于脑后,行走在人群中,简直是不由分说地惹人瞩目……正是邛州第一世家出身的厉沧海! 厉沧海径直来到那仙宫侍女面前,看也不看旁人一眼,便在玉盘上摆了一只明显容量非凡的储物袋。 储物袋随即化作无数光点,但化光的速度明显较先前那国姓少年的储物袋要慢上许多,仿佛是那玉盘开始消化不良。 暖声少女则分明露出一丝惊容,瞪大眼睛。 厉沧海则只冷哼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越过一众侍女,踏上虹桥……他落步极其扎实,仙履在桥上顿时激起七彩华光,仿佛仙宫在恭迎贵客! 一时间,众人只目瞪口呆地目送那背影远去。 良久后,才有人惊叹:“十万灵石!?他是托吧!?” “而且还纯是现金,这分明是在炫富吧!” “该死的邛州土豪!” 唯有乌名眼前一亮。 “厉师兄,好棋!” (本章完) 第231章 印钱才是王道 第231章 印钱才是王道 厉沧海率先越过虹桥,步入仙宫的壮举,很快就对后人起了激励作用,一时间又有若干人纷纷慷慨解囊……虽不至于十万灵石那么夸张,却也都在三四万之数,而后顺利过关。 的确,攻略撷芳仙府,要讲一个投入产出,但不同的人,收益预期是截然不同的。对于那些对自身实力有绝对自信的人来说,收支平衡的线,从来不会画在均值上! 十万灵石又如何?最终只要能赢下榜首之位,立刻就有赚了! 何况厉沧海率先给出十万的天价,分明也是在先声夺人。 不单单是为了震慑渝州人,更是为了取悦仙宫主人。 这仙宫的首关诚意金,显然不只是简单的初筛,更是整场试炼的重要组成部分。 简单来说:出钱越多,得分越高! 而若是出价相同呢?那当然是越早越果断的,得分越高了! 诚意金诚意金,既是金,更是诚意!而厉沧海率先豪掷十万金的诚意,显然就凌驾于在场所有人! 在见识了幽妄仙府中,乌名那直接致胜于开局的手段后,厉沧海显然是对开局一事有了极高的重视! 但即便是恍悟了其中原理,也不等于就能照方抓药。 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个数字是明摆着血亏的……同样更是明摆着出不起。 在场近三百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厉沧海、郑力铭那般身家。很多小世家虽也称作世家,但家族流动资金也往往才只几十万灵石,哪有可能在一座撷芳仙府中就随意消费数万呢? 甚至乌名本人,在感慨了一句厉兄好棋后,也只能耸肩表示出不起……毕竟他已经在两年多前就把大部分流动资金都贡献给三清外山了。 当然,现金以外,价值连城的东西,乌名倒是不缺,只不过如今既然已被厉沧海抢了第一关的首通,他倒是不急于行动了。 不妨先看看其他人的反应。 比如那位试图在此地续炼无瑕金丹的郑力铭。 被厉沧海先声夺人后,郑力铭也显然颇感意外,只见他错愕了一下,便是一番妙语连珠,自然而洒脱地甩开身边人,悄然走到乌名身边。 “那位就是随乌名师弟一道通关幽妄仙府的厉家少爷?果真不同凡响,随身携带十万现金,他莫非是早知道这撷芳仙府的入门试炼?” 乌名答道:“不,只是厉师兄在任何时候,身上都永远有超过二十万灵石的现金。” 郑力铭更是错愕:“厉家竟这般富有!?” 乌名笑道:“他两年前在仙府中求得仙丹,为家族的老祖宗续了五百年寿元,从此家族待遇比他身为家主的亲爹还要更胜一筹。” 郑力铭不由叹息:“原来如此……本以为今日胜负只在你我之间,想不到真是人外有人。不过,越是如此,最终这无瑕金丹的成色才能越足。” 说完,郑力铭便向乌名一拱手。 “那我就先行一步,期待师弟你的手段了。” 之后,他便飘然行至众侍女面前,将一只款式格外精致的瓷瓶摆上玉盘。 “这是我亲手炼制的上品灵丹【混元回生丹】,虽非仙物,却也有着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是在下心血所系,请仙使品鉴。” 暖声侍女轻轻一笑:“不错哦,过去吧。” 却是这位侍女第一次颇为赞许地明言某人可以过关,意义较之厉沧海那时的惊诧又有不同。 何况郑力铭这一手也证明了:诚意金未必需要现金,献上足值的法宝丹药等物,一样可以过关。这对后来的人便是一种极有意义的启发。 然而其他人见了,却只能徒呼奈何。 郑家少爷亲手炼制的灵丹——哪怕他只是筑基后期修为——价值都极其高昂,何况还是混元回生丹,随便一粒都往往能卖到上千灵石。 而那一整瓶,分明是百粒装,价值绝对在十万以上。 能随身携带如此多的灵丹,这郑力铭的底蕴显然丝毫不在厉沧海之下! 可大多数人,搜遍全身上下,也实在没这等底蕴啊! 不过,在郑力铭也越过虹桥后,终归还是有一批人紧紧跟上,各自献上法宝符箓等物,虽不至十万那么多,也价值不菲。 而那暖声侍女看来也颇通估价,只要献上的东西价值足够,便能落足虹桥之上,步入仙宫。 而若有人胆敢浑水摸鱼,或者自己也对献上之物稀里糊涂,便会径直落水,被逐出仙府。 不多时,平台上已陆陆续续有百余人在玉盘上献上诚意,大部分顺利过关,少数不幸坠落。而后来的人,靠着前人的样本积累,则大致推算出了这诚意金的门槛所在。 “我懂了,五千灵石!这就是初试的及格线了!” 乌名身旁,一位擅长数算的灰袍少年,一脸惊喜地放下算筹,站起身来向着虹桥方向飞去。 而后,他带着十足的自信乃至炫耀,将一枚留香阁的玉牌摆上玉盘:“五千灵石!这就是我的计算结果,如何?” 暖声侍女顿时献上无比诚挚的笑容。 灰袍少年轻出了口气,昂首挺胸道:“嘿嘿,归根结底,数算之道才是万千大道的基底!而精打细算才是婚姻生活的长久之道。” 说完,他便迈步走上虹桥。 然后扑通落水,当场惨遭淘汰! 那暖声侍女这才哈哈笑道:“居然能把穷酸吝啬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想要我家小姐陪你精打细算过一辈子?简直比前面所有人都下头!” 之后,侍女看向仍迟疑不决的众人,叹道:“我好心多提醒一句哦,你们行动越是迟滞,顺位越是靠后,诚意的标准也就越高。” 话音刚落,桥前顿时便人潮汹涌! 越是靠后,诚意标准越高?难怪刚刚那人落水!五千灵石或许是最开始的标准,却不是现在的标准! 而如今连五千灵石都不够用了,再拖下去,这及格线岂不是要上万? 届时且不论剩下的人是否出得起价……出同样的钱,却只能折算更少的诚意,这怎么都是稳亏不赚! 现在想来,厉沧海的先声夺人,当真是赚大了! 于是在一阵吵嚷拥挤中,时光又悄然流逝……大约半小时后,绝大部分人都已在玉盘前分晓了结果。平台上只余下寥寥数人。 而在乌名身旁,就只留有一个朗逸,这位渝州修士在沉吟许久后,苦笑摇头,向虹桥前的侍女一拱手:“抱歉,我实在支付不起仙宫诚意。” 之后竟直接转身而去,飞向斟梦泽,而他的身影也很快就在大泽上消逝无踪了。 朗逸带头后,顿时又有数人干脆拱手告负,只将先前打点入仙府的成本当作苦果吞下。 总好过再加赔一笔诚意金吧? 最终,这偌大平台,就只有乌名一人。 而那暖声侍女,略带好奇地说道:“这位小哥,刻意留到最后,也没有任何好处哦。相反,迟疑到现在,只会让诚意的标准提到最高……算我好心提醒一句,没有两万灵石就别来了。” 乌名却闻言失笑:“只是不想被人看到我的玩法罢了。” 暖声侍女更加好奇:“你想怎么玩?” 乌名说道:“我刚刚注意到:有不少人都献上了留香阁的玉牌,其中还颇有顺利过关的……那就让我不由好奇一个问题:贵仙宫要如何用这玉牌,实际提取出灵石呢?” 于是那暖声侍女便逐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乌名又道:“寻常的法宝符箓能折价也就罢了。可这玉牌本质只是留香阁发行的信用货币。连信用货币都能认,那是否就意味着,这件东西,也可以算数呢?” 说话间,乌名走上前去,在玉盘上轻飘飘地放下一张字条。 字条上只有一行字:乌名欠撷芳仙府灵石一百万枚。 (本章完) 第232章 场间 第232章 场间 当价值百万的欠条落在玉盘上时,整只玉盘都在微微颤抖。 那持盘的仙宫侍女,明明有着不俗实力,却一时间似乎把持不住重量,要被区区一张纸条压垮。 好在一旁的暖声侍女及时出手,在盘底一托,将其稳稳托住,而后才颇为惊讶地看向乌名。 “你居然是认真的啊?” 若只是信手写下的欠条,绝不可能有这般重量……百万灵石,是个对于仙宫中人来说,也过于沉重的数字了。 但前提是:这百万灵石的欠条,寄托着足够的诚意。 在一张仿佛草纸的廉价纸上,随手写下百万的金额,却居然是认真的?! “我可要说好了:就算你真的娶了我家小姐,这欠条也是不会作废的哦!” 乌名笑道:“那是自然,正经人谁会做结婚化债的美梦啊?” “想着拖延几百上千年,人死债消也是不行的哦!” 乌名又笑:“我得道成仙应该要不了那么久,等我飞升了,百万灵石其实也不算什么。” “你……”暖声侍女还待再说,身旁的冷声侍女却忍不住咳嗽一声。 “凛玉姐怎么……哦!咳嗯!”于是暖声侍女也不再多说,向四下使了个眼色后,便对乌名撇了撇嘴,“行吧,上桥去吧!” —— 之后,乌名越过虹桥,走过朱红殿门,进入仙宫。 一步之间,又是景色倏变,空间腾挪。一转眼,便来到了一座宽敞的厅堂之中。 厅堂四周摆有若干灵禽仙兽的玉雕,造型精致可爱。堂中则整齐布置了两百余个席位,每一席都备好了酒水小菜,供人简单休息享用。乌名赶到时,过半席位上都已有人落座,众人谈笑正欢。 见到乌名,有人立刻扬手招呼:“乌名师弟,你总算是来了!” 正是此间人气最盛的郑家公子郑力铭。此时他一如既往被众星捧月——群星中甚至还有不少热情洋溢的女子。 是的,那些为了追随郑力铭的女修们,竟是集体过关! 毕竟,其他人还要算计一番收支平衡,但这些郑少的粉丝们却是不计代价,甚至不择手段。 她们未必人人都足够富有,却是人人都敢搜遍周身上下,倾家荡产! 对于郑力铭的热情,乌名自也礼貌回应,同时目光转过,找到了另一位熟人厉沧海。 只是和此前那一马当先,万军辟易的气势相比,此时的厉沧海明显颓然不悦,见乌名出现在堂中,他甚至还微微偏过头,似是无颜面对旧友。 于是乌名立刻凑过去坐到旁边。 “厉师兄有何难事,不妨说来听听?” 厉沧海气道:“你怎么跟那龙清雪似的,专挑人不爽利的时候来!” 却也没多矫情,伸手向旁一指:“看就知道了。” 乌名依言看去,只见这厅堂一侧墙上,正赫然挂着一副榜单,名为诚意榜…… 顾名思义,这仙宫居然是将上一关众人贡献的诚意金,按照从高到低的顺序列出了榜单!甚至标注了明细! 然后居于榜首的赫然是郑力铭,那一瓶灵丹被仙宫估价到十五万灵石,其中灵丹十二万,药瓶三万。因此尽管他出手晚于厉沧海,却能后来居上。 至于厉沧海,先声夺人固然不假,但显然在这仙宫看来,还是实际金额更重要一些! 何况对厉沧海本人而言,明明有二十万灵石,却还是魄力不足,只出了半数,导致最终输人一头,这就更让人恨不得尖叫抓挠。 然而堂堂厉家大少当然是不能尖叫抓挠的,便强自抖擞精神,问道:“你特意留到这么晚,又是在耍什么招!?” 乌名笑笑:“既然有榜单,那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另一边,郑力铭身旁的捧月女修们,见郑力铭只关注乌名一人,也正吃味。 “郑公子怎么那般关注那人啊?” “邛州人最好浮夸,公子可不要被那些传奇故事骗到了!” “等到这么晚才来,就算过关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郑公子和乌名……呼呼。” “等等刚刚是不是有人在浑水摸鱼?!” 然而除了这群痴心女子外,厅堂内的议论声,却明显正在逐渐减小。 因为人们已经不由关注起了乌名的成绩——到现在仍没有成绩。 榜单更新的也太慢了。 在此之前,每当有人闪烁进入厅堂,一侧的诚意榜都会立刻显示出他的名次和诚意金明细。然而乌名入了厅堂许久,都已经在厉沧海身旁有吃有喝起来,榜单却仍未更新。 事有反常,自然引人关注……而再联想到关于此人的种种传说,就让人不得不思考起一个近乎荒谬的可能性。 此人……不会又搞出了什么常理外的结果吧? 而就在此时,仿佛终于肯响应人们的期待,那榜单终于有了变化,却是百余人的名字如瀑布一般,集体下落一位。 榜首之位,由乌名取而代之。 至于诚意金的明细…… “一百万?!” “没数错吧我的天!”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厉沧海脑门上光华明灭,终是自嘲而讥讽地摇头失笑。 “你他妈的总能搞出新样来!” 与此同时,郑力铭则是长身而起,面色一时煞白。 “一百万……?” 身旁的女修连忙劝慰:“郑公子不必介意,说不定是出了什么误会……哪有人会为这种事,真出一百万灵石的?” “土包子炫富而已,区区一百万灵石,谁出不起似的!” “……不是,你说话真的有动脑子吗?一百万灵石诶!区区?!” “我家郑公子家产万亿,你懂什么!” 这一众看似为他鼓劲的嘴硬声,只让郑力铭越发烦躁,一时间就连一贯的仪态都难以维持。 然而就在他即将发作时,却见方才还围在自己身旁的一位女修,已不知何时轻飘飘地凑到乌名的席位旁去了! 于是这反而让他一时泄了气,只觉可笑。 他一定程度可以接受首关失利,毕竟若真能靠一瓶灵丹就压下乌名,自己这无瑕金丹也就没这么难修了。 他无法接受的是,分明这百万灵石定是乌名耍了招,但自己却无论如何也看不破,想不通这招究竟怎么耍! 一百万灵石,而非等值的法宝丹药……他哪来这么多灵石!?就算是找周围人拆借,可先前也不曾有人拆借给他呀! 输不可怕,连自己怎么输都不知道,就实在有些可怕了。 然而,不待郑力铭深究,便听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仍是那一队素衣侍女,各自手捧着珍贵玉器法宝,无比乖巧地跟在两位拂尘侍女身后。 “安静。”名为凛玉的拂尘侍女惯例以法宝清场。 “嘿嘿。”声暖的侍女,则笑着环视四周,说道,“各位,可以准备第二关了。” (本章完) 第233章 切图需读条 第233章 切图需读条 仙宫侍女放下话后,便即转身离去,身后紧随一阵叮咚玉响。 场内众人忙各自起身跟上,而其中便有人感叹。 “这次试炼的衔接好紧,居然连惯例的招待环节都没有。” 旁边顿时有人好奇问道:“惯例环节?” “不错,这撷芳仙府,大多时候都会在若干试炼环节之间,衔接一场盛情款待。不单有美酒佳肴,歌舞乐器,还可能在这仙宫良苑中住上一晚……那可是足令毕生难忘的美好回忆。” “老哥懂得好多。” “呵呵,略懂,略懂。” “可惜这次咱们看来是没那好运了,试炼环环相扣,莫非是此地主人也急于见到结果?” 众人在闲谈之间,已跟着那队素衣侍女走出了厅堂。堂外一条狭长游廊笔直延伸,两侧池水如镜,荷似玉,清风习习,仿佛径直散去了人们心头的些许紧张。 而沿着游廊走了好一会儿,却见前路仍漫漫无际,而来处那座水上厅堂,则已逐渐缩小到近乎不可见。 就在有人逐渐耐不住性子,想要开口询问时,走在最前的拂尘侍女忽得笑道:“好了!” 下一刻,众人眼前便是一,已径直从游廊转移到了另一座宽敞的厅堂之中。 于是终有人按捺不住,开口质疑道:“既然能转移,为什么还要走那条游廊?” 侍女凛玉闻言冷哼一声,便要摆动拂尘。 却被一旁的暖声侍女伸手拦住:“等等,凛玉姐。这个问题问得还不错哦,那么……你们有谁知道答案吗?” 说话间,那暖声侍女便用颇为期待的目光看向了面前众人。 “若能答出来,可以加分的。” 虽未明言是加什么分,却无疑鼓舞了士气,当即就有多人同时勇敢举手。 暖声侍女见状又是一笑,点头道:“秃子你先说。” 人群沉默了好一会儿,厉沧海才终于认下了绰号,紧咬牙关,上前半步,答道:“想是在以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来观察考量我们!一个人的完整修行,应体现在一举一动,一点一滴。方才我们漫步许久,姿势体态、言行气质,应该都被几位仙使尽收眼底……” 话音未落,暖声侍女便摆摆手:“好了不用说了,你这人就是喜欢漫无边际想太多,头发才会少。” “什!?”厉沧海不由怒火上涌,但顿时就被凛玉压制,再不得作声。 而接下来又有几人大胆作答,却也都是从试炼、观察之类的角度切入,与厉沧海大同小异,只令那暖声侍女明显露出乏味表情。 “唉,都是群无聊的人,难怪宫主大人嫌这回的人多了。” 叹息之后,暖声侍女眼前却又一亮。 因为就在此时,乌名也举起了手……但他身前很快就多出了几道女修身影。却是郑力铭也恰于此时想到了自己的答案,高高举手示意作答。于是他身边的拥趸便自发行动起来,想要助其一臂之力。 然而这番举止,却顿时惹恼了暖声侍女,只见她一摆拂尘,乌名身前那三名女修就径直被抹除出了仙府,而郑力铭则是被无形的推力推得踉跄后退数步,落在了乌名身后。 “好了,百万小子,你有什么话说?”说着,暖声侍女还刻意摆出一个刁难架势,“事先声明,我已经听腻了蠢话,你若说的不好,我就算不赶你出去,也要扣光你的分数!” 乌名当即笑道:“答案其实明摆着:仙使带我们出走游廊,是为了腾出时间来整理场地。我们如今所处的厅堂,正是先前休息吃喝时的那座厅堂,只是用法术换了装潢布置而已。” 话音刚落,四周已是哗然一片。 “什么?!” “还是先前那厅堂?!我怎得完全看不出……等等,细看的话好像那几只玉雕有些眼熟……” “嘶,居然真是原来的厅堂!这仙宫就只有一座厅堂可用吗?!” “靠,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说来,郑公子你刚刚是准备回答什么来着?” “……呵呵,没什么。” 郑力铭笑容干涩,不由握紧了拳头。心中只庆幸刚刚有那几名女修多事……若没她们碍事,那暖声侍女恐怕本是想让他先来作答的。 而他的答案,虽然和厉沧海截然不同,却也不过是截然不同的错误答案罢了…… 如今失了作答的机会,反而避免了一次扣分的窘境。只是……带人出走游廊,只为了腾时间收拾厅堂?这种荒唐事,有谁能想得到啊?! 而就在他思及至此的刹那,丹田玄境之上,一枚正缓缓凝结的金色灵球,默默绽开了一道裂纹。 “不好!”郑力铭面色一变,忙调息养神,不再与身边人谈话。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哗然之声也到此为止。 凛玉已经忍不了嘈杂,再次摆动拂尘,开启了全场禁言。 暖声侍女则笑道:“凛玉姐也太严厉啦,难得有人道出正解,咱们可以对一些大惊小怪的嘈杂声宽容一点的……哼哼,恭喜你了,百万小子,你说对了,带你们走游廊没别的目的,就是方便整理场地而已。第二关试炼,仍在此处。” 说完,那暖声侍女也摆动了一下拂尘,于是便在众人身前,一道绘有百鸟朝凤影画的玉帛屏风缓缓升起。屏风后隐约可见一张如瓣迭绽的宽大玉座。 玉座浮现之时,厅堂内便有无形的威压降下,令众人无不气血凝滞、法力收缩。一众侍女——包括那性格灵动跳脱的暖声侍女,也各自垂首凝神,不敢丝毫造次。 而后,仍是那暖声侍女率先开口:“恭迎小姐玉驾。” 与此同时,就见玉座上缓缓浮现一道美丽的倩影。虽隔着屏风,只能见到女子的朦胧轮廓,然而那端庄美好的姿态,却刹那间便让人为之心旌神摇。 那位仙宫主人的女儿,撷芳仙府的通关奖励,两百年来从未有人征服过的仙子,便近在咫尺了!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得到这位仙子的认可,成为仙宫佳婿呢? 暖声侍女先是向着屏风后的女子恭敬行了一礼,而后才转向一众求亲者,脸上又挂上了那略带戏谑的笑容。 “第二关也很简单:你们所有人依次去到屏风前逗我家小姐开心……用什么办法都好,只要小姐开心了,就算过关。若能特别开心,就过关且加分!” (本章完) 第234章 女孩心思好难猜啊 第234章 女孩心思好难猜啊 道出第二关的主题后,暖声侍女便伸手向人群中一指:“好,你先来!” 被点到的是个相貌气质均平平无奇,且外貌年龄也在三十开外的白袍道人。 “我?!为什么?” 道人一脸惊诧地伸手指着自己的脸,但不及分辩,就被无形的力道拖着,从人群中踉跄分出,直至来到屏风前。 下一刻,他便感到一阵惊人的威压,透过那屏风,仿佛要渗入他的丹田玄境里。 一时间,什么多余的心思也都没了,他整个人仿佛是被人施术困住一般,彻底僵直,什么也没法说,什么也没法做。 虽然明知此时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位仙子的注视之下,更关系到自己在仙府中的得分收益,可偏偏就是动不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屏风后的女子发出一声轻叹,而屏风前的暖声侍女则发出更明确的叹息。 “唉,好个窝囊废,好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 说话间,拂尘一扫,便将那连姓名都没留下的人黜落仙府之外。 “下一个。”暖声侍女却丝毫不以为意,立刻点了下一人近前来。 下一人却是个极有应变能力的少年,忙道:“我还没准备好,可否宽容片刻,让其他人先来?” 侍女摇头:“想得美。” 那少年闻言却不惊反喜:“这样啊,顺序不可变……那我就明白了。这第二关的排序,是依照诚意榜的倒序而来吧?哈哈,感谢仙使给我们这些首轮表现不佳之人一个翻盘的良机!” 说话间,其余看客们也纷纷恍然。 暖声侍女点到的两人,正是诚意榜最末的两人。而倒序点名,也的确是在给落后的人以先声夺人,进而翻盘的机会。 这第二关要众人逐一走到那仙宫少主面前逗其开心……但参与的人数足有过百之多,那仙宫少主哪来那么好耐心?越到后面,必然越是疲惫乏味,想要取悦她的难度也就越高。 所以,在这一关先行出场的人,确是占了很大优势。 而和刚刚那个纯靠运气才险险过关的诚意榜尾不同,如今这倒数第二人,却是当真凭着观察和算计,用最小的代价来到第二关的。 同样精于数算,他可不似某前人那般无脑好炫耀。 炫耀,只在必要的时候炫耀就好。 例如他刚刚看出这点名的规律,以及倒序点名的意义,便应立刻炫耀于众。如此既能讨好身后众道友,算是结下善缘,同时也能让仙宫少主也注意到他的才智。 作为一向自诩急智过人的少年郎,他当然也想好了自己接下来的作战方案。 论修为,论家世,他的确在这百人之中显得平平无奇,但论及讨女孩子欢心的手段……除了郑力铭那等论外之人,他还真不虚谁! 何况郑力铭的女人缘,有一半是来自家世,可在仙宫面前,什么宗门世家不都是笑话?最终还是要看实实在在的本事! 这些年,他可是纯靠本事周旋于众多深闺佳丽之中!逗女孩子开心,简直信手拈来! “在下明火宗童枫,见过仙子。”少年先是向屏风后拱手一礼,而后便道,“今日有幸得见仙宫气象,更瞻仰到仙子风姿。童某不才,愿献诗一首,以表激动仰慕之心!” 言毕,他微微仰首,轻声吟道:“斟梦汀兰……” 然而才吟诗半句,就见屏风后的女子轻轻摆了下手。 童枫于是顿时再也张不开嘴,满腹诗情画意都只能梗在喉间! “!?” 暖声侍女侧头看了眼主子,方才冷笑道:“用这种诓骗了不知多少女子的小手段来糊弄我家小姐?你是吃多了丹药,丹毒上脑了?!” 童枫大惊失色,连忙摇头,然而事情却已无可挽回,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拂尘摆动,自己被逐出仙府。 与此同时,童枫身后众多看客们,也各自心悸。 ……原来不能卖弄诗文的吗?这撷芳仙府以前分明还经常考校琴棋书画,这一次却是迥异于前啊! “下一个。”暖声侍女颇没好气地点来第三人。 而第三人眼见得前两人被淘汰得如快刀乱麻,心中紧张之极,一时手足无措,脑海更是一团浆糊,最终只能干笑几声,涩然问道:“不,不知仙子想看点什么?在下吴怀瑾,必,必竭尽所男!” 说到最后,更干脆咬了舌头。 “噗嗤。” 屏风后却响起一声轻笑。 暖声侍女也随之失笑:“行啊,能让我家小姐笑出声,算你有些本事。好,先算你过关。” 吴怀瑾仍自懵然,如坠梦里:“啊?我,我过关了?” 暖声侍女随即收敛笑容:“或者你想就此被黜落也可以!” “不不不,我这就走!”吴怀瑾哪敢再行造次,忙向旁撤去,却一时肢体僵硬,左脚拌右脚,当场踉跄,险些跌倒。 与此同时,屏风后又是轻笑出声。 “呵呵……” 这两次失笑,却是霎时点亮了众看客的脑中灵光。 原来……当小丑也能过关? 那侍女说逗她家小姐开心,竟是字面意义的逗开心!? 既然如此,那还不简单!丑角谁还不会扮啊! …… “好了,滚吧,下一个!” 然而很快,残酷的现实就让人意识到,小丑这个职业,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出丑卖乖固然能逗人笑,但若没有发乎天然的圆润,过于刻意为之,那就纯纯只是污染视线,叫人心生恼怒不耐。 至于言行滑稽浮夸,也要掌握正确的发力角度,方能收获奇效……逗人笑,着实是一门艰深学问,绝不是外行人异想天开那般简单。 何况,再怎么逗笑的小丑行径,见得多了,也必然令人麻木疲惫。 大概只经历了二十人左右,屏风后的仙宫少主,就已对寻常的滑稽失去了兴趣。 而经历了四十人后,就连演出技艺高超的单口相声和弱智段子,也不能让仙子再笑出声。 至此,尚有过半之人还没来得及施展才艺……却眼看前路已逐渐收窄,近乎绝望。 这第二关,的确是个讲求先声夺人的环节,顺位靠后的人,劣势实在太大了! 然而,就在人群逐渐焦躁之时,却听忽有人抚掌而笑。 “各位何须焦虑?这过关的捷径不是明摆着吗?” 众人忙转头看去,却见人群最末处,乌名已显得胸有成竹。 而他也没有卖关子,径直来到了下一位即将出场的修士面前,低头说道。 “齐师兄对吧?若信得过我,待会儿请如此行事……必能顺利过关。” 齐师兄一时错愕,而后犹豫半晌,终是坚定决心。 “我当然信得过你!两年前幽妄仙府的大会报告,我有认真看过,知道你的本事!” 之后,在暖声侍女点到他名字之前,他便主动上前,在屏风前恭敬一礼,而后摸出一只装满灵石的储物袋,毕恭毕敬呈上。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只盼能搏仙子一笑!” 下一刻,屏风后并没有响起笑声。 却传来了比笑声更宝贵的反馈。 “好。” (本章完) 第235章 投其所好 第235章 投其所好 逗女孩子开心,什么最重要? 这个问题当然是没有固定答案的,因为不同的女孩子,笑点截然不同。 但是,逗这撷芳仙府的少主人开心的方法,却早就被将提示摆在了明面上。 一个用诚意金来初筛应征人的仙宫,如何逗人开心,还用多想吗? 在齐师兄以五千灵石换来仙子一声好,不单顺利过关,更得到加分后……新一轮的武备竞赛就此展开。 “在下武伧,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望仙子不弃!” 价值八千灵石的玉牌,就这么从武伧手中消失,复又出现在一旁的暖声侍女怀中。侍女简单查验后,点点头,屏风后的女子便摆了下手。 “好。” 声音虽有气无力,却终归算是过关。 只是,这却让后来的人越发心情沉重。 最初时候,姓齐的靠五千灵石就能过关又加分。如今不过才经历了十余人,到武伧时,八千灵石也只能勉强过关了。 这物价上涨得也太快了! 偏偏和首轮过桥时不一样,这第二关,众人出场顺序固定。那些首轮了大价钱才排到诚意榜前列的,如今反而只能眼睁睁看着物价越来越高,过关越来越难! 思及至此,甚至有些人不由对乌名心生埋怨。 想到就想到吧,何必这么早将答案公之于众?这不是鼓励抄袭吗!? 而且你作为首轮的榜首,第二轮要最后出场,早早将物价抬上天,岂不是给自己挖坑? 除非说…… “呵,乌名师弟必然已有了其他的打算。”郑力铭摇头解释道,“他怎么可能给自己挖坑呢?” “靠,所以他是在特意给我们挖坑吗?这邛州小子好毒的心思啊!” 厉沧海闻言顿时冷笑:“你有本事可以不跳啊!扮丑也好,讲笑话也罢,只要能逗那仙宫少主笑出声来,就省得冤枉钱了,可你做得到吗!?乌名师弟好歹帮了十多人过关,你又做了什么?” “哈,你倒是懂得抱大腿啊,反正待会儿乌名多半就会把他的小巧思施舍给你,你当然可以说风凉话!” 厉沧海听得太阳穴生筋:“我自有过关方法!何需别人施舍!” “是吗?那你说来听听,你的过关方法是什么啊?” “你当我是白痴吗?会中你这么低劣的激将法?” “那我一开始也没跟你说话,你搭什么腔!?” 一时间,两人争执不下,话题越发幼稚,而声量却反而越发抬高……侍女凛玉只听得粉拳紧握,却不便制止。 因为仙宫的少主大人,赫然听得津津有味,只差笑出声来。 同时,她也不由哀叹眼前这一众求亲之人,着实缺少些头脑灵光的。 这第二关的试炼,看似简单,其实设计上还是有些巧思的,尤其这个出场顺序更是有其含义。可惜在场众人,真正看出来的,却似乎只有寥寥数人。 而在这其中,那个叫乌名的,则似乎看的比其他人更深,以至于令她这堂堂仙宫侍女,竟都有些紧张起来。 “凛玉姐,凛玉姐!” 一时出神,却被身边人捕捉到,连连细声呼唤。 凛玉忙转过头。 “小姐说,可以让那两人安静些了。” 凛玉这才想起,少主性子最是多变,那两人吵闹得稍微久了些,少主便已对他们失去了兴趣……于是忙挥动拂尘,将杂响镇压下去。 再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按部就班。 有钱出钱,没钱出丑,然后或者勉强过关,或者被干脆黜落……直到剩余之人不到十人时,终于有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却是一位相貌甜美柔婉的女子。 与那些围在郑力铭身旁众星捧月,实则各怀私心的女修们不同,这位女子却是当真为亲近仙宫仙子而来。 作为女子,她的心思确是比周围的人更细腻些;同时也更容易与那仙宫少主取得些许共鸣。 所以,她才能在认真的观察后,得出正确的结论。 “小女肖倩,一点小小心意,只盼能搏仙子一笑。” 与先前众人别无二致的言辞,献上的却不是什么灵石、法宝……而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灵兽玉雕。 那玉雕明显是临时雕琢,做工虽不至粗糙,却也平平无奇。只是被她捧在手心上时,屏风后的仙宫少主,却明显向前探过了身子。 “这是我们七贤山御兽堂新近孕育出的通地灵鼠。我看这厅堂里总摆着若干仙禽灵兽的玉雕,想来必是仙宫主人或少主大人喜爱此类小玩意,所以便仓促动手雕琢出来……”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玉雕就腾空而起,轻飘飘地越过屏风,落入那仙子手中。 “观察得很仔细,不错。” 之后,她又说道:“东西我收下了,雕工虽有待精进,形状却着实可爱,勉强可摆入我房中了。” 而屏风外,那暖声侍女则颇为惊讶道:“哦,小姐你的评价好高啊。” “你认为不该这么高吗?” 暖声侍女笑道:“我哪里敢替小姐做主!小姐喜欢就好……我只怕后面的人见机而上,拙劣模仿!” 说话间,便用颇为尖锐的目光看向余下几人。 事实上,这第二关试炼推进至此,才终于算是彻底揭晓谜底。 而这谜底,其实根本不难猜:想要让女孩子开心,最重要的不是什么出丑逗笑,更不是径直塞钱——虽然这一招也的确有效。 但归根结底,令人开心的要诀,无非投其所好四个字。 事实上,仙宫将第二关设计成由众人逐一施展技艺,令流程变得无比冗长,其实就是在给人察言观色的机会。 前人固然有先声夺人的优势,但后人也可以借着前人的探索,逐步摸清仙宫少主的心思喜好,然后再投其所好,自会顺利过关。 可惜众人的表现,却实在不够灵光,白白浪费了设计者的一番苦心。这一环几乎走到了最后,才终于有人给出了像样的解答。 没错,仙宫少主非常喜欢精致可爱的小东西,尤其是关于仙禽灵兽一类。若有全新的可爱品种,更会令她爱不释手。 而有关于此的提示,其实从最开始就已明明白白地摆在了厅堂里!那么多灵兽玉雕,都是少主的珍藏,偏偏众人就对其视而不见! 还得是女孩子了解女孩子! (本章完) 第236章 专业人士 第236章 专业人士 在肖倩用一只仓促雕就的地鼠玉雕,取得了前所未有的佳绩后,场内众人可谓反应各异。 前面的人自是捶胸顿足,追悔莫及——那地鼠玉雕满打满算也值不了一百灵石,却取得了一万灵石都取不得的成果。 若早知这第二关竟能如此取巧,何至于在本就岌岌可危的盈亏线上又添一笔! 而尚未出场的人中,有人恍然大悟,匆忙抱紧佛脚,当场掏出一整块玉料开始叮叮咣咣。 有人思忖片刻后略作变化,取来纸笔,仿着屏风上的百鸟朝凤图,绘下了自家见识过的各式可爱灵兽。 也有人鼓起勇气,自出机杼,直接剪裁出了一件灵兔造型的睡衣。 …… 至于这些仓促动手的结果,勉强算喜忧参半。 仙宫少主并不对献上的成品有过高的品质要求,哪怕做工粗糙了些,只要的确设计有新,制作用心,就能得到一个干脆爽快的好。 然而即便如此,也有些人因过于笨拙而惨遭黜落……更拖累他人。 一位衣冠华丽,几乎不弱于厉沧海的年轻修士,几乎是满地打滚,挣扎不止。 “为,为什么?!刚刚那件灵兔睡衣,仙子不是喜欢得很吗?我这小奶狗肚兜也不比它差啊!?仙子莫不是嫌这肚兜尺寸不合?那只要仙子将尺寸告知于我……” 话没说完,已被一道晴空霹雳当场就给劈出了仙府。 而尽管这下头之极的人已被驱逐出场,但显然仙子的心情已经大坏……于是,留给最后三人的环境,也就变得格外险恶。 厉沧海冷哼一声,却是一如既往的岿然无惧。 这第二关的通关诀窍,他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所以也自然早有准备……和那些临阵抱佛脚的人不同,作为倒数第三个出场的人,他的准备时间相当充足! 虽然要在不为他人所知的情况下悄然动手加工,多少费了些周折,但最终的成品,还是令人满意的。 “仙子,我的礼物是一本书。是我很小的时候,家族老祖买来哄我开心的图画书,书中以邛州特有的灵兽们为主角,描绘了一个又一个清新可爱的童话故事。 “此书虽是童话图书,但对灵兽的考究却非常严谨,内容量更是无比庞大驳杂。我来这仙宫以后,见到的仙家气象确是不凡,但此地的灵兽品类却并不甚丰富,单四周的玉雕中便有不少品类重复的。想来即便是登仙之人,亦有自己的限制。而我便谨以此书,助仙子在阅读之时,能在书中的世界,短暂打破一切界限。” 一番话,配上一本明显很有纪念意义的图画书,只令厅堂内一时寂静无声。 屏风后的仙宫少主默然良久,才招招手,将那书招至手中,同时轻笑道:“想不到你这形貌滑稽之人,却说出了如此情真意切的言语。” 厉沧海一时间也顾不得被嘲讽形貌滑稽,只郑重说道:“既是来此求亲,自当情真意切!其他人或许只贪图仙宫返礼,我却对仙子志在必得!” 仙宫少主闻言又是失笑:“志在必得四个字用的就有些欠妥,但考虑到你这人生来就有些滑稽喜感……好吧,就暂定你为现阶段的第一名吧。” 厉沧海轻出了口气,拱手道:“之后也绝不会让仙子失望!” 之后,他转身回头,却是丝毫没有在意郑力铭的面色如何,只专注地看向乌名一人。 乌名,我这一手,你意下如何!? 乌名对此则是非常爽快地鼓掌赞赏。 “不愧是厉师兄,是一招好棋!” 厉沧海五官微微扭曲了一下:“你夸人的时候也夸得太游刃有余,居高临下了吧!?” 另一边,郑力铭则发出一声轻叹。 这无瑕金丹的修行,当真是比最坏的预期还要难得多啊……不单乌名厉害,这个突然横杀出来的厉沧海也不简单。 邛州图画故事书,当真是绝妙! 相较而言,自己的礼物——可以点缀这芳时屿的百草灵种,虽在实效上更胜数筹,却未免显得有些功利。 此外,自己更没办法像那厉沧海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面不改色地说什么志在必得。 毕竟从仙府出去以后,自己还要面对那些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女修们呢…… 带着如此复杂心思,郑力铭走到屏风前,献上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而得到的评价也是不出所料——的确是相当好评,却明显逊色厉沧海一筹。 如此一来,算上首轮成绩,两人眼下是堪堪打平。但是,和厉沧海打平,就意味着他基本不可能再赢下乌名了。 是的,虽然乌名尚未出手,但郑力铭却已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即将败北。 这撷芳仙府,本该高度有利于他这般终日游走丛中的风流道种,而他也的确以赢过两百多人的成绩,证明了自己的本事。 但是赢过两百多人并没有意义,他真正需要战胜的对手,从来都只有乌名一人! 与此同时,仍留在厅堂中的其他人,也怀着各异的心思,默默等待、期待乌名的出手。 其实在今日之前,这位修行不过数载便已近筑基中期,更在邛州仙府留下传奇事迹的少年天才,便已有了不小的名气。但若非亲眼见识,人们的确很难排除对邛州人的偏见,更难以相信:这世间的许多常识,似乎都在乌名身上彻底失效!仙府之中,他真就能轻松力压各路精英,独居一档! 而现在,面对第二关仙宫少主的要求,前面的人已经几乎展示了一切可能性——其中还有一招是他教会别人的。 那么轮到他本人出手,又能变出什么新的样来? 众人期待之中,乌名步态轻松地来到屏风前,笑道:“我身无长物,只有一句话要说,盼能换仙子一笑。” 然而接下来,乌名却没将他的话语公之于众,只细声密语,说给了屏风后的人听到。 只是,在场所有人却都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分量……因为就在仙宫少主听闻密语后,便赫然陷入僵直!片刻之后,先是轻笑,继而大笑,最终笑得前仰后合,不可开交。 而屏风前的暖声侍女也得到了小主分享,强忍笑意,忍得不由弯下了腰。 又过了好久好久,直到其余人已经感到有些毛骨悚然,那仙宫少主才在屏风后擦拭了下眼角,气喘吁吁道。 “你这人,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本章完) 第237章 怎样才算乘龙佳婿 第237章 怎样才算乘龙佳婿 “所以你到底和仙子说了什么!?” 乌名才一回身,就被一众不可思议的看客们团团围住。 “居然只用了一句话,只用了一句话啊!” “我刚刚了一万灵石,也只换了一个好字!” “原来仙宫仙子,竟也能笑得那般恣意……” 面对汹涌群情,乌名却一反常态地做起了谜语人,只连连向众人拱手道歉,表示此事实不能透露给第三方。 人群纠缠片刻,见乌名意志坚决,也只能罢了,各自回去心痒难搔。 —— 再之后,靠着仙宫少主那近乎浮夸的表现,乌名毋庸置疑地拿下了第二关的首位。 而对此,仍留在场内的人多少也有些麻木了。 连厉沧海和郑力铭这两个一品世家的公子,都俨然对乌名有了折服乃至畏惧心理,更遑论其他人? 好在其他人也从没奢望能参与到榜首的较量之中,只消最后的排名说得过去,然后仙宫的返礼能补上先前的亏空,这一趟仙府之行也就算圆满成功了。 然而,不待众人稍喘口气,总结下经验教训,互相猜测下乌名那句致胜妙语究竟是什么,顺带与周遭的道友简单攀些交情……就见侍女凛玉摇摆拂尘,不由分说地摄去了所有人的注意。 暖声侍女则轻咳一声,笑道:“好了,咱们事不宜迟,稍事休息,就进入第三关吧。” 对此,下面众人虽是面面相觑,各自有无数话语想说……却也不觉有多惊讶了。 这次的撷芳仙府,各个环节都显然迥异于以往。仙宫主人似乎特别急于完成招婿,以至于连一些基本的礼节程序都能省则省。 之后,众人果然又被带着去游廊上漫步许久,之后伴随拂尘摇摆,便又回到了原先的厅堂里。 这一次,堂内布置又有变化,只见正中一座翠竹瑶草环拱的白玉小台。四周有若干卵石小路,被琼玉枝点缀着,蜿蜒伸展向若干隔间。 各个隔间都有一门一窗,窗口宽大,却由繁茂的草藤蔓包裹,看似敞亮,实则隐私密闭。 “这……”人群中顿时有人迟疑不安。 仙宫这转瞬腾挪,精巧布置的手段,固然令人惊叹。但手段尚在其次,用意才是问题! 一个连基本场地都要复用的仙宫,为什么要单在这第三关煞费苦心地布置得如此精致雅韵? “咳嗯。” 暖声侍女一声轻咳,同时站上正中的玉石台。 “第三关开始前,我要先简单解释一下:今次仙宫招婿,设置各个环节的考验,无不是为了挑选出配得上我家小姐的乘龙佳婿。 “如第一关的诚意金,虽然看起来有些功利,毫无体面,但我家小姐堂堂仙宫少主,谈婚论嫁之事,总该讲个基本的门当户对吧?连几千灵石都抠抠索索拿不出来,又凭什么奢望能娶到仙宫少主?何况就算一时窘困,也总有其他应变之法。只要心怀诚意,这一关并不难过。 “第二关看似儿戏,考验的却是你们究竟懂不懂得我家小姐心思,能不能让她平日多些开心喜乐。小姐作为仙宫少主,婚前婚后,都必是衣食无忧,修行无碍……但若嫁了个木讷鲁钝,毫无灵光的蠢人,婚后的日子就必会万分折磨了。” 说到此处,暖声侍女微微停顿片刻,环视下方众人,只见得人们逐渐若有所思,接受了她这番说辞,才继续道。 “至此,前两关已考验了基本的门当户对,以及知情知趣的本事……那么到了第三关,要考验的就是关系到婚后生活是否美满幸福的最后一项本事了。” 说完,那侍女又刻意停顿了一会儿,仿佛在等待众人自行悟出答案。 但人们却只面面相觑,各自迷茫,而后低声议论道:“最后一项本事?道法相合?” “或者饮食品味?甜咸党永远不共戴天嘛。” “……你们有谁结过婚的,不妨说说,这婚后生活还有什么讲究?” “你这钓鱼法未免太粗劣了!” 而就在人群议论纷纷时,那暖声少女却轻叹口气,仿佛在为众人的迟钝而惋惜。 “好吧,看来你们这批人是真的完全不灵光……我就径直说了:这第三关,考验的是各位的房中术。” “……” “?” 暖声侍女的话音落定,换来的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以及满地的问号。 良久良久,才有人喉咙干涩地问道:“仙使刚刚可是说的……房中术?” 暖声侍女冷颜道:“我以为自己应该说得很清楚了,道理也很浅显明白:关系到夫妻生活和睦的最重要的条件,无非就那么几项。而房中术的要紧程度,往往还在门当户对之上!你们中的个别人,恐怕对此更该心知肚明!” 人群中的个别人,闻言顿时低下头去,作鸵鸟行径。 “好了,没其他问题的话……” “等等!”立刻便有人近乎气急败坏地大声打断,“我有问题!” 暖声侍女轻笑:“哦?你这秃子又有什么问题?” “这房中术,你们打算如何考验!?” 侍女说道:“看环境还不明白吗?房间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啊。如今仍留在场上的,每人一个独立隔间。房间里都有精擅此道的侍女,负责细细考校你们的本事……” 厉沧海闻言顿时涨红了脸:“哪有正经人家在招婿的时候,刻意给自家小姐戴绿帽的!?” 暖声侍女正色道:“我家就是这样了,不喜欢的话现在退出也来得及。” “你!?荒唐!” 侍女却噗嗤一笑:“你这秃子,嘴上说荒唐,却半步也不肯往后挪,怕是实质上对之后的考验隐隐期待吧。” “胡说八道,我期待什么!?” 眼见对方真要羞愤欲绝,侍女才收敛笑容,说道:“好啦,不和你们开玩笑了,这房中术当然不是让你们实地操练的,我家侍女可没你们中的某些人那般随便…… “待会儿进了隔间,我们只考校各位的学识理论,若有相关道法的修行更好。当然,若实在有人对自身条件极有信心,也可以申请进行实地展示,我们自有衡量打分的方法。” 暖声侍女一本正经地说着,却是让台下众人越发面红耳赤,乃至窘迫无措。 片刻后又有一人忍不住抬手问道:“这一轮的成绩……” 侍女只露出戏谑笑容:“当然会列出排名,以激励各位奋进了!” “嘶……” 人群中顿时冷气连连…… “当然,若有人实在羞涩,我们也可以不将他纳入排名榜单。” 那不等于不打自招么!? (本章完) 第238章 专业首通玩家的千层套路 第238章 专业首通玩家的千层套路 暖声的侍女宣布过规则后,现场好一阵尴尬沉寂。 如今仍留在场上的三十余人,其实不乏有多次出入撷芳仙府的资深老兵……却是从未有人听闻过这仙宫招婿竟会考校房中术的! 奈何现实就血淋淋摆在眼前,一众仙宫侍女们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就生生给这荒诞场景增添了几分严肃色彩! 所谓房中术,笑着说显得淫猥无德;但板着脸说就是万物繁衍生生造化的严肃大事! 事已至此,人们也无可奈何,只得各自求变。 很快有人直接找到了郑力铭。 “郑公子,不知可否借两粒灵丹应应急?” 郑力铭转过头,只见一道朦胧阴影贴在身前,影中人语态焦急诚恳。 “我愿以三倍市价购买!” 与此同时,郑力铭又简单扫试了一下四周,却见每一位应征者都正常地留在原地,并没有凭空少了某人。 所以…… “贺师兄,你这真的有点不打自招了。” “……什,什么贺师兄?!你不要胡乱认人!” 郑力铭摇头密语道:“在场中人,只有你才有这等精妙的分身化影之术……你实在该稍微收敛一下的。” “你不说谁知道?!一句话,到底卖不卖?!” 郑力铭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虽说贩卖此类灵丹,也谈不上多么体面……但郑家作为丹道世家,对各类丹药都是一视同仁。反正买药的都不尴尬,何须卖方尴尬? 而有人带头,自然有更多人随即效法跟从。 尽管方才暖声侍女已明确解释过,第三关只考校学识理论,无需实操……但显然有了这打榜环节,就没人敢在任何细节上疏忽大意。就算没有实操,隔空演示环节也要尽善尽美才行啊! 最初,人们在找到郑力铭时,还会以法宝符箓之类尽量遮掩一下身份,但很快随着买药的人越来越多,后来的人也就无所谓了。 大家都买,就等于大家都没买……甚至俨然在人群中滋生出了一起x过x的伟大友谊。 这其中,只有寥寥数人显得特立独行。 首先自是厉沧海,这位厉家大少有着绝对的矜持自傲,单是接受这第三关本身,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底线,更不可能再找郑力铭买药。 其次则是先前那位用玉兔换得仙宫少主好评的女修……作为如今仍留在场上的唯一女性,她的确有着与众不同的从容。 最后则是乌名。 一如既往,郑力铭只觉得自己完全看不透他。 在三清外山时,乌名虽然修行进步之速已堪称骇人听闻,屡屡让他的无瑕金丹暗生裂隙。但终归是可以理解的。 每隔百年乃至几百年,总会有些惊才绝艳到不讲道理的人,轻而易举打破一切瓶颈阻塞,光芒万丈,令一整代人都显得暗淡无光。 何况若和仙府奇缘关联上,那么一时进步奇速的修行天才就更是数不胜数。 然而郑力铭却发现,一旦进了仙府,乌名就宛如脱胎换骨,在原本就极其夸张的基础上更进一步,仿佛步入了凡俗之辈无从理解的妙境。 从第一关开始,他就轻而易举将所有人都甩到身后看不见的地方,独自一人向着未知的地方前进。仿佛当真要将这天绝两百年的仙府一口气打通,真的迎娶仙宫少主,从此平步青云一般。 踏破天绝……这的确有些荒诞不经,但乌名的表现,却是从最初就一切都尽在掌控,比任何人都游刃有余…… 想到此处,郑力铭忽觉脑中灵光一闪。 于是他甚至顾不得上前来买药的客户,便径直来到乌名面前。 而乌名见到郑力铭过来,惊讶地抬起头,失笑道:“谢谢郑师兄,不过我就不用了。” 郑力铭没好气道:“我不是来卖药的!” 而后收敛声音,密语质问道:“这一关是你的主意吧!?” 乌名歪了歪头,没有回答。 “装蒜也没用!这撷芳仙府,就是因为你才变得面目全非的!你在第二关时给仙宫少主说的话,就是建议她将第三关的考验内容改成房中术吧!?” 见郑力铭如此发问,乌名也不隐瞒,笑道:“郑师兄果然机敏,一猜就中。” 郑力铭顿时咬牙切齿,“我就知道!若不是你,仙宫少主才不会如此莫名奇妙把试炼改成房中术!” 乌名却正经反驳道:“这却错了,看来师兄只猜到了表面,却没命中实质。第二关固然考校的是投其所好,但你们只看出仙宫少主喜好可爱的小动物和草草,却没看出:少主常年深居幽宫,其实最喜欢的就是看乐子!” “??” “而还有什么,是直接更改招婿试炼,让一众求亲之人在她面前窘迫不堪,更有乐子的?” “??” “从第一关开始,那位少主就毫不遮掩自己顽童一般的恶趣味,放任侍女们以诚意金作初筛。到了第二关,她更是因他人的紧张失误而幸灾乐祸;会一点点加码灵石合格线,让后来人陷入焦虑……这样的女子,决不能用太过正经的方式与其相处。想要赢得芳心青睐,首先要学会让她乐出来。” 乌名这一席话,只让郑力铭满腔的怨念都为之冻结,继而烟消云散……良久后,他才无力地拱了下手。 “……原来如此,是我思虑不周,见识浅薄了。这撷芳仙府,本是我自信十足的所在,却不料……” 而不待他说完,就听那暖声侍女兴致勃勃地说道:“好了,各位应该也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背书的、嗑药的、拉伸的……都先停一停吧,第三关就要正式开始了!” 说完,她便下令身后的侍女们,给每人都发了一块木质名牌。 “拿好名牌,然后沿指引前去各自的隔间……好好发挥!这第三关作为最后一关,评分权重可是最高的哦!想要真的迎娶我家小姐,就在这一关竭尽所能吧!” 说完,她又特意挂上一丝戏谑,低声道:“再好心提醒一句:这一关也有先到先得的福利哦。” 众人闻言各自做出不屑一顾的姿态,仿佛完全不想占这福利的便宜……然而从他们走向各隔间的脚步来看,却是争先恐后! 然后,直到当真不紧不慢的厉沧海和郑力铭,也各自持着木牌走入自己的隔间……那暖声侍女才满怀好奇地看向场中滞留的最后一人。 “百万小子,你怎么不去啊?”说话间,侍女掩嘴轻笑,“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乌名看了眼四下无人,便道:“见过少主殿下。” (本章完) 第239章 撷芳仙府的时尚小垃圾 第239章 撷芳仙府的时尚小垃圾 乌名毕恭毕敬的拱手一礼,却仿佛一道天劫雷锤,直接将那活泼俏皮的侍女给锤的一脸懵然。 只是,在那暖声侍女身后,一众手捧香炉玉器蒲扇之类杂物的素衣侍女们,却霎时如临大敌。那名为凛玉的拂尘侍女更是目露杀机。 “喂,你们几个干什么啊!?”暖声侍女这才反应过来,颇没好气地斥责道,“他就是出言试探一下,你们就不打自招了!?” 乌名却道:“我不是试探,我是确凿无疑的。” “哼哼……”暖声侍女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乌名一番,便转身招手,“跟我来。” 说完,便步伐轻快地沿着一条格外漫长的蜿蜒小径,来到一间位于厅堂角落的隔间门前,推门而入。 隔间内已有一位满面肃然的素衣侍女,在一张卧榻前肃然伫立。见房门推开,侍女本打算摆出更加严厉的神色,却不料见到的是一张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面孔。 “!?咳咳!”侍女当即走岔气息,轻咳出声。 暖声侍女则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便挥手赶人:“大惊小怪……出去吧,这里交给我。” “!?”素衣侍女简直惊骇欲绝,实在忍不住,“小姐你……” “你才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暖声侍女立即斥责道,“让你出去就出去,哪那么多废话!” 而后一摆拂尘,却是干脆将那侍女给扫出了屋子。 “好了,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的?” 说话间,那暖声侍女——或者说仙宫少主,便毫无架子地坐上卧榻,两条长腿搭着一翘一翘。 乌名认真关好房门,才又拱手一礼,答道:“说来惭愧,也实在是有些胜之不武……我一开始就发现了。” 少主愕然:“一开始?收诚意金的时候?!我当时应该没露出任何破绽啊!” 乌名叹道:“其他细节层面的事情姑且不论,最重要的是:我最后留下欠条的时候,殿下和我多说了几句话,凛玉姐姐借咳嗽的机会向殿下传话提醒,殿下也以咳嗽声相回应。而这密语,我恰好听得懂。” “你为什么能听得懂啊!?这是我和凛玉姐姐自创的……啊!” 说到此处,少主忽得恍然,双眼瞪得浑圆,直接从卧榻蹦到乌名身前。 “你……继承了解语神通!?默离老头的解语神通落到你手上了?” 此言一出,却是乌名面色微微一重。 “……原来不是少主殿下,而是宫主殿下。” 少主恨不得将那一双妙目瞪得再圆一些:“这也你又知道了?!” 乌名答道:“若是仙府的本地土著,多半不会打破第四面墙,说出默离仙人的名号。所以我猜你就是本地府君,至少也是实际管理者。” “啊啊啊!”少主——或者说宫主顿知失言,当即双手抱头,“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啊!” 但哀嚎了不过片刻,少女便放下手,仰起头,一张俏脸上洋溢着无比兴奋的红晕。 “想不到这后世九州,竟还会有你这种人啊!” 而就在笑声中,属于侍女的俏丽面容逐渐融化,露出伪装之下,一张风华绝代的倾世容颜。 —— 撷芳仙府的府君谢知瑶是个爽快性子,一旦被戳穿核心诡计,这仙府中的余下谜题,便如竹筒倒豆一般,由她自行揭晓真相。 “对,这仙府试炼,最核心的一环从来都是能不能认出我的真身……结果两百年了居然都没人认出过我,而你的确是胜之不武!因为我还没真正卖破绽呢!” “不过其实我早就没指望有人能通关了,这次格外开恩多放了不少人进来,是因为我从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好好戏耍你们了!” 卧榻上,仙宫之主毫无风度地斜倚着身子,顺手还丢给乌名一只仙果,示意他边吃边听。 “因为是你们先戏耍我的!我这撷芳仙府开放两百余年,每三年便会招迎至少百余人入府,各个环节都安排布置得一丝不苟,还有慷慨返礼……起初时候,尚且能遇到几个真心实意的求亲之人。然而越到后面,进来的人就越是功利。 “到了最近,基本全是把我这仙宫当作善堂,只等着最后返礼的!从上到下,都把求亲之事当成什么了?所以这次也别指望能有什么仙馔珍馐,都给我在仙宫库房里喝凉水去吧!” 乌名闻言不由笑道:“对后世之人来说,这仙府的本质不就是如此吗?若能当真能成就姻缘倒也罢了,但毕竟只是仙府试炼啊。而且前面失败的人多了,后来人自然不敢再作奢望。” 谢知瑶顿时气道:“你倒是说得挺理直气壮啊!那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仙府开了两百多年,却连一个正经郎君都招不到,反而不断赔钱返礼……你猜其他仙府的府君都是怎么议论我的?” 乌名猜道:“九州第一赔钱货?” “猜到也不必说出来!”谢知瑶气得直接用一颗果核砸来,“而且近些年,入府的人真的越来越离谱了。有明明家里妻妾成群,却要在此假装童男的;有对女人丝毫不感兴趣,却敢在此海誓山盟的;还有来了三次,每次自陈身世都能讲出不同故事的,最离谱的是每个故事里他都是父母双亡……” 听到此处,就连乌名这看客都不由心生戚戚然:“难怪仙子要用诚意金来作第一关。” “对啊!不是都很喜欢算计吗?!那就算个够呗!真是气死我了!”谢知瑶又道,“其实诚意金那关,本来的设计是‘诚意、金’,若当真诚心求亲,只是囊中羞涩,那么哪怕许个诺言,也是能顺利过关的。” 乌名笑道:“这么看反而我的答案最接近正确答案。” “欠条就有些过分了哦!凛玉姐姐当时很不满意的!”谢知瑶吃吃笑了一会儿,却甩手将一只储物袋丢给了乌名,“待会儿出去的时候,帮我把这些垃圾丢了吧。” 乌名顺手接过……然后就感觉手上竟分明一沉! 无需用摄物诀检查内容,乌名就知道这袋中的灵石,赫然是数以十万计! 只怕先前这仙府从众人手中聚敛来的灵石,全数都集中于此了! ……你们仙府的垃圾都这么时尚吗? 谢知瑶笑道:“灵石只是你们这些后世之人的货币,对我可毫无用处……反正每次【轮回】,这些外物都会一扫而空,那还不如让你来废物利用一下。” 顿了顿,少女的笑容更盛几分。 “不知你对这份薄礼意下如何啊,我的如意郎君?” (本章完) 第240章 补天之人 第240章 补天之人 听到如意郎君四个字,乌名当时就是义正辞严。 “仙子请自重,我心中已有人了。” 谢知瑶顿时气得美眸一翻,然后招手就是一枚果核正中乌名脑门。 “你当我看不出来吗!说两句便宜话投其所好一下不行吗!?” 乌名却笑道:“可我却觉得,仙子喜欢的便是这般直率话语……说来,不想听听我心上人是什么模样吗?” “想!”乐子人谢知瑶顿时来了兴趣,一打响指,便有一壶美酒和一碟小菜落到乌名左右手上。 乌名于是就着酒菜,用对方能理解的方式,简单讲述了一番那银发少女点燃大海的故事。 谢知瑶听过,沉吟了一下,总结道:“所以,你喜欢上了一个虚构的人物?” 乌名也不否认:“正是如此。” 谢知瑶闻言却颇为开心:“那是好事啊,你能喜欢上虚构的角色,就能喜欢上我了!” 乌名一怔:“这却是我没想到的角度。” 谢知瑶道:“对你们这些后世之人而言,仙府中的一切都不过幻梦一场,所以不值得付出真心……但对你来说,是真是幻,虚拟还是现实,并没那么重要。哼哼,这撷芳仙府,等的便是你这样的人才啊!” 乌名又是一怔:“这么说确实也合理!” 谢知瑶便又笑道:“所以,想不想一亲芳泽?” “……这个词原来是可以女方自己来说的吗?” 谢知瑶说道:“我都亲自下场扮演侍女来给自己招婿了,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说话间,语调又微微转冷。 “而且总比继续被人嘲笑赔钱货要强吧!” 不过之后,不待乌名开口回应,谢知瑶便又笑着摇头道:“行了,知道你没兴趣,我不会勉强你的……只是有些可惜,这仙府通关的头奖,你是享受不到了。” 乌名倒是不意外自己被谢府君视作通关仙府——都走到这一环,仙府的幕后解密都解得七七八八了,没拿下首通才叫奇怪。 他只是有些意外这个“头奖”。 “怎么,觉得我配不上头奖二字吗?!”谢知瑶这才当真有些气恼,“从相貌到身段,你见过有哪个能与我相比的?你心上人不算!” 乌名坦言:“若只限‘亲眼所见’的话,仙子风华绝代,的确不是后世之人能比。我也绝没有小觑的心思,只是想不到你会将这件事作为头奖。” 谢知瑶说道:“不好吗?反正你们也不可能真的留在仙府中和我天长地久,那么留一夕情缘,隽永一生,不正是仙缘二字的绝妙诠释?何况我堂堂府君,招婿两百年,也是颇通双修妙法的。哪怕只一夕情缘,为你们这些后世修士易筋洗髓,也是轻而易举。” 乌名听到此处,不由心动。 能升级? 谢知瑶却笑:“别想啦,既然一开始没打算要,就不能反悔了!通关仙府的头奖,只能给你换一个啦。” 说完,谢知瑶逐渐收敛笑容,面色越发凝重,仿佛在做什么极端吃力的事情…… 乌名怔了下,意识到对方在全力施展仙法。然而作为仙府府君,谢知瑶的修为实在高过乌名太多,以至于她如何激荡仙力,编织神通……乌名竟然连观察的资格都还没有! “哼哼,没经历过【出尘】的人,自然看不懂。但你既然继承了默离的神通,甚至能与我顺畅对话到现在,那距离【出尘】应该也不远了。” 谢知瑶一边勉力施法,一边还分出心神与乌名谈笑。而说完最后一个字,就见一枚纯白无瑕的圆球已凝结在她双手之间。 “收好哦。” 谢知瑶郑重其事地将白球传递给乌名。 而入手的瞬间,乌名就感到脑海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顷刻间就蔓延全境!而火光中,赫然矗立着一尊银白的机甲…… “这是……!?” “美梦成真球。”谢知瑶微微气喘,“依着你先前描述,我再做了些细节填充,虽然可能似是而非,但我已经尽可能给你还原了……只能用一次,但大致上,也算是让你美梦成真了。” 顿了顿,谢知瑶又道:“可惜我【化府】之时,仙府的规格有限,没法承载你的全部梦想……你心上人那动辄破碎星辰的本事是没有的。而且你仍未经【出尘】,很难完好保存此物,随时间推移,它会逐渐退化消散,所以要用就尽早。或者你有办法搞到万心一妄茧……” 话音未落,乌名已将丹田玄境中的玉茧,展示了一个虚影出来。 “!?”谢知瑶第一次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你,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乌名也不隐瞒,将自己通关幽妄的事情简单说了。 然后谢知瑶便沉默了好久,方才说道:“幽妄府君可是个名人啊,想不到你连他的试炼都能通过,难怪连万心一妄茧都有……之后,你将【心梦玉】,也就是美梦成真球放到茧中温养,就能不损威能,甚至令其自行成长。” 说到此处,谢知瑶又不由懊恼:“啊啊啊真是气死人了,难得遇到一个如此灵光如意,还仙缘惊人的小郎君,却不能据为己有!好姻缘当真是比成仙还难!” 对此,乌名也只能劝慰:“我又何尝不是呢?就算日后我得道飞升,也没法真正娶到心仪之人。” 谢知瑶怔了下,笑道:“是哦,让你这么一说我就舒服多了。就算你仙缘再重,又有万心一妄茧,想要真正心想事成,也是千难万难!哈哈,有人陪着一起倒霉,感觉就没那么倒霉了!” 而笑声中,谢知瑶胸前忽有无数光华凝聚,只转眼之间,整个人都泛起淡淡的薄光,仿佛就此遗世独立,不再归属此世之间。 “啊,想不到这样就成了。”谢知瑶愕然许久,方轻轻一叹,随即收敛光华,从榻上下来,一脸肃然地对乌名拱手一礼。 “多谢公子成全。” 乌名满心疑惑地回礼,而后等着对方解释缘由。 谢知瑶沉吟了下,说道:“乌公子,这世间仙府的本质,便是仙人们以【妄心之梦】,来填补此世【缺憾】。而我最大的遗憾,已在刚刚被公子亲手填补上了。” (本章完) 第241章 所以还有幽妄sp? 第241章 所以还有幽妄sp? 听着谢知瑶那坦率的言语,乌名无比庆幸自己方才眼疾手快。 在他踏入隔间,意识到这仙宫少主要对自己开诚布公的时候,便立刻将过去两年来积存的全部系统激励,都投入到了星璇之中。 在三清外山的两年苦修,以及方才撷芳仙府连过数关的激励,让他得以在从星璇中连续提取近五百次——与言山时期相差仿佛。 而抽取的结果同样相差仿佛,八金以及若干蓝紫。只是,或许这临时改造的隔间实在算不上什么洞天福地,也或许是撷芳仙府本身咖位不足。总之,乌名这八金几乎均匀分布在了他眼下掌握的全部功法中,并没有特别up。 而考虑到他的功法中炼气功法占了过半,约等于是吃了一番大保底自助。 好在,终归有一道金光落在了那无形无质,恍如梦幻的仙府专项之上。 让乌名终不至于沦落到千石零宝,抑或天书三十二卷的惨烈程度。 而迄今为止,乌名已在这个未知的仙府技能上投入了三道金光。反复精炼之下,那些一度不能听闻的仙府密辛,也越发容易理解。加之谢知瑶心直口快,吐露的也多是与自身仙府相关的内容,于是乌名与她的对话几乎是毫无滞碍。 【化府】、【出尘】、【心梦玉】、【妄心之梦】、【缺憾】……若干分量极重的关键词,落在乌名耳中竟是如此清晰可辨,以至于被谜语浸染许久的乌名竟有些受宠若惊了。 单凭这些关键词,乌名就已在脑海中勾勒出千百种假设,只待梳理一番,便能与谢知瑶这敞亮少女好生切磋! 另一边,谢知瑶见乌名一时低头沉吟不语,也不打搅,只浅笑着抓起一只仙果,凑到乌名身前蹲下,一边啃着果子,一边仰头欣赏少年那清秀的脸庞,也是不由出神。 在仙府中等了两百年,终于等来了如意郎君,可惜却是一场注定看得到吃不着的缺憾美。 过了一会儿,乌名整理清楚思绪,才发现堂堂府君竟然就蹲在自己身前……此时果子已经被吃完,谢知瑶正轻巧无声地逐一吮吸指尖上的果汁。 明明是足以打上圣光的妩媚画面,谢知瑶又有着倾世绝俗的姿色,然而这番动作由她做来,却是半点也色起不来。 好个全年龄仙人。 “知瑶姐,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哦,‘知瑶姐’……”谢知瑶闻言一阵头晕目眩,重心摇晃,险些跌坐倒地,“你这嘴巴真是比吃了仙果还甜,说吧,想问姐姐什么问题?姐姐知无不言!” “首先,仙府的设计初衷,并非是为后人留下传承,而是为了弥补自身缺憾?” 谢知瑶闻言却无奈地摇起了头:“乌名小弟,你可真是净挑难的问……老实说,你要问这仙府的设计意义究竟是什么,我只能说我也不清楚。因为这套仙府圣法并不是我设计的。我当初也只是觉得好玩才跟着修行化府的。” 乌名只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觉得好玩就跟着修行化府……知瑶姐,你这敞亮的也有点过分了吧!不怕被人上门推销保健品吗?!难怪丹道世家出身的郑力铭会在你府上自信十足,你这俨然是潜在大客户啊! “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许说!”谢知瑶气道,“我当然不是傻乎乎地什么都信,给我介绍和推荐圣法的人,本就是我们之中信誉最好的一位。 “而我虽然除了年轻貌美性格好修为高朋友多……之外,没什么别的长处,却至少懂得分辨一个人的诚意。至少在我所知的范围内,还没有人能在我面前弄虚作假。” 这番话,谢知瑶说得极其自信,而乌名当然也不会质疑。 因为这也的确说明了为何以谢知瑶这般条件,竟都存有个找不到如意郎君的遗憾……若能时时刻刻洞察他人的诚意成色,那的确是不容易成就姻缘! “你是不是在想,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找不到如意郎君!?” 乌名点头:“对。” “……唉,的确不止一个人这么说!” 乌名忙转过话题:“所以,这些【缺憾】,对你们仙人而言,很重要吗?” 谢知瑶说道:“还好吧,我倒是没觉得特别重要,仙路漫漫,本就是缺憾常伴。纵使有旷古绝今之才,也必是脚踩着无数坎坷,才能一步步抵达飞升之境。至于说我嘛,虽然少个如意郎君总要被人念叨,但一个人修行也挺好,何况我还有凛玉姐姐她们陪着……” 说着,她却长叹一声,略带惆怅道:“但对很多人来说,缺憾之痛,却可谓痛彻心扉。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修为精深,这种痛楚反而越发激烈难忍。凡间少年时的一点挫折,却会在飞升后的几百上千年里反复折磨……” 乌名听到此处,实在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谢知瑶于是敛去愁绪,气道:“你是不是想说‘做仙人的都这么矫情吗?’你说对了!仙人就是矫情!不矫情修什么仙!似其他亿万红尘凡人一般生老病死不好吗?费尽周折,历经劫数,还要目送一个个友人先自己而去,最终孑然一身,得个所谓长生自在,但较之天地大道仍不过沧海一粟。这般滋味,若无矫情心,谁能受得了!?” 乌名心中一凛,拱手道:“受教了。” 谢知瑶这才笑道:“知道就好,修仙可不是简单的变强称霸高人一等那么简单……大部分仙人也没我这么好说话,我只是仙人中的异类罢了。所以,你若是想知道更多密辛,就该去找那几个牵头组织的老头子。” 乌名问道:“比如呢?” 谢知瑶伸手指向乌名的右手:“比如留下那根骨头的幽妄府君。” 乌名大为惊讶:“知瑶姐你确定?这仙人骨是默离仙人……” “他们两个本就是一丘之貉啊。”谢知瑶冷笑道,“默离是妖族成仙,朋友不多,幽妄却是毋庸置疑的其中之一,同时也是设计整套仙府圣法的核心真仙。你有什么问题,便去找他对峙吧。” 乌名皱眉道:“我之前已打通了幽妄仙府,却并没见到府君本人。” 谢知瑶笑问:“那幽妄府君化身众多,幽妄仙府又岂止一座?” (本章完) 第242章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第242章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与谢知瑶的对话,轻松却又沉重。 轻松是指对话氛围。 谢知瑶虽是真仙,却毫无仙人架子,甚至毫无城府。 和她对话,当真像是和一个贴心又热情的大姐姐聊天,只要不心怀恶意,坦率相对,谢知瑶便会毫无保留地回报诚意。 沉重则是信息量……由于谢知瑶过于没有保留,而乌名几经精炼后的认知能力又恰能照单全收,因此两人对话之时,谢知瑶的闲谈简直是‘字字珠玑’,乌名非得倾尽力气才能消化下来。 而依照谢知瑶的不完全理解,简而言之,上古仙人设计这套九州仙府圣法,算是一种双赢法。 仙人以万心一妄茧开辟仙府,设置好曾令自己痛不欲生的缺憾场景。而后再接纳后人入内,借助后世之人的“重蹈覆辙”,在大的历史框架内寻找填补缺憾的可能性。 而借助一次次的后世演绎,尤其是那些顺利逾越难关,直抵的通关经历。取其精华,炼化作仙人的内在之物,以此填补缺憾。 这便是仙人之利。当然,仙人不会让后人出白工,会在仙府内备好奖励。这既是仙府构成的必要条件,也能激励更多后世才俊,在宛如迷宫的仙府中寻找到改变历史的可能性。 当然,这并不是说仙府内发生的一切,都曾是真实历史。每一位仙人对缺憾的认知不同,演化仙府的方法自也不尽相同。谢知瑶设计撷芳仙府,并不是说她真是什么仙宫少主出身,只是她觉得这样比较有趣罢了。 也是由于她这般漫不经心,所以过去两百年来,近七十次开府招婿,都是凛玉等侍女在全程张罗……那些一本正经的考验其实并不合谢知瑶的胃口,只是不忍心辜负凛玉等人的好意和诚意。 直到近来应召求亲的人越发不像话,谢知瑶才忍无可忍,亲自下场……却不想第一次下场,就得到了如意郎君,补上了这道缺憾。 至于填补缺憾之后的事情…… “不同的人情况不同,默离老头妖族出身,修仙不求长生,反而对仙府之事格外投入,填补缺憾之后就‘圆寂’了吧。顺便他应该还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你了。至于我,修行上收益不少,应该会回归仙界好生消化。” 谢知瑶的话,说来仍轻松自在,却不是十分肯定。 “不同的仙人,对填补缺憾的需求也不尽相同。有人需要反复填补同一个缺口几十上百次,才能稍感满足——也就是你们这里常年复开,纯被当提款钱庄的仙府。也有人只要填上一次就好,我想我应该是后者吧。只是,几百年没有回归仙界,也不知真正的仙宫破败成什么样子了,当初我有没有托人帮我照看来着?” 乌名问道:“知瑶姐若是回归仙界,此地仙府会沉寂吗?” 谢知瑶笑道:“怎么,舍不得我?要我留在这里陪你玩?可以是可以,但仙人下界有严格限制,仙府开闭的规则同样在化府的那一刻就决定下来了。三年开放一次,每次最多三天……超过时限,仙府以外的人和物就要被轮回吞噬了。我倒是无所谓,有凛玉姐她们陪着,两百年也轻松过来了,你能不能接受每三年与我相见一次,就是另一回事了。” 乌名想了想,笑道:“那还是等我得道飞升,咱们在仙界再聚吧。” “好!这才是我的如意郎君该有的志气!”谢知瑶大为满意,“所以,之后就去找幽妄府君吧,他留在九州的仙府绝对不止一座。而从你之前提到的忘忧、濯泉来看,濯泉仙府必有幽妄府君的影子。” 可惜的是,对于濯泉府君,谢知瑶同样知之甚少。除了他与默离、幽妄这两个一向没朋友的人的关系相对亲近,其余几乎一无所知。 但是乌名对此也没什么不满足了,与谢知瑶的一番对话,已经帮他解开了太多谜题,战果可谓远超预期。 毕竟,最初他只是应郑力铭的邀请,帮他度一道无瑕金丹劫而已。进仙府的门票都是郑家出的,甚至他还得了一瓶价值不菲的灵丹作为约战订金…… 现在却加上了首通仙府的丰厚奖励,实是意外之喜。 “好了,聊了这么久,也该出去了……再不出去,凛玉她们好像就要撞门进来了。” 言罢,谢知瑶便猛地迈步到门前,一把拉开房门。 呼啦啦。 门外,几名蹲守的素衣侍女向内倾倒,叽里咕噜滚了一地。 谢知瑶气道:“好啊你们几个,还听起墙角来了!?” 而在几名侍女羞臊万分地挣扎起身时,门外不远,凛玉关切不已地问道:“小姐,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语态诚挚,心意更是诚笃,于是谢知瑶顿时更气了:“他才筑基境,能把我怎么样?!” 凛玉坦言:“若小姐不抵抗,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也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凛玉的声音也夹杂了些许火气:“不在乎这些世俗礼节,完全任性妄为的人!” 谢知瑶哈哈笑道:“果然还是凛玉姐最懂我……可惜他是真的志不在此,否则我其实还挺想和他结一夕良缘的。” 凛玉顿时紧张又释然。 “好了,既然你们都找进来了,我也不多聊了。这就收拾一下,准备宣布招婿人选吧……” “恐怕不能如此草率,小姐。”凛玉郑重提醒道,“我知道小姐已经有了中意人选,这位乌名公子也的确仙缘非凡,配得上小姐。但仙府运行有其必要规则,想要点他为头名,就需要他拿下头名的成绩。而这第三关考验,是小姐你亲自决定改为房中术的……” 谢知瑶立刻甩锅:“我也是被人蛊惑的!说来,就没有变通的法子吗?比如临时宣布更改规则之类的……” “不行的。”凛玉叹道,“小姐,你好歹是堂堂府君,仙府的规则你自己至少要了解一下啊。” “哈哈,平时有你在,我哪里顾得上这些琐碎……唉,不能变通的话,可就麻烦了。” 听到这里,乌名不得不插话进来。 “请问……有什么麻烦?” 谢知瑶奇道:“第三关要考房中术啊。” 乌名点头:“这是我的提议,我当然知道。” 这番坦然自信的姿态,反而让谢知瑶开始惊疑不定。 这个修行区区五年,还不到二十岁,纯阳正气扑面而来的粉嫩小家伙,哪来的这股自信!? 房中术……他真的知道房中术是什么吗? 不行,必须好好检查一下! (本章完) 第243章 章鱼的原罪 第243章 章鱼的原罪 撷芳仙府的第三关,耗时比预期要漫长许多。 从宣布试炼开始,到第一个满面羞红的修士,满心不甘地走出隔间,便耗时近两小时。 当然不是因为这第三关考验的内容特别丰富,相反,由于本质上只是在乌名提议下临时起意的产物,仙宫侍女们根本没有什么预先筹备,纯粹临机应变,所以考核内容很单调贫乏,最后基本全看应召之人自行发挥。 然后,既然是考验房中术,更有排名公布。那么自然没有人会以速战速决为荣——哪怕只是学识理论的考验,哪怕很快就说无可说,人们也会穷尽一切可能,将时间拖得更久。 只是仙宫侍女的时间何其宝贵?尽快黜落这一众小丑,她们才好陪小姐打牌看戏,顺带就着宫中的双修典籍各自打趣,以度过下一个三年…… 所以面对一众答无可答,干脆在卷面上写小作文的应征者,侍女们也只能忍无可忍地赶人。 除非确有叫人耳目一新的真才实学,否则都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于是某种意义上,这第三关的实际耗时,还真能反映各人的房中术造诣——无论哪方面的造诣。 —— 然后,当郑力铭满心疲惫地走出隔间,回到那翠竹瑶草环拱的中央小广场时……只见得广场上已稀稀拉拉站了二十多人,其中厉沧海也赫然在列! 见自己坚持地比对方久些,郑力铭顿时生出一丝我赢了的成就感。但转眼不见乌名的身影,成就感也就烟消云散。再看厉沧海,甚至有了同病相怜的共情。 不过,虽然输给了乌名,却没输给其他人,这个成绩……其实对自己来说也不算太差。 正想着,郑力铭又忽得察觉不妥,因为人群中似乎还少了一人……一个虽然不似乌名那般光芒万丈,却同样存在感极强的人——某种意义上讲,甚至比郑力铭和厉沧海的存在感还要强。 因为那是经历了前两关的淘汰后,硕果仅存的一名女修! 肖倩居然还在坚持!? 再联想到她上一关投其所好时的精彩表现,郑力铭心中也不由生出一丝好奇和警觉。 那个姬佬……到底何方神圣?自己也算是交游广泛,怎么之前从没听说过她?或者说,先前有谁听说过她? 正想着,就听远处一条小径中传来了一阵轻柔的脚步声。转过头,果然看到了那张清丽脱俗,却并不能给人深刻印象的脸蛋。 郑力铭迟疑了几番,终归压下了好奇,没有上前与肖倩打招呼。 或许是作为渝州天骄,自幼就受家中长老反复教诲的缘故,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多一事,什么时候该少一事。 如今这撷芳仙府的主角已不再是自己,实没必要节外生枝了。 接下来,只要等乌名堂而皇之地现身,当众宣告胜利,再接受众人喝彩……这撷芳仙府的试炼应该也就到此为止了。 至于再往后,应该就没有之后了。 过去撷芳仙府开放近七十次,考验环节从不超过三关,无论第三关的试炼内容如何,众人的表现怎样,考验都会到此结束。 之后,仙宫会列出排名榜单,各自返礼,再然后便恭送众人出宫……那些提前被淘汰的,其实在离场时也会拿到一份价值不菲的纪念品。 但无论大家的成绩怎样好,也都不会有人能赢得仙宫少主的芳心。 “乌名他……应该也不至于吧?这可是天绝仙府啊。” 郑力铭低声自语着,内心不由地忐忑起来。 再之后,这忐忑难耐的沉寂又维持了许久,终于有个性情跳脱活跃的,主动和身边人搭起话来,话题自是离不开方才的房中术。而一旁的侍女们也不制止,只默默看守着,不让人们跑得太远。 郑力铭越听越是烦躁,却要维持风度,只能咬牙忍耐。 这一忍就是大半天。 虽然在仙宫厅堂之内,看不到外界天色变化,但通过吐纳次数也不难判断时间。 整整八小时了! 此时,就连性情最为跳脱的人,也跳脱不下去,开始浮躁不安。 “请问仙使,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对于此类问题,素衣侍女只统一回答:“请稍安勿躁,待所有人试炼结束,我们便会公布结果。” “我们已经试炼结束了啊!” 话虽如此,但说话的人也知道,并不是所有人的试炼都结束了。 某个修行不过五年,看上去就一脸纯阳,几乎把童贞摆在明面的少年,已经在隔间里坚持了八小时了! 之所以明知故问,只是心存着一丝侥幸:万一他是故意逞强,所以干脆晕过去了呢? 但现在看来,某些事情上,实在没有侥幸可言。 之后,众人又等了约一小时,以至于很多人都等到麻木不堪,干脆在这小广场里就地打坐,借着仙宫内的浓郁灵气加紧修行起来。 再然后,乌名终于姗姗来迟。 而他并非独自一人前来,身前身后还跟着若干侍女,如众星捧月……只是这些侍女的神色,看来却格外微妙。 震惊、麻木……虽然作为训练有素的仙宫侍女,她们都很好地控制着表情。但显然刚刚见闻经历的东西,已经超越了训练有素的范畴。 而若是有人精擅读唇,兼目力过人,更能从侍女们那轻轻翕动的嘴唇间,大致读出几句呢喃。 “居然有那么多种……” “原来那里也可以……” “章鱼……哪里可以捕章鱼呢?” 精通读唇兼目力过人的郑力铭,不得不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读错。 所以她们在说什么东西!? 只是,短暂的好奇,很快就被名为震惊的情绪取代。 她们为什么这么多人簇拥一人?而且还有人边走边给他摇摆羽扇、点洒清露……甚至连那倨傲不逊的暖声侍女,都乖巧地手捧拂尘为他开道。 这排场架势,分明是下人在伺候主子啊! 然而自这撷芳仙府现世至今,无论仙宫如何礼遇他们这些外来人,侍女们都从不会逾矩。 所以……结论已经很明显了。 乌名没有白白让其他人等他九个小时。 天绝两百年的仙府,竟在今日迎来了首通……而且是以一种荒诞匪夷所思的方式迎来了首通! 原来,攻略这撷芳仙府的要诀,是房中术吗!? 难以言喻的震惊,让郑力铭不由将心中最先浮现的疑惑,呢喃出声。 “所以,哪里可以捕章鱼呢?” (本章完) 第244章 牢底坐穿 第244章 牢底坐穿 当乌名以仙宫主人一般的姿态,傲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不出意料掀起了一阵震惊浪潮。 哪怕在先前漫长的等待中已陷入极度麻木之人,此时也仿佛梦遗一般倏然惊醒。 天绝两百年的撷芳仙府,竟当真迎来了首通之人……偏偏那人还是个修行不过五年的荒人童男! 不过片刻时间,广场上的二十余人便爆发出了百千人的纷杂议论。郑力铭的呢喃细语,立刻就被淹没在人声鼎沸中。 “……所以,打通天绝的关键,就在于荒人童男?” “想来必是如此了!早听说邛州虽仙道凋敝,荒人们修行多有险阻……原来是在这上面有所找补!果然上天是公平的啊!” “邛州的荒人血脉,生命力极其顽强,许多世家历经多代婚配繁衍,都无法降低荒血的含量。可见在繁育之道上,荒人确有所长!” “唉,早知童男之身也有加成,我当年实在该再矜持一些……” “等等,兄台之前不是一直自称未经男女之事,仍是纯阳之身吗?” “咳,学术上的确如此,毕竟我有做安全隔离……” …… 好在这番荒诞议论没持续多久,就被侍女凛玉用拂尘强行镇压下来。 再之后,那暖声侍女——也就是谢知瑶本人,巧笑嫣然地走上场中一座临时高台,将第三关的考验结果正式公布出来。 不出所料,乌名再次以断档优势取得本轮首名,九小时的持久战,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满满的含金量! 然后,作为连中三元之人,乌名同时得到了少主和宫主的青睐,被正式选为仙宫佳婿。 随着谢知瑶正式官宣,整座仙宫都骤然绽放仙华异彩,仿佛在用这种最明确不过的方式,将乌名的胜利镌刻下来。 对此,台下的一众落败者们,固然难免气馁,但大多还是很快调整过心态,向台上的乌名献上掌声。 一方面,拂尘仙法之下,他们也没法开口说话。 另一方面,坚持到此刻的人,其实早就对这个结果有所预见,所以也各自调整好了心态,做个体面人。 最后,先前那九小时的干等,实在过于坐牢,以至于如今无论发生什么变化,大家也都乐见其成了。 总之,如今三关试炼已过,赢家也已经决出,照过往程序,便该各回各家了。 然而这一次仙宫却不肯就此放人。 谢知瑶仍饰演着自家侍女,站在台上一本正经道:“我家小姐和姑爷今日喜结良缘,仙宫即将召开婚宴,烦请各位稍事留步,作为男方嘉宾,以增喜庆。” 对此,台下众人只感到一阵窒息。 你们仙宫还讲不讲道理了?让我们这群雄竞的败者,给乌名作嘉宾来增添喜庆?我们之间是这种能互为嘉宾的关系吗?! 前两关榨干钱财还不够,如今连我们的尊严也要一并践踏吗? 纵然此时有拂尘压制,众人心中的义愤仍似要喷薄而出。 谢知瑶却及时补充道:“有你们心心念念的仙馔珍馐哦,一餐下来,至少抵得上一两年的闭关吧。” 于是霎时间宾主尽欢。 “好!仙宫大气!” “一定给乌名兄弟撑足排场!” 当然,严格来说,想不宾主尽欢也不成。 因为随着谢知瑶话音落下,仙宫便已封绝内外,以一众筑基修士的本事,就算是齐齐天魔解体,也绝对打不通壁垒。 就算坐牢,也只能是牢底坐穿了! —— 接下来,侍女们便带众人离开了厅堂,前往真正的仙宫内部,专门用以接待外客的【流霞殿】。 入殿后,众人只见殿宇蔚然,穹顶非金非木,而是一片流动的霞光,如锦织悬天,氤氲生辉。 再随着众人逐一落座,空中的流霞便化作琼浆丝丝垂落,注入各人案前玉盏。又有绮云舒卷,在碗碟上化作仙家餐食。一时之盛景,令人无不动容。 在此之前,这撷芳仙府开放近七十次,虽也曾款待宾客,却从未启用过这座流霞殿,更不曾供给如此上等的餐食。 于是众人心中便有些许不快,也顷刻烟消云散,反而开始暗暗期待这仙人的婚礼,又会有怎样名堂! 只是,众人落座许久,也不见婚礼开始,更不见婚宴的主角出场。仿佛一场婚宴的全部内容,就只有案前的酒菜…… 直至玉盏中的琼浆渐渐冷却,有人终于忍不住挺身而出。 厉沧海一拍桌案:“等这么久了,新郎新娘呢!?” 此时,一名侍候在侧的素衣侍女,才仰起头,低声回道:“小姐和姑爷不来此处啊。” “!?”厉沧海目瞪口呆,“不来此处?!” 侍女点头道:“婚礼是在仙宫瑶池举办,小姐和姑爷都在那边。这流霞殿只接待外客,还承担不起仙宫少主的婚礼。” 厉沧海也顾不上感慨这真仙的衣食用度之不凡,顿时气急质问:“那你还带我们来这里!?” 侍女解释道:“以各位的身份,最多也只能来到这里啊。不过此地虽是偏殿,奉小姐旨意,给各位的餐食还是正经宾客餐食,流霞彩云都是现采现酿,绝非库存陈品,请安心享用。” “我……”厉沧海只觉骨鲠在喉,气闷非常,恨不得猛翻白眼。 你们这撷芳仙府,当真是不做人啊! —— 而与此同时,远在仙宫腹地,瑶池之畔,谢知瑶饶有兴致地透过一道水幕,欣赏着流霞殿内的众人百态。 “嘻嘻,那秃子好像生气了。” 对此,乌名也只能叹息:“今次也只能对不住厉兄了,之后找机会再请他吃饭吧。” 谢知瑶说道:“没事,我给他的流霞醴中加了些生发之物,不会亏了他的。” “……那我就代他道一声谢谢了。” 谢知瑶又笑道:“你还是先代自己说声谢谢吧!我这次滥用规则,强行以婚礼观礼之名把所有人都留下来,只为拖延开府时间,帮你突破筑基瓶颈……之后可是要受反噬的。” 乌名叹道:“只恨不能以身相许。” 谢知瑶气道:“现在想以身相许也晚了!一亲芳泽的奖励已经以心梦玉的形式发给你了。如今只能以婚礼之便,给你多提供些仙家器用,助你道基完整……好了,抓紧时间,准备突破吧。” (本章完) 第245章 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第245章 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撷芳府君谢知瑶,生性便是古灵精怪,成仙后更是直率任性,常令身边人哭笑不得……然而对自家的如意郎君,却可谓是诚挚已极。 以自家出嫁为名,凭空添加了一场婚礼,以延长开府时间。并借此机会,将若干不能随意供给的仙品,对乌名敞开供应…… 用谢知瑶本人的话说:这种做法虽不算公然违规,但当初教授她仙府圣法,并严格知会各项规则禁忌的那位前辈若是知道了,定要和她急眼。 因为谢知瑶的这番努力,对乌名而言,助益并没有特别大。 毕竟乌名如今并不是处于特别关键的修行节点,不过是筑基中期的瓶颈而已。在三清外山两年多的修行,诸般道法的积淀都扎实且深厚,突破本就顺理成章。 而有了谢知瑶的诸多仙物相助,也不过是让这个突破的进程更加丝滑顺畅,外加突破后能省去些吐纳打坐的辛苦罢了。 并不可能凭空多出什么厉害神通,也没法领悟什么仙家妙法。 不是谢知瑶不肯教:而是仙府对现世的影响有着严格限制,哪怕仙宫中有再多至宝,也不可能任人带出。 而在规则允许的范畴内,谢知瑶能做的极限,也就是如烽火戏诸侯的昏君一般,摆开天大排场,只为爱妃乌名一笑。 代价很大,收益很小,但是谢知瑶做得开心,也便做了。 而乌名自然也懂得投桃报李,这筑基中期的瓶颈,正常突破本在转瞬之间,他却刻意放慢了步调,以便能陪谢知瑶多聊上几句。为她讲些足以在第二关拿下高分的笑话,多逗她笑上几声。 而谢知瑶则在欢声笑语的间隙,尽量再多讲一些仙府的规则和故事。 这些事情,都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但做来开心,也便做了。 美好的时光终有尽头,不知不觉间,瑶池外的霞光天色已变换一轮……终于,侍女凛玉忍无可忍地凑近前来,打断了新婚二人的欢乐时光。 “小姐,差不多该结束了。再拖下去,就该动摇仙府根基了。” 而谢知瑶也没有再多作依依不舍之态,只是站起身来,对着已经晋级筑基中期的乌名挥手作别。 “记得登仙以后来找我哦。” 之后,属于这撷芳仙府的一切,就在乌名眼前逐渐化作梦幻泡雾,点点消逝。 回过神时,乌名仍站在芳时屿那雪白的平台上,四周雾气依旧,却再也见不到那座位于虹桥后的仙宫。 唯有鼻端仍萦绕着谢知瑶的丝缕芬芳,久久不散。 下一刻,耳畔忽得响起一阵欢呼。 “结,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啊哈哈哈!” “我实在喝不下了……” 乌名不由偏过头,正是那些被放置在流霞殿中坐牢许久的人们……与他们不过半日时间不见,但个别人已显得有些面生了。 简直是恍如隔世。 只能说,谢知瑶的生发之物当真神效,绝不逊色白球的妙法。 与此同时,人们自然也看到了乌名。 片刻的呆滞后,顿时就有十多人冲来将乌名团团围住。 目光中虽未流露凶意,却也远远谈不上和善。 毕竟,在雄竞大赛中凄惨落败,然后又被强制参加胜者的婚礼,再然后胜者本人居然不出场…… 纵有再多美酒佳肴,这等经历也堪称有血有泪,因而迁怒乌名,也实属情理之中。 “……乌名,多余的废话我们也不说了,我只问你一件事!” 一名人高马大,修为已至筑基巅峰的剑修,隐隐为众人代表,开口质问。 乌名点点头,示意但问无妨。 那最讲求遇事果决的剑修,却又迟疑嗫嚅许久,才低声问道:“……爽么?” 与此同时,那些没有直接围过来的人,也各自支起耳朵,表示好奇。 对于那位两百年来,从来不曾展露真容的仙宫仙子,谁能不感到好奇呢? 而乌名和那仙子之间,在无比漫长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更是让人无比好奇! 对于这个不出所料的问题,乌名只能摇头笑笑:“要让各位失望了:我什么也没做。” “放屁!”剑修当即大怒,一口介乎有形无形之间的飞剑从眉心蹿出,悬空指向乌名。 “你知道我们在流霞殿等了多久吗?!那么长时间,你说自己什么都没做?!” “你本事比我们所有人都强,被你踩在头上赢下榜首之名,通关仙府,我们也认了……但你一个人独吞好处,连故事都不肯分享,也未免太自私了!” “第三关的房中术就是你建议的吧!?现在装什么正经人啊!” 对于自己的诡计被多人戳穿,乌名也不意外,只叹道:“各位还没意识到么?这撷芳仙府从来都是全年龄仙府,根本不可能给人真刀实枪的机会。哪怕第三关被临时改成考校房中术,也是仙府主人的玩性使然……我只问各位一个问题:有谁真的在那隔间里施展过本事吗?” 围在乌名身旁的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各自摇头。 的确没人在第三关真的施展过房中术……哪怕是想要施展,都会被隔间里的侍女强行制止。 所以,难道这撷芳仙府……当真是全素的?! 乌名解释道:“至于耗时漫长……各位应该不难理解:这好歹是仙人的婚礼,仪式之繁冗,等待环节之漫长,简直令人发指。其实我比各位要惨淡多了,各位尚且有酒有菜,流霞殿中也无人管束,我却只能和那拂尘侍女聊了大半日的天。” 听乌名说得一本正经兼理直气壮,人们再次面面相觑,然后一名耳聪目明,善观人心的少年修士,则低声道:“好像都是实话。” 又有人道:“纯阳之气也是不减反增,难道他真的什么也没做?” 乌名说道:“各位不妨再换个角度思考一下:撷芳仙府虽以招亲为主题,却怎么可能轻易让后世的筑基小子们,与堂堂真仙结合?” 顿了顿,乌名又道:“就算不考虑什么奖励平衡问题,各位不觉得这种结合本身就充满风险么?仙人只要稍微紧张一点,兄弟我可能就要机毁人亡啊!” “哈哈哈哈!” 这番话倒是成功逗乐了众人,加之人们本就倾向于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一时间略显剑拔弩张的氛围顷刻消散。那名剑修更用力拍了拍乌名的肩膀,语态亲昵不已。 “唉,乌名师弟,你攻略仙府的本事,的确叫人望尘莫及,但有些事情的确是要过来人才晓得滋味。以后有机会来蒙州找我,哥哥我带你见识不逊色仙宫的佳丽!” (本章完) 第246章 天残章 第246章 天残章 人群散去之后,郑力铭才悄然上前。 “恭喜乌名师弟。” 乌名回以一礼:“谢师兄成全,尾款就免了。” “……哈哈哈!” 想到乌名此番来撷芳仙府,还是自己付费相邀,郑力铭一时也是失笑不已。 “这次我败得彻彻底底,的确有些心灰意冷。师弟反而大获全胜,满载而归,我就不和你这赢家客气了,那尾款……就当我送给你与仙子的礼金吧。” 乌名则笑道:“若日后郑师兄大婚,我必奉上厚礼。” “一言为定。” 郑力铭说完,又长出口气,只觉本就所剩无几的心结,又去了几个。 而一些本打算询问的问题,也不必多问了。 不过,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时,反而乌名多问了一句。 “郑师兄之后还会回外山吗?” 郑力铭顿时苦笑:“被你看出来了啊……应该不会回去了。当初上三清外山,是为了成就更加无瑕的金丹。这次仙府试炼若是能赢倒也罢了,既然败了,那么对我而言,与炎流君的师徒之缘都要到此为止了。” 乌名迟疑了下,问道:“那无瑕金丹,当真就那么严苛?” 郑力铭闻言也略作迟疑,才道:“其实也没那么严苛,我先前说过,无瑕金丹要求成丹之前不能败……但这个概念本身就充满模糊不定。什么叫败?谁来判定的胜负? “若以修行论,那我的修行速度,别说比不过乌名师弟你,比起三清内门的那些观主真传,差得可就更远,这算不算败?以丹道天赋而论,我是家族百年之首,但和在仙府中屡经奇遇的家族开山老祖相比,却又暗淡无光,这算不算败? “所以本质上,这无瑕金丹法,是种非常依赖自欺欺人的功法。修行之时,需要设计好每一步,甚至选好自己各个阶段的竞争对手,如温箱里的兽卵一般,在人的精心栽培下成长。 “而照原先的家族规划,我应当在渝州主场战无不胜直指成丹乃至结婴。但耐不住师父他当初简直悍勇无匹,竟以外人的身份闯过三刀六洞的试炼,成了家族异姓长老。” 说到此处,郑力铭面色和缓,显出怀念感慨之色。 “现在想来,我当初答应师父离开渝州,也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那般热情似火的道君……比起家族的各位老祖,我却觉得那个外姓人更值得亲近。” 对此,乌名也是不由叹息一声。 在修行一道上,郑力铭是真的坦率且自信的,性格上也没什么值得诟病之处。双方若是换个时机相处,未必不能成为朋友,可惜偏偏郑力铭却将无瑕金丹劫,落在了乌名身上。 “哈哈,师弟也不必为我感到惋惜。我刚不是说了,无瑕金丹,是种非常讲求设计的功法。修行的每一步都要尽量在预期路线之中……那么理所当然,家族的长辈们也会充分考虑到,若我不慎落败,金丹不成,又当如何?” 乌名闻言不由皱了下眉头。 这无瑕金丹……也未免太鸡贼了吧? 郑力铭道:“本就是自欺欺人,方能无瑕啊。而且经此一事,我虽然无缘成就金丹,但有瑕金丹,却能为其他妙法的铺垫。” “铺垫?”乌名闻言更觉诧异。 虽然他才在心中批评了无瑕金丹的鸡贼,但也承认它作为核心功法的厉害。郑力铭还不曾结丹,但修为在筑基期内已是三清外山中的顶尖水准。 若当真成丹,哪怕是鸡贼丹,也绝对堪为当世一品。这样的核心功法所铺垫的,又是何等神功? 郑力铭说道:“这功法说来和乌名师弟你也有极深的关联,所以我才好在这里与你说。你还记得《天残章》吗?” 乌名愣了下,随即想起,在幽妄仙府通关之时,白球仙人给众人发放奖励时,发给周濡衣的便是一部天残章。 因为是个人奖励,又是明显极其高阶的核心功法……当然更是因为周濡衣许愿时候,要的是能摆烂躺平的功法。所以当时众人也就没有详细打听天残章的具体功效。 但现在看来,自己似乎低估了它的价值。 不过,周濡衣手中的功法,为何会落到郑力铭手中? “哦,乌名师弟你不知道吗?周师姐拿到功法后,立刻就上缴缉捕司,换了一个月的有薪假。” “……的确像是周师姐会做的事。” 郑力铭又道:“郑家是丹道世家,常年与各州定荒府的缉捕司打交道。家祖听闻天残章现世,便亲赴邛州,用若干极品灵丹换来了一份修行资格。” 乌名闻言皱起眉头:“怎么听起来,令祖是早就知道这天残章的厉害?” 郑力铭答道:“的确早就知道,而且他那一辈的道君老祖们,其实有不少人都知道。因为那是曾一度惊现于【勿忘仙府】的无上妙法。虽未至仙阶,却比很多仙阶功法还要强大。可惜得此功法的人最终死在了仙府里,只留下了关于天残章的传说……却不料时隔百余年,天残章会以如此轻描淡写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世人眼前。虽然周师姐手中的并非全本,修行只到元婴为止,但对我而言也足堪使用了。” 乌名问道:“所以,此功究竟有什么神效?” 郑力铭说道:“简单来说,那是一种以残缺换神通的功法。越是伤重,神通就越是惊人……这种伤可以有很多种形式,而对我来说,金丹有瑕,无疑是痛彻心扉的重伤。但由此转修天残章,效果或许比成丹无瑕也不差多少。” 乌名愕然半晌。 周濡衣打算用工伤换神通也就罢了,郑力铭还能用有瑕金丹换天残!?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郑力铭却苦笑:“这可半点也不好。虽然家中长老们是提前给我做好了凝丹不成的规划,但我从来都是半点也没打算输的……而且以金丹之殇作为天残章的根基,就意味着我毕生都要保留这道伤疤,永不会愈合。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实在不想转修此功。但今日在仙府内见识了乌名师弟的本事后,我却忽然意识到,世间再没有什么伤,能比‘眼睁睁看着对手步步领先,而自己无能为力’更痛了。” 之后,郑力铭拱手一揖:“所以我还要多谢乌名师弟能将我点醒。这一次斗法仙府,我输得心服口服!” 下一刻,仿佛有一道清晰的琉璃破碎之声,在郑力铭丹田中响起。然而琉璃落下,郑力铭整个人都似神清气爽。 乌名再次拱手道:“那就先预祝师兄修行更进一步吧。” —— 而告别郑力铭后,乌名立刻就陷入了沉思。 天残章,勿忘仙府,天师都讲虞见微。 这些关键词,应该不是巧合。 (本章完) 第247章 谁会在意第二名呢 第247章 谁会在意第二名呢 基于关键词的联想和大胆假设,是专业人士的基本素质。 已知:勿忘仙府中,天残章曾大显神威;师父道基折损,乃是残到不能再残的元婴真人;天师府都讲虞见微在勿忘仙府一战成名;然后师父古白俨然和虞见微是可以托妻献子的关系…… 那么结论几乎是不言而喻的。 但乌名并没有再进一步展开联想……因为没有必要想太多,结束了撷芳仙府的征程后,他正好要顺路回一趟邛州老家。 虽然超出规定行程的旅费不能在外山报销,但刚得了谢知瑶赏赐的垃圾,一时间乌名的身家更在堂堂道君之上! 至于回了言山后,要怎么和师父谈及此事……乌名思忖了一番,决定还是开门见山。然后师父愿意说就说,不愿说便罢。成年人,谁还没有点小秘密呢? 正想着,忽听不远处有人招呼。 “乌名师弟,要不要一道回去?” 抬起头,便见到一张沉稳而沧桑的脸。 正是老熟人厉沧海。 作为邛州第一世家的公子,厉沧海天然就背负着比同龄人更多的东西,因此明明才二十多岁,更有精湛修为在身,却生得仿佛三十七八。 而先前他额头宽阔锃亮时,旁人的注意力往往都被那光亮吸引。如今在婚宴上吃了生发物,额前青丝复生,那……就只剩下单纯的沧桑了。 一时怔然间,厉沧海又道:“这两日,梧庭的青鸾云宫一直在岛外候着,虽无翎光径,但速度比郑家的遁天炉也绝不逊色。之后无论师弟是去三清外山,还是回邛州,咱们都正好顺路……而我也有些事想找师弟商量。” 见对方态度诚恳,乌名自没理由拒绝。 “那就谢过师兄好意了。” 之后,乌名又稍事驻足片刻,与这芳时屿上新结识的朋友们逐一作别——虽然彼此可能日后再也不会相见,但所谓人情世故,无非是该说便宜话时不要吝于开口。 而这一切落到厉沧海眼中,更是让他面色凝重,倍显沧桑。 只是又过了好一会儿,待岛上人群已散得七七八八,乌名却仍在周遭转来转去,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人。 厉沧海蹙眉道:“师弟是在找谁?” “肖倩。”乌名回道,“榜二的那个肖倩。” 厉沧海顿时眉头拧死,脸色发青:“……倒也不必过分强调排名了。” 事实上,对于仙宫中的一众败者而言,眼睁睁看着一位荒人童男独占鳌头,固然是种折磨……但若没有乌名独占鳌头,那最终的胜者就该是肖倩了!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姬佬,在一个房中术占比极重的榜单中力压一众真男儿……这可是足以成为丑闻的重大事故了! 所以对于肖倩,众人的心思自是无比复杂的。 但厉沧海拧过眉头后,还是认真寻起了肖倩的身影。排除不必要的偏见,那肖倩的确是个人才,有结交的价值。 只是找了一会儿,再加以回忆,厉沧海却惊讶地发现,那肖倩简直是神出鬼没。 他们这批坚持到最后一关的,应该是同时离开仙府的,仙府落幕后,几十人挤在一处,欢呼笑闹,场面略显纷乱。 但对于修为已至筑基的人来说,再纷乱的场面,只要细加咀嚼,仍不难抽丝剥茧……然而厉沧海抽剥之后,却全然没见到肖倩的影子! 甚至此时再回忆起婚宴时的细节,关乎肖倩的部分也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那个女人,除了在必要时会锋芒毕露,其余时候却相当缺乏存在感…… 这种存在感稀薄,对于经历过幽妄之变的人而言,着实是种强烈刺激。厉沧海一时几乎毛骨悚然。 好在此时乌名摇着头走近前来。 “刚又问了几人,最后有两人倒是见到肖倩了,说她在仙府落幕后第一时间就走得飞快,还泪洒当场……她此番求亲,可比咱们任何人都要诚挚。” 厉沧海闻言一怔,之后就不由摇头叹气。 看来是自己多虑,真是一朝被蛇咬…… 其实细想的话,婚宴时候,肖倩虽然存在感单薄,却终归没有彻底隐形,只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自闭。而这也的确符合她的痴情人设,谈不上什么可疑。 至于她事后伤情离场,让人追都追不及……更是个可歌可泣的悲剧故事。 厉沧海虽相貌沧桑、性情倨傲,却其实最见不得这等悲情,一时也自无言。 乌名倒也没过分介怀,只是略感惋惜,便道:“好了,我这里已经没事了,咱们出发吧。” 而待两人结伴远去,最终留在这芳时屿一隅的,就只有两位其貌不扬,连姓名都似乎不配有的年轻修士。 看着乌厉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薄雾中,两人相顾而叹。 “小师妹是真会给人惹麻烦,撤离的时候也不好好遵守步骤,差点就被人发现了。” “还好师父早料定她事必不成,事后还要破防,提前让你我过来做了布置。” “那乌名小子好生敏锐,明明以他的情况,是最不该注意到小师妹的。” “所以师父早说了,既然乌名来了,我们就不要参与,可惜小师妹偏不信邪。” “所以,这乌名如此厉害,之后濯泉仙府又该如何?” “师父说过,大家并没有不可调和的利害冲突,之后甚至有合作的可能,完全不必将其视为假想敌。” “可惜小师妹多半是听不进这番言语的。” “毕竟,一向和她交好的代行人,算是死在乌名手上啊。” “所以濯泉仙府,小师妹必要和乌名分出胜负?” “也可能是生死。” “但愿到时候不要又让我们去收拾残局。” —— 半个小时后,芳时屿外,一头体型异常巨大的青鸾扇动羽翼,激起一阵飓风,载着云宫腾空而起,向着遥远的邛州如光电疾驰。 云宫中安稳雅静,位于宫殿顶层,有间偌大的待客室。厉沧海坐在主位,亲手为乌名斟上了一杯清茶。 然后,便开门见山。 “师弟,之后的濯泉仙府,来我麾下吧。” 停顿片刻后,厉沧海以极大的诚意说道。 “虽然名义是我麾下,但除名义以外,一切都任凭你来主导。” (本章完) 第248章 货比三家 第248章 货比三家 厉沧海的开门见山,让乌名深感震撼。 才刚刚结束撷芳仙府,距离濯泉出世还不知多久,就已经开始拉帮结社了? 厉沧海不愧是世家出身,深谙赢在起跑线的道理。 而对于他的招揽,乌名则是捧起茶杯,轻啜一口,回道:“首先要谢过师兄好意。” 厉沧海顿时笑了一声:“我当然是好意!” 之后,他收敛笑容,正色道:“这两年多,你在三清外山潜修,几乎是避世不出。但在此期间,濯泉仙府的分组格局,已经大体确认下来了。” 乌名点点头,洗耳恭听。 虽然这两年多来,他倒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事关濯泉仙府,的确还是邛州本地人的情报最有价值。 “依照天师府的箴言,以及引谶使毕真人的实地考察结果……濯泉的对抗试炼,会分成四组。那么理所当然,邛州的世家和宗门会各占一组,其中当以厉家与落凰山为主导;然后清州人也会占上一组。最后一组,则是留给不属以上三者的邛州散修。” 乌名听到此处,不由歪了下头。 听起来,自己正适合加入这最后一组! 厉沧海却似看出乌名心思,抢先道:“乌名师弟,不要天真了!现在与你距离最远的,就是第四组!” 这一次,乌名却是当真一惊,随即沉思了一下,苦笑点头。 “厉师兄说的没错,是我糊涂了。” 虽然乌名一直以来都以散修自居,但其实他现在哪还有资格自称散修? 住在三清外山,由道君亲自指点修行的散修? 就算不考虑沈月卿,单古白而言……上清观出身的老元婴,就算被开革门墙,也始终和那些地道散修不是一路人啊。 此外,判断一个人的归属,只要看他真正日常所处的圈子就可以……而他的社交圈里,最接近散修的人,是谁来着?郑灵汐吗? 自穿越至今,修行五年而至筑基中期,除了最初起步阶段,在言山上勉强算是苦修了一阵,之后几乎一路畅通无阻。不单往来无白丁,甚至在灵石用度上,也没有亏欠过什么。 虽然灵石基本都是他亲手赚的,但这种修行条件还非要自称散修,着实有种土豪申请助学金的荒谬喜感了。 只是…… 不及多想,厉沧海又说道:“天师府都讲在两年前曾明言过,濯泉仙府的两个关键:个人修为、人情世故。而乌名师弟,你的人情世故,并不在散修那边。当然,以你在幽妄仙府闯下的名头,任何时候登高一呼,说自己要代表散修参与试炼,都必然会有无数人愿意跟从。但是,那些人,你信得过吗?” 乌名闻言更是紧皱眉头。 这当然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既然是分组对抗,队友的实力便至关重要。如幽妄仙府,虽然致胜的关键无疑是他本人,但若是没有阮杰等人的全力相助,单凭他一己之力,是绝不可能在渊噬之前完成通天塔的。 然后,如果当时的队友不是阮杰司清岚,而是一众无名散修……不,哪怕是如方抑尘、胡琬这种世家子,恐怕也很难赶上工期。 所以说穿了,如果这就是一个简单的选择题:攻略仙府时,你想选谁为队友……那结论几乎是不言而喻的。 但这并不是简单的选择题。 选择一品世家的公子为队友,队伍实力固然有保障,但团队主导、战利品分润等问题都难免扯皮。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厉沧海的开门见山,才着实是一番好意。他堂堂第一世家的公子,只要一个名分,其余便交给乌名这不属任何世家出身的人以主导。 这一句话,等于是将整个世家团队的资源都押了上来。 决策之果断,让乌名也深感意外。 而此时厉沧海又道:“乌名师弟,你我相识两年多,虽然除了共闯仙府,平时只有书信往来,但在你面前,我也无需讳言什么。要说服众多世家的长辈们同意这个条件,可并不容易。但最难的还是说服我自己。 “论本事,我承认自己实在是不如你。从忘忧仙府的集训开始,我几乎样样都落后于你。本来这次听闻能与你在撷芳仙府相争,我还存了最后一丝希望。哪怕这仙府所争,只是一缕虚无缥缈的姻缘,却也最能证明男儿价值……结果,你赢得却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夸张。所以我也就彻底抛下最后的疑虑。” 乌名又啜了一口茶,等着对方的但是。 “但是,这世上并不是有本事的人,就一定能站上高处,占据主导的。此中道理,你应该也很明白。从我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你和那些依仗才华目空一切规则的狂妄小子不同。人情世故一道,你是很懂的。” 乌名于是放下茶杯,回道:“所以,师兄也不必再说下去了,我很清楚师兄的邀请有着何等价值。但我现在没法给你回复。” 厉沧海则笑道:“足够了,只要不是当场回绝就好。距离濯泉仙府开门还早,以师弟的本事,之后必会接到其他家的邀请,师弟大可货比三家……而我却有足够的自信,我的出价一定是最有诚意的。” 乌名也深有同感:“的确很难有更好的条件了。” 因为客观来说,已知的三家里,邛州的“世家”,无疑是实力最为单薄的。 邛州经历过一场荒蛮之战,真正的本土世家早就被清洗地七七八八了。如今这些邛州世家们,竞相以人类血统纯正为荣,其实也可见其底蕴之浅薄。 反而如落凰山这等宗门,看似开山不久,但道统却往往带着如三清仙门之类,其他州的仙门影子。某种意义上说,几乎就像是仙盟在战后扶持的殖民政府,各方面实力都要压过世家一头。 至于清州一系,虽是外来者,但就乌名在三清外山的两年修行来看,这天下仙门正宗的实力,的确远非邛州可比。 所以厉家当然要给乌名开出最好的条件。 从邛州人以宗门、世家这种方式来分组的那一刻,世家一方就注定要做足妥协了! 但这种伤感情的话,也就没必要说出口了,所谓人情世故,就是不要把实话实说当做口不择言的借口。 至于自己究竟该怎么选……一方面,现在的确不急于下判断,不妨货比三家。 另一方面,有难题,请教专业人士不好吗? (本章完) 第249章 家的味道 第249章 家的味道 修行多年,能让乌名心甘情愿承认为专业人士的并不多。 但古剑掌门古白,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哪怕褪去穿越之初时的滤镜,乌名依然认定这位上清观出身的老者,是与众不同的。 所以在青鸾云宫中,乌名便请厉沧海不必途径三清外山,而是径直前往言山古剑门……顺便还用云宫中的传讯灵符,向炎流君请了个短假。 一切,等回到言山再说。 —— “那么师弟,咱们就有缘再见了——若是有什么有趣的仙府名额,我会给你去信的。” 之后,厉沧海便在云宫上与乌名挥手作别。 而待乌名站在金红梧桐上,目送着云宫远去,缓缓放下手,便听身后传来一个久违的娇憨之声。 “哼哼,小师弟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都要忘了家在哪了呢。” 乌名愕然一瞬,回过头时,脸上已不自觉地便挂上了无比放松的笑容。 “灵汐师姐,的确好久没见了。” 身后那人正是郑灵汐,两年不见,她似乎比原先又长高了些,也更……成熟了些。 下一刻,便是无比熟悉的问候抱抱,更让乌名坚信了自己的判断。时隔许久,师姐弟间的隔阂越发加深了! 再这么下去,怕是只有三清外山的于莘师姐能更胜一筹了! 看来即便是有大师姐在山里管教,一旦日子好起来,灵汐师姐还是管不住嘴。 不过,比起身材上的变化,还是修行上的变化更惹人瞩目。 两年不见,不单自己有突破,郑灵汐同样有了突破。如今也是堂堂正正的筑基中期,而且实力更远非“筑基中期”四个字能够尽述。 刚刚她站在自己身后,自己竟完全没有察觉……单这一手,就足堪惊艳了。 只能说,不愧是师父古白的徒弟,也不愧是折磨了大师姐近二十年都始终教不乖的师妹。 “刚刚那个秃子,是你的朋友吗?” 乌名闻言顿时笑出了声。 “灵汐师姐你这是哪的话,厉师兄哪里秃了?” 吃了真仙诚意招待的生发宴,厉沧海如今那一头青丝简直是中年修仙界的一缕光,怎么都是和秃字毫不沾边的。 郑灵汐却振振有词:“气质!” 乌名顿时哑然。 在天然之人的眼中,这个世界俨然是不同的模样。厉沧海的青丝能唬住寻常人,却偏偏唬不住郑灵汐。气质秃,是无药可救的秃。 只能说不愧是师姐啊。 一边想着,乌名一边将一只储物袋悄悄塞入郑灵汐手中。 “这是我在三清外山托师兄带的玉清观的点心,小心收好,别被大师姐看到了。” 郑灵汐立刻严肃点头:“放心吧,才不要被坏坏大师姐没收呢!” 下一刻,一道冰冷的阴影就从天而降。 “好啊,那我就看着你吃,吃完为止。之后就去运功消化,消化完为止,如何?” 随着朱樱的冰冷言语,郑灵汐顷刻间抖如筛糠,抖得胸前波涛滚滚……片刻后干脆丢下赃物,落荒而逃。 “我,我去练功了!” 之后,朱樱才一声叹息,捡起地上的点心袋子,说道:“这些上品仙门的茶饮,无不蕴含极浓厚的药力,非得以仙门正法勤加炼化,方能不郁结体内。是既享口腹之欲,又督促弟子修行的佳品……偏偏灵汐空有一身资质,却好吃懒做,平日吃些自制的果儿饼倒也罢了,这等好东西,你给她就是害她。” 乌名苦笑:“一想到灵汐师姐的笑脸,就忍不住想多给她带点东西。” 朱樱叹息摇头:“我在山中管束了她十多年,才好不容易让她规矩了些。结果你这两年拼了命往山里寄东西,反而让我成了坏坏大师姐。” 好在朱樱抱怨之后,便也换上笑脸:“小师弟,欢迎回家。” 乌名俯身上前,抱了抱大师姐:“好久不见了,师姐。” 朱樱虽然面带抗拒,但还是和乌名相拥了一下,才放开退后几步,说道:“师父已经在等你了……还特意备好了餐食。” “你们都知道我这个时候回来?” 朱樱笑道:“那么大一座云宫要落下,这边驿站早就得到消息提前准备啦。而除你之外,也没人会乘云宫回家了。衣锦归乡也不必如此,言山周遭没有外人看你。” 顿了顿,朱樱又道:“而且师父早就算定你今日要来,还特意叮嘱灵汐多做些饼儿……他本人也亲自下厨,给你做了几道小菜。” 乌名对此略感惊讶,却也很快释然。 毕竟是师父,这点未卜先知之能不足为怪。默离仙府时期,他就近乎未卜先知地在家中竖起法台,帮自己遮掩因果。 如今提前算定自己回来,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这么想着,乌名又将一只储物袋递给了朱樱。 “这是给你的礼物。” 朱樱愣了下,虽然接到手中,却还是不由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就不必给我零食……哇啊啊啊!” 一声清越的尖叫,惊起了山间若干鸟雀。 能让古剑门的大师姐大惊失态,那储物袋中自不是寻常事物。 “你……从哪里得来这么多灵石!?” 哪怕不用摄物诀,纯以修仙之人的神识感应,也能清晰感受到储物袋中的灵石竟有数十万之多! 而若细加感知,更能察觉:那些灵石,不久前还分属若干不同的人……简直像是赃物一般! 乌名想了想,坦诚答道:“算是我老婆丢给我的垃圾。” “!?”朱樱目瞪口呆,价值数十万的储物袋就这么从手中滑落。 乌名忙探出手半空截起,重又放回师姐手中。 “我修行多年,难得吃了一次豪横软饭,那不得立刻回馈师门么?虽然师父和师姐你们都说言山的生活修行早有余裕,无需帮衬。但我这边余裕更多,拿了钱也是浪费。” “……”朱樱仍是目瞪口呆,仿佛被定身术砸个正着。 乌名欣赏够了师姐的痴态,这才讲出撷芳仙府的来龙去脉。 然而朱樱听了,却明显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师姐弟二人直到沿着山路回到掌门观前,这小小少女才换上笑脸。 “师父,我们回来了!” 而乌名则心中暗道:师父,我带着好多问题回来了! (本章完) 第250章 师父 第250章 师父 古白的厨艺出乎意料的出色,几道取材言山药圃的小菜做得色香味俱全,更胜过乌名过去数年品尝过的无数珍馐。 过去言山的口腹清苦,实是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狭小的药圃全被种上经济作物以补贴家用。如今山门账上略有盈余,古白的技艺便得以施展。 饭桌上最佳的配菜之物,自然是故事。乌名离开言山两年多,期间虽然书信不断,但同样的事情诉诸文字和诉诸话语,却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何况刚刚结束的撷芳仙府,以及再之前的书中仙,也颇值得回味。 对于乌名首通撷芳仙府,与仙人结缘一事,郑灵汐只满心为他感到欢喜,还从怀中摸了几只先前舍不得吃完的玉清观点心作为贺礼。 朱樱用冷眼瞪视,镇压下师妹后,才语态复杂地表达担忧:乌名在仙府中迎娶仙子一事,想来很快就要遍传九州……年纪轻轻就将自己搞成已婚状态,对日后的正经婚嫁恐将不利。 对此乌名则坦率辩解说:能和堂堂真仙当干姐妹,这仙缘不知多少女子想求都求不来。日后正经婚嫁时,这多半是加分项。 然后朱樱就感觉一桌好菜都有些食不下咽了。 所幸乌名的故事也就到此为止,对于乌名而言,讲故事远不如听故事来的有趣。两年多来,师父和两位师姐的点滴日常,才更让他在意。 主讲的人是郑灵汐,少女的心思天真直率,话语也时常充满童趣,但回忆起两年来的日常,却又分外有条理。 师父什么时候偷藏了烟散、什么时候叫上她一起偷吃零食、什么时候意外严厉地教训了师姐妹二人的修行…… 师姐什么时候因为她偷吃零食生气、什么时候因为她偷偷收留散妖生气、什么时候帮师父遮掩烟散而生气…… 这种天真烂漫的日常碎语,实则有着更胜跌宕起伏的独到魅力,一桌饭吃到碟干碗净,茶水微凉,讲故事的人和听故事的人都意犹未尽。 然而伴随山林中一阵清越的鸟鸣,郑灵汐却浑身一颤,朱樱也如梦方醒。 “都这个时间了……今天的修行要耽误了。” 之后,两人略带惭色,与古白和乌名拱手作别,匆匆而去。 待两人走后,乌名才有些意外:“虽然两位师姐的修行素来勤勉……但近来是不是有什么压力了?” 古白笑了笑:“如今你们三人都是筑基中期,你觉得是什么给了她们压力?” 乌名顿时讶然。 古白却没就这个问题深入下去,反问道:“你是有问题想要问我的吧?如今观中只有你我,尽可有话直说。” 乌名于是调整心绪,开门见山道:“师父修行过天残章吗?” 古白闻言却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历经过无数沧桑,终与一切和解的笑容,让乌名知晓了答案。 “抱歉,徒儿冒昧了。” 道歉之后,乌名便立刻转开了话题。 因为刚刚的反应,已经是一种不言而喻的回答了。 显然,师父的确是修过天残章的,所谓道基折损,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在勿忘仙府中落下的病根。而这也合理解释了他与虞见微的关系。 就算不是什么老情人之类的狗血关系,至少也是同生共死过的战友……哪怕如今古白已被开革门墙,但拜托战友帮忙照应一下身家尚算清白的乌名,也算情理之中。 至于为什么在勿忘仙府中力挽狂澜之人,却最终落到这个结局……原因同样不言自明。 那狂澜,怎么来的? 所以这也就难怪师父明明已经隐居九州东北角落,离清州那般遥远,却还是用近乎严苛的标准来约束着自己,做着彻头彻尾的废人修行。 事到如今,乌名并不后悔问了这个问题,只庆幸自己忍到了两位师姐离开,观中只有师徒二人。 虽然朱樱和灵汐与师父相处的时间,数倍于己,但乌名却觉得有些话题还是只有自己才能和古白分享。 但这个话题,也只能先到此为止了。 因为继续深入下去,也只会遇到根本无法解决的难题……且不提自己和古白的关系,尚未亲到能随意涉足私密的地步。 单从能力上说,他也还差得远。 修行不过五年,区区筑基中期,放在整个九州修仙界连中坚力量都不算。不过是靠着几座仙府闯出威名,而这种威名,很多时候不过是虚名。 事实上,古白微笑不答,既是回答,也是告诫。 如今时机尚不成熟,话题推进到这一步就足够了。 “那么,徒儿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古白点点头:“能让你专程拿来请教的问题怕是不多,修行方面有沈月卿……是关于濯泉仙府吗?” 乌名微微闭了下眼睛,心中不得不再次感慨。 师父不愧是师父……自来到九州大陆以来,只有和古白的对话,最有棋逢对手的感觉。 当然,前提是认真起来的古白。 好在此时的古白,已经足够认真。 “师父既然这么问了,应该已经对濯泉仙府的现状有了足够了解……我今日随厉师兄一道回邛州,路上他向我发来了邀约。” 古白笑了笑,说道:“并不意外。言山虽闭塞,但借你的光,这两年来从不乏人来拜访。所谓人情世故,从两年多前便已是邛州修士们的常识了。至于濯泉仙府的事,我虽然还不知详情,却也猜得到大致的发展。” 而笑过之后,古白便问道:“总之,你现在的想法呢?” 乌名沉吟了下,答道:“现在的话,我更想加入清州一方。” 对此古白微感意外,却很快就露出释然之色。 “也对,于你而言,选清州也有道理。” 乌名笑了下,知道师父已经理解了自己的立场,但还是详细解释道:“一方面,无论我如今名声如何,于邛州本地而言,始终缺少足够扎实的根基。反而清州虽是仙门正统,但在邛州,他们是外人,和我一样的外人。 “另一方面,清州人的介入,从一开始就引起了邛州本地的强力反弹。濯泉仙府一分为四,有三组都来自邛州,所以清州才是势单力薄的一方……以弱克强,我的发挥空间才足够广阔。” 而且,只有在清州阵营带领团队拿下胜利,我才能以最快的速度介入到三清仙门的事务中。 不过这个理由,就没必要明白说出来了。 而听过乌名的解释后,古白只问了一个问题。 “这是你真心所想的吗?” (本章完) 第251章 何为备胎 第251章 何为备胎 古白的问题,让乌名不由错愕。 是不是真心所想……这问题可实在太过泛泛了。 但是错愕之后,乌名很快醒觉。 问题问得宽泛,是因为师父很清楚自己不会会错意。所以与其弯弯绕绕,不如直指主题。 “……从真心来说,我当然更想选最后一组,散修组。一方面……” 话没说完,就被古白打断了。 “既是真心所想,就不必一二三四地分析了。因为真心是不需要理由来说服的。” 乌名愣了下,才叹道:“谢师父点拨……明心见性,好像的确不必搞那么复杂。但反过来说,这种简单直率的想法,并没有实际意义啊。” 古白反问:“为什么没有呢?” 乌名又愣了下,师父的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明知故问了…… 但他还是认真答道:“因为不现实。我在邛州无根无基,人情世故全都不在散修阵营。这种情况下登高一呼,呼来的实在难有可靠可用之人。而单靠一己之力去抗衡另外三组阵营,我还没有那般不自量力。” 停顿了下,乌名又补充道:“说我功利也好,求胜心过强也罢。这濯泉仙府,首先我是要赢的。失败者的首领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自然要充分考虑胜算,再作决策……而加入清州阵营是综合收益最高的选择。当然,这只是我目前的想法,实际八字还没一撇……” 古白却道:“早做准备不是坏事,有了目标,才好向着那个方向去努力。既然选定清州阵营,未来几年就要认真经营好三清的关系,如此才能在仙府开门后真正占得先机……但是,以上这些话,仅限于你当真选择了清州阵营。” 乌名迟疑问道:“所以师父你觉得我应该选其他组,比如散修组?” 古白摇摇头:“我不会替你做选择,仙府的问题上,我其实并没有资格指导你做什么。你也千万不要依赖我的经验,当世九州,没有什么人在仙府问题上值得你去依赖。我只是帮你……梳理一下思路。” 乌名正色道:“请师父指点。” 古白说道:“首先,你应该明确一个问题:什么是散修?” 乌名答道:“不属世家宗门之人,就算散修。” 古白又问:“那么何为世家宗门?” 乌名愕然,继而沉吟了好一会儿,没有作答。 古白轻轻笑道:“呵,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所谓世家,不过是指一群靠血脉关系维系组织,掌握雄厚资源之人;宗门则相对更依赖道统传承,师徒关系。而这两者的关键,其实都在于实力。实力够强的家族才能被列入修仙世家,同理实力够强的门派才会被列为宗门。” 听到一半,乌名已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 “但是实力强弱,是相对而言的……与厉家相比,吴郡的方家、胡家就不过是散修。与三清仙门相比,古剑门就是散修。” 古白点头笑道:“虽然后一个例子有些牵强,但道理正是如此。如今濯泉仙府的详细内情虽还未经天师解箓,但想来再怎么协调利益,也不可能满足整个邛州的世家宗门。 “平日里这些世家宗门内斗之激烈,往往是血溅五步。如今清州人入场,反倒给邛州人添了些许团结的理由。但最终一定还是会四分五裂的。” 乌名问道:“而分裂出去的人,便会自居‘散修’?哪怕是名门正统?” 古白反问:“濯泉仙府一分为四,是天箓箴言所示,但四组人的分法,却是由人决定的。那么,决定分法的人里,有谁是散修呢?” 乌名顿感恍然:“所以,这第四组的散修之名,从一开始就不过是幌子……” 古白说道:“不错,毕竟散修虽然散,但人数众多,就似漫山遍野的杂草野一般,稍加整合就是不俗的力量。所以大部分时候,哪怕是世家宗门,也不会公然将散修群体排斥在外,总要立个招牌,作个幌子。而事实上,对于邛州本地的散修而言,这也是根本是习以为常之事…… “仙盟两千多年历史中,决定散修命运的,什么时候当真是散修自身了?从来都是世家宗门之中,偶有离经叛道者,或者干脆是故作谋划者,适时登高一呼,便有成千上万的人会全心全意地跟从。而他们从来也不会真的在乎,那个人是不是和他们一般散! “名儿,两年多前的山精之祸时,你以散修的身份力压世家宗门,独断战功榜。哪怕当时最顶尖的世家宗门道种没有出手,但那依然是被传诵至今的伟业。 “名儿,我的用词并不夸张,你可知道这两年多里,前来言山拜访的,大多都是各地散修,他们甚至将这座孤零零的荒山视作修行圣地。虽然他们大部分都只是初入仙途的年轻人,虽然也有不少是为了樱儿,但绝大部分都是因为你。 “在你之前,邛州乃至整个九州,都极少有真正散修出身之人,取得如此压倒性的胜利。仙府固然是可以成就一切的宝地,但机会却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那些平民一夜崛起的故事,更多只是故事。 “所以,名儿,无论你之后取得了怎样的机缘,拜入了何等显赫的门派,只要你以散修之名振臂高呼,就一定会有许许多多的支持者……哪怕最终并不会实际受益也无妨。” 听到此处,乌名诚心惊叹。 认真起来的师父,着实有些帅气啊。 三清仙门居然真的将这等人才开革门墙……大宗门病发作了吗? 然而就在乌名考虑要如何夸奖一下师父的时候,古白却话锋一转。 “名儿,刚刚那些话,绝不是为了引导你,暗示你选择哪一方。你不妨将其视作备用筹码,在你真正下定决心后,利用这些筹码来争取自己的利益。毕竟,我相信与你一道经历过幽妄仙府的人,没有谁真的愿意面对作为敌人的你。” 停顿片刻后,古白又似意味深长地说道。 “同时,无论你最终选择了哪一方,也都不妨考虑一下,自己始终有一个备选方案。” (本章完) 第252章 惊人的默契 第252章 惊人的默契 与师父古白的一番长谈,持续的远比乌名预期要久。 虽然一开始就是抱着人生咨询的目的来求助古白,更从不曾看低过古白的本事,但这一次,乌名实际得到的回馈,仍是超乎想象。 一直到灵汐师姐结束了下午的辛苦修行,吵闹着肚子饿了,跑来掌门观寻食——后又不出所料被朱樱拖走。乌名才惊觉师徒间的对话竟持续了这么久。 至于收获……实实在在的直接收获其实并不多。 毕竟如今距离濯泉仙府开放还不知有几年,具体的试炼方式也还模糊不清,所以一切对谈都只是凭空假想。 但换个角度看,连厉沧海这个家族小辈,都已然开始抓住时机向乌名发出邀约。那些高高在上的家族主导者们,必然早有动作。 此时若不细细规划前程,真到仙府开放之时,就太晚了。 毕竟濯泉仙府远不同于默离、忘忧这类局限于邛州一隅的仙府,是真正万众瞩目的核心机要仙府,围绕仙府展开的竞争,必然会蔓延到仙府之外。 而在这一类的竞争之中,任凭乌名如何聪慧,始终受限于阅历和见识,不可能比得过那些世家宗门的掌舵之人。 幽妄仙府中,他独领风骚,出尽风头,固然是他自己的仙缘本事……但也是多亏了定荒府给了他入府的机会。 若被死死拦在仙府之外,他有天大的仙缘,也终要蹉跎于外。 从这个角度考虑,古白的每一句建议都堪称金玉良言……而且是换做以往那个自诩残废之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出的金玉良言。 为了乌名,古白无疑是在突破一些禁忌。 所以,古白的一番教诲,让乌名当晚就下定了决心。 —— 第二天一早,乌名就告别了师父师姐,搭乘青鸾御辇,直上云端,回到了恰好漂浮在邛州上空的三清外山。 然后,趁着另一位师父沈月卿还在,乌名直接将自己酝酿了一晚的道理,说给了他。 或者说,说给了三清仙门。 “所以,师父,这次请让我以清州人的身份,参与濯泉之争吧。” 对于乌名的请求,沈月卿明显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就沉下面色,给出了一个让乌名倍感惊讶的答复。 “这是报名表,拿去填了吧。” 说话间,一张轻飘飘的,材质如丝如雾,却内映柔光的三清玉书,就落到了乌名手中。 而拿过玉书一看,乌名就不由笑问:“原来咱们和三清仙门真的是亲如一家啊。” 这份报名表,是非常标准的三清仙门专用,非但文字中有清晰说明,单这材质本身就别无分家。 一直以来,三清外山虽冠以三清之名,但沈月卿经营的门派,始终是独立于三清之外的。哪怕平日关系再亲近,也从不曾在规制等问题上混淆过。 但现在,沈月卿却拿出一张三清仙门专用的报名表要他填写……乌名在说笑时,心跳却不由加速了几拍。 对此,沈月卿堂堂道君自然都看在眼里,叹道:“不必惊慌,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报名表是天师府送来的,就在昨天。” 乌名闻言更是惊讶:“见微道君?” 沈月卿笑了一声:“哈,你猜到了啊。当初你在幽妄仙府的表现,给都讲留下了好深的印象。据说她之后在府中讲法时,常会引用你的案例……” 但笑过之后,沈月卿便严肃道:“不过这次她却是以天箓箴言的形式,将玉书送来外山的。” 乌名奇道:“都讲大人不是退休已久,还负责解读箴言吗?” 沈月卿说道:“是她的爱徒解读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都讲大人的确点了你的名字。” 乌名又不由失笑:“我是不是该说一句另请高明?我实在也不是谦虚……” 沈月卿打断道:“当然不是直接就选你为清州代表,你也想的太美了!三清仙门能人异士何其多也,就算都讲大人真的想要钦点,也绝不可能在此时钦点一个才筑基中期的孩子。 “她只是根据箴言结果,表示此次仙府名额众多,建议给当初通关幽妄仙府的每一个人都单独特发名额。而你当初表现最为惊艳,如今又正巧在三清外山,正好借此机会加深你与三清的联系……仅此而已! “关乎濯泉仙府,就算是三清观主也很难一言而决,定会组织内部竞争!这报名表,只是让你有了和其他三清道种同台竞技的资格,最终的结果要视你的表现而定!” 乌名闻言却更为凝重。 因为这意味着虞见微是来真的……唯有切实可操作的安排才是认真的安排。 但问题是,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自己? 然后,师父——当然是古白——为什么偏巧在昨天破例与自己讲了那么多? 这两人绝对是老情人关系吧!? “我多嘴问一句。”一时间,乌名也实在按捺不住,“我师父和见微道君,当年是什么关系?” 沈月卿木然答道:“没关系。” 乌名还待再问。 沈月卿的声音却陡然冰冷:“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听懂了吗?” 乌名顿时凛然,意识到这个话题的禁忌程度,恐怕更在预期之上。 沈月卿半晌后才叹了口气,补充道:“说实话,你师父的事情,我也所知不多。他……算了,这些事你如果不知道,就不该来问我。回到濯泉仙府的话题吧,见微道君托人将这玉书送到我这里时,我还在犹豫要如何劝说你沾上这道三清因果。结果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痛快许多。” 乌名笑道:“多亏师父你这两年来感化的好啊。” 沈月卿堂堂道君,闻言顿时一口气走岔,从头上喷出一股火气来。 “……把你这人情世故的本事留到三清仙门里去用吧。我提醒你一句,内山和外山的竞争烈度可是截然不同的。有句话放在别处我实在没法说,但与你倒是无须忌讳:那些能名正言顺拜入仙门的道种,根本轮不到我出手。 “而你在漫长的竞争期里,能享受到的资源,始终局限于三清外山。你的对手们却能得到最高规格的资源倾注……当然,你若是想借此机会加入三清仙门,也不是不行。但这个时点就算临时加入,也很难得到门派的全力关照。” 对此乌名自然不会迟疑。 “先拜大师父古白,又拜二师父您,再拜下去,我就该去骑赤兔马了!” (本章完) 第253章 池中国 第253章 池中国 乌名的笑话,不出所料换来了沈月卿的一声嗤笑,然后炎流君就捉起手头一本薄册,轻轻拍在他头上。 “行了,你我之间不必试探如此,这番表演欲,到需要的时候再演给人看吧。三清仙门堂堂仙盟魁首,岂会因为你之前拜过几位师父之类的琐碎而歧视外来者。” 顿了顿,沈月卿自嘲道:“三清只会平等的歧视所有人。” “哈哈,这才对嘛!”乌名也随之失笑,顺手接过薄册,说道,“总之师父用心良苦,不建议我立刻投奔三清,那我就先乖巧地留在外山,不轻举妄动了。” 沈月卿说道:“这就对了!先在外山取得成绩,更展示出你的价值,之后无论是申请特批资源,还是干脆转入内山,都要顺理成章得多。” 乌名点头道:“放心,绝不堕了咱们外山的威名!” 沈月卿郑重道:“关键是不要堕了你自己的威名!古白应该给你讲过邛州散修的问题,而我就再多提示一句:你知道上一个出身邛州乡野,却最终直入三清内门,成为精锐道种的人,是如何被本地人评价的吗?” 乌名摇头表示不知。 沈月卿笑道:“不知道就对了,因为还从来没有过。所以你若是能成为首例,意义将非比寻常。” 之后道君便不再多言,乌名也自然知趣,将目光放到了手头的薄册上。 单封面上的文字,便让他心神不由凛然。 玉清内参 最朴实无华的文字,却蕴含着最沉重的分量。玉清观的诸多内参文件中,这是密级最高的一种,基本是限定道君级的元老才有权参阅。 之前外山虽然常流传玉清观的文件,却从未达到过一级,甚至道君最为看重的几名真传弟子,如季禾等人,乃至真正继承衣钵的于莘,也只得道君部分转述机宜。 而沈月卿也不是最开始就将内参原文拿出来的,是在确认自己的意向之后,才放心传阅过来,所以…… 这下就确实没有退路了。 乌名翻开薄册,却见内文一阵云雾缭绕,竟难以用肉眼直观。待他凝起神识,运转起玉清妙法,将神识沉浸到薄册中,才隐约洞见云雾后的真实。 一时间,云雾之后的内容竟浩如烟海,数之不尽的情报资料,以文字、图表乃至音声影像等方式呈现过来。 乌名不由闷哼一声,只觉神识顷刻间便有力竭之相,这正宗的内参原本,单参阅就似背负着万钧之重! 若没有撷芳仙府中的境界突破,此时怕还看不下去! 下一刻,乌名重新凝聚神识,不去在意那些与己无关的机要秘闻,只专注寻找与濯泉相关的内容。果然顷刻间就感到压力一轻,而不多时,乌名就似在云海中俯瞰到了想要的“景色”。 文字简述的话就只一句话:天师府于上月,在邛州发现了濯泉仙府。 当然,并非完全形态的濯泉仙府,更像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一道异兆。 这道异兆,是一件藏于地下秘窟的先天至宝。 名唤【池中国】。 玉清内参中,以一道留影完整还原了池中国的模样。 那是一座直径约三米的小池塘,池上轻雾氤氲,池水清澈见底。而透过轻雾和池水,可隐约见得池底竟是一方微缩世界! 有山川河流,丘陵平原,更有星罗棋布的村镇人烟……只是过于微小,无论如何凝神细看,也看不清细节。 但就内参中的文字解析来看,当时在场的引谶使和天师们却显然看得更细。 这池中国是一个完整独立的国度,人口恐在百万以上,且每一人都是活生生的生灵,而非是依托于某物的提线木偶。只不过没有仙家道法,是相对朴实的凡间国度。 然后,这池中国明显仍处于沉睡之中。池水如明镜平整无波,池底的王国则似雕塑一般,万籁俱寂。 当时赶到的人们,用了若干种法术尝试触碰,却尽数无功。那池中国虽是沉寂,却仍有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先天之威。而这先天之威,也更说明了它的仙府造物的身份。 然后,在水池边,人们还发现了一件奇物,准确说是一卷陈朽的名录似的东西,似经千百载岁月腐蚀,已残破不堪,目前只能隐约辨识出开篇文字有【请仙书】三个字。 当然,纵使残破不堪,它依然是与池中国同属一道的先天至宝,任凭在场修士们变换多少法门,也无法触及分毫,只得远观。 依照当时的远观结果,请仙书的具体内文已近乎全数腐坏,但末尾处却清楚的留下了大片的空白……仿佛是在等人填写内容。 密窟中的线索就到此为止,但对于仙府历2515年的人来说,有这些明确的线索就已足够了。 玉清内参上,天师府的高手们,已经大致给出了濯泉仙府的现世推测。 池中国,就是接下来仙府试炼的主场,而这样的国度并不止一个。结合先前那一分为四的箴言,之后若干年间,人们还需要再找到另外三座密窟,以及密窟中的池中国,才能让仙府结构完整。 至于那腐朽不堪的请仙书,多半要找到与之相关的奇物,令其恢复原状,然后再解读其中文字,并在空白处续写正确的内容,由此便能正式开启仙府。 ……以上的内容,便是天师府与邛州引谶司分享的情报。 但在玉清内参中,却还有着更多的内容。 依照天师们的观测和推测,那静止不动的池中国,是遇到了极其紧急的状况,才依秘法向天上云外发来请仙书。 请仙书,是请仙人下凡救世的。 而请仙书的空白,很可能就是之后参与试炼之人的名单,需要自行确认填写。 此时,距离天师府预言的濯泉仙府现世之时,仍有七八年的时间,后续的池中国应该会陆续现世。 而这第一个被发现的池中国,虽然仍在沉睡之中,静止不动,但若平日能多加观测,仍意味着抢占先机、先声夺人。 然后,天师府便理所当然地将其让给了邛州定荒府,由辛泽去头痛池中国与请仙书的归属。 至于三清仙门,只要等到最后就好。 ……看过内参后,乌名只由衷一句感慨。 三清仙门,当真懂得先声夺人啊! (本章完) 第254章 请仙书 第254章 请仙书 仙历2515年,距离天师府预言的濯泉仙府真正现世时间,尚有六七年之久。 然而仅仅是通过一个初步现世的池中国,一册请仙书残骸,三清仙门便已大致推测出了濯泉仙府的轮廓。 四国之争,请仙下凡。而一众被精挑细选的筑基修士们,便是即将下界救世的天兵天将。 非常合理也非常有趣的结构设计,和见微道君先前的两个关键词也能完美贴合上。 个人修为、人情世故。 对一个百万之国而言——哪怕只是个毫无仙家道法的凡间国家,筑基修士也是个相当微妙的存在。 论及个体实力,一个动辄力拔千钧、腾云驾雾的仙家修士,说是仙人也不过分。 毕竟在很多相对偏远安逸的乡村里,会一手近景魔术的人都能自称大仙了。 而云集九州精华的顶尖筑基修士们、那些距离成丹只一步之遥的准真人们,更是随随便便就能摧毁一国的国统。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筑基修士放到百万之国中,除了摧毁国统,造成生灵涂炭之外,似乎也做不到太多事。移山填海做不到,呼风唤雨也极其勉强……甚至从个人安全的角度来说,筑基修为也不是绝对保险的。 所以真正想要成事,想要救世,就不能单凭一己之力行事。要学会结交朋友,动员组织……这些无疑都是人情世故。 所以,既然已经明确了濯泉仙府的框架,之后三清仙门当然可以大度一些。 而这种大度,其实也是一种以退为进。清州作为外来者,若径直参与到四国相争,必然会被其余三国针对。 但如果摆出足够高的姿态,只将诱饵抛下,任凭其余三国相争……那么除非邛州人当真能在其后数年之间,始终团结一致,上下齐心,否则拖得时间越久,内斗就只会越发激烈。 想来此时辛泽接手这首个池中国,正头疼欲裂。 反而三清仙门,却能按部就班地筹备策划,遴选人手。 三清仙门当然也会内斗,大宗门病几乎是人情世故下不可避免的一环。但有天师府在,关乎仙府的内斗,就不会斗破苍穹。 这一点是三清仙门相较于邛州的天然之利。 此外…… “好了,不必分析这么多了。” 竹室台案之后,沈月卿长叹一声,制止了乌名的低声自语。 “早知道你小子精明,就不必现场表演给我看了。对内参的解读,我没有什么好补充的……甚至算是拜你所赐颇有启发。但归结下来,你想要施展才华,首先要站得足够高才行。” 乌名歪了下头。 沈月卿说道:“你手中内参是前日下发的,而今早刚又有新的箴言解读传来……那请仙书,很可能是依照池中国的神话故事所设的【封仙榜】,榜上各具仙位,每个仙位所代表的地位和神通均有不同。” 顿了顿后,沈月卿说道:“简单来说,在请仙书上的排名,会直接决定进入池中国后的位置。排名靠前的人,将被池中国奉为上仙、金仙、仙王之类。非但对排名靠后的人有天然威压,甚至还能享受到截然不同的特殊神通,在池中国的影响力也不同……所以,在濯泉正式开府前,你先以请仙书的首名为目标吧。” 乌名闻言沉吟了许久,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池中国的神话,天师府是如何知道的?” 虽然天师解箓能获悉许多仙府情报,但刚刚那些事,也未免太细节了吧?连池中国的神话故事都能知道? 沈月卿笑了笑:“好问题,留给你自己思考,限时一盏茶。” 乌名一怔,已若有所悟,随即重新凝聚神识,沉浸到内参的云海之下……再一次认真观察起了池中国的影像。 当时留下这份影像资料的天师,修为已臻元婴后期,更因长期解读天箓,神识之强大几乎堪比化神,胜过此时的乌名百千倍,几乎是完美还原了密窟中的景象,纤毫不差。 所以,当乌名全力以赴地洞察入微,尝试将池中国的景色在识海中放大后……果然见到了更清晰的画面。 尽管静止不动如石雕泥塑,但这个池中国是完整的,完整到每一个村落,都依照着自然之理,分布在最为合适的位置,村落之间的城镇也各据其利。 虽然再细致的内容,无论如何也都看不清了,但不妨碍乌名做出合理判断。 若是以三清天师那般本事,恐怕连这微缩了数十万倍的池中国内的藏书也尽可看得一清二楚。 那么关于池中国的神话故事,他们自然也能知道。 此时,沈月卿才刚刚端起茶杯,听过乌名的回答后,无奈摇头。 “你真是连喝茶的工夫都不给我留啊。” 乌名笑了笑,来到了第二个问题。 “三清仙门准备如何决定请仙书上的排序?” 沈月卿说道:“目前尚未有细则,毕竟对濯泉仙府的认知还不够全面……但大体上,应该会遵循三清一贯的规矩:公平竞争,能者优先。” 乌名回道:“这等于是空话啊。” 公平竞争,何为公平?能者优先,何为能? 沈月卿叹道:“你这孩子……其他同龄人,听到公平竞争,首先的反应就是跃跃欲试,你却先质疑起来了。但这件事上,你倒不需要担心那么多,三清仙门关于仙府的内部竞争,虽细节会因地制宜调整,但两千多年来基本都秉持着一套规则,而这份一视同仁的稳定,便是我所以为的公平。” 三清仙门的规则,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考字。 从正式确立遴选方案开始,三清会组织对所有报名者进行定期考核,每期都会末尾淘汰,直至仙府开放前做最终考核,确定最终名单和位次。 而考核的内容则是万变不离其宗:无论事涉仙府的试炼如何,三清仙门的遴选标准始终是斗法四象。 这既是为了最大限度维系公平稳定,更是三清仙门的傲然自信:只要以斗法四象的方式选出精锐,到了仙府中自会无往不利。 或者换个说法:哪怕没有选出最最合适的人,也足以通关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仙府。 而这般规矩,对乌名而言无疑是一种利好。 他修行以来,斗法四象还没有输过。 沈月卿也笑道:“对,三清的规矩,对你而言是有利的。如今我知道的已经提交了玉书的报名人应该已经有五十人左右,而你在里面至少也能排到三十名了。” (本章完) 第255章 通天劫 第255章 通天劫 对于沈月卿预估的排名,乌名倒是不出意外。 甚至说三十名的成绩已经算超乎预期了……毕竟斗法四象的排名,可不是潜力排名或者智力排名,而是最为朴实无华的修为排名。 除了第四项相对综合,其余三项都是硬指标,而乌名如今不过是新鲜出炉的筑基中期,在人才济济的三清仙门自然排不进前列。 甚至如今他在三清外山的排名,也是靠着增量而非存量……若真以纯粹的斗法四象来排位,他最多维持中游。 “我现在反倒是好奇那些排名还在我之下的人,报名是为了什么。” 沈月卿笑道:“首先,不是只有你对自己的修行速度有自信。虽然你五年时间修到筑基中期,哪怕在三清内门也是数一数二的成绩。但拜师三清的,有谁不觉得自己是数一数二呢? “其次呢,报个名也不会有损失,哪怕在之后的定期考核中被黜落,也不过是失去了一个探仙府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在三清乃至整个清州,其实要多少有多少。” 听到此处,乌名却是心头一动。 探仙府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那还真是,很了不起啊。 见乌名若有所悟,沈月卿略带戏谑地问道:“你知道三清仙门内部的修行记录中。从初入炼气到筑基中期的最快记录是多少吗?” 乌名想了一下,答道:“师父你既然这么问,我猜是一夜间吧。” “……”沈月卿沉默了一会儿,摇头叹息,“以后给你讲故事,当真是不能卖一丝一毫的关子。你猜得没错,最快记录是一千两百年前的前辈虎道人留下的。他在初涉修行不久就误入仙府,然后一路靠着才智机变和过人的气运,连过险关,最终赢得了仙人灌顶,直接晋级筑基中期。” 乌名问道:“虽然我也猜到是如此……但修行一事,当真能这么一夜之间就翻天覆地吗?他被灌顶之后,就没有什么不适应?” 沈月卿答道:“正常来讲当然不行,哪怕是三清观主为人灌顶传功,也最多在各自的消化范畴内,超出限界就必死无疑了……但仙人的手段从来不在常理之中。虎道人经灌顶后,一切如常,甚至比一些按部就班修行之人还要根基扎实些。之后虽然碍于天赋所限,一生止步于金丹,但得益于道基扎实,在金丹真人中也算一流高手。” 当然,仙人灌顶一事终归是极其少见的,哪怕在三清历史上,一夜之间跨越大境界的案例也只到炼气为止。 但这已经是寻常修士完全无法理解的手段了,也正因为仙府是如此神奇,如此的无所不能,当后世之人遇到苦修百年千年也无法解决的难题时,自会下意识求助仙府。 譬如说,那些卡在化神瓶颈,无论如何也不能更进一步的老祖们。 “总之,三清仙门的仙府资源众多,所以,哪怕是一时的修为不足,也不妨碍人们暗中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在仙府中一夜暴富。排名在你之后的那些人,多半会有类似的想法……偏偏你也不能认定他们是异想天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真的一夜之间法力暴涨,凌驾你数年苦功。” 乌名笑了笑:数年苦功么?的确自己修行这几年,是以卷哭了无数人的专业素养在苦修,但若没有仙府加持,自己绝到不了眼下的境界。 毕竟,从仙府之书中流淌出的离尘,直至今日仍是他法力进益的重要组成部分呢! 所以,就算真有什么人在仙府中交了好运,一夜间功力暴涨,凌驾他之上,他也没什么可尖叫抓挠的。 若是运气,那就祝贺对方的好运气。若是本事,那就认真学习对方的本事……所谓修行,不外如是。 见乌名心态如此坦然,沈月卿再次于心中哀叹:过分出色的徒弟,着实会让做师父的有力无处使。 也不知古白那几年是怎么熬下来的,先前关于散修的那番话,也是酝酿了好久的挽尊之言吧! 现在么,就轮到他这个二师父考虑如何挽尊了。 “……无论如何,乌名,对你而言,真正值得在意的不是排名在你之后的人,而是那些排在你前面,对你构成切实威胁的人。” 之后,沈月卿便为乌名简单筛选了一下强敌列表。 客观来说,虽然乌名前面还有近三十人,但真正具有威胁的不过寥寥数人。 一方面,这三十人中,只有一两人是筑基巅峰的高手,其余多为筑基后期。 原因也很简单:除非发生什么颠覆天师箴言的意外,否则濯泉仙府的开放始终是在数年之后。而已至筑基巅峰的人,总该考虑数年后是不是已然结丹了。 三清仙门的人,很少会为了一座筑基期的仙府,耽误自己成丹的契机。 而若对手只是筑基后期修为,那么对乌名而言就不过只是一个境界的领先。依照乌名的修行速度,多则五年,短则三年,便足以抹平差距。 另一方面,虽然斗法四象中,前三项硬指标占比不低,但单项占比最重,且常被仙门真人们拿来特殊擢升的,始终是第四项。 也就是通天十二劫。 乌名在炼气期通关第三劫的表现,时至今日仍令沈月卿感到惊艳。 而时至今日,他已经是筑基中期的修士,实力胜过当年何止十倍? 所以,只要能在通天十二劫中留下足够出色的成绩,哪怕前三项硬指标上略有不足也无妨。 “现在除你之外,还有数人,在通天十二劫的记录上极其亮眼。而这其中,我个人最关注的是一位出身上清的师妹,她名叫姜然,是天师高徒,如今修为只略胜你数筹,正在筑基后期的瓶颈前。 “然后,她在五年前,也就是筑基中期的时候,打通了通天第四劫……而现在,距离通关第五劫,似乎也只差一步了。” 乌名于是恍然。 “所以,我至少也要有通关第五劫的成绩……最好是通关六劫,才能稳占请仙书的头名?” 沈月卿说道:“没错,而第四劫的试炼,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就在三天之后,玉清观中。” (本章完) 第256章 第四劫 第256章 第四劫 三天后,通过外山传送阵,乌名再次来到了大名鼎鼎的玉清观。 而与前次拜访书中仙不同,这次为了应通天第四劫,玉清观总算为他开放了更多可参观的区域。 只见脚下一条青石路蜿蜒向前,石隙间暗苔生光,踏之无声;两侧松木虬曲,幽香淡淡而来。 道路尽头是一片洁白寒玉铺就的广场,玉面光滑如镜,石缝间以金色阵线勾勒出一道莫名的法阵。不断席卷着浓郁如实质的天地灵气,如上古巨兽一般吞吐不绝,仿佛要在此地编织出什么惊天彻地的仙法神通。 乌名到时,这白玉铺就的广场上已聚集了十来名玉清门人,显然都是与他同一批在此地应劫之人。 通天十二劫自第四劫以后,均要在三清本山施行,且筹备场地颇为费时费力,因此每次都会攒够一批应劫之人,然后统一应劫。 此时场上男女各半,形貌各异,也无统一着装,甚至还有一人袒胸露背,只腰间系着一条虎皮裙,浑身肌肉如涂抹过油一般滑亮…… 三清之中,玉清观的修士最是不拘一格,不束礼节。如今也算是让乌名亲眼见识了。 而见到乌名前来,场上人们也只是纷纷点头致意,以示礼节。不多寒暄,不多亲近,更不浪费时间耽误各自修行。 尽管乌名此时在三清中已略有薄名,然而对于玉清修士而言,山外的名声再大也不过虚妄,更与自己无关。 这般彼此维持社交距离的安逸氛围,对乌名而言也算舒适。趁着时间尚有余裕,也便开启修行,将枯荣回天录炼化的玄灵之气在经脉间流转起来。 不多时,又有几人陆续赶到,同样是各自默然。 最终,随着树影之外遥遥传来一阵钟声,一名身着乳白道服的年轻人脚踩飞霞,自半空潇洒降落。 霎时间,人们只觉心头微微一跳,便各自惊醒。 而后,先前尚且显得恬淡自若的玉清修士们,纷纷对此人的到来显得惊讶不已。 显然,这是位玉清观的名人,同时也是今日主持通天劫的考官。 乌名心绪平静,顺势收功,抬头睁眼,只见那年轻人也正看向乌名,轻笑露齿,似碧空暖阳,令人倍感亲切。 “各位道友,在下李青阳,受师父之命前来主持这次通天劫。具体规则,各位应已在昨日收到了照会。 “之后,各位会进入各自的应劫地,彼此不会互相干扰,请放心且专心的完成自己的课题……此外若有不明,可及时向我询问。” 说话间,柔和的目光扫过众人,见无人异议,便笑道:“看来各位都已准备万全,那就不多浪费时间,谨祝大家都能顺利通过。” 而后,李青阳收敛笑容,摆开郑重架势,从袖中摊开一卷古朴绘卷,手掐法诀,凭空画下一道规模空前的符咒……一时间,整片广场的金线开始闪烁生辉,被反复吞吐精炼的天地灵气在这一刻悉数落入符咒之中,成就了一道当真可以通天的神通! “那么,通天劫第四劫,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的刹那,乌名就感到李青阳身前绘卷仿佛烈阳一般耀眼。 耀光之下,乌名只觉眼前景色尽数陷入漂浮恍惚,仿佛醉酒一般,而扭曲的尽头,则俨然是那副绘卷。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强行拉入了绘卷之中。 —— 另一边,绘卷之外,李青阳轻吐出一口浊气,将绘卷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 霎时间便有无数细密的金线,如活转的灵蛇一般蜿蜒而来,接到了绘卷之上。 同时,李青阳身后传来一声戏谑笑声:“青阳?怎么又是你被观主指使来打杂啊?主持个通天第四劫而已,堂堂道君这么没牌面的吗?” 李青阳闻言,顿时没好气道:“沈月卿你也好意思说牌面?我前些日子从渝州订了丹炉,结果送货人居然是你!你那外山经营得有多困难,竟需要你这道君四下送货了吗?” 沈月卿说道:“正巧顺路而已,而且你知道郑家人给我开了多少运费吗?” 说着,沈月卿伸手比了一个数,顿时让李青阳道身震颤,嘴唇几番翕动,才摇头道:“你是来看你的宝贝徒弟的表现的?” “顺便也关心一下其他同门。” 李青阳说道:“那你倒是来巧了,这一批应劫之人的素质相当了得,非得道君级的人物到场才能主持妥当……不然你真以为事到如今,我仍是那个随随便便就能被观主指使打杂的小师弟吗?” 两人说话间,广场上一根金线陡然绽光,一名青衣的少年道人自光中现身,见到李青阳,也是一惊。 “青阳师叔,怎么又是你?最近师伯祖怎么总是抓着你一个人指使啊?” 在沈月卿毫无风度的笑声中,李青阳也不气恼,只问来者道:“永贞师侄,你突破境界在即,不好好在灵池修行,跑来看什么热闹?” 永贞说道:“受上清观一位师姐所托,特来探查敌情。” 李青阳愕然:“上清观的师姐?你不好好在灵池修行,还去勾搭上清观的师姐?!” 沈月卿却是瞬息了然。 上清的师姐,多半是姜然了……看来那位天师高徒,也不似一贯表现的那般游刃有余啊。 但是这也的确可以理解,通天第四劫的成绩,确实能帮助判断一名修士在筑基期究竟能爆发多大潜力。 另一边,永贞已经顶着李青阳的温和鄙夷,大大方方凑到绘卷前,一边走着,瞳孔一边自然散开,令眼球化作一片漆黑之色。 然后只一眼,就惊得倒退数步。 “怎么连德昌师叔也混在里面!?他不是刚刚结婴成功吗?” 沈月卿也是一惊:“德昌还没放弃通天劫?这执念有些吓人了!元婴真人应劫,难怪要你这道君来主持。” 李青阳叹道:“德昌对通天劫的执念一向深沉,直到结婴之后,他才勉强打通第三劫,然后就马不停蹄来应第四劫。” 一旁,永贞好奇问道:“师叔堂堂元婴真人,度第四劫应该易如反掌吧?” 下一刻,他就被李青阳和沈月卿同时瞪视,李青阳更是叹息。 “看来你在师兄那里受罚还是少了,这种问题也好意思问出口。” 沈月卿则答道:“通天十二劫,的确经历越多,相对越容易,但也只是相对容易……哪怕在咱们玉清观中,也有半数以上的修士,终其一生都打不通前三劫。能挑战第四劫的,已是极少数人了。” 李青阳则笑道:“师侄先前还从未试过挑战通天劫吧?不如趁此机会也来挑战试试?” 永贞回以笑容:“我才不要自取其辱呢。而且当初我第二劫都没过,也没资格挑战第四劫啊。说来,这第四劫究竟是怎么个名堂?有多难啊?” 李青阳说道:“你若真的就此放弃通天劫,那就自己看吧。” 永贞立刻道:“我这就看!” 说着再次转换了眼瞳颜色,将目光深入到绘卷更深处。 然后便是一声由衷感慨。 “还好我放弃得果断,不用体验这种非人的折磨!” (本章完) 第257章 各显神通 第257章 各显神通 与此同时,绘卷中,乌名只觉空间的扭曲感持续了很久很久。 然后,回神之时,便已不再置身玉清观的白玉广场……眼前,是一片茫茫无际的沙漠。 纯白无瑕的沙漠。 乌名怔然许久,才觉得刚刚放下的心……彻底沉入深渊。 好么,难怪来之前,师父还特意交代了一句。 “那通天第四劫,以你的资质应是十拿九稳……但若真有万一,通不过也无妨。” 当时乌名听了只觉万分奇怪——他和沈月卿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尤其当初在默离仙府外的初识,乌名更是靠通关第三劫惊艳了道君。 如今他怎么反而在通天劫的话题上说起丧气话来? 真有万一?什么样的万一,能让自己堂堂筑基中期大能,折戟在区区第四劫? 现在,他算是领教了。 这漫漫无际的白色沙漠,就是他的应劫之地。而他的课题,则是在这片沙漠中找一件东西。 一粒黑砂。 亿万砂砾之中,唯一的一粒黑砂。 关于应劫的方法,是在他进入沙漠的刹那,忽然浮现在脑海中的。 而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提示了。 同样,也没有其他的限制。 在这片绘卷给出的独立空间中,用任何方法都可以,只要将大漠中的黑砂找出来,就算顺利过关。 乌名站在原地沉吟了一下,便翻出一张腾云符,随手舒展,便将符中神通释放而出,化作一团柔云,托着乌名腾空而起。 片刻后,乌名来到了苍穹的界限……大约是离地两百米左右,再高便无论如何也升不上去了。 但这个高度,也足以让他将整片沙漠都尽收眼底。 方圆大约十公里,几乎是浑圆一片,而沙漠的边缘被浓雾缭绕,是显而易见的边界。 这个世界是有限的,而它的限度,应该取决于各自的修为。 与自己一道应劫的玉清门人,修为多在金丹期……其中那个穿虎皮裙的,修为似乎还要更高,却一时看不清晰,或许是元婴? 总之,那些人的沙漠,应该远比自己的更要广阔吧。 但方圆十公里也已经足够夸张了,哪怕沙子的厚度只有一米,这片沙漠的沙粒也是万亿亿级别的,在天文数字里都算极其可观的了。 所以,要怎么找? 一边想着,乌名一边缓缓从半空落地,然后俯身亲手捧起一捧沙子,再自指间滑落。 结论很糟糕……是非常自然且典型的细沙,已被风蚀得细小不堪,形状却又不完全规则。而那粒黑砂,除了颜色之外,与其余白砂没有任何不同。 这种情况下,想要取巧都难。 沉吟了片刻之后,乌名摇摇头。 不,这种情况下,反而不能取巧……或者说,取巧,也要巧得恰如其分。 首先最忌讳的就是脑筋急转弯,比如随便找一粒白砂涂黑,然后表示这就是要找的黑砂……不服你去把那粒真黑砂找出来? 胆敢这么应劫的,基本第一时间就可以告别通天劫了。 —— “哈哈,这关我知道了!这是考验应劫之人的应变能力,真要傻乎乎地在沙漠里找沙子,直接就要被师父用锤子敲头:这么笨还修什么仙!” 绘卷外,永贞沉思片刻,抚掌而笑。 “所以这关的正确方法,就是找一粒沙子涂成黑的……” 话没说完,头上就挨了重重一击。 “你这孽徒!突破在即,不好好在灵池修行,给我四处乱跑,还转着圈的丢人!” 一位长髯的中年道人倏地自金色阵线中闪出,四方脸的侧处,太阳穴怒绽青筋,手中一支点金小锤,在永贞头上敲了又敲。 正是永贞的师父,李青阳的师兄,化金道君金正阳。 “通天十二劫,你当是小孩子的儿戏不成?还找粒沙子涂成黑的……这寻砂的过程,恰似尔等求道的修行!纵然漫无止境,也要耐下心来一点点打磨!像你这般自欺欺人,此生也别想着能有什么成就了!” 永贞被点金锤敲得金星乱冒,忙抱头蹲防:“徒儿确实心无大志啊,此番突破到金丹巅峰,就准备下山找个豪横世家给他们的千金小姐作贴身高手……师父你要找良才美玉,不如从这参与第四劫的师兄师姐们里找!” 金正阳闻言一愣,点头道:“也有道理。” 之后便也走到绘卷前,大大方方地放眼看去。 作为早就突破过第五劫的道君,这绘卷中的画面,他自然熟悉得很。 然后,他自然也知道:尽管今日来此应劫的,都是通关过前三劫的高手……但最终能顺利从沙漠中走出来的,最多也只有两三人罢了。 通天十二劫,每一劫的淘汰率都高的惊人。能走到第四劫,已经很不容易了。三清仙门历史上很多担任观主的化神老祖,通天劫的成绩也不过三四劫而已。 所以,他也不指望真能选出哪个有本事通关第四劫的天才道种——那般人才,必定被现下的师父看得死紧,要挖角怕比偷道侣还难。 只不过,刚刚亲眼目睹过劣徒的丑态之后,用玉清精锐的表现洗洗眼睛也是好的! 而没过多久,金正阳就感到眼前亮了又亮。这一批应劫的道种,水平相当不俗……尤其那几个还在筑基期,就有资格挑战第四劫的,更是在道心坚定之余,尽显聪明伶俐……以及神通非凡! 某片沙漠中,一位看来不过垂髫幼子的少年道人,正用一支符笔,在整片大漠上画下大阵。 另一片白漠中,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轻解罗裳,仰躺在砂砾上,用千锤百炼的肉身感受着大漠的温度。 还有一片沙漠中,一位身材瘦削,如落地秀才般的青年,正有条不紊地逐一展开亲手炼化的机关傀儡,一个、两个……直至近百尊铜人,如军阵一般整齐地站在沙中。 最后,金正阳心思微动,决定再看看某个让沈师弟简直神魂颠倒的少年郎。 然后只看了一眼,这位在玉清观内颇具威望的道人,就不禁瞪大了眼睛,低声道。 “这小子,好生厉害!” 听到师父如此感叹,永贞立刻也凑近前来,然而一看之下,也是震惊万分! (本章完) 第258章 正确答案 第258章 正确答案 绘卷中,乌名脚踩柔云,一路飞到沙漠边缘,然后运起法力,以一道朴实无华的浮空诀,将脚下一米见方的厚实砂壤浮上半空。 然后,法诀倾斜,砂壤如瀑布一般洒下。 与此同时,乌名神聚双目,没有放过每一粒沙。 尽管砂砾细小,但对于修至筑基期的修士而言,聚精会神的情况下,这小小砂瀑,仍是清晰可辨,黑白分明。 片刻后,这一平米的砂砾便尽数辨识完毕。 并没有黑色沙粒存在。 乌名也不气馁,只在脑海中的地图上轻轻打了一个叉,便开始以轻灵诀掘起另一块砂壤,再倾斜滑落…… —— “等等!” 绘卷外,永贞实在忍不住叫停。 “师父你刚刚真的不是在说反话吗?这人是傻子吧?!哪有这么找的?他是准备找到十年以后吗!?” 然而现场却沉寂了一会儿,才有人回答他道。 “十三年零七个月。” “?”永贞眨眨眼睛,难以置信。 李青阳说道:“通天第四劫的最长记录,十三年零七个月。仙历1408年由太清观一位前辈留下。那位前辈正是用刚刚乌名的方法,一步步排查清了大漠的每一个角落,才终于找到了那一粒黑砂。” 永贞声音微微发颤:“这,不至于吧?为了一道通天劫,上十几年。那位前辈是有什么心理创伤吗?” 李青阳又道:“那位前辈在通关第四劫后,又经百年磨砺,顺利突破至化神境界,其后更成为太清观主。” 永贞忙四下张望一番,说道:“我刚刚什么也没说!” 金正阳则冷哼一声,也不多理会自家徒弟的丑态,只点评道:“这乌名小子,五年就修至筑基中期,又在仙府中大放异彩……必定是个机灵百变的小子,却不料也有这等定力。沈师弟,你修这桃李仙道五十年,总算捡到真宝贝了。” 沈月卿认真纠正道:“外山弟子,无分内外门,均是真宝贝。” 金正阳也不争辩,又道:“然而,若只有定力,又配不上他先前的惊才绝艳。我只好奇,他的定力究竟能维持多久?若他发现,单凭定力和耐性,在这白色沙漠中根本毫无意义的时候,他还能镇定多久?” 沈月卿正色道:“咱们拭目以待就好。” —— 日升日落,转眼间已是三天过去。 李青阳手捧一卷道经,围着绘卷边走边默诵不绝。 永贞盘腿坐在地上,以手支颐,轻轻打着瞌睡……然而体内金丹却在以惊人的效率吞吐着周遭灵气,让他的修为不断攀升,距离破境越发近了。 金正阳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绘卷,甚至姿势体态都与三日之前一般无二。 而在他身旁,立着一面玉质明镜,镜中隐约显出沈月卿的身影。 和其余三人不同,沈月卿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一直留在寒玉广场全程围观。为了外山经营,他的工作表永远被季禾安排得满满当当。 但却仍不忘关注这通天第四劫的进展。 三天时间,对于通天第四劫而言,连个正经的暖场都还算不上,但绘卷中,已赫然发生变化。 —— “……怎么会?” 垂髫幼子看着手中符书上那大大的红叉,一时面色苍白,身躯摇晃。 历经三天,他用了上百张积蓄的灵符、磕了足足一瓶灵丹,终于凭借暴涨至接近元婴的修为,将这方圆百里的大漠尽数纳入了八观阵中…… 而照理来说,八观阵中,一切变化近在阵主掌握,别说是找一粒颜色截然不同的黑砂,就算是哪粒沙子长得窈窕玉润,哪粒沙子和其他沙子摩擦生热,也都能轻松问出来。 但偏偏问阵的结果,却是一个清晰的红叉……这意味着八观阵甚至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与此同时,另一片沙漠中,几乎不着寸缕的女子,也惊疑不定地站起身,然后一件件穿上了衣服。 作为玉清观里少有的体修,她最得意的并非是肉身强度……而是无数次生死实战后孕育出的惊人直觉。 只要仰躺在地上,以肌肤直接感受大地,她就能自然而然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然而这一次,她在地上躺足了三天,脱得几乎不着寸缕……却仍对前途一无所觉! 再一座沙漠中,摆开傀儡军阵的青年,咬牙切齿地看着身前竞相报喜的铜人……至少十五尊铜人,在挖掘白砂的过程中,兴致勃勃地表示自己挖到了黑砂。 然而这群蠢货手中却分明只有白砂……价值上千灵石的洞玄青玉雕出的眼球,竟似瞎了一般。 这片纯白的沙漠,仿佛早就料定了众人的手段,早早就打足了补丁! —— 绘卷外,永贞已睁开眼,满面惊奇:“这都不行?!我感觉这几位的思路很正确啊……总不能真靠人工一粒粒筛吧!?” 顿了顿,见李青阳和金正阳都不理会他,永贞又问:“虽然最长记录是十三年,但上清观那位师姐,只用了十天就通关第四劫了……肯定是有诀窍的吧!?” 金正阳闷哼了一声:“以后个人的通关时长也应该要保密,不然只会误导了应劫之人。” 李青阳却摇头道:“若这么容易就被误导,可见寻道之心也不过尔尔,活该通不过。” 永贞好奇道:“所以这通关诀窍到底是什么?反正我也不会参与了,告诉我一下应该也不算违规吧?” 金正阳见这丝毫不求上进的态度,几次提起点金锤,最终仍是叹息放下。 “想知道诀窍,那就注意看那个叫乌名的是怎么做到……这批人里,就数他的进度最快。” 说着,这位玉清道君甚至不由低声呢喃了一句。 “沈月卿从哪寻来的这种怪物……” 与此同时,绘卷之中。 乌名第三千次放下手中的白砂,然后停下了动作。 “准备工作做到这个地步,应该是足够了。” 之后,他有条不紊地以摄物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郑氏灵丹、一迭上乘符箓……以及一口久未见锋芒的银亮法剑。 接下来,要全力以赴了。 “剑首,今日就借一下你的仙力,来帮我刷个记录。” 嗡!法剑清吟。 同时,一个元气十足的少女声音,从剑中传来。 “好!” 剑灵的好字才刚刚落下,乌名的法力便已轰然爆发。 丹田玄境之中仿佛吹起了一阵疾风,风势席卷下,玄境中的草木顷刻间便在枯荣之间转换了数十次。 而前所未有的庞大法力,就自枯荣轮回间凭空滋生出来。 再之后,丹药、符箓、法剑……精纯的本源法力,在外物的加持下,暴涨一倍、数倍、十倍。最终形成一道朴实无华,却无可抗拒的沛然巨力。 乌名身前,上千米的尺度上,沙丘在坍塌、沙海在颤抖,然后这方圆千米,全部的沙子都被托举着送上半空,直到两百米处,才轰然落下。 一阵白沙的暴雨就此落下。 而乌名沐浴雨中,双目紧盯着坠落的每一粒沙,也紧盯住了每一粒沙! 这无疑是远超筑基境界的伟力。 却也是顺理成章的伟力。 历经三千次磨砺之后,乌名早已对这搬沙、辨沙之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仿佛每一个细节都已融入自身。 然后,借助这种熟悉,他便自然而然地创出了一套只为辨识黑砂而生的功法! 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功法来做。 仙道功法,正是为了实现人力不能及的奇迹,才被创造出来。 以辨沙妙法寻找黑沙,这就是通天第四劫中,乌名给出的答案。 (本章完) 第259章 劳苦功高 第259章 劳苦功高 “已完成寻沙妙法,获得创作激励金灵晶石一千六百枚。” 脑海中响起的系统提示音,可谓不出所料。 作为修行五年以来,第一次成功原创功法,这个位格的奖励算是恰如其分。 所谓功法,正是最为精华浓缩、神效非凡的修行攻略。 在乌名所做的诸多攻略中,名为功法的攻略,无疑是最高等级的。 而靠着自创的寻沙妙法,乌名的寻沙效率立刻提升了百万倍,单次寻沙的范围,从一平米暴涨到一平方公里……这方圆十里的沙漠,只要再重复寻沙一百次,就能探索完毕了。 不过考虑到法力和神识的损耗,乌名倒也没法如先前举手扬沙那般轻松连续三千发。每次施法总要间隔一会儿,以回息凝神。 “算下来,大概还要两天吧。” 低声自语间,乌名再次运转枯荣,汇聚起暴风一般的法力,将一座小岛般的白沙堆缓缓抬升到半空…… —— 绘卷外,金正阳已是喟然长叹。 “最多五天通过第四劫,三清仙门两千年来,此成绩可稳居前三。如此良才美玉,难怪你明知他与那人关系匪浅,却还是毅然收入门下。” 话音刚落,一旁就窜来个欠打之人。 “什么关系匪浅?有内幕!?哎哟!” 永贞的痛呼声,紧跟在一声闷锤之后……金正阳赫然动了真火,一锤直接将永贞敲得倒飞千余米,直接从寒玉广场飞到浮岛之外。 待永贞好不容易凝起腾云之术,在半空挣扎站定,就感到迎面一阵凉风,风中裹着金正阳的怒吼。 “看够了吧?赶紧滚回去闭关!” 永贞叹息一声,摸了摸额头伤处……竟摸到了一方烫手的烙印。 大惊之下,他连忙又聚起云中水气为镜,照映自己,就见头上烙印清晰写着一行字。 三清门下同道:如见此人不在灵池闭关,请立即念此金锤咒口诀…… “师父你老人家真不是人啊,金锤咒也能随便教外人施展吗?我就问问也不行吗?!” 话虽如此,永贞却也不以为意。 因为的确如师父所说,该看的已经看完了……虽然距离乌名最终应劫破关,还要个一两天。但其实见到他自创寻沙妙法成功,师姐交代他的工作已经可以交差了。 “唉,师姐哦,你这下可是欠我一个大人情!” 自语之后,永贞便熟练地戴上私藏的法宝【辟金面具】,向着上清观疾飞而去了。 —— 上清观,太虚楼。 作为裁决正邪的上清标志,矗立在燕子山顶的太虚楼,如山外仙山,巍峨不朽,永沐仙光。 然而,在仙光不及的背阴处,却有一间新修不足百年的楼外别苑,由一排青玉小竹围着,如世外桃源,与楼前的正当堂皇相映成趣,仿佛正应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雅致仙韵。 而院中正有一对师姐妹,共同参悟着一册道书。 两人年龄修为均相差甚远,其中年长些的已是金丹巅峰,隐隐有元婴之基,年轻的却还未到筑基后期。 但参悟之时,却显然是以师妹为主导。偶尔师姐蹙眉不解,也是师妹稍事沉思,便给出解答。 片刻后,两人看完一页,稍事休息,师姐便感叹道:“姜然师妹果真是天才横溢,这本化箓诀,我怎么都参悟不透,师妹却一点就通,难怪师父一向对你青睐有加。” 姜然却失笑:“化箓诀只是记录了些仙府寻仙的小诀窍,非是正经仙法。我只是一向喜欢钻研此类学问,才积累了些许歪才。论及正经修行,姜然何尝能与师姐相提并论?” 停顿一瞬后,少女目光闪烁:“何况,即便是这些许歪才,也难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师姐一怔:“师妹你又在说那个乌名?唔,他通关幽妄仙府的记录我也看过,确实很了不起。但那终归只是仙缘独到,且通关也非他一人之功。 “至于不久前的撷芳仙府,我看却是那仙府主人待嫁两百年,急不可耐了,故意放人通关。加之应召之人普遍实力平平,才让他占得便宜。若是师妹你去了,未必能让乌名独占榜首。” 姜然失笑:“师姐说笑了,我若去了,怕要被师祖打断腿。咱们上清观风气最是古板,女驸马之类的戏码桥段,就算是玩笑话,落到师祖耳中也非同小可。” 师姐也笑:“师妹却不否认自己的竞争力……放心吧,我已托人去看他通天第四劫的表现了。是不是真的天外有天,过几天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就听一阵轻笑,随风穿过青竹,飘入姐妹二人耳中。 “用不着过几天,我已经带结果回来了。” 说话间,一个头戴面具,鬼鬼祟祟的人影,径直持着一枚玉质符印,越过院门,来到师姐妹身前。 正是幸不辱命的永贞。 “见过齐雪师姐、姜然师妹。” 姜然有些错愕地看着永贞脸上面具:“师兄你又被师伯打了?” 齐雪也惊讶:“就看个通天劫,都能惹怒师伯?” 永贞顿时气馁:“两位姑奶奶,我豁出命去给你们打探敌情,结果一回来就被揭短,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 齐雪却早就见多了这番话术,毫无波动道:“我可从没要你豁出命……而且这么早就回来,分明是被赶回来的,也好意思摆出幸不辱命的模样?” 永贞争辩道:“我可是坚持在师父的淫威压迫下,看到了结果分晓。” “结果分晓?”齐雪闻言一惊,“才三天吧?结果已经分晓了!?” 说到此处,女子陡然露出喜色:“他失败了?” 三天就出结果,那必然只能是一种结果了。 姜然也诧异万分:“失败了?怎么可能?” 齐雪有些奇怪道:“怎么不可能,通天第四劫有多难,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啊!就你面前这人,连第二劫都过不去!” 永贞几近麻木:“师姐你别什么坏事都捎带上我啊……另外,那个叫乌名的小家伙可没败,他简直成的不能再成了!我师父当场看得眼热,要不是炎流君就在旁边看着,我怕今天就要多出个同门师弟!” (本章完) 第260章 不入虎穴 第260章 不入虎穴 永贞一番话后,齐雪和姜然的面色都沉了下来。 对于永贞习惯性的胡言乱语,熟悉的人一向是自动无视的。 但此人虽然性子轻佻,却从不在大事上糊弄人。 他既然如此强调乌名成了,那恐怕…… 齐雪实在忍不住惊叹:“才三天就通关第四劫,他是什么怪物?!” 永贞忙解释道:“倒也没当场就成,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之后,他便将这三日的见闻,完整详细地陈述了一番……而他认真之时,言辞精炼准确,更佐以清晰的影音神念,令人仿佛身临其境。 “总之,我一直看到那小子自创功法,才被师父赶回来。而说实话,后面的东西其实看不看就都无所谓了。以他的法力和筹备,最多两天,最快可能马上便能通关。无论如何,也是创纪录了。” 齐雪怔然许久,才用担忧的目光看向师妹。 却见姜然不出意外地陷入沉思,全然没了先前的轻松悠然。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她与乌名之间,存在最为直接的竞争关系。 正如沈月卿会在所有报名濯泉的人中,为乌名筛选出最值得关注的竞争对手。齐雪和姜然的师父自然也会做此谋划。 而在师父给出的关注名单中,乌名虽然排位不在首位,却与姜然的竞争关系最为直接。 因为目前竞争力最强的,是一位筑基巅峰的师兄,其能力修为固然无可挑剔,却多少属于“前辈人”。 真到若干年后仙府开放时,那位师兄是否还会停留在筑基境界仍是未知。 反而乌名,虽然修为尚显不足,却胜在年轻。修行五年便至筑基中期,此等才华,才配得上做姜然的竞争对手。 何况,对于此次即将现世的濯泉仙府,三清仙门其实相当重视。而这种重视不单单体现在考核上,更有许多奖励资源的倾注。具体的奖励方案,会根据个人表现出的潜力和竞争力而定,并不只看强弱高下。 简而言之,同生态位的,才是真竞争对手! 思及至此,齐雪也不由为师妹感到忧心。 与自己不同,姜然自幼就展现出了非凡的“仙府天赋”,因此师父对她的培养,也多偏向仙府一侧。 仙府之缘,对齐雪而言不过是锦上添,相较于奇遇,她更喜欢踏踏实实的独自修行。但对姜然来说,仙府却已然是修行的一部分。 而这次濯泉仙府现世,时点又几乎恰好卡在姜然预计晋级筑基巅峰的时候……简直是天赐仙缘。 若能把握好这份仙缘,那么不但能得到仙府的奖励,更可能在上清观中再进一步,得到那位天师之师的青睐! 思忖良久,齐雪谨慎开口道:“师妹,你也不要太过担忧了。乌名师弟再怎么才华横溢,终归不是正经的三清门人……” 姜然却愕然失笑:“呵呵,师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刚刚是在想,之后若主动拜访乌名师弟,该准备什么礼物,才显得比较有诚意!” 齐雪登时瞠目结舌:“……礼物?” 永贞则笑着竖起拇指:“不愧是姜然师妹,果然精明,打不过就加入嘛,这才是聪明人!” 齐雪气道:“什么叫打不过?!胜负岂可因一两件事而定?!” 姜然则说道:“师姐不必替我说话啦,咱们三清修士,哪个不是见惯了人外有人呢?技不如人便技不如人,适时调整修行,无论顺利还是挫败,都要自强不息,这才是上清之道。” 齐雪叹道:“师妹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此时距离仙府现世还早,一切都未有定数。” 姜然又笑道:“还不止如此呢,换个角度想,乌名师弟本事越强,咱们清州一方在濯泉仙府的胜算才越高啊。若几年以后,仙府开门的时候,三清仙门的首席代表却是区区姜然,你们不觉得听起来就很不可靠吗?” 永贞深感赞同:“的确挺不可靠的。” 齐雪气道:“不该凑趣的时候就别乱凑趣!” 之后,则关切地问姜然道:“所以师妹你真打算去拜访乌名?” 姜然笑道:“本来也该去打个招呼的,大家年龄修为都相仿,数年后更要一道在濯泉仙府中与邛州精锐相争,自然该提早培养默契。对了,师姐,我刚刚想到一个好点子。” 齐雪不解地嗯了一声:“?” 姜然说道:“我在想,不如就将师祖手抄的化箓诀,送一册给乌名师弟。” 齐雪讶然:“这怎么行?!” 姜然说道:“可以的!乌名师弟长于仙府,必定喜欢师祖在化箓诀上留的诸多谜题。而化箓诀并非正经仙法,送一册也不算违规!” 齐雪气道:“是违规的问题吗!?师祖的手抄本,你也敢胡乱送人,不怕被师父打吗?!你又不是永贞!” 永贞有气无力:“我就站在边上都要被你横扫一枪吗?” 姜然则说道:“当然不是送师父珍藏的那本。” “……那还有哪本可送?” 姜然说道:“请师姐去拜托师祖再写一本新的吧!” 齐雪惊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啊!?” 姜然笑道:“师祖不是从以前就最疼师姐了吗?师父一直羡慕说隔代亲呢!到时候你就将我的道理说给师祖听,她老人家一定会欣然应允的。” 齐雪无力道:“……那你怎么自己不去?隔代亲的话,师祖不是该更喜欢你吗?” 姜然苦笑道:“可我一向都怕她啊,每次见了她都要被考校好久,然后每次跟师祖一对比,我都觉得自己好像傻乎乎的,全然没有修行的动力了……师姐你就帮帮忙呗,之后我请你吃点心!” 齐雪沉吟了一会儿,无奈道:“好吧,谁让我是你师姐呢,总归是拿你没办法!” 说着,她也不多浪费时间,直接起身便向着天师府的方向去了。 这个时候,师祖应该还在准备给其余天师讲法。 而在齐雪走后,永贞才摘下面具,却是随手一抹,便将额头上的烙印抹去了。 然后带着几分戏谑,对姜然说道:“小师妹,前几日你才差点暴露身份,居然还敢往那乌名面前凑?上次两位师弟给你收拾残局,忙得焦头烂额,莫非你是想让我这个做师兄的给你收尸?我只会炼尸傀,可不懂死而复生!” (本章完) 第261章 完美通关之后 第261章 完美通关之后 对于永贞的提问,姜然只是笑了笑:“师兄放心,若真到了暴露身份的那一刻,师妹我必定死无全尸,绝不麻烦他人给我收拾!” 永贞却叹了口气:“别把生死之事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你若出了事,其他人也就罢了,齐雪师姐定要伤心欲绝……而你最不该的就是惹她伤心。只有她,始终是以赤子之心待你。” 姜然也轻叹一声,目光不由看向远方:“放心吧,我自有打算……撷芳仙府,我的确一时大意,但终归是没有暴露。乌名虽然心细,却也不至于连每一个细节都始终挂在心上——那他平日也不用做事了,成天疑神疑鬼就够了。” 永贞点点头:“然后呢?” 姜然说道:“然后,我那时大意,也不是因为破防……既然‘师父’早就警告过我,我在撷芳仙府很可能输给乌名,那最后的结果,我也是早有预料,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永贞嘴角抽搐道:“你倒是先把眼泪擦干净,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大话。” “我倾心撷芳府君可是很久了!论及诚意,我比那个一心只想着通关的乌名要诚恳多了!” 永贞好笑道:“就算没有乌名,你也通关不了啊。” 姜然却道:“谁说我要通关的?” “?” 姜然说道:“撷芳仙府一旦被人通关,府君多半就不会继续留在仙府之中了。之后即便仙府不陷入沉寂,也最多是推些侍女出来应付后人,想要再睹仙子芳华,已是不可能的了。” “……你倒是真的够沉浸的。” 姜然说道:“不沉浸,如何求得真仙缘呢?师兄你就是因为总下意识维持着超然疏离,才始终不能悟到神通。” “天,怎么到你这里都要被念?!”永贞摇头道,“总之,你确定自己仍在清醒行事就好。那人死后,你在关乎乌名的事情上,难免不够理智。” 姜然面色一冷:“和他没有关系!只不过是……在濯泉仙府的问题上,双方的利益是一致的,那自然应该大大方方地寻求合作。此外,从明面上讲,我一个师从天师,痴迷仙府之人,就算和乌名彼此存在竞争关系,也该去和他打个照面。非要推三阻四地不见,反而惹人生疑!” 之后,眼见永贞又有问题,姜然便当机立断:“好了师兄,你也别在这里闲聊了,再不回去,恐怕要被你那便宜师父开颅了。” 眼见师妹已下逐客令,开颅的威胁更是实实在在,永贞也只好无奈离场,临走时,忍不住感慨道:“唉,虽是便宜师父,这些年老金却也是真的疼我。若无必要,实在不忍心伤他。” 姜然说道:“……只要最终事成,一切都会好,他也会理解的。” “呵,但愿如此吧。” —— 两天后,玉清观,寒玉场上。 绘卷中,乌名终于第一百次地释放出寻沙妙法,将最后一块沙岛浮上了半空。 之后,他便在沙岛的最底端,也就是白色沙漠的最深处,找到了那一粒黑沙。 这个结果完全不令人意外,甚至让乌名隐隐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绘卷之外,赶来围观的人们,也不无唏嘘。 这被沈月卿视若珍宝的年轻小家伙,的确非比寻常。这通天第四劫,不单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快,而且也比任何人都要圆满。 寻得黑沙固然是结果,但如何寻?在寻得之前又经历了多少?这些问题,同样是衡量通天渡劫的重要考量。 而乌名的表现,可谓完美无瑕。 三清仙门的通天第四劫,大体象征着一个人的仙道修行。那一粒黑沙,就如同仙路的终点——得道飞升。 为了得到这粒黑沙,应劫之人自然各展所能。 其中,最为油滑不定的人,会早早选择自我和解,随手从沙漠中取来一粒沙,便将其视为黑沙,从此不再进取。 这类人占据了大多数。 事实上,无论修仙还是其他,人们对于理想的追求,最终也多是归于和解二字。 幼年时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能得道飞升,结果人到中年乃至老年,仍蹉跎于筑基乃至炼气……距离理想可谓差之千里,但较之毫无法力修为的普通人,却又胜出十倍百倍,于是便恬然自得,只将炼气筑基视作自己的【得道】,再不考虑更为高远之事。 真正能耐下性子,不用任何哨,只认准一个理想而百折不挠之人,已是少之又少。但这类人大多却也只能止步于百折不挠。 想要取得结果,单凭毅力是没有用的。 那位用了十三年,终于寻得黑沙的三清前辈,首先就有着一项大多数人都难以企及的优势——他真的能在一片只有沙漠的地方,待足十三年! 换作现实修仙,大概就等于:一个人若有无限漫长的寿命,更能不进水米……那么从炼气开始,磨上四十六亿年,多半就能炼气飞升了。 至于像乌名一般,自行磨砺,自创功法……可谓是通天劫的理论最优解。能走到这一步的,两千多年来也是寥寥无几。 但终归还是有一些人的。 如上清天师的高徒姜然,又比如那位曾通关第八劫的前辈高人……尽管用时较乌名要久些,期间也稍微绕了些弯路,但结果上,他们都曾在第四劫时领悟到了正确的寻沙之法。 悟通妙法,似乎这一劫便已宣告圆满,但其实不然。 真正的圆满,不是找到黑沙,而是找到大漠中的每一粒沙,然后从中捡出黑沙。 对乌名而言,这就像是走遍迷宫的每一条岔路,完成每一个隐藏任务,开启每一个宝箱,之后再进入结局路线,拿下白金奖杯。 对修行而言,这就是毋庸置疑的堂堂王道,最圆满的飞升之姿。 因此,当乌名终于手捧黑沙,从绘卷中大梦觉醒……看到的便是无数双火热赤诚的眼睛。 等等,我这是被人围观了吗?!不是说玉清门人性情自我,不怎么围观人的吗?! 对此,沈月卿只叹息道:“太清和上清的人,还是爱凑热闹的。” 再之后,一位相貌清秀可人,笑容甜美的少女,便从沈月卿身旁钻出,向乌名大方地伸过手。 “没错,我就是爱看热闹的上清弟子姜然,来认识一下吧!” (本章完) 第262章 咱们之前见过面吗 第262章 咱们之前见过面吗 见到姜然,乌名不由就是一怔,只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尤其那只大大方方伸来的白嫩小手,在这玉清观中,更是极其违和……却又极其亲切。 乌名所习惯的握手礼,在九州并不流行,甚至一定程度遭到排斥。 因为五百年前,盘踞邛州的荒人们便常在见面时行此礼节。而荒蛮之战后,整个邛州的礼仪秩序全盘重组,人皇帖的威压之下,许多荒人的传统都被刻意废黜。 如今,只有吴郡五羊村之类的地方,依然还保留有握手礼。 乌名虽然不是真正意义的五羊村人,却相当受用这种握手礼。而姜然也明显是有备而来,做足功课,更丝毫不惧这荒人礼的引人侧目。 对于这种主动释放的好意,乌名自也不会拒绝,笑着上前与之握手。而贴近之后,那种熟悉感再次恍惚心头。 “咱们是不是……” 姜然笑道:“幽妄仙府的大会上,咱们的确有一面之缘——不过只是我单方面在台下看你讲话啦。” 乌名闻言一怔,脑海中迅速闪回两年多前,那场盛大的赢学大会……当时他作为寻仙代表登台讲话,俯瞰台下时,似乎的确见到过姜然那张明媚的笑脸。 刚刚的熟悉感,原来是由此而来的吗? 一时迟疑间,只听姜然又道:“这次我来,首先是要恭喜乌名师弟在通天劫中创下佳绩……其次,不知能否请你赏光喝杯清茶,吃些点心,谈谈合作?” 乌名闻言,却是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沈月卿。 对于这位自来熟的师姐兼竞争对手,乌名本能地并无反感,反而从她身上隐隐感受到一种近乎同类的亲切感。 不过,具体的应对尺度分寸,仍不妨先咨询专业人士。 沈月卿则轻点了点头,密语道:“她师父虽然对你而言有些陌生,但她的师祖却是见微道君。” 乌名顿时恍然,师父的老情人的徒孙,那就是自己的小侄女了?难怪有莫名的亲切感。 另外,二师父也真是妙人,明明之前还强调师父和虞见微没关系,但此时暗示起来却是毫不手软。 而见乌名神色和缓,姜然也喜上眉梢:“好!我这就去【山外楼】定位置,你什么时候方便哦……” 姜然说到一半,一旁已有人忍无可忍:“小姜你有完没完!?家常话能不能待会儿再说?!” “这乌名是你一家独享的吗!?不见这么多人都在排队吗?” “等等,小姜你这几日是不是该去闭关的?偷跑出来,不怕被你师父知道吗!?” 眼见群情激愤,姜然忙吐了吐舌头,与乌名挥手作别。 “那就说定了哦,三天后咱们山外楼见!” 乌名待要挥手,方觉掌心里多了一物。 同时耳中响起姜然的密语。 “这是我请师祖专为你手抄的化箓诀,算是师姐我的见面礼,希望你能喜欢!” 见微道君的手抄本么?我喜不喜欢另说,师父多半喜欢……这姜然小侄女,还真是有心了。 从见面的握手礼,到山外楼之约,再到这本化箓诀,小侄女的用心程度,简直教人受宠若惊。 一时间,乌名心中既是亲切感爆棚,同时也不由疑虑丛生。 而两者共同驱使下,也让乌名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三天后的邀约,总要去见识一番。 —— 三天后,燕子山外。 一间藏于山坳间的竹林小楼,迎来了今日的贵宾。 作为专司接待三清仙门与外部贵宾的宴会地,山外楼之名在九州修仙界颇为响亮。寻常外州的修行之人,若能有朝一日受邀前去山外楼,便是可以向邻里八乡吹嘘许久的谈资了。 而修行五年多后,乌名终于将自己的赴宴之地,从红宾楼晋升为了山外楼。 山外楼为每一位造访的客人都准备了单独的通幽小路。乌名从外山飘然落地后,就感到心头微微一动。 身侧吹拂的微风,山林中的清越鸟鸣,仿佛在共同为他引路,指引着他踏上一条僻静的林间小径。 这燕子山下,本是九州修仙界的枢纽,最是繁华鼎盛之地。然而山外楼的地界之内,却殊无外务干扰。甚至前来此地的宾客们,也会被妙法隔绝独立,互不见面,以确保隐私。 在山风鸟鸣的引导下,乌名穿越竹林,走上楼梯,终于抵达了约定好的雅室。 而随着他踏入雅室,一阵丝竹妙音,伴随仙茶芬芳迎面而来,宛如一双温柔的手,牵引着他向雅室内走去。 茶桌后,换下道服,一身女子盛装的姜然,妙手轻拨琴弦,在她身旁,诸般乐器浮在半空,随琴声和鸣。 “欢迎师弟赏光前来。” 乌名讶然失笑:“师侄女……不,师姐也太客气了。” 姜然说道:“毕竟明明是竞争对手,却要求人合作。那总该展现足够的诚意嘛。” 乌名闻言,暗自点头。 果然是有求于自己,这才说得通。 不然的话,三日前那番见面礼就未免过于隆重了,尤其那本见微道君亲手抄写的化箓诀,价值更是超乎预期。 最初还以为只是徒具象征意义的道君手书,但这三天里随手翻阅之后,几乎一发不可收拾。 关于仙府的诸多谜题和解法,俨然是浓缩的一个个仙府故事,对于志在仙府的人来说,简直价值连城。 “呵呵,也不用这么客气,有一半也是师弟你自己的面子。无论是订这山外楼,还是抄写化箓诀,都是在提起你的名字之后,师祖才欣然应允的。两年多前的幽妄仙府,你真是给师祖留下了好深的印象啊!” 乌名随意客套了两句后,选择直入正题。 “所以师姐这番隆重,究竟是想与我合作什么?” 应该不至于是要私下里买濯泉排名之类的吧? 姜然说道:“两件事:其一是通天第五劫。我前次挑战功亏一篑,如今想要再战,却需要等山门凑足人数。而这第五劫,人其实真的挺难凑的……反而第六劫以后情况就好很多,因为每次都必然是专人专测了。” 乌名直接点头应下:“好,正巧我也想见识一下第五劫。” 姜然笑道:“定不会让你失望……而第二件事,我希望和你组队共探仙府。” (本章完) 第263章 诚意十足 第263章 诚意十足 听到姜然的提议,乌名又是暗自点头。 不出所料,果然是这个。 或者说,堂堂上清天师高徒,真正有求于人,尤其是有求于乌名这“外人”的地方,其实屈指可数。而最有可能的便是仙府。 “看来师弟这几日已经有所准备,那很多话都好说了。” 姜然一边笑着,一边细心为乌名斟上仙茗。 乌名接过茶杯,只觉灵香扑鼻,无疑是上品中的上品……属于在三清外山绝对见不到的好东西。 “这是师祖存在山外楼的上品仙茗,若不是为招待你,平日就连我也喝不到呢。” 说着,姜然也给自己斟好茶水,之后又拿出了几盘点心。 “点心是我和师姐一起做的,听说师弟你一向喜欢果味糕点,我便特意求师姐去【百果仙府】现摘了写意果。” 乌名也不客气,取了一枚色泽明艳的糕儿,入口后果然滋味不凡……甚至隐隐让乌名品味出了些许灵汐师姐的果儿饼的风味。 姜然笑道:“看来还合师弟口味,那就太好了。” 然后,她也不多寒暄,正色道:“说回仙府的话题……如今的修行之人,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人是修行只凭修行本身,不依赖任何奇遇,更不在意仙府。这类人往往天资卓绝,博闻强识,单凭前人留下的种种典籍,就能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更能在日常点滴之中便轻松悟到仙途至理。对这类人来说,仙府奇遇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是无谓的变数。” 停顿片刻后,姜然笑道:“如今在濯泉排名中位列第一的景仁师兄,就是此类人的典型。他修行十五年,已到筑基巅峰,成丹在即,期间从未去过任何一座仙府,只在上清观中潜修,心无旁骛。” 听到景仁的名字,乌名又点点头。 这个名字,沈月卿也着重提起过。 若是只看纸面数值,此人比姜然还要厉害一个位阶,可以说是传统意义上的完美天才。灵根资质、道心坚韧、功法悟性等均是当世顶级,很多人要依靠奇遇才能突破的瓶颈,他只靠日常二字就能轻松逾越。 只不过正因为他修行完全不依赖仙府,所以为什么会报名参与濯泉试炼,就很是个谜。 而且筑基巅峰,成丹在即,又怎会真的为了筑基仙府而蹉跎宝贵的时间? 所以沈月卿其实倾向于认为这报名表只是机缘巧合下的产物,并不觉得景仁真的会参与竞争。 姜然又说道:“而第二类人,就是如你我这般,修行高度依赖仙府的……在这个仙府时代,依赖仙府并不是什么坏事,反而如景仁师兄那般完全不碰仙府的,才是逆势而行。” 听到此处,乌名忽得眉头一皱:“师姐反复提起景仁师兄,莫非是他情况有变?” 姜然轻叹一声:“不错,景仁师兄本来只是因缘际会之下才提交的三清玉书,并无意真的参与濯泉之争。但不久前,却有一道仙府箴言落到了他身上,直言他成丹的机缘是在仙府之中,所以……” 乌名顿时神色凝重几分:“所以,他不在乎浪费数年时光?” 姜然说道:“对,为了能凝结最上乘的金丹,景仁师兄并不在乎于筑基期多打磨几年。至于仙府,他虽然从不依赖仙府,却也不排斥仙府。而若是他真的参与竞争,那么无论你我,恐怕都很难在数年之内超越他。” 停顿片刻后,姜然素手轻摆,一张写有景仁具体资料的三清玉书,就落到乌名面前。 只一眼,乌名就忍不住再次捧起茶杯,以温茶来中和心中凉意。 好家伙,不愧是三清仙门,当真是妖孽辈出! 筑基巅峰、三大妙法全通、人道印八十二重……甚至锻体也是绝顶资质!简直就是司清岚的强化版!比先前沈月卿提及的还要强! 而最夸张的是,此人同样已经打通了通天第四劫,且用时仅七天,比姜然还要胜出一筹! 几乎毫无短板的绝世天才,不单单是位居榜首,而是综合评分断档领先其他人的榜首。 看过资料后,乌名顿时意识到,若姜然的资料无误,那么这濯泉仙府的竞争压力之大,已经远在沈月卿的预期之上了! 但放下茶杯,乌名的心态就已回归如常。 竞争压力大就对了,有竞争才有乐趣嘛。 何况三清仙门已是此世修行的顶点,云集了天下英才之最。若在这种地方,乌名都感受不到竞争压力,那只能说明九州已经容不下他,该换地图了! “所以,师姐是打算以仙府取胜?” 姜然叹道:“只能以仙府取胜啦。靠正经修行,在短短数年内赢过景仁师兄,怕是仙祖复生都做不到……而恰好,咱们两人都很擅长攻略仙府,自然该先行合作,战胜最强的竞争对手。” 乌名又问:“所谓合作,师姐能提供什么,又想要什么?” 姜然说道:“我能提供的,是师弟最急需的仙府名额——以我天师真传的身份,可以申请许多三清专享的仙府名额。而我想要的,则是师弟攻略仙府的本事。届时仙府的战果,只要是你我所得,便均由你我平分。” 乌名想了想:“可以,成交。” 如此果决,让姜然都吃了一惊:“这么痛快?” 乌名反问:“还有什么需要反复拉扯的吗?” 姜然沉默片刻,失笑:“也对,是我小家子气啦。” 说着,她双手捧起茶杯:“那就以茶代酒,预祝咱们合作愉快啦!” —— 待恭敬热情地送走乌名,姜然才在茶桌后轻叹一声,仰面躺倒,一身华美而脆弱的衣衫就这么随意压在身下,毫无爱惜。 片刻后,雅室门开,永贞戴着辟金面具悄然走来。 “他同意了?” 姜然默然点头。 永贞先是嗤笑一声,但下一瞬笑声便戛然而止。 从面具后面,永贞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 “等等,莫非你是认真的?” 姜然笑道:“我若有半点虚情假意,你觉得他会同意与我合作吗?且不论他本人的机敏,他身后那两位,也轻易招惹不得啊。” 永贞仍不可思议:“所以,你是真的想和他合作共探仙府?” 姜然反问:“不然呢?” 永贞沉默了会儿,问:“师父怎么说?” 姜然叹道:“你这不是看到了吗?真心实意,合作共赢……这本来就是师父的意思啊。” (本章完) 第264章 书信往来 第264章 书信往来 从茶楼雅室回到三清外山后,乌名第一时间便找到沈月卿,将他与姜然的合作详情转述了过去。 沈月卿思考了很一会儿,眉头几次皱起舒展,终没有给出更多意见,只叮嘱说:若此事实在难以拿捏,不妨多询问他人意见,集思广益。 沈月卿的集思广益,显然是特指某人。 于是乌名回到自己的竹林精舍之后,便提起笔来,给古白写了一封内容简明扼要的信,并随信附上了那本已烂熟于心的化箓诀、从外山楼茶室中顺来的几包道君私藏极品茶叶、以及几块天师高徒手制糕饼。 给古白的信写好之后,乌名沉吟了一会儿,笔耕不辍,又陆续给其他人写信。 首先便是厉沧海。 事到如今,在濯泉仙府一事上,自己算是彻底绑上了三清仙门。虽道籍仍在言山,却实则已是清州人。那么,对于最先向自己发来邀约的厉沧海以及他身后的邛州世家,自己总该有个交代。 其次则是落凰山。 作为邛州宗门代表,落凰山虽然未曾向他发来邀约,但阮杰和司清岚与他的日常书信却从未停过,战友情谊日渐诚笃。那么就算是基于友人立场,也该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他们。 再之后,乌名又给定荒府、留香阁、刘承……乃至其他任何与濯泉相关的朋友,均写去了书信,姿态坦然到近乎炫耀。 不过,既是友人,自然能领会乌名信中的真意。 说炫耀也好,说开诚布公也罢……如今乌名已经站到清州一边,诸位敬请小心了。 —— 两天之后,各地的回信陆续送到外山竹舍。 首先是乌名最为关注的言山回信。 对于他与见微道君的徒孙达成合作一事,古白同样没有给出什么具体意见,只说关乎仙府,一切事宜均由乌名自行决断。 此外,古白又重复了那句话:若在三清仙门之中,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不妨求助虞见微。 这句话落在信上,几乎等于是明确表态。 于是乌名心中仅有的些许疑虑,也即烟消云散。 或许姜然的身份确有疑点,但乌名也不是缉捕司的专员,没有义务对一切疑点寻根问底。只要确认对方没有恶意,合作又有利可图,那就不妨先合作看看。 只可惜随信附赠了那么多暗示之物,师父却半点也不接招。虽留下了茶叶糕点,供朱樱灵汐享用,却将化箓诀原样奉还,并叮嘱说以后有好东西自行享用即可,不必寄回山里。 而来自言山的回信,还有两封。 对自己选定三清一事,朱樱并没有预期中的反对……或许对她而言,邛州本也不是什么有归属感的地方。世家宗门与三清仙门之间,也很难评价哪一个更加讨厌。 朱樱只叮嘱道:不要因为一时声名显赫而忘乎所以,在三清仙门,邛州荒人始终是被人歧视的,就算不存于明面,隐形歧视也在所难免。 对此,乌名倒是感触不深,毕竟这两年多来,他也只去了玉清观两次,而沈月卿的外山又格外和睦,实在没法对三清修士有什么排斥心理。 也不知一辈子没怎么离开邛州的大师姐,为何如此重的偏见…… 郑灵汐的回信则简单了许多,除了随信送来一大堆果儿饼外,就是请乌名帮忙讨教那糕饼的做法……只能说二师姐的世界似乎永远都那么清澈简单。 除言山之外,最先送来回信的是落凰山。 有梧庭旗下四通八达的驿站,落凰山送信效率可谓邛州第一。而且对于乌名的决定,落凰山似乎也早有所料。 信上,阮杰只庆幸他已然结丹成功,不必头疼日后与乌名为敌。司清岚倒是一本正经地写了许多,一方面表示理解,一方面却也叮嘱说清州人未必真会重用邛州荒人,那排行榜看似公正,但真到了不利于三清门面的时候,是否还能公正就很难讲。 最后还捎带一句:若在三清过的不开心,落凰山随时向他敞开大门。 虽然是场面话,却也着实温暖人心。只不过信上语气过于一本正经,竟完全没有清岚仙子惯用的哼,难免略显失色。 落凰山之后,便是世家的回信。 厉沧海在信的开头,便激情四溢地写下若干超大字体的“哈哈哈哈”,然后便表示一切正合他意。 与乌名联手固然是好,但与乌名为敌,却是更好! “我虽本事不如你,胜负却绝非定数!不屈不挠,以弱胜强,才是吾辈所为!” 换做其他人,这般说辞就实在虚伪。但由厉沧海来说,却显得恰如其分。 而在这封慷慨激昂的战书末尾,厉沧海也体贴地表示:邛州人在三清始终不好混,若后面混的不爽,厉家也始终向他敞开大门。 ……怎么宗门世家都不看好邛州人在三清的前景么? 与之相对的,来自邛州的“散修朋友们”,就要清澈而真挚得多。 无论是周游在外的刘启张妙、还是方抑尘胡琬,均对乌名表示了由衷的祝福。 邛州人在清州的确会面临重重阻力,但世上没有什么偏见和歧视是打破不了的,只不过需要邛州人一步一个脚印,一点点将尊严地位挣到手中。 此外,他们还提到,随着乌名在三清外山乃至玉清观渐渐留下声名。很多邛州本地的修士乃至门派,非但没有视其为叛徒,反而纷纷将其当做榜样乃至理想。 近期,邛州散修之间甚至有一本名为《三清少年乌名》的传记正在畅销之中……而众人就诚挚建议乌名尽快寻找其作者索要侵权赔偿。 而在看过诸多回信之后,乌名又在精舍中迎来了一位访客。 来自上清观的天师高徒姜然,亲赴外山,给乌名送来了一份喜报。 “仙府名额申请到了。” 说话间,姜然就将一枚符印和一册玉书递到乌名手上。 “算是我精心挑选的仙府,名唤【金乌】,也与你有缘哦!” 仙府的内容非常简单:入仙府的两人,要在一头金丹级的大妖追杀下,救出被它囚禁的同伴。 超高风险。 自然也有超高回报。 (本章完) 第265章 不可直视的太阳 第265章 不可直视的太阳 燕子山以东五百里,有一条蜿蜒长河,河水自黑山间隙流淌而出,浇灌出下游沃野千里。 而在河水源头,群山墨染之中,有一座终年被浓雾缭绕不散,阴气森森的孤山。平日飞鸟绕行,走兽绝踪。 七百年前,仙府金乌于此现世,其后每隔七日,府门都会准时开放一次。七百年来,不计其数的筑基修士前来探寻仙缘,然后殒命于此,尸骨无存。 于是孤山脚下,浓雾的边界处,便有一排青玉似的竹林,如篱笆一般将孤山包裹着,以防外人误闯。 竹林只在南侧开一个豁口,豁口处有一栋雅致小楼,以为岗哨,楼中汇聚了周遭五百里的两条灵脉支脉筑成灵池。既便于岗哨设置法阵,也利于轮值此地的修士日常修行。 这一日上午,姜然与乌名相约于此地碰头,两人见面后,便径直前去林前小楼。 而未及近前,两人就分明感到一股清晰的斥力,迎面而来,仿佛此地主人在明确表示拒绝。 姜然便笑着向远处楼顶招呼道:“松风师兄,是我,姜然!” 楼顶一个枯瘦的修士,先是发出大梦初醒的困倦之声,继而一个闪身来到楼下,脸上挂着些许不解。 “姜然师妹?你来这荒郊野岭做什么?嘶……” 话音未落,便已看清了姜然手中的符印。 “你要闯金乌仙府?”说话间,松风道人又转头看向乌名,目光中更多了几分狐疑,“和他一起?师妹,你睡迷糊了吧?” 姜然失笑:“师兄在此地孤守数年,两耳不闻窗外事,竟不认得我身边这位名人。” 松风道人却不感兴趣地摇摇头:“再是名人,才筑基中期就被你这小家伙往这里带,怕也要变死人。” 姜然只好将手中符印用力晃了晃:“我们是正经申请了名额来的,已通过风险估算了。” 松风道人则说道:“我也是正经依着看守的职责,给你们作必要的警告。这金乌仙府虽规模不大,结构简单,更不禁入府之人随时逃撤。但我镇守此地多年,却只见进的多出的少……” 话是这么说,松风道人还是认真检查了两人手中符印,然后摸出一张表格,将两人情况简单登记在册后,便收起表格,做最后的交代。 “事不可为就赶紧撤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而若对自己的本事没有足够自信,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若执意不肯回头,我这里也代售太清观的保命灵符,五千灵石一张,可保你们在大妖手中苟且一息……” 姜然却笑着扬起手,指尖里正好捏着两张灵符。 “我们是有备而来的!” 松风道人又道:“也有遗嘱公证、遗物代寄等业务;楼后面竹林中还可以立衣冠冢……” 姜然逐一笑着拒绝,松风道人便点点头挥手放行了。 而随着两人步入浓雾,姜然脸上的轻松之色就渐渐凝重起来。 “乌名师弟,昨日给你的资料,都已经看过了吧?” 乌名应道:“自然。” 语气同样郑重。 那松风道人并不是搞笑角色,金乌仙府确实就是这般危险。 虽然其内部空间小、流程短、更没有什么真仙驻场,就只有一头金丹级数的大妖逞凶。 与动辄影响举州气运的大型仙府相比,就仿佛是窑子之于青楼。 但纵使咖位不足,却不影响其刺激十足。 在狭小的妖王巢穴中,最高不过筑基的修士,面对占据主场之利的金丹大妖,往往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惨遭碎尸……而死在仙府之中,就当真是尸骨无存了。 “虽然每次入府,那大妖的妖法魔功,以及巢穴中的地形机关等,都会有诸般细节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的一点就是:那绝非此刻你我能够力敌的对手。” 行走在曲折山路间,姜然也不厌其烦地做着最后的补充说明。 “咱们初次合作,不宜好高骛远,所以这次只以潜伏自保为主,看看能在那大妖的巢穴中行动到何种程度。不需要考虑实际营救同伴,只要大致探清地形就可以撤出了。” 乌名对此也不作反驳:“依师侄……师姐的意见就是。” 说话间,两人脚下山路逐渐崎岖陡峭,整齐的石板也变得残破不堪……倒是身旁的浓雾渐渐淡了。 “小心,要正式进入仙府了。” 姜然的话音刚落,雾气便陡然散去。 一阵明媚近乎妖艳的阳光迎面照来,只刺得两人眼球微微灼痛…… “不好,快闭上眼睛!” 姜然一声低呼,同时掀起一面斗篷,将两人同时包裹起来。 乌名依言闭目宁息,将气血玄灵全数压抑到近乎静止,整个人就似一块顽石。 下一刻,便有一股异常酷烈的热浪呼啸而至。 那热浪有着远胜凡火的热度,顷刻间就能将人化作碳粉。偏此时姜然乌名还不能作法抵挡,因为热浪更有监察扫视的功效,一旦呼啸途中遭人阻拦,大妖立刻便知道有人入侵。 好在姜然及时抖开的斗篷有着非凡神效,被那热浪扫过,却既不阻挡,更不吸收,仿佛凭空隔绝出一方天地,任由热浪透体而过。 片刻后,空气中的灼热逐渐褪去。姜然才松口气,密语道:“可以行动了,先背过身,一定不要转身去看那阳光。” 乌名回道:“晓得。” 依照这数百年来,无数前人血泪总结的教训,这金乌仙府中的大妖,虽每次的妖法魔功都不尽相同,却有一项核心不会改变。 那大妖会在自家巢穴中,祭炼妖器【金乌】,那是一种类似人造太阳的妖物,会源源不断释放光与热……而任何胆敢直视光热之人,都会被灼烧致死。 乌名和姜然初入金乌仙府,俨然运气欠佳,出生点刷在了一片空旷无遮挡的地方,又是此面向敌,险些就遭了开门杀。 好在终归有所提防,才安然度过第一劫。 “不过,我的斗篷已经没法再用了,嘶,只是被那大妖的余光瞥视到,内衬的三层灵织就焦了一层,之后又要找师姐修补了……师弟,你那边还有什么法宝可用吗?” 乌名沉吟了下,他虽然为这金乌仙府,也提前准备了些法宝,但经了刚刚的惊险,真正合用的,似乎就只有一件了。 心念转动间,一缕金霞剑光幽幽绽放于身前。 筑基至宝,法剑太乙。 姜然:“!?” (本章完) 第266章 你们中出了个叛徒 第266章 你们中出了个叛徒 见到乌名拔剑,姜然简直震惊失神。 他要动手?! 刚刚那金乌热浪,不过只是妖器遭人直视后的自然反击,相当于大妖的余光一瞥……便已然要两人全力藏匿,方得自保。 这还不足以让人领教敌我的实力差吗?!这种情况下还要拔剑出鞘……就这么看不得她手中存的那两张保命灵符吗? 不过,没等她真的开口质疑,就意识到自己误会了。 既误会了乌名,更误会了他手中法剑。 所谓法剑,较之一般飞剑,其实重在一个“法”字。其虽剑刃锋锐,有攻伐杀敌之效。但更重要的却是,以之御法,可事半而功倍。 其中品相上乘的,更是自带诸般术法。手持一口好的法剑,等于省去了许多杂术的修行。 而乌名手中的太乙法剑,本就是能工巧匠打造出的顶级炼气至宝,后经幽妄仙府中的仙人升级,品阶更是远超人力范畴。 如今这太乙法剑虽仍是筑基位阶,却实不逊色一般的金丹中品,自身便蕴含着诸多近乎金丹的神通。 而剑中的剑灵也在升级之后变得灵动如意,已能配合剑主,实现很多不可思议的配合了。 “剑首,能看清吗?” 乌名以心中询问剑灵,而后手中法剑便轻闪银光,似是在眨眼和观察…… 片刻后,法剑清吟,剑灵那元气十足的少女声音,同时在乌名与姜然识海中响起。 “一清二楚,是头独眼山雕修炼成精了,那金乌就是它的独眼,也是本命妖器,寄托着全身妖法……很厉害,暂时不能力敌。” 说着,法剑又轻轻向前摇摆,牵引着乌名向某处走去。 “先往这边撤,可以离那妖王远一些,然后离你们要救的人则近一些。” 与此同时,又有一副虽然粗略,却足够实用的周遭地形图,出现在两人识海中。 原来就在刚刚的片刻间,乌名已御使法剑来充当自己的“眼睛”了! 而结果算是相当喜人:虽然金乌仙府中,生灵不得直视金乌,但太乙法剑却不在禁忌之列。 由仙人赐予的神通,明显超然于妖器之上。 所以只一眼,剑灵就看清了周遭地势,甚至看出了金乌大妖的本体虚实! 姜然不由惊叹:“好厉害,师弟居然还藏着这样厉害的宝物!” 乌名笑了笑:“现在看来,有剑首相助,咱们要完成初步目标不难,所以这次要不要稍微深入些?” 姜然也不客气:“要!还请剑灵妹妹记牢这个位置,若之后遭遇万一,还要妹妹及时引导我们来此撤退。” 剑灵爽快道:“放心!有我看着,那大家伙虽厉害,却发现不了你们!” 姜然又道:“那就先去巢穴深处一探吧,这金乌仙府虽风险巨大,却也收益巨大……刚刚经了那热浪,师弟应该有所体会了。” 乌名点点头:“确实收益巨大。” 金乌仙府的收益,并不在于府中的法宝妖器——事实上这大妖巢穴之中,除了一群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人类囚徒之外,就连小妖都没几只,遑论宝物。 所有能搜集的宝物,都被那大妖炼化到了独眼之中。 所以除非有朝一日,能有两位筑基期的修士,横跨整个大境界击杀金丹大妖,将其抽筋剥皮,夺走独眼妖器。否则这金乌仙府就几乎没有战利品可言。 仙府的收益,体现在其他地方。 刚刚那波热浪之后,乌名可以清晰地感到,自己的气血和玄灵,均较之先前有了明显的进益。仿佛是做足了半日功课…… 又或者是吸足了仙府离尘。 不错,这金乌仙府的收益,便是“修行”二字。在仙府中经历的每一份风险,都会化为实实在在的修为,反馈到寻仙者身上! 而且与离尘相同,这种修为提升,几乎没有拔苗助长的副作用可言!凭空而来的修为,却来得无比扎实,似经过千锤百炼的苦修! 只不过默离仙府的离尘,终归是限于炼气级数,在炼气中期时,其收益还相当可观,炼化一份离尘就能抵得上数日苦修。 但是到了炼气后期乃至巅峰,离尘的收益就显得单薄了许多。而晋级筑基后,更是变得聊胜于无。 而现在,金乌仙府俨然是要填补离尘的空缺了。 姜然一边与乌名向深处悄然行走,一边也欣然道:“自从得知了这金乌仙府后,我就一直梦想着能每周都来此历险修行。根据仙府幸存者的统计记录,平均每次成功撤出,用时半日,但收益却抵得上十天苦修!而若是每七天都能增益十天,修行速度岂不等同翻倍还多? “何况咱们两人联手,理应做的比均值更好!若能一次解救多名囚犯,说不定便能有近乎仙人灌顶的奇效了!” 姜然越说越是兴奋,因为就在说话间,两人已靠着剑灵指引,一路无惊无险地避开了若干机关险峻,抵达了妖巢深处。 不远的地方,便能看到几名紧贴着岩窟墙壁,低头抱膝而坐的枯槁囚人。 姜然与乌名交换了个眼神,各自分配好了解救对象。 毕竟是初次深入金乌仙府,也无需太贪,各救一人,算是尝试试探,应该还能做到游刃有余。 “剑首,帮忙看好来路。” 剑灵应道:“放心,此地除了这些囚犯,连一只小妖都没有……那大家伙真是孤家寡人。” 整个囚牢区域,连一只小妖都没有? 下一刻,乌名和姜然再次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不好……” 几乎同一时间,一名面壁的囚徒,耳朵轻轻抖动,已听到了陌生人的脚步声。 之后,他扯起喉咙,倾尽全力大喊出来。 “入……” 入侵者的后两个字并没有说出口。 无需乌名指使,太乙剑灵已自行催动剑气,将那名示警的囚徒当场斩首。 然而终归是迟了半步,就在剑光闪耀的同一时间,这阴暗的地下囚室中,忽得亮起烈阳耀斑一般的强光! “跑!” 姜然毫不犹豫地祭起两张保命灵符,在这天崩地裂般的妖法重压之下,争取了一息的苟且。 然后便是光耀如海如潮,两人身处其中,如暴雨孤舟,就连剑灵的声音也听不真切了。 一时间不敢睁眼也不敢展开神识,更顾不上彼此,只能径直沿着记忆的路径,狼狈逃回撤离点。 (本章完) 第267章 临危不乱 第267章 临危不乱 “好险!” 从迷雾中踉跄而出后,姜然再无半分力气,咕咚一声径直仰躺在地。 身旁不远,乌名也是立足不稳,勉强用手支着山岩才没有躺倒。 两人身上都有浓郁的焦糊味道,精心准备的防护能力拉满的道服,也付之一炬,触发了内藏的仙光遮体术。 喘息良久,两人才各自嗑药施法,逐渐缓解体内体外的伤势。 多亏两张上清保命灵符,为他们在生死关头争取了一息苟且;也多亏两人都是仙府高手,逃命的本事堪称筑基顶尖,只一息时间就全速疾驰了数百米;更多亏金乌仙府始终是小型仙府,妖巢空间不大…… 总归是在不损根本的情况下,从大妖手中逃出生天。 置身仙府之外,乌名也是心有余悸:“不愧是风险等级最高的金乌仙府,设计之刁钻阴险,堪称祭献父母了。” 姜然问道:“剑灵妹妹没事吧?” “我没事。”言山剑首有气无力,“只是感觉像是回到出生的那一刻,重新体验了淬火的滋味。” 看着剑光暗淡的太乙法剑,姜然立刻道歉:“对不起,当时实在没有第三张灵符了。” “没事的,你们两个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剑灵努力重整旗鼓,表现出坚强锐利的模样。 姜然颇有不甘:“好奇怪,没见以前的人提起过,这囚徒中还能出叛徒啊!” 乌名摇头道:“或许正因为之前没人提过,所以才会出叛徒。” 姜然怔然,继而恍然:“原来如此,我没想过!” 简而言之,这金乌仙府现世七百年,始终维持着最高的风险等级……并不是因为那金乌大妖实力有多强横。 虽然的确强横无匹,俨然等同金丹中后期。但最关键的问题还是:仙府本身是会不断进化的! 并不需要让金乌大妖变得更强,只要让它的妖法魔功更阴险毒辣、妖巢的设计更缺少父母关爱,就足以给后世的寻仙者们带来反复不断的新鲜刺激。 所以…… “真是好惨啊!”姜然哀叹。 “真是妙极啊!”乌名赞叹。 “真是妙极啊!”姜然立刻改口赞叹。 不过没等两人再说下去,崎岖山路上就传来一声轻快的脚步声。 下一刻,松风道人闪身出现在两人身前。 “唉,我说什么来着?” 一边叹息着,道人一边抬起手,运起远胜二人的法力,降下一道万物回春诀,顷刻间治愈了两人外伤。 姜然苦笑道:“我可没钱付给师兄哦。” 松风道人顿时没好气:“就冲你这没良心的话,我就该收你一万灵石!” 乌名则一本正经地拱手道了谢。 松风道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能活下来,的确是有些本事。但既然有些本事,就别赶着送死,好好修行比什么都强。我在此地镇守多年,见过太多天才进去,却没见过同样多的天才出来。” 乌名刚要答话,松风道人已经摸出一本薄册。 “所以,这是我这里代售的保命法宝目录,都是正经符师和匠师所制,功效还是有保障的,只要正确使用,就连这一身灼伤都不会有。” 姜然抗议道:“齐雪师姐就是正经符师好吗!” 乌名则无奈地摇摇头,从目录中选了两张灵符买下。 既是回报松风道人的回春疗伤的热情,也是补偿给姜然的工耗。 松风道人收起灵石,给出灵符,心满意足道:“虽然我很想劝你们别来了,但看你们这样子,之后应该会成为长期客户……所以这是代售点的优惠券,请二位收好。” 姜然气得龇牙咧嘴:“松风你能不能说点中听的!?我们只是一时大意,哪有什么长期客户的说法!” 松风道人冷笑道:“就冲你这句话,我待会儿就再进一批货!” 待松风走后,姜然才泄了气:“今天真是亏大了啊。” 乌名却苦中作乐道:“好歹修行还是有增益的,虽然贵了点。” 姜然摇头道:“用保命灵符顶灾,是不计入战果的,所以……咦!?” 轻咦声中,姜然分明发现自己的修为提升之巨,远在预期之上! 明明是潜入到一半就被叛徒发现,狼狈逃窜……但修为增进之多,却仿佛是苦修十天有余! 而单凭度过一波热浪,绝没有这等奇效! 心念急转间,姜然竭尽所能剖析原理。 “你……莫非是逃命的时候,还做了什么?” 乌名说道:“多半要归功于剑首,我就不居功了……逃亡的时候,我拜托她把当时回头看向金乌的囚人们,全数斩首。” 一旁,太乙法剑颤颤支起剑身,用剑袍竖起拇指形状:“幸不辱命!” 作为仙法升级过的筑基至宝,太乙法剑在金丹大妖的全力施为下,依然保留有极强的行动能力,恰到好处地斩掉了囚牢中的叛徒。 而代价,不过是回忆起了一些淬火时候的童年往事。 姜然闻言,怔怔沉默了很久,才叹息道:“乌名师弟,你在那般紧急的时候,都还能忙里偷闲地考虑如何争取更多战功吗?” 之后不待乌名回答,姜然便又感叹:“可惜即便如此,咱们这初探金乌仙府,至少也算狼狈不堪。而虽然这次学了教训,但后面若是仙府不断生变,怕是真要成松风师兄弟长期客户啦。” 乌名说道:“但是不断生变才有趣啊。” 毕竟肉鸽才是王道。 “……说得没错,不断生变才有趣啊!”姜然咬牙切齿地跟着嘴硬,实在是不想服输。 但终是忍不住岿然叹息。 “难怪求师祖抄化箓诀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应下来……” 之后,偏头看到乌名正沉吟不语,暗自出神,姜然便好奇问道:“在想什么?可是有什么新点子了?” 乌名摇头:“没,只是刚刚不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姜然师姐,你知道‘盗府贼’吗?” 姜然闻言一惊,但很快就释然而笑。 “盗府贼?我就是啊。” “!?” 在乌名万般惊诧之中,姜然抬手指向乌名。 “现在,你也是咯。” “?” 姜然说道:“或者说,整个三清仙门,便是天下最大的盗府贼啊。” (本章完) 第268章 请稍安勿躁,我们已为您加急处理 第268章 请稍安勿躁,我们已为您加急处理 姜然的回答,让乌名不由默然。 倒不是说这番道理有多么惊世骇俗,令人警醒——毕竟乌名自幼接受的教育,便是将军队定义为统治阶级暴力工具的教育。而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道理也是启蒙常识。 问题在于:姜然身为上清观的天师真传,这么说话,似乎就有些不打自招了! 当然,考虑到大型组织的前三排从来都充斥反贼,尤其天师这类知识分子,更往往伴随修行而反骨增生。所谓三清真传反三清,似也理所当然。 而另一边,姜然在抛出暴论之后,倒是正经回答了乌名的问题。 “普天之下,未经各地定荒府准许而擅入仙府者,便为盗府贼。要问我知不知道……应该说,关注仙府之人,不知道盗府贼的才是少数。很多偏远之地,相对乏人看管的仙府,一年可能要迎上十次盗府贼的造访。而即便在清州,盗府贼的猖獗也难以全面杜绝。” 此盗府贼,当然非彼盗府贼。 而顿了顿后,姜然则反问道:“师弟为何要在此时问这个?” 乌名答道:“只是不由想起了幽妄仙府的往事。” 下一刻,乌名目光瞥向姜然,却见后者面色如常,目光中甚至流露出一丝好奇,仿佛幽妄仙府之事,与其全然不相干。 既然如此,乌名也不予深究,正常说了下去。 “那次仙府寻仙,盗府贼展现出了相当厉害的事前预备的本事。在进入仙府之前,便仿佛对府外和府中之事了如指掌。若非我仙缘独到,那场胜负仍未可知……所以我就在想:那些手段,可否用在这金乌仙府上?” 姜然叹道:“那盗府贼的手段并没什么出奇之处,就只是‘拥有天师鼎力相助’而已。那两位邛州天师在叛逃之前,已在仙府天箓上钻研多年,截取了许多事关忘忧仙府的机密箴言,却不曾告知你们,这才有了情报优势。 “至于针对某一仙府的特殊手段,自然是有的,例如限界仙法破劫晶棺便是典型……但破劫晶棺有多特殊,你应该比谁都明白。” 乌名闻言不由点头,同时右手五指松握数次,仿佛在怀念破劫晶石的手感——在幽妄仙府大会之后,定荒府便将各人手中的晶石回收了。 毕竟是先天至宝,只是借于乌名等人使用,可绝不是要就此相赠了。 当然,事后留香阁倒是颇为有心,请旗下匠人给每人都定制了一枚仿制纪念品。每当把玩之时,都难免想起幽妄仙府中那格外难忘的一年时光。 姜然又叹道:“并不是所有的仙府都有限界仙法可用,尤其金乌仙府内的诸般细节变动频繁,而限界仙法最忌讳变动。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在错误的环境下妄用限界之法,很可能落得半身在晶石内,半身在外的分尸下场。” 而听过这个结论,乌名颇为遗憾:“看来是没得取巧了。” 姜然说道:“若真能随意取巧,这仙府就不会被列为最高风险一档了。而且你还想怎么取巧,当金乌少主吗?” 乌名摇头失笑。 若真能作少主,也未尝不可……可惜那金乌大妖虽实力强绝,却仿佛理性已遭金乌蒸发,完全不具备沟通的可能性。 所以就连用异语偷鸡都不可能,着实可惜。 姜然又到:“我还以为你会选择迎难而上,有巧也不取呢。” 乌名说道:“取不取是一回事,能不能取就是另一回事了。” 姜然说道:“其实严格来说,林外的松风师兄,便是三清仙门给门下弟子的取巧捷径。本事不够的,直接在申请名额时便不予批准,免得平白送命;而即便报名获准,也要经松风师兄现场考量和指点。然后他代售的那些符箓法宝,虽不似破劫晶石那般神效,但运用巧妙,也有救命之功。” 乌名却说:“从这个层面来说,将三清仙门称作盗府贼,未免严苛。” 姜然微感错愕,不想话题居然又转回此处。 但之后,她还是颇为认真地回答道:“对三清门人而言,仙门自是天下正统,最是光明正大。但天下修士何止千万,能在燕子上修行的又有几人? “师弟修行时日不久,且除了几座关键仙府外,很少真的依赖仙府修行。所以可能始终不曾体会寻常修士探仙府的难处……当然,也希望师弟之后永远不会体会这种难处。” 再之后,姜然便主动转开话题,开始与乌名复盘方才那短短片刻的仙府修行。 虽然靠着乌名在最后时刻的灵光一现,以及太乙法剑的无上锋锐,两人的初次探索不算无功而返。但牺牲了两张宝贵灵符,才换来十日修行……这般壕奢又高危的修行法,就算上清真传也实在消耗不起。 何况对于他们这类仙府爱好者来说,如何在大妖手中顺利潜伏救人,也不失为一个有趣课题。 两人于是就在山路上展开讨论,反复推演许久……直到半日之后,依例巡场的松风道人一脸不耐烦地过来赶人,才各自不舍而去。 告别姜然后,乌名虽是满身伤疲,却有些意犹未尽,准备找其他仙府试试水。 金乌仙府一周只开放一次,而接下来的六天时间,不妨充分利用清州仙府众多的优势,多去增长些见识。 过去几年,自己多在山门潜修,的确在外走动的少了。 这个想法在理论上当然是没错的。 但很快,乌名就真的体会到了姜然所说的“难处”。 —— “咦,这座勘山仙府也不行吗?” 定荒府的柜台前,乌名颇为诧异地看着府吏小姐姐那张歉然的俏脸。 “那些轻松简单收益高的仙府,排队排到爆满,我是可以理解……但这勘山仙府却是风险高,收益平平,我看也没人排队,为什么名额也不能批准?” 柜台后,府吏柔声解释道:“正因为风险太高,所以若非有真人以上的三清师长担保,或者经过专人考核认证,我们这边是不能随意批准前往的。” 乌名问道:“签生死状,生死自理也不行吗?” 府吏又道:“一方面我们真的不鼓励修士为了仙府收益,将生死置之度外。另一方面,很多仙府,一旦有人葬身其中,便会产生不可控的变化,给后来人也增添麻烦。” 乌名想想确也说得通,便说道:“那我就申请在贵府参与考核。” 府吏笑道:“好的,在这边登记,我们会尽快安排专员为你进行风险评估。” “尽快是多快呢?” “唔,依照目前的进度,大约两年之后吧。” (本章完) 第269章 画个圈圈 第269章 画个圈圈 几次申请被或软或硬地推拒之后,乌名便没在这燕子山下的定荒府多做纠缠,径直回了三清外山。 而对于乌名的遭遇,沈月卿毫不意外,只摇头道:“你若有意探索其他仙府,便该直接来找我。” 乌名说道:“这不是不想借师父的面子搞特殊待遇吗?” 沈月卿失笑:“我是说,你直接来找我,我就可以现场拦住你,省得你浪费去定荒府的工夫。” 乌名不由好奇:“清州的仙府资源,已经紧张到这个地步了吗?” 沈月卿说道:“至少对你而言,就是紧张到了这个地步。” 言外之意,乌名自然晓得,于是又问:“哪怕师父的面子也不好用?” 沈月卿笑而不语。 乌名顿时了然。 玉清道君的面子,怎么可能不好用呢?若沈月卿非要保自己的弟子去某座仙府,定荒府自会放行。 但是别说道君,就算化神老祖,面子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反而沈月卿修桃李仙道,门下弟子却是无穷无尽。 乌名的确是近年来外山风头最劲的新人,却终归只是众内门弟子之一,且排行尚未进入前十。 想要借道君的面子,拿贡献积分来换就好,但这般交换是否划算,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在我看来,你倒不必那么急切。姜然挑选的这金乌仙府,算是极好,足够你们未来几年消化了。而无论你再怎么擅长利用仙府,也绝不要用仙府来替代修行本身。” 乌名好奇问道:“为什么?莫非是三清仙门,有某位遭遇凄惨的前辈在用自己的经历警示后人?” 沈月卿叹道:“一般来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绝对不要在仙府中度过比现实更为漫长的时间。比较健康的时间比例是一比十,所以我才说姜然选的金乌仙府颇为巧妙。” 乌名更加好奇:“若不然呢,会有什么后果?” 沈月卿道:“我也不知道。” “嚯。” 道君也不知道,这个答案本身就意味深长啊。 “这么说,我之前在幽妄仙府度过一年,岂不是很危险?” 沈月卿笑道:“你当时好歹也有十六七岁,区区一年时间还谈不上危险。就算加上默离仙府的那数月也还很安全。” 哦对,在二师父看来,自己在名为九州大陆的现实世界里度过了十六七年,那么区区一年的幽妄仙府自然远低于风险阈值。 不过…… 乌名沉吟了会儿,点头道:“明白了,那我之后便专注金乌仙府,不作二心了。” 沈月卿叹道:“你最好是能专注外山修行,别太沉浸仙府!” —— 沈月卿的道理固然是金玉良言,但对于乌名而言,一个含有肉鸽要素的搜打撤仙府,怎可能不令人沉浸? 之后月余时间里,乌名简直是乐此不疲,其热情甚至让姜然都有些吃不消了。 “……不是,师弟,我真的努力了,这真的不能怪我……” 孤山竹林外,姜然满脸苦涩无奈,向乌名做着软弱的辩解。 乌名却是充耳不闻,只用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看着不远处两名全副武装的太清师兄携手步入竹林深处。 简而言之,这一周的金乌仙府,姜然没能申请到名额,两位太清修士取而代之。 这当然是在情理之中的,金乌仙府固然每周开放一次,却是面向全天下开放,从来也不是谁的禁脔。 但对乌名而言,苦等一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人临幸金乌,这滋味何止苦涩,简直是天塌了。 姜然也是无奈:“我已经申请了另一座仙府的名额,【九乡仙府】虽效率上逊色金乌,也算上乘的修行仙府了。那个……咱们再不出发就要被判定迟到了。燕子山周遭的仙府不比别处,时间安排上是绝没有余裕的。” “……” 乌名沉默许久,终是长出口气,摇摇头放下了执念。 姜然这才笑道:“想开了?” 乌名叹道:“没,就是刚刚看两位师兄携手步入山路深处,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一个叫张妙的朋友……然后就惊醒了。” “??” 乌名又道:“……总之,我没有埋怨师姐的意思,只是刚才那两位太清观的师兄,不知怎的,我总感觉他们印堂发黑,似有血光之灾。” 姜然哭笑不得:“师弟你够了,人家只是占用一次仙府名额,不至于盼人家有血光之灾吧!?” —— 乌名放下执念后,姜然便立刻带着他前去相距不远的九乡仙府,总算在超时前抵达。 而后,两人就被负责看守的上清师兄冷眼瞪视着,悻悻而入。 九乡仙府不同于金乌仙府,是个风险等级区区一阶,想作死都难的安逸之地。 其内部空间异常广阔,几乎有半个邛州那般大。仙府中有九座城市,均属同一个统一的凡间帝国,如今正值太平盛世。 然而仙府的幻境虽安逸,其试炼内容却仿佛在逼迫入府之人去主动寻死。 九乡仙府,要求入府寻仙之人,在短短一天时间里,遍历九座主城,且在每一座城市中都找到一位隐居之人,解开其谜题。 相当经典的开放世界通马桶设计。 然而加上一天的时限,就属于经典的反人类通马桶了。哪怕是梧庭青鸾,要遍历九乡,也需要半日时间。而入府的修士却理所当然不可能携巨型灵宠入内。 而筑基期的修士,能熟练运用腾云行空之术,便已是同辈精锐。遑论御剑疾行,顷刻千里? 所以,想要完成九乡的考验,就必须豁出命去,然后用灵符也好,法宝也罢,甚至天魔解体大法……总之穷尽一切可能,将速度提升到极限,然后再维持上一个整天。 这还没考虑如何在一座人口数十万乃至上百万的城市中,找到隐士,完成谜题。 当然,这般强人所难的设计,对乌名姜然这对组合而言,不过只是“刚刚好”。 两人于清晨时分进入九乡仙府,然后于当天深夜便顺利完成了全部试炼,浑身疲惫,踉跄而出。 虽然期间不免透支、暗伤,却各自获得了约等于七八日苦修的丰厚收益。 然而,不及欣喜,两人就得到了一个颇令人意外的消息。 那两位前去金乌仙府的太清修士,竟真的爆发了血光之灾!哪怕各自连用三张保命灵符,最后也只是被各自的机关傀儡拖着残躯狼狈逃出来,命悬一线。 (本章完) 第270章 限定包场 第270章 限定包场 当乌名和姜然赶到孤山竹林外时,松风道人所镇守的小楼外,已聚了不少人。 那两位重伤垂死的太清师兄,如今就在竹林小楼中,借松风道人的代售法宝,勉强吊住性命。 然后二人的一应师长前辈们则纷纷齐聚而来,接手抢救。 而见到乌名姜然二人前来,众人纷纷露出急切、焦躁、而后终于释然的复杂表情。 然后,一名看来明显辈分不同的金冠老道,上前半步,向姜然微微欠身拱手道:“姜然师侄……” 姜然也不客套:“师伯不要客气了,需要我们做什么,请尽管吩咐吧!” 一众三清真人齐聚,却要两名筑基——其中一人还是编外人员赶来,自然不是为了寻常事。 简单来说,两位太清修士被金乌大妖所伤,身上妖毒纠缠,不断蚕食生机。而尽管此地有各类保命法宝,更有三清的金丹元婴,却无论如何都难以根除妖毒。 究其原因,自然是“仙府”二字使然。世间任何不合道理的事情,一旦挂上仙府之名,就立刻显得合情合理了。 金乌大妖虽“只是”金丹级数,但那独眼妖丹所蕴含的丹毒,却是超乎现世的凌厉狠辣之物。 在过往的金乌仙府中,那大妖虽然也偶有用毒的时候,却很少将妖丹的丹毒酝酿到如此地步。 而紧急找乌名和姜然前来,不是指望他们二人能有什么回春妙法,而希望他们能将近期与那大妖纠缠相斗的诸般细节,尽量重现出来。 尤其过去数月间,两人几乎每次从仙府出来,都要遍体鳞伤——那些或痊愈或尚在愈合的伤口,对丹毒解析都相当重要。 虽然金乌仙府在过去七百年间,几乎一刻不停地在变换细节,但终归是有一些规律可言的……一众真人齐聚会诊,对那妖丹的丹毒已有了七八成的把握,只欠一些关键细节的填充。 而乌名和姜然的到来,恰好补上了最后的短板。 众人忙碌到凌晨时分,当乌名在楼外忽得感到一阵恍惚惊醒,意识到凌晨四点已至的时候。那位金冠真人才满身疲惫从小楼中走出来,向姜然拱手道谢。 “感谢师侄及时赶到,总算救了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命。” 之后,姜然一番客气,收下了若干谢礼,做了若干繁文冗节,终是目送一众真人将那两位太清的师兄带回燕子山细细调养去了。 待四周清静下来后,乌名正要与姜然告别,回外山做日常,却听松风道人忽在楼顶叹道。 “那两位师弟也真是倒了大霉,偏偏接了你们的盘。” 乌名顿生好奇:“此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松风道人说道:“谁知道呢,我在此地镇守也有几年了,有些东西,虽然不见于任何明文之上,却依稀能看出一些轮廓。那金乌大妖陡然变得难缠,虽然也可以归为仙府自身多变,但我还是觉得多半与你们二人有关。” 之后,他居高临下地瞥了姜然一眼。 “所以,那边的天师真传,麻烦你多用用你师父乃至师祖的面子,把这金乌仙府未来几年的名额都占满吧。可别再放其他人进来受害了。” —— 松风道人的话固然是戏言,但之后一段时间,这戏言却隐隐成了箴言。 两名太清修士重伤后,报名前来金乌仙府的人竟逐渐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以至于乌名和姜然其后竟在此地连续霸府包场!几乎不受任何打扰! 要说堂堂三清道种们,会因为金乌仙府中的一次惨重伤亡就心生畏惧……那自是不可能的。 恰恰相反,在那两人重伤后,太清观中其实群情激愤,当时便有十余位正处于筑基后期、巅峰的精锐道种,想要亲赴金乌仙府,给同门找回场子。 但在不为人知的内幕作用之下,这些激愤之情统统都被高层压制下来,导向别处。 群情激愤?有什么可激愤的?高危仙府中出现伤亡不是很正常吗?何况那两人又没死,反而整日都在医馆里被外来进修的织香山的师妹们照料得忘乎所以,你们真要为那种人报仇吗? 再说了,报仇雪恨?那金乌仙府中的大妖每周更易一次,再赴仙府寻仇,也寻不到重伤两位同门的那头大妖了啊! 何况,与仙府中的妖物较真,本就是类似小孩子摔倒,家长怒踩地面的童稚行为,所以报仇之论根本站不住脚。 归根结底,两位太清修士为何会重伤?当然是因为修行不足!真想要为他们报仇雪恨,不如加倍刻苦地修行!争取在筑基期就修出什么三千道基之类的大神通,届时再踏破金乌仙府,将那鸟物抓来凌迟,才对得起三清威名! 如此这般运作之下,上清和玉清观的有识之士也看出门道——这金乌仙府,俨然是被某人钦点给那两个小家伙了。 这般幕后操作,固然有牵强之处,但考虑到金乌仙府毕竟是个风险等级几乎拉满的高危仙府。钦点这样一座仙府,勉强也能说得过去。 然后,乌名也没有令幕后之人失望。 连续霸府包场,使得乌名对这金乌仙府的探索熟练度,赫然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 而纵然金乌仙府再怎么诡异多变,也挡不住“唯手熟尔”四个字。 何况还是专业人士的唯手熟尔。 最初时候,乌名与姜然组队,还偶尔会因仙府中的刁钻设计,外加配合不够娴熟而惨遭重创。 纵然不至于像那两位太清修士一般惨烈,也每次都会落得随身器用烧光,不得以开启仙光护体的下场。 且修行到了筑基境界后,伤势一旦过于沉重,恢复就没那么容易。在金乌仙府中所受的灼伤、妖毒,往往需要事后数日的精心调养,才能恢复如初。这就难免耽误日常修行。 但在霸府包场两个月后,乌名便几乎不再重伤。 又过数月,就连轻伤的频次也明显降低了……偶尔甚至能够在仙府中苟且半日,无伤而返。 再之后,乌名又逐渐具有了更多余裕,偶尔能从囚牢救出囚徒。 而再再之后…… —— 这一日,孤山脚下,青竹林外,乌名持剑而来,杀意凛然! (本章完) 第271章 我是来结束金乌仙府的 第271章 我是来结束金乌仙府的 三清仙门的修士们,在进入金乌仙府之前,都会由驻守此地的松风道人负责最后把关。 无论他们手持的玉符得到了哪位前辈真人的认证,若松风道人坚持认为此人不適宜入府,便有资格在竹林外將其拦下来。 而松风道人眼中最大的忌讳,便是入府之人锋芒毕显,霸气外露。 这金乌仙府的核心主题,永远都是苟且偷生,任凭你多么天才横溢,同境界无敌,在金乌仙府中都要先学会隱忍蛰伏。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两位在此地包场的人,都严格恪守著这份原则,与那金乌大妖反覆斗智斗勇。 然而这一日,却见乌名一身杀气恣意张扬,哪怕相隔遥远,都能隱隱感到寒意渗来。 对金乌仙府而言,这显然是忌讳中的忌讳,但小楼顶上,松风道人见了却是不由鬆了口气。 “不错不错,很威武很雄壮,这种风采留给初入仙山的小姑娘们吧,就不用展现给我看了,赶紧进去吧。” 乌名身后,宛如影子一般的姜然不由跳出来笑道:“松风师兄你这是公然玩忽职守啊!乌名师弟这么大的杀气,你也让他进?” 松风道人冷哼一声:“你们两个就別在我这里装了,你当我在这里看你们进出仙府多少次了?你们想做什么,我岂会不知道?” 姜然吐吐舌头,向楼顶一拱手:“知我二人者,非松风师兄莫属,今日若能事成,一定请师兄去山外楼喝茶!” 松风道人则嫌弃道:“免了免了,那等富贵雅致的地方,贫道消受不起!你们赶紧完事赶紧走人,就是对我最诚挚的感谢了!” 顿了顿,又不由抱怨:“你们两个在此地长期包场,却几乎从不买我的东西,也不听我教训,我真是再没见过比你们更恶劣的师弟师妹了!赶紧晋级金丹,去祸害那些镇守金丹仙府的师叔师伯们吧!” 听闻此言,乌名也忍不住在杀机沸腾之余露出一丝温和笑意。 “借师兄吉言,此战必功成而返!” 是的,此战,乌名的目的非常明確,斩金乌,夺妖丹,取全胜! 毕竟,这已经是他们在金乌仙府的第一百五十次探索了。 自初入金乌仙府,意外之下险些被烤成人生一串至今,已过去三年了。 如今是仙歷2518年春,乌名登上三清外山的第六年。 过去三年时间里,藉助金乌仙府的丰厚收益,乌名的修为已赫然来到筑基后期。 此时,他累计修行不过区区八年,进度之快,比之当初在青鸞御輦上,与刘三郎放下豪言,志比清嵐仙子三年筑基之时,还要快上许多! 而第一百五十次探索金乌仙府,也正好作为一个重要节点,为过去三年的双端苦修做一次完美的总结。 然后,就可以开启新的修行篇章。 —— 片刻之后,乌名与姜然一前一后,沿山路徒步深入浓雾,全程默然。 彼此配合百余次后,很多细节便已无需言语交流,行进之间自有默契。何况为了今日诛杀大妖,两人事前更是详细推演布局,准备良久。 如今带著满身杀气深入金乌仙府,惊扰那力比金丹的大妖,就仿佛是在做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下一刻,乌名只感到身旁浓雾倏地散去……却没有熟悉的炽烈阳光照来。 这一次的出生点,刷新在了暗无天日的妖巢深处,四周遍布著恶臭与潮湿的味道,脚下则是一片粘稠噁心的胶质物,而在胶质物的深处,隱隱有什么庞然巨物在缓缓跳动著。 开局“不利”啊。 乌名心中暗嘆。 过去一百四十九次探金乌仙府,便有一百四十九种开局。而妖巢深处的开局,无疑最为艰难。 儘管不必一上来就遭遇金乌的烈阳糊脸,但这妖巢內部,几乎遍布大妖眼线,各类阴毒的妖法陷阱更是数不胜数。出生点刷新在此处,意味著他们一上来就已被金乌髮现,其后不但要面对大妖本尊,还要面对大妖御使下的整座妖巢! 事实上,这妖巢本身就是大妖所炼化的法宝之一,那脚下胶质物后的徐徐脉动,已在明示著这妖巢整个都是活物。 至於这妖巢最深处,则是金乌大妖用以丟弃废料的地方……那些不堪折磨的人类囚徒死后,尸身就被丟在此处,与其他狩猎来的妖兽残骸一道被缓缓转化吸收,所余残渣则渗入地下灵脉。 用比较直观的方式来说明,这里就相当於妖巢的直肠了。 好在,对於这等不利开局,乌名也早有准备。毕竟也已不是第一次刷新在妖巢深处了。 虽然每次进入仙府,细节上都会有诸多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既然人在直肠,那么该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爆它! 下一刻,无需乌名言语,姜然已自觉地取出一叠上乘符籙——均是由金丹符师齐雪用天师府特供的硃砂符纸所绘,神通威能已是筑基境的极致。 姜然从中取出三张爆裂符——功效便如其名一般简单直接,因此威力也被强化到了几乎超越筑基级数。 “送!” 一声短促有力的真言,径直將爆裂符分三个方向送出,各自沿蜿蜒的小径疾驰百余米,然后巧妙地附著在了崎嶇岩壁上。 “爆!” 轰! 震天动地的巨响声中,整个妖巢底层瞬时坍塌,无数巧妙而阴毒的陷阱就此埋葬。 有些器官,再怎么功能强大,始终也是脆弱的。 而乌名与姜然,则早已备好五行术法中的土遁术,勉强在乱石激盪中维持住了身形不动。 待震盪稍缓,两人才自乱石泥壤中迅速上浮。 土遁术不但他们会用,那金乌大妖同样会用,继续留在原地便等同自杀了。以爆裂符直接摧毁妖巢直肠,只是绝地反击的第一步,用以惊敌,抢占先机。 战机,实则转瞬即逝。 下一刻,两人已出现在妖巢上层,一处同样阴暗潮湿的石窟,却隱隱有光从石缝中投来。 石窟中,有上百名衣不遮体的男男女女,各自形容枯槁,面对著石壁或坐或立。即便是脚下才发生了地动山摇,头顶有碎石砂砾簌簌而落,这些人仍是神思恍惚,仿佛丝毫不觉。 乌名见之,心情又是一动。 又是一个“不利”之处:这妖巢中的人类囚徒,已经被尽数转化为金乌大妖的奴隶了! 而就在此时,明明对方才的地动山摇浑然不觉,但乌名与姜然自下层上浮,脚步落地的轻响,却同时惊动了石窟中的所有囚徒。 上百双眼睛齐齐转视过来,瞳孔深处,各自蕴含著如金乌一般的火光! (本章完) 第272章 为什么要背面向敌 第272章 为什么要背面向敌 剑首! 电光火石间,乌名以神念呼唤剑灵,同时將丹田玄境內,一道凝缩至极致的玄灵之气渡给了手中法剑。 而本就是筑基至宝的太乙法剑,得了剑主玄灵气的刺激,瞬息爆发。 剑身上以真仙妙法刻下的十二道剑印齐齐嗡鸣,然后转化为至精至纯的一道光。 金霞剑光,褪去锐利断物的剑气,只保留“华而不实”的万丈豪光。於是这一瞬间的剑光,赫然堪比那金乌独眼! “啊啊啊!” 好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自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 每一个直视剑光的囚徒,都被直接刺瞎了眼睛。 儘管这些囚徒中不乏修为精湛,肉身强韧之辈,但眼球终是脆弱的器官,被金霞剑光和金乌妖光正面碰撞,自是转瞬齏粉。 而双目粉碎之后,这些被妖法掌控的人类,便暂时失去了助紂为虐的能力——他们本就被大妖折磨的衰弱濒死,唯一的作用就是向入侵之人射出眼球內植入的妖光。 其中更有寥寥数人,在剧痛中恢復了些许清明。 其中一人立刻高呼道:“小心石壁!” 然而声音不及传出,就已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啸覆盖过去。 尖啸席捲,顷刻间那些在地上挣扎的人质们便纷纷耳孔淌血,继而七窍流血,面色青白而亡! 妖巢外的金乌大妖,终於闻讯归来了!且起手便是全力! 尖啸声中,乌名竭尽全力运起道服上的防护法阵,抵挡著声波对內臟的破坏,同时更是心生警觉。 金乌大妖这个起手,虽然確有著符合大妖实力的威能——单单是一招远距离大范围群攻,就已然要乌名全力相抗。 但却仍然有些不对劲! 以妖光为杀器的大妖,怎会用尖啸起手?哪有啸声比妖光先至的道理? 此时距离乌名进入仙府,其实不过才短短数息时间,但相较於整座仙府的狭小空间,以及金乌大妖的行动速度来说,数息时间已然太久了! 这一次,那妖物会採取什么行动模式? 心念急转间,妖光终於姍姍来迟。 却不是常见的遮天蔽日的豪光。 自这囚牢区的入口山洞,一道萌芽似的微光绽放,虽轻微飘摇,毫不起眼,但在幽暗潮湿的地下巢穴,却有著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让人放下警觉,不自觉地將视线转去。 然而,一旦目光触及那微光之种,光芒就会径直在眼球中植根,成长,而后一步步將身躯的主人蚕食殆尽。 对此,单单是紧闭双眼,只算下下策,因为微光並非单纯的光,作为大妖的妖法,其本质无孔不入。若不能从眼球渗入,光种便会转而选择其他孔隙。 耳孔、鼻孔乃至毛孔……而即便修士有著近乎无漏的金身,这妖光也能从神识层面缓缓渗透,可谓字面意义的无孔不入! 这道妖法,並非每一次都会出现在金乌仙府中,平均可能要上百次才会出现一次。 然而每次出现,都必会造成异常惨烈的伤亡。 三年前,两位太清修士就是在这光种的侵蚀下,未及发挥本事就大败亏输,其副作用至今都未能完全根除,时不时就要去医馆与织香山的师妹再会。 而之后乌名姜然配合探索仙府一百四十九次,都未能再次遇到这道妖法。 却在第一百五十次,两人决心斩妖的时候,不期而至! 这光种借著尖啸掩护,悄然点亮,简直防不胜防。 但对於这道陌生的妖法,乌名仍是早有准备,在心生警觉的剎那,他就紧闭双眼,贴好护身灵符。同时祭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琉璃球。 那是他以海量的三清外山贡献点数,兑换来的法宝义眼,其功效非常简单,为筑基修士提供近乎金丹真人的强大视觉。 然而这幅品质上佳的法宝,却被乌名毫不吝惜地拿来吸引光种,而如此对策也立刻收到了奇效。山洞口的光种见到那琉璃球,毫不犹豫地化作流光,钻入球中。 而转瞬之间,姜然就抽出三张暗符,如包袱皮一般將琉璃球用力包裹住,进而又收入到一只玉净瓶中! 金乌大妖的凌厉杀招,赫然是被两名筑基修士以绝妙的手法封印镇压了! 而光种之后,金乌大妖似乎也深感诧异,错愕了一个瞬间,標誌性的豪光才总算到来。 自囚牢的入口处,那颗大妖的独眼飘然而至,无穷无尽的灼热妖光自洞口涌来。 对此,乌名和姜然自是不会中招,已齐齐背过身去,面向石壁而立。 那些囚犯用这种方式在囚牢中度过漫长的折磨,自有其道理。背身而立,就是对抗金乌妖光最朴实有效的方法。虽不能完全隔绝光热,却至少能让妖光的杀伤下降八九成。 之后,凭藉各类法宝符籙,便能勉强抵挡片刻。 同时,乌名紧握法剑,做好了以此剑背身作战的准备。 与金乌大妖相斗,最有力的武器始终是太乙法剑,这口威能堪比金丹的利器,虽是【法】剑,终是法【剑】。只要能以最为朴实无华的方式,將法剑送入大妖的要害处,即便是筑基修士,也能力斩金丹! 只不过,整个过程,都必须时刻保持背面向敌……因为哪怕有一个瞬间正面迎敌,哪怕紧闭双目,都会被妖光所伤。 面对金丹级的大妖,筑基修士的伤,就算不是致命伤,也是直接令人丧失战斗能力的重伤。 想要送出必杀的一剑,更是必须在出剑前始终维持状態最佳。 换言之,这是一场不能伤的恶战。 而战局发展至此,短短时间里,两人已接连破解了金乌大妖的几种手段,乌名虽法力有所消耗,却仍维持无伤。 且消耗的些许法力,也正经由提前服下的丹药迅速补充著。 接下来,就是考验他反身剑法水平的时候了。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一名奄奄一息的囚徒,儘管已目盲耳聋,喉咙也被灼伤,却还是挣扎著於强光焚灼中,喊出了生命的最后一句话语。 “小心石壁!” 与此同时,这囚牢石窟中,那凹凸不平的粗糲石壁,陡然变得坚固无比,无法用任何五行遁法穿行。 同时,更变得光亮如镜! 独眼妖光在无数镜面中恣意反射,不留丝毫孔隙,將整间石窟映如耀斑! (本章完) 第273章 唯手熟尔 第273章 唯手熟尔 金乌的妖光无穷无尽,既是杀招,更是永不停歇的被动技能。 即便动用了囚窟中的关键陷阱,以石镜打出了足够致命的致胜杀招,理论上囚室中不会再有任何倖存者……金乌大妖仍没有收回妖光,甚至没有失去本能的谨慎。 光芒无休无止地灼烤著。 妖巢中,上百具的囚徒尸体逐渐化作焦尸,继而又似溶解於水一般消散於光。 过了很久,直到金乌大妖在这巢穴中,再也“看”不到任何残骸遗留,才终於亲身下场。 妖光普照之下,一头身形枯瘦的金腹山雕,缓缓踱著利爪,从洞口中走了进来。 那金腹山雕几乎完整地保留著原始的兽態,只是体型硕大,站立高度接近两米。 此外,它身上还掛著一件破旧襤褸,明显有些紧绷不合身的金色道服,头上则繫著一只灰色头冠。 仿佛是沐猴而冠的丑角一般,但这金乌大妖始终是修为堪比金丹后期的大妖。即便是蹣跚的步態中,也蕴含著足堪心悸的威势。 那颗独眼是它最厉害的妖器,却不是唯一的武器。 无论是道服的破烂长袖中支出的如匕首的羽毛、还是那晦暗无光却锋锐无匹的尖喙,都是最直接且致命的利器。 而身下的利爪,同样在行走时轻易划开岩石,展示出削铁如泥的特性。 单凭这具妖身,这金腹山雕便已是令寻常筑基修士望洋兴嘆的强敌。 更何况它身上的妖法眾多,已很久都不依赖肉身之利。而此时此刻又置身於自己经营许久的巢穴之中。 金乌大妖,本就是无敌於此间的。 但它却仍一步步在囚窟中徘徊著,蹣跚许久也不肯离去。仿佛是对自身的战果仍存了迟疑,又似乎只是纯粹的谨慎本能使然。 终於,大约徘徊了一个小时,这头大妖才意兴阑珊地从业已空无一物的囚窟离去,向著通向更深处的洞口走去。 洞口下面,是被引爆坍塌的妖巢毒池,是平日它放置残渣,提炼妖毒的地方……如今却被入侵者以法术炸毁。 这座开凿於山体內部的妖巢,大部分地方都经过它的特殊妖法加固,已成妖石,绝非区区筑基期的人类能够撼动——而这也进一步凸显了它隨意切开妖石的强大。 但那至深之处,却是相对最薄弱的一点,如今被轰得几乎山体坍塌,需要费不少工夫重建了。 就在金腹山雕走到洞口,轻挥羽翼,將临时拦路的山石以妖法挪开时,却忽得身躯一颤。 一口锋利的长剑,从它背后穿入,胸前穿出。 剑上不沾染丝毫妖血,就仿佛只是一道玩笑似的幻影。 但长剑贯体而入,斩断生机的夺命功效,却绝非玩笑!剑上不沾血,是因为哪怕贵如金乌大妖的妖血,也会在顷刻间就被这口非凡的利剑净化殆尽! 儘管这只是来自筑基修士的一剑,却是一名筑基后期的修士倾尽全力,超频爆发的一剑。於是,便在它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贯穿了它最为信赖的层层防御。 无论是那金色的道服,还是背后厚实的羽毛,在这一剑下竟都浑若无物。剑锋势若无阻地贯穿了山雕最致命的要害,將一颗跳动了数百年的心臟化作虚无。 而失去心臟,金腹山雕也就失去了一身妖力,更没了抵抗反击的能力。 然而出剑之人却仍不放心,自它胸前抽剑而出,再回手横扫,直接將一颗偌大雕头砍了下来。 头颅在空中飞旋,於是那金腹山雕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以自己的独眼,看清了场內的一切。 就在它身后,乌名缓缓收回法剑,面色惨白如纸……却是毫髮无损。 而在乌名背后,赫然有一块用囚窟妖石临时加工赶製的,如龟壳一般隆起的护盾! 金乌妖光能焚化此间万物,却独独对妖巢的镜化妖石无效。在山雕以妖光灼烤囚窟时,对手却已经未卜先知一般,提前炼化了石壁为盾,然后趴伏在地上,近乎毫髮无损地度过了之后的一小时!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山雕总算理解了自己的死因,却更觉死不瞑目。 若它不用这些机巧,那两个区区筑基的人类修士,根本不可能挨得过妖光灼烤。 这妖巢中的机关,反而成了害它殞命的陷阱! —— 另一边,乌名收起法剑的下一刻,便再也立足不稳,跌坐在地,心臟如擂鼓一边狂跳不止,口腔中瀰漫著血腥味道。 適才那穿心一剑,无疑是他有生以来最巔峰的一剑。 蛰伏之时,他一刻不停地在为这一剑蓄势,不单气血玄灵……恨不得就连象徵寿元的先天元气也一道凝聚其中。 別说那山雕毫无防备,即便是有所防备,正面吃上这一剑也是必死无疑的。 难的是,如何让一头狡猾的大妖吃上这一剑。 早在进入仙府之前,乌名就算定,自己的出手机会只有一次,一剑既出,便分生死。 如果是初见金乌仙府,他绝不会有出这一剑的机会……毕竟金乌仙府的原本设计目的,並非斩妖除魔,而只是苟且偷生,有余力便去救人。 这个金乌大妖,並不是放来让人杀的。 但在经歷过一百多次试炼后,隨著熟练度的不断提升,乌名却找到了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唯一途径。 简而言之,就是趁其不备,一剑毙命。 世间以弱胜强的原理,从来都是如此。 而自踏入仙府的那一刻,乌名就感到一切似乎都在向著最好的方向发展。 儘管出生点刷在巢穴深处、儘管囚窟的囚徒已被全数炼化、儘管妖雕还掌握著光种妖法…… 一切条件都对求生和救人一事高度不利。 但对於斩妖而言,却几乎是全数有利的! 妖雕手段越多越巧,就越容易大意,越不容易想到在此等绝境困局下,竟有人妄图杀它! 而当囚窟中有人第一次喊出“小心石壁”,而那句话又被剑灵敏锐捕捉,转告乌名的时候……乌名就已经知道今日之事要成了。 石壁化镜,固然是相当出人意料的歹毒陷阱,但过去七百年间,这个陷阱已经出现过不止一次了。甚至乌名本人也亲身体会过两次。 初见杀的杀招,如果不是初见,就只会適得其反——妖石化镜,便是克制妖雕的最佳护盾。 当然,实际执行,远没有原理上那么简单。 单靠一面临时取材的龟壳石盾,当然不可能挡得住整整一小时的灼烤。 至於要如何让那警惕的妖雕从两个活人身旁走过而不察觉,更是个艰难的课题。 但再艰难的课题,也架不住反覆推演,不断优化完善。 而乌名和姜然,则已在这金乌仙府中,歷练过上百次,更推演过上万次。 再难的肉鸽,也挡不住专业人士的唯手熟尔。 带著一丝释然,乌名强提一口气,从地上起身,向著不远处的囚窟正中走去。 恢復了表面粗糲的石地上,一颗业已暗淡的妖丹,正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本章完) 第274章 红手专家 第274章 红手专家 在乌名踉蹌著赶去收穫战利品时,不远处,姜然同样是同样面色惨白,七窍溢血——为了保乌名能顺利刺出那巔峰一剑,姜然同样豁出了性命去保,如今反噬承伤极重。 然而重伤下,她却顾不上疗伤,反而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紧盯著地上的晦暗妖器。 然后一边喷著血,一边爆了一句从未有过的粗口。 “Σ(oдo)!?这东西怎么还在?!” 那金乌独眼,作为白腹山雕的本命妖器,可谓妖在器在,妖亡器亡。 大妖如今已被穿心梟首,死的不能再死,这本命妖器为何却能残留下来? 对此,乌名大胆假设道:“所以说不定死的只是分身,本体还在暗中笑话你我。” 姜然顿时又喷了一口血:“щ(Дщ)!你別胡乱说这种话嚇唬人!万一应验了怎么办?” 顿了顿,姜然平息了下气血,涩然道:“你还是小心些为好,以前的资料中可从未提及过此事。” 乌名闻言,脚步稍缓了一拍。 的確,在乌名与姜然此行诛妖之前,七百年间,这金乌仙府中的大妖,並不是从未被人杀过。 毕竟三清仙门从不乏战力逆天的天才道种,也不乏閒来无事便想要在生死间验证自身所学的战狂。 每周开放一次的仙府,七百年间已经过了上万次的开拓……而这其中,入府修士侥倖诛灭大妖的次数,共有七次。 却没有任何一次能让大妖留下这本命妖器。 所以…… “所以也可能是触发保底掉落了。” 肉鸽仙府,本来就具备高度隨机性,掉落方面自也不例外。前人没有掉落,或许只是脸黑。 而且这一次的诛妖,和先前七次也都不相同。 乌名手握被仙人升阶过的太乙法剑,几乎没给那山雕以反应挣扎的空间,一剑穿心毙命,又一剑梟首绝后患,杀得格外清爽。 因此掉率有所提升,也是合情合理的。 乌名想通此节,便再次迈步向前,然后俯身垂手,以右手手指碰触到了那枚无光之眼。 剎那间,他只感到一阵记忆的浪潮从独眼中汹涌而来。 —— 一座茂密的山林中,陡然响起几声悽厉的灵鸟哀鸣,继而便是一阵兴奋的大笑声。 “哈哈,步平师侄可真是咱们金光山的福將啊!看看师伯给你猎到了什么!这几成內丹的白腹山雕,可是炼丹制符,乃至炼化神通的绝好素材啊!师侄你的筑基丹可算有著落了!” 一位相貌清秀的少年,恭敬地拱手道:“谢师伯!” “唉,只可惜光顾著杀这两头成鸟,却放走了一头小的。这种扁毛畜牲灵性过人,必会记恨。” 少年便道:“师伯何须多虑?畜生灵性再多也终是畜生,咱们金光山修行堂堂仙道,何惧妖邪?” “说得好!咱们仙山道统,就该要这般堂堂正正的志气!” 而在一阵谈笑之后,那清秀少年藉口捕捉到了些许灵感,要在此地再独处一会儿,稍作感悟。 几名师长也不拦他,叮嘱了些言语,留了几道灵符,便提著妖物尸体,回金光山去了。 待旁人走远,少年才轻出口气,解开道袍,从衣摆下露出一头体型细小的雏鸟。 “……杀你父母,实非我所愿。然而天地不仁,大道无情,你若真的灵性过人,就儘量逃远一点,逃去你们妖族尚能立足的地方,永远不要回来啦。” 下一刻,画面一转,一片妖邪丛生的邪祟之地,一头身形佝僂的黄皮大仙,居高临下审视著羽翼未丰的小妖。 “你父母曾有恩於我,如今你投奔於我,想学我这化形之术,当然可以。然而你学了以后,却决不可拿来报復人类,甚至不可憎恨人类。因为化其形,入其道,若不能心甘情愿为人,便是你修为通天,也要立刻变回原形。 “如此,你可还愿学吗?” 沉默许久后,那小妖的鸟喙中,吐出尚不熟练的话语。 “我化形成人,只为报恩,不为报仇。” 黄皮仙於是长嘆一声:“你且过来,我將这一身皮赠与你,你便能有人之形貌,除非登峰造极的大修士,否则再无人能看穿你身份。” 画面再一转,已来到一座仙山脚下。 一个世外桃源的小村落中,唯一的酒肆正迎来几位率性的道人。 “老板,来两坛好酒。” “道长说笑了,我们这凡间酒肆,只有粗茶浊酒,哪有什么好酒?” “哈哈,你也不是不知道金光山规矩森严,平日只有清水和茶,真是淡出鸟来!如今难得下山,要的就是你家的浊酒!放心,银子管够,只把酒拿来就好!” 老板笑了笑:“道长不嫌弃就好……小玲儿,去给客人端酒来!” 伴隨一声甜糯的少女应和,年长的道人顿时惊奇。 “誒!?老板你什么时候生了个如此俊俏水灵的女儿?” “嗐,我连老婆都討不到,哪里能生女儿?这孩子是去年冬天,外村闹饥荒,流浪过来的……除了自己叫玲儿,已经什么都不记得啦,我见她可怜,店里也正缺人手,便姑且收下。” “呵,我看老板你是居心不良,想收她当媳妇……咦!?” 一声惊咦之后,那道人便与同道伙伴细语起来。 “那孩子,若我没看错……好个钟流毓秀的上乘道种!” “师兄当然没看错,我从一进来就注意到了,灵性绝佳,绝对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居然流落到此地!” “既然见到,就不能错过。待会儿简单查查根底,若没问题,就带回山上去吧。几位师叔师伯,不正抱怨山中年轻修士不堪造就?咱们这就给他们带个惊喜回去!” 之后,画面又转,已来到金光山上。 堂皇大殿前,一位满目威严的道人,对著身前一眾刚刚换上道服的少男少女们,沉声说道。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金光山的弟子,一言一行均要符合山门规矩……而这边的,便是你们大师兄步平,你们之后的修行,便由他来看管。” 於是,一眾少男少女,便纷纷向那位清秀俊逸的青年道人拱手作揖,七嘴八舌道。 “见过大师兄!” 而这其中,一个格外甜糯的少女声音,几乎立刻就引起了步平的关注。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缘分便已紧密纠缠。 (本章完) 第275章 金乌旧事 第275章 金乌旧事 若干年后,金光山上。 清秀俊逸的山门大师兄步平,看著师妹的考核成绩表,讚不绝口。 “师妹真不愧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行奇才,短短数年,进境便已追上常人十余年,同辈之中完全是鹤立鸡群。” “全赖大师兄悉心指点。” “哈哈,师妹就不要给我脸上贴金啦,我当年可远没有你这般厉害,如今就更是惭愧难堪……” “师兄只是一时陷入瓶颈,只待突破此劫,之后自会海阔天空。这几年师妹常听师兄讲法,对师兄的才情感触最深,也请师兄切勿失了自信。” “……师妹教训的是,漫漫仙途,岂可因一时挫折而自怨自怜!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而没过多久,步平便向师妹报来喜讯。 “多亏师妹点醒,我总算突破了困扰多年的瓶颈,如今已至筑基后期,距离金丹更近一步了!” “恭喜师兄!” “不过,我的喜讯却不是关於自己。师妹你也將要筑基了吧?我这次正好借著突破的机会,向师父请了一粒上乘筑基丹,定会让你成就上乘道基!” “师兄,你……” “哈哈,我能突破瓶颈,全赖师妹点醒,怎能不投桃报李?” 然而又过没多久,喜讯就化作泡影。 “师妹,那粒筑基丹……师父竟赠予了別人,的確师父有师父的难处,但这样一来,山上已没有上品筑基丹,必须重新炼製。当然,师父师伯倒是答应我,可以开启丹炉,再炼一炉筑基丹,但是……” 对此,玲儿自是心知肚明。 “但是,需要捕狩几近成丹的灵性妖物,取其精华方能成丹……丹学课上,师叔曾著重讲过,这就是金光山的丹道。” 步平沉声道:“对,我当初筑基,也是以此成基……但这些年隨著修行之路渐深,我却始终觉得,此道过於残忍无情。” 少女淡淡道:“天地不仁,大道无情,人妖更是不两立,师兄如此说,未免妇人之仁。” 步平嘆道:“师父他们也总是这么教训我,但若无仁心,即便修行再高,也无非是令这天地变得更加冷漠。天地本已不仁,我们为什么不能让这世间变得更好些?哪怕虚仁也总好过不仁。” 少女沉默许久,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不要什么上品筑基丹啦,麻烦师兄去换个赏赐吧。” “……师妹!?你,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呀,我只是觉得师兄说的没错。山上的长老们总说我灵性过人,仙途无量,而若我真有他们说得那般好,又何必非要依赖一颗筑基丹呢?师兄,我是认真的,请与师伯说,不要为上品筑基丹而徒增杀伐啦。” “……师妹,修行之事,切不可儿戏。你是山门最负厚望的天才,师父他们其实就算没有我恳求,也必会为你准备上品筑基丹,但你能这么说,我还是很高兴。” 再之后没多久,上品筑基丹如期而至。 玲儿强忍不適服下了丹药,之后闭关数日,成就了让她也感到分外惊讶的上品道基。 仿佛她在这一刻,当真已成了货真价实的人类,那无上堂皇的仙道已彻底对她敞开所有。 但很快,事態便急转直下。 画面转变,顷刻间来到不久后的一场庆功私宴上。 如步平所说,玲儿成就上品道基,对金光山而言是倍感鼓舞的大喜事,尤其在年轻一代的弟子们普遍进度不及预期的时候,这个从桃源村中捡来的孤儿,已是山门的未来希望。 所以私宴上,一位师伯明明不曾饮酒,却似自醉一般,话说得多了些。 “哈哈,玲儿你是不知道,这次能给你炼成筑基丹,也是机缘巧合。这金光山周遭千里,像样的妖物早就被杀得七七八八了。纵有什么妖王之流,也是徒有妖力而无灵性。 “但偏偏,这次我们师兄弟几人稍微走远了些,就遇到了一头品相奇佳的黄皮子!那东西也不知怎得伤了根基,一身奇高的修为竟发挥不出一半来!被我们堵著耗了许久,终是力竭而亡! “那黄皮子灵性奇佳,但照理说有那等灵性,就该知道不要隨意靠近人类的地盘。不过,以前有人说过,越是富有灵性的妖物,越容易做傻事。捉起来比那些徒有妖力的妖王还简单。” …… 再之后的话语,便彻底淹没在混乱的记忆浪潮中了。 这段混乱持续了很久,而透过混乱的浊浪间隙,依稀能看出,玲儿在那之后,如行尸走肉一般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当然,说行尸走肉並不准確,她稳定地维繫著人形,生活修行一切如常,且修行进度一如师长们的期待一般迅速。 金光山上,这位无父无母的小姑娘,儼然成了无数人的掌上明珠,一时间甚至有不少艷羡嫉妒之情聚焦而来。 只有步平看出了她的异常。儘管筑基后的玲儿,一切都似正常的人类一般,甚至比“正常的人类”还要更像人类。但步平却很清楚,那个他所熟知的少女,已將真心牢牢隱藏封禁起来。 而这件事,步平没有告诉任何人,只默默守候在玲儿身旁,然后竭尽全力地修行,仿佛是在畏惧著什么危机的到来。 在这股麻木的浊浪中,两人理所当然地走到了一起。曾经备受期待的山门大师兄,与近来风头日盛的天才小师妹,根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在彼此的陪伴中,玲儿又一点点从麻木中甦醒。直到某个重要的节点后,她的生活仿佛迎来了全新的希望。 她怀上了一个全新的生命。 对於化形成人的她而言,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蹟。 是黄皮前辈留给她的那层皮的缘故?还是金光山的仙道有著包容一切的神奇?再或者,人与妖,本就没有那般巨大的隔阂? 带著巨大的惊喜,玲儿孕育著这个不可思议的小生命。 带著巨大的恐惧,玲儿只盼这个小生命永远不要诞生。 然而,时光推移,生命之光即便弱小,也终会如匯聚万川,奔腾到海一般,无情地降生下来。 玲儿曾千万次地祈祷,她的孩子能如她一般。 又千万地祈祷,她的孩子千万不要如她一般。 但降生於世的孩子,从不会完美地回应父母的期许。 玲儿,生下了一头雕首人身的怪物。 (本章完) 第276章 两百年 第276章 两百年 步平和玲儿对於这个结果,其实早有所料,所以在分娩前夕,他们千方百计找了藉口下山,来到一个僻静无人的荒废村落里,手忙脚乱地迎来了这个怪模怪样的小生命。 而出乎意料的是,对於这个非人亦非妖的怪东西,这个必定会给人招来巨大风险的怪东西,两人却没有丝毫的嫌弃。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便是世间最诚挚无敌的武器,足以扫清一切惶恐阴霾。 “哈哈,玲儿你看,这小傢伙在笑!生下来一声不哭,却在笑!” “呵,他生得这般模样,你怎知是哭是笑?” “他是我儿子,我当然知道!” “……师兄,你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就知道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就是你穿上道袍,唤我师兄的时候。” “那么早!为什么!?就连师父他们都……” “因为只有我看过你小时候的模样啊,虽然完全改换形貌,但那双澄净的眼睛,却和那小雏鸟一般无二。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哇,你不会在我还是雏鸟的时候,就对我图谋不轨了吧?” “或许真的是那样呢,毕竟我这个人,从小就怪。” “呵……” 说笑之后,便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你说,我们要怎么对师父他们说?这个孩子不可能带回山上,又该送去哪里?” “……原来过去那段时间,你一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吗?哈哈,也好,我这个做师兄的,这些年总算有机会好好表现一下了。放心吧,孩子的问题我已经想好了,我之前下山歷练的时候,结识过一位怪道人,那人虽然古怪,却是个有大神通和大慈悲的高人。我想,求他帮忙,至少可以得指点一条明路。 “而若是怪道人这条路行不通,我准备求我凡间的父母帮忙。虽然当年上山的时候,分別並不愉快,但我如今是金光山的大师兄,他们应该会帮这个忙的。” 步平的语气非常自信,儘管即將面对的是根本无可估量的风险,他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记忆中,那张笑脸仿佛被镀上了永不暗淡的光。 但接下来,故事便再一次急转直下。 “你哪里也去不了!” 废村外,金光山掌门的厉喝,如惊雷一般响起。 “还以为你们两个偷偷摸摸地想做什么……真是匪夷所思,胆大包天!” 下一刻,又有一位山门长老嘆息道:“平儿,正如你了解那孽障一般。我们看著你长大,又岂会不了解你?妻子临盆之际,却要舍下山中的师长亲友,又不告知具体行止,你真以为我们会放心你二人独自行动?” 掌门则道:“步平你自幼便妇人之仁,为我不喜,当初只因为几头妖物的死就心境蒙尘,修为停滯不前。却不想如今连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也能含糊!” 长老又道:“当然,此事也不能全怪你。那孽障靠著黄皮子的妖法,连我等都瞒了过去……这些年也必是对你用了蛊惑人心的妖法。回去以后隨为师好好清心修行,未必不能將功赎过。” 掌门说道:“师弟,此事回山再议!此刻先解决此刻的问题!那孽障在山中潜伏多年,不知偷了多少山中机密,待会儿布阵时绝不可有丝毫疏漏,必要在此地斩草除根!” 听到斩草除根四个字,步平大惊失色,然而不待他出面求情,玲儿已先一步,强撑著刚刚分娩过的身子,来到屋外跪倒在地。 “几位仙长,我化形成人,入山修行,只为报答相公昔年救命之恩,绝没有半点对金光山不利的念头!” 长老却嘆息道:“步平的救命之恩,不就是你的杀父弒母之仇?” 掌门则恼怒道:“被你这孽畜乘隙而入,金光山未来百年都要在天下仙门同道间抬不起头!你当初侥倖不死,就该老老实实躲起来,再不要靠近人类半步!” 玲儿只道:“……不错,当初披上这层皮,便是一切错误的源头,玲儿不但害了师兄,害了仙山,更害了黄皮前辈。如今不敢奢望苟活,只盼几位仙长能对师兄网开一面……也对那刚出世的孩子网开一面。” 掌门冷哼道:“步平的事自有我等依门规处置,用不著你这妖物虚情假意地关心。至於那边的小畜生,笑话,当初放走了你,便惹出现下这般麻烦,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重蹈覆辙?!师弟,步平和这畜生,都是你教出来的,他们生来的孽种,也该由你来处理!別再让山门蒙羞了!” 玲儿满身恐惧:“求师父慈悲!” 长老嘆息一声:“放心,不会有太多痛苦。” 下一刻,画面中,一位金袍道人,便闪身到了废屋中,单手拎起了那雕首人身的婴儿。 “师父!”玲儿与步平齐齐哀鸣,却很快就被阵法压下,既不能动,也不能出声。 同时,掌门却皱起眉头,说了一句话。 “尸身留乾净一点,带回去兴许能炼出好丹。” 这句话,仿佛一粒火种,剎那间便激起了冲天的烈焰。 之后的记忆,由此变得混杂不堪。 依稀能看到,一头白腹山雕陡然撑破道袍,现出原形。她是如此熟悉金光山的修行,竟凭藉一己之力打破了掌门的禁法。 她扇动羽翼,顷刻间便腾空而起,大地变得渺小不堪,天空则前所未有的宽广。 那是她身为人类从未领略过的风景。 然而,接下来的故事,却並非喜闻乐见的逃亡復仇。玲儿的挣扎,只是一道诱敌的幌子。她在下一个瞬间,就被数道符籙贴身,如山岳般的压力,让她从高空重重落地,筋断骨折,连一只眼球都脱落出来。 而落地时,她用仅存的一只独眼,看到废屋中那雕首人身的婴儿已在师父手中没了气息。 唯一可幸的是,那个机敏的男人,那个在很小的时候,就能从师长面前偷偷藏下一只小雏鸟的男人,並没有让她失望。 步平没有浪费妻子为他爭取的一丝生机,趁著玲儿现出原形,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了逃。 而金光山的师长们,算定玲儿会逃,因此为她准备了太多的机关阵法,却独独没有料到,那个自幼就有妇人之仁,回山以后本可以重新再来的金光道种,却选择了逃,捨弃一切地逃。 再之后的记忆,又变得模糊不清。 只是,仅从只鳞片爪中,也能窥见后续的发展。 玲儿被重伤后,並没有当场身死,而是被带回金光山……算是逼迫步平回山的人质。同时,因为放妖物上山修行的丑闻过於恶劣,金光山没法也不想將此事大事化小。 他们將现出原形,理性已失的白腹山雕,如牲畜一般囚在山上,供天下人参观戏耍,更定期施加酷刑折磨。以此向天下人证明自己与妖邪势不两立。 又將那刚出生便夭折的婴儿炼成了一枚丹,却不是供人服用的丹药,而是一枚与妖物性命相连的妖丹。 平日里,妖丹就被养在山雕空缺的眼眶中,金光山的修士以此来全盘掌握山雕,並藉此深入剖析。剖析她一介妖物,为何能修得人类的功法? 而且还修得那般好……在真相暴露之前,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金光山下一代最出色的弟子,竟是一头白腹山雕。 此外,区区妖物,竟能与人类產下子嗣,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般研究持续了很久,久到山上的掌门已经换了一任,负责饲养山雕的长老黯然离世。而天然长寿的山雕也垂垂老矣。 后来的继任者,逐渐对此中缘由不甚了了,只当山中养了一头怪奇的宠物,倒是少了些折磨之心,只日復一日地饲养著。 而山雕的记忆,也日趋模糊不清。 直到某一天,这山雕寿元將尽之时,那颗独眼中,却见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身影。 与她分別了逾两百年,早该化作枯骨的那个人,却保留著年轻时的模样,於一日正午之时,来到了金光山上。 而偌大金光山,竟无一人前来阻止他。 “抱歉玲儿,让你久等了……那怪道人將我关在海底,要我在仙法大成之前不得出关。可惜我资质鲁钝,远不如你,却要你等到今日,才能再次相见……好在还不算太晚。好了,隨我回家吧。” 然而,对於那温柔的话语,玲儿却已经无法给出任何回应了。 曾在幼时便能口吐人言的山雕,却早已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而在步平想要將她带走时,她还会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仿佛这里才是她的家,任何人也不能带她离开。 “好,咱们不走,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只是家中好多叫人生厌的面孔,我將他们都杀了好不好?咦,你不捨得吗?那就……关起来吧,由你来亲自看管,就像他们过去看管你一样,好不好?放心,我会陪著你,一直一直陪著你……” 记忆的浪潮就此中断。 乌名恍然回神,身子仍维持著先前的姿势,指尖差一寸落地……而那枚独眼,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丹田玄境中,隱隱传来清越的鸟鸣。 (本章完) 第277章 仙府补遗 第277章 仙府补遗 清风吹拂,绿茵如浪,白招摇,影中似有一位白衣女子,向乌名盈盈行礼致谢。 玄境中的悠扬清音,虽非人言,却是这段回忆的脚註,为有缘之人讲述了故事的后续。 以及这座仙府的由来。 这些事,並不包括在仙府本身的故事之中。 简单来说,这金乌故事的后续,其实是个破镜重圆的美好结局。 在歷经漫长的折磨之后,玲儿並未在金光山上以兽形香消玉殞。 她终是被救了回来。 步平在海底潜修之时,那怪道人不单为他传法护航,更准备了各类不可思议的天材地宝。 靠著步平的悉心照料、爱的呼唤,以及怪道人留下的各类灵药猛灌…… 玲儿在阳寿將尽之时,被生生延展寿元,又突破修为,凝结了一颗横贯妖仙两道的內丹。凭此妖丹,玲儿终在一日清晨尽復灵性,亲口呼唤出了相公的名字。 在那之后,步平也便放开了金光山的禁制,带著玲儿远离伤心之地,前往海边去寻找那怪道人以表谢意,却再也不见其踪影。 再之后,两人携手相游天下,彼此砥礪修行,终越过了那条仙凡界限,抵达无上至境。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於是便有了金乌仙府。 这座仙府,是一座为玲儿而设的仙府,其中承载著的是她毕生都无法忘怀的最大憾事。 而这憾事,却並非是当初二人未能私奔成功;亦非是爱子惨遭毒手。 对於最终苦尽甘来,更成就仙位的玲儿而言,此生最大的憾事,是步平仙法大成,回山报仇之时,在金光山上对许多无辜的同门也痛下了杀手。 也是她在灵性未復之时,被步平鼓励纵容著,以金乌妖法折磨了许许多多的金光山人。 是的,在一切落得圆满之后,那位玲儿的遗憾,竟是手上沾染的这些许尘垢! 对於玲儿的这般圣母心態,乌名也是不由唏嘘。 若非有这等宽仁之心,她当初也不可能学会黄皮子的化形术,来到步平身边。更不可能十多年如一日地偽装成人,不露破绽。 然而,在这宽仁之心的驱使下,这座金乌仙府,却赫然是以她本人为最大反派,反而那些作恶多端的金光山修士,成了该被营救的人。 一时间,乌名想到过去那一百五十次仙府攻略中,自己救下了不计其数的金光囚徒,只觉得手有点脏。 但转念一想,也便释然。 无论如何,终归是要先有一个好结局,才能有这圣母味道略浓的金乌故事。一想到玲儿最终成就了府君,她的宽仁反而显得可爱起来。 此外,这金乌仙府中的一切,都不过是梦幻泡影,一周后就重置刷新,真实的金光山早不知消逝在何处……倒也不必对此中设定过於当真。 而后世之人攻略仙府,对仙人而言总归是有益无害。 能以自身的专业素质,帮到那位善良到无以復加的玲儿,为她斩除些许心魔,也算是件好事了。 总之,真是个美好的故事,如果是真的就更好了。 品味到故事的最后,乌名心中唯有此嘆。 经歷过忘忧和幽妄之变,对一切仙府故事的“真实性”,乌名多少都会存些质疑……不过,也只是些许质疑。 如果可能,他还是希望这个故事是真的。如果这份“希望”本身,能包含有令美梦成真的助力,那就更好不过! 总之,玲儿前辈,祝你仙路通畅,万事如意。 —— 感慨间,耳畔传来姜然的声音。 “乌名师弟,你是感悟到什么了,脸上表情如此精彩?” 乌名顿时自感怀中甦醒,悠悠一嘆:“首先,我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师姐的试探过於低端了;其次,你真想听?” 姜然面色一僵:“那,那还是算了……如果是能讲的故事,你刚刚就该对我讲了。” 两人之间毕竟是並肩三年的战友,彼此早建立了十足的默契。 乌名收起金乌大妖的本命妖器,却对其中的感悟不置一词,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事实上,这金乌故事,对上清高徒而言,也的確是不知为妙! 三清仙门中,属上清观最重“伦理道德”,“仙门规矩”。无论是人皇帖的撰写、还是整个定荒府体系的建立,其中上清观都出力最多,如今也影响最重。 在这样的环境下,听闻一个人类扮演反派,妖族扮演圣母的故事,实在是有害无益。 何况,堂堂天师高徒,更有一位都讲师祖,真想知道金乌仙府的內情,应该有自己的办法才对。 这仙府开放至今,可是足足有七百年了,被人攻略过上万次,单是成功击杀玲儿都有七次之多……天师府真的从未对它没有开展过全面细致的研究么? 甚至说,那被他吸纳入体的本命妖器,之前当真是从未掉落过吗? 总之,眼下既然姜然也乐意含糊过去,乌名自不会多提,掸了掸满是灰尘的道服衣摆,便说道:“大妖的妖器被我收了,暂时好像提不出来……所以,我那盏青灯就送给师姐,作为补偿吧。” 姜然沉吟了下,笑著点头:“成交!” 乌名所说的青灯,是一件筑基境的上品法宝,是他从幽妄仙府中分来的战利品,因为功效於他而言意义不大,所以一直存在储物袋中,却颇得姜然喜爱。 如今用青灯换金乌妖丹,也算双贏了。 而既然开始提及战利品,自然是已进入了战后结算的阶段。 金乌仙府,本质上是一座以提升修行为主的仙府,府中几乎没有实物收益,全凭入府之人以风险换修为。 所以妖器的掉落只是意外之喜,修为的提升才是应有之义。 而乌名姜然合力斩杀大妖,可谓超额完成任务,修为提升之巨,自是不言而喻。 由於两人诛妖诛得乾净利索,实际收益比起资料中记载的前面七次先例,似乎还要多上不少。 哪怕此时各自伤疲,难以细细体察修为进境……但保守估计,这一次诛妖成功,收益至少也可以折算为月余的苦修! 姜然一边擦拭著鼻血,一边兴致勃勃道:“师弟,回去休养一番,咱们下周再来!” 乌名却低嘆一声:“不了,我应该再也不来了。” 虽然明知道攻略仙府,对府君本尊有益无害,但要他再对那白腹山雕行杀戮之事,却实在有些下不去手了。 (本章完) 第278章 意外之喜 第278章 意外之喜 乌名並未对放弃继续攻略金乌仙府一事,做更多说明。 但姜然却立刻瞭然:那必是和方才遗落於地的金乌独眼有关,於是也不多问,便换了话题。 “也好,在这里包场三年,也该换换地方啦……对了师弟,待会儿出去的时候,记得找松风师兄主动申报所得哦。” 乌名怔了下,点头道:“多谢提醒。” 所谓主动申报,其实是指报税。 理所当然,在这仙府时代,任何人探索仙府都是理应付费的——除非甘为盗府贼。 不然,那些以仙府为生的人,要靠什么过活?且不提天师府的天师们。就松风道人那般的守门人,也不可能全靠代售灵符过日子。 而支付代价的方式大致有三种,一种是门票买断,只要固定价格获得门票,入府后的收益就全凭本事;第二种是比例抽成,也就是根据最终收益,缴纳一定比例的税收;第三种则是两者相结合,买断加分成。 而三清仙门作为天下仙盟之首,仙府文化的创始人和主导者,自然有著最为完善的仙府管理办法,以及最为复杂繁琐的规章制度。 仙府的收益分成,就多採取买断加分成的方式,並在此基础上,又做若干加法,其中繁复之处,足以令人头晕眼,最终任凭摆布。 对於金乌仙府这种以修为提升为主的仙府,通常要先缴纳一笔固定费用作为门票。而若从中额外得到什么实物收益,则要根据实际价值,再按比例缴税。 只不过,三清也有减税退税之类的政策。如一些关键仙府的攻略,只要能攻略成功,那么所有税收自然全免,甚至还有高额奖励——先前的幽妄仙府便是一例。 至於金乌仙府,虽然没幽妄那般特殊待遇,但相关奖励政策也有很多。过去姜然领著乌名攻略仙府百余次,其实一枚灵石的门票钱都没过——因为她自有渠道申请特惠补助。 只不过,如今两人斩杀仙府大妖,掉落了一件价值难以估量的本命法器,就没法用寻常的补助政策予以涵盖,必须向看门人及时申报所得了。 但这种申报也绝对不亏,因为依照惯例,筑基期的三清门人,在自家辖区的仙府中取得远超常规的战果,必会有不俗的奖励。与之相比,区区税负其实不值一提。 在三清仙门的体系中,成就金丹之前,基本等同於未成年人,属於仙门理应无偿栽培的群体。只有凝结金丹成就今人,才会正式背负起对仙盟的种种责任义务。 所以如今两人主动申报所得,实际上是等於申报额外奖励,稳赚不亏。 “唉,其实由我申报效果会更好,但那妖器已经被你吸纳入体,放不出来,实在没法含糊。” 乌名却是无所谓:“能额外多换几张『五色符』就很好了,目前修行也暂用不上其他东西。” 姜然说道:“心態不错,眼光更是不错,五色符算是三清特供的诸般奖励中,性价比最高的奖励之一了,对你的步虚归一更有奇效。” “对师姐的百闻通识亦有帮助,所以奖励七三分,我占三分就好。毕竟若非我草率地吸走妖器,由师姐这上清真传来申报,所得奖励会更高。” 姜然笑道:“那我也不和你客气啦,的確我也想要五色符来著。” 两人一边说著,一边缓步向仙府之外行走。 这金乌仙府失了主人,浓雾包裹下已儼然是一片死地。但隨著两人行至终点前,浓雾之外忽而传来飞鸟鸣啼,仿佛在为死地焕发新生。 乌名隨即回头,看了这金乌仙府最后一眼,便向前迈出一步,回归现世九州。 不久后,他来到竹林外的小楼里,主动与松风道人报喜。 “师兄,有两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 松风道人顿时一嘆:“所以就是有两个坏消息?我就知道……” 乌名笑道:“第一个好消息是:师兄可以准备去山外楼喝茶了。” 松风一怔,继而上下打量了乌名一番,嘖了一声:“还真叫你们成了……筑基后期便能斩那金乌大妖,七百年来独一份,了不起啊。” “谢师兄夸奖,姜师姐说,明日下午三时,山外楼天盈间见。” 松风沉吟好一会儿,嘆道:“我就是个普通的看门人,你们就算討好我,也没有任何好处……给你们打折,你们也不买我的东西!反而跟你们去喝茶,我还得专程请假!” 的確是坏消息。 乌名笑道:“第二个好消息是,从今以后,师兄就不必再面对我们两只铁公鸡了。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探这金乌仙府了。” 松风惊讶不已:“为什么?” 这两人筑基后期便能斩杀大妖,意味著从后期到巔峰,一直到结丹之前,这金乌仙府可能都是个收益绝佳的洞天宝地! 乌名摇摇头,也不做更多说明,只道:“仙缘已尽,再探下去收益也未必会好。” 松风嗤笑一声:“行吧,像你这种天赋和仙缘都多到溢出来的人,確实也有浪费的资格。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在仙府里究竟经歷了什么,但我在此地镇守多年,始终也不觉得这是个拿来磨礪修行的好地方。不来便不来了吧!” 顿了顿,松风又嘆道:“没了你们两人包场,我就又要跟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傢伙们打交道了。尤其你们两个区区筑基后期便斩了大妖,不知又要激励多少自詡才华横溢之人,三年前好不容易被那两个太清师弟打杀的狂傲之气又要復起了。呵,比起卖不出去东西,把东西卖给死人的感觉更糟十倍。” 乌名闻言却不由一怔,忽然想到一桩怪事。 以那玲儿前辈的纯良心性,金乌仙府的框架设计固然说得通,可为何要设计的如此高危呢? 然而不及多想,就听松风问道:“所以,第三件坏事又是什么?” 乌名说道:“我们两人在仙府中侥倖得了一件妖器,就是那白腹山雕的本命妖器,特来申报所得。” “啊!?那独眼是可以留下来的!?” 松风道人万分震惊,继而哀嘆。 “一想到这类意外所得的文书报告要写多久,我甚至都不想恭喜你们两个了。” (本章完) 第279章 同为天涯外地人 第279章 同为天涯外地人 在三清仙门,关乎仙府的上上下下的每一个细节,都有对应的规章制度。 本不该有任何实物奖励的金乌仙府,侥倖掉落了大妖的本命妖器,却被乌名意外吸纳入体……这种极小概率发生的事情,在三清仙门的漫长歷史中,也是有过先例的。 有先例,就会有规矩。 “……嗯,吸纳入体,暂不能外放?知道了,鑑於姜然师妹愿意为你作保,我就不搞什么测谎验心之类的了,就依照你所说上报好了。唉,可惜你这三年来始终不曾入流归宗,只是外山弟子身份,否则不单能多申领些奖励,我的报告文书也能省不少事情。” 哀嘆之后,松风道人还是给乌名详细讲了此中门道,又收下了乌名缴纳的千余灵石的税款,便说道。 “依照禄工堂的惯例,文书报告的审核和奖励下发,最快一天就能完成。那么就明日下午外山楼吧,我会將五色符准时带去。” 乌名笑道:“明日不见不散!” —— 然而到了第二天下午,当乌名和姜然在山外楼天盈间终於等来了姍姍来迟的松风道人后,这位总喜欢抱怨的道人,却难得露出一副惭愧无奈的表情。 “我……就说两句话就走,茶便不喝了。” 听闻此言,乌名自然更不会让他走。 “有什么事都不妨喝了茶再说嘛……最坏也无非是昨日战果不被承认,五色符领不到手。” 松风道人愕然半晌,將一袋灵石交还乌名,继而嘆道:“你已经猜到了?” 乌名笑道:“毕竟来清州都五年了。” 三年前,与邛州的朋友们书信往来,告知自己决意留在清州时,被人反覆提及的外地人在清州的难处,如今早已应验过很多次了。 诚然,三清仙门尊重一切有本事的人,而乌名早在三年前通关通天第四劫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本事。甚至让地位尊崇的金正阳道君,当场生出和沈月卿抢徒弟的衝动。 但这並不意味著他已得到了三清仙门上下所有人的认可,更不意味著程序性的歧视和排外能就此消失。 尤其在这个濯泉最终名单即將定下,而乌名的名次却在以惊人的速度躥升,来到一个之前从未有人想过的位置的时候。 另一边,姜然却怫然不悦:“什么意思啊?战果不被承认,五色符领不到?禄工堂的师兄是信不过我咯?!” 松风道人嘆道:“师妹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乌名则笑著端起茶杯,悠然模仿起了禄工堂师兄的语气:“师妹,这不是信得过信不过的问题,而是禄工堂做任何事都必须规矩大於人情。而依照规矩,你们这个报告,我实在没法通过啊。” 松风道人只听得浑身一紧,仿佛被寒风刺入骨髓,忙下意识端起茶杯,以温暖的仙茶恢復体温。 姜然也颓然摇头,同样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乌名却当真无所谓:“这三年来,能在金乌仙府畅行无阻,已经是万幸了。何况那妖器毕竟在我体內,又不是凭空消失了,其本身就是莫大奖励了。” 松风道人则提醒道:“其实在我看来,此事若能就此消停,也未尝不是好事。毕竟那战利品是妖器而非法宝,並不是能堂堂正正拿来用的东西。若是掌握在姜然师妹手中倒也罢了,换做师弟你嘛……现在禄工堂对此事权作不知不认,其实倒是给你省了不少麻烦。” 乌名笑道:“也对,万一禄工堂认下了我这妖器的奖励,却表示基於安全考量,要我於未来定期参与各种除妖辟邪的功法修行,那就惨了。” 松风道人闻言又是浑身一紧,忙劝道:“这话可別乱说,真遇到那等破事,就算你將头顶那七十重人道印全都亮出来也没用。我之前是亲眼见过一位人道印一百四十重的真人被拉去集训,一直训到一百三十重才被放出来!” 之后,雅室內三人又討论了一番禄工堂的诸多不做人行径,著实宾主尽欢。 尤其松风道人心知以后恐怕再难於这两位天才师弟师妹频繁打交道,倒是借著茶水说了不少心里话。 比如,他明明修行不俗,为何要在金乌仙府外,年復一年的守山?甚至还要代售各式法宝符籙丹药,以补贴修行? 再比如,他对姜然和乌名的態度一向不算热络,尤其公事上从来一丝不苟,为何却愿意在最后分別之际,帮乌名主动爭取一下奖励? 因为松风本人便是出身蒙州乡野,一个小小世家。虽有幸拜入三清,却终难以打破隔阂,更进一步。 而在修成金丹后,松风更是看出了自己的极限所在,那么与其继续硬著头皮,和各路天赋本就在自己之上的名流才俊们做並不公平的较量,倒不如躲进小楼成一统。 而这三年来,眼看著乌名借仙府之缘,修为突飞猛进,他心中既有羡慕,又何尝没有几分带入? “所以,乌名师弟,这次濯泉仙府,就祝你以榜首的成绩代表清州出战吧!” 对此,乌名自是慨然应允,姜然则哭笑不得。 “茶楼是我订的,金乌仙府的名额也一直是我申请的,松风师兄也和我相识更久……结果你却祝乌名师弟当榜首,那我呢!?” —— 傍晚时分,三人兴尽而散,各自归去。 乌名仍是回归三清外山,不过这次还不及去精舍內进一步总结復盘,便被二师父沈月卿叫去了。 “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沈月卿面色淡然,但所说的內容却极具重量。 “坏消息是,濯泉仙府的现世时间可能要提前了,最后一座池中国,刚刚在邛州丰郡被挖掘出来了,较之先前都讲预言的时间早了至少两年。” 乌名闻言心中微沉,时间提前,意味著自己赶超前辈的时间缩短了……而儘管有了金乌仙府的丰厚收益,此时他距离筑基巔峰仍差了不少积累。在榜单上的名次,也还不足以真正威胁到现在的榜首。 炼气期以后的修行,从来都很漫长。天赋强如司清嵐,也是做著二十年內结丹就算成功的计划。而乌名如今修行才不过八年。 “好消息是,通天劫的第五劫,你可以正式开始准备了。三天后,玉清观……此外,若这次你能顺利应劫成功,应该可以再见一次书中仙。” (本章完) 第280章 第五劫 第280章 第五劫 对乌名而言,筹备多年的通天第五劫终于迎来正式开放日,着实有种拨开云雾的快意。 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由于濯泉仙府提前现世,他想在修行上赶超榜首已几无可能,唯一的翻盘点就是这通天第五劫。 截至目前,仍留在濯泉名单上的人中,通天劫的最高记录便是第四劫,第五劫尚无人成功——包括姜然,也包括景仁。 所以,只要他能在三天后的通天劫试炼中顺利通关——同时另外几名竞争对手挑战失败,那么他就完全有可能一朝翻身。 虽然多少也要看对手的脸色,但至少有翻盘的可能。 至于沈月卿提到的书中仙……乌名则不由嗤笑一声。 终于啊。 三年了,总算有机会和那小家伙再见一面了。 诚然,以书中仙的本领之神奇,想要拜见她的虔诚修士,从来都能从燕子山上一路排到邛州吴郡郡城。区区时隔三年而已,简直是转瞬之间,一般人一生能见一次,就已是天大的仙缘。 但那是对于一般人而言。 对于有心人,尤其是对于有门路有背景又有心的人来说,书中仙就绝不是那般稀罕的存在了。三清仙门分配给沈月卿的名额,是每半年选出一名筑基弟子前去书斋,而以乌名的本事,至少也能垄断其中的一半。 无论是靠贡献点数,还是靠人情世故,在三清外山这些年,乌名终归不是白经营的。 但过去三年,乌名却从未能得见书中仙。理由也很简单:每次沈月卿将人选报给玉清观,都会被以各种理由推诿搪塞过去。 推诿搪塞,却又有理有据。三清仙门两千多年的组织沉淀,使得仙门中人想做一件事或许很难,但是想要阻止一件事,却能轻易找出千百种借口。 对此,即便是沈月卿这真传道君也无能为力。 三清道君,在三清之外固然是威名赫赫,但在三清仙山以内,就远没有那般有威慑力了。 哪怕是化神老祖,都往往要屈从于两千年积淀下的繁文缛节,更遑论区区道君? 而来自玉清观的回馈,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若是三清外山提出其他人选倒也罢了,偏乌名实在特殊。上一次与书中仙会面后,这件仙府至宝的损耗明显异乎寻常。之后数天,小丫头对来人都爱答不理,搞得许多排队许久的仙门道种怨声载道。 所以玉清观对乌名心存排斥也是合情合理。 更何况随着时间推移,乌名在濯泉名单上的名次越发靠前,甚至威胁到了如今榜首,于是很多事都开始微妙变化。 就如他拿不到五色符一般,一些本该经由外山渠道得来的三清资源也逐渐断绝……若非姜然那边的关系仍旧过硬,他怕是连金乌仙府都去不得了。 好在凡事都有例外。 通天十二劫,就属于三清仙门自设的例外。其存在本质,就仿佛是当年的老祖们,料定了后世三清会有无数的繁文缛节,而这些繁文缛节固然大部分时候的确都有其价值,却也会在极少数情况下,挡住了一些本该出头的天才的路。 通天十二劫,就是给那些天才们一个额外的机会,只要能确实证明自己的才华,证明自己是值得三清为之破例的天才,那么再多的仙门规矩也都要统统让路。 “只要能通关第五劫,你就可以申请一张‘百行箓’作为奖励,其功效也很简单:三清仙门上下,除了极少数禁地之外,其余的藏书传法之地,都可凭此符箓,入内参悟一日。” 而书中仙虽珍贵神奇,但在三清仙门中还算不得极少数禁地。只要乌名能确凿通关第五劫,持百行箓,就可在书斋前畅行无阻。 “虽然正常来看,通关第五劫的奖励,未尝没有更好的选择。但这三年下来,我倒是越来越支持你再去拜会一次书中仙了……我倒也想看看,他们如此费尽心思想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乌名笑道:“也可能根本没藏什么东西,单纯只是想给我添堵拖后腿。” 沈月卿冷哼一声,没多言语,因为这个猜测实在过于合理,以至于他只感到一阵沉甸甸的疲惫。 过了好一会儿,他也没想好该说些什么。 作为玉清真传,他本该为师门做些辩驳;作为师父,他同样该叮嘱乌名一些关于通天劫的诀窍。但对上那张游刃有余的清秀脸庞,却又觉得说什么也是多余,便叹息一声,摆摆手示意乌名赶紧回去好好准备。 —— 三天之后,乌名沿着外山山顶的传送阵重返玉清观。 仍是那条熟悉的青石小径,寒玉广场,三年时光仿佛不能在此留下丝毫痕迹。第四劫中那漫天白沙,也恍如昨日。 一如既往,乌名来的并不算早,此时广场上已到了数人,修为清一色的金丹元婴……但彼此看来都没什么交情,各自分散在偌大广场,显得稀稀拉拉。 参与今日试炼之人,远不似第四劫时那般多。毕竟以通天十二劫的惨烈淘汰率,能走到第五劫的,已是寥寥无几。 而这其中,乌名无疑显得格外扎眼。 筑基中期便通关第四劫,更在筑基后期就勇敢挑战第五劫……且挑战从无败绩,一生三次的机会,还未浪费过一次。 就仿佛一只粉嫩粉嫩的玉面小生,误入中年养生群,顷刻间就激来数道锐利的目光齐齐扫过。 好在玉清人终归有玉清人的风骨,短暂的错愕之后,几人就各自收回视线,自顾自的吐纳修行,临阵磨枪。 乌名于是也占了个僻静角落,调息凝神,等候本场主持人的到来。 不过,没等他将玄灵之气运足一周天,就听身旁传来一阵刻意的脚步声。 多年搭档,乌名自然认得出这脚步声,便睁眼笑道:“姜然师姐?” 来人正是姜然,女子步履轻盈,笑容柔婉。 “哼哼。” 然而不及寒暄招呼,就听广场上浮起一阵嘈杂。 那些秉持玉清风骨,对他人之事毫不关注的金丹元婴们,忽得齐齐停下自身修行,看向一位姗姗来迟的应劫之人。 那人乌发漆亮,长及腰间,一张无瑕的玉面上,星眸璀璨,摄人心魂。 卖相之佳,堪称乌名生平仅见! 而那人虽着筑基期的弟子道服,但顾盼之间的气质风采,却隐隐压倒了身旁一众金丹元婴。 见到此人,乌名与姜然的面色均是微微一沉。 因为这就是他们如今在濯泉名单上,最强有力的竞争者。 上清真传,景仁。 (本章完) 第281章 竞争对手 第281章 竞争对手 作为天下仙盟魁首,三清仙门从不缺所谓“天才”。很多足以震惊乡野百年的奇才道种,拿到燕子山上也就泯然众人。 然而,即便在天才多如狗的三清仙门,也总有些人能够脱颖而出。 坐拥天师传承、修为历练俱佳的姜然自然是人上之人,而在筑基期就完美通关第四劫的乌名,自然还要更胜一筹……何况两人才刚刚在金乌仙府中,不可思议地越级诛妖,履历堪称传奇。 但上清观的真传景仁,却仍是与众不同的。 广场上那些各行其是的应劫真人们,可以对乌名姜然的到来等闲视之,却在见到景仁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动摇了心神。 作为修仙之人,景仁实在过于完美无瑕了。 生于清州豪门、天生绝品灵根、顶尖根骨。自幼拜入上清观,师从化神老祖。修行十五年而至筑基巅峰,百法全通、无漏真传…… 尽管这份进度远远称不上旷古绝今,尽管景仁还未及成丹,尽管他常年在山中潜修,极少游历,更没有乌名那般显赫传奇的仙府履历…… 但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终点将高不可攀。 因为完美的修行,就是这般稀有,这般艰难。 说到底,追赶进度也好、闯荡仙府也罢,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其核心目的通常都只是为了这一件事:令自己的修行尽可能完美。 修行够快,才能赶在年轻之时,攀得尽可能高。才能让自己在尚可锐意进取的年纪,去面对那一个个艰难险阻的瓶颈。 仙府奇遇够多,才能成就寻常难以成就之事,超越自身的局限。 但这些事情,对于修行完美的人来说,却不过是“多此一举”。 照常理来说,这样一位事事完美的上清真传,本该与世无争,尤其和乌名姜然这两个高度依赖仙府外力之人互相平行。 毕竟通天劫也好,濯泉仙府也罢,对于修行完美的人来说,都不过是“多此一举”。 但偏偏景仁就选择了多此一举,他在数年前主动停滞了修为,卡在筑基巅峰的瓶颈前,迟迟没有迈出那一步。甚至越发积极地参与到濯泉仙府的位次之争。仿佛对濯泉仙府的仙缘,已是志在必得。 如果说数年前,他报名濯泉,还有因缘际会的可能,但事到如今,乌名姜然都已不存侥幸之心。 想要夺得榜首,必须先胜过景仁。 与此同时,景仁的目光也锁定到了乌名与姜然。 他没有理会那些金丹元婴的前辈,而是径直来到二人面前,拱手一礼。 而后,诚挚致歉。 “抱歉,此番前来与二位争抢濯泉仙缘,实乃不得已。” 乌名怔然,只觉这位初次见面的完美师兄,坦荡的有些离奇。 姜然看来却与他有几分熟络,没好气道:“无瑕公子也有不得已的时候?” 景仁叹道:“师妹何必明知故问呢?所谓完美无瑕,不过是对平庸无长之人的戏谑之论罢了。若九州大陆真有完美无瑕的修士,又怎会在两千年间都被困在化神境界,不得寸进呢?而我也是在数年前惊觉单凭一己之力,根本难以凝结仙灵金丹,而唯一的机缘便在濯泉仙府,才不得已下场争抢这份仙缘,仅此而已……” 这番言论让乌名顿时眼前一亮,只觉颇合胃口。 说得好,连飞升都做不到的修士,何来颜面自称完美?这景仁虽然名声显赫,本人却没有半点倨傲,性情着实不错。 但另一方面,一个实力惊人,又虚怀若谷的对手…… 战胜起来,无疑就更有意思了。 而仿佛感受到乌名的兴奋战意,景仁不由温和笑道:“若是我的出场,能对师弟有几分激励之效,也算将功抵过了。好了,试炼开场在即,不浪费二位时间。之后试炼,祝咱们都能取得佳绩。” 说完,景仁便潇洒地转身而去,就连背影都不露丝毫破绽。 乌名若有所思,姜然则轻啧了一声:“时时刻刻都要端着,他也真不嫌累。” 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嬉笑。 “人家持礼而来,你却背地说人闲话,这可不太好吧?我要告你师父去。” 姜然惊得浑身一个激灵,忙转过头去,只见到一张戏谑而熟悉的笑脸。 姜然当即耷拉下肩膀:“青阳师叔,又是你啊?怎么每次都是你被观主抓壮丁?” 来人正是曾主持过通天第四劫的李青阳,而比起乌名,他这玉清道君,却似乎和姜然的关系更为亲近。 听闻晚辈调笑,他也不恼,只是屈指弹了姜然一个脑崩,便正色道:“放尊重一点,今日我可不是什么苦哈哈的主持考官,而是和你们一般鲜活而高贵的应劫小生!” 乌名姜然齐齐诧异。 这李青阳,居然是一道来应劫的?! “……你们两个,不会真觉得通天第五劫很容易吧?” 事实上,通天第五劫当然是极难的。哪怕在三清仙门之中,能走到这一步的也已是百里挑一了。一些化神老祖都只能抱憾驻足前四劫。 只不过一般来说,也实在很少有堂堂道君,再来挑战通天劫的。 成就道君之人,往往已是道心坚韧,又澄澈如镜,根本无需什么外在试炼来明晰自我,砥砺修行。 而除了试炼的意义外,闯这通天劫无非是图个奖励。但除非进入第七劫以后,否则通天劫的奖励对堂堂道君而言,又无足轻重。 那么又何必为了无足轻重的奖励,承担在众目睽睽之下试炼不成的风险呢?且万一是那种:筑基期的成了,元婴巅峰的道君未成的尴尬场面……那就当真无颜见人了! 姜然思忖了一下,戏谑道:“哼哼,不愧是青阳师叔。虽为道君,却常年被抓去打杂,所以完全没有道君的架子!” 李青阳顿时苦脸:“行了我不跟你师父告状了,你这丫头就嘴下留情一点吧。” 而话音未落,这位青阳道君就倏地板起脸来,又挺直腰身,作一丝不苟状。 下一刻,一位长髯、四方脸的道人,缓缓自光耀中现身,狭长的目光扫视四周,不怒自威。 正是今日主持通天劫的考官,李青阳的师兄,化金道君金正阳。 (本章完) 第282章 盘外算计 第282章 盘外算计 金正阳虽然在教育弟子方面颇显力不从心,但作为玉清观的老牌道君,仍有着道君该有的威仪。 简单扫视一周,便立刻换来了全场肃穆。 之后,他也不多说闲话,做过自我介绍,便在众人面前摊开一道绘卷。 与第四劫的绘卷颇不相同,却有着类似的仙府遗风。之后,金正阳更是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化开了一枚仙府灵丹,将一道银色的灵液落到绘卷上,顿时满卷生辉,如星河倒悬。 事实上,这也是通天第五劫,要排队数年,凑齐若干人才能召开一次的原因。 准备这第五劫的考场,非得要仙府灵丹作为耗材才行。而此物只产自于某几座仙府,掉落也并不稳定,所以乌名能赶在濯泉名单最终确定之前,参与应劫,也着实是有几分运气。 片刻后,金正阳已化尽灵丹,开始逐一点名。 被点到名字的,便来到绘卷前,得密语传授一句临时口诀。之后于心中默念出来,就会倏地一下化作流光,窜入绘卷之中。 广场上总共也不到十人,很快就全部落入绘卷之中。 而下一刻,刚刚才显得冷清少许的寒玉广场上,就齐刷刷多出许多人,且七嘴八舌,颇是嘈杂。 金正阳那四方脸上顿时多出阴霾,头侧太阳穴绽放青筋,却无可奈何。 通天劫的内容固然需要保密,但也只需要“保密”,其应劫过程本身,是允许参观的。 所以,与前次通天第四劫情况类似,来自上清和太清的围观群众立刻就站满广场,兴致勃勃。 通天第五劫啊!几年才得一次啊! 大部分三清修士根本走不到这一关前,所以也只能每隔数年过过眼瘾。 云应劫往往比真应劫要刺激,更何况这一次,第五劫的试炼还称得上盛况空前! 尽管应劫之人不到十人,但对于第五劫的难度来说,已称得上阵容鼎盛。更何况和以往那种遍地平庸金丹元婴的境况不同,这一次上有道君,下有三位筑基,更是别开生面! 理所当然,人们的关注焦点,也聚焦于这上下两层。 “李青阳到底什么情况?被抓壮丁抓疯了吗?!” “那也不必把应劫当请假用啊?第五劫的时间好像并不长吧?最多三天来着?” “对,最多也就三天,成与不成都要结束了,所以李青阳莫非是真有把握?” 议论声中,却听金正阳冷哼一声,加入了评论。 “多年庶务磨炼心性,若还不能明晰自我,度过这第五劫,他这道君也就不用做了!” 而有了金正阳开口,众人便不好再拿李青阳开涮。青阳道君虽然毫无架子,但毕竟是观主真传,如今前来围观的人却多只是寻常金丹元婴,其实地位上颇有差距。 金正阳不发话倒也罢了,如今人家师兄发话了,众人也就顺势转开话题,讨论起了那三名筑基修士。 话题度最高的,自是景仁。 根红苗正无瑕公子,上清观主一系的真传,前四阶一气呵成,这第五劫的成功几率也相当大。 事实上,在某位元婴前辈留下第八劫的记录之后,一连百余年,仙门之中都没有任何人有望接近那个记录。 而如今不过筑基期的景仁,则被师门前辈们寄予了最多的期待。 “区区第五劫,对景仁来说应该十拿九稳吧。” “……区区二字有些浮夸,但的确这一劫对景仁最为有利,他哪怕倒在第四劫,也不该倒在第五劫。” “何况以景仁的性子,若非当真十拿九稳,怕根本不会前来应劫。” “这么说倒显得他有些功利了。” “我就是随口一提……” 景仁的话题度最高,但实际可讨论的内容却最少,因为人们基本都高度看好他的表现,讨论多了反而成了吹捧大会。 只有少数人沿着濯泉仙府的话题稍事展开,提及此番应劫之后,景仁的榜首之位已无可动摇……却同样应者寥寥。 因为提到濯泉仙府,就必然要提到那两个竞争对手。 其中一个同样根红苗正的三清真传倒是还好,所以人群偶有应和。 “姜然是有些可惜了,生不逢时。” “的确可惜,正常来说,景仁应该不会参与仙府之争。偏偏这次无瑕公子动了俗念。姜然的大好仙缘就要降一个档位了。” “最后的结果也不好说,虽然名单排位降了,但有景仁带队,濯泉仙府的胜算却能多上几成。最终收益说不定反而更多。” “但是,和景仁同场应劫,又有濯泉的竞争在,压力也会大上不少。而姜然……之前已经失败过一次了吧。”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那就更可惜了……从过去的资料看,越是输在这种地方的,越容易连败。” “喂喂,别因为人家的亲朋好友不在,就随便说这种话。” “亲朋好友都不在,尤其连那个最疼她的师姐都不来,不就是因为结果可以料定嘛。” 而人们围绕着姜然讨论了几句,也是越聊越感乏味。 因为很明显,真正有意义的话题,在于乌名。 但乌名的话题,却因为种种原因,众人都不太乐意提起。 直到一个开朗阳光的声音加入讨论。 “怎么没人讨论讨论乌名?是都看好呢,还是都不看好?”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面色就更加古怪,当场就有几人匆匆离场,连这几年一度的大戏也不看了。 也有些人无奈摇头,搭话道:“炎流君,你这弟子,可真是给整个山门都出难题。” 来人正是沈月卿,爱徒乌名渡劫,他本人自然会亲临现场。哪怕季禾给他发来报酬优厚的订单,也要暂时押后。 而对于身边人的感叹,沈月卿则正色道:“堂堂三清仙门,还有什么化解不开的难题么?” “你一个天师真传,还说这种气话?三清仙门若是无所不能,你我早该飞升去了。炎流君啊,你虽然已不常在山中修行,但山中的事情,你难道真就猜不透,看不出?反正我是退隐已久,如今只看热闹,不妨由我把话说明白:关乎其余的事情也就罢了,这濯泉仙府,你当真要让一个邛州小子,占着清州榜首的名头,再重回邛州?” 炎流君说道:“如果他当真有这个本事,三清仙门就该给他这个殊荣。” “……那就但愿他真能有这个本事吧。” —— 而与此同时,乌名在绘卷中缓缓睁开双眼。 通天第五劫的内容,也于脑海中浮现。 在这一劫中,他要画一幅画,一副自画像。 (本章完) 第283章 光怪陆离 第283章 光怪陆离 画一副自画像? 这就是十人九不过的通天第五劫的试炼内容? 区区一副自画像,对从未接触过画艺的普通人来说,或许还存在些技巧上的难题。然而对于一众修为至少已至筑基境界,可随时神识留影的修士而言,自画又何足道哉? 这道试炼的难点,或者说其设计真意,究竟是什么? 就在绘卷中的一众应劫之人各自陷入迷茫不解时。 绘卷外,却已响起一阵兴奋的欢笑声。 “哈哈,我就说李青阳必是多手多脚的模样!你们还质疑我,给钱给钱!” “噗,居然真让你猜中了,还真是多手多脚,哈哈……” 几名聚众开赌的修士们哈哈笑着交换了几枚琐碎灵石。身旁新来此地的观众则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绘卷中呈现的景象。 只见属于道君李青阳的绘卷中,一片碧海青天,一座海上孤岛,而岛上赫然立着一头千手千足的蠕虫软泥般的怪物! “那是什么!?” 疑问之声刚起,立刻就有一旁的好心同门,为其答疑解惑。 “那就是青阳道君啊。” 简单来说,进入绘卷应第五劫的人,在试炼中并不会呈现其原本的模样。 取而代之的,是抽象化的怪物。 虽是不折不扣的怪物模样,却无疑取材自其本人。怪物身上的每一道形状,都是那人的某种特质的体现,只是体现的方式如梦呓一般诡异罢了。 这种抽象表现的方式并不固定,即便是同一个人,每次进入绘卷后,也都会呈现不同的抽象模样。而就连主持仪式的考官,也无法准确预料。 李青阳的千手千足,正是过去多年来庶务缠身的最佳写照。同时,无论那怪物生长出多少手脚,其核心仍是归一的。 虽然归一的部分,还有些软烂不定。 金正阳见此,冷哼了一声:“看来还是欠了些火候。” 旁边自有人安慰:“也只是欠了些火候,观主多年打磨,总算让他开始心思归一,也是好事。” 而李青阳之外,其余应劫之人自然也是“众生百态”。 一名太清观的元婴修士,本尊是一位慈眉善目,心宽体胖的邋遢道人,然而绘卷中的模样,却赫然是一根染血的狼牙棒,尖端甚至仍在滴血! 场外顿时有相熟的朋友叹息。 “……国离真人还是忘不掉当年的杀劫啊。” 至于备受瞩目的上清天师真传姜然,却化作了游鱼模样,而且是大眼凸出的金鱼,鳞片炫彩,尾如流霞,却都难掩那两颗璀璨如星的锃亮眼珠。 强要解读的话:那两只眼球,颇有天师解箓、洞悉万物的风采。只是鳞片和尾鳍的华丽,却显得有些华而不实,似在遮掩什么…… 而与她搭档三年的乌名,则有些意料之外而情理之中。 “不愧是邛州散修出身,对丑陋之处也坦坦荡荡,令人……叹为观止。” “这么直截了当的意象,的确少见……” 却见绘卷之中,同是碧海蓝天与一方孤岛,岛上的人,却几乎完整保留了人类的轮廓体态,甚至还穿着一身雪白的道袍。 只是衣领之上,却赫然是一只硕大的羊头,两只长方形的瞳孔,隐隐流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幽光。 这是将【荒人】要素凸显到淋漓尽致的意象,在清州燕子山玉清观上,则着实显得有些扎眼。 “炎流君,你真是收的好徒弟。在外山修行多年,也脱不去这一身荒蛮。” 炎流君却没有回应,因为他的注意力,和在场绝大多数人一样,都被某人的意象牢牢吸引了。 那是一口轻盈灵溢的长剑,通体澄澈、如秋水凝霜、剑身隐有青芒流转,映照剑脊云纹,明灭不定。剑柄嵌玉,缠墨色灵绡,剑袍流苏轻摆,若随风动。 在一众光怪陆离中,这口灵剑无疑显得卓尔不群。而能化出此形的,自然只有一人。 “不愧是无瑕公子,好一口乘风仙剑!” “剑体无瑕无垢,简直赏心悦目。” “随手一切都是美不胜收,世上当真有些人,生来就是叫人嫉妒的啊。” 溢美之词,简直不绝于耳……而赞叹声中,又有人好奇地提出问题。 “应劫之人光怪陆离,我是见识了……但然后呢?” 无论应劫之人进入绘卷后,如何失去原形,变得如何怪模怪样……自画也无非是画人和画怪物的区别,有什么本质不同呢? 于是有人笑着答道:“然后就是:身处绘卷之中,你要如何知道自己是哪般的‘光怪陆离’呢?” 站在场外俯瞰,自然能将绘卷全貌尽收眼底,但身处绘卷之中,面对汪洋孤岛,却要如何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很快就有人想到办法:一名化形成独脚雪豹的金丹真人,随手运起法力,将清澈的海水凝为冰镜,浮于面前。同时又取出储物袋中的一面精美的宝镜,两相对照。 然后她便陷入默然。 无论是冰镜还是宝镜,镜中的她都保留着原先的人形——一位风姿绰约的妩媚妇人。 但她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就在她“随手”运起法力时,分明可以看到自己的手臂已长满雪白的兽毛和黑纹。可镜中却唯有一截细腻的藕臂,美则美矣,却全盘失真。 在第五劫的试炼中,是没有可靠的镜子可用的——哪怕是功效非凡的宝镜也不例外。 于是那金丹女子也不多纠结,立刻收起宝镜后,开始用一双兽爪,一点点摸索自身。 视觉被扭曲,触觉总相对可靠些。 然而绘卷外,一些云过多次通天劫的老观众,却已暗暗摇头。 视觉也好,触觉也罢,这一关,是不可能单凭“五感”就轻松过关的。 修行之人需时时刻刻明晰自我,这一道修行几乎贯穿人生始终……而哪一个时点的明晰自我,是靠看和摸就能实现的? 更何况,这第五劫中,需明晰的不是大而空的所谓“自我”,而是抽象之后又具象化的模样。 一个人就算明知自己有性情莽撞的毛病,可性情莽撞又要如何以怪物的模样表现出来? 一时间,绘卷内众人纷纷陷入沉思。 (本章完) 第284章 自画像有几种画法? 第284章 自画像有几种画法? 在应劫之人开始了解现状,纷纷思考破局之道时,同样的问题,绘卷外的人也在思考。 尽管前来此地参观,就意味着再也无法亲身参与这一劫,更不能将详情泄露于外。但这却不妨碍人们在云的时候,为了更好的指指点点,而深刻代入其中。 很快就有人提出了方案:“《澄心见微经》如何?” “不错,我本想说《破执明真录》,但还是见微经更好些。” “毕竟是现任都讲大人所著,应该更合今日时宜。” “我却觉得没这么简单,若功法可用,法宝符箓丹药又如何呢?这一劫并未禁止应劫的时候自备法宝。而刚刚那位瑚莺真人所用的宝镜,也有‘照见真我’的功效,却未见生效啊。” “外物终归不及内功,何况瑚莺从不以御宝见长,未必能在这一关发挥出宝镜真正功效。” “好歹也是金丹真人,她都不行,岂不是等于筑基期的人没法过关了?” 一时间,场外众说纷纭。而场内,有人已定下了主意,开始行动。 这先发制人的,正是无瑕公子景仁。 景仁所化的青芒仙剑,只在孤岛上沉吟了片刻,就轻晃剑袍流苏,如灵巧地伸出手一般,在孤岛上摊开一张偌大的画纸。 雪白的画纸并非实物,而是以异常精纯的法力凝丝织网一般构成。 之后,剑脊上云纹闪耀,如灵息吞吐,片刻后就有一道锐利的青色剑气自锋刃而出,却不击发,而是凝滞于半空。 再之后,那道青色剑气,缓缓落于法力编织的画纸上,留下一道笔直的“墨痕”。 “好!” 当场便有人赞叹出声。 以剑气为笔墨,以精纯法力为画纸。并不是什么天马行空的创意。难的是景仁几乎不假思索,执行起来也顺畅自若,举重若轻。 而不多时,更多的赞叹声此起彼伏。 因为景仁初落笔之后,剑气雕画竟是行云流水,转眼间就在画纸上勾勒出了自己的轮廓。 正是与他如今模样几乎一般无二的,仙家飞剑的轮廓! 景仁不但落笔迅捷,更精准无误! “好家伙,这是怎么做到的!?” “若非知道这是上清观主一系的真传,我真的要怀疑这是不是有舞弊情节了!” “就算知道是真传,我也实在忍不住要怀疑舞弊了。” “这当然不是舞弊,而是……好个恣意妄为的无瑕公子!” “原来如此,我也看懂了。” “怎么说!?” “他根本没有关心自己是什么模样,而是只一心描绘理想中自己的模样!” “如此一厢情愿,也能行得通吗!?” “至少目前看来,画卷上的仙剑,与他本尊的确一般无二啊!” “……那些金丹元婴们甚至都还没开始动作吧?此子当真是仙途不可限量!” “说来过去有过这么快的先例吗?” 听闻此言,主持绘卷的金正阳忽得微微抖动了下眼皮。 先例么……其实是有的。如今的景仁,应该并不知道那位先例也采用了这个办法,却无疑是在追随那位先例的脚步。 只是,这并不是一条真正值得效法的路啊。 —— 而在景仁飞速起步一段时间后,绘卷中的大部分人也开始逐步走入正轨。 哪怕是最先“误入歧途”的瑚莺真人,也意识到靠自摸是摸不出真相的,转而选择了最朴实无华的仙家王道。 也就是结合多种修心养神的功法,再配合手中法宝符箓,全力见真破妄,以窥见绘卷中的“真实”。 或许一两件外物,尚不足以打破绘卷中的“认知障”,但若是内外兼修,全力以赴呢? 若是这样都不能洞见真实,那也只能说一声无可奈何了! 只是,在见到这些王道路线后,那些资深看客们,却纷纷摇头叹息。 路数的确是没错,但若路数没错就能通关试炼,这通天第五劫的淘汰率就不会那么高了。 和第四劫不同,第五劫是有时间限制的,最多三天,所有人就必须“提交”画卷了。 而朴实无华的仙家王道,是绝不可能在三天时间里,照见每一分真实的。 所以……很快,人们的关注焦点就来到了那几个明显不打算循规蹈矩的人身上。 景仁沉浸自我,进度一马当先,自不必说。 青阳道君便展示着与众不同的手段:他没有尝试运用什么功法来洞悉破妄,而是直接如景仁一般,用法力编织出画质,然后千手千足上同时绽放幽光,继而在画纸上纷踏不休。 每一手一脚,都只能在画纸上留下微不足道的一个色点,然而每一个色点都不会彼此重合,而是紧致有序的排列堆砌。 千手千足并用,色点如暴雨落下,画纸则以惊人的速度被填充起来。而一边填充画纸,李青阳一边又分润出新的法力来拓展画纸的边界。 转眼间,他的画纸竟从孤岛上一路延伸到海面,而那看似无序的色点,却在巨大的尺度上,隐隐堆积出他本尊的模样! 于是终有人恍悟:“这就是观主大人以杂务磨砺心性的真谛吗?” 金正阳冷哼道:“总算没蠢到家!” 只是,虽然的确走上了正道,自画的效率也远高于寻常仙家王道,但能否在三日内完成整幅自画像,却仍是未知之数。 除了李青阳外,姜然的手法也相当高明。 作为天师真传,她虽然几番表示无意进入天师府,但在通天劫中,却俨然用着极其高明的天师手段。 只见她身边同时展开了十余卷竹简,每一片竹片都晶润如玉,隐约自底层映出姜然本人的模样。 竹简自上而下展开,难以计数的文字如瀑布一般飞速滑落。而随着姜然那两只异常巨大的眼球不断抽动,竹简中总会一两个文字被倏地锁定住,继而提炼到一旁,再被映到画纸上。 最后,姜然再根据这些竹简提炼出的“箴言”,转化出切实准确的画面。 从文字到图画,自是极难保证准确还原,然而对于自幼就与文字打交道的天师传人来说,这却又是最基本的基本功。 上一次尝试,姜然就是用这个办法,几乎将自画像还原到九成水准,只功亏一篑。如今故技重施,赫然比前次更加熟练,却也让一些资深看客更为心忧。 故技重施,往往是连败之始……如今只能但愿姜然是确实有所进益,才来再次挑战的吧。 最后,人们的关注焦点,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乌名身上。 于是沉默持续了很久……才终于有人开口问道。 “炎流君,你这徒弟,到底在干什么?” 炎流君冷哼一声:“荒蛮之人,自然是用荒蛮本领,怕是入不得各位法眼!” 同时则在心中感叹。 你小子特么到底在干什么!? 你在这个时候盖房子!? (本章完) 第285章 画中人,家中人 第285章 画中人,家中人 当乌名在穿梭绘卷的冥冥之中,领悟到第五劫的课题时,就知道这一关是没法用正常手段来过了。 所谓的正常手段,不单包括他用膝盖都能想到的内外兼修的仙家正法,也包括类似卜卦测算、诸我成我等相对偏门的手段。 这些手法,对他来说都是没用的。 因为乌名的自我,是个相当割裂,且难以示人的概念。 一方面,他是生于邛州丰郡五羊村的荒人少年,得古剑掌门古白赐予仙缘,踏足仙路。如今修行八年,已至筑基后期,可谓前途无量。 另一方面,他却是个不属于此界的首通专家,身上还背负着一座无所不包的星璇卡池。 在这种情况下,所谓明晰自我……是哪一个自我? 虽然对他本人而言,这类自我拉扯的问题从不是问题,他很清楚自己是谁,想要什么,对点燃大海的仰慕永世不会改变。 问题是,他的答案,其他人也能够理解吗? 这个世界,又能理解多少呢? 穿越这个概念,至今都如同一个超然此界之上的高阶系统,影响着他的方方面面,却不被此界所影响。甚至他的穿越故事,迄今也只有古剑门的师父和师姐能略微懂得些许。 就算乌名真的将他所理解的自我,完美无瑕地画出来。这通天第五劫的绘卷,又有什么能力来判定对错呢? 以乌名猜测,他在此界的形象,大概率是并不完整的自我,说不定是他曾在默离仙府中展示过的羊首妖族模样呢…… 所以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乌名本人是如何明晰自我的,反而在于:对外界而言,乌名的自我该是哪般模样! 说到底,这通天第五劫并不是修行,而是试炼,是表演给他人看,再由他人判定对错的一场考试罢了。 对于考试,自然该用应试的心态和手段。 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作弊:用先天解语神通,直接询问这个绘卷世界,他现在长什么模样。 施加在此劫之中的扭曲之术再怎么高明,也难以对这个世界本身生效。就如同金乌仙府中的妖石墙壁能够完美克制玲儿前辈的妖光一般。只要询问这个世界自身,得到的回答自然比任何功法法宝之类都要直接可靠得多。 但是,考虑到此时绘卷之外的观众应该不少,这异语神通还未到曝光的时候。 或者说,除了直接作弊之外,作为专业人士,乌名还是想试试正常的应试流程。 既然是应试流程,核心思路自然还是要依赖“外物”,只不过依赖的方式不是用先天神通去问,而是用更为麻烦,却更为光明正大的手段去推导。 思忖片刻,乌名心中的计划逐渐完善成型。 再之后,他便立刻行动起来。 “首先是拓建岛屿,现在的土地略显狭小了。” 自语声中,乌名取出一只相对沉重的储物袋,以摄物诀从中摄出大片大片的土石,填入海中。 海水并不深,填充很快就见到效果。不多时,乌名便将岛屿面积扩大了倍余。 “还行,堪堪土石用尽,接下来么……” 接下来,乌名又搬出砖石梁木等大批建筑素材,以令人眼缭乱的神工手段,在这岛上迅速搭建出一个世外桃源般的篱笆小院。 只见院中一间木屋,屋中正堂摆有供桌蒲团,桌后两副挂画。正堂左手是一间卧室,右手则为书房。屋外门前挂有一块木匾,上书闲云居三个字。 正是乌名自离开古剑门后,就常年随身携带的可移动式闲云居! 这便携式闲云居,是当年和郑灵汐交好的一众梧庭工匠们,听闻乌名要远离邛州后,半玩笑半诚意送来的礼物。 乌名偶尔在外手痒,便会拿来搭建一番,既是磨炼手艺也可以睹物思人。而有精炼过的神工总录加持,任凭他如何装卸,也从不曾有半块砖石的误差。 如今在绘卷中牛刀小试,手艺较之过去甚至更胜数筹,不过半日时间,乌名就将他在古剑门的住所完美复原了出来。 虽然没法连同闲云居外那青葱郁郁的山谷一道还原出来……但拿来应试,已经绰绰有余了。 而在闲云居落成的时候,乌名身前,一幅漂浮于半空的画卷,也完成了绘制。 不同于其他人以法力编织画纸,乌名所用的就只是寻常的画纸画笔,画幅也不算特别巨大。 在乌名以梧庭神工术建设闲云居时,偶尔会抽出间隙,持笔画上几下。他的画工虽朴实却精准,几乎完美复原了此时孤岛之上闲云居的俯瞰风景。 无论是被海风浸润的篱笆,还是半敞的门窗,无不纤毫毕现。乌名手中画卷,如同一件居高临下的俯瞰法宝。 整幅画中,就只少了一样存在:乌名本人。 孤岛上,乌名站在闲云居正门前,手捧画卷,已是成竹在胸。 画卷上,闲云居傍海而立,朴素而雅致,木屋门正留有微不足道的一块空白。 然而,这块空白之上的存在,却早已渗入了周遭的一草一木。 泥土上的足印、屋墙上的人影、海风吹拂的气流变化……无数个细节,仿佛无数面明镜,共同映照出同一个人影。 在这通天第五劫中,自我的意象会被抽象扭曲。然而只要将自我的概念演绎、扩大,与更加稳固不可动摇的概念绑定起来,这股扭曲的力量就显得微不足道。 简而言之,角色立绘就是要搭配大背景! 而在闲云居落成的那一刻,乌名仿佛持有了千百面照见真我的宝镜。镜中之人,也即画中之人,即便持笔之人再不着点墨,其存在也已经水到渠成。 画卷上,新鲜的墨迹如有生命一般自行延伸起来,沿着画纸的纤维脉络一点点浸染变色。仿佛这幅画在自行画着自己,填补着唯一的空白! 片刻之后,闲云居的木屋门前,一个白衣羊首的修士,傲然仰首,目光直指头顶青天。 顷刻间,两道目光仿佛刺破了画卷,更刺破了苍穹! 天空就此破碎,蔚蓝的颜色如同被撕扯破的画布,四下零落。 而乌名的身影,也在此刻从试炼场中瞬间消失! —— 当乌名低下头时,眼前已不再是碧海孤岛的景色。 只有一众震撼难言的三清修士,用近乎呆滞的目光,看着从绘卷中脱颖而出的他。 而乌名也颇有些好奇,四下张望一番后,诚挚问道。 “怎么就我一个?” (本章完) 第286章 上行下效 第286章 上行下效 看到四周那一张张合不拢的嘴巴,乌名在问题出口之后,就不由摇头,心知自己儼然是在无意中完成了一次低调炫耀凡尔赛。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这场通天劫截至目前,的確只有他一人顺利应劫通关。 所以,其他人怎么那么慢? 算了,这问题也就在心里想想便好,还是不要诉诸於口。 再所以,留在绘卷里的便携閒云居,应该不会就这么被吞了吧? 虽然不很昂贵,却著实是梧庭工匠们的一番好意。 正想著,乌名便准备回过头,请化金道君帮他把东西取来,顺便也看看绘卷中其他人的进度——反正他已顺利通关,没有什么保密可言。 而正在此时,耳畔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名儿,恭喜通关。” 乌名回过头,就见到一头火焰似的红髮,二师父沈月卿正露出州际送货时被客户高额打赏的快意笑容。 那是可以在沈月卿生涯中名列前三的美好笑容。 对此,乌名自是懂得配合,立刻拱手道:“全赖师父栽培有方!” 沈月卿却噗一声失笑,拍了拍乌名肩膀:“栽培有方还是算了,这么多三清同门在场,我可实在不敢隨意居功。” 顿了顿,道君又颇为好奇地问:“你是怎么想出那一招的?” 与此同时,四周的围观群眾也纷纷佯作无意,实则附耳过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解书荒,1?1??????.???超实用 】 乌名沉思片刻后,只得歪歪头道:“很难想?” “嘶……” 倒抽凉气声此起彼伏,沈月卿也是眼角抽搐。人群中更有冷笑声:“这么会低调炫耀……的確是栽培有方啊沈月卿!” “我早知他一头红毛,绝非什么安分守己之辈!” “堂堂道君,满世界送货,不就是为了看收货人一脸震惊吗?师徒果真一丘之貉!” 一眾声討声中,沈月卿咳嗽一声,强作不闻,又问道:“……我是想问,哪本书里教你能那么明晰自我的?” 乌名反问:“明晰自我还要靠书本来教,那真的还是自我吗?” 沈月卿一怔,摇头嘆道:“算了,你能从绘卷中脱颖而出,便已证明了自己的道理无误。但其实正常人是根本做不到的……” 乌名反问:“正常人能通关第五劫吗?” 每一劫的淘汰率都高的离奇,能走到第五劫的,几乎都属於毫不尊重统计规律的破格之辈,哪一个没有自己的绝活呢? 所以乌名和正常人截然不同,很奇怪吗? 对此,沈月卿只能嘆息:“为了你之后在三清的声誉考虑,我还是別多问了……过来一起观战吧。” 而重回绘卷旁,乌名还不及向金正阳申请取物,便不由被绘卷中的画面吸引了注意。 姜然师姐,情况有些不妙啊。 作为二次应劫之人,她的经验本就比其他人丰富,进度也理应更快。而天师真传赋予她的卜算洞见之法也堪称绝妙,自画的速度其实相当惊人。 在乌名脱颖而出的时候,姜然的进度已超过八成……且从她面前的画卷內容来看,可谓一丝不苟,精致入微,一头彩鳞金鱼的形象栩栩如生。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从进度达到八成开始,姜然落笔明显变得吃力,身旁摊开的十多卷竹简,其文字瀑布也开始扭曲不定。 姜然,好像遇到了什么难以逾越的难关,在为山九仞之时,对“自我”產生了严重的动摇! 明明画卷上的金鱼已完成了绝大部分,只余下两只璀璨的眼球未及绘製,但偏偏就这最后的点睛之笔,却无从落笔。 “还是有心结未解啊……前一次据说就是这样,想不到时隔数年,仍未能根除心结。”沈月卿轻嘆道,“你和她搭档三年,有什么想法吗?” 乌名摇头不语。 想法当然有,姜然的心结所在,其实並不难猜……却不好当眾说。 沈月卿也未深究,只感慨道:“她这个状態,实在不该贸然应劫……通天十二劫,一共只有三次机会,她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乌名闻言一怔。 而没过多久,绘卷中,姜然便露出一丝释然之色,她甩动鱼鰭,拋开画笔,又將法力编织出的画卷直接撕成两半。 “我放弃了……” 下一刻,她的身影从绘卷中一闪而出。 儘管放弃了至关重要的通天劫,但姜然的气色却相当不错,她笑著对一眾围观的师长拱手行礼,然后才来到乌名身旁,笑容微微发苦道。 “让你看笑话啦……哦,应该先恭喜你顺利通关,这下能和景仁师兄竞爭濯泉榜首的就只有你啦。” 提到景仁,人群中就忽然传来一声冷笑,以及若干附和。 “哈,濯泉榜首?你们居然还没死心!?” “首个应劫成功又如何?榜单排序又不看用时多少!” “待景仁也通关第五劫,他总分仍是遥遥领先,难不成你还指望能通关第六劫?!” 声音虽小,仿佛只是呢喃自语。但以现场这一眾修士的修为而言,能让声音流露出来,叫人听到,便已明显是有意为之。 对此,乌名只是感慨:“看来刚刚还是太低调了,师父要不咱们重来一次?『只有我一个?』、『很难想吗?』” 一时间人群顿时譁然,但很快金正阳就咳嗽一声,金灿灿的目光扫视一周,无需多言,便震慑全场。 沈月卿无奈地拍了拍乌名的肩膀:“何必与閒杂人等计较?且看那位无瑕公子的表现就是……话说,他用时是不是有些久了?” 一时间,周围同样有人忍不住附和。 “嗯,的確很奇怪。” “照理说,以他那般画法,速度应该不比乌名慢多少,甚至可以更快一些才对……” 之后,乌名与姜然也將目光锁定到景仁的岛上,而后各自惊异。 只见岛上一口青芒吞吐的长剑——正是景仁所化,而他身前的画卷也完成了九成九的內容。画上的御风仙剑与其本尊几乎別无二致,就连云纹都似拓写一般。只欠剑柄上镶嵌的一颗玉石,画卷就大功告成。 然而这最后一笔,景仁却停滯许久,迟迟不能落笔。 (本章完) 第287章 虽败犹荣 第287章 虽败犹荣 景仁的成绩,牵动著许多人的心思。 就连乌名也不例外。 今日前来此地应劫之前,在濯泉仙府的名单上,他已位列第三,仅次於景仁姜然。 其实限於修行时间,他的各项面板属性——儘管在各项系统精炼的加持下已相当威猛骇人——无疑逊色於那些筑基巔峰的三清师兄师姐。但通天劫的成绩著实猛猛加分,让他能后来居上。 如今他通关第五劫,综合分数应该已堪堪反超景仁,暂居第一。 而最关键的地方在於:景仁若不能同样通关第五劫,那么基本就等於榜首之位失守,再也不可能抢回来了。 因为筑基境界的修行,他在两年前就基本达到了极致,各项面板属性的增长,在这两年间已微乎其微。 除非他能另闢蹊径,搞出三千道基之类的神通,否则筑基期的分数就到此为止了。 反过来说,若景仁能顺利通关第五劫,那么就轮到乌名追赶无望。 哪怕再给乌名一年时间,也很难弥补筑基后期到筑基巔峰——尤其还是景仁的巔峰——的巨大差距。 这也是乌名最初前来应劫之时,就已经知晓的情况。 哪怕他顺利应劫成功,想要在濯泉仙府拿到榜首,也仍要看对手的脸色。 其实严格来说,乌名对榜首之位,也並没有特別的执著,尤其听闻过景仁的传闻,刚刚又与景仁近距离打了交道后,更是如此。 虽然作为竞爭对手,景仁是个压迫感十足,如同魔王般的角色,但其实他本人就像是话本故事里的翩翩君子,有种不曾经歷风霜的清纯。 与这样的人搭档,固然也会有不便之处,却也不失为一个可选项……毕竟,无论请仙书上如何规定名次,真进了仙府,仍是各凭本事。 濯泉仙府的名单只是起点,而非终点,在这一步就恨不得分出你死我活,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所以此时见景仁自画受阻,乌名心中丝毫没有幸灾乐祸,只是浓浓的不解。 “为什么?” 姜然也看得眉头紧皱:“奇怪,不该这样啊。” 景仁的画法与其他人都不尽相同,其他人是要明晰自我,再描绘自我。景仁却几乎是反其道行之,根本不在乎明晰的自我是什么,只一心描绘理想中的自我。 这样的画法,或许会错,却一定不会慢,更不会停。 从理论上讲,若景仁能一气呵成,他的成画速度甚至可以比乌名还快…… 虽然这就像是连拋硬幣並命中一百次一般不可思议,但截至目前,景仁已分明是连中了九十九次,只差最后一次了。 到了这一步,哪怕最后一步是错的,也没理由停下来。 景仁却偏偏停了下来,在最后一块剑柄镶玉的环节处停了下来,踌躇不前。 这一停,就是小半天时间。 这小半天时间里,再没有第三人从绘卷中出来。而除了景仁和李青阳外,其余金丹元婴虽然也在各自努力,却已分明是无谓挣扎,基本没有关注价值。 李青阳的画法虽过於质朴笨拙,却胜在稳扎稳打,目前看有过半的概率在时限前完工。 所以唯一的变数,就只有景仁。 对於景仁,围观的群眾热议、麻木、又热议……聚散数次,方有人从上清观討来了些许內情,而后悄悄分享。 “景仁他一直是以某位上清前辈为目標,他理想中的自己並非是师门教导中的无瑕公子,而是某个確实存在过的前辈……而显然,无论如何追逐前人的背影,他始终不是那位前辈。” 这个答案,让很多人都错愕不解。 景仁居然一直在追逐某位前人的身影? 以他的天赋才情,这世上有谁的身影值得这般追逐?太清仙祖么!? 而且照这个理论来说,景仁以这样的心態前来应劫,岂不是……註定要落败吗? 无论他有多么嚮往另一个人,终归也不可能真的变成另一个人啊! 而就在討论声中,金正阳忽然发出一声冷哼。 却见地上的绘卷微微震颤,属於景仁的画面陡然生出变化。 在迟疑了半日之后,景仁终於落下了最后一笔! 孤岛上,青芒缠绕的飞剑,摇动流苏,凝结剑气,剑柄上透明无色的玉石映射著凛然清光。 画卷上,那口与其本尊几乎別无二致的飞剑,也迎来了点睛一笔。 一抹金色的玉光,跃然纸上! 最后关头,景仁赫然凝结出一道金色的璀璨剑气,將其刻印在画纸上。 而后,整个人,整柄飞剑,便毫不犹豫地冲向画卷,仿佛要与画中之剑合二为一。 再之后,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整座孤岛都在爆炸中顷刻间化为碎片,海啸滚滚…… 纵然这绘卷是元婴级的法宝,更有资深的化金道君主持,也不由被这猛烈的爆炸在绘卷上微微炸出了一道褶皱。 而爆炸之后,景仁不出意外地以败者的身份出现在绘卷之外。 面对四周一眾震撼无言的观眾,这位无瑕公子只露出一个从容有余的笑容。 “让各位失望,实在万分抱歉。不过能得知自己与理想中人的差距只有一步,对我而言,实是比应劫成功还要值得快慰的莫大喜事。” 顿了顿,景仁又拱手道:“所以再次说声抱歉,实在没法与各位共情……我此时只想回去饮酒赋诗,以一吐心中快意。” 最后,他来到乌名面前,拱手笑道:“恭喜乌名师弟渡劫成功,再恭喜师弟夺得濯泉榜首,之后仙府寻仙,期待师弟的亮眼表现!” 说完,他竟当真乘兴高歌,腾云而去。 仿佛得知自己与偶像有九成多的相似,已足堪快慰,第五劫的成败,对他而言真的无关紧要! 如此做派,自然又引得议论纷纷,尤其一眾寄希望於景仁来压倒乌名的,更是恨不得原地尖叫抓挠,深感遭到背叛。 对於此等丑態,正经人自然不屑过多计较。 姜然只是好奇道:“所以,景仁师兄这般仰慕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乌名则感慨道:“把这个故事说给张妙,她必定欢欣鼓舞。” 沈月卿则嘆了口气,悄然对二人比了个手势,带他们走得稍远了几步,才道。 “虽然也不是什么特別的忌讳,但有些事情,你们这些小辈实在没必要知道太多。景仁所憧憬的,就是昔年完成通天第八劫的人。 “而那个人嘛……我能说的只有一件事。 “那人,名唤风吟。” (本章完) 第288章 禁地 第288章 禁地 两天后,通天第五劫正式落下帷幕。 除了李青阳赶在最后时限前,堪堪完成画卷,渡劫成功,其余人悉数落败。 结局算是不出所料。 不过当结局分晓的时候,乌名早已不在寒玉广场了。 毕竟濯泉仙府现世在即,他的时间也相当宝贵,哪怕如今已意外提前夺下榜首,也不意味著就能高枕无忧。 恰恰相反,这新鲜热辣的榜首,既是权利更是义务。战胜景仁之后,他就要带领一眾清州精锐,面对邛州好友们的三方围堵了。 想到昔年在幽妄仙府中並肩作战过的战友们,如今纷纷站到对面去……要说没有一点头疼,那实在是对战友们的不尊重。 而再想到自己如今在清州的实际人望,那就不是一点头疼了。 且不提那些从始至终都不愿一个邛州人在清州独占鰲头的保守派们,並未放弃对乌名的打压。 101看书 海量好书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全手打无错站 单是乌名的未来队友,就已是天大麻烦。 毕竟他其实连名单第四到十名的人都还认不全呢,更没考虑过要如何协调组织这群清州的天之骄子。 请客去红宾楼吃红烧牛尾么? 之后再去清州州治找个八大胡同之类场所,彼此巩固伟大友谊?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其实让景仁当榜首也挺好的……类似当初幽妄仙府,阮杰负责当名义领袖,而他负责当山精少主。 我实在也不是谦虚,我一个邛州荒人,怎么就到清州当榜首了呢? 带著这样的些许自嘲的心態,乌名甚至没有简单庆祝一下自己渡劫成功,便立刻回到三清外山抓紧修行了。 说到底,濯泉现世在即,乌名就算有心,也已经来不及去和队友们细细建立交情了。所以接下来只能指望三清仙门的道种们,至少还保留著三清人应有的矜持和骄傲。 那样的话,最简单有效的人情世故,就是以身作则了! 何况没了金乌仙府,在新的替代仙府之前,他也只能以加倍的勤奋来弥补效率。 这等卷王行径,自是又惹得外山一阵鸡飞狗跳。 好在这天一早,乌名只做完了基础的早课,就匆匆离开外山,自山顶传送阵前往了玉清观……给外山的一眾师弟师妹们留下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离山的原因,在於乌名终於在二师父的反覆爭取下,领到了自己早该领到的奖励。 一张意义非凡的百行籙。 持此符籙,便可自由前往三清仙门除极少数禁地之外,任意一个藏书传法之地,参悟一日。 当然,实际操作上自有诸多限制,但对如今的乌名而言,这张百行籙已足堪使用。 又不是去闯女修灵泉,只是再去见一下书中仙而已。几年不见,哪怕不考虑新得功法,单是书禾那张瓷玉似的小脸,也著实令人感到怀念了。 只不过即便是这样一张理所当然的符籙,得来也颇费了周折……三清仙门的繁文縟节简直无所不在,哪怕乌名已通过通天劫打破了限制,申领奖励竟仍被推三阻四了好几日。 最终还是沈月卿拉上金正阳,一道去拍桌子瞪眼睛,才终於拿到了这张百行籙。 把玩著手中符籙,乌名也难免唏嘘。 符籙本身並不算多么玄妙,哪怕是一名初入金丹的符师,也能轻易绘製而成。但百行籙的价值也並非寄托在符纸上的神通威能。 它就如同一把钥匙,可以恰到好处地撬开三清仙门的重重禁制……所以绘製这符籙,也只要恰到好处即可。 如今他手中这张符籙,就正是恰到好处的典范,无论是所用材质,还是以硃砂描绘的图案笔触,以及其中凝聚的真灵法力,无不绝妙。 既没有多余的炫技,更没有丝毫浪费或疏漏,哪怕只是象徵意义的部分,也做得一丝不苟。 看似平平无奇,毫无名家风范……但在三清外山这些年,又和姜然这个上清真传做了三年搭档,乌名也算见多识广,自然能看出这反而不是寻常金丹符师的手笔。 甚至连姜然那个亲爱的师姐齐雪,也画不出这样的符籙。 当然,这倒也合乎情理,毕竟百行籙虽功效平平,却意义不凡,所以以三清的作风,制符的时候多半也不会任凭新人来绘製,反要找精於此道的老师傅,杀鸡亦用牛刀。 这么一路把玩,一路遐想,乌名很快就来到了那熟悉的书斋前,只是和前次不同,这次书斋前却多了两人。 两个金丹巔峰的三清真人,任何一个,实力都较之此时的他胜出十倍。 而如今他们则是作为书斋的看门人,婉拒著乌名的造访。 “抱歉,乌名师弟,书中仙这几日闭门不见客。” 乌名闻言,怔了一会儿,亮出百行籙。 然而看门人却仍是摇头。 “持此符籙,的確百行无忌……除极少数禁地之外。” 乌名不由好笑:“书中仙的书斋什么时候成了三清禁地了?” 看门人答道:“在她不愿见外客的时候。” 乌名更是直接笑出声:“若真是如此,这书斋至少有八成时间要充当禁地。那小傢伙一向討厌见外客……你们连这都不清楚,也好意思顶著她的名讳在门前阻路?” 这番话,令看门人再无言以对,但两名金丹真人却仍不让路,只在门前冷著脸,拱著手。 “抱歉,还请师弟见谅。” 乌名一时间倒不恼怒,只是好奇。 “你们应该知道,我这百行籙,是两位道君给我爭来的吧?” 看门人道:“但两位道君如今並不在师弟身边,而我们也绝不是要以蛮力阻止师弟。” 另一人道:“我们只是依例看守仙门禁地,依例向来访之人讲明缘由和规矩。” 看门人道:“百行籙只能在三清仙门內,选一处传法之地使用。符籙一经展开,便不得復用,而师弟若將宝贵的百行籙用在禁地门前,只会白白浪费符籙,更浪费你通关第五劫的惊才绝艷。” 乌名沉吟了下,笑道:“你们觉得是惊才绝艷,我倒觉得平平无奇。反正也只是隨手得来的奖励,浪费也就浪费了吧。二位师兄请留意,我要展开符籙了。” 下一刻,百行籙在他面前倏地点亮。 只一点法力灌注符籙之中,便有夺目的豪光绽放。 乌名感到自己仿佛是撬开了一个恐怖的机关。 那看来恰到好处,以至於平平无奇的百行籙,在这一刻赫然释放出了不可思议的神通威能。 被两名金丹真人看守的书斋,顷刻就敞开了大门,仙光流溢,仿佛遮掩下了整个世界,只恭迎乌名一人到来。 而乌名也坦然步入其中。 下一刻,书斋大门紧闭,仙光熄灭,两名守门的金丹真人面面相覷,不约而同地揉了揉眼睛。 然后同时转向身后,伸手在那紧闭的门前上下摸索。 “这,这里真的是禁地吧!?” “我们不会是找错地方,看错门了吧!?” —— 而在书斋不远的迷雾之中,一声幽幽嘆息响起。 “见微道君的符艺,仍是叫人嘆为观止。而为了那邛州的孩子,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本章完) 第289章 重男景仁 第289章 重男景仁 “喝茶!” 踏入书斋的那一刻,元气十足的童音,仿佛就在耳畔迴响。 但怔然片刻,乌名就摇了摇头,將那道幻听排除脑海之外。 很遗憾,与前次不同,这次故地重游,並没有那热情洋溢的茶水招待。 偌大殿堂静悄悄的,就连穹顶垂落的星光都暗淡了许多。 乌名竖起耳朵,隱约听到那盘旋玉阶相连的高台上,正传来一阵阵和缓甜糯的呼吸声。於是便轻提一口玄灵真气,依著过去数年所修,步虚而上,踏空无声。 自书禾处修得的【步虚归一】,经数年琢磨,终於在筑基后期时臻至小成境界,如今他单凭此步法,就能凭虚临空,久久不落。 而且与寻常腾云行空的术法不同,乌名步虚而行的时候,非但不消耗法力,反而能自天地乃至虚空中借力淬炼自身。待最终落步结算时,往往一次腾空就能抵得上寻常修士在灵池內吐纳半日的所得! 自成就原始道基至今,短短五年时间便修至筑基后期,进度之快既要归功於金乌仙府的神效,也是多亏了这步虚归一极大提升了日常修行的效率。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踏著无声的步伐,乌名沿盘旋的玉阶步步而上,终於在半高的玉台上见到了那熟悉的容顏。 小小的书中仙,正蜷在一堆书卷里,用星袍將自己裹成糰子,似猫儿一样。 粉雕玉砌的小脸,只露出小半张,但美梦中的幸福感却已满溢出来,长长的睫毛时而颤颤,仿佛在梦中正经歷五光十色的精彩。 乌名也不打搅,只轻轻在玉台上落步,而后就感到一阵星尘般的天地元气,自大殿各个角落奔涌而来,被他吸纳入体,一时间只觉通体清凉,尤其神识似被灵宝淬炼,霎时间就较之先前凝练了一截! 这偌大书斋,儼然还是个修行的极品宝地! 不过,这一步搅动四周灵气,也不巧惊动了熟睡的女童。只见星袍包裹著的小糰子轻轻一颤,继而渐渐拉长。书禾就如猫儿一般,眯著眼睛,探出裹在衣袖里的小手,然后慢条斯理地伸了个懒腰,身子如水做的一般流动著,小嘴里吐出一串模糊不清的囈语。 “肚子……饿了。” 乌名不由轻笑,这起床时满脑浆糊的模样,倒是和师姐有异曲同工之妙。 於是乌名也自然而然地从储物袋中摸出一碟点心,是不久前姜然和她师姐齐雪一道亲手制的,称得上是上清珍品了。 而闻到点心的味道,书禾便陡然睁开睡眼,看到乌名,也看到了乌名手中的点心。 “誒,誒!?” 书禾不可思议地惊呼了几声,目光却不断在乌名和点心间轮换不停,更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 乌名於是乾脆將点心塞到她怀里。 “好久不见了,书禾。” 书禾搂住点心,笑容比任何糕点都更加甜美。 “好久不见了,小傢伙!” 之后,女童轻扭腰身,换了个姿势坐在书堆上,一边摇晃著赤裸的小脚丫,一边好奇打量乌名,问道。 “你肿么……来了……我还以为……要有段儿……见不著你呢!” 乌名主动送去茶水:“不著急,先吃再说。” “哦,嗯!”书禾於是就著清茶加快咀嚼,很快就吃乾净一盘点心,洋溢起大功告成的笑脸,“吃饱了!” 乌名用一道小清灵诀替她擦去嘴角残渣,才重新问候道:“好久不见啦。” 书禾这才从笑脸转为惊讶道:“这几天我不太开心,正紧闭书斋大门,不见任何閒杂人等,想不到你还是能进来……哦,原来如此,你有真行籙,怪不得!” 乌名闻言一怔,真行籙?不是百行籙吗? 书禾毕竟是仙人级数的存在,虽看来童稚可爱,却绝不会乱说话,所以…… 看著手中已法力尽散,黯淡无光,几近风化的符纸,乌名心中疑虑丛生。 手上这张符籙,是二师父和化金道君一起求来的,两人符艺也均不俗,居然没注意到申领来的符籙有异常? 而且,另一个问题是,书禾说她这几日不开心,闭门不见任何人,也就是说,禁地之说,並非那两位金丹的推諉之词? 一边心念急转著,乌名一边则笑著问道:“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书禾皱皱小脸:“一群自以为聪明的蠢傢伙!还以为我看不出他们背后有人在指使他们故意捣乱!” 乌名一怔,隨即释然。 所谓做戏做全套,对方既然不想自己参见书中仙,又挡不住自己度过通天劫,拿到百行籙……自然只能想办法將这书斋变作禁地。 虽然这明显不是长久之道,但只要能阻住自己一时半刻,就足以令事態生变。 想通此节后,乌名非但不恼,反而想笑。 这在规则范围內百般刁难的模样,確是有正道魁首,千年名门的风范了! 不过,从这一点看来,自己手中这真行籙,应该也不是寻常意外……有人在千方百计阻挠自己见书中仙,同时也有人在千方百计暗中助自己一臂之力。 书禾却兀自气鼓鼓,小脸都圆润了几分:“真是的,接连几人,故意跑来提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金丹期就要分神百化的、纯阳灵根却想要修至阴妙法的;还有的乾脆是请帖和本人的情况全然不符的;最可恨的是还有人见了我后,也不求功法,只跪在地上手舞足蹈求我踩他!” 乌名则嘆道:“最后一个可能不是被人指使,纯粹是发自真心……总之,所以你就闭门不出了?书中仙也可以请假的吗?” 书禾笑道:“什么呀!我这书斋从来也不是必须开门的呀,只是我一个人在斋子里太无聊,才会偶尔放人进来观赏一下,迎客的日子对我来说才像是放假呢!但自你以后,这三清仙门都没放进来过几个正经人,叫人越来越觉得没意思了。” 说著,书禾似是想起什么,眼前忽得一亮。 “哦对啦,这些年倒是有个特別有意思的人,叫景仁。天赋资质都很不错,在我这百余年所见过的人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啦。但他却一心只想要前人修过的功法。而且因为知道彼此语言不通,所以他就在请帖里写了一百多个『风吟』!写得满满当当的!” 乌名只听得一惊。 我草,好重! 哦不对,又是风吟!? (本章完) 第290章 天残真解 第290章 天残真解 自先前二师父別彆扭扭地道出“风吟”之名后,乌名其实也简单查过此人的资料。 他虽然始终不曾入流归宗,但借著三清外山与姜然的便利,总还是能查一查三清仙门的日常资料。 而结论就是查无此人。 风吟这个名字,就没有出现在任何正经记载中。无论是弟子名录、功过奖惩录、法宝申领录……还是其他任何类似资料中,都从未出现过风吟之名。 若非道出风吟二字的,是绝对根红苗正的三清道君沈月卿,乌名甚至无法確信三清仙门中,是否真的有过一个叫风吟的修士。 但如今有了沈月卿提供的铁证,尤其考虑到通天十二劫在三清的特殊地位——相传打通全部十二劫,可以直接去做三清门主,也就是多年未有过的三清共主。那么留在通天劫中的记录,无疑有著最高的可靠性。 那么,一个曾在通天劫中创下最高纪录,却不见於其他任何记载的人,会是什么人呢? 实际上,三清仙门將事情做到这一步,乌名的推理反而显得简单起来。 承认吧古白,你这上清弃人,就是掰弯晚辈景仁的元凶风吟! 只不过,即便推理到这一步,最重要的谜题仍未解开:一个如此天才横溢的人,为何会被三清开革门墙?当年在勿忘仙府中,师父是闯了多大的祸,才会让三清仙门狠心至此?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就没那么容易推理,所以此时乌名心头一动,便乾脆问向书禾。 101看书 读小说上 101 看书网,??????????????????.??????超讚 全手打无错站 “你见过那个风吟吗?” 顿了顿,乌名又坦然道:“他是我的仙道启蒙恩师。” 书禾惊讶万分:“誒?他还活著啊!?这些年一直见不到他,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不过,他是你的启蒙恩师?” 小女童睁著圆圆的眼睛,从书堆上一跃而下,绵软的小脚踩在玉台上,发出叮咚声响。 之后,那张小脸就紧贴在乌名面前,好一阵打量。 “几乎看不出来他的影子……比起你,那个景仁其实更像是风吟的徒弟。” 顿了顿,书禾却皱了下眉头,仰头说道:“也不对,功法上的確景仁与风吟更像,但气质上却是你更接近些。” 乌名只能感嘆:“亏你连气质都能记得住。” 书禾笑道:“几百年都遇不到几个有趣的人,更何况是既有趣又正经的人,自然记得清楚些。哼哼,你稍等下哦!” 说著,书禾又跑回书堆里,两只被衣袖裹著的小手高高扬起,於是左手纸右手笔凭空而至,而后便埋头奋笔疾书。 片刻后,一张精致的画像就被她兴致勃勃端到乌名面前。 “看!” 乌名只看得瞳孔收缩,浑身一紧。 “这谁……!?” 画中之人面容俊极,青丝如墨,一袭白衣临风而立,周身似有月华流转,气质不染半分尘俗。 书禾愣了下,小脸贴上画纸检查许久,才道:“我没画错呀,这就是风吟啊!” 乌名也忙取出纸笔,用不逊色书禾的精湛画功,画出一位身材佝僂的灰袍老者,鬚髮凋零眉眼愁苦,只在手持烟散时方於眼底流露精芒。 “……”书禾张著嘴,许久说不出话。 乌名也紧皱眉头,沉默不语。 对比两张画,就算用颅骨復原技术,怕也得不出这是同一人的结论。 诚然,对於修仙之人来说,区区相貌,不过信手捏就……但反过来说,在信手捏就的浮华之下,一个人的“真实样貌”,却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 所谓相由心生,此中原理对修仙之人同样適用。尤其是关乎经脉骨骼,就更没那么容易变动。 一时半刻的偽装是一回事,经年累月的自然之態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当年被三清开革门墙后,风吟……不,古白所受的创伤,竟如此沉重吗?沉重到整个人都反向脱胎换骨! 而就在此时,书禾却一声轻笑:“啊,我明白了!小风这傢伙还挺聪明的呢!” 乌名惊讶不已:“什么?” 书禾说道:“他变作如今这模样,是有深意的呀,其原理说来简单……” 话音却戛然而止,小小女童仿佛身中定身术,整个人僵在那里,只有一双浑圆剔透的眼球在滴溜溜转动。 “说来简单,所以?”乌名好奇地询问。 书禾却在片刻僵持后,耷拉下肩膀:“不能再说啦,再说就要超额了。” 乌名愣了下,隨即恍然。 这书中仙再怎么形似真人,终归只是器灵一类,並不是完全自由的。虽然书斋的开关张是隨心所欲,但每次接待来客,还是有一定之规的。 不可能是看某人顺眼,便一股脑將炼气到成仙,书斋內的所有仙法都倾囊相授。 每一名前来拜访的访客,从书禾处得到的知识,是有一定限制的。而关乎古白的秘密,显然分量极重。 “倒也不是啦,但如果只谈其他人的事,你今日不就要空手而归了嘛!” 书禾轻笑之后,再看向乌名,目光已变得深邃。 “之前的步虚归一修行得很不错,建立在天残道基上的几门三清仙法也有模有样……虽然功法上的確还有提高空间,但机会难得,若只传你寻常的修行妙法,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乌名闻言却是一怔:天残道基是什么鬼? 但隨即便恍然,尤其看到书禾对他笑著眨了眨眼睛,更是明確意识到:这小傢伙分明是在用近乎擦边的方式,將上一个问题的谜底告知自己。 风吟从足以掰弯景仁的翩翩佳公子,沦落到如今的言山废人,形象大变的核心缘由,就在“天残章”三个字上! 一切又和自己过去的推测完美吻合起来! 果然,师父蛰居邛州荒野,绝非自甘墮落,天残而自强,这才是师父! 但不及多想,书禾便咳嗽一声,继续了关於乌名的话题。 “你如今虽然筑基境界的修行还远未臻完美,但我看凝丹的机缘却又近在眼前。唔,是濯泉的味道呢,那就对了!” 乌名好奇:“那就对了?” 书禾说道:“想要【出尘】,必经濯泉呀~【妄梦】有仙泉~可以濯尘缨~” 说到最后,书禾轻轻哼唱,童音轻灵,在书斋內悠悠迴响,与星光相映,令人如坠梦里。 (本章完) 第291章 跳票!? 第291章 跳票!? 简单的哼唱之后,书禾很快便转回了正题。 “濯泉仙府,是你凝丹的好时机呢。” 乌名默默点头,继续洗耳恭听。 关於凝结金丹一事,他自然早有思考,哪怕距离筑基后期都还差著一截修行……但以他的进步速度来看,未雨绸繆,眼下也早该规划金丹事宜了。 何况二师父沈月卿是个相当优秀的师父,早在乌名刚刚登上三清外山之时,就开始为他设计成丹的道路。而在清州的数年间,每次与师父古白书信往来,对方也会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循循善诱令乌名自行摸索金丹之道。 事到如今,乌名其实对自己將要凝结怎样的金丹,心中已经有了七八成的规划。框架上自然是继承筑基期打下的基础,在原始道基之上,保持其最为自由的“延展性”,再融合筑基期的所见所学。 得自书禾的步虚归一,作为他修仙启蒙的根步的进阶版本,其指导框架可以一路延伸到元婴,自然也可作为金丹的根基骨架。 而感悟自四季枯荣而成的三清妙法枯荣回天录,同样有著金丹境的修行部分。乌名以逢春书入道至今,金丹自然仍应包含四季枯荣的真意。 再之后的部分,便没有很明確的规划了,因为从筑基到金丹,其提升无疑是一次质变,修行的边界將被拓展至前所未有的程度。 筑基境界的修士,纵有再大的神通,也不过是刚刚奠定仙道根基的新人。从金丹开始,道之一字才会逐步成熟,而修仙之人才会被尊为真人。 从筑基境沿袭过来的部分,只能作为金丹的根底、骨骼。单凭这些距离完美成丹,仍有太多的空白需要填充。 而这部分內容固然是自由的,却又是有限的。哪怕是当年的真仙们,也不可能在金丹期就將一切需要的和想要的都填入金丹之中。 所以,面对一个无比广袤的金丹世界,如何取捨,实在是个难题,乌名至今都还没有答案。 但书禾的一席话,却让他茅塞顿开。 如果说过去这些年,有什么是常伴修行,难以割捨的,那么除了创作激励和星璇卡池外,就非仙府莫属了。 从最初的默离仙府,一直到不久前打通的金乌仙府……甚至说眼下所处的书斋,乌名所经歷的一切,无不与仙人、府君息息相关。 所以在仙府內凝丹,的確是个极好的选择。 唯一的问题是,怎么凝? 濯泉仙府的现世已经近在眼前,而他距离真正能够凝丹的境界,尚有几年的修行。 “在仙府之中,最不用担心的就是修为问题。仙人灌顶可是很好用的……至少对你来说,就算摇身一变,立地成仙,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呢!” 乌名失笑:“你也太高看我了。” 书禾摇摇头:“是你太高看仙人了,不过这些还是等你去了濯泉,完成【出尘】以后再说吧……接下来我要传你的,是在濯泉仙府中才可施用的凝丹仙法。” 乌名问道:“限界仙法?” 书禾说道:“可以这么理解……不然就该超额啦!唔,其实就算以限界的標准来设计,要凝结足够完美的金丹,现在的额度也有些吃紧呢……要是有什么能临时提升额度的办法就好了,咦咦咦咦!?” 小傢伙嘟囔到最后,却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呆滯许久,才端起刚刚的点心碟子,问道:“这点心……” 乌名心中一动:“莫不是能提升额度?” “对的!”书禾认真且用力地点头,“难怪感觉口味特別好,这是专为供奉而制的贡餐!” 乌名心中再动。 好傢伙,刚刚看小书禾吃得香甜,差点就跟著偷吃贡品了。 但显而易见,自己平日享用的上清点心,绝没有提升额度的功效。这一碟点心,是昨日姜然忽然跑到外山之上,找自己切磋功法时带来的慰劳品。 搭档三年,乌名和姜然除了共探仙府之外,日常修行自然多有切磋交流。期间姜然也常跑来外山,虽然难免受些康云舒的白眼,她却乐此不疲,仿佛彼此之间从未有过仇怨。 而且每次来,她总会带足慰劳品,不单单是给自己,多半也会捎带上康云舒的份……而昨日的慰劳品就是这多出来的点心。 所以,从那一步开始,就已纳入你的算计了吗……见微道君! 早在数年前,师父就叮嘱过自己,若在清州修行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就去求助见微道君。然而,这两人之间就仿佛有不言而喻的默契,根本无需乌名主动上门,见微道君就已未卜先知一般,將解开难题的所有道具,都自然而然送到乌名面前了! 而在乌名心中感慨万千时,书禾也鼓足了劲头,重新蹦回书堆上,手舞足蹈地写起书来。 乌名在一旁安静等候著,却没等多久,就听书禾一声欢呼,高高扬起小手。 “写完啦!” “这么快?”乌名惊讶,“怎么比步虚归一还快?” 书禾笑道:“仙机不可泄露!你也不要就此展开想太多,这部凝丹仙法,我会以密令的方式封在你的识海之中,平日不要隨便乱碰。当你筑基修为圆满,凝丹时机到来,便默念解密的口令,届时以仙法凝丹就好啦!” 乌名一怔:“这岂不是说,我在真正凝丹之前,都没法做相应的准备了?” 书禾答道:“应该是反过来说的!在凝丹之前,无论你做怎样的修行都可以,重点並不在这些筑基期的日常琐碎……唔,再说又要超额,我也吃不下点心啦。小傢伙,今日会面就到此为止吧,咱们有缘再见!” 而最后,这天真烂漫的小女童,笑容隱约变得无比深邃。 “应该要不了多久了哦。” —— 从书斋返回外山的路上,莫名的安静。 两名看门的金丹真人早不知所踪,而沿途小径外的雾气迷濛,也比来时更为浓重了几分。 雾中本应有的环境噪音,也仿佛被蒙上了罩子……过於静謐的氛围,反而令人有些紧张。 好在小径不长,一路平安。 而回到外山后,乌名还不及休整,就又被沈月卿叫去。 “一个……不知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事情。”道君难掩疲惫,“濯泉仙府的开放,或许要略微推迟了。” (本章完) 第292章 吃了吗您? 第292章 吃了吗您? 听到二师父这个好坏难明的消息,乌名一时间只觉匪夷所思。 先提前再跳票?世间焉有如此左右横跳的儿戏仙府? 但隨即他便敏锐捕捉到了沈月卿话语中的关键词。 延迟的是仙府“开放”,而非仙府“现世”。这两者意义並不相同。 因为如今第四座池中国的现世,已是確凿无疑的事项,说明仙府本身已经做好了开门迎客的准备……所以造成延迟的原因,並非仙府本身? “猜的不错,问题出在我们这些后世之人,而非仙府本身。” 沈月卿一声嘆息,但隨即又摇摇头。 “这么说却也不公平,设计这座仙府的仙人,著实有些……恶趣味了。” 说完,他便將一份玉清內参丟给了乌名。 “详情自己看吧,当真是叫人看得心累,我实在不想复述了。” 乌名颇为惊疑地拿过內参资料,细细阅读起来。 而很快,他便对沈月卿的复杂情感感同身受! 这都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 简而言之,仙府延迟开放的原因在於:关於先前的四国分配方案,三清仙门打算反悔了! 早在第一座池中国被挖掘出来的时候,三清仙门就摆出了极高的姿態:表示清州只为共襄盛举而来,绝不与本地人爭利,更无意爭夺头名。所以这先挖出来的池中国,全交由邛州人自行分配管理,只將最后一座池中国交给清州便好。 这在当时,被包括乌名在內的很多人,解释为高明的阳谋。因为相较於各怀鬼胎的邛州人,清州的內部团结还是更胜一筹。越早备战,反而越可能陷入长期內部拉扯,最终一事无成。更缺少背水一战的快意和效率。 何况邛州人在备战阶段的种种动作,始终也是瞒不过清州人的。清州人大可吸收借鑑邛州经验,后来居上。 摆足姿態,又不亏实利,这当然是高明的阳谋。然而现在看来,这阳谋却弄巧成拙了。 因为这个阳谋成立的前提条件,是四座池中国的条件基本对等。而现在看,这前提赫然、居然是不成立的! 第四座池中国,各方面的国力都较之前三国要弱上一大截。而且內部成分之复杂荒谬,已到了叫旁观者怀疑它为何还没有內乱灭国的程度了! 其余三国上请仙书,多少有些“其他人上了,我也只能上了”、“形势如累卵、牵一髮动全身”的意味,唯有第四座池中国,是当真在求仙人下界救命的! 玉清內参的摘要部分,甚至给出了极其夸张不雅的结论,称“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烂摊子,而是不折不扣的粪坑”! 这种情况下,清州人本就有著客场劣势,自然不想再眼睁睁跳入粪坑……所以儘管完全有失体面,但三清仙门还是硬著头皮派出了数位天师亲赴邛州,去和当地交涉,希望能换个人来跳坑…… 所以,这仙府延迟开放实属人祸,而人祸的根结,又的確在於天灾。也就难怪沈月卿疲惫不堪,因为这的確叫人心累! “所以,磋商结果如何?邛州人答应交换主场了吗?” 乌名看过摘要后,一边继续翻阅后面的详细资料,一边好奇地询问沈月卿。 沈月卿嘆道:“还没有结果,你是邛州人,你觉得呢?” 乌名失笑:“如今我再要自称邛州人,只会被乡亲们丟臭鸡蛋啊。” 邛州整体偏弱的时候,跑到清州去当交流生,一作数年,鲜少回家,期间还当了清州人的代表与邛州人竞爭。如今形势稍有逆转,就又开始鼓吹自己是邛州人了? 你怎么不去骑赤兔呢? 老实说,若三清仙门没有这番出尔反尔的小丑表演,乌名其实真不介意顶著重重压力,带领身后的清州道友们一起粪坑逆袭。届时成与不成,都不失为一段佳话。 但眼下这个局面嘛,乌名就实在很想说一声:要不还是让其他人退下,由我单刷吧,看起来还能稍微体面些…… 但理性客观分析的话,三清仙门的这“不情之请”,邛州人还真未必会拒绝。 从最为理性算计的角度来说:濯泉的这四方爭霸,总归是只有一个贏家,而邛州的三方人马中,未必人人都能自信十足地觉得自己这一方能笑到最后。 那么与其去赌一个不確定的未来,还不如藉机从清州人手中拿到一份確定的收益。 而另一方面,荒蛮之战后,通过五百余年的经营积累,清州尤其三清仙门,在邛州人心目中的地位,早就是积年累月的高高在上。 很多邛州本地修士,当真是寧可牺牲本地利益,也要服务好清州爷。 濯泉仙府的收益再高,也不过只是区区一座仙府。清州爷的好感,却是经歷了两千多年岁月雕琢的正道之光啊! 身处荒蛮之地,不嚮往仙光所向怎么行呢!? 所以,哪怕是跳粪坑,只要清州爷开口,邛州一地也必有前赴后继…… 乌名这一番分析,只让沈月卿更是苦笑心累。 “你这孩子,明明没在邛州修仙界待上多久,却是真懂邛州。你刚刚隨口分析的,和另一份內参的主旨几乎一模一样。” 乌名一怔:“写那份內参的人也很懂邛州嘛。” 沈月卿冷笑:“那人在邛州生活了百余年,是不折不扣的本地人,不久前才移居清州,为上清观所用。” 乌名则失笑:“能得百年老邛州的倾力相助,可见三清仙门的確是正道之光,在邛州行事也必將无往不利。” 说到此处,乌名也正好翻到內参的详情部分,不由阅读出神。 说到底,三清仙门这番出尔反尔,无论成与不成,都著实是丟人现眼……看沈月卿这番心累的表现,也可想而知其他三清人会作何想法。 说到底,正道之光並不是讥笑讽刺,而是过去两千五百年来,三清仙门用无数確凿无疑的战例打出来的威风! 无论仙门中有多少蝇营狗苟,但在大节上,三清绝对无愧於仙盟魁首之位! 所以,是什么导致这仙盟魁首,毅然决然拋下了所有的体面,趴在地上把数年前自己拉的屎吃的一乾二净? 这第四座池中国,到底糟到了什么程度,让三清仙门如此破防? (本章完) 第293章 为什么只有你画风不一样 第293章 为什么只有你画风不一样 对於池中国的研究,早在三年多前的仙歷2515年,就已经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研究方法也很简单:一方面三清仙门的天师们加班加点地解读天籙,高屋建瓴捕捉仙府关键。 另一方面,在邛州定荒府的全盘指导下,各方人马夜以继日地做著“微观层面”的研究。 池中国,就如同静止在池中的微缩盆景,虽然以常人的肉眼完全无法观测细节,但若施以足够巧妙的观景妙法,再配合神识聚焦,就能在短时间內代入到微缩盆景中,细细体会池中国的种种风貌。 最后,遗落在池塘旁边的请仙书,在持之以恆的逆流回春的法术作用下,也会逐渐从腐朽中恢復原貌,露出书中原文。 於是,数年下来,人们对池中国已有了相当深入的认知。 首先,四国虽然分处四座池塘之中,但国境彼此相连,严丝合缝,整个濯泉仙府的內部天地,就只有这四座池中国。国土范围以外的,统统被无法穿行的浓雾覆盖。 也就是,前面的区域,以后再来探索吧。 其次,儘管只是人造盆景,且天地相对狭小逼仄,但四国却各自有著属於自己的歷史和积淀。虽是盆景,却也承载著数百万人的生活。 在此基础上,四国各具特色,可以说一国一个画风……而且国与国的强弱,的確並不严格对等。 其中最先现世的,国號为“正”,是歷史最为悠久,国力最为强大的池中国。其文明诞生於一条贯穿仙府大地的大河两岸,国都圣地供奉著被四国共同尊崇的“仙泉”。 儘管还没有足够有力的证据,但无论邛州人还是清州人,都已確信这座仙泉便是濯泉之泉。 正国的强大是全方位的,国家人口、地理资源、文化歷史、武备技术……正国都是毋庸置疑的四国之首。 当然,如此强盛的背后,自然也有重重隱忧:老大强国该有的问题,正国几乎一个不差全都有:朝堂政治陈腐不堪,群臣结党营私,君王好高騖远……而从上到下,没有人將其余三国放在心上。 那请仙书,经翻译后,也赫然不是拿来救命,而是拿来请功封禪的!正国的国君想要长生,正在求仙人赐法! 同时,虽然靠著王朝惯性,正国依然有著极强的组织动员能力,但它要面临的外部挑战也是四方之首。 一方面其国土固然肥沃,却处於四战之地,被另外三国包围;另一方面,就在国君以“天下太平,求上仙赐长生”献上请仙书时,正国境內正爆发一场空前的天灾。那条孕育文明的大河泛滥成灾,威胁著正国的腹心之地。 目前,这座內忧外患的老大强国,已基本確定分配给邛州的“世家”一方。 邛州世家的大力爭取、以及世家联合后呈现的硬实力是一方面;其自身属性的契合,也是重要原因。 正国那令人眼繚乱的內政纷爭,对世家出身之人来说,基本是正中下怀。哪怕是厉沧海,也是见惯了內斗的,各种政治手腕,属於家学。 相较於世家,邛州的宗门虽在修行上有其长处,却实在不擅长处理正国这种內部局面高度复杂的难题。 若是山主亲传的阮杰能够下场参与,或许落凰山还愿意再计较爭取一番……但如今邛州宗门的代表人物是清嵐仙子,情况就只能是令人嗟嘆了。 所以宗门一方,选择的便是第二座池中国——诞生自雪山脚下的军事强国,苍国。 相较於正国,苍国在纸面数据上要全方位落后,人口只有正国的三分之一,土地也谈不上肥沃,文化层面更是薄弱贫乏,时常被正国人嘲笑为茹毛饮血。 且在歷史上,苍国一度是部族並立,军阀纷爭的局面,內部各族可谓仇深似海! 但苍国的优势,却在於濯泉仙府现世所截取的时点。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实用,101????????????.??????轻鬆看 】 此时恰是苍国刚刚由一位英明的君主完成统一,国家意志空前凝聚,上下一心的时候! 而请仙书上的请求,更是豪情万丈:请仙人下界,祝吾王成就统一伟业! 除此之外,苍国背靠“边境”,与他国接壤之处均有天险可守,军事上处於进退自如的局面。而苍国的军事优势,更是正中落凰山下怀。 这个国家,赫然是以御兽见长!高原上特產的苍狼,基本可以视作全方位加强后的战马。苍国以狼骑兵驰骋战场,往往能够以一当十,他国非得据险而守,才能勉强抵御。 而如此特质,若再配上落凰山那独步东仙盟的御兽奇术,画面简直美不胜收。 整体而言,邛州的宗门和世家,均拿到了好牌,相较而言,留给散修的第三座池中国,就显得些许微妙。 自由城邦之国修国,以繁荣的商贸、文化闻名四国,综合国力介乎正国和苍国之间,却没有绝对权威的政权,议会形同散沙……但另一方面,各城邦的內部凝聚力却空前强大,若当真威逼太紧,导致城邦归一,其短期爆发力甚至凌驾正国之上。 且修国是四国中,唯一明確具备“大量超凡个体”的国家。 这些超凡个体,虽远未达到修仙者、尤其筑基修士的水准,却也不再是寻常肉体凡胎。依照乌名的理解便是武林高手。这些武林高手在正面战场自然比不得大国军阵之威,却往往能发挥特工奇效。 歷史上有一块马蹄钉输掉的战爭,而修国国內,不知有多少马蹄钉在跃跃欲试! 然后,修国的请仙书上,向仙人提出的请求则是:“求上仙下界,庇佑修国太平” 无心进取,但求自保。 对於散修一方来说,这倒是个恰如其分的愿望。真指望邛州散修能万眾一心,推翻宗门世家,那是痴人说梦。但如果能在两强或者三强相爭的时候,坐收渔利,那么笑到最后也非不可能。 以上三国,虽然强弱並不对等,但结合下场各方的情况,却有种微妙的宿命感……而且任谁也很难断言,这三国相爭,最终的贏家会是哪一方,算是在不平衡中达成了动態平衡。 但这第四国,归於清州的第四国,却陡然画风一变! 单以请仙书而言,其文字就叫人当场炸裂! “请上仙下界裁定:豆腐脑必须是甜的!” (本章完) 第294章 为什么非吃不可 第294章 为什么非吃不可 哪怕是在呈报给观主的玉清內参这等严肃的文稿上,其编者在撰写瑞国內容时,也显然难以按捺心中的澎湃。 写到请仙书上的文字时,分明连字体都变得扭曲了! 而乌名看时,也颇有被人迎面一拳,打得眼前一黑的错愕感。 这瑞国人不辞辛苦地献上请仙书——將请仙书从池中送入天外,在设定上是个对凡世国度而言相当繁琐的大工程——就是为了请仙人裁定豆腐脑是甜的?! 最先译出这段文字的邛州引讖使毕经纬,几乎是一边抽著自己的耳光,怀疑自己基本功已退化为一坨灾难;一边连忙请来其他州的引讖使一道参与共译。 最后的结论却是:翻译无误,这瑞国的请仙书,正是如此荒诞不羈!在其他三国向仙人请长生、请统一、请太平的时候,瑞国人却在请仙人定甜咸正统! 而对此,乌名在漫长的错愕之后,便只有一个反应。 定你妈!这种將甜豆腐脑视作正统的国家,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的!赶紧灭国吧! 但其实这荒诞的请仙书,不过是瑞国的冰山一角。 单只请仙书不正经,还远不足以让三清仙门跪地吃屎,实在是隨著请仙书的解读,这池中国的全貌也越发暴露出来……每多露出一角,都赫然加剧著清州人的心臟病情! 这是个从设计层面就分明充满戏謔乃至恶意的国家。 坐拥四国中最为广袤的国土,境內却瘴气瀰漫、毒虫横生。且同时和其他三国接壤,全无险可守。 在其他三国至少有著统一的文化语言、以及相对权威的统治机构的时候,瑞国却是连书同文车同轨都还远远没有做到……雨林中上百个部族,同时使用著超过十种主要语言,以及更多的偏门方言。 文字方面,大部分部族根本没有文字,需要文字记录时便要请来专人,借用其余三国的文字。包括这请仙书,也是重金从修国请来秀才写好的。 而单只如此,还远不足以让清州人破防。毕竟若只是荒蛮落后,至少意味著一张白纸好作画。清州人大可以真仙显圣,直接在蛮荒之地树立起文明丰碑,带领他们实现跨越式发展。 但问题是,瑞国並非一张白纸,纸上早有传承了千百年的独特文化……而这种文化,简直是一团噬人的漆黑。 举例而言:当两族为爭夺水源而吵到不可开交,终於决定动手开战的时候……换作其他三国,必定是拔剑挺枪,准备见血了。 但瑞国人却是对峙双方目光一厉,然后各自掏出卡牌,展开卡牌对战! 是的,在瑞国,很多矛盾都是用对战游戏来解决的! 而且卡牌对战时,双方不单出牌,还要出声出特效!某人打出一张“火球”,身后同伴就要张嘴鼓腮,发出“呼呼轰轰”的声响,若是配音效果差了,便会影响卡牌的实际效能! 而若是打出“美人”卡,那么不言而喻,就算持牌的人是抠脚大汉,也要想尽办法涂脂抹粉,让对家和观眾们认可他的美人身份…… 除此之外,瑞国人基本不认可其他矛盾解决方案,也几乎无法理解其他解决方案,尤其是武力衝突。 对他们来说,暴力不是值得排斥,而是根本无法理解的难以名状之物! 甚至瑞国这个国家概念的出现,也是因为若干年前,有一位传奇牌手,用异常犀利的口技,连续打贏了十余个部族的长者。 然后各部族长老表示:在这片土地以外的地方,人们会管非常厉害的人叫国王陛下,於是那位传奇牌手便黄袍加身,成了瑞国第一任国君。 而截至池中国现世之时,本代瑞国国王是因为极擅烹飪,其所吊的高汤深深感动了前代国王,便被禪让了君位…… 一个百万之眾的国家,竟儿戏至此,国民甚至无法理解暴力的意义……这儼然是顛覆常识的设计。就算生活在瑞国的国民全都天然大脑缺根筋好了,其余三国难道也听之任之? 而根据邛州本地学者的研究,答案大概是:在池中国现世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瑞国的瘴气毒虫都是一道天然屏障,任凭其余三国再怎么雄壮的兵马,也战胜不了水土不服。 而瑞国人虽然完全不懂暴力,却懂迁徙,打不过可以跑,等异国人被瘴气逼走,他们再搬回来。 此外,瑞国就仿佛傻人有傻福,在漫长的歷史中总能占到时代红利,每当有异国准备入侵征服,就会有各种天时地利帮瑞国人解围。 再之后……再之后,邛州的学者就实在编不下去了。 这根本是没法解释的设计!非要给个结论,那结论只能是设计此仙府的仙人脑子进了水! 对於这种脑子进水的国家,三清仙门感到头疼是理所当然的。寻常的落后,至少可以教化,但这种积年累月,仿佛刻印在血脉深处的不著调,又要如何教化? 若有真仙神威,直接给百万人洗脑,强推移风易俗倒也罢了。但在筑基仙府的框架之下,区区几十个筑基修士,分散到偌大国家里,又能做什么呢? 就算能靠牌技征服百万瑞国国民,难道还能靠百万牌佬征服其余三国吗!? 在四国爭霸的背景下,这瑞国的確就是不折不扣的粪坑。 然后,让三清仙门破防的地方还不止於此……或者说,以上部分,最多占一半比重。 另一个堪称致命的地方在於:和其余三国不同,瑞国的国民,多是荒相外显的荒人,或者乾脆就直接是妖族兽族等非人族类! 在瑞国,露出一双猫耳一条猫尾的猫人,已经算是血统相对纯正的了,乌名的羊首本相,落在瑞国全体国民之中,甚至也算均值以上。 这个设定,对於濯泉仙府这在邛州现世的仙府而言,看来也算合情合理……但对於清州人来说,瑞国的百族並立,就实在太尷尬了! 无论是人皇帖中仙祖横扫百族的传说,还是五百年前,三清仙门以血腥手段镇压荒蛮之乱……这仙盟魁首对异族的態度,从来不曾变更过! 如今,却要三清仙门率领一眾异族,征服其余三个人类国度……这的確是寧肯跪下吃屎,也决不能接受的设定了! (本章完) 第295章 要被老爷爷们灌注了吗? 第295章 要被老爷爷们灌注了吗? “看完了?有什么感想?” 当乌名放下玉清内参后,沈月卿只叹息一声,疲惫问道。 而乌名短暂的沉吟了一下,便坦然答道:“饮粪止渴,不得不为……虽然不体面,总比真的硬着头皮上了,然后更加不体面要强。” 沈月卿说道:“所以此事才着实令人心累,三清仙门不怕遇事艰难,不怕事不可为,就怕这种……呵,你的比喻虽然粗俗,倒也恰当。饮粪止渴,如今三清仙门可不正是在饮粪止渴!” 而停顿片刻后,沈月卿看着乌名,却是欲言又止。 乌名则问道:“目前仙门打算如何交涉,与谁交换?” 沈月卿说道:“自然是占据修国的散修一派……瑞国这异族横行的情况,邛州的宗门世家两派,只怕比清州更不愿碰触。” 乌名笑了笑:“是,二鬼子往往比真鬼子的纯度要高。” 沈月卿叹道:“……虽然听不懂你的用词,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瑞国这个设计,实在是不给宗门世家之人留任何余地。何况就内参所言,宗门世家这两方都是当真在求胜,更在各自的池中国提前现世的这段时间里,做足了经营,此时就算想换也没得换了。” 听到提前经营一词,乌名不由心中一动,随即皱眉抱怨道:“这些年,三清的天师们终日埋首仙府天箓,却连自家人即将入主的瑞国的基本国情都推测不出吗?主持濯泉仙府的解箓工作的是哪位天师?” 沈月卿闻言,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说来,也算是你的半个熟人——是姜然的师父兵游真人和他的师妹闲神真人,他们两人也是天师府都讲,见微道君的爱徒。” 乌名心中暗道:果然!我怎么就不感到意外呢! 虽然严格来说,这两位天师和自己并算不上熟人——这几年为了解读濯泉仙府的箴言,两位天师常居天师府,足不出户,就连姜然和齐雪的修行也是仰赖上清观内其他前辈。 但师娘虞见微的弟子,那不就是自己的师兄师姐吗?大家的确还是亲近的! 沈月卿又说道:“当然,濯泉仙府意义非凡,关乎化神仙府。不可能只由一组天师负责解箓。除了见微道君的两位爱徒之外,还有太清观主的两位真传弟子。两组互为对照,互为犄角,如此解读出的箴言才更为细致可靠。” 乌名闻言不由好笑道:“所以天师府煞费苦心的对照犄角……结果就这?” 身为玉清天师真传的沈月卿,沉吟许久后,解释道:“一般来说的确不至于此,能入天师府直面仙府天箓的,无不是经历重重考验,精中选精的高手。大家即便修为有高下,侧重有不同,但大方向上却很少出现分歧。因此两组共参,才有查遗补缺的效果。可若是两组天师从根子上就意见相左……” 乌名顿时了然,就是左右脑互搏嘛!若再加入一些政治斗争,一些勾心斗角……那天师府最终拿出何等光怪陆离的解箓箴言也都不奇怪了。 沈月卿又道:“何况这濯泉仙府的解箓,的确是越到后面越难。六年前天师府解出‘四国相争’的仙府框架之时,府中上下鼓舞,都觉得此番已摸清了濯泉仙府的脉络,后面解箓进度会越发快……但现在看来,那才是最大的误判。这濯泉仙府一系的几座仙府,没有哪座是简单的啊。” 总之,有了沈月卿这一番找补,三清仙门眼下的困局,的确显得合情合理兼无可奈何。 但乌名作为即将入局的首席棋子,却不能嗟叹一声无可奈何,就听之任之。所以…… “有补偿吗?” 沈月卿失笑:“你倒是机敏,第一时间就想到重点……补偿当然有,而且还恰是你喜欢的方式。” 乌名眼前一亮:“有新仙府了?!” 沈月卿顿时语塞:“……倒也没那么讨人喜欢,是临时集训,你在幽妄仙府前也经历过的。” 提起临时集训,乌名自然回忆起了往昔的美好岁月。 “上官大师腰伤好点了吗?” 沈月卿再次语塞:“……我倒是没想到你第一个想起的人会是他。可惜这次应该见不到他了。” 乌名又好奇:“他对学生下手,身败名裂了?” “……我更没想到他在你这里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竟是这个!但这次要让你失望了,上官大师不来,只是单纯的资格不够。三清仙门的集训导师,从来都是三清宿老。运气好的话,你甚至能见到观主亲临。” 乌名问道:“所以我这次运气好吗?” 沈月卿笑道:“稍微差了些。本来以濯泉仙府的地位之重,足以请动上清观主亲临,他老人家早些年很喜欢亲自下场指导仙门晚辈……但近百年来,观主大部分时候都在闭关,鲜少外出。所以这次应该是上清观主的师弟,也是我的师叔,天仪道君出场。” 对于非观主也非化神的无名之辈,乌名顿时兴趣寥寥。 “……你这嘴脸,可别让师叔见到了。而且你也实在太小看天仪道君了。单以人皇帖的造诣而论,天仪师叔稳居天下前五。而且他还有着一项足令天下修士都趋之若鹜的本事。” 乌名脑中灵光一闪:“灌顶?” 沈月卿点头:“不错,正是灌顶。” 所谓灌顶,顾名思义,由人皇帖造诣精深的前辈高人,直接将人道印灌入后辈体内。 考虑到人皇帖本身的意义,这灌顶与其说是本事,不如说是一种特权。 普天之下,唯有撰写了人皇帖的三清仙门,方有为他人灌顶,令人不经感悟思索,便凭空得来人道印的本事! 而反过来说,也唯有三清道种,才有资格享受这等出格的待遇……当初乌名在探索默离仙府,初遇落凰山持律堂的江芸真人时,对方还因此误判了他的来历。 沈月卿说道:“其实正常来说,三清仙门并不会鼓励门下道种们走灌顶一类的捷径。那些得前人灌顶的先例,也多是为了表彰殊荣,纪念功勋。但如今这局面,仙门实在被动,所以……之后不但是人道印,你的各种修行,都会得到三清的全力相助。” 说到此处,沈月卿不由面现嘲讽,轻笑道:“呵呵,谁让你是如今的清州首席呢。” (本章完) 第296章 清州首席! 第296章 清州首席! 清州首席!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乌名不由微感恍惚。 虽然早在他通关第五劫的时候,就已毋庸置疑的成了濯泉名单的榜首……但被誉为清州首席,却是另一个概念。 赢下榜单之争,仅仅意味着他的名字能被第一个写在请仙书上,从而在濯泉仙府中占得先机。 但成为清州首席,却意味着三清仙门会真的将他当作自己人来培养。 一个出身邛州,血统不纯,仅靠着沈月卿的青睐登上外山,至今都没有入流归宗的……自己人? 沈月卿叹道:“无需讳言,仙门之中对此颇有争议。反对者不在少数,理由不言自明……但你要知道,支持你的人同样有很多。三清仙门从来不独是清州人的三清,而是九州的三清。没有九州同道的支持,仙盟魁首的位置是坐不稳的。” 乌名对此只回以礼貌的微笑。 三清是九州人的三清?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甚至严格寻根溯源的话,支撑三清仙门的中流砥柱们,至少有一半来自清州以外。历史上也从不缺少出身其他州的三清观主。 但要因此就断言三清仙门不存在地域歧视,乃是公平公正的正道之光……那也只有部分邛州人才会如此天真了! 乌名此番能成清州首席,“局势逼迫”怕要占大半功劳! 毕竟仙门都开始饮粪止渴了,还管得了什么内外歧视? 奔赴邛州的天师们能说服邛州人交换池中国当然是最好,但若是说服不成呢? 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很可能最终还是要由乌名率众一头扎入瑞国的粪坑,来个天崩开局! 而真到了那个时候,无论三清仙门愿不愿意,荒人出身的乌名,都将成为清州翻盘的唯一希望! 所以这清州首席,才终于落到乌名头上。 总之,事态发展虽不乏荒诞,但至少说明三清仙门还晓得务实二字如何写。而对于有可能奔赴带头奔赴粪坑的乌名而言,更是不幸中的万幸! 之后,师徒二人又简单交代了些临阵磨枪的要诀,以及需要临时调整的修行功课。 对于乌名从书中仙处得来的凝丹法,沈月卿虽有好奇,却不多询问,只交代说好自为之即可。 待乌名走后,沈月卿才轻轻摇头,低声自语道。 “见微道君,这一切,都在你预料之中吗?” —— 另一边,乌名回到自家精舍不久,还没来得及和康云舒汇报战果,喝完清茶,就被师兄季禾叫出了屋子。 一张灵气浓郁的三清玉书,被交到乌名手中。 “这是上清观的经学宗师天仪道君亲自发来的调令,为寻仙濯泉,争大道机缘。从明日起,经道君严格遴选的数人,将被临时调往上清观求真堂闭关。师弟,上清观的求真堂,是寻常十年都未必开放一次的传功圣地,对天底下任何一位修仙之人来说,这都是莫大的机缘,好好把握。” 说到最后,季禾那张冷漠的脸上,洋溢起淡淡的微笑。 “师父经营外山五十年,桃李满天下,最终归宗三清正统的亦不在少数。但能入求真堂的,你是第一位。” —— 第二天一早,乌名手持天仪道君亲发的三清玉书,来到了上清观的求真堂正门前。 从外看去,一间青瓦白墙的二层小楼,坐落于一片孤悬的浮空玉台之上,虽有四周云海翻腾,头顶仙光浆流,却仍显得些许平淡无奇。 堂前已提前到了数人,景仁、姜然均在其中,另有三张陌生面孔,围在景仁身边谈笑风生,无不是真元满溢,法力鼓荡的筑基巅峰的三清道种。 几人见了乌名,表情各异。景仁轻笑,姜然招手,另外三人却只淡淡点头,并不亲近。其中更有两个相貌九分相似的双胞胎姐妹,目光中流露出明显的疏远排斥。 乌名见此,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虽然从本心来说,他实在懒得搞这类社交,但濯泉仙府的关键词之一便是人情世故……所以等求真堂闭关之后,众人前去邛州集合的时候,就带他们去红宾楼啃一餐羊头吧。 之后若还有机会,再找留香阁出身的龙清雪,介绍个雅致之地,体味一番当初上官大师的学术滋味。些许隔阂也就微不足道了。 而就在他默然盘算的时候,肩膀上却突然多了一只有力的手掌。 同时,一个极富磁性的温和男子声音,自身后传来。 “人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时间宝贵,就别做多余寒暄了。” 乌名转过目光,只见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道人,正对他露出和蔼的笑容。肩膀上的手更是充满鼓励意味地拍了两下。 “自邛州而来,修行不到十年,便来到此地……很不容易啊!千万把握好机缘,别辜负了那些在你身上寄予厚望的人。” 之后,他又笑了笑,便又去招呼景仁等人……这位道人虽态度亲和,却明显地位非凡。堂前几人见了他无不恭谨,不敢有丝毫随性。 乌名怔了下,才从脑海中提取出此人相关资料。 上清观主的师弟,当今天下最负盛名的人皇帖宗师,天仪道君。 同时,也是之后负责为自己灌顶的三清老爷爷。 对于这类传功大侠,乌名自是天然带着几分亲近,只是不知为何,刚刚天仪道君对他说话、微笑的时候,乌名总感觉有些许违和。 或许是因为下里巴人的外地人,终归适应不了上清观的阳春白雪? 又或许是天仪道君笑时,眼睛完全眯起,有种眯眯眼的反派感? 不及多想,随着天仪道君一摆道服衣袖,求真堂的木门便吱呀一声敞开。之后几人便被道君催促着走入堂中。 再之后,随着道君本人也迈步其中,木门倏地紧闭。 然而关门之后,求真堂外,却又有一位天仪道君,缓缓自玉台上显出身形。 他仍是那般风度翩翩,脸上自然而然挂着温和的笑意,只是开口之时,话语却显出冰冷。 “见微道君,辛苦你筹划多年,总算一切如你所愿了!” 下一刻,天仪身旁,一位玄青道服、轻纱遮面的年轻女子,盈盈步出。其身姿婀娜,步态柔婉,只是话语却同样冰冷而强硬。 “天仪道君,既然棋差一招,就还请愿赌服输。” (本章完) 第297章 与你何干? 第297章 与你何干? 求真堂外,虞见微的“棋差一招”,无疑刺激到了天仪道君。 这位风度翩翩的中年道人,当即睁开狭长的双眼,无形无声的威势随即激荡。 玉台远方,翻滚如沸的云海倏地凝滞,继而从中断开,分向左右两边。 对此,虞见微却如不见,只说道:“天仪道君,还望你信守承诺,全心全意相助这几个孩子……尤其是乌名。” 天仪道君冷声道:“我当然会信守承诺……但见微道君,你此番行事近乎倒行逆施。其后果,也要由你独力承担!” 听闻如此直截了当的威慑,虞见微反而卸下了几分严肃,笑道:“莫非天仪道君看来,我这些年有什么事情,不是独力承担的?” 天仪道君的气势顿时一滞,远方被定住的云海也恢复了卷动。 “不,我是说,我当然知道……” 虞见微笑着打断道:“当然,我身为上清观主的女儿,这些年无论我如何自诩独立……终归是因为家父的缘故,在各方面都承了三清上下的格外优渥。而我承了此等人情,便绝不会当作没发生过。所以,我此番激进,也绝不是为了我自己,更不是为了观主,而是为了所有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天仪道君也长出了口气,重新眯起了眼睛。 “……若是追本溯源,你我并没有本质分歧。尽快完成落神九柱,推进化神仙府现世,为仙门亲长,为师兄,为自己,为后世之人寻一条出路,这是咱们所有人共同的志向。但同一个志向,却分化出截然不同的路径,就实在令人唏嘘遗憾了。” 虞见微轻轻颔首:“我也倍感遗憾,我本以为天仪道君与家父亲如兄弟,会是最支持我的人,却不想最终竟要为同一个目标,彼此全力博弈。” 天仪道君说道:“正因为我与观主亲如兄弟,所以才更要在关乎他的事情上慎之又慎……你是天师府的都讲,更经历过勿忘之劫。关于落神九柱,尤其它的风险,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虞见微沉默了下,答道:“落神九柱,关乎家父能否顺利出关,请相信我比任何人都更不愿意见到风险。” 天仪道君顿时叹道:“我就怕你关心则乱!别忘了化神仙府落神九柱的天箓箴言是在何时现世的!那箴言根本是用荒人的血洗出来的!而九柱的箴言之中更不曾有半分荒人成分,你如今却要依靠一个邛州荒人为你立下九柱?!” 虞见微说道:“是依靠‘一个在各天绝仙府中留下赫赫战功,修行八年就已筑基后期,在三清规则下战胜了三清本代头号仙种景仁的荒人’!天仪道君,平心而论,你当真要因为荒人二字,将这样一个奇才排斥在仙府门外吗!?” 天仪道君说道:“……平心而论,你说的这些,对三清仙门又有几分价值?踏破天绝又如何?哪一座仙府在被打通之前不是天绝?战胜景仁的确不易,但以三清的底蕴,更胜于他的天才也不是没出现过!何况,若是其他的事情,我尚可宽宥一二,问题这是落神九柱!荒人落神,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你当真忘了当年的箴言了吗!?” 虞见微则到:“天仪道君既然也知道那箴言是诞生自当年荒蛮之战时期,自然也该知道,荒蛮之战已经结束五百年了!而上一次我们抱着对荒人的极度排斥,尝试在勿忘中立下九柱,结果如何,还要我多说吗!?” 天仪道君却也气急:“勿忘仙府的教训,难道竟在于排斥荒人?你什么时候站到风吟那小子一边了!?” 提到风吟的名字,虞见微的面色顿时冷淡下来。 “天仪道君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是我失言了,不该提及那个不存在的名字。”天仪道君向着身旁的晚辈拱手致歉,而后声音也低沉了许多,“勿忘之劫全赖你力挽狂澜,方保住了门派众多道种,更令九柱得以落下。当世本没有谁比你更有资格点评当年的事。” 虞见微也放低声音:“当年是众人勠力同心,我也是获救之人。” 天仪道君又说道:“但这些年,落神九柱迟迟不肯现世,师兄又……闭关不出。而你的许多行为,也逐渐脱离常识,仙门中对你心生不安的,绝不止我一人。” 虞见微沉默了会儿,笑道:“师伯们还在怀疑我?” 天仪道君刚要开口,就听虞见微笑声越发快意。 “一众仙门宿老,平日只顾安享仙门便利,于正事无半分助益,对观主乃至天下危厄置之不理,倒喜欢疑神疑鬼了!好啊,他们怀疑我,就继续怀疑好了。事已至此,我反而能放下顾忌,尽情和师伯们对弈了!” 天仪道君只听得面色铁青:“见微,事情绝非如此,你……你的想法太偏激了。” 虞见微冷笑道:“偏激的人是我吗?那我不妨把话说得再偏激一点!师叔你的修为本在我之上,在排斥乌名一事上,更有师伯们的暗中相助,可却偏偏棋差一招,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很简单,因为有人怀疑我的同时,也有人在支持我!不单在这燕子上,在清州,甚至天下九州,想要落神九柱尽快落地的人,远比你以为的要多!现在,偏激的人是你们才对!” 天仪道君浑身颤抖许久,仿佛在极力压抑怒火。 虞见微又道:“或者,师叔师伯们不妨置身事外,静观一场。这濯泉仙府的落神柱,若真能借着荒人之力安稳落下,甚至落在清州……” 天仪道君打断道:“若是不能呢?若是勿忘之劫再现呢!?” 虞见微冷声道:“那又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被困在化神瓶颈前的人不是你们,被迫以离世妙法闭关百年的不是你们,就算最终落神九柱永远不能落下,化神仙府永远不能现世,又关你们什么事呢!?” “你!?”天仪道君终于听不下去,身形一晃,便如轻烟一般消散。 “我不与你作口舌之争,这一局是我输了,我自会依约行事……但是见微,你切莫执迷不悟,沉陷太深了!” 而待天仪道君在云间的回音终于淡去,虞见微才看向求真堂,目光仿佛洞穿了砖墙,来到那些筑基小辈身上。 轻纱后,女子无声自语。 “这就对了,就让他们以为我在执迷不悟,沉沦深陷吧。乌名……不要让我失望啊。” (本章完) 请个假 请个假 抱歉今天请个假,点时间梳理一下后续濯泉仙府的细纲。铺垫这么久总算到濯泉了,尽量做得好一些。 (本章完) 第298章 该跳还是要跳的 第298章 该跳还是要跳的 “……自此,人皇既定,而万心归一。” 求真堂内,天仪道君手捧玉书,语气淡然地讲完了本日的课程,而这部传承自他的经学恩师的《归一疏义》,也终于结束了最后一章。 与此同时,天仪道君面前,乌名、景仁、姜然……等六人,各自盘膝坐定,闭目冥思,头顶均显化出人道印,人皇之光在堂内交相辉映。 天仪道君见状,轻轻点头。 过去一个月间,他竭尽所能,为堂内的几名清州才俊临阵磨枪。 以道君之尊,在求真堂内亲传老祖手书的人皇疏义……这已不是寻常的授课,而是三清特有的“灌顶”仪式。 听闻过疏义真言的人,均会依照各自的天资心性,凭空凝结出人道印。依照过去的经验,为期一个月的闭关讲经,可以令人凭空多出两到三重人道印。 看似不多,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受“极限”约束的所得,意义非比寻常。 何况一个月两三重,其进度也相当之快了。 而眼前这六个位列濯泉名单最前排的人,资质更是远胜均值。哪怕是第六名的丘乙,都能在一个月间连得三重人道印。 而三清仙门的本代模范景仁,更是连破五重,在凝丹之前便凑出九十重人道印,几乎抵达了经学大师们所推定的“人之极”,让身为讲师的天仪道君颇感欣慰。 老前辈过去一个月的辛苦,毕竟没有白费。小伙子们的枪,磨起来实在很有成就感。 然而下一刻,随着堂内一道异光闪来,堂堂天仪道君竟也不由微眯起眼睛,似是下意识在躲避其锋芒…… 然后,他便暗啐一声,不由摇头,心中的欣慰之情,顷刻间一扫而空。 乌名……乌名!这令他棋差一招的荒人小子!果真没有“令人失望”! 那逼得道君闭目的人皇之光,赫然有百重之多! 与此同时,求真堂内的几名三清弟子,也纷纷从冥思中苏醒,各自被异光照得错愕难当。 然后,景仁率先拱手笑道:“恭喜乌名师弟,成就前无古人的壮举!” 一旁,姜然怔了一下,也跟着庆贺道:“恭喜恭喜,百重达成!” 再之后,其余三名三清弟子也纷纷跟着拱手道贺,而无论他们甘愿与否,是喜是忧,此刻都遮掩不住心中的震惊。 筑基后期便有百重人道印,这……真的有可能吗? 传说三清仙门的经学宗师们,曾算出过一个理论极限:一个人在凝结金丹,成就真人之前,无论何等才华横溢,气运不凡,也绝不可能积累到一百重人道印。这个瓶颈,被称作“人之极”。 景仁作为本代三清最强最完美的筑基修士,在临阵磨枪以前,也不过是八十五重人道印的水平,而这其实已经很接近理论极限了。 但乌名却在筑基境界尚未完满之时,靠着天仪道君的临阵磨枪,正式突破人之极…… 偏偏他真的是荒人,理论上感悟人皇之道要更加艰难的荒人! 在一番错愕混杂的情绪中,天仪道君淡淡开口:“疏义精要已悉数传授给你们,而你们也没有辜负仙门期待。如今这求真堂已到了关门的时候,没什么要事就速速离开吧。” 几人闻言,各自起身,向着这位辛苦月余,为晚辈亲手磨枪的老前辈致以师礼,诚恳道谢。 在求真堂闭关的短短月余时间里,他们六名清州代表,享受的是全方位的“灌顶”。真元法力、肉身强度、驱符御宝之道等均有了长足进步。 但相较于人皇帖的进步,就顿时显得微不足道。 这其中,天仪道君的付出无疑是居功至伟。灌顶人皇帖,对讲师本人而言的负担极其沉重,很多时候几乎等于是将自身的人道印生生剥下来传给后辈。 所以也就难怪此时天仪道君的面色异常的疲惫难看,面对几人的诚恳道谢,这位素来讲求礼节的仙门前辈,也只是无声地摆摆手,便用一阵柔风将人推出去,而后求真堂的大门就缓缓合拢。 道君的身影,仿佛被淹没在阴影里。 —— 离开求真堂后,没等众人开口,景仁便率先提议道。 “如今集训已毕,距离咱们出发前往邛州也不远。趁着各位都在,不如一道去山外楼小聚?也算是庆祝我等的‘带头大师兄’突破人之极,为濯泉之争增添了胜算。” 此言一出,姜然立刻响应:“支持!” 乌名则点头道谢:“师兄好意,却之不恭。” 景仁笑着看向丘乙等三人:“师兄师姐们可愿赏光?不单是为乌名师弟庆贺,也是为了咱们自己。过去一个月的修行,大家都受益匪浅。”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是由景仁这根红苗正的模范筑基亲自开口。三人自然不好推脱……何况历经一个月的灌顶,修行上的进步也的确可喜可贺。 只要别太关注乌名,世界仍然美好! —— 景仁做事极有效率,正午时候提议众人小聚,傍晚就在一座难求的山外楼定下了上等雅间。 而待众人如约到场,只见除了景仁和乌名外,其余四人明显神情晦暗,士气低迷。 仿佛就在这短短时间里,几人便惊闻了什么噩耗。反而乌名和景仁这两个一脸阳光的,显得格格不入。 姜然忍不住问道:“乌名师弟,你没听到消息吗?” 乌名反问:“什么消息?我回去以后就补练了一套御剑妙法,没关注时事新闻。” 刚刚结束灌顶,就自行回去加练……这等卷王言论,再度震惊了姜然,更震得丘乙等三人浑身发麻。 却听景仁笑道:“师妹是指道仁天师在邛州磋商失败的事吗?” 姜然叹道:“原来师兄已经知道了……那你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乌名闻言一怔:道仁天师? 那不是一个月前和同伴奔赴邛州,力劝邛州人与清州交换池中国,饮粪止渴的谈判代表么? 磋商失败,是指邛州人最终竟拒绝了三清仙门,坚决不换? 那就难怪几人面色晦暗了……在过去月余的灌顶期间,道仁天师的磋商结果,始终如利剑悬首,而如今剑锋终于落下,却是直刺要害,毫不容情! 任凭众人在求真堂得了多少好处,只要一想到即将带着这些好处跃入粪坑,就实在开心不起来了! (本章完) 第299章 又到邛州 第299章 又到邛州 磋商的具体细节,众人尚不知晓……但从前线快报来看,大体上就是邛州人在清州爷面前,维持了极其难得的硬气。 无论道仁天师等人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许诺给许多“散修代表”,其后代赴清州进修的名额,都未能让邛州一方最终改变主意。 历经月余的苦口婆心,道仁天师最终也只能自承无能,回报仙门磋商失败。 而这个消息,对于即将奔赴邛州的人来说,的确是惊闻噩耗了! —— 雅间中,景仁招呼众人落座,又亲手奉上茶水,却仍不能扭转士气颓丧。 丘乙端着茶杯,叹道:“我现在就忍不住在想:邛州人是又从那池中国里看到了什么鬼东西,以至于竟宁死不屈?” 身旁的双胞胎姐妹齐齐应道:“别说了!头都大了!” 景仁笑道:“无论那池中国里有什么,总归是咱们众人齐心面对。何况还有乌名这带头大师兄顶在前面,两位师姐也不必这么悲观。” 双胞胎本就对乌名心存排斥,闻言也只是强笑一声,举杯称是。 但另一边,姜然却叹道:“看来景仁师兄也是有所不知。这次道仁师叔和邛州人商谈,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成果,只是那成果对咱们来说,可能更糟就是了……” 景仁的确不知,怔然道:“愿闻其详。” 姜然喝了口茶,酝酿了一番,方才说道:“首先,这次濯泉仙府,邛州三方将会分批入内。” “分批?”景仁惊讶不已,“可以分批?!” 姜然点头道:“也是最近才发现的,随着四座池中国全数现世,一些原先深藏迷雾的规则也渐渐浮出水面。请仙书的规则就是其中之一。” 简单来说,请仙书是池中国向天外发来的邀请函,而应邀降世的人选,则是由天外之人自行拟定后,直接填写在请仙书上。 原先人们的预期,是四方势力各自定好人选后,约定时间,统一持邀请函进入池中国。 但最新研究表明,请仙书是常驻池外的,并不是消耗品。池外之人,只要在上面留下名字,且符合筑基期的修为限制,就能随时进入池中国,参与四国相争! 这个发现有诸多重要意义,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借着这个新发现,道仁天师终于从邛州散修一方,讨得了一丝便利。 也就是,待濯泉仙府正式开启后,若“时势允许”,便可以让部分清州人,将名字留在修国的请仙书上。 “所以这算什么便利!?”丘乙一脸难以置信,“这是要我们三清修士,跑去给邛州散修打工吗?” 景仁沉吟道:“师兄不妨换个角度想:若最终瑞国限于条件,实在不能争先。或者反而修国能在正国和苍国手中抢得先机……那么让一部分三清门人分享胜果,好过颗粒无收。” 丘乙仍难释怀:“终归是给人打工。” 双胞胎姐妹也齐声道:“还是给荒人打工,我们才不要呢。” 姜然冷笑一声:“两位师姐好像还没懂:打工与否,对其他人来说是可选的,但对咱们几人来说可就不是了!谁让大家这么优秀,在最终二十五人的名单里位列前六呢!首批进入瑞国的,肯定是咱们六人啊!毕竟求真堂这一个月的灌顶,可不是平白享受的!” 停顿片刻,在双胞胎的呆滞目光中,姜然又道:“所以未来很可能是这样的:那些名单上位列十名二十名的师弟师妹们,最终反而乘着修国战车,一边说着抱歉,一边笑着将咱们几个亡国败将碾作稀碎!” 此言一出,就连景仁的面色都变了几分。 他在意的倒不是被师弟师妹碾压过去,而是这种分批分兵一旦成为可能,那么三清仙门几乎注定不会在瑞国全力以赴。 本就是天崩开局,若没有全力以赴,向死而生的毅力魄力,那还有什么翻盘的可能?! 最糟糕的是,一旦局势生出这般变化,他这当代三清门面,反而可能被师门压着,不去瑞国送死,而是去修国给人打工! 若真是那样的话,可就太没意思了。 所以,为了避免最坏的情况,他也该早做打算了。 —— 另一边,乌名淡然地喝完了茶水,吃完了点心,趁着其余人神思不属,雅室内尴尬沉寂之时,以手带剑,在茶桌上比划起了一套剑法。 仙府开放在即,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再多磨磨自己的枪。无论届时是代表瑞国还是修国而战,总归要手中枪够利才能赢。 何况,事到临头,他总隐隐有种预感,这濯泉仙府的走势,必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而乱局之中,一切精心的布局算计都将化作乌有,唯独实力二字最具份量。 —— 最终,景仁煞费苦心筹备的庆功会,以众人心思各异而草草收场,山外楼下,几人默然散去,浑不似一队之人。 而当晚,邛州前线的新闻就传遍了三清仙山,不知多少人彻夜难眠。 两天后,由见微道君、天仪道君亲自带队,三清仙门的二十五名寻仙使们,乘坐落凰山准备的青鸾云宫,正式驾临邛州。 不过云宫降落的目的地,却不是繁华富庶的州治所在。甚至不是州内各郡的郡城。而是一座位于偏远的邛州吴郡的小小城池。 城池虽小,但在数年前却曾轰动九州……因为城外不远,就是幽妄仙府。 正是当年那座狩妖城。 早在数年前,第一座池中国现世的时候,天师府就和邛州定荒府共同商讨确定了这个方案:四座池中国将于此地合而为一,拼出完整的濯泉仙府。 相较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州治、郡城,这历史几乎全新的狩妖城,反而是一片难能可贵的清白之地,能相对最大程度避免邛州内耗。 此外,数年前,乌名带队在此地完成了一次近乎不可能的仙府攻略,余荫至今——当年左陵许愿的灵脉,被白球仙人超额落地,简直将厄水河沿线都催成洞天福地。 如今,这关乎九州气运的濯泉仙府,选在此地现世,也算是借几分前人祥瑞了。 而乌名如今故地重游,却甚至来不及和旧友寒暄,就被催促着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行程。 (本章完) 第300章 金卡四合一 第300章 金卡四合一 这一日清晨,狩妖城定荒高塔一层大堂,大府尹辛泽立于一座高台之上,语气冷漠地念诵着一篇文字慷慨激昂的仙府檄文。 老人身形一如既往的枯瘦却挺立,面色也似数年前一般严肃而漠然。 台下,来自各州的仙道巨擘们依例占据了前两排。而在巨擘们之后,便是一张张兴奋难耐的年轻面孔。 正是即将踏入濯泉仙府的年轻筑基修士们。 乌名作为清州首席,被安排坐在了第三排最左。他偏头看着台上那青衣老人做着简短却乏味的官样发言,一时间只觉恍惚穿梭时光,回到了数年之前。 那场幽妄仙府的赢学大会,就仿佛发生在昨天。 只不过,当时自己是站在台上侃侃而谈,如今却只能作为听众,随波逐流…… 是的,随波逐流。 自回到邛州,一切都过于紧锣密鼓,行程一项接着一项,也不知简简单单一个入府寻仙,如何演化出那么多繁文缛节。 偏偏因为前期道仁天师和邛州人的谈判拉扯过久,一定程度耽误了吉时,所以如今只能猛追进度,以至于乌名等人虽然远道而来,却是半刻不得闲。 反倒是这清晨时分的严肃庄重的动员大会,借着大府尹的“重要讲话”,可以短暂放空大脑,稍事喘息。 借喘息之机,正好再重温一遍枯荣回天录的金丹篇,临阵磨枪,越磨越爽。 “乌名师弟……乌名师弟!” 耳边忽然传来的密语声,让乌名自出神中倏地惊醒。 转过头,只见刘承正在不远处冲自己眨眼轻笑。 随后,一只精致的储物袋,越过人群,精巧安静地漂浮过来。 “这是三郎托我给你带的礼物。” 乌名悄然接过储物袋,轻轻点头致谢。 刘承密语道:“几年不见,三郎本打算借你来邛州的机会,叫上康家姐弟,方抑尘师弟等人一道去红宾楼小聚,可惜定荒府行程安排太紧,竟连半日空闲都没有……好在辛泽大人讲话的时候,可以稍事放松一下。” 乌名笑了笑,密语回道:“等我通关了濯泉仙府,有的是时间可以聚。” 刘承失笑道:“不愧是乌名师弟,任何时候都信心十足。我看其他清州人就挺垂头丧气的,这次瑞国的情况是有些离谱了……说来,这次朱樱师姐不来,是因为顾忌师弟的缘故吗?” 乌名说道:“师姐只是恰好遇到仙缘,临时闭关。” 语气中也颇为遗憾。 本以为这次四国相争,他代表清州出战,正好可以在仙府中与两位师姐友情互殴。 以古剑门这几年迅速积累的声望来看,邛州散修一派,没道理将她们拒之门外。 可惜无论朱樱还是郑灵汐,都主动谢绝了这个机会,甚至乌名在书信中主动邀请,都未能改变她们的主意。所以这次她们也未能来此共襄盛举。 在举州聚焦此地的时候,躲在言山闭关潜修,倒是很有师父的一贯风格。 对于实情,刘承却有些难以接受,说道:“从几年前开始,定荒府就在派人邀她,可惜一直被回绝……当初打通幽妄,朱樱师姐居功至伟,而在仙府现世之前更是当了几个月的战功榜首。这次散修一派没她这个真正的散修代表,实在过于名不副实了。” 对此,乌名也不由感到有些好笑。 因为朱樱、郑灵汐不参与,所以最终代表“散修”一派出战的,就几乎是不含半点散修成分的散修了。 譬如说,如今邛州的散修之首,就是赫赫有名的清凉山山主亲传道种步云龙…… 至于为何堂堂宗门代表,竟能代表散修出战,往好了说,这是清凉山难以跻身顶流,于是群尊降贵,为散修一派贡献力量。往中性了说,这是给当初步云龙未能参与幽妄仙府一事的小小补偿。而往坏了说嘛,就都是老生常谈了。 不过,考虑到之后若是“时势适宜”,甚至连三清仙门的道种们也要代表邛州散修而战,区区步云龙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之后,乌名和刘承又聊了几句刘三郎的近况,只是未及深入,就不得不戛然而止。 因为休息时间,或者说辛泽的讲话,已经结束了。 而清早的集会讲话之后,便到了最重要的环节。 濯泉仙府,即将正式开放。 四座池中国,早在数日前就由定荒府安排专人,护送来到这定荒高塔的地下一层。如今吉时将至,只待一声令下,就能解开束缚,四象合一。 乌名作为清州首席,在定荒府吏的引领下,很快就来到一间戒备森严的地下殿堂。 在殿堂正中,乌名见到了即将合一的四座池中国。 只见四座轮廓各异,数米见方的池塘,正各自浮在一页金光闪耀的巨大书页之上。 那是天师府的仙家至宝【搬山录】,可以一定程度搬运仙府,每一页都价值连城。 如今四页金书,承载着四座池塘,在半空中微微颤抖,仿佛正顶着巨大的约束力,急不可耐想要融合为一。 守候在此的引谶使毕经纬,一边与从大堂走下来的各路宾客们问候寒暄,一边频频擦拭汗水,目光不断飘向摆在大殿一角的水钟,仿佛在用自己的面红耳赤,提醒各位开府的吉时将至,切不可浪费时间。 而众人也的确没有再浪费时间,待确认所有人都到齐后,更不寒暄多事,直接由天仪道君亲自下令,四位天师府的天师各自念动口诀,令搬山录的金页解开束缚,迅速从殿堂四角向中靠拢。 书页相触,如水一般交融,而四座形状各异的池塘,则似严丝合缝的拼图一般,紧密相连在一起! 下一刻,四片水域打通彼此,池水随之荡漾生波。而水中的微缩国度,则被水波推着,从漫长的静止中苏醒,时间由此开始了流动。 殿堂内的每一个人,都仿佛听到了四国街头巷尾的喧嚣。 而早已摆在池塘四角的四卷请仙书,也在此时尽数洗去书卷上的腐朽尘垢,绽放出清亮的光芒,如大梦初醒。 濯泉仙府,就这么正式开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