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健修仙从推衍万法开始》 第一章 万象天书 晓色初分,朝阳斜斜照进那座古旧小院。 陈清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瓦砾铺就的屋顶,他下意识去摸枕边的手机,却只触碰到了冰凉的青石床沿。 这倒让他清醒了,此地已不是此前那堆满电子设备的单身公寓。“穿越了...”陈清苦笑著撑起身子,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陈清不曾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获得新生。前身记忆就像破损硬碟,只能读取零碎片段。 移山倒海、道法长生的修仙之世,而今,他只是一个年二十五,炼气三层的散修。 推开陈旧狭小的窗,陈清深深吸了口气。空气品质良好,毕竟是有灵脉的地方,飘散著草药与露水混合的气息,远处还传来集市开张的喧闹。 这里是青玄山脉外围的落霞坊市,如他这样的低阶散修聚集地。 陈清揉著太阳穴梳理现状:“资质低劣,无依无靠,储物袋中仅没剩几枚灵石,连修炼都难以为继……” 前身仅仅是四灵根的低劣之资,靠著给商队当护卫卖命,才有了炼气三层的修为,却在一次护送任务中,被劫修所伤,这才让他鳩占鹊巢。 铜镜里映出一张熟悉的面孔,与他穿越前有九成相像,轮廓稜角分明,整体说得上俊朗,只是面容带著病態的苍白,左眉角还有道新结痂的伤疤。 陈清试著调动体內灵力,丹田处传来细微清流,顺著经脉缓缓游走。此感甚是玄妙,仿佛体內多了套全新的循环系统。 “至少不算最糟的开局。”陈清摇头自语。 前世读的那些小说,融合著这具身体的记忆,让他很快便接受了修仙界弱肉强食的规则,机遇与风险並存,尤其对他这般带著“异宝”的穿越者。 陈清闭目凝神,感受著脑中识海不知存在於何处的玉简。这是穿越时伴隨而来的神秘天书,表面浮动著星辰般的璀璨符文。 当陈清將注意力集中其上,符文如水波荡漾变换,重新组成了他前世所熟知的文字: 【万象天书·因果卷】 【当前解析进度:千分之一】 陈清抓起桌上晒乾的药草,意念集中在天书之上,回忆起草药的用途,天书即刻便给了回应: 【可推衍:青灵草药粉、止血草药粉……】 陈清以拳击掌,天书能解析万物本质並找出改进之法,虽非终极逆天的外掛,不过上限却也是极高。 院门这时被叩响,陈清眯眼警觉起来,从门缝看到个穿褐色短打的中年汉子。 “陈道友,今日该交租金了。”对方声音里带著坊市管事特有的傲慢,“十块灵石,逾期加收五成。” 陈清摸出灵石递出去,心在滴血。这破院子不过一丈见方,每月租金却足以让他苦不堪言。 待管事走远,他翻出前身留下的《落霞坊市指南》细读。 “东市收妖兽材料,西市卖符籙丹药……” 陈清指尖划过泛黄纸页,最终停在“自由摆摊区”的说明上。只需半块灵石就能租个临时摊位,这或许是条出路。 將屋里翻了个底朝天,陈清找出一把缺口匕首、几包止血散和半筐晒乾的药草。天书对止血散的解析让他眼前一亮,这些粗糙的药剂能改进出更好的效果。 “难度不高,可以一试……” 等到日头渐高时,陈清便背著竹篓混入集市人流,青石板路两侧挤满摊位,叫卖声不绝於耳。 陈清四处观察,最后仅存的一块灵石,租了个偏僻的角落小摊,並將重新配置的止血散摆上粗布。 “改良版止血散,止血效果至少提升三成往上!”陈清学著周围摊主的腔调吆喝。 几个猎户打扮的修士驻足查看,却都摇头离开。如此持续,直到午后,才有个满脸风霜的老修士蹲下来。 “小子,这药散真如你所说?”对方指甲缝里嵌著黑红色血垢,显然是常与妖兽搏斗的老手。 陈清掰开药包展示:“前辈可以试试,无效分文不取。” 老修士挑了挑眉,用匕首在手臂划出道口子,在陈清诧异的眼神中,將药粉撒在伤口上。 血很快止住,老修士眼中闪过讶异:“有点意思...怎么卖?” “十包一块灵石。”陈清还有点发懵,隨口报价。不过这也是坊市常价,就是他的成本只有別人的三分之一。 “六十包。”老修士拋来六块灵石,“若真有奇效,老夫下次还来。” 陈清愣愣点头,目送对方大步离去,周围有些驻足观望的行人,也走上前来。 夕阳西沉,陈清收摊清点收穫,共十五块灵石和几株顾客以物易物的药草。 返家路上,他特意绕了几圈才回到住处,虽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但至少稳健的功夫要做到位。 锁好门窗,陈清將灵石倒在床上,微弱的灵光映亮他消瘦的脸庞。 十五块灵石对高阶修士不过杯水车薪,却是他迈出的第一步,第一次收穫。 “先买本《基础符籙入门》......”陈清脸上藏不住的欣喜,並细细往后规划著名。 制符师是散修最易上手的营生,配合天书之能,许可走出一条独特道路。 窗外,坊市的灯火渐次亮起,忽明忽暗。床头油灯噼啪作响,陈清翻开了前身的修炼笔记。 练气三层的灵力在天书辅助下缓慢运转,每一次循环皆会带来细微变化。在此大能遍地,伟力归於自身之世,小心为上,才可走得平坦。 远处山脉有妖兽嘶吼,不知何处的大阵泛起涟漪般的微光。 陈清感受著天书,目光渐渐坚定,既然老天给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这次定要踏上云端,看看长生路上的风景。 ...... 清晨,薄雾朦朧山间。陈清盘坐在小院的青石板上,双手掐诀,呼吸绵长。 一缕缕灵气由四面八方匯聚而来,顺著口鼻入体,在经脉中流转。灵气,炼化为自身灵力,则是有了修为,此为炼气期。 《青元灵诀》,此乃前身所修的基础功法,只能算黄阶下品,还是残卷,在坊市地摊上两枚灵石买到的。 功法运转九个周天后,陈清睁开眼,轻吐一口气。 “还是太慢了。”他摇摇头,感受著体內微乎其微的灵力增长。 四灵根的资质,註定了修行远远不如那些宗门、天才弟子。按照如此速度,恐怕再修炼七八年,也未必能突破到练气四层。 不过,陈清並不焦躁。 手指轻点眉心,识海中的《万象天书》展开,金色符文如水波流淌。经过这几日不断尝试,陈清已然初步掌握了天书用法。 【万象天书·因果卷】 【当前解析进度:千分之二】 “解析度提升了。”陈清露出一丝笑意。 天书的解析度並非固定,而是隨著他不断使用、探索新事物而缓慢增长。 这几日他除了摆摊卖药散,还买了几本最基础的修仙杂书,包括《灵草图谱》《符籙初解》等,尽数让天书吸收解析,果然提升了进度。 “今天便试著绘製符籙吧。” 陈清站起身,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里面整齐摆放著昨日採购的材料,一叠空白符纸、一盒硃砂灵墨、一支狼毫符笔。总共费了六块灵石,几乎掏空了积蓄。 “修仙四艺,散修想要出头,首先不考虑阵法,要么炼丹,要么制符,最后是炼器。”陈清回忆著坊市里的见闻。 “阵法一道,散修没有卓绝天资不能沾染分毫,炼丹也看天分,但凡差一些,成本太高,炼器所需资材亦不少,唯有制符门槛最低,正適合我......” 他深吸一口气,回忆起《基础符籙初解》中的內容与其中两道符籙的绘製方法。 【可推衍:清洁符(优)、轻身符(优)】 陈清眼前一亮,坊市里最常见的低阶符籙就是这两种,清洁符能除尘去污,轻身符则能短暂提升身法速度,即使效果甚微,优势在需求量大,价格稳定。 “先试试清洁符。” 他铺开符纸,蘸取灵墨,按照天书推衍出的改良画法,一笔一划勾勒符文。 符籙製作的难处在於“灵力灌注”,每一笔都必须要注入恰到好处的灵力,多一分则符纸自燃,少一分则符籙失效。 第一张符纸刚画到半程,突然无火自燃,化作灰烬,陈清並不感到气馁,继续尝试。 第二张、第三张接连失败,直到第四张,符文最后一笔落下时,整张符纸微微一亮,隨即恢復平静。 “成了!”陈清眼瞳睁大,欣喜地拿起这张清洁符,轻轻一抖,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缕清风拂过桌面,尘埃瞬间消散无踪。 “看这样子......效果比市面上的强三成左右。”陈清满意点头。 天书推衍出的符文更精简,灵力运转更高效,这意味著自己的符籙成本低,效果却更好。 儘管如今成功率还只有两成,但往后熟练了,达到四成,一月约能收穫四十枚灵石,儘管现今还不如商队,却胜在稳妥。 接下来两日,陈清闭门不出,全心投入制符,符籙造诣越来越高。到第三日,成符率已达三成,每日能绘出十几张灵符。 绘一张符,倒不需太久,只是自身修为太低,灵力太少。 “买来的材料也用完了,是时候去试试销路了。” 第二章 宗门之邀 清晨的坊市,人流渐密。 陈清没有再去摆摊,而是走向一家名为“百符阁”的店铺。这家店价格公道,不会刻意对散修压价。 掌柜是个留著山羊鬍的中年修士,练气六层修为,见陈清进门,抬起眼皮问道:“卖符?” 陈清点头,取出七张清洁符,五张轻身符放在柜檯上。 掌柜隨手拿起一张清洁符激发,眉头微微一挑:“不错,比寻常的好些。这些灵符,算你五枚灵石。” 陈清在心中盘算,这个价格比摆摊略低,不过肯定要稳定许多,他便点头接受。 “以后可以直接送来。”掌柜递过灵石,语气缓和了些,“品质稳定上等的,价格可以再议。” “多谢掌柜。”陈清拱手,转身离开。 走出百符阁,摸向怀里灵石,嘴角微扬。按照目前的速度,自己每天能赚近一枚灵石,一月就是三十枚,能租屋舍、买功法,甚至可以考虑加入某个不大的修仙家族作为客卿。 “不过,不能太急。”陈清冷静下来。 一个原本默默无闻的散修,短时间內开始大量出售优质符籙,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修仙界杀人夺宝的事屡见不鲜,自己现在还太弱小,须谨慎行事。 接下来的日子,陈清过上了低调的生活。 白天制符、修炼,傍晚则去百符阁交货,偶尔去坊市的书摊淘些基础典籍,让天书吸收解析,增进自我。 成符率也稳步提升,解析度也慢慢增长到了千分之一十。 这一日,陈清忽地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陈道友,可在否?” 陈清收功,开门一看,竟是前几日买他药散的老修士。对方仍一身粗布短打,只是腰间多了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著“玄剑”二字。 “前辈有何指教?”陈清暗自警惕。 老修士笑了笑:“老夫周远山,上次买的药散效果不错,想再购置一些,价格好商量,这才打听小友住所,登门拜访。” 陈清闻言,暂且压下警惕,心思流转。 此人身份不简单,若能搭上线,兴许是个机会,便点头:“周前辈请进,我们细谈。” 两人进屋落座,周远山环顾四周,目光在桌上的符纸上停留,道:“陈道友倒是多才多艺,既会配药,又能制符。” 陈清知道对方这是在试探,但这本就不太稀罕,便坦然道:“散修艰难,总得多学些手艺。” 周远山点点头,不再多问,直接说明来意:“老夫需要一批止血散和解毒丹,且数量不小,不知道友能否供应?“ 陈清思索少许,问道:“前辈需要多少,何时要?” “止血散四百包,解毒丹十五枚,十日內交货。”周远山顿了顿,“价格按市价加两成。” 陈清心中一动,这单生意若能做成,至少能赚个八十块灵石,可他如今只会做最基础的药散,解毒丹还颇为艰难,而且为何找自己,如此大数量,一般只有丹堂才能提供。 老修士看出他顾虑,重复道出先前话语: “小友所製药物,在这坊市中可称第一,价格倒是其次。別的坊市山高路远,反而不便。” 陈清点点头,“止血散没问题,解毒丹不一定能成,我需过两日,再给前辈答覆。” 周远山露出遗憾之色,不过也应下:“好,那在下三日后便再来听答覆。” 说完,他起身离去,留下陈清一人沉思。 静坐好一会,陈清起身从床底掏出一本《常见毒物应对法》,这是前段时间购入的,不过还没来得及翻看推衍,这时正是时候。 他翻开书册,游览了一遍,新的知识融入天书中: 【《常见毒物应对法》解析完成】 【可推衍:蕁灵解(优)清毒散(优)解毒丹(优)】 陈清露出笑容,选择第二个,虽不是正宗解毒丹,但清毒散足以应对大多低阶毒物,成本却只有解毒丹的三分之一。 况且改良后的清毒散,效果也不错,虽比不上解毒丹,但想来也足够了。若是周远山不要,拿出去卖了就是。 解毒丹虽有个丹字,却不是正宗丹药,他些功夫,也许能完全满足周远山,但陈清怕漏了底,不敢炼解毒丹,尤其是改良的解毒丹。 如陈清这般的散修,运势来了,加之一点天分,研究出更好的药散是极有可能的,但更进一步,陈清觉得不妥。 虽然只是解毒丹,但给些时间,对外表示尽力研究得出的改进丹方,更不易让人起疑。 否则周远山认为陈清天赋异稟,硬要將他引荐给某位高修,结果高修发现陈清连基础的药理都不懂,那就坏事了。 虽然这一遭极有可能是陈清反应过度了,但他日子还长著,少赚这一笔灵石也无妨。 “不过这笔生意,细水长流可以做。” 想罢,便立刻动手,按照天书推衍出的配方调配药散。 窗外,夕阳西沉。陈清低头研磨药材,神情专注而平静。 翌日清晨,露水还未散去,陈清已经坐在小院的石桌前,面前摆著刚调配好的清毒散。 淡绿色的粉末在瓷碗中泛著微光,散发出一股苦涩药香。他小心捻起一点,放在舌尖尝了尝。 “这味道太苦,效果应该也差了一点,我不懂药理,生搬硬套,还是配错了些许。” 回忆起天书的配方,再次细心调配。又失败了两次后,终於与天书所言分毫不差了,味道改善许多,最后陈清將药散分装进小布袋中。 这两天,他日夜不停地赶製止血散和清毒散,总算在约定日前完成了周远山的订单。 “三十包止血散,十五包清毒散,按市价加两成,能赚二十四块灵石。”陈清盘算著,嘴角不自觉扬起。前些日子,已同与周远山商量好,用清毒散代替解毒丹。 这笔收入抵得上他制符半个月,更重要的是,周远山似乎对他颇为赏识,若能长期合作,日后或许能兜售更高阶的丹药。 窗外传来脚步声,陈清抬头,看到周远山准时出现在院门外。 “周前辈。”他起身相迎。 周远山扫过桌上整齐码放的药包,眼中闪起一丝讶异:“陈道友果然守信。” “前辈验验货。”陈清递过一包止血散。 周远山打开闻了闻,又取出一把小刀在手臂上轻轻一划,將药粉撒上,伤口处的血很快止住,且没有出现红肿,他满意点头: “不错,比市面上的品质更好。” 说完,自腰间取出一个布袋,放在桌上: “四十块灵石,多出的几块算是定金。下个月初,老夫还需要同样的数量。” 陈清心头一跳,果然是长期订单,他强压住欣喜,沉稳道:“多谢前辈信任,定不负所托。” 周远山收起药包,似不经意问道:“陈道友可有兴趣加入玄剑阁,以你的製药天赋,未来晋升外门绰绰有余。“ 陈清一怔,玄剑阁是此地三大势力之一,专习剑,若能加入,不仅安全有保障,还能获得更好的修炼资源。 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身上秘密不能暴露,实力不足,甚至不知道那些大能有何手段,加入宗门反而危险,並且宗门规矩颇多,尤其不自由。 他也打听过周远山,得知他是外门弟子,买这止血散,自然是外出猎杀妖兽赚取灵石,这等身份尚且需要时常外出搏命,他当了杂役,又不敢贸然暴露改进丹方,加入宗门反而是自缚手脚。 “多谢前辈抬爱,只是在下閒散惯了,恐怕受不得宗门约束。” 周远山意味深长看了一眼,也不勉强:“人各有志。若改变主意,可持此令来玄剑阁寻我。” 他留下一块青铜令牌,转身离去。陈清拿起令牌,触手冰凉,正面刻著崢嶸的“玄剑”二字,背面则是“周远山”三个小字。 “玄剑外门,周远山……”陈清若有所思。 將令牌收好,开始清点灵石,发现袋中竟有四十一块,比说好的还多一块,这周远山行事倒是大气。 有了这笔灵石,陈清终於可以改善生活。 他下定主意,先是去坊市东区租了间更好的院子,月租十五块灵石,带有简易的聚灵阵,对修炼大有裨益。 新院子比原先大一倍,分前院和后院,前院可种植灵草,后院则是修炼和制符的场所。 陈清了两天时间布置妥当,又去书坊买了本《基础灵植培育》,准备著手尝试种植些常用药材,降低製药成本。 【《基础灵植培育》解析完成】 【可推衍:青灵草种植法、蜜草种植法】 陈清眼前一亮,连夜就在前院辟出两块药田,照天书推衍之法,种植青灵草、蜜草。若能成功,以后製药成本会降低许多。 只是可惜,天书根据自己所处的环境稍微调整了种植之法,却没能將它改进。 “莫非这已经是最好的种植之法了?”陈清不得其解。 安顿好新居,他开始规划接下来的修炼。目前修为仍是练气三层巔峰,距离突破只差临门一脚。 陈清决定去坊市的“万法阁”看看有没有合適的功法。 万法阁是三大宗门联合经营的功法商铺,虽然只售卖大路货色,可对散修而言已是难得的功法获取之地。 柜檯后的灰袍老者看向陈清:“道友需要什么功法?” “有没有適合四灵根修炼的,最好是木属。” 陈清比较中意木系功法,因为待他修为高了之后,方便转修地阶木属功法。 功法等阶,有天、地、玄、黄之分,等阶中又有上、中、下三品。 木系功法,地阶以上,大多都有了延年益寿之效,虽然杀伐能力差了些,但非常符合他稳妥修行的规划。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陈清估摸著哪怕是地阶功法,都能成为玄剑阁的镇宗之宝了,不是他现在可以肖想的。 老者从架上取出一枚玉简:“《青木灵诀》全本,可修至练气圆满,二十块灵石。” 陈清嘴角一抽,前身修炼的残本只值两块,全本居然要十块,这还是最为廉价的功法。 只是他最后还是买下了,毕竟功法是修炼根本。 天书能够补全《青木灵诀》,但解析进度需要达到千分之一十七,他还差了些,但修行一事可不宜拖沓。 回到院子,他打开玉简,看了起来。 功法交予天书解析,但终究是自己修炼的根本,只能一字一句融会贯通,没法走捷径。 青木诀全本果然精妙许多,不仅多了两个小法术,还有前人所载的突破心得。 虽然这种修行之本向来一字百解,人尽不同,但总会有些相通之处,对自己大有裨益。 第三章 《长青化生诀》 《青元灵诀》全本,还有两道术法,只是对修为有些要求。 其中“青灵刺”,威力不俗,要求也极高,需炼气七层方可修炼。而“青元灵盾”则是护身之法,却也要炼气四层才能施展。 炼气三层是个十分窘迫的境界,甚至稍有不慎,还会被世俗的武林高手所杀,不可谓不孱弱。 故而炼气修士,大多习了一些武,由於有灵力相助,身轻体健,灵力也能附於刀兵之上,使其锐不可当,轻易能达到类似於俗世中“先天大宗师”之境。 “看天书能不能改进一番,让其能够在炼气三层修炼。” 【《青元灵诀》解析完成】 【当前解析进度:千分之一十一】 到达千分之十后,陈清察觉天书解析进度的增长变得慢了不少,他虽嘆惋,却並不意外。 若將天书比作种子,这些时日给它餵养这些基础的知识,自然没有太多养分。 陈清猜测,解析的进度越高,天书的本领越大,只是可惜一些杂七杂八的学识,显然没法增长,打消了他餵话本的想法。 符文荡漾变换,化作文字: 【可推衍:青元灵盾(优)、木灵刺、青灵刺(优)】 陈清心念一动,便粗略了解了这三个术法,心中欢喜道:“果然没让我失望。” 现在的青元灵盾改良了冗杂的法力运行路径,催动术法更为迅捷,更关键的是,改进的青元灵盾,炼气三层也可施展。 木灵刺是由青灵刺简化而来,不同於青元灵盾,木灵刺的威力削减了一些,催动也需要依赖外物,颇为繁琐。优点则是能够在炼气三层催动。 改进后的青灵刺威力更甚,却没降低门槛,仍旧是炼气七层,也就是炼气后期方可修炼。 “还有?” 先前陈清就注意到了符文还在变换,只是他对天书一知半解,符文一直不成文字,也就没多留意。而现在,那流窜的符文竟然恆定下来了,新的文字浮现在青灵刺之后: 【……长青化生诀(需解析度千分之三百)】 “这、这是什么等阶的功法!”陈清面露震惊之色,但很快便化为了遗憾。 如今只是千分之一十一,难度便提升了这许多,待到了一百,不得要陈清劫掠玄剑阁的藏书楼? 差距太大,他如今也只能望洋兴嘆。 “此法定不下於地阶,若要进度快些达到三百,若不了解天书规律,恐怕极难。” 地阶功法,观之应该也是木属,那么理应有延寿之效,这於陈清的长生大计而言最为关键。 陈清原本想著將来加入某个宗门展现潜力,再作图谋,但他也清楚,若要得到这等功法,不为他人卖命,博取功绩是没有半分可能的。 说不得还要留下魂灯,陈清只怕后患无穷,如今天书给了他惊喜,自然要將《长青化生诀》摆在首位。 况且他通过天书管中窥豹,也隱隱觉得此功法不凡。 “这也意味著,我需要购置大量功法与典籍,灵石又不够用了。” 陈清沉吟道。但相较於加入宗门的风险,日復一日的画符、製药也没那么枯燥了。 …… 离开居所,陈清准备去拜访刘老头,他如今是一位炼气五层的老修士,前身结识之人不多,刘老头是其中之一。 刘老头原本也是给商队卖命的,只是遭了一次妖兽之祸后,失去了一只手,便也熄了进取的心思,在青麦山脚下做起了灵植夫,专心培育后代。 修仙四境,炼气、筑基、结丹、元婴,一境之差,天地之隔。 於炼气修士而言,若是肢体折断,快些寻到医师还能接续上,但刘老头的手是逃命时被妖兽咬去的,便也无能为力了。 断肢重生,不是炼气修士能掌握的神通。而能断肢重生的灵丹妙药,显然也不是炼气修士能买得起、买得到的。 灵力流转於经脉、窍穴,一但受损,轻则实力大减,更有甚者修为倒退,恢復也是极难。 遑论刘老头失了一臂,如今连法术都使不出来,更进一步已是全无可能了。 陈清居所东行几十里,便可见几座矮山,天地间的灵气也浓郁了许多。 山腰往上,便可见有阵法遮掩,云雾繚绕,朦朦朧朧间,只能看见一些屋舍树木。 陈清知道此地有灵植夫,上面都是灵田,种著不计其数的灵草灵植,但他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徐家是附近颇有名气的家族,虽远远比不得玄剑阁,但族中亦有筑基高人坐镇,是陈清等散修需仰望的存在。 这已是徐家地界,上面的灵植夫大多也是徐家人,虽然来这的都是族中边缘人,但修为却是必然比他高的,且他也不敢招惹修仙家族。 也只有修仙家族,方能有大手笔设下阵法笼罩几座山头。 刘老头半路出家,纵然有些天赋,却也难以学精,只能受僱於徐家,当个不入流的半吊子灵植夫。 话虽如此,只要停了更进一步的想法,日子还是能过得十分舒坦的。 由於是个半吊子,又不是徐家人,刘老头当然只得在山下较为贫瘠之地培育灵植。 陈清很快便寻到了刘老头的院子,脸上泛起笑意,敲响了院门。 开门的却不是刘老头,而是一个妇人。 陈清並不意外,刘老头早就娶了好几个媳妇,孩子都有了一窝。 修行之人身强体健,只有在寿数將尽时才会显露老態。 妇人见是熟人,行了礼,笑道:“陈仙师来了,刘仙师就在屋里,我带您进去。” “多谢。” 陈清下意识道了声谢,却是让她连道“不敢”。 心中疑惑,细细一想,才发现,此身虽在修仙界身微命贱,但在凡俗之人眼里已是高不可攀的仙师了。 故而无论是刘老头,还是前身,都不会將凡俗之人放在眼里,她说是媳妇,实则是婢女。 如今的陈清如此和顏悦色,反倒是格格不入了。 陈清不成想会在这种地方失策,好在无人在意,便是刘老头注意到了,一句“今日心情好”,也就搪塞过去了。 第四章 刘老头 走入內室,可算是见到了刘老头,他躺在罗汉椅上,几个美妇在一旁服侍。 刘老头见到陈清,便让她们上茶,陈清笑道: “刘老头,你这日子过得是越发閒適了,就不怀念曾经征战沙场的时光?” “嘿。”刘老头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我真是疯了才怀念那提心弔胆的日子。”他手一摊,说道:“你看我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不也挺好的吗?” 陈清道:“可你这有美娇娘,『荒秽』都让你儿子去理了。” “我这是歷练他,他有些天分,说不得能成为灵植夫,加入徐家。”刘老头强词夺理道。 他话锋一转,问道:“小陈,你来我这,是也想做灵植夫了?你要是肯来,我这灵田还能再扩个几十亩。” 刘老头知道陈清之前“差点”殞命,估摸著他可能也被嚇怕了,想来向自己討教一番,学个手艺,安稳度日。 陈清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这个打算。莫要看刘老头现在日子过得舒坦,那是有个好儿子,否则可一点不比制符轻鬆。 若要说好处,唯有安稳,不发生什么天灾人祸,药苗刚下地,便大抵能算得到收益了。 陈清道:“我此次来,是想购收一些『灵萃藤』。” 刘老头疑惑道:“这不是什么稀罕物,落霞坊市隨便一家药堂都有,怎么专程来找我?” “那些都是死物,我要活的。”陈清道。灵萃藤常研磨成粉,用以製药,解毒丹便是它的用处之一。 若是用以製药,自然是没那么多讲究,死活不论,但陈清图谋的不止是製药。他还看上了灵萃藤上的刺。 青灵刺是以自身灵力凝成刺,自然要修为深厚,而木灵刺则无需如此。 此术法需新摘下的木刺,再施法祭炼,成功后方能施展,先前陈清觉得它麻烦也在於此。 “你要活的有什么用?”刘老头问道,他自知灵萃藤的效用,“还不成熟,药力能够?” 陈清早就想好了对策,答道:“我在研究解毒丹的丹方,已经有了些眉目。” 刘老头大惊,忙道:“你染上炼丹了?阵法穷三代,炼丹毁一生这话你还记得吗?” 陈清浅笑摆手道:“我没这么不自量力,只是运气好,得到了一张残缺的丹方,就差两味药,姑且一试。” 陈清已是打算將丹药一事都托赖到残缺的丹方上了,正巧前身最后受僱的那支商队之人都死绝了,无从查证。 解毒丹这笔生意陈清不愿放弃,只要將清灵散换为解毒丹,加上制符,对任何炼气修士而言都是不菲的收入。 不成熟的灵萃藤正是改良解毒丹需要的材料之一,这可谓一举两得。 这毕竟是私事,刘老头也识趣,没有多打听,对陈清说道:“待四海回来,让他带你去摘吧。” 陈清道:“那价钱……” 陈清倒也没想著让刘老头打个折,虽然他们交情很深,但他现在也不缺这点灵石,灵萃藤不贵,没必要在这里欠下人情。 最关键的是刘老头当了六十余年的散修,信奉“亲兄弟明算帐”之理。 但刘老头一开口,却在陈清意料之外:“不必算价钱了,那灵萃藤你都摘了去吧,送你了。” 陈清眉毛一挑,感觉这不像他所熟知的刘老头。 还不等他拒绝,刘老头一跃下了椅,快步到后室拿出一柄横刀,塞到陈清手上。 “送你了。”刘老头道。 陈清眼神一亮,这居然是一件灵器,虽痕跡斑斑,但仍值数百灵石! 他眉头一皱,觉得此事蹊蹺。紧接著,陈清看见刘老头又取出一面古朴的石质圆盘。 那圆盘边缘刻著繁杂的青色云纹,中央无数细若游丝的灵气潺潺流转,交匯成颇具美感的图案。 陈清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可能价值数千灵石的阵盘! 眼见刘老头又要递到自己手上,陈清忙把灵器一撇,转身就走。 他如今生財有道,灵器虽好,却可以些时间慢慢积攒,没必要贪墨这些东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收了这些宝物,麻烦必然上身。 不料刘老头用剩下的那只手一抓,陈清当即感觉左手被牢牢钳住,忙道: “住手!刘老头你想做什么?你想害死我?” “嘿。”刘老头憨厚地笑了一声,但陈清只觉得他不怀好意,“你別急,不是让你替我抵御仇敌,也不是想拉你去犯险,以咱们的交情,送你一两件防身之物还不行了?” 你一件抵別人百件,这不对劲,十分不对,陈清暗自警惕。 倒不怕刘老头会害他,若不是確认信得过,陈清不会来这。况且刘老头如今的实力陈清铁了心要走,他也拦不住。 就怕刘老头灵机一动,想出了什么鬼点子,害人害己。 陈清手一摊,说道:“你说明白,否则这些东西,我是万万不会收的。” “唉。”刘老头嘆了一声,放开陈清,负手背过身去,“小陈,你觉得,我这些年过得好吗?” “我觉得你过得是相当好。”陈清答道。 刘老头沉吟了一会,点了点头道:“的確。” 所以你整这齣便是为了炫耀你的家资? 刘老头在外头搏了一辈子的命,赚到的灵石却没有机会用来破境,的確剩下了大笔灵石,足够挥霍。 陈清还有些小羡慕,炼气修士,只要放弃长生之道,便可享齐人之福,更何况刘老头也算颇有家资。 只不过他还是更中意前者罢了。 “咳咳。”刘老头有些尷尬,回想起来,他这些年月的確是有些乐不思蜀了,“以前那是以前,现在心境又不同了。” 他无视陈清有些鄙夷的目光,接著道:“先不谈这个,我將这些东西交予你,是想你帮我关照一下四海。” 託孤?陈清一愣,反应了过来。 “刘老头,你想做什么?別干傻事,你寿数怎么说也还有个二十余年,现在想死还早得很。”陈清道。 刘老头乾笑一声,脸上那股阔別许久的朝气仿佛一剎那又回来了,他说道:“我,有一个想法。” 第五章 木灵刺 “陈清,说出来你也许觉得可笑,我有些怀念那刀尖舔血的日子了。”刘老头神色肃穆,连对陈清的称呼都改了。 於此,陈清也意识到,刘老头似乎不是在说笑,问道: “为什么?以往你孑然一身固然不怕,如今却是有了牵绊,你总不能把四海扔下吧。”陈清却是知道,刘老头是极为疼爱自己的孩子的。 刘老头嘆声道:“我断臂后怕,是怕就这么白白死了,苦活一遭,日日苦修,什么也没留下,连生活也没好好过过。” “如今,我有了四海,又閒散了这么久,也腻了,就时常想,若我的修为再高一些,若我是筑基前辈,那风景会不会不一样。” “至少可以娶几个炼气女修,不是吗?当然,我不是好色之徒,只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 “我为数不多的学识,四海也都会了,如此,就不算白来这世上一趟,至少我死了,还有四海记得我这个父亲。” 陈清问道:“所以……你让我替你照顾四海,你再出去搏一搏?” 这世间机缘奇遇无数,这是眾人皆知的,但其中凶险却更深入人心。 “是啊,万一呢?”刘老头道。 “万一这个概率,还是说高了,况且你失了一臂,有多少自保之力?”陈清道,他估摸著刘老头的实力,也就比现在的自己强上几分。 刘老头沉默了,但却並未动摇他的决心,半晌,他缓缓说道:“我也知道,大抵是十死无生,唉……我就是不甘心,人总有一死的。” 见他如此,陈清也不再劝了,刘老头也没什么遗憾,要说有什么,便是修为,这是世间修士皆有的遗憾。 说到底,陈清心里实则认同刘老头的做法,若是自己將到山穷水尽之时,恐怕也会如此孤注一掷。 甚至还有一个奇景,在外行险的,大多是意气风发的青年与壮心不已的老修士。 门外脚步声走近,还没见著人,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刘四海:“爹,我回来了。”推开门,见到刘老头与陈清,又道,“陈大哥也在啊。” 打了招呼,刘四海又对陈清说道:“陈大哥你劝劝我爹吧,这老头儿老想往外跑,整天做筑基的美梦。” “混帐,怎么说你爹的!”刘老头佯装大怒,骂道。 “唉,不止是刘老头,我也做著筑基的梦,况且我適才已经被刘老头说服了,这可怎么劝。”陈清有些窘迫,暗道。 他没法子,只好敷衍地应了下来。刘四海显然没注意到刘老头的决心,交代了几句灵植的状况,便去找他娘亲了。 “你什么时候走?”陈清问道。 “三日之后。”刘老头答道。 “这么急著走?” “不错。” “那为何是三日?” “高手不都这么说吗?” …… 陈清住所,又运功修行了一夜,仍旧没有半分破境的苗头,嘆了一口气,想到那灵器与阵盘,他喃喃道:“还是收下了,不过应该没什么麻烦才对。” 回来之前,他又了一日,采了许多灵萃藤。既然修为停滯不前,那便先修炼木灵刺。 陈清摘下一根木刺,开始按著方法祭炼。 …… 次日,看著身边百枚炼废了的木刺,陈清嘆道:“这怎么比制符还难,看来炼器这条路我以后是不必考虑了。” 祭炼木灵刺,需要十分细心,从底部缺口处,穿针引线一般,控制微弱的灵力连绵不断进入木刺那微不可察的脉络当中,隨后轻柔地引导改造。 这期间不能有丝毫差池,否则便会破坏脉络,施加灵力时脉络失衡,当即炸裂开来。 每根刺的脉络自然是有差的,这点便要看临场发挥,也就是炼器功底了。 正巧,炼器功底,陈清一丝也没有。 在勾连木刺,完成一个周天之后,便要加固灵力所流过的脉络,否则无法承受强大的灵力。 比之制符还要精细的控制灵力,带著研磨成粉的材料一层一层均匀铺设、凝练,陈清的失败,大多在於此。 这比他制符都难上数倍。自然,这对於的是天书改进后的制符之法,否则制符当是比祭炼木灵刺要难的,哪怕是最简单的符籙。 彻夜努力,陈清炼好了整整一根木灵刺。 看著约半指长,前细后粗,通体漆黑的木灵刺,陈清高兴,却又有些心酸。 好在他熟练之后,状况好了许多,第二日炼成了三根。但恼人的是,灵萃藤的刺已经用尽了。 这刺也是有讲究的,需要灵萃藤將熟不熟,熟透了,刺里的脉络坚固,没法引导改造。 不熟,难度是降了许多,但刺不坚固,祭炼出来威力大减,又有何用? 收了心,陈清將失了“武器”的灵萃藤收起来,又去了刘老头居所一趟,待回来时再把它研磨成粉,炼製解毒丹。 今天是他离开的日子,正巧送一送他,也將灵器和阵盘拿到手了。 刘老头那把横刀,实则也是制式灵器,还是下品,俗称烂大街的货色。但刘老头还是给刀起了个名字,叫作“横绝”。 虽然是制式,但也是炼气中后期或者是有背景的修士才用得起的,低阶炼气散修根本不用图谋,即便是攒个十年买了下来,也是被夺的命。 阵法,即通变换规律,便可借天、地、人之伟力,分类繁杂、用途广泛、威力十足,是修仙四艺中最难精通的。 好在仍有取巧之法,能让低阶修士不学多少阵法之道,也可启用阵法。其中关键,就在於刘老头手中的阵盘。 阵法宗匠铺设好阵法,留了阵眼在阵盘之中,便可操纵阵法应敌。 可以说,刘老头將阵盘给了陈清,便是將数千灵石铺设好的阵法给了他。 当然,以前身与刘老头的关係,必是不会辜负这份信任的。但为何不將阵盘给刘四海,而是交予了陈清,他暂时还想不明白。 “或许多少有些提携之意,而且將阵法交给我,若刘四海遇险,我也不好袖手旁观。”陈清暗道。 阵法铺设完,除非是阵道造诣极高的大师,否则是绝难將其“挖”出的,而这阵法可以保证陈清的安全,却也將他“困”在了这里。 若陈清的阵道造诣真到了那种地步,却也不必担心刘四海的安全了。 如此贵重之物,必会引人覬覦,好在刘老头也知道这理,二十亩灵田埋了阵法的事,除了陈清与刘老头,便只有刘四海知道。 而此阵名为“青山藏踪阵”,是一道迷阵,若阵法不发,除非筑基期的高人用神识细细探究,否则无人可察。 即便是用了,若修为不够,在外也很难看出端倪。 第六章 丹堂 直到刘老头走了一段时间后,刘四海才回过神,气得怒道:“这混帐老爹,居然真的拋妻弃子一走了之!” 刘四海家中除了一些陈旧的典籍,以及寥寥无几的灵石,一大片灵田,什么也没留下。 毕竟刘老头是去找机缘,不是特地去寻死,除了一把灵器与带走无用的阵盘给了陈清以外,其余资材都拿走了。 陈清又摘了些灵萃藤,准备回去炼製解毒丹了,走之前,同刘四海说道: “刘老头让我照顾你,我自会尽力而为,但你却不可声张刘老头的消息,以及我与你的关係。” “放心,有这些灵田,你肯定不会没灵石可用,若出了变故,就来寻我,过段时间我会搬到临近的地方居住,方便照看你。” “你也莫要沮丧,说不得刘老头还能回来,那时想必他已是筑基高人,你就变成仙二代了,开心些。” 刘四海也有十六岁了,又有点基业,起点比陈清要高得多,故而也不必多细心照料。 只要不出大事,过多干涉反而不好,该教的刘老头肯定已经教过了,陈清觉得自己终究是个外人,不便插手。 至於灵田,陈清若是没有天书,可能会多上心,甚至直接到刘老头的居所住下。 现在让刘四海种一些自己想要的灵材,数量不多,便不必自己动手,好事一桩。 言罢,陈清便回去了,他还要忙著炼製解毒丹。刘四海送別陈清后,“嘭”地一声,恶狠狠地关上了房门。 他不明白,为何陈清不劝他爹留下,非要让其去送死。刘四海比陈清更要悲观,已经当刘老头是个死人了。 “对了,一定是阵盘!可恶,枉我这么敬重他,居然为了一个阵盘,放任我爹去寻死。” 这么一想,刘四海已认定是陈清的贪心作祟,才让刘老头离开,甚至还觉得陈清有可能煽风点了火。 不过他旋即又嘆了一口气,暗道:“那又能如何呢?阵盘已经在他手上,没来害我,已经难得了。” “如今我只有炼气一层,只有慢慢积蓄实力,虚与委蛇,才能从陈清手中將阵盘夺回来。” 这一点刘四海並不担心,自己有灵田、有天赋,假以时日便能成为灵植夫,正式加入徐家,修为必然可以超越一无所有的散修陈清。 而还在远方钻研解毒丹丹方的陈清,自然不知道,一个细微的误会,竟让刘四海的想法有了如此大的偏差。 如此,陈清在制符、炼药、炼法的轮迴中度过了三个月。 腰间的灵石已有五百之数,而木灵刺也祭炼了百枚。 只是他如今受困於修为,一身灵力施展十次木灵刺便耗尽了。这种窘境,让陈清突破的心思愈发急切了。 今天又是周远山来拿止血散与解毒丹的日子,这笔灵石到手,便可以购置一枚“破境丹”了。 破境丹是一阶丹药,能助炼气修士突破瓶颈,从炼气三层到九层皆有效用。 只是破境丹此物,修为越高,越是无用,且服用过三枚后,便效力锐减。 炼气中期与炼气后期的瓶颈最为关键,也最艰难,常有修士在此白费数十年月,炼气修士向来是在此用掉两枚,待炼气八层突破九层之际再服用一枚。 只是陈清的资质过於差了,便想省下一枚来,试试能否像前两层瓶颈一般,凭水磨工夫突破。 破境丹也不是必能突破的,若是后面再遇瓶颈,修为停滯不前的机率更大。 念及此,陈清不免又羡慕那些资质优越的人,双灵根之资,在炼气期,便只有晋升筑基这一道关隘。而单灵根,则连这一道瓶颈也不会有。 这两者分別又被称作地灵根与天灵根,这种资质,便是到了玄剑阁,也是直入內门的。 好在世间大多修士仍是中下之资,这样资质的高阶修士虽不多,却也有。 但陈清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必徐徐图之,如今天书在手,先提升修为与实力最为稳妥,修为高了,便也有底气倚仗天书去寻新的破境丹药。 心下一定,陈清便去了落霞坊市一趟。七转八拐,来到了坊市之北。 这里虽仍旧是人来人往,但比之自由摆摊的区域却显得冷清了。 摆摊的小贩也只有零星几个,但相对的,好东西並不少,甚至偶然还能看见残破的法器。 此地摆摊的租金要高得多,有的甚至是自由摆摊区域的十倍。因为这里大多是玄剑阁、丹草山、乔山周氏这三大势力所设的產业。 例如陈清现在前往的“丹堂”,便是丹草山所立。 破境丹可不是解毒丹,它是堂堂正正的丹药,且是颇为珍贵的一种,自然只有以炼丹闻名的丹草山,才会有它的丹方,且有本事炼出来,进而售卖。 陈清走进丹堂敞开的大门,便看见柜檯前后,已经有几人在购买丹药了。只是丹堂中有阵法遮掩,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还没走近柜檯,便听见前面女子的声音,还有些悦耳:“这位道友,可是要购置些丹药?” “嗯,我要一枚破境丹。”陈清走近道。 女子浅笑点头,转身取了一个小巧的木匣子放在柜檯上,隨后轻轻推到陈清手边,顺势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招待来客的女子,虽都是丹草山杂役弟子,但青色衣裳穿得规规矩矩,举止嫻雅,面容姣好,靠近时还隱约能闻见药香。 不俗魅却有让人隱隱有一掷千金,买他千百枚丹药搏美人一笑的衝动。 尤其对陈清这类低阶散修分外有效。可惜低阶散修千掷也不知有没有一金,更买不了千百枚丹药。 陈清简单检验了色、香,总体確认无误后,便將数月操劳挣来的灵石统统交了出去。 他如今不通药理,更何况於陈清而言,破境丹已是高阶丹药,便是有不妥,也分辨不出来。 好在丹堂信誉向来是极好的,陈清在修行之人中可谓是默默无闻,也不会有人害他,尤其是大费周章通过丹堂来坑害他。 “多谢。”陈清將破境丹收好,道了声谢,转身离去。 不料这一枚破境丹,却没发挥出陈清想要的效果。 第七章 失 住所中,陈清喘著粗气,咬牙切齿地用手撑著身子。 经脉受损,抽髓之痛隨著呼吸一起一伏。陈清忍著疼痛,又盘坐起来引导灵力,以免伤势再次恶化。许久,发抖的身子才渐渐平静下来。 许是急功近利之故,一枚破境丹入腹,不仅没能突破,还伤了经脉。 好在只是修行路上的第一道关隘,失败的后果不重,加之陈清早有准备,经脉只是稍稍有损,调养个半年,也就痊癒了。 懊恼了一会儿,陈清长嘆一声,他知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心里便开始总结此次突破的收穫: “此次虽失利,却也给我积攒了经验,下一次,想来能够水到渠成。只是白费了灵石,一夜回到初穿越时,穷困潦倒,好在我有天书……” 凝神闭目,又寻到识海中的玉简,缓缓展开: 【破境丹解析完成】 【当前解析进度:千分之一十七】 【可推衍:破境丹丹方】 看见丹方,陈清心中一喜,丹方可谓价值连城,若卖给商会,便是上万灵石。 “不对……”陈清心思一转,打消了这个念头,除非他即刻就可以逃离此地,否则必会引火焚身。 到时丹草山发觉丹方泄露,振臂一呼,三大势力及附庸的千百势力,都来寻盗取丹方的“窃贼”,陈清小命不保。 一枚低阶丹药的丹方不至於此,但为了立威,震慑某些覬覦丹草山立宗之本的人却值得。 低阶丹药,由於灵药变化,丹方向来不过百年便需炼丹师推陈出新了。 且出了此地,灵药品种又有不同,若有缺,丹方便无用了,即便丹方不废,价值也会大大降低。 故而商行必会让手底下的炼丹师即刻炼丹,当即大肆出售,狠赚一笔。直到被丹草山问责,才会收敛,而商会为交好丹草山,必然出卖陈清。 卖给一些炼丹师,也有个几千灵石,但破境丹丹方在炼丹师眼中,却又不是什么珍稀的丹方。 或是卖给能与丹草山叫板的乔山周氏,但如此宗族,岂会没有炼丹师?岂会没有一个区区破境丹的丹方? 除非得到丹草山三阶丹药的丹方,才会让周家侧目。 若卖给筑基家族或是小门小派,即便他们无此丹方,也不会要,因为用处不大,更不敢触怒丹草山,当即抓了陈清去领赏反而受益更多。 当然,以上种种,都是建立在买家不会拿了他的丹方后,即刻害他性命基础之上的推测。而在陈清看来,杀人夺方的机率会大些。 “如今看来,这丹方,只能自己日后学炼丹才有用了。” 若是自己炼了私下悄悄售卖,丹草山不会在意,也无从查证,毕竟坊市中,偶尔在摆摊之处也能见破境丹,只要当心別被劫修盯上,那也是可观的收入。 事实上,陈清最惊喜的,是服用丹药后,能够增长解析进度,且还不少,虽然离《长青化生诀》还差得远,但至少知道了一个新的途径。 看了一眼特製的日晷,陈清起身走出內室。 他早前又换了一间院子,临近刘老头的居所,且环境也好了一些,虽是几间小房子,外头简单用竹篱围了一圈,但分工明確,有专门的內室,內室里有小型的聚灵阵用以修炼。 外头的木门被敲响,传来周远山的声音:“陈小友可在否。” 陈清自不会將他现在的財神挡在门外,忙將其请了进来。 把约定好的止血散与解毒丹放在桌上,周远山却没急著拿走,反倒是看了一眼腰间玉佩,说道: “陈小友困於炼气三层,有些时日了吧。” 腰间的玉佩不是什么稀罕物,唯一的用处,就是与他人的灵气接触时,探查修为。 炼气修士还未诞生神识,只好用这种笨方法。周远山才跟陈清接触时,陈清不慎散开了灵力,便被他知道了修为。 而现在则是因为经脉受损,灵力偶尔会从呼吸中散佚出来。陈清见周远山已经看了个分明,又觉得也不必隱瞒,答道: “唉,说来惭愧,我太过愚钝,用了一枚破境丹,还是失利了。” “嘶……”周远山皱眉,捋了几下鬍鬚道,“三枚破境丹,第一枚效用是最好的,你资质也不好,要想到炼气九层,单凭破境丹怕是难了。不好办、不好办……” 出乎陈清意料的是,周远山没有勉励自己,说“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吃亏是福”这种鬼话,反倒是思索了起来。 隨后,他问道:“陈小友,你可曾听过『化境丹』?” 陈清一怔,点了点头。丹药本身亦有高低之分,相较於化境丹,破境丹简直像低劣的泥丸子。 化境丹对於瓶颈突破之效远远胜过破境丹,这只是其一。丹药均是有丹毒的,而破境丹尤其多。 服用破境丹,哪怕是顺利突破,经脉也会受损,有几年时间不得寸进,还需日日运功將丹毒逼出,若手头宽裕些的,可以服用些丹药,將这些功夫缩短至一年。 种种坏处,只是散修没有选择的余地。而化境丹只能出自炼丹大师之手,且用药极为讲究,效用自然胜破境丹许多。 服用化境丹,不论突破成功与否,只要自己不出差池,经脉便不会受损,且丹毒亦是极少,不用一月,便可解决这个后患。 且因化境丹有护脉之效,故而能让人在经脉受损不重之时,也能再次衝击瓶颈。 也几乎意味著只要陈清拥有一枚化境丹,次日便可达到炼气四层。周远山道:“那就好,你可以寻一枚化境丹,以求突破,毕竟修为一事,不宜耽搁。” 陈清无奈,说道:“化境丹何其珍稀,且又是有价无市,哪怕偶尔在拍卖会上有个一两枚,也只会落入那些前辈的手里,无论如何看,我都不可能爭得到化境丹的。” 听了这话,周远山没有反驳,化境丹贵重,他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在宗门之外,竟然几乎无处可得。 他將手搭在陈清包好的几味药上,沉思著摩挲了起来。 半晌,他开口说道:“其实化境丹,也不是得不到。” 第八章 剑盲 “说来也不难,玄剑阁虽不是以炼丹为本,但化境丹还是有的。”周远山道。 说到底,还是要陈清加入玄剑阁。 陈清就要一口拒绝,但又觉得不妥,玄剑阁与丹草山,哪怕身份只是杂役弟子,都不是一个低阶散修会拒绝的,自己屡次回绝,只怕反惹人生疑,还要找个藉口推脱才好,装作思量了一会儿,才问道: “剑阁有化境丹,这是自然,但恐怕没法轻易拿到吧。” 周远山点头道:“不错,化境丹需用『善功』来兑,且份额也有限,杂役只能兑一枚,外门弟子好些,能兑三枚。你如今第一枚破境丹白费了,再往后的瓶颈,凭破境丹只怕更难,还需早做打算才是。” 陈清道:“周前辈这番好意,我实在惭愧,其实我並无炼丹的天分,这几张上好的丹方,都是先前葬身於妖兽之口的商队遗物。” 说著,就拿出周远山赠与的令牌,要还给他。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陈清,摆了摆手,並未接过令牌,说道: “既然是给了你,岂有收回之理?既是一个误会,那就当作是你的机缘,放宽心,老夫在外门也有些份量,引荐几个人,还是做得到的。” 陈清暗道此人品性太好,自己虽算不上欺骗,却也有语焉不详的过错,让人白费了心思,却不料周远山不仅不恼,反倒还有顺水推舟之意。 陈清心里一窒,又想到个理由,但这次的却是实话,他道:“剑阁晋升外门,对剑道造诣应当有要求吧。” 周远山也知杂役弟子处境,无论是哪个宗门,都是要奔著外门甚至內门去的,他当初开口,许诺的都是外门弟子的身份,否则怎么好意思开口。 “这、这是自然。”周远山一怔,“不过若是內门,自然不易,但若只是外门,只需剑光之境便可。” 剑道本就有修仙第五艺之说,也如其它四艺的宗匠一般,有造诣境界的划分。 其中剑芒境,便是剑道造诣第一境,剑光境,则是第二境。 剑道不同於其它四艺,被人称作易学难精,又因为剑道利杀伐,故而近乎所有修士都会几手剑法,哪怕同真正的剑修差了百八十万里。 剑芒境,哪怕剑道天资愚钝,练个十天半月也就成了。更有剑道天才,一日便通剑道前三境,甚至直达剑意。 但陈清是个剑盲,此盲非彼芒,不识字句,可称文盲,那剑盲之意也显而易见了。 无论是前身“陈清”还是如今的陈清,都是如此。 “陈清”自然嚮往那衣袂翩躚、剑出惊鸿,眉宇间藏著一份孤峭、两分朗润、三分疏野、四分澄明、五分侠气的白衣剑仙。 但练了十年,也只是触到剑芒的边,只能自称为后期巔峰大圆满半步剑芒境。 而如今的陈清,没有“陈清”的执念,但对於那两个字还是十分嚮往的,便也早早练起了剑法。 只是可惜,练了几月,居然是连前身留下的“后期巔峰大圆满半步剑芒境”的感悟都渐渐失去了,也让陈清明白了自己全无剑道才能。 果不其然,將自身种种说与周远山之后,他倒吸一口凉气,一筹莫展,他实在没想到,会有人倒在这一道坎上。 毕竟他也不是哪位长老亲眷,不好坏了剑阁规矩。最终,周远山只好留下一句“我想个法子”,拿著丹药匆匆离去。 打发走了周远山,陈清也自觉有些遗憾,別的不说,至少杂役弟子还是有机会得到一枚化境丹的。 將思绪压下,陈清又回到了內室,他还要处理自己身上的丹毒。 …… 一月无事,而今日,却突然听见院门被拍得嘭嘭作响,紧接著传来刘四海急促的呼唤声。 陈清几步到了高处,看见在外头的刘四海正焦急地搓著双手,来回踱步,几次想要破门,却又不敢。 陈清快步过去,將门打开,还没打过招呼,刘四海便用发抖的手攥著陈清的衣角,声音里裹著哭腔道: “陈大哥!陈大哥救救我!那些穿著黑衣服的人……他们拿著铲子挖我的灵田!我去阻止,他们提刀就要砍我,要不是、要不是有你留下的符籙,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听到前半句,陈清差些就要引动握在手中的符籙,带著刘四海即刻遁逃。 还好他及时说了后半句,让陈清意识到事情並没有那么严重。来人不是刘老头招惹的生死大敌,不是寻仇,那就还好。 他们的目標是灵田,能顶著冒犯徐家抢这点灵田的人,必然不是什么高修,也不大可能是此地修士,可能只是劫修路过,临时起意。 刘四海在耕耘上倒是比修行更为勤勉,灵药长得也比其余人茂盛一两分,且刘老头为了给自己留后路,灵田一旁就是山林,虽便利於刘四海遇险逃脱,却也让贼人觉得有可乘之机。 种种因素之下,刘四海的灵田被盯上,可能的確只是恰逢其会。 况且先拔刀还能让刘四海跑了的人,不会是什么能轻易抹杀自己的高人,况且在灵田中还有阵法,即便不敌,退走也是极为简单的。 若是没有阵法,陈清倒可能让刘四海吃了这亏,至於要上交给徐家的份额,陈清会用灵石补齐。 这样,既不算白承刘老头人情,也不会犯险。 说到底,陈清还是不捨得那青山藏踪阵,挖灵田必然发现阵法,铺设阵法的都是珍材,即便劫修不懂阵法,那即便破坏阵法,也必然不会放过。 “走吧。”陈清瞥了一眼刘四海腰间玉佩,心中又安定了一些。 路上,从刘四海口中得知,此次来的一共三人,只是刘四海被袭后跑得飞快,没能探出更多消息来。 “这小子,明明储物袋中我给他的符籙还有许多,却没胆色使出来,若不磨礪一番,若將来遇敌,恐怕会先失了分寸,反而落入险境……” 將思绪压下,陈清回忆起阵盘的用法和关隘,两人的身影在林中穿行,很快见到了刘四海的灵田。 第九章 劫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灵萃藤,层层叠叠缠绕在嶙峋的树木之上,已有丈高。透过枝叶间隙,能见灵萃藤的主干已有小臂一般粗细,身上青色的刺扎入树干。 二十亩灵田,刘老头细细做了规划,外围是三圈灵萃藤,往里一圈大多是青灵草,再里面是金叶槐与天雷竹,后面就是月娇莲。 往后,原应铺设在密林之中的青山藏踪阵就发挥不出作用了,中心之地都是炎阳果、双生这等珍稀灵药。 陈清不自觉地摩挲下储物袋,这还是他来此世首次对敌,虽然记忆中爭斗的经验不少,但终究隔著一层,不免紧张。 取出阵盘,循著记忆,用灵力拨动其中一道灵气,簌簌声响起,灵萃藤顿时开了一道缝隙,陈清进去后,那道缝隙又迅速合拢,將刘四海挡在了外头。 他被陈清勒令待在外头,不准离开,也不许贸然闯入,只好四处张望。 “十张锐金符,十张罡气符,三十张水矢符,三十枚木灵刺,一把下等灵器……”陈清心里盘算著,这些就是他如今的手段了。倒不是他不愿多准备些灵符,实在是灵石不够,这些灵符不是陈清所制,是在百符阁买的。 手中有杀伐、护身之效的灵符都是一阶中品,凭陈清炼气三层的修为实在绘不出来。天书倒是能改进,却不是像清洁符一般的简化,而是变得更繁杂了,自然威力也大了些。 …… 劫修却如世俗中的强盗一般,做得都是些打家劫舍、烧杀抢掠、后期逆伐前期之事,无论正魔,见了都是欲除之而后快的。 虽然修士在外,难免会做些抢掠之事,但这等行逕终究不长久,也容易惹上大敌,便是如此行事一两回,也会想尽办法遮掩。 若被玄剑阁这等势力打上了劫修之名,上了悬赏榜,那便要日日掩面逃亡了。 在阵中的兄弟三人就是逃亡至此,他们灵根资质亦是不好,却没有勤勤恳恳修行或是学艺的耐性,又不甘命如草芥地蹉跎一生,当然,去穷山峻岭寻求机缘的胆色更是没有半分,便盯上了低阶散修身上的几块灵石。 然低阶散修也有好友,他们不论如何小心,只害最为落魄的散修,在杀了几十人后,还是放跑了一人,那人隱藏了修为,又有逃命的手段,且与一位丹草山弟子有旧。 三大势力辖下所有有灵根之人,为了不遗漏良才,皆有备案在册,那人些灵石请人一查,一向表面安稳的地界,突然如此多的凶案,加之他们兄弟三人又没什么高明的手段,很轻易就能分辨出是何人所为。 证实后,便在丹草山“榜上留名”了。 此时,阵中黑衣蒙面的兄弟三人,却犯了难,站在前头的人眉头紧锁,紧跟在身后的两人四处张望。 “老大,咱们是不是迷路了?”后头的黑衣蒙面人道。 走在前头,被称作老大的黑衣蒙面人看了一眼腰间的小袋子,说道:“不,咱们这是进了阵法。” “什么!”身后两人大惊,他们也混跡修仙界多年,自然知道阵法之名,“那、那咱们还能逃得出去吗?” “逃什么?”黑衣老大骂道,“刚才那小子才炼气一层,这阵法我看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大阵,咱们速战速决,把里边的灵材挖出来,可比抢杀那些穷鬼强上千百倍!” 说完,他当著另外两名黑衣蒙面人的面一纵,就要跃到半空,確认自己所在何处。 不料藤蔓间一阵抖动,陡然伸出百十根藤条,狠狠向他抽来! 好在他也见过许多修士临死反扑的凶险,没有乱了分寸,当即使出一张灵符,澄黄的灵力凝成屏障,將黑衣老大护了起来。 但只是如此还不够,他手中长刀散发出土色的光彩,迎著袭来的藤条挥舞起来。 陈清躲在暗处,一眼便看明白了,那是一阶中品的罡气符与下等灵器。 藤蔓一条条被斩断,纷飞出去,只是还不等他將此间藤条除尽,头顶处突然有三根巨藤,带著破空的尖啸声狠狠拍下! “轰!”的一声,尘土飞扬,黑衣老大被拍落在地,虽然狼狈,却並未受伤。 但適才挡这三根巨藤时,有几根藤条撕开屏障,反倒是將他抽得皮开肉绽,还有几根尖刺埋在肉里。 黑衣老大痛得齜牙咧嘴,恶狠狠道:“这阵法不一般,莫要贪恋灵药了,用火符將这烧……” 话还未完,他却一下子怔住了,原来是身后的两个黑衣蒙面人已经不知去向。 黑衣老大深深地看了一眼上方,暗道:“上方虽凶险,却一定是生路,可我偏偏没有实力强闯出去,若不想法子损坏阵法,恐怕闯不出去。” 心下一定,一挥手,就是三张灵符祭出。 那灵符离了手,便又火焰迸出,眼看就要化作火球,不料藤蔓间突然有几道幽光射出,仔细一看,竟是水矢。 “嗤嗤”作响,黑衣老大的火属灵符顿时中道崩殂。 不仅如此,还有几道水矢迎面射来,黑衣老大已经来不及再祭出一张罡气符,只好抬起长刀要將其挡下。 藏在暗处的陈清也眉头一皱,觉得麻烦,此地太小,几百张火符下去,还真能烧出一个缺口。 那时黑衣老大再逃跑,任他怎么操纵阵法都无可奈何,这样一来,这青山藏踪阵怕是保不住了。 虽然一般人不会准备几百张火符,但陈清还是决定做些准备。 陈清已经知晓三个黑衣蒙面人的修为,此人修为最高,为炼气六层,已经算是前辈了,若在外界,陈清与他过不了几招。 若非早有准备,光是黑衣老大同时催动的三张符籙,陈清就挡不下来,若他一昧往灵萃藤上甩火符,陈清还真拿他没办法。 趁著黑衣老大还在挡开水矢时,陈清却祭出“横绝”,踏著步法杀了过去。 黑衣老大脸色一变,来人从一侧杀出,他不知陈清底细,也不敢省著灵力了,手一掐诀,身上土黄的灵力凝成屏障,观与罡气符有几分相像,但却要厚重得多。 此乃术法“流砂护身法”,灵力吸引炼化砂石黄土护持自身,术法相较於灵符,则有如指臂使、隨心而动的优势。 陈清已经到了黑衣老大身前,如此险境,除非是符道宗匠,否则再催动灵符显然是来不及的,而术法则绰绰有余。 不料陈清气势汹汹地一刀砍下,却让他大跌眼镜。 若非那把痕跡斑斑的横刀是把灵器,甚至连他护身的砂石都破不开,用手中长刀一挡,只觉软绵无力,显然是破开流砂护身法都竭尽了全力。 第十章 锐金符 黑衣老大瞥了一眼腰间玉佩,知道袭击自己的人修为才炼气三层,冷笑一声道:“这点本事,自寻死路!”,话音未落,身上的灵机力一振,瞬间从脚底凝出一根土锥,直刺陈清。 陈清面色骤变,虽然他已催动了罡气符护持自身,但罡气屏障与土锥一碰,便泛起阵阵涟漪,仔细一看,屏障正在迅速消融! 陈清身形即刻暴退,欲在罡气符失去效用之前脱离险境,但黑衣老大得势不饶人,长刀如狂风暴雨般攻来。 两人刀锋相交,几下陈清的虎口就被震裂,流出鲜血,他却也借著这力倒飞了出去。 黑衣老大又一掐诀,显然又要使出一道术法袭来,而罡气符已濒临失效,土锥將要全无顾忌地袭来,陈清想要躲避,却又要挡下另一道术法了,凭他炼气三层的青元灵盾是绝无可能的。 陈清偷袭为先,却仍短短几招,就被逼入绝境。无奈只好取出阵盘,操纵藤蔓覆了过来,逃离险境。 土锥失了准头,白白扎入藤蔓中,黑衣老大快步上前,將藤蔓斩开,过后又是一条小逕,而陈清早已不知去向。 陈清逃了,黑衣老大却並不气馁。 原本想著,炼气一层的小子,有昂贵的阵法,就意味著他身后还有长辈,按著拥有阵法来看,极有可能是个高手。 直到刚才,看见了阵盘居然在一个炼气三层的小辈手里,他才发觉先前的担心是多余的。 如此孱弱的小辈,又手握重宝,第一次见如此合適的猎物,他倒是不愿逃了,也不想用火符坏了阵法,免得那小辈胆怯逃跑。 陈清走在另一条小逕上,呼吸沉重,炼气六层实在强悍,难免受了些伤,况且如今还有丹毒在身,经脉先前也受了损,虽不重,但也不能长久斗法。 而就在陈清身边的小逕上,另外两个黑衣兄弟,还在焦急地找他们老大。 陈清自然不能让他们如愿,稍一摆弄阵盘,就让他们迷了方向,若劈开藤蔓而行,便会遭袭,好容易杀出来,却回了原点。 这黑衣兄弟二人,一人炼气四层,一人炼气三层,两人连灵器也没拿出来,想来身家不如黑衣老大雄厚。 “怎、怎么办,老大不会是已经……” “闭嘴,先担心你自己吧!这阵法应当有人操纵,不过那人应该去对付老大了,我们还有机会……” 炼气四层的黑衣蒙面人骂道。他一直就看不上这弟弟,做了劫修,却不敢杀哪怕一人,打斗了就躲起来,分赃时手脚却很快,心里常想:若非大哥的偏心,哪能让这种废物炼气三层? “我的破境丹是千辛万苦得到的,可老大却为了给你凑灵石,来这种险地,还坑害了我……” 黑衣老二恨恨地想道。他故意忽略了,三人来时,可不知这还有个阵法,只当是一次寻常的劫掠。 正想著,忽然感觉身后的灵气动乱,他也不是庸才,当即手一掐诀,就支起了一面青色护盾。 身后一声痛呼,黑衣老二连忙转过身来,只见黑衣老三低头颤抖著捂住胸口,面色青紫,隨后鲜血溢出黑衣。 “二哥救、我……”话未说完,他的双眼便再无一丝神采,身体也栽了下去。 “老三!”黑衣老二顿时慌了神。 躲在暗处的陈清也极为诧异,竟如此简单就解决了一人。 不过他也不纠结,接著又祭出一张锐金符。 布满金色符纹的锐金符骤然迸发出刺目的光芒,旋即化作一片巴掌大的金光,带著凌厉的破空声钻出藤蔓,直扑黑衣老二。 黑衣老二脸色骤变,当即催动了一张罡气符,覆在了青色护盾之外。 锐金符何其迅猛,早有提防之心的黑衣老二才催动好罡气符,金光便已斩到身前。 一声闷响,两道护身之法如丝帛一般被轻易切开,好在也延缓了锐金符的来势,有了这一瞬间的喘息之机,黑衣老二侧身险之又险避了过去。 他也看出来了这片金光的底细,金属本就肃杀锐利,更何况这锐金符又是杀伐一类灵符中的珍品,凶险万分。 知道自己的术法挡不住锐金符,他大骂一声“藏头露尾的鼠辈,还我三弟命来!”,周身灵力暴涨,看上去是用了某些后患无穷的秘法,要殊死一搏了。 青色灵力覆在身上,翻涌如沸,隨后一蹬,整个人化作团刚猛的青影,以雷霆之势朝锐金符袭来的方向轰了过去,迅猛之態,陈清躲避不及。 只是在陈清看来,黑衣老二却是失了准头,往他处一头扎了进去,这是阵法之故。 朝黑衣老二打去的藤条,只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血痕,要捆住他的藤条则被他那莫名的巨力扯断,他失了神智一般往东方奔去。 “不对,这架势不像找我报仇,倒像是……逃跑?” 陈清恍然,隨后操纵阵盘,让他绕著圈子往中心跑去。 观之倒像是秘法,即便不是,此等术法也必不能长久,现在上去与他缠斗反而不智,陈清已经决定,等他力竭再收拾他。 现在的黑衣老大正用灵器与符籙大肆破坏灵萃藤,虽还有所收敛,但若放任不理,许会被他生生砍出一条路来,还没耗费他多少灵力。 若只用灵器与符籙,不动用术法,灵力的消耗不多,如果一边再吸纳灵石中的灵气,消耗微乎其微。 …… 黑衣老大应对著打来的藤条,这些东西仿若无穷无尽一般,他却没有一点烦躁,不仅如此,心里还想道: “那人这么久不出现,阵法的攻势却不减,想必没跑,应该是去对付老二他们了吧,看见我失了踪跡,他们理应不会犯蠢被分开。” “他只有炼气三层,老二应该能保护好老三,哼,將我们分开,有点小聪明,但炼气六层的手段岂是你可以揣测的,再有一盏茶时间……” 黑衣老大將眼前交错的粗壮藤蔓切开,扯开藤条枝叶,望见眼前之景,握刀的手却骤然攥紧,瞳孔一缩。 第十一章 杀 “不可能……”黑衣老大喉间挤出破碎的呢喃,老三就躺在他眼前的血泊中。 他踉蹌地跪倒在地,血泥溅起,颤抖著抱起老三,呼唤著他的名字。 “令人悲呛的一幕,真噁心,不知这帮虫蟊害人时会不会想到这番场景。” “高看他们了,不会,否则就不会当劫修了。” 陈清见了这悲情的一幕,倒觉得一阵反胃,但很快又涌起股莫名的快意。 这帮子劫修害了多少人,作了多少恶,差些还杀了刘四海,看到他痛苦到扭曲的表情,陈清心里就高兴。 哪怕陈清对付他们,只是因为敌对,但此时正巧全然能把大义披在身上,还是有股莫名的成就感。 甚至他还有种將黑衣老大折磨致死的衝动。 眼见事已成,陈清没急著追击,反是又了藏到了远处。 还不知黑衣老大会不会发疯,还是躲到远处为妙,还能趁机看一眼黑衣老三的储物袋。 倒是没多少东西,几十张一阶中品的各式符籙,只是威力尚且不如罡气符与锐金符。 令人意外的是此人还有一张一阶上品的护身符籙“金刚符”。 若催动此符,加上黑衣老二,若是齐心,恐怕许久,陈清都拿他二人没办法。 只是黑衣老二不知他有这么宝贝的灵符,而老三又没有时刻准备催动金刚符的习惯,锐金符来得迅猛,那时再拿出金刚符催动,已经来不及了,毕竟他与陈清一般是炼气三层。 两瓶聚气丹,七十枚灵石,以及十三本功法,陈清仔细一看,不得了,五行俱全。 有七本陈清十分熟悉,是《青元灵诀》。 另两本理应是黑衣老大修炼之法,名为《黄元灵诀》,陈清即刻翻看了这本功法,让天书解析,以求知晓其术法,那样就知道了黑衣老大的术法底细,也好应对。 很快,陈清便知晓了《黄元灵诀》术法的底细。 此功法亦是黄阶下品,陈清鬆了一口气,不是上品,那么底蕴便不厚,陈清也有把握將其灵力耗尽。 其中两门术法,一个是“流砂护身诀”,一个为“岩突”,黄阶下品的功法,通常便只有两门术法,这两门陈清都见识过。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门术法,若是身旁没有砂土,威力大减,当然,大多修行此法的修士会用一个储物袋专带砂土,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赤元灵诀》与《碧元灵诀》各一本,两本《金元灵诀》。 …… 而黑衣老大这边,在盛怒之下,灵符频发,震天撼地般的声响,隔著层层障壁仍旧传入陈清耳中。 “出来给老三陪葬!” 他周身杀意翻涌,宛若失控的凶兽,很快,几圈灵萃藤被火符硬生生撕开了十数道口子。 陈清还是低估了这劫修的积蓄。 黑衣老大的灵符疯狂消耗,但他此时早已失去计较得失的心了,满脑子都是要快些將那炼气三层的蟊贼残杀。 “找到你了!”黑衣老大低声喝道。 藏在藤蔓丛中的陈清突然感觉不妙,当即用了一张罡气符,金刚符也握在手中,灵力灌注其中,隨时可以催动。 透过枝叶缝隙,陈清只见黑衣老大突然催动手中灵符,化作几片半掌大的金光,带著凌厉的破空声,簌簌地斩向陈清所在的方向。 陈清当即就认了出来,此乃一阶上品金属灵符“裂金符”,威力远甚於锐金符。 只是陈清见黑衣老三都有上品灵符,那么老大总不会没有,便多留了心,也不会束手无策。 无数藤条与罡气符前后拦了迅猛的裂金符一瞬,虽只是一瞬,但也足够陈清腾挪躲闪开来。 陈清如今烦心的,是为何会被黑衣老大发现所处之地,若一直如此,他便是有阵法相助,也必会死在黑衣老大的刀下。 他可不会以为这是黑衣老大运气好,果不其然,还没停下脚步,又有一道裂金符打了过来,这一次更急更险,在他手臂处划了一道口子。 若下一次袭击仍是裂金符,那么陈清不死也会重伤,金刚符却是不得不用了。 好在,裂金符许是用尽了,黑衣老大转而用上了锐金符,虽是三张同时催动,威力和速度却是差了许多,有藤蔓阻碍,陈清轻鬆避过。 但他与黑衣老大的距离却是逐渐靠近,危险可以说是一点也没少。 黑衣老大劈开最后一面藤蔓交织而成的墙,红著眼直窜了出去,入眼的却是高大的槐树与遮天蔽目的金叶。 他看了一圈,唯一不同的,就是寥寥的几根几根青竹。 陈清见他的攻势顿时一停,鬆了一口气,现在几能確认,是灵萃藤之地出了问题,不是自己身上多了某些东西,暴露了处所。 摆弄阵盘,金叶槐的枝叶不知被哪来的风吹动,缀满枝头的金黄槐叶簌簌作响,转瞬间,漫天落叶飞舞盘旋。 黑衣老大不敢托大,忙唤出流砂护身。 但那槐叶却是徒有其表,还未破开护身法分毫,便纷纷跌落在地。 忽然,他身前猛地窜出一片金光! 黑衣老大被落叶遮了眼,灵机也被搅得混乱不堪,以至於那片金光杀到了身前一丈处,才察觉到灵机异动。 好在他法力雄厚,土属本又擅守,將砂土往身前一聚,硬是將这片金光挡了下来。 黑衣老大手中动作不停,又催动两张锐金符化作金光朝身前来路斩了过去,只是没了陈清的处所,两张灵符如泥牛入海,全然无用。 而陈清在槐叶中却如鱼得水,不断催动灵符袭击。只是修为低微,灵符也只能一张一张打去,还留有间隙,没法伤到黑衣老大,但他仍旧眉头紧锁。 他的脚下已经积攒了一堆废弃灵石,可即便如此,灵力消耗仍旧不容小覷,若不想些法子,恐怕要被陈清耗死在这。 黑衣老大不敢赌陈清的身家,一个能拥有阵法的修士,灵符想必是不缺的。 又挡下一片金光,黑衣老大猛然一踏,整个人往上一纵,同时又扔下几张火符,將围过来的槐叶点燃。 此地已无灵萃藤,他猜测,上方理应没有那般凶险的禁制了。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金叶槐本也不適用於青山藏踪阵,除了迷人眼外,也没什么威力了。好在刘老头也没糊涂,种下了天雷竹这等珍稀灵材。 黑衣老大才纵到高处,便看见金黄当中出现了一抹青色。定眼一看,却是一片片竹叶卷了过来,顷刻將他围住。 那是天雷竹的竹叶。他才使出一张罡气符,那些竹叶迸发出雷芒,细碎玄雷如银蛇乱舞,紧紧附在两道护身法疯狂“噬咬”。 罡气当即被撕碎,细小的银蛇仍不显颓势,闪著雷芒朝流砂护身法猛钻。 金属之法与雷属之法都有最擅杀伐之名,只是方向有所不同,若说金属之法擅“杀”,那雷属之法就是擅“伐”了。人们普遍认为都是雷属之法更胜一筹,只是精通更难,大多人使起来却是不如金属之法了。 雷电声势浩大,盖若天威,只是不足半息,竹叶蕴含的天雷就用尽了。虽然短暂,效果极其明显。 黑衣老大被生生轰落了下来,嘴角已渗出血丝,护身的流砂也被劈得七零八落,身上灵力被搅得混乱不堪。这一招下来,差些要了他的命! 陈清同样诧异不已,暗道不愧是刘老头最为推崇之法,威力果真骇人。估摸著以天雷竹的数量,还能再用一次,那时,黑衣老大不死也要重伤。 不过他倒是不急著使出来了,心里想的是正巧能用这黑衣老大来磨礪自己。这生死搏杀机会若是错过了,可不好再找。 生死危机,黑衣老大此时也慌了神,好在看这模样,此法是不能再用第二次了。不仅如此,他还发现盘旋在身边的槐叶少了许多,环顾一圈,却是看见了那个炼气三层小子的身影。 即刻,他便想到了一种可能:“这小子以为我油尽灯枯了要逃,竭阵法之力想一举困杀我。” 这不无道理,无甚威力的槐叶都很难维持了,必然是阵法的“源”损耗太大。在他眼中,陈清绝无可能主动露出踪跡,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黑衣老大顿时心中一定,身上灵力猛地一振,將槐叶统统炸开,隨即迎著陈清惊惧的目光杀了过去! 气势汹汹宛若一匹猛虎扑来,陈清抬起横刀一挡,只听“噹啷”一声,金戈交鸣。黑衣老大的实力已大不如前,却仍能將陈清打得倒飞出去。 凶险的刀风颳在陈清面上,他觉得心臟都漏了一拍,这也意味著陈清到底经验不足。还不等他止住身形,黑衣老大脚步连踏,直追陈清,地上的槐叶都被溅起。 黑衣老大手腕一翻,陈清才止住身形,就见到如练的刀芒朝面门劈来,才挡下一刀,余力还未消,便又见连绵似骇浪的攻势不断袭来。 一时间,陈清左支右絀,险境频出,但接了数十招后,竟也有条不紊了起来。倒也不奇怪,前身本就擅斗,剑法又到了那个境界,如今的陈清,只消磨礪一番,就將刻在骨子里的经验“唤醒”了,虽然现在的剑法和心境还比不上前身。 只是跟黑衣老大斗个半斤八两的后果,就是灵力顷刻见了底。哪怕他的灵力已经大不如开始时雄厚,但也不是陈清能轻易接下来的,只能不计后果地倾注灵力。 黑衣老大的爭斗经验丰富,看出了陈清灵力不支,又杀害了自己的弟弟,恨毒了陈清,怕他又缩回阵法中逃了出去,攻势骤然一停,刀上灵力顿时翻涌,朝陈清狠狠斩了过去。 “噹啷”一声,陈清如断线纸鳶般倒飞而出,喉间腥甜喷涌。然黑衣老大的攻势远不止於此,术法岩突悍然催动,一根土锥径直扎向陈清。 陈清心里大惊,他防备著黑衣老二那般的秘法,不料黑衣老大久久不用,反而凭自身余力將陈清逼入了绝境。 心知这一招避不过去,也很难挡得住,陈清催动准备已经的金刚符,身上一层金光显了出来,一声闷响后,土锥破碎,金光却只是摇曳了几下。 “金刚符!”黑衣老大认出这是金刚符,便下意识地认为这是老三之物,虽然实际上也无错,“老三!我要杀了你!” “死吧!”黑衣老大叫囂著,一跃到了陈清身前,挥刀同时祭出两张灵符,看那翻涌的灵机,竟都是一阶上品灵符! 如此,黑衣老大便能迅速破开金刚符,再用长刀將灵力耗尽的陈清砍杀,不让他逃回阵中。眼看著陈清已经来不及再催动灵符相抗了,这一次可谓万无一失! 不料,就在他提刀猛攻、催动灵符之时,一道微小的青光从陈清手中显现,他反应了过来,却收不住刀势,灵符也催动不及了。 顿时,他的眉心出了一个小控,暴虐的眼神涣散开来,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依稀可辨:“术法……” 黑衣老大轰然倒地,陈清稳住身形,旋即一面往后退,一面用水矢符连连復刺,紧接著又是几张火符,將其化为灰烬。若是如此还能活过来,陈清也没法子了。 隨后又藏匿了起来,稍稍放下心来后,陈清如紧绷著的弦一松,连连喘著粗气,感受到了猛烈跳动的心臟,一瞧,居然连手脚都在颤抖。 终究是首次对敌,即便有前身的经验,惊惧是难免的,只是除了惊惧,还有一股更大的满足与异样的兴奋感涌了上来,心底也有了一种难言的感悟,油然而生一股自信。 “无论如何,有了这一役,往后遇到险境,应该不会惊慌失措了,这份心境在这修仙界尤为重要。若不犯一些险与那人近身相搏,这种感悟决计是没有的,虽然费了一张上品灵符,但也算是赚得盆满钵满了。” 將心绪压下,陈清还要去解决了那用秘法的黑衣蒙面人。此时的黑衣蒙面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第十二章 年岁 “陈大哥,如何了?那三人打发走了吗?”刘四海见陈清从阵法中出来,忙上前问道。 陈清一想,的確也是走了,便点了点头,隨后递过去一个储物袋,道:“里头许多灵药都糟蹋了,这是补偿。” 如此二十亩的灵田,一年的盈利也不过一百,这三个劫修的储物袋凑齐了也只有一百余枚灵石,几近都给了刘四海。 “不、不必了。”刘四海想著还要仰仗陈清,不敢收他的灵石,说道,“我还有些积蓄,对付徐家的税不是问题,只怕那劫修再来,那就……” 陈清此刻心情大好,冷笑一声,將储物袋拋给了他,又拿出三个储物袋,在刘四海诧异的目光中晃了一下,道:“放宽心,他们不会再来了。” “对了,丙十一处莫要走近,等些时日我再过去。”言罢,陈清赶回居所,清点了一番收穫。 灵石没剩下几枚,加上陈清身上剩余的,也不过三十枚,一张锐金符的价。 杂七杂八的灵符也有一些,只是没有上品灵符,显然是用尽了,颇为可惜。 而此次对敌,水矢符消耗殆尽,锐金符只剩三张,罡气符剩个六张。单是如此折成灵石,便费了近百枚灵石。 好在那劫修身上亦有灵器,否则劫了个劫修,反倒折了本,还有几十本功法,竟都是那五本,陈清读了一遍,让天书解析,就將多余的烧毁了。 这些功法难卖,低阶修士没有辨別功法的能力,买此立身之本的功法不会选择小摊。 陈清一时也想不明白,这三个劫修留下这些功法有何用,若被人知道,不就一眼认出他们是劫修了吗? 隨后,就是一些低阶灵药与止血散,还有几枚解毒丹,约莫能有个几枚灵石,陈清乾脆將他们和聚气丹丟在一起,寻个机会便宜售给丹堂。 吃亏也就罢了,胡吃丹药可大为不妥,谁知这些劫修会对丹药做什么,首先他如今不懂药理,若是下了毒,也看不出问题。 其次,陈清对他们的丹药与灵器有些嫌恶,不愿为了省一点灵石委屈了自己。 以上皆是小事,有天书相助,灵石不算多稀罕之物,陈清將这些杂物拋在一旁,看起了此次最为意外的收穫。 秘法“枯荣汲命诀”,观之是强行汲取草木灵力之法,虽能一时实力大增,却会让自身受损,若是用得久了,会让经脉窍穴都化为木质,甚至渐渐化为草木。 陈清忆起那株异样的藤蔓,虽然早有预料,但也不免后背发凉。 但让陈清意外惊喜的,不是这秘法,而是天书: 【万象天书·因果卷】 【枯荣汲命诀·卷一解析完成】 【当前解析进度:千分之二十一】 【可推衍:绝灵刺(需解析度千分之三十)、枯荣汲命诀(需解析度千分之二百)、长青化生诀(需解析度千分之二百九十)】 最喜出望外的,必是这不知等阶的《长青化生诀》。 “所求的解析度居然还能降?”这是陈清看见天书的第一个想法。虽然还是相距甚远,但降的千分之十,不知胜过升千分之十多少倍。 不仅如此,还为陈清指了一条路,他结合天书名中的“因果”二字一想,便做出了“因果牵连之物能降低所需解析度”的设想。 兴奋之余,陈清再看剩余二法,二百解析度的是全本的枯荣汲命诀,如今的枯荣汲命诀已经足够炼气筑基境界,不必著急。 而绝灵刺,则是一门结合枯荣汲命诀与青灵刺、木灵刺所长的术法,威力远胜青灵刺,且全无枯荣汲命诀的缺陷。 “如此,几乎可以確认天书有取各功法之长,撰写新法之能,如此神效,將来的用处难以估量。” 陈清心绪翻涌:若他日能尽得天阶功法,岂不是能创造一本震古鑠今的无上之法? 嘆了一口气,此事还离得太远,陈清將这念想压在心底,当务之急,是突破炼气四层才对。 先前一役,本就受损的经脉又伤了几分,加之丹毒,此时的陈清连吐纳都颇为不易,感觉有一股障壁,妨碍著他炼化灵气。 陈清忙去坊市將那柄长刀灵器售了出去,加之零碎的丹药和灵符,得了六百灵石。 隨后去丹堂买了几枚雪融丹消解丹毒,治经脉受损的润脉丹需六百灵石,且並非一枚可以治得好,他现今还负担不起。 雪融丹一枚就需百枚灵石,陈清买了三枚,三个月后,才將丹毒炼出体外。 好在他如今的符道造诣也不浅了,有天书相助,勉强能绘製青矢符,只是修为实在太低,一月也只能绘三十张,若是再多,便有碍修行了,如今陈清的经脉也受损,更是不敢越界。 青矢符一枚灵石一张,材料要折去一半灵石,未达符籙师之境,成符率能有三成已是难得,若不达炼气四层,成符更难。 有天书相助,青矢符自是好绘不少,陈清的成符率可达惊人的五成,只在正宗符籙师之下了。 如此,半年一枚润脉丹,却也用了一年六月,才让经脉痊癒。 一日,周远山拿过包好的药,会了灵石,对陈清拱手道:“这份恩情,老夫记下了,往后这止血散与解毒丹,老夫是用不上了,也不必常来叨扰你了。” 陈清连忙摆手道:“周前辈言重了,各取所需何必言谢,再者若非前辈照顾,我岂能如此安稳。” 周远山朗声一笑道:“前辈……说不得再会之时,我真能当得前辈之称了,好了,告辞。” 陈清一惊,听周远山这话,显然是要衝击筑基之境了,心里不免艷羡,隨后,行了个晚辈之礼道:“祝周前辈得偿所愿,仙道长青。” 周远山还了半礼,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 三月后,拼拼凑凑又买了一枚破境丹,服用后,陈清顺利达到炼气四层,陈清出关。 “呵,炼气四层,人们口中的中期,原来是这样的吗?” 第十三章 招摇 “倒也没多稀奇,只是体內的灵力较三层多了三倍,灵力运转觉著更得心应手罢了。前者每层突破都有,或多或少而已,后者才是关键。” 陈清取出木灵刺,灵力倾注,感受了一番,露出笑意,暗道:“嗯,木灵刺倒是能三枚齐发,且一身灵力能动用十次,只是在如今看来,威力差了些。” 又尝试了一番,发觉中品灵符已经能同时催动三张了,上品灵符也远不需一息的时间倾注灵力了。 灵符若要使用,必需沿著灵力脉络倾注灵力,到了九成九之数,方可隨时催动,此时若缓缓收回灵力,灵符也能收回,若忽然灵力断续,灵力失了控,冲坏脉络,灵符就废了,接著倾注灵力,则是把符用了出去。 以炼气中期的灵力运转之能,抬手间可使出三张中品灵符,只是可惜上品灵符,一次仅能催动一张。 “画符虽然稳妥,但灵石却是有些少了,如今炼气中期,我必然没法单靠灵石修炼,恐怕要购置一些聚气丹,画符的灵石恐怕不够。”陈清暗道,“还要一些雪融丹与润脉丹疗养身子。” 聚气丹里蕴含的灵气十分温润,炼化为灵力十分便捷,故而被炼气修士用来提升修炼之速。 修为提升,不是简单的灵力增多,须炼化灵气为灵力再將其消耗,来回往復,循序渐进,故而聚气丹的效果,也因人而异。 但聚气丹有用,是毋庸置疑的。陈清猜测,自己需用的聚气丹一定不少,还要想个赚取灵石的法子才好。 说到修仙界的富人,大多修士想到的並非商贾,而是炼丹师。陈清倒没有成为炼丹宗匠的想法,但炼些丹药赚灵石的想法还是有的,还能藉机得到丹草山弟子身份,谋取化境丹。 此法,就是卖丹方。自然不是破境丹的丹方,而是改进后的止血散与解毒丹。 在备破境丹时,陈清细细打听过了丹草山,明白了一些门道。也习了药理,知他如今炼丹之道的造诣,还算不上炼丹师,唯可炼製正宗一阶丹药,还须一定成丹率,才能称作炼丹师。 前些日子,陈清已经將止血散与解毒丹的丹方撰了下来。取出丹方,直往丹堂行去。 今日的丹堂冷清,正合陈清的意,他走近柜檯,还不等那弟子开口,便问道:“我带了两卷丹方,不知你们丹堂可收吗?” 柜檯后的女子眼尾一跳,低声道:“这生意,小女子做不了主,客人稍候,我去请主事师兄来议。” 丹草山的丹方何其之多,像止血散、解毒丹这种药丸子的丹方绝不会少於百种,若是丹草山已有的丹方,它自然是不会收的,而这仅凭杂役弟子的身份,学识不够,是辨不出的。 虽然丹草山的外门弟子,也不全是炼丹师,但能在丹堂主事之人,必不会如此,通晓这两种丹药的丹方不是难事,便是恰巧不懂,凭他身份,也可查门內止血散与解毒丹的丹方。 不多时,便见一青衣男子跟著先前的女弟子出来,男子眉间带著几分审视看向了陈清。不怪他如此,太多蠢货拿不知从哪个修士身上夺来的丹方,就要售给丹堂,说这丹方不新,又要胡搅蛮缠,他虽不惧,却也不胜其烦。 青衣男子面色一敛,露出几分笑意,对陈清道:“道友请了,在下肖閒,可否借道友的丹方一观?听闻道友欲售丹方,也好查验一番。” “如此,就多谢肖师兄了。”陈清自无不可,偌大的丹草山,应不会贪墨自己这两卷一阶丹药都算不上的丹方才是。 不料,肖閒看了丹方后,却眉头紧锁。这两张丹方,丹草山的確没有,也不是灵药绝跡了的古方,肖閒不觉得有人敢用假的丹方来此行骗,却也忍不住疑起了这丹方的真偽,尤其是解毒丹的丹方: “这丹方,虽大多药材都换过了,但如苦莲、齐柏茎、通陈等物,尚有理可循,稀奇的是,此丹方的主材,竟换成了生钱乌,这可是毒草啊,莫非是作以毒攻毒的打算?” “还有这用量,二钱七分四厘七毫八丝,为何如此精细?莫非偏了一丝都成不了?那他是如何算出来的?一是此人天赋异稟,药感惊人。二,这丹方是哪位炼丹大师所作。” 思绪流转,肖閒放下丹方道:“不知道友手中,可有成丹?非是不信道友,只是丹草山规矩,向来如此。” “这是自然。”陈清取出止血散与解毒丹道,“这止血散与解毒丹都是按著丹方炼製的成丹,肖师兄可以一验。” “那在下先行谢过道友。”肖閒拿起止血散与解毒丹,对身后的弟子吩咐道:“拿去后堂验看,仔细记下药性,回稟於我。”那弟子应了声,捧著丹药快步去了。他又转脸对陈清拱手道:“还未请教道友名讳,真是失礼,不知可是出自哪个名门望族?” 陈清回礼道:“在下陈清,一届散修,不值一提。” 又閒聊了一会,肖閒却不像陈清所想地打探药理,反倒是说起了他的曾经。 肖閒父母皆是丹草山的杂役,肖閒算得上根正苗红,故而虽也是四灵根,却也得入山门。只是双亲却不愿他如自己这般蹉跎一生,耗尽了后半生的积蓄,供他修习炼丹之术。幸得肖閒还算有些天分,终究炼出了聚气丹来,成丹率能有三成。虽不高,却也够格入外门,谋个好差事了。 陈清听了,也有些感触,多聊了几句,就见到先前的弟子来回稟了。那弟子向二人行了礼,同肖閒说道:“肖师兄,止血散与解毒丹药性醇厚,比之丹堂的,也要好上三分。” 肖閒点头道:“晓得了,你先退下吧。”转头对陈清道,“陈兄当真是奇人,竟能以散修之身,钻研出如此神效的丹方,在下佩服。” 陈清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暗忖:“莫非还是稍显出格了?好在这些年月我已做足了准备,纵是起疑,我也不惧他人探查。” 听了肖閒之言,陈清面上掠过一丝自得,但很快便按捺下去,说道:“肖师兄误会了,这两卷丹方是我偶然所得,非我之功。” 第十四章 淬体丹 “呵。”肖閒见陈清此態,心里冷笑一声,“散修做事,畏首畏尾,不过是两张一阶都算不上的丹方,遮遮掩掩做什么?” 心里虽是如此作想,说出口,却又是另一番言语了:“陈兄过谦了,哪怕真是偶然所得,那也是陈兄福缘深厚。” 陈清听肖閒这样说,便明了他对自己的託辞是全然不信的,但也正如陈清所愿。他本就要暴露自己的“丹道天赋”,若肖閒真信了,反而麻烦。 陈清道:“肖师兄如此作想,在下也没法子了。不知这两张丹方,值多少价?” “丹草山的规矩,止血散丹方,八百灵石,解毒丹丹方,两千灵石。”肖閒顿了片刻,又道,“但若如此,却是辱了陈兄的丹方,我门又素来厚待人才,这样,我做主,五千灵石,如何?” 陈清眉毛一挑,纵是对炼丹师的身价早有预料,也不免惊讶。丹方价格本就不菲,却又添了近一倍,再如何贪婪,此刻也满意了。 却是陈清孤陋寡闻了,丹方对一人用处有限,于丹草山如此势力而言,却是受益无穷,高价也无妨,反正丹草山不缺低阶灵石。况且陈清的丹方又好,肖閒有心结交,反正费的是山门的灵石,提价也没坏规矩。 陈清收下送上来的灵石,拱手道:“肖师兄的恩情,我记下了,將来若有所託,必不推辞。” “巧了,正有一事。”听了这话,陈清心里一窒,肖閒脸上笑意更浓,“不过也不是私事,丹草山的炼丹师皆知的,说来对陈兄也大有好处。” 听到不是私事,陈清安心不少,如此,哪怕自己做不成,也无可指摘,反之还大有好处,便道:“肖师兄请讲。” 肖閒让人送上来一筒竹简,陈清展开一看,竟是一卷丹方。此丹名为“淬体丹”,炼体修士所用的一阶丹药,也被称作体修的聚气丹。 “这是何意?”陈清已猜了个大概,旋即满面不解地问道。 “陈兄也学了药理,想必也知,天地灵机时时有变,大多草木灵材,其药性也会慢慢演化之理吧。”肖閒道。 “这我自然知晓,却是不知与这淬体丹有何关係。”陈清道。 他自知此理,草木灵药的药性,是会逐渐演化的,或增或减,甚至年数到了千年万年,可能药性全变,无人可认,也就说它绝跡了。 如此的药性演化,时间一久,於炼丹师而言却多有不便,古丹方几近全数作废,也是此理。且这天地灵机变化,对修炼之法也有影响,只是远远不如草木灵药显著罢了。 肖閒答道:“此丹方也有百余年之久了,有两味主药,其中一味主药『赤血』药性已变了许多,虽不至於成废丹方,成丹率却也降了大半,且效用也差了些,价值大降,几近无人肯炼。” “於此,山门便贴出文告,欲寻新的淬体丹丹方,我想陈兄如此天赋,若能钻研一番,说不定能成。” 陈清作出恍然大悟之状,问道:“一阶丹方,可不容易,我只能一试。”顿了一会儿,又道,“这酬劳……” 肖閒道:“酬劳之事,陈兄无需担心。『善功』与灵石,必是不缺的,若是陈兄愿意,还能成为我丹草山的外门执事,比之寻常外门弟子,权利地位还要高些,还有好处,我却是不便再说。” “自然,陈兄若不愿,山门也不会吞没了陈兄的善功,只要你开口,外门弟子能换取之物,你皆可换之。包括化境丹与玄阶功法。” 善功,则是丹草山专有的“货幣”,大多山门珍藏之物,凭灵石是买不到的,唯有丹草山的善功,方可换取。 陈清心神一震,早已听闻,献上一阶丹方,不仅有灵石,还可成为丹草山外门弟子,只是如今才知,竟別有厚待,答道:“好,我自当尽力而为。” 肖閒道:“那我就静候佳音了。还有一事,止血散与解毒丹的丹方,可莫要再售给別人了。” “好,我省得。”说罢,陈清又买了两枚雪融丹与三枚润脉丹,才离开丹堂。 有这些丹药,陈清估计两年时间,便可將破境丹的后患都解决了。在此期间,可修习炼丹之道,装作研究新丹方。 实际上,陈清才看完丹方,天书便推衍出了四卷现今可行的淬体丹丹方,一卷的药效更胜先前,两卷难分伯仲,一卷则要次之。 到时择一卷合適的献上便好,只是在此之前,必须要学会炼製改进后的淬体丹。 没多久,陈清就选定了一卷丹方,按此丹方炼製而成的丹药,与原先的淬体丹药效相差无几,也合陈清所想的中庸之道,所用的药材也十分寻常,对丹炉也没什么讲究,一阶炼丹炉足矣。 好在此丹不是聚气丹,否则,陈清还需费功夫分辨推衍出来的丹方,哪些是已有的。淬体丹丹方,看似酬劳丰厚,但能流落到贴文告,让散修研究新丹方的地步,定是有什么难处,是陈清不知道的。 实际上,並非是什么难处,只是丹草山上,有此能力的炼丹师,不愿研究此丹,而看得上这点酬劳之人,却力有不逮。 炼丹,一鼎入了品阶的丹炉是少不了的,哪怕只是最中庸的淬体丹。隨后,便是需要地火,两者皆备,才考虑药材的事。 故而陈清没急著离开访市,到了摆摊之所,循著丹方所需,转悠了起来。半晌,才走到一位白了发,满面沧桑的老修士身前。 老修士的身后没有他物,唯有十鼎丹炉。陈清问道:“老前辈,你这丹炉,可是入了品阶的?作价几何?” 老修士瞥了一眼陈清,仍倚坐在那里,没有动作,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答道:“一阶丹炉,可往丹堂查验,五百灵石到一千灵石不等。” 陈清讶然,这价格可不比丹堂或专售丹炉的店便宜,好在他也不气馁,既然支了摊子,自是能还价的。 第十五章 残本 一阶炼丹炉,不过一尺长短,模样各异,陈清既能来买,自是认得出好坏。 实际上,为了天书,陈清算得上学识广博。为何不是渊博,只因如今受限於身价,各种学问只得略有涉猎。 陈清的目光扫了几遍,取得许可后,挑来拣去,最终看中了摊角一尊灰扑扑的丹炉。 有的炼丹炉,炼製时掺了些难得的灵材,炼丹时地火一燃,丹成时便有一股清冽香气。只是这香气於药效无增,且掺了“杂质”的炼丹炉,也更不耐用,与陈清所需截然相反。 这炉子通体青黑,素麵无纹,模样也是平平无奇,炉口浑圆,三足矮粗。陈清拎起来,沉实之感拉著手腕微微下坠,又敲了敲,並无脆亮的金石之声,只有一点闷响。 与这老修士爭了许久的价,才用五百灵石將其买下。陈清看中的,是这丹炉结实。 陈清已是做好了炼丹受挫的准备了。况且炼丹一事,失败实属寻常,有时火气太盛,处理不及,炸炉也不罕见。此时,一鼎结实的丹炉,比什么都强。 其余的昂贵丹炉,虽说有增益成丹之率的妙处,但只囿於一二种丹药。便是有如意的,仅凭一阶炼丹炉,更多是图个心安罢了。 隨后,陈清又买了药材:炎阳果三枚、血藤七朵、紫叶灵芝一株。其中两味药材,乃淬体丹老方所需,而新丹方,只需其中的紫叶灵芝。 如此混淆视听,作研究新丹方之態,借著琢磨药理的名义,顺便修习炼丹之法。 上纳丹方,须炼得出成丹方可,这可不比解毒丹这种泥丸子,淬体丹是正宗的一阶丹药,炼製难度要高上千百倍。 末了,陈清费了一百二十枚灵石,购得一本功法残篇。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事,自获得天书以来,他便留了心搜罗诸般残本,冀求沧海遗珠。 只是数载过去,一无所获。所谓坊市之中,偶得失传神功的传闻,真是害人不浅,陈清在此费了千余灵石,一无所获。 所谓残篇,陈清先前得了十一本,竟都是有心之人臆造的。 由於功法特殊,买前向来只许看开篇数页,而那数页文字,往往写得煞有介事,冥冥之中,又有几分真意。 但往往千言之后,就逐渐没了章法,“运气至腿腹,逃跑胜狡兔”“三更对月炼气,可吸嫦娥仙气”“日食三斤蒜,丹田可生火,辣得涕泗流,那是浊气走”等,什么俗世流言、市井俚语都往里放,哪有前言的半分古典文雅之气。 还有把世俗医书中诊脉治病的经络图篡改一番,称作“独门行气脉络图”,仔细一瞧,竟连穴位都与人身不符,更有甚者,將丹田標在双腿之间,这让人如何修炼? 若去寻贩售之人理论,那人便瞪著眼问:“你穴位丹田不长在那,不反省自身,反倒怨起我来了?你没练过,怎敢妄言此法不对?功法残本,年代不知多久远,有些异状本就难免,否则百余灵石,能买到如此玄妙的功法吗?” 这话一出,买主倒先矮了三分,便是闹到访市管事之人那也不占理。 这等前文就似是而非,开篇又倍感玄妙的残本,绝非炼气修士能撰出来的,大多是偶然所得,故而行此事的修士,要么实力不俗,要么有些背景。 他们又有眼力,不会因为灵石,恼了背景深厚的修士。但凡惹上半分麻烦,即刻送礼谢罪,姿態放得极低。而那些有根基的修士,本也不缺这点灵石,见对方服了软,也不再追究了。 陈清回到住所,將这残本看了一遍,本没抱有太大期待,但其后文,却不像以往的残本那般荒唐,好像煞有介事。 此为术法,名为“合气隱息诀”,前文可见有敛息潜伏之效,好似颇为神异,若此法为真,將有大用。 本来,是真是假,还需亲身修炼一番才可得知,只是: 【合气隱息诀(残卷)解析完成】 天书解析后的文字明了易懂,陈清一看,心中大喜,虽只有炼气卷,但这无疑是真正的术法,且颇为高明。 此术法是敛气藏形的本事。这类术法本就珍奇稀少,且高明的不多,而合气隱息诀,讲究的是用灵力外放,与周遭灵气相感相合,不可分辨,玄妙至此,远胜其它。 只是陈清还未高兴太久,笑意就僵在了脸上。此诀,不知何年代的古法,当今修士已不可炼。 【当前解析度:千分之三十】 好在此行不是没有收穫,古法,且颇为高明,解析度增长自是极多的。这样一来,绝灵刺又能修炼了。 【可推衍:绝灵刺、不见林、合气隱息诀(需解析度千分之二百五十一)……】 “这不见林……是从何而来的?”陈清心里疑惑,拋下绝灵刺,钻研起不见林来。 原来,此乃天书以合气隱息诀为本,加以枯荣汲命诀推衍而出的术法。 不见林既是以合气隱息诀为本,自然有灵气相和、难以分辨的敛气藏形之效,且玄妙之处相差无几,甚至还有了筑基篇,惊喜连连。 只是有所拘限,唯有在木属灵气浓郁之处,不见林的效用才会好,若到了茫茫荒漠,便无处施展了,好在此地最不缺草木深林。 “合气隱息诀不能与碧元灵诀这等功法推衍出新法,实属寻常,黄阶下品,太过低劣。我倒是好奇,枯荣汲诀是何品阶,竟能与如此高明的上古功法相合,千分之一百的解析度,也实在不凡。” “黑衣蒙面人,这等秘法,到底是在何处得到的,只可惜那人已经死了。还有,要找个机会,问一问那卖我合气隱息诀之人,此残本如何得来的,只是他必不会如实告知於我,还需想个法子。” 折腾了一番,要做的事反多了起来。陈清又忙碌了起来:尝试炼丹,製作解毒丹赚取灵石,修炼绝灵刺与不见林,排解丹毒、疗养经脉。 第十六章 异树 “陈大哥,我如今已是灵植夫了。”刘四海对陈清说道,他的声音平缓,但仍难掩雀跃之意。 因刘老头之故,他自幼便知散修艰难、性命微贱,也如刘老头的期盼,以成为灵植夫为志。 勤勤勉勉近十载,一朝得偿所愿,却发觉自己的年岁都用在了土里,识人无几,这份欣喜没人可同庆,只好找来了陈清。 然陈清不知其情,只为这后辈高兴,笑道:“恭喜了,你的道途,想来会比刘老头平坦许多。” 成为灵植夫,便可入徐家之门,自此成为徐家半个族人。虽然家族势力向来排外,他不会有多少地位,但总算有个依傍,至少能到族地里边耕作,安保无虞,不会再平白遭劫修抢了。 若细细筹谋,他又是三灵根,即便不愿像寻常修士那般,奔走於外、涉险求缘,待垂老之年,也有机会筑基。 陈清听他数著一件件往事,虽皆为枯燥的劳作,但此刻內心欢喜,往日诸般艰辛,说起来竟都透著活力,全然不见昔日耕作时的萎靡模样。 適时,陈清道:“那株异树,现在境况如何了?”先前,那黑衣蒙面人化作了树木,无人知其底细,便姑且將它称作异树。 刘四海道:“至今仍是七尺高,只是日益凶悍,我已经束手无策了。” 那株异树依旧长在灵田的丙十一处,周遭三尺之內寸草不生,仿佛那方泥土被抽乾了所有的生气。 观其形,倒更像一株寻常树木,只是枝叶稀疏,垂著数根藤条。可细看才能发觉,那些斜生而出的藤蔓,竟如灵萃藤一般模样,连藤身的尖刺都別无二致。 陈清二人才走近,这异树忽然簌簌抖动了起来,藤条更是猛地紧绷,极快地挥舞起来,划出道道残影,带著破风的锐响直抽他们面门! 好在早知此异树凶悍,两人皆有防备,陈清灵力流转,青元灵盾现了出来。而刘四海如今仅炼气二层,只得祭出一张罡气符护住自身。 数息过去,陈清也摸清了这异树的实力,遂取出阵盘,引灵萃藤將这些藤条一一捆缚。 这异树厉害,便是炼气三层的修士,若不预先催动灵符,也难以应付,稍有不慎,甚至会丧生於此。 陈清暗忖此物是个隱患,但要將其毁去,又心有不舍。枯荣汲命诀於自己的道途至关重要,他不愿放弃这一道线索。 不过此时他心中也有了计较,或许可以找些亡命之徒一试,只盼这株异树不是特例才好。 “刘道友……咦?陈兄,你也来看异树?真是稀奇。”正思忖间,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息,陈清二人听著都不陌生。 转过身来,陈清利落地拱了拱手,算是行了同辈之礼,道:“徐姑娘,又见面了。” 这位徐姑娘,全名徐明慧,乃是徐家嫡系子弟。说来能与这等身份之人相识,倒是託了这异树的福。 所幸她並无骄矜之气,也没世家架子,倒似世俗的邻家女子般平易近人。 徐明慧亦是灵植夫,不过不似刘四海这般以此为业、赖以谋生,她只是对奇异草木兴味盎然罢了。而这异树,无疑是极罕见的奇异草木,自然也入了她的眼,格外上心。 第十七章 异树之殊 同二人见了礼,徐明慧又端详起异树来。陈清问道:“徐姑娘钻研这异树也有一载了,不知可有什么发现?” 徐明慧收回了差些扯断藤条的手,轻轻摇首,声中带了几分懊恼:“抱歉,陈兄,这树诡异,我翻遍族中古籍、前辈手札,仍是毫无头绪。” 听闻此言,陈清心中不免可惜,连她这等出身的灵植夫都束手无策,想从这异树身上发掘出什么,恐怕无能为力了。 不料徐明慧忽然眉峰一蹙,眼中流露出狡黠之色,笑道:“无妨,陈兄且宽心,我还有法子。” 陈清闻言,心头莫名一紧,顿感不妙,忽然想起自己对徐明慧的了解,其实並不多,刘四海反倒与她更熟络些。 仿佛要验证心中所想那般,藤蔓深处忽然传来簌簌的声响,片刻就见到一位老者,龙行虎步而出。他周身气息收敛得极为妥帖,只显出分毫。 只是即便如此,也让陈清隱隱有种悚然之感,恍若遇上天敌一般! 许多异闻,都记载了此为何故——修为高深!少说也高出自己一个大境界,那么,想必这老者就是位筑基期的高人了。 二人忙与徐明慧一同拱手躬身,行了晚辈之礼。徐明慧还唤了一声“庆叔”,瞧这模样,二人关係可不浅。 陈清心里暗自叫苦,世家嫡系何其之多,这徐姑娘性情隨和,喜好独特,却不料她在族中竟有如此分量,竟能为了这点小事,请动一位筑基高修亲临。 虽说此间乃是正道地界,前辈高人行事也有章法,只要不涉及道途根本,基本不会为难一个小辈。 但凡是总有例外,万一遇上性情乖戾之辈,可就说不准了。更何况,如此一来,异树之事,已是脱离了掌控,陈清不喜这种滋味。 那老者抬手,算是还了礼,目光却转向了陈清,问道:“小友,此地阵法,瞧著应是关棲桐关大师的手笔。莫非,你认得他?” 老者能看透此地阵法,陈清倒一点儿也不意外,答道:“回前辈,晚辈无缘识得那位关大师。其实,此阵法並非晚辈所有,只是暂为执掌罢了。此阵主人,原是这位刘道友之父,只是他早已云游四海去了,现在无人知其踪跡。”刘老头为人是极好的,且交友广阔,若与那位关大师有旧,倒也不足为奇。 老者听了,不禁嘆息一声,却也无心向陈清这等小辈多作解释,转而对徐明慧问道:“明慧,你所说的异树,便是眼前这株吧?” “正是。”徐明慧答道,“还请庆叔代为一观,这株异树最奇特之处,便是会主动伤人,可称得上凶戾。”陈清一旁听著,倒也知晓,寻常草木,即便是有了些精气,也断然不会主动伤人。 老者頷首应下。隨后,陈清忽觉一阵凉意,凝神细究,却又杳无踪跡,仿佛只是幻觉。 “这莫非就是传闻中的神识?”陈清暗道。筑基修士,炼就神识之事,本也不是什么秘辛,故而他一眼便猜了出来。 片刻之后,老者忽然眉头一皱,轻“咦”一声,道:“这异树,果然有些古怪。” 徐明慧听了,顿时笑靨如,赞道:“还是庆叔学识渊博,明慧自愧不如。” 不料,老者却摇了摇头,嘆道:“非学识之功,惭愧得很,老夫也未能看出它的跟脚,不过是仗著有几分本事,才窥得了端倪。” 他接著说道:“这株异树,竟已孕育出了神魂!虽只是初生,意识尚且混沌,却也已是骇人听闻了。” 第十八章 售卖 在灵力充沛、钟灵毓秀之地,常有草木能修成神魂,此等便是成了“精”。然,除却珍稀草木,欲臻此境,非得积累成千上万年不可。但老者自付阅物无数,却想不到这像何品种。 老者心中思量:“此树定然不凡,虽於修为无益,但只要接著成长,也可作为护族之宝。初生便有神魂,因而生长之势迅猛,到达二阶指日可待。如此异树,不可任其埋没於荒野与这黄口小儿手中。” 念头虽起,老者却一时沉吟不语,他不好开口。若贸然索要,倒像是以大欺小,心里的坎过不去。 老者身形未动,神色如常,在旁的徐明慧却忽然一怔,转而对陈清道:“陈兄,此株异树诡譎,这些年月仍难窥其究竟,不知陈兄欲要如何安置它?” 陈清才见她神色有异,忽又想起筑基修士有神识传音之能,心中顿时瞭然。 他虽有不愿,却也不敢违逆,也不敢藉机抬价,倒不如顺水推舟,同徐明慧交个好。於是便说道:“此树凶性,任其生长,怕是要惹出祸事,还是將其毁去,以绝后患为好。” 徐明会闻听此言,暗自鬆了口气,隨即笑道:“陈兄说得有理,只是未免可惜了,如此古怪之物可不多得。”她作势思索片刻,又道,“不如,將它售与小女子如何?” 陈清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拱手道:“徐姑娘言重了,不过一株异树罢了,谈何售卖。你我相识一场,既然看中了,在下赠予你便是,些许身外之物,不足掛齿。” 实则陈清心中还有盘算,他自没有如此大方,只是那老者还在一旁,陈清不敢贸然开口。 若是要价高了,惹恼了那老者,谁知会不会有危险。只要没想著將他灭口,那补偿必是少不了的。倒不如將这题拋给徐明慧,由她定夺,反而稳妥。 徐明慧闻言,眼中闪过讶异之色,她与陈清相交不深,知其並非吝嗇之辈,却也不会如此慷概。 只是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关节,定是庆叔在侧,不敢妄言。她也有些恼,自己现在真心求购,倒像是以势压人。 她轻声道:“陈兄慷慨,小女子却不好平白受礼。只是仓促之间,囊中唯有些灵石,虽微薄得很,却也是一点心意,还望陈兄莫要嫌弃。” 说罢,她取出一个储物袋,递了上来。陈清一时没有接下,反倒看向了那老者,老者淡淡道:“明慧此举妥当,无需再推辞了。” 陈清这才放心接下,拱手道:“既如此,在下便却之不恭,谢过徐姑娘了。”隨后,又向那老者行礼道谢。 言罢,那老者微微頷首。隨后,他面向异树抬手。剎那间,一股磅礴灵力涌出,笼罩异树。 地面微微震颤,底下盘根错节的根须被缓缓拔起,竟每一根都完好无损,未有半根断裂。整个过程虽粗暴,却意外平稳,连树上的叶片也不曾有一片脱落。 而异树此时却像没了胆子,丝毫不作挣扎,全然没有了以往的凶戾之气。 陈清站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暗自咋舌,这般举重若轻,远非自己这等炼气修士所能及的。 第十九章 你的道心 那老者也不顾及身份,竟颇为不雅地將那株异树“扛”起来,隨后唤出一截枯槁的古木,那古木灵光不显,但陈清可不敢轻视,那想必是一件法器。 载著两人一树凌空而起,转眼就消失在了云端。徐明慧临去之际,仍觉得不妥,又取出一卷书册隔空递来。 並称此书名为《灵植悉解》,是她平日里的隨笔记录,因是亲手所著,算得上是她自己之物,陈清也就放心收下了。 陈清翻开一看,只见书册封面雅致,字跡娟秀,果是女子手笔。这书中所载,皆是世间珍稀灵植的特性。 以徐明慧对灵植一道的见识,坊市中绝无此等详尽的典籍。便是徐家子弟,能得见此书者,亦是寥寥无几。 更何况,陈清此刻最缺的便是学识,这份礼可比那袋灵石要珍贵得多。 他復又一览储物袋,袋中竟有灵石五千之数,实在豪横,这般手笔,远超陈清所料。 一时间,陈清心里竟生出再养一株异树,將其卖个好价钱的念头。只是这想法终究太过草率,奇货可居方可卖出高价。 异树能得人看中,最关键之处在於神秘,让人有无限的遐想之处。只是这异树,若如陈清所猜,来的太过轻易,想来也不是什么珍品。 况且若真是难得或於自己大有裨益之物,他又怎捨得卖出去。而若此异树最终只是寻常之物,大肆贩售,难免落得个羊头马脯的名声,树敌太多。 更何况,如今他灵石不缺来路,待他炼製出了新的淬体丹,这点灵石倒未必放在眼里了。 正思忖间,身旁与陈清一同翻看《灵植悉解》的刘四海忽然嘿嘿一笑,问道:“陈大哥,徐姑娘这般待你,莫不是对你有意吧?不然怎会將这般珍贵的手札相赠?” 刘四海本是灵植夫,最知此类典籍的珍贵,有此一问也不奇怪。只是这想法却让陈清莫名其妙,嘆了一声道:“不知你是想得太美,还是太看得起我。徐姑娘便是看中那异树,也未必会看上我,莫要瞎想了。” 刘四海脸上微红,却又鼓足勇气问道:“那、那依陈大哥看,我……我有没有机会?” 陈清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打趣道:“便是她真有意於谁,看上我的可能,也比看上你的大些。” 见刘四海闻言顿时蔫了下去,神色黯然,陈清又拍了拍他的肩,正色道:“凭你如今的身份,绝无可能,但天无绝人之路,更何况徐家岂能与天道相较?你若能勤勉修行,他日筑基成功,未必没有机会。” 思索片刻,刘四海眼中重燃光芒,攥紧拳头道:“陈大哥说得是,我明白了!” “孺子可教,不愧是刘老头之子。”陈清心里想道,隨后又说道:“不错,你只需……” 陈清正待再说些鼓励的话,坚定其道心,不料才开口,就听见刘四海道:“的確,细想起来,本就是自不量力。若非那株异树,我连见她相识的机会都没有,还是忘了最好,陈大哥放心,我不会执迷不悟的。” “这……”陈清一时语塞,没想到他会这般想。但这念头虽有些消极,却也不算误入歧途,且日后在徐家也能安稳些,犹豫了半天,终究只说了一个“好”字。 第二十章 地火室 別过刘四海,陈清並未返回居所,反而折向坊市之南,行至一座赤若丹霞的山脚下。 近前细看,方能看清,原是此山种满了火桐树。赤红桐叶看著极为惹眼,明明有阵法隔绝,却仍能觉出丝丝缕缕的燥人热意来。 此地名为“火桐山”,山上的火桐树,只是一阶灵材,平平无奇,其关键所在,实则在山底。 火桐山之底隱有火脉,可引地火於外,供修士炼丹之用。依陈清所知的炼丹之术,除却药材与丹炉外,火亦是炼製丹药必须之物。 最易得的,自是修炼火属功法,然炼气期修士灵力微薄,自然是支撑不起炼製一枚丹药的。 况且修火属功法之人,远不及修木属者多。自然,也有功法几属同修,或是能越属施术,但《青元灵诀》这等黄阶下品功法,却是万万办不到的,莫说炼丹,便是在指间燃一簇火苗都颇为不易。 而另一个选择,便是寻一处有火脉之地,接引地火用以炼丹。只是这般手笔,绝非炼气修士能够做到。好在此处火脉距坊市不远,不愁无人开发,目的虽是赚取灵石,却也著实方便了低阶修士。 陈清走了片刻,抬眼便见到青石砌成的屋舍,匾额上书“地火堂”三字,笔力苍劲。堂內有位身著灰袍的老者,见陈清走来,抬眼问道:“道友可是要租地火室?” “正是。”陈清拱手应道,“不知可有空閒的地火室?” 老者翻了翻台面的薄册,道:“尚有十一间空閒,上等地火室三间,需十枚灵石一日,其余皆是下等地火室,一日三枚灵石,道友要哪间?” 陈清早知其中差別,心里自有计较。上等地火室引的是火脉主干,火力充沛且稳定,易於操控,火候的拿捏精准,不同於炼丹炉,是与成丹率息息相关的。 炼气修士,大多炼丹技艺本就不精,为求稳妥,也只能硬著头皮租这上等地火室了。陈清心里清楚,待日后有把握了,真正炼製新淬体丹时,也须租用上等地火室。 只是他今日本就不为成丹而来,不过是炼化一些药材,熟悉火候技巧,故而不用那般好的,说不定有奇效,便说道:“下等便可,先租一月。” 说著,从储物袋中取出九十灵石。陈清想的是,如今虽有不少灵石,但谁知往后会不会有格外的开销,即便没有,炼丹也不知要费多少,还是能省则省。 “又是初学炼丹的,不知火候极为重要,选下等地火室,简直浪费钱財。”听到陈清要租下等地火室,灰袍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心里想道。 不过,他自然也不会多嘴,这般斤斤计较的散修,也见惯了。隨意在册子上勾画了几笔,又从桌案上摸出一枚赤色令牌,扔到陈清手中,道:“八十九號地火室,令牌可开启石门,亦能操纵火势,切勿遗失,否则需赔付一百枚灵石,记住了?” 陈清才付了灵石,忽闻身后有人唤道:“这不是陈师兄吗?真巧。” 他回头一看,见是位身著青色衣裙的女子,眉清目秀,十分眼熟。正是在丹堂屡次招待陈清的那位丹草山弟子。她唤陈清作师兄倒也不奇怪,就像陈清唤肖閒为肖师兄一般,皆是修士间拉近距离的常礼。 只是陈清倒有些意外,毕竟他与这弟子確实不熟,连名字也不知晓。陈清拱手道:“好巧,道友。” “说来陈师兄还不知我的名字吧?”那女子笑著走近两步,“在下万素瑶。” 陈清道:“原来是万道友。万道友也是来炼丹的?”这话他也知道问得实在多余,丹草山之人,来地火堂自是炼丹。 万素瑶轻笑道:“自然。陈兄既然到此,莫非是淬体丹的新丹方已经研究出来了?前些时日,我在药铺当值,恰好瞧见陈师兄搜罗了不少药材。” 她这一问,倒是让陈清释然了。本应如此,若非淬体丹,她作为一个丹草山弟子,怎会主动结识自己一介散修。不过这也正好遂了陈清的意,他本就想留下“痕跡”,证明自己是依据药理,苦心钻研,才得来的新丹方。 “只是有了些眉目罢了。”陈清作势抬手拂了拂衣袖,嘴角微翘,话语虽谦逊,可那眼底藏不住的自傲之意却显露无遗,“离真正成丹,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火候、药材配比,处处皆是难题。” “师兄真是好本事。”万素瑶笑意更深,语气里满是恭维,又道,“陈师兄若遇到什么难处,儘管开口,师妹定当想办法相助。” 她说话极有分寸,只说了想法子,可没保证能帮到陈清。陈清心中明白,若是自己日后灵石耗尽,还没太大进展,想向她借,那是绝无可能的。 “好说,好说。”陈清拱了拱手,“万道友,我先行一步。” “陈师兄请便。”万素瑶目送陈清离去,才回头去租地火室。 与万素瑶別过,陈清按著令牌上的刻字,在曲折的石径上绕了半盏茶功夫,才寻到八十九號地火室,说是室,实则是一处洞府。 石门被切得十分规整,將令牌与石门上的纹路贴了一下,只听见一声闷响,石门缓缓向內开启,一股热浪也扑面而来。 室內陈设简单,仅有几个简陋的青石石台,有新有旧,周遭地面上刻著繁复的阵法纹路,泛著淡淡的红光,只是陈清瞧不出那是何种灵材,也不懂这是何阵法。 中央之处三尺见方的洞口,隱约能看见火光跳动。想到先前在坊市听过,有修士因好奇探头窥探地火源头,恰巧地火突然失控,焚了脑袋的事,陈清按捺住了探头过去一看究竟的想法。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黑炉,置於中央洞口之上,又把令牌放在一旁的凹槽內,凹槽顿时亮起红光,如此,准备工作便算做好了。 炼丹第一步,便是炼化药材,使其化为药液。这一步最是考验火候,譬如寒性的灵草需文火慢煨,热性的灵根需烈火急攻,各种药材所需的炼化时间与温度各不相同,稍有差池,药材不是化作一堆灰烬,便是炼出的药液浑浊不纯,如此一来,药材也就白白浪费了。 第二十一章 初试炼药 陈清倒没急著取出药材,而是运转起灵力来,將一缕青色灵力缓缓注入令牌之中,试著操控地火,先熟悉熟悉性情。 灵力才注入令牌,便觉脚下微微一颤,一股灼热的气浪从中央洞口喷涌而出。紧接著,赤色的地火便“腾”地一下涌起半尺多高,舔舐著黑炉的底部。 地火中最为精粹之火,顺著黑炉底下极细的火口,丝丝缕缕渗入炉中,很快便將炉身烘得滚烫。陈清將灵力从令牌上抽走几分,想让火势减弱一些,却发觉颇为迟缓。 且那地火仿佛有自己的性子一般,时强时弱,难以精確掌控。火本就难以稳定,此处的地火更是如此,好在陈清此来只是练习炼製药液,倒也无需这般精確。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第一株灵草“碧叶兰”,这灵草叶片翠绿,含著淡淡的水汽,需以文火炼化。 他初学炼丹,自然是文火炼化的灵草更易些。陈清屏住呼吸,引著一小簇地火舔舐炉底,目光紧紧盯著炉中碧叶兰的变化。 黑炉上有炉盖,打开可放入药材,炉盖上又有一道间隙,可排解火气,亦可时刻观察。 碧叶兰叶片上的水汽渐渐蒸腾,眼看就要化作晶莹的液珠,地火却毫无徵兆地涨了分毫,炉中火气大盛。 他既然选择了下等地火室,便已料到这种境况,这样也好,虽然大抵会炼药失败,却能快速锻炼自己操控的能力。 他慌忙调动灵力,覆在碧叶兰之上,挡住火气,可灵力刚触到灵草,碧叶兰便已经成了焦黑的一团,冒出刺鼻的青烟。 “不够嫻熟果断。”陈清反省道。火力不定本就寻常,哪怕是上等地火室亦是如此,只是会少一些罢了,像这次,他本可挽救碧叶兰,却因判断要用多少灵力而错过了时机。 若是灵力用得多了,火气一下不够,药液就会不纯,这种药液,必然是成不了丹的。 好在这碧叶兰虽也是一阶灵草,却是其中最为廉价之物,一枚灵石便可换取十株,陈清也不大心疼。 陈清反思片刻,便又取出一株碧叶兰,重复刚才的步骤,再次炼化了起来。三日时间,陈清毁了五十株碧叶兰,才將碧叶兰的药液炼了出来。 “嘖。”陈清捻起焦草,眉头拧成个疙瘩。终究是將药液炼了出来,但他却没有多高兴。 碧叶兰,是炼丹师约定俗成的练手药材,且颇具韧性,不易失手,寻常修士,大抵毁个十株碧叶兰,也就熟了,可他却感受到了一股练剑时的无力感。 陈清换了株“赤根草”,这草性烈,需猛火逼出汁液。这次他让地火熊熊燃起,谁知这次火势很平稳,却只到半刻钟,赤根草在炉中慢慢乾瘪,最后成了一堆枯渣,连半点汁液都没炼出。 赤根草更甚,烧了百株,才得以炼成药液。后又换了“银线藤”“黄蕊”,结果更是难堪。 陈清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汗水顺著下頜滴落,砸在滚烫的石台上,瞬间蒸成白雾。他修为虽不高,但也早已寒暑难侵,如今此態,是心神与灵力消耗过大了。 一月之末,他摸出最后几株灵草,其中一株“青纹叶”最是娇贵,需保持火势纹丝不动。 陈清深吸一口气,他已经不顾消耗了,將灵力分成数缕,伺机而动。 可那地火时而窜高时而低落,青纹叶上的纹路刚亮起三分,一阵突如其来的火浪,陈清灵力疯狂调动,但最后,青纹叶也化作了灰烬。 药材渐渐告罄,炉边堆满了各色焦渣。陈清瘫坐在石台上,长嘆一声,按典籍所载,即便是下等地火室,炼化药材也不会如此艰难才是,莫非自己於炼丹一道也没有丝毫天赋? 五百灵石就这般打了水漂,却没个像样的结果,仅碧叶兰、赤根草和黄蕊勉强能炼成药液,淬体丹新丹方中的青纹叶与紫叶灵芝,更是半分成功的希望都未曾见到。 租期已到,陈清也不多留,收好黑炉,走出地火室,將令牌交回地火堂。恰在此时,又遇到了万素瑶,见到陈清,笑著道:“恭贺陈师兄了,这一月炼丹,想必收穫颇丰。” “尚可。”陈清强撑起笑容,“对了,正巧有一事,想请教万道友。” 万素瑶道:“不敢谈指教,陈师兄若有什么不解之处,在下定当尽力为师兄解惑。” 陈清道:“万道友,炼丹时,那地火实在难以掌控。不知道友可有什么控火的诀窍,能否指点一二?” 陈清心里盘算,万素瑶既能到此炼丹,想必於炼丹一道的造诣不差。如今还是杂役弟子,大抵是成丹率太低之故,可即便如此,终究应受过宗门前辈的指点,比陈清要好上太多。 万素瑶闻言,露出几分赧然,抬手掠了掠鬢边碎发:“陈师兄,说来惭愧,我的成丹率……不足一成,实在谈不上什么诀窍。能告诉陈师兄的,只有听丹草山的前辈说过的一句话——需与药材『心意相通』。” “心意相通?”陈清眉头一蹙,“这又是何说法?莫非是要学那草木精怪,与灵草对话不成?可它理应无魂,没有灵智,就算有,自己也算它的杀身大敌,估计入耳的只有污言秽语,这有何用?” 万素瑶忙摆手道:“陈师兄说笑了,並非如此。心意相通这话虽无实证,却为天下炼丹师所共认。前辈们常言,若单靠经验计算火候,一阶丹药尚可应付。可到了二阶丹药,其药材无时无刻不在吐纳灵气,灵材本身也算得上瞬息万变。若不能心意相通,感悟其变化,便是算到死也难穷尽,成丹率更是低得可怜。” “这种感应全凭一念之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实在难以言传。有一句戏言说,若真能勘透药材所有变化,那成丹率便可臻十成十。可世间万物都在变化,便是祖师也不敢言自己能穷尽世间之变。”须知,丹草山的开山祖师,为元婴期,如今的三大势力,无一人可达此境。 “多谢万道友指点,在下茅塞顿开。”陈清行了一个同辈之礼,谢道。 “陈师兄客气了。”万素瑶回礼道,“时辰不早,在下先行告辞。” 送別万素瑶,陈清回味起先前的几句话。他的確是茅塞顿开,所谓“心意相通”,不过是天赋,就像一些剑道天才同你说“我的剑在说话”一般。 这倒不是虚言,那些天才的確觉得“剑在说话”,炼丹天才的感觉也如与灵材“心意相通”那般,只是这些与寻常修士不相干。 第二十二章 青莲访市 不具天分,便只好以勤补拙,毕竟淬体丹只是一阶丹药,纵是愚钝,有丹方在手,终究是能成的。 勤勉二字,於陈清而言並非难事,只是储物袋中的灵石能不能够,便难说了。 然天书在手,陈清却另有一个法子。那淬体丹的新丹方有四卷,其中最优的一卷,炼丹之法反倒简省许多,便是他也有几分把握。 唯有一个难处,需得青莲灵火。天书本是依他所学推衍,青莲灵火在炼丹师中颇负盛名,他便也学了此火习性效用,故而推衍出了这一卷丹方。 丹草山辖下有青莲山,正是採集此火之地。灵火本是天地异火衍化而生,虽不及异火那般能焚山煮海,却也有几分玄妙,尤其於炼丹一道,助益不小。 陈清夜间停下修炼术法,白天赶路,一月时间,才踏入青莲山地界。虽说是山,却绝非独峰,而是绵延十万里,千百座峰峦此起彼伏,其间大湖大泽星罗棋布,泽中遍植青莲,茎有丈高,叶片如盖,风过之处绿浪翻涌,一片灵秀。 群山环伺,峰峦成障,大抵是哪位阵道宗匠铺设了阵法。唯南方有一处山谷可入,山谷中,是一座访市,比落霞访市大出数倍,牌匾上书“青莲访市”四字。 甫一踏入,便闻人声鼎沸,比落霞访市热闹数倍。陈清混在人流中,不过走了一道路,已感受到数位筑基修士,他心下当即瞭然,此地並非自己这等炼气修士久留之所,速采灵火,早早离去才好。 循著指引,陈清走进一家名为“火缘阁”的店铺。欲得青莲灵火,采火是首要之务,若连火都没有,又谈何炼化? 店內白衣掌柜见陈清目光在采火灵器上流转,当即拱手笑道:“道友想必是为青莲灵火而来,在下於此道也略通一二,不妨听我一言。”说罢从柜檯下取出三个锦盒,在案上一一铺展。 首个锦盒开启,內中臥著枚青铜环,环身刻满细密火焰纹路,似有火光流转。白衣掌柜道:“此乃『锁焰环』,下等灵器,道友將灵力注入环中,周身便会散出一丈锁焰之光,可强行锁住游逸灵火,亦是採集灵火最快之法。若欲炼製青莲火符,此物最为合用。” 那青莲火符乃是青莲访市独有的一阶上品灵符,需采百缕青莲灵火方能炼製。这锁焰环锁住的灵火虽暴戾异常,在符籙师眼中却不足为虑,他们担心的,是采不到灵火。 次个锦盒开启,一支玉笛静静躺著。“此为『凝火笛』,与锁焰环同理,然功效却胜了太多。莫说一丈之內,便是十丈开外的灵火,亦能稳稳凝住。只是价格要稍贵些。” 第三个锦盒开启,是一朵手掌大小的玉莲,莹润通透。“最后这件是『聚火莲』。只需置於一处,静待灵火自来便可。虽採集稍慢,却不似前两件那般霸道。如此得来的青莲灵火,皆是自愿匯聚,故而温驯。若道友是炼丹师,欲將灵火炼化於体內,这聚火莲无疑是最佳之选。” 陈清闻言,对那聚火莲不由生出几分意动。灵火虽非异火,但若说它温驯无害,怕是天下第一荒唐言。 无论何种灵火,炼化於体內皆属凶险万分。虽青莲灵火性子稍缓,即便出了岔子,多半也不致伤及性命,可经脉受创之苦却难避免。如此看来,確是聚火莲更为妥当。 陈清拱手问道:“这些灵器,不知作价几何?” 掌柜含笑答道:“锁焰环,百枚灵石足矣。聚火莲三百灵石,恰是一件下品灵器之价。那凝火笛则要贵些,需千枚灵石。” 陈清沉吟片刻,最终选定聚火莲与锁焰环,与掌柜略爭了些价钱,付了三百八十枚灵石,方携物走出店铺。殊不知,其身影刚消失,店內掌柜便乐了起来,眼中满是得色,似捡了天大的便宜。 青莲山中不是善地,妖兽横行。大阵虽隔绝外界的大凶之妖,却不拦低阶妖兽,更不阻此地自生之物。丹草山对青莲灵火那般看重,却不將此地妖兽赶尽杀绝,箇中缘由,陈清也百思不得其解。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况且,青莲山中的危险,又岂止妖兽?若非陈清仗著那不见林这等玄妙术法傍身,断不敢在此地行险。 念及自身修为炼气四层,手段终究有限,体內灵力亦不多,陈清转身往售卖灵符之所“符阁”行去。 这符阁与火缘阁那等售卖灵器的店铺不同,店內显然热闹许多。陈清刚迈过门槛,便见不下十人围於柜檯前挑选灵符。 一位身著青裙的女子款款上前,敛衽问道:“客人可是来选购灵符?您来得正巧,今儿刚到了些青莲火符,若您有意往青莲山去,这灵符还是备些为好。” “好。”陈清頷首,“便將你店中一阶上品灵符,都与我介绍一番,我且看看需要哪些。” 见是来买上品灵符的客人,女子眼中顿时亮了几分,忙引陈清至旁上座,奉上一盏茶,隨后从內室取出八个木匣。每个木匣中各置一张灵符。这並非说符阁仅有八张灵符,而是陈列了八种一阶上品灵符。 “客人先行过目,若对哪张灵符有惑,儘管垂询。”女子將木匣一一打开,娓娓道来,“此乃轰火符、岩突符、冰针符、风刃符、霜降符,这五种灵符,皆三十枚灵石一张。再者,这是裂金符,需四十枚灵石;金刚符,五十枚灵石。最后,便是仅剩二十七张的青莲火符,作价一百枚灵石。” “这青莲火符威力如此之大?竟要百枚灵石。”陈清问道,“较之轰火符如何?” 女子浅笑道:“自是远胜。客人想必知晓,一阶上品灵符,抵得炼气后期修士的一道术法,虽威力不凡,终究只是灵符,后继乏力,亦破不开炼气后期修士的护身之法。但青莲灵火乃是灵火,威力更胜不说,还能直接以敌人灵力为薪柴,当真是十分难缠。” 闻听此言,陈清亦有些意动。不愧是灵火,仅取百缕製成的灵符便如此诡异,不知那异火本身,又有何等伟力。 第二十三章 法宝残片 “既如此,便取三张吧。”陈清话音方落,那售符女子已是眼露惊喜,他却似未留意,又问道:“那霜降符,又有何玄机?” 女子敛了喜色,恭声道:“此霜降符乃水属灵符,一经催动,便能凝霜十里,周遭人影皆难辨认。更因属水,霜雾极难驱散。只是有一桩难处——施用时自家也瞧不清旁人。不过此物用来脱身保命,倒是有奇效。” “十张。”陈清几乎不假思索。不见林因需与天地木属灵气相融,催动起来极慢,少说也要十息功夫,这正是能要了性命的破绽。这霜降符,勉强能补了这处缺憾。 “啊?客官稍候,这就为您取来。”女子虽满心诧异,不明白这位贵客为何对这霜降符的兴致,竟比先前的青莲火符还要多些,只是她也不多问。 隨后陈清又挑了三十张锐金符,两张裂金符,两张轰火符,五张金刚符,一一付了灵石,才转身出了这符阁。 往北行去,选了一处不大不小的渡口,渡口比別处更显热闹,自发形成了一处小集市。叫卖声此起彼伏,摊位上摆著各式物件。 有人喊道:“上好的『隱息丹』,一粒便能隔绝三刻人味,妖兽不扰,出湖猎妖必需之物!” 斜对面的竹筐里码著数十枚贝壳,摊主是个青衣少年,见有人驻足便拿起一枚晃了晃,贝壳相撞发出清越声响:“此乃『鸣螺』,遇妖兽靠近便会鸣响,三十灵石一枚!” 有的摊位上摆著些锈跡斑斑的甲片,说是从河底妖兽身上剥下来打磨后的,能防身,亦能隔绝人味。 还有猎了鲜美的鱼妖烹飪成羹的,味道极好不说,喝了还能助益修行,效用胜过聚气丹,並且没有丹毒…… 陈清缓步穿行,忽然被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子吸引了目光。摊主是个裹著灰袍的老嫗,摊位上大多是用於捕杀鱼妖的网兜、竹篓之物,没什么稀奇。 吸引陈清视线的,是摊位边缘的一个面罩,可遮半面,通体暗沉,带著几缕红纹,瞧不出材质,旁侧还插著块小木牌,歪歪扭扭写著“『法宝残片』灵石八百”八字,简直大言不惭! 炼气修士所用刀兵,是灵器,筑基高人用的,方是法器。而法宝更甚,那是结丹大能方可御使之物!此物若为真,恐怕这整个小集市的所有物件加起来,也抵不过它的价值。 老嫗瞧了陈清一眼,见他目光在面罩上停留许久,便用沙哑的嗓子开口:“道友,这物件虽只是残片,当年也是件正经法宝,如今仍有掩面之效,便是筑基修士,也瞧不出真容。” “若真是法宝残片,有此功效亦不足为奇。”陈清眉头微挑,沉声道,“只是这究竟是不是法宝残片?我该如何確认?” 老嫗低声道:“老婆子没法。便是我自己,也不知其真偽,全凭道友自行眼力判断。凭炼气修士一身修为,便是耗尽灵力也动它不得。当年家父曾言此物乃是法宝,老婆子才敢称它是法宝残片。” “什么眼力能看出法宝的究竟,不过是一场豪赌罢了。”陈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旋即眼中闪过一丝自得之色,“不过,在下向来运气尚可,赌这一回,又有何妨?” 老嫗那双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两下,显然是有些诧异,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颤声道:“那、那就谢过道友了。”看她这般模样,这所谓的法宝残片怕是如传家之宝一般,如今肯摆出来售卖,显然是家中遭了什么难处。 陈清当即取出八百灵石付与老嫗,隨后当著老嫗的面翻来覆去研究了半晌,灵力探入数次,皆如石沉大海,一无所获。他只得皱著眉,將面罩收入储物袋中,转身鬱郁离去。 瞧他这副模样,似是亏了本,可陈清心中却是兴奋得紧。他哪有什么逆天运气,更无眼力判断这是不是法宝,全赖天书之功。 先前遇著灵器法器,天书往往毫无反应,想来是其品阶太低,入不了天书法眼,但法宝却截然不同。 【万象天书·因果卷】 【当前解析进度:千分之六十一】 【玲瓏鬼面·残片解析完成】 【可推衍:……玲瓏鬼面炼製法(需解析度千分之二百)、……长青化生诀(需解析度千分之二百九十)】 天书一出,不仅確认了此物是件宝贝,更让天书自身的解析进度大涨,陈清方才在摊位前强压著笑意,差点露了破绽。 也亏得此物是残片,不需炼化便可任由灵力探入其中,解其构造,否则以他炼气四层的修为,哪有本事炼化法宝残片?天书自然也不会有用。 渡口旁的船家聚集地更是热闹非凡,各式舟船停靠在岸边,有装饰华丽的画舫,也有简陋的木筏,还有些看起来颇为坚固的庞大渡船。 船家们纷纷招揽著过往的修士,个个都夸自己的船如何平稳、如何安全。 “道友,乘我的画舫吧,內设雅间,还有灵茶伺候,保准让你舒舒服服渡过河去!”一位衣著光鲜的船家喊道。 “別听他的,画舫目標太大,妖兽来了,如何是好?还是乘我的渔船好,小巧灵活,隱蔽性强!”另一位皮肤黝黑的老船家连忙说道。 陈清目光扫过这些舟船,心中已有了计较。他不打算乘坐那些路线固定的大型渡船,他採集灵火,自然是隨风飘荡的,两者不相符。 他走到一个角落,那里停著一只只乌篷船,舟身不大,仅能躺下两人,看起来实在朴素。但观其舟身,却十分坚固。 船主是个中年汉子,陈清走上前,拱手道:“船家,敢问此舟可售?” 中年汉子慢悠悠地说道:“道友有眼光,这『铁树舟』乃铁木所铸,铁木难雕,故而外貌差了些,但坚固耐用,寻常妖兽难以损毁。” “需多少灵石?”陈清问道。 “五百枚灵石。”中年汉子答道。 陈清略一思索,此价倒也合情合理,铁木在一阶灵材中也颇为珍贵,故而也没有爭价,痛快地付了灵石。 第二十四章 寧湖 此地多是大湖大泽,出行当以舟代步。陈清已是修士,自不会落水,更难淹死,可水下却非善地,若灵力耗尽还落入水中,那便是十死无生了。 一路行去,沿途不时可见修士乘坐各式舟船穿梭於水面,或是结伴而行,或是孤身一人。 行至酉时,遥遥可见前方泛起一片碧色,水天相接处,荷叶铺展,其间矗著青白莲。四周已不见岸影与舟楫,便知已是出了河道,应是抵达寧湖了。 陈清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內灵力,继续操控著铁树舟,朝著荷叶深处驶去。舟身划破水面,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荷叶也被钻开一道间隙,但很快又被抚平,仿佛从未有人经过一般。 炼製青莲火符,需采百缕灵火;若要將其炼化入体,则需万缕方得功成。 寻常炼气后期修士,竭一月之功,採得二百缕已是不易,陈清暗自盘算,若自己要炼化青莲灵火,非得在这青莲山蹉跎十年不可。 所幸天书本也不是让陈清以青莲灵火炼丹,而是將其视作一味辅料。他只需採得千缕灵火,无需费心炼化,携回火桐山,便可助丹成。 正思忖间,忽闻水下一阵异响,望去,只见水面下百道黑影幢幢。陈清心头一凛,明了这是遇上了妖兽,其名“黑斑梭”。 本是一阶群居妖兽,其首生锋鏑,坚逾精铁,惯於水中蓄力,倏然疾冲而上,化作飞矢,伤人性命。妖兽一阶,与人炼修炼气相当,纵是炼气后期修士,遇此群攻亦需谨慎应对。 若黑斑梭尽成一阶,聚至十万之数,便是筑基修士,不慎之下也难逃折戟之厄。所幸此地离青莲山北地尚远,灵气稀薄,难育强妖。 眼前这群黑斑梭,细数之下,唯余三四条鳞生黑斑、首泛寒芒者,堪堪达至一阶,其余皆为稚兽。未等他细想,当先数条黑斑梭已破水而出,尖首如箭直刺舟身。 陈清脚尖一点舟板,身形掠起,同时单手掐诀,青元灵盾浮现,化作屏障护住自身。先头几条稚兽已如箭射来,撞在盾上,只落得个翻身落水的下场,未损灵盾分毫。 铁树舟也化作一道流光归入储物袋中,此舟乃代步之物,此时也起不到作用,且仅此一件,若被撞损就不好了。 转瞬之间,一柄横刀已握在手中,刀身寒芒凛冽。陈清踏水而行,足尖点过之处,激起朵朵水,却是腾挪自如。 那些黑斑梭虽不达一阶,却胜在数量繁多,前赴后继地从水中猛衝而上,锋鏑撞在青元灵盾上,发出“砰砰”闷响,群攻之下,他的灵力所耗不小。 陈清眼神一凝,手腕翻转,横刀挽出一团银亮刀,刀光如匹练般划过水面,斩向几条落水不及的黑斑梭。“噗嗤”几声,那几条黑斑梭已被拦腰斩断,鲜血涌出,染红碧水。 其余黑斑梭见状,非但不惧,闻了血腥,反而更为凶戾,纷纷调转方向,如箭矢般从四面八方朝他周身灵盾刺来,陈清一时觉得灵力的消耗也迅疾了不少。 术法之妙,在於收发由心、运用自如。青元灵盾护持周身,横刀劈砍亦无滯碍。若换作罡气符,便需先散去罡气方能出刀,这般耽搁,黑斑梭又迅捷,必是斩不到的。 陈清在密集的鱼群中穿梭,手中横刀起落间,不断有黑斑梭殞命。一阶黑斑梭袭来,青元灵盾虽被撞得震颤不已,却始终稳固。 约莫一炷香功夫,水面上漂浮著百余条黑斑梭的尸身,手中还握著条濒死的一阶黑斑梭。陈清收刀,散去青元灵盾,望著满水面的鱼尸,眉头微皱。 这般血腥之气,怕是会引来其他妖兽,他不敢久留,重新取出铁树舟,注入灵力,继续往荷叶深处驶去。 远离那是非之地后,陈清端详起这黑斑梭来。只见其长尺余,通体覆著鳞片,坚硬如甲,唯腹部略软。那鱼首的锋鏑锋利非常。 刨开看其內臟,十分微小,腹腔內多是坚韧的筋络,想来正是如此,方能在水中爆发出如此速度。 “难怪在集市中,无人购收黑斑梭,煮了也没多少灵气。”陈清喃喃自语。在集市之中,常有商贩购收各类妖兽烹製成羹汤。鱼羹便是用“罗腹鱼”烹製而成,也有修士专门捕杀这类妖兽换取灵石。 陈清安坐舟中,闭目凝神,引体內灵力缓缓流转,温养著经脉,这般悠悠荡荡,转眼便是一日光景。 “嗯?”陈清倏然睁眼,眉头微挑。炼气修士虽未练就神识,但也久沐灵气,如世俗之人能感清风拂面,修士对周遭灵气流转亦能敏锐体察。 此刻,周遭的灵气翻腾,隱隱传来激盪之態。初时,陈清以为是远处有修士激斗,引得灵气紊乱不休。 但细细体察之下,却觉这灵气虽乱,却极少驳杂之感,不似斗法那般的混沌之象。非但不杂,反倒是木属中带著一股灼热之感。 陈清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思忖:“这般灵韵,这般灼意,分明是青莲灵火之象!近来运势不错,竟如此轻易就寻得了灵火踪跡。” 他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雀跃,目光投向灵气翻腾最盛之地。那里莲叶繁茂,陈清操控著铁树舟,小心翼翼地穿行而去。 往前行了十丈路,周遭灵气翻涌更甚,灼热之意也愈发明显。又走近了几丈,已经隱隱能见莲叶缝隙透出点点青芒,更奇的是,灵气竟一聚一散,如青莲灵火在吐纳一般。 陈清不敢懈怠,取出一张金刚符,倾注灵力。做好防备,方操控铁树舟缓缓靠近。舟平稳而行,青芒愈发炽烈,灵气聚散的韵律也愈发清晰。约行至离灵火两丈之遥,已能窥见其真容。 那青莲灵火並非寻常火苗模样,竟是一缕缕比髮丝更细的青线,每一缕皆长及手指,通体泛著莹润青光,悠悠然浮於一朵盛放的青莲之上。 好在修士耳聪目明,远超凡俗,目力所及,纤毫毕现,否则这般细的灵火,纵在眼前也难分辨。 第二十五章 青莲灵火 陈清凝神细数,那浮於青莲之上的灵火,共十三缕。 目標既在眼前,陈清暗自思量:若手中有凝火笛,此刻便能施术,將这青莲灵火凝住。只是修为尚在炼气,灵力微薄,纵有此笛,怕是能凝住两缕灵火已是万幸。 既已到了近处,便想著动用锁焰环,陈清正欲靠近灵火至一丈以內,不料才行了片刻,那灵火忽然暴乱起来! 原悠悠摇曳的青莲灵火,倏忽间狂躁不已,青芒大盛,映得周遭皆泛青光。灵气也隨著骤变,灼热之意扑面而来,此等威势极其骇人,陈清当即催动了金刚符,金光护体。 “糟了,从未听闻靠近灵火也会反噬!”陈清心中叫苦不叠,当下便要催动枯荣汲命诀脱身。虽后患无穷,但总比丟了性命好。 灵力才运转,却见眼前境况突变。那等惊人威势,不仅未给他重创,甚至连莲茎也不曾折断,便在瞬间消散无踪——连同那十三缕青莲灵火。 周遭只余下紊乱的灵气,陈清一时愣在原地,脸上满是诧异,喃喃自语道:“虚张声势?” 陈清捏著手中锁焰环,此时哪里还不知是被那掌柜骗了。这物件怕是弄虚作假之物,竟还售了他一百灵石,当真黑心。 此刻虽心头有气,却也顾不上懊恼,忙取出聚火莲,放在先前青莲灵火停留之处,盼著能引来灵火。 可惜这番举动终究是白费功夫。费了十日光景,陈清甚至寻到了另一处灵火,但这聚火莲却是半缕灵火也引不来。 “不愧是纷乱之地,才来便给了我一个教训。”陈清自嘲摇头,暗自思忖。此地比落霞坊市更为鱼龙混杂,人心叵测,往后行事,须多加谨慎才是。 收了聚火莲,乘上铁树舟,往另一处灵火所在行去。总不能不尝试一番就空手而归。 他心下筹谋,行些险,待近前时,疾冲至一丈之內,看能否成事。先前也不算全无收穫,此刻陈清知晓,便是失败,且灵火不逃,他也能脱身。 “不对。”舟行水上,他忽然心生疑惑。“这锁焰环我先前试过,当是真品,若真要作假,不该如此,这样也赚不了几枚灵石。火缘阁也不是小店,他既敢摆出来售卖,也不应有假才是。” “既然是真品,如今又无用武之地,想来或许是筛弃之物,又不捨弃置,便卖给別人。此节暂且不论,要紧的是,如凝火笛那般新的灵器未练就时,前人是如何用这锁焰环採集灵火的?” “自然,我不知事实是否如此。”陈清指尖仍在锁焰环上轻捻,“或许这锁焰环非我所想那般,的確是那掌柜戏弄於我。不过,假定我所想属实,尝试一番,倒也无伤大雅。” 陈清望著舟外掠过的荷叶,暗自反思起来。先前灵火骤起暴乱,旋即消失无踪,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灵力,才惊得它“逃”走。 若能敛气藏形,不知能否安然靠近至一丈之內。 陈清心思一动:“或许前人便是凭著敛气的本事,方能用锁焰环採得灵火。”须知那敛气藏形的术法向来稀罕,极难求之,但正巧他就有。 不敢大意,距青莲灵火尚有十丈之遥,陈清便决意发动不见林之术,好在敛气藏形的术法,大多时候,灵力的消耗都不大。 他闭目凝神,口中低吟道:“天地冥冥,道法自然,气於清浊,林深不见……”这不见林由古法推衍而来,需低吟咒语,方能勾连天地灵气,发挥敛气藏形的效用。 原於水上,本应是水属灵气居多,但不知是否因青莲灵火之故,湖上却是木属灵气远远胜之。 一息、两息……陈清身上的青色灵力溢於体外,缓缓流转,直至十息功成。陈清忽觉自己与这天地间的木属灵气浑然一体,尤其是体感愈发灵敏。 一些木属灵气有清透之感,想必是青莲身上流转而出的灵气;一丝灼热,却格外有生机之感的木属灵气,必然是青莲灵火炼化后的灵气了。 铁树舟顺著先前的余力,往灵火之处飘去,如一根隨风漂荡的枯木,毫不显眼。 转眼间,铁树舟便已漂至灵火一丈以內,陈清心中高兴,却不敢有半分懈怠。他才取出锁焰环,略一思索,却又放了回去。 取出聚火莲。他凝神静气,將灵力极为缓慢地注入其中,下青末白的莲瓣缓缓舒展开来,露出莲心。 此刻动用锁焰环,虽必然功成,但后续仍需炼化,即便不是炼化入体,也颇为不易,而聚火莲收纳的灵火,则能省却许多周折。 眼见不见林玄妙,铁树舟愈靠愈近,灵火却恍然不觉一般,陈清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贪心,便取出聚火莲欲尝试一番。 铁树舟行得愈发缓慢。距灵火尚有三尺时,陈清將聚火莲单手捧起,静静等待。可那灵火仍旧悠悠摇曳,毫无半分被吸引的跡象。 又挪至一尺之地,此刻即便不施展不见林,陈清也能清晰感受到灵火散发的灼热之意了。只是那灵火依旧故我,哪有半分被吸引的模样。 “来都来了,总不能退回去。”陈清心一横,径直將聚火莲置於灵火身下,热浪汹汹,手被灼得生疼。 此举刚毕,便见到最下方的青莲灵火一顿,青芒闪烁间,竟缓缓向下探去。眼看功成在即,陈清心头一热,险些因心神激盪,没维持住不见林,暗道一声“好险”。 紧接著,其余灵火也好似厌弃了先前棲身的莲一般,一缕接著一缕垂下,往聚火莲匯聚,热浪也收敛起来。不过半炷香功夫,七缕灵火便尽数聚到了莲心处,交融成一缕稍大些的灵火,在莲心静静燃烧,青辉流转,煞是好看。 隨后,陈清缓缓收了不见林,他紧张地注视著聚火莲,只见青莲灵火仍在莲心处,不曾躁动,也无逃离之意,心里稍安。 陈清心中明了,並非灵火接受了他,而是认了这聚火莲,只因催动聚火莲的灵力源自他身,受莲所引,才误认为他与聚火莲是为一体。 第二十六章 白鸛 因不见林之妙,陈清採集青莲灵火之路格外顺遂。一月光阴流逝,他已收得二百缕灵火,这般收穫,便是炼气后期的高手也难得,不由让他心情大好。 是日,陈清又寻得一处灵火踪跡,便如以往那般,乘著铁树舟,轻车熟路地往那处行去。舟行至一片开阔之处,忽然瞥见,远处,有一道白影。 抬眼望去,原是一只白鸛在三十丈外盘旋。双翅展开有尺余宽,姿態矫健,不似凡鸟。“莫非是一阶妖兽?”陈清盯著那白影许久,心中思忖道。 只是那白鸛离得甚远,盘旋许久,却始终与他保持著距离,既不靠近,也不离去。陈清见状,又念及灵火才是头等大事,便暂且不顾,取出金刚符握在手中,灵力注入,暗暗提防著。 此次採集灵火,也如往常一般顺利。聚火莲取出,瓣层层展开,不多时,灵火便一缕缕尽数匯入莲心。 唯一不同之处,便是那白鸛已经振翅飞近了些,此时距舟已不足二十丈,只是它始终远远观望,未有异动。见它好似无伤人之意,陈清也不愿轻易招惹,便缓缓离去。 谁知这两日之间,这白鸛竟愈发胆大,又靠近了许多,离舟仅数丈之远,只是它仍旧默默跟隨,既不冒犯,也不远离,偶尔落在莲茎上休息片刻,旋即又跟了上来。 次日,陈清寻得新的灵火所在,待將灵火收入聚火莲后,回头一瞧,那白鸛已然落在了船尾,缩著脖颈,一双黑亮的眼珠直勾勾盯著他手中的聚火莲。 这一幕自是陈清默许的,这白鸛虽速度奇快,陈清拿不下它,但若要將其驱赶,也不费什么力气,只是见它好似並无恶意,又想探寻个究竟,才放任它上舟。 如今这白鸛已近前,陈清细细打量,却颇为意外。此鸛確是一阶妖兽无疑,只是最为出奇之处,是它身上竟无丝毫煞气。 依如今的陈清所知,这煞气並不是如灵气一般可吸纳炼化之物,更似一种举止气质、语態神情,譬如眼神狠戾、气息狂躁种种,此煞气,若非修为之差,或是以高深之法遮掩、洗涤,在耳聪目明的修士眼中,是藏不住的。 只是这白鸛气质却不像其它妖兽,倒像是上古修士一般,只靠吐纳天地灵气修行,身无煞气,实在罕见。 其中门道不浅,只是陈清此刻无处深究。好在凭此,大抵能確定这白鸛不是衝著自己的性命而来,应无敌意,袖中的金刚符虽不曾放下,却也安心了许多。 陈清见这白鸛也在侧著头打量著自己,浑圆的眼珠眨了几下,观之十分有灵性,双足与脖颈修长,自有一股高雅之態。他试探著问了一句:“你可懂人言?” 白鸛闻言,换了一侧脑袋,另一只眼珠与陈清对视片刻,隨后又歪了下头,那模样明显是不知他话语之意了。 见其有些灵性,却也神智未开,陈清也放心了不少。不再理会,袖中的手捏著灵符,船头坐人,船尾立鸛,让铁树舟又漂荡了起来。 只是近来运势差了些,漂荡了七日,才寻得一处灵火所在。如今他施展不见林採集灵火已是得心应手,无需像初时那般全力催动,遮去身形,直需稍稍改变气息,便能瞒过灵火。他猜白鸛是为青莲灵火而来,故而自顾自采著灵火,接下来便装作不知,用眼角余光,看看它要做些什么。 果不其然,聚火莲才將一缕灵火引至身边,那白鸛的目光便在陈清与灵火见来回晃荡。见陈清好似没在意它,便抬起一足,跨出极大一步,隨后將身体极快地往船头“拖”了过去,动作笨拙又急切,偏偏又怕被逮住,走一步,便要停一下。 他目光一扫,白鸛当即止住身形,脑袋一摆,装作不在意地梳理起羽毛来。片刻,见陈清“並未”察觉异样,它復又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地探了过来。 陈清心中觉得好笑,以往从未见过能用躡“首”躡脚来形容的妖兽。他已知晓这白鸛对青莲灵火心怀不轨,却也不甚担心,看它虽有灵性,却离开灵智还差得远,想来也不会是蛰伏待机欲偷袭自己。 待最后一缕灵火被聚火莲吸引而来时,一只青黑的长喙已悄悄伸到了聚火莲的瓣边上,只差寸许便能触到灵火,陈清微微转头,皱著眉看向白鸛。 这偷偷摸摸的行径,实在过於大摇大摆,倒让他一时有些为难,是该呵斥驱离,还是任其妄为? 陈清动作这般明显,白鸛自然察觉了。被抓了个现行,一人一鸛对视片刻,那白鸛忽然慌乱起来,胡乱扇著翅膀,急忙后退数步,警惕地盯著陈清,双足微踮,似是隨时要展翅飞走,可目光却仍黏在聚火莲上,满是不舍,犹豫不定。 见陈清未有其他动作,只是默默地看著它,白鸛便也没再飞走,依旧站在原地,眼珠不住地在陈清与聚火莲间打转。 陈清催动聚火莲,让最后一缕灵火停在莲之外,隨后屈指一弹,將那缕灵火送到了白鸛面前。他倒也不是太吝嗇的人,不过一缕灵火罢了,且这白鸛也无恶意,看得了灵火,能有什么用处。 白鸛见灵火飞来,先是一惊,猛地向后缩了缩脖子,警惕地盯著那缕灵火,又抬眼看看陈清,似是不解他为何突然如此,只可惜它瞳孔漆黑,陈清看不出有何神色。 它歪著头打量了片刻,见陈清神色平静,未有半分要动手的跡象,才试探著向前挪了半步,长喙微微低下,却在离灵火寸许处停住,又抬头看了看陈清。 如此反覆数次,每一次都只是將喙尖凑近灵火,却迟迟不肯下口,仿佛怕中了什么圈套。陈清始终静立不动,神色如常,任由它试探。 又过了片刻,白鸛见陈清果无恶意,终於放下心来,猛地伸长脖颈,將那缕灵火一口衔住,隨即快速缩回脑袋,警惕地退到船尾,紧闭长喙,生怕陈清反悔。 待了半晌,见陈清依旧没有动静,才缓缓张开长喙,將灵火吞入腹中。 第二十七章 功成 它这举动,却是让陈清大吃一惊。须知无论修士还是妖兽,体內向来是孱弱之处,一缕火纵在体外难伤修士,可一旦入体由內而发,焚心蚀骨,唯有死路一条,更何况这还是灵火。 陈清死死盯著白鸛,见它吞入灵火后非但未有痛苦挣扎之態,反倒愈发愜意,脖颈舒展,像是吃了什么盛宴一般,不由得心头剧震。“此鸛竟能直接吞纳灵火?”他暗自思忖,眼中满是诧异。 “是了,一阶就有如此灵性,这白鸛必然体质特殊,想来是某些大妖血脉。”陈清望著白鸛,心中这般思忖,愈发觉得此鸛大有来头。 正思索间,那白鸛忽然歪过头,不似先前那般警惕,踱著步子回到船头,將长喙往聚火莲边凑了凑,显然还想再要一缕灵火。 陈清见状,心中疑竇更甚。他犹豫片刻,终是再取一缕灵火,以灵力托著送到白鸛面前。这一次,白鸛虽还有几分小心,却也少了许多试探,轻轻啄了两下,便將灵火吞入腹中,隨后愜意地晃了晃脑袋,又將长喙探来。 陈清虽有意探寻这白鸛的底细,却也不会让它这般简单就白白索取。况且谁知它需究竟多少灵火,若它始终不发挥些作用,这般予取予求,未免太过纵容。 想培养其信任,也不可被当作冤大头,否则难生感恩之情,必须要让它付出些努力才行。 五日后,陈清才寻得下一处灵火所在。依著旧法,施展不见林,顺利採得灵火。事成之后,他取出一缕灵火,给了一旁眼巴巴望著的白鸛。 他细想之下,若每寻得一处灵火所在,便给它一缕,倒也不会损耗太多,又能慢慢培养其信任。 如今便要它帮上自己什么大忙,显然还是太过勉强,毕竟它修为尚浅,灵性虽有,却未必能领会。如此,哪怕最后的结果仍是浪费灵火,他也不会太吃亏。 好在这白鸛也確有灵性,与陈清越发熟络起来,时间久了,也不再警惕陈清,偶尔还会飞去衔来一些奇怪的物件。 有时是些样貌奇特的石块,只是身无灵气,於陈清而言自然无用,有时是各样枯枝,倒有些灵气,只是连一阶灵材也算不上,更有两次,竟叼来了储物袋。 只可惜都是些残旧破损的储物袋,內里的物件都化作了齏粉。陈清见了,眉头微蹙,暗忖这储物袋若是新物,有可能惹上祸事。 他便对著白鸛指了指储物袋,又摆了摆手,示意其莫要再衔此物。只是这鸛虽有灵性,却不知能否领会其意,只歪著头盯著他。 看它这般模样,陈清心中微动,假以时日,或许真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变得如修炼御兽一道之人那般,他们向来实力惊人,只是此地能修此道之人甚少。 只是这一月下来,运势却不好了。先前寻灵火如探囊取物,如今却像大海捞针,有时驾舟三日,也难见分毫灵气异动。 一月將尽,竟只採得百缕,较之上月足足少了一半。“莫非要离开寧湖,接著深入?”陈清思忖道。 出了寧湖,采火之人少了,灵火必是易得一些的,可危险却也增了数倍。寧湖常有修士猎杀妖兽,带回渡口售卖,更有炼气后期修士乃至筑基高人来来往往,遇到妖兽顺手便杀了,莫说修为高的妖兽,便是连黑斑梭都不多见,自然安逸。 正沉吟间,白鸛忽然振翅而起,在他头顶盘旋数圈,隨后朝著东南方向长鸣一声,又落在船头,喙尖直指那边。 见那处不是远离寧湖的方向,陈清也放心了不少,他终究还是不愿走出寧湖,哪怕多费上几个月也无妨。念及此,陈清也不再犹豫,铁树舟跟著白鸛所指的方向驶去。 铁树舟行约两刻钟,到了一处莲叶极为繁盛之处,层层叠叠的莲叶简直要铸成楼台。白鸛忽然飞至一片阔大的莲叶上,对著叶下的莲鸣叫。 陈清靠近,果见三十八缕青莲灵火在莲心摇曳,只是这灵火所引动的灵气竟被周遭莲叶层层消解,若不近身细看,又未练就神识,是绝难发现此地竟有灵火的。 他心中暗赞白鸛机灵,竟知衔来物件换不到灵火,直接带他去寻灵火了。 他依著旧法,將聚火莲悬於灵火之上。不过片刻,灵火便被聚火莲引动,缓缓融入莲心。聚火莲的瓣还未收起,白鸛已立在船头,一双黑豆似的眼珠直勾勾望著聚火莲。 可转瞬之间,它又猛地扭过头去,望向远处的莲丛,仿佛对灵火毫不在意。只是片刻,终究没忍住,又偷偷转过脑袋,目光灼灼地看向灵火,待见陈清望来,又慌忙扭过头去,似觉这般急切有失体面。 见它这般模样,陈清觉得好笑。这白鸛既有寻火之功,他自不会吝嗇,当即取出一缕灵火,以灵力托著递了过去。 白鸛见状,也不同陈清客气,猛地伸长脖颈,一口將灵火吞下,隨后愜意地晃了晃脑袋。 陈清望了一眼这茂密的莲丛,暗自思忖:“这白鸛理应生於斯长於斯,对此地比自己熟悉不知多少倍,灵火自是见得多了,只是恐怕那些灵火太过暴烈,它难以下嘴。唯有聚火莲所引的灵火才温驯,能让其安然炼化,因此才一路相隨。” 这般想来,他对这白鸛愈发看重。有它引路,往后寻灵火怕是能省不少功夫。他拍了拍白鸛的羽翼,笑道:“若能寻得更多灵火,你的好处自然不少。” 白鸛自然听不明白,只是从陈清的神態与方才入腹的灵火中领悟了其意,当即振翅而起,直衝云霄,盘旋数圈后又落回船头,长喙指著另一处。 陈清不疑有他,驶著铁树舟行去。 如此日復一日,白鸛的引路从未出错,总能精准地找到难寻的灵火所在。 只此费了一月十五日,聚火莲中,便已有千缕青莲灵火。 此刻,这些一缕缕的灵火也有了变化,匯聚成了极小的一朵火苗。 第二十八章 万香楼 既已採得千缕灵火,为免夜长梦多,陈清便也无意久留。 他已经断了以炼丹为业的念头,自无需耗费心力採集炼化万缕青莲灵火。 便是有白鸛相助,炼化灵火入体,少说也要十年光景。且这十年间,修为难以寸进,许多事也被耽搁了,必须全心全力炼化灵火。 它不是异火,便是采了万缕,炼化入体,於实力的助益也是微乎其微,或许施展某些术法能让威力添上半分,且修为高了后,作用更小。 故而青莲灵火虽是丹草山之物,却只有以炼丹为业的炼丹师,才会热衷於將其炼化入体。 抬头看向立在船头的白鸛,这一月有余的相伴,却也生出几分默契。见陈清久久停留,白鸛也没再寻青莲灵火了,只是歪著头看他。 “此地不好久留,我当离去了。”陈清轻声道,虽知它不解人言,却仍是说了一句。 將聚火莲妥善收入储物袋,调转船头,铁树舟破开莲叶,朝先前的渡口行去。 白鸛振翅而起,落在一片高高的莲叶上,见此,陈清心中微动,朝它摆了摆手,说道:“等我筑基有成,在青莲山保命无虞时,再带你寻青莲灵火。” 它大抵是不懂的,可陈清更多是给自己留下一个念想。 铁树舟一路疾行,穿过层层莲丛,终於回到了渡口的小集市。 陈清心思都在赶路上,对周遭叫卖的商贩是半点不曾留意,只循著记忆中的路,回到了青莲坊市。 本想片刻不停回到落霞坊市,但走过一座朱漆楼阁时,却闻见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当即就勾住了他的心神。 被其所引,陈清抬眼望去,那楼阁门楣上“万香楼”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实在俗气惹眼。 烹天地灵材妖物为食,便是灵膳。此地宾客往来不绝,能引得如此多修士光顾,想必是其中翘楚,比渡口集市中那粗浅的鱼羹不知要高明多少。 门口立著一面木牌,其上贴了数张文告,罗列了许多灵膳名目:有“玄龟烩”,言说以百年玄龟辅以百种灵菇燉製,食之可强筋健骨;有“蟹王煲”,称是取二阶蟹王之血烹製而成…… 陈清游览片刻,文告之词必有夸大,否则修仙四艺便是阵膳符器了。不过他既然敢张贴出来,也必是言之有物的,只是此“物”多少不得而知。 他一细想,却又觉得好笑,本就是以口腹人慾为首之物,自己还要纠结效用,真是穷苦惯了,一时转不过弯来。 正欲离去,却见一道“九龙珍”,说是有温养经脉之效,於己有用。又一细想,落霞坊市可没有灵膳,自己来此世已有数年,勤勤勉勉,不敢懈怠,今又恰逢其会,享一享口腹之慾,当也不算过错。 楼內雅致,宾客满座,香气更是浓得化不开。小二见陈清进来,连忙上前招呼道:“客官里边请,大堂热闹,雅间清净,您看哪边合心意?” 陈清要了一处雅间,上了几层楼,喧囂即止,步入雅间,窗边设著一张宽大的木桌,窗外可见街景、青山、流水。 小二奉上膳单,陈清翻开,很快便寻到了“九龙珍”。旁註其用料:取银鳞鱔、螺背鱔、翘罗鲶等九种一阶妖兽,配以十味灵材,辅以青莲灵火慢燉而成。 “便来一份九龙珍。”陈清同小二道。 小二奉了茶,躬身退下。陈清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香清冽。 许久,方有身著素色衣衫的侍女端著食盒进来,小心翼翼地將一碟碟菜餚摆上桌,不多时便摆了满满一桌。 除了那道主菜九龙珍用青瓷大碗盛放外,还有几碟精致的配菜,皆是用水系灵材烹製而成。 陈清看著满桌菜餚,忽然意识到一人点这三百灵石的九龙珍,实在是有些奢靡了。他平日里修行节俭,灵石皆用在刀刃上,这般铺张,倒是头一遭。好在本就是为享乐而来,便也不多纠结了。 侍女退下后,陈清目光落在那青瓷大碗中的九龙珍上。碗中汤色澄澈如泉,泛著莹光,热气升腾,裹著清香,那香气不似寻常菜餚那般浓烈,带著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润。 陈清执起玉筷,先夹起一片肉,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还有些腥气在舌尖瀰漫,想来是这螺背鱔独有的口味,特地保留了下来。 咽下喉间,一股温和的灵力散佚,流至经脉处,仿佛一双温润的手在轻轻按揉,舒爽之意蔓延。 其余食材,皆是各有风味,一顿饭吃了近半个时辰。 陈清思忖道:“只可惜,若有个好友同享,恐怕更会添上几分快意。刘老头?不,他必然不肯来此挥霍,说来,若非我现在生財有道,也不敢踏入此地。” “这一顿五百灵石的灵膳,效果虽远比不上润脉丹,但胜在无丹毒之忧,若能日日享用,恐怕一月便能温养好经脉。” “只是恐怕世家嫡系,这灵膳也只能偶尔食之,我更是不可如此挥霍。” 看了一眼桌上的残羹,那些一阶妖物灵材烹製的菜餚尚有余香,陈清忽然想到,一阶妖物灵材都如此滋味,若是相当於筑基修为的二阶,那会是怎样的珍饈? 念及此,他对修为的渴望又提升了不少。 唯有修为精进,才能看得到更广阔的世界,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或许,筑基於其它散修而言,虚无縹緲,遥不可及,但对他来说,却是有路可走的。只要稳步前行,慢些便慢些吧。 既然也享受过了,陈清便也不多留。付了帐,走出万香楼,望了一眼青莲山的方向,隨即转身,踏上了前往落霞坊市的路。 一路小心翼翼,费了半月时间,陈清平安回到了落霞坊市。 隨后,他在火桐山租了一间上等地火室,开始炼丹。 有青莲灵火相助,炼製淬体丹的確简单了许多。可即便如此,於炼丹之道一窍不通的陈清,仍是屡屡失败。前前后后,竟浪费了三千灵石的灵材,才总算將一炉新的淬体丹炼了出来。 第二十九章 上纳丹方 落霞坊市,丹堂。 “这便是新的淬体丹?”肖閒捧过陈清递过来的木匣,问道。 陈清炼出淬体丹后,便径直到了落霞坊市的丹堂,寻到了肖閒。 他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自然,肖师兄不妨看看?” “那在下就先开开眼了。”肖閒应了一声,打开木匣,內里有一枚琥珀之色,饱满圆润的灵丹,细看之下,又有一纹青丝。他手指招过来几缕丹香,一闻,便觉得灵气精纯,且隱隱有血液翻腾之感。 见此,肖閒已经有六成把握这是新的淬体丹了。他是又惊又喜,让陈清研究新丹方,本就是隨手施为。落霞坊市中能寻到的炼丹师,他都嘱託过淬体丹丹方一事。 不过肖閒也只是不曾料到,最先有结果的会是陈清罢了。他本也觉得陈清悟性惊人,否则怎能以散修的身份研究出新的解毒丹丹方。 陈清在內室展示淬体丹时,室外,万素瑶不声不响到了门外,只可惜她听不见里面在议什么,没有理由,也不好唐突进来打扰。 好在一位弟子正端著茶走来,万素瑶对她道:“师妹辛苦,先去休息吧。”说著,將茶托接了过来。那弟子哪能不知入內室之人,非富即贵,只是他虽有不愿,却也不敢违逆。 万素瑶走入內室,奉茶间,瞥了一眼那木匣里的丹药,当即瞭然,却故作疑惑道:“陈师兄,莫非这就是那淬体丹?” “多谢。”陈清接过热茶,点头道,“不错,正是新的淬体丹。” “陈师兄大才,在下佩服、佩服。”万素瑶笑道。 “师妹此言不虚,陈兄確是天资卓绝。”肖閒也附和了一句,反正好话说了便说了,吃不了亏。 “你们二人是合伙来激我的吗?”陈清心里腹誹一声。想到自己因天分之故,百般周折,使了简易的丹方,却仍费了三千灵石之事,便觉得天资等话刺耳。 只是他明白绝非如此,以天分之名,也不会惹人怀疑,若是添些运气之故,可谓万无一失了,便说道:“侥倖而已,有一种灵药所需的量,还是我失手洒了些,才得出来的。” “陈兄过谦了。”肖閒將匣子放下,“恕在下眼拙,此事还需堂主前来,才可论断。”隨后对万素瑶道,“去请王堂主来。” 不多时,万素瑶引著一位身著青衫的中年修士走来。陈清当即就明了这是位筑基高人,隨著肖閒起身见礼,那中年修士摆摆手,说了句“无需多礼”。 隨后手一招,淬体丹便飞到了他掌中。“咦?”他细细端详了片刻,似是有些意外。 “这是新的淬体丹无疑,且药性还要好上两分,不错、不错……”见猎心喜,这丹药倒是超出了他的预期,不禁讚嘆道。 他看向陈清,脸色也和缓了许多,问道:“这丹是你想到的?” “回前辈,是在下所制。”陈清拱手应道。 中年修士微微頷首,又道:“丹方可在?” 陈清早已將丹方誊抄在竹简中,双手奉上。中年修士接过丹方,展开看了起来。 他修为已至筑基,又是以炼丹为业,浸淫丹道数十年,对药理的研究极为深厚,只见那丹方上药材配伍精妙,君臣佐使各司其职,虽用药十分胆大妄为,但他稍一细想,便发觉有理可依,十分可行,也不吝嗇夸讚,道:“原来如此,好、好,確是有些才气。” 陈清见此,哪还不知因这筑基修士学识太深,看了丹方便解了其中门道,省却了他解释药理的功夫。 中年修士看完,便也明了了,只是,这丹方究竟是否是眼前的小辈所写,还需检验一番,便故作疑惑问道:“此处为何用幽心草?此药確有奇效,但更多的,却是毒性,是有名的毒草,你这样,不怕炼出来的是毒丹?” 好在陈清早已將成丹之理背得滚瓜烂熟,便答道:“晚辈初炼时,確是毒丹,只是早闻青莲灵火玄妙,加以赤阳果可解其毒,便试了试,几番周折,发现只需精確一些,三分一厘九毫九丝,便可解一钱七分幽心草之毒,又不损其药性。” 中年修士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青莲灵火炼丹,他自己也是其一,並不意外,反倒比较讚赏另一处优点,道:“不错,把握得如此精確,想必是下了不少功夫,寻常炼丹师,配了几次,不成便放弃了,炼丹一道,有恆心是好事。” “你叫陈清,对吧。”中年修士收起丹方,问道,“老夫王洪。” “陈清,拜见王洪前辈。”陈清復行礼道。 王洪问道:“陈清,你可愿將这淬体丹的丹方,上纳到丹草山?” “丹方都被看过了,我岂能拒绝?”陈清暗道,说出口,却又换了一番言语:“自无不可,只是肖师兄所说的奖赏,不知是否属实。” 王洪道:“放心,没人会贪墨你的。五千善功,以及,若你愿意,可拜入丹草山,成为外门执事。若入我丹草山,另可得五十年的束脩。” 陈清问道:“敢问前辈,束脩是何物?”外门执事,他瞭然,与外门弟子相差无几,但更为自由。 只是没了外门弟子的供奉,丹草山那些立山之本的功法,便是有善功,也不可兑换,但从来便没有几位外门弟子能有本事兑换那几本功法的。 “淬体丹为一阶丹药,那么丹草山中,依你之方炼製此丹,一炉,便记你一点善功,为期五十年,此为五十年束脩。”王洪答道。 “原来如此,谢前辈。”陈清拱手谢道。 “只是不比聚气丹,云沛体修无几,淬体丹也就极少人炼製,这束脩想来不会很多,不要有太高期望。”王洪道。耗费资材研究新丹方的炼丹师,大多目的就是这束脩。 陈清本就是为了那五千善功,若非念著往后再兑些高阶功法,他本就不想加入宗门,如今这束脩全然是意外之喜,也就不遗憾了。 第三十章 炼淬体丹 “晚辈心中嚮往丹草山已久,愿入山门效力。”陈清躬身拱手道,虽是逢场作戏,语气却也恳切。 王洪並不意外,这等优待,无人会拒绝,说道:“好,其余琐事,便让肖閒与你办妥。只是依门规,献丹方以入门者,需亲炼一炉丹药自证,正巧我就在此,便给你作个证,去后堂炼丹吧。” 实则这门规於创下丹方之人而言只是过场,若连自己的丹方都炼不成,又怎能给出丹药,哪敢妄言其真? 已知此丹方为实,本也可免去此节,但他王洪却想给这小子一个机会。这小子既能在药理上有这般见地,炼丹之能想必不差,只要成丹率有尚可,他便开口將其收为亲传弟子。 “好,晚辈明白。”陈清答了一声,又对肖閒说道,“肖兄,在下手中已无药材,不知三百灵石,能买几副?”说著,就要从储物袋中取出仅剩的灵石。 王洪摆手道:“不必了。不过一炉丹药,能费多少灵药?你研究丹方,想来灵石也无几了,这一环是山门之需,不必你的灵石。”他既动了收徒之念,便不再计较这点开销,大方了起来。 陈清略一犹豫,拱手道:“谢前辈。” 肖閒取来三副药材,引著王洪与陈清到了后堂的炼丹房。 房內,有座与火桐山地火室相似的阵法,也能见洞口处隱隱有火光闪烁。 王洪在此多年,为便炼丹,竟硬生生造了条简易火脉。他挥手將一鼎三足紫金炉置於洞口上,那丹炉,炉身比人还高,云纹雕刻精美,炉盖嵌著红玉,光华隱隱流转。 王洪颇为自得道:“此炼丹炉,在二阶丹炉中也是上品,暂借与你,凭它炼製一阶的淬体丹,能增些成丹率。” 陈清道:“前辈,晚辈学艺不精,恐失手炸炉,损毁了这等宝贝,还是请前辈收回去吧。” 王洪闻言哂笑:“以你的道行,要损毁我这二阶丹炉,还早得很。好了,速速將丹药炼成,莫要空耗时辰。” 陈清觉察出了他话语中的不耐,不好再推脱,只得说了一句“献丑了”,便准备炼丹,將药材留下,转身离开了炼丹房。 他用灵力熟悉了一番这丹炉,確有玄机,尤其是火口,百逕千行,若能运用自如,仿佛不论炉中药材出了什么变故,都能挽救回来。单从此看,便觉得用以炼製淬体丹实属良驹拉磨,大材小用了,也难怪王洪敢言能增成丹率。 陈清先引青莲灵火入炉,再启地火,不多时,炉温便恰到好处。他有条不紊地將淬骨草、赤血果、紫叶灵芝等七十种药材依次投入炉中。 不多时,炼丹首步“化液”便已完成,稳稳噹噹,毫无波澜。 这般顺遂,却不是他天分突增,实在是先前的失败太多,早已熟稔此中关窍,况且此淬体丹本就易炼,又有二阶炼丹炉相助,火势平稳非常,如此种种,就是出错也难。 接下来的调药、补元、炼精三道工序,仍旧顺畅无阻,不久,便到了凝丹之时,此步若成,一炉淬体丹便出炉了。 一阶丹药,向来,一炉便是十枚,只是即便成丹,也绝难圆满,能有八枚已不可求,哪怕王洪亲手炼製聚气丹,最好的一炉也只有七枚。 而失败却截然相反,一损俱损,向来是无一枚丹药能留下的。 但若先放弃几枚丹药,也不会增添成丹率,反而有可能阴阳失衡,前功尽弃。 王洪坐在远处,用神识默默观察著陈清,见他每一步皆有章法,不疾不徐,不由得微微頷首,暗道:“先前此子自称学艺不精,果然是谦词,炼丹如此顺遂,天赋定然不俗,我不信其言,果然没错。” “嗡!”一声巨响突如其来,断了他的思绪,隨后炼丹房內外药香四溢,细细看去,还能见一缕缕逸散开来的灵气,十分精纯。 此景他们三人怎会不知,这是凝丹失败之象,还炸了炉,王洪脸色不留痕跡地一僵,身旁的肖閒忙打圆场,道:“王堂主,想必陈兄是太过紧张,失了分寸。” 王洪道:“无妨,谁也没有炼丹必成之理。” 炼丹房內,陈清嘆了口气,便又开始了第二次炼丹。 化液、调药、补元、炼精仍旧无一错处,隨后凝丹之际,却又是一声巨响,炸了炉。 肖閒又道:“陈兄初得丹方,许是手生之故。” “的確,难为他了。”王洪頷首应道,可心里却不以为意,陈清前头的四道工序驾轻就熟,可不像是生手。 只是王洪却不知,陈清在这前四道工序中,失败了不知多少次,自然熟稔,但最为重要艰辛的凝丹,他就成过那一次,炼的那枚淬体丹,还在王洪手中。 陈清早知,他需炼出一炉淬体丹,以证新丹方可行,却不愿等到凝丹纯熟再登门。毕竟此事,炼出一枚丹药便足矣。且他囊中就要空空,已无灵石可挥霍,本打算以善功兑些药材,哪怕白费十次八次,只要能成一炉,便足以自证。 没成想王洪竟如此大方,许他无偿使用药材,这倒是省了善功,却也让他心头惴惴,颇感为难。这般接连炸炉,耗费丹堂药材无数,不知会不会惹得王洪发怒? 哪怕不会伤了性命,但被一位筑基前辈厌弃,往后也有得麻烦了。 第三副药材入炉,一阵忙碌,结局依旧。王洪面上古井无波,只对肖閒道:“再取三副药来。” 肖閒领命离去,陈清自炼丹房走出,对著王洪深深一揖,道:“晚辈学艺不精,白费丹堂药材,心中实在不安,愿以善功弥补过失,还请前辈允准,再收回丹炉,晚辈承受不起这般厚待。” 王洪沉声道:“老夫话已出口,岂有收回之理?莫说三副,便是三十副药材也无妨,只要你能炼出成丹。”他心中仍存一丝希冀,或许陈清只是时运不济,待第四副药材入炉,必能成丹。 第三十一章 功法 “嗡!”“嗡!”“嗡!”三声震响,陈清炼丹的结果显而易见。 “我的丹炉。”王洪在心底暗呼。他自然清楚,区区一阶丹药,炸炉也伤不了自己的丹炉分毫,可那一声声震颤落在耳中,仍旧心疼得紧。这无关器物损耗,只是觉得委屈了自己的丹炉。 陈清已是炼废了八炉药材,王洪心中最后一点希冀也早绝了。他对这后辈彻底没了耐性,可话已出口,此刻收回丹炉,岂不是自打脸面?一个时辰后,丹房內又传来一声闷响。 “好了。”在炼炸了第九炉灵药后,王洪推开门,沉声对陈清道,“我来炼,这门规只是检验丹方可行与否,我替你炼出来,也是一样。” 这一日炼丹,陈清没炼出来,他以神识时时观看,已通晓炼丹之法,虽没多大把握,却自觉要比陈清好上不少。 陈清忙拱手道:“这等小事,怎能劳驾前辈?”只是话音刚落,就被王洪挥出的灵力推出了炼丹房。 在王洪看来,让陈清费时费力瞎折腾,才是真的劳驾,白费功夫。 半个时辰后,房门再度开启,王洪手持玉瓶走了出来,给陈清两人一看,內里躺著四枚淬体丹。陈清见状,躬身拱手道:“前辈神通,晚辈自愧不如。” “不,非我神通,是你这丹方玄妙。”实则王洪也有些讶异,虽是一阶丹方,但他原也没指望首次炼丹,就可功成,这不合乎常理。 不料这丹方看著复杂,但有青莲灵火调和,炼起丹来却是简易非常。只是这也印证了陈清的炼丹技艺有多拙劣。 “又是一个只知药理,不懂与药材心意相通的怪才。原以为是块璞玉,没成想是块透著奇光的顽石。”王洪暗道。 “只是……你这炼丹技艺,还需好生打磨。”王洪无奈道。 收徒的念头早已烟消云散,些许恼怒,但更多是怒其不爭。他本也不是吝嗇之人,些许一阶药材,不值一提,隨口提点了一句,扔给肖閒一块玉牌,便挥手让他自去。 两人离开后堂,行至一座石亭下,两人落座后,肖閒道:“陈兄,如今得到了这执事玉牌,你便已是丹草山外门执事了,往后,可以多来丹堂走动。” 陈清看了一眼刻有“丹草山”几字的青玉令牌,道:“如此,便好了?不必登名造册?”所谓“登名造册”,实则就是留下魂灯。 肖閒也知陈清话语之意,说道:“若陈兄要转为外门弟子,或是拜入某位长老门下,直入內门,那確是要的,但绝非命魂灯,只是留个踪跡。” 只要不是命魂灯,陈清便也没那般抗拒,毕竟丹草山也是正道,只要自己保持平平无奇,小有才气,运气不错的印象,那么无人会在意自己。 魂灯,期限三十年,是以燃灯接触魂魄,留下痕跡之理,只能认生死,寻踪跡,別无他用。 而命魂灯,则是抽离一缕命魂留在灯中,一缕便能夺人神智,七缕便能定生死,且留了命魂灯,境界突破也会大受掣肘,如此祸患,三大势力向来是不屑为之的。 陈清指间凝起一缕灵力,缓缓注入玉牌中,灵力化作青光,又变换成文字,他一看,正是自己的名字,一旁还有“善功五千”几个小字。 灵力一动,青光变换,转而显现出的,是密密麻麻的条目,皆是可凭善功兑换之物,琳琅满目。 各式一阶灵材罗列分明,便是二阶灵材也有数种陈列其中,旁侧皆注著所需善功。亦有坊市中极难寻觅的上等灵器,样繁多,便是其中最贵重的,也只需一千善功便可兑换。 丹药一栏更是琳琅满目,图谋已久的化境丹赫然在列,更难得的是,其不限所兑数量。甚至是拍卖会中天价难买的“筑基丹”也有,只是旁註限兑一枚。 肖閒见陈清看到了功法的条目,便开口道:“陈兄,我认为,你不必急著兑那丹药,反倒应以功法为重。” 陈清心中也知其理,却仍问道:“肖师兄何出此言?” “功法,才是修士的立身之本。”肖閒抬手掐诀,一团拳头大的灵力在掌心翻腾,“陈兄若不信,不妨使出灵力来切磋一番。” 陈清见状,也想见识一下,宗门弟子,尤其是如肖閒这般的外门弟子,能力大概如何,便也催动了《青元灵诀》,身前凝出一小团灵力。 两人皆未施展任何术法,只是將灵力轻轻一推,就这般赤裸裸地对抗起来。 这是最为纯粹的灵力相较,虽没法衡量真正的实力,却能检验出两人的根基厚浅。 陈清的灵力却像瓦砾碰上石头,被摧枯拉朽般撞散,不堪一击。 见状,肖閒说道:“陈兄,我所修功法,是玄阶下品,与你就有这般差距,若是上品,你的任何术法岂不都成了戏法?” 陈清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他早有预料,只是不曾亲身体验,哪能领会差距竟如此悬殊,迟疑道:“只是……” “只是能兑的功法,动輒数万善功,对吧。”肖閒接过话道。 “唉,可惜了。”陈清嘆道,这能兑的功法,虽有几本在坊市中不曾得见,却没有一本玄阶功法。 “的確可惜,其实……”肖閒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我猜王堂主原本有意收陈兄为徒,若成了他的亲传弟子,那么玄阶功法自然不在话下,陈兄不妨磨练一番炼丹技艺,说不定能重获机会。”肖閒道。 陈清摇头道:“难了,我的炼丹天赋实在不好,恐怕再磨练十年,也难入王洪前辈法眼。” “外门,除非拜入哪位长老门下,否则玄阶功法实在不易得。”肖閒沉吟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陈兄既能採得青莲灵火,不知可曾尝试过炼化入体?” “不曾。”陈清答道。 实则他尝试过。採得青莲灵火后,他便试过炼化入体,虽不像炼丹时那般手足无措,却也毫无天分可言。坊间常传,有些修士体质天生与灵火相合,能轻易炼化入体,可这般机缘,显然与他无关。 第三十二章 《枯焚诀》 外门执事的身份,自然能承接丹草山的庶务,积攒善功,可於炼气修士而言,要攒上万善功,耗个百八十年也不为过。 肖閒道:“我原是想让你考虑一本功法,名作《俾火诀》,初为黄阶上品,是炼火的功法,但若炼化的是天地灵火,假以时日,可与玄阶下品功法相当,虽没有本法,却也胜过黄阶功法。” 功法有其术法,但术法终究是小道,而本法,又叫作本源之法,则是一本功法集大成之法,威力未必至强,却必有其独到之处,只是黄阶功法不具备本法。 功法品阶的评判是能助修行者达到何种根基,並非以修出的灵力多寡草草论断,而这《俾火诀》竟能越阶晋升,实在匪夷所思。 陈清道:“竟有能自行晋升的功法?那若是异火,岂不是能直达地阶?” 肖閒摇头,道:“倒不如陈兄所想,此功法原是由我丹草山宋鈺宋长老,据一极为高深的上古之法简化而成,古法是能炼化异火的,只是简化后的《俾火诀》,顶多炼化灵火。” “原来如此。”陈清看向玉牌上的青色文字,瞧见了《俾火诀》,需三千善功,为黄阶上品功法之最,问道,“不知丹草山中,可有人修此功法?” “有,只是不多。”肖閒嘆了一口气,道,“此功法为控火之术,但高明之处却不在控火,而是能炼化灵火,故而若不炼化灵火,选了像地火那样的凡火,那么还比不过其它火属功法。而此地也只有青莲灵火这一种灵火,故而体质不合者,此功法无人会练,更没法达到玄阶。” 陈清问道:“哦?为何没法达到玄阶?” 肖閒道:“《俾火诀》需炼化十万缕灵火入体,方可有根本之变,踏入玄阶。” 陈清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才领悟先前肖閒为何谈及是否有炼化青莲灵火的天赋。 万缕青莲灵火炼入体內,可在丹田外任一窍穴,温养一簇灵火,於炼丹大有益处。青莲灵火又较为温驯,便是体质不合,肯下些苦功,多些时间亦可炼化入体。 然万缕过后,则大不同,体质不合,每添一缕,皆是凶险万分,更何况是添九万缕,青莲灵火体质相合者,古今有之,只是较为稀少罢了。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解无聊,??????????????????.??????超靠谱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肖閒又道:“陈兄也不必太过忧心,炼气修士,大多练的功法都是黄阶下品,便是中品都少,陈兄择一本黄阶上品的佳法,亦是炼气期中之翘楚。” 肖閒又逐一数了七本黄阶上品的上佳功法,皆有独到之处,只是威力不俗者,或多或少都与剑诀有关。 王洪无意將陈清收为弟子了,却也传音让肖閒对其稍加照拂。肖閒本也有意结交,故也耐心地一一解答,又言明了丹草山的境况,二人才別过。 三日后,陈清兑了《俾火诀》,可修入筑基。 除非是筑基丹、玄阶功法等极为珍贵之物,需回丹草山山门中兑换,其余丹堂皆备,直接来此兑换即可。 《俾火诀》是纯粹的火属功法,除非炼化九万缕青莲灵火而质变,否则绝灵刺、枯荣汲命诀、不见林这等木属术法,皆不可施展。 上有二法皆与枯荣汲命诀有关,但枯荣汲命诀是木属,若换了火属功法,大抵也是没法推衍的,因为没有“因果”。 绝灵刺也就罢,说不得天书能推衍出另一道更为诡譎强悍的术法,但哪怕將来推衍出个“不见火”,在此地也决计比不上不见林,而不见林又是陈清唯一的保命之法,是绝无可能放弃的,故而这《俾火诀》,是千般万般不合心意。 况且他也没有本事去炼化青莲灵火,故而他根本也没想过修炼此功。 陈清想的是,《俾火诀》既是由古法简化而来,不知是不是“面目全非”改了根基,而枯荣汲命诀能与合气隱息诀这等古法推衍出不见林,不知能否与它推衍出个结果来。 然天书果然不负所望,依枯荣汲命诀与《俾火诀》,推衍出了功法《枯焚诀》。 陈清已经释然了,天书怎样神异,怎样无所不能,亦不足为奇,倒是这枯荣汲命诀,屡屡与他法相融,实在匪夷所思,若无那劫修送来此法,他此刻竟无保命与修炼之法。 “莫非那劫修,竟是我命中贵人?”陈清自嘲一笑,挥去此荒诞之念,不再纠结,研究起这《枯焚诀》来。 推衍而来的《枯焚诀》,亦只有炼气入筑基篇,想来是无《俾火诀》筑基篇之故,只是后文待善功足够时再去兑即可。 所谓炼气入筑基篇,则是可由炼气练至筑基境,只是后续的筑基中期、后期,及其术法,则是没有了。 《枯焚诀》初为黄阶上品,修至炼气九层,需炼化万缕青莲灵火入丹田,若能再炼化九万缕,便可成筑基,功法品阶亦升至玄阶下品,且身具本法! 自然,修炼此功,也只得炼化青莲灵火,不可走捷径、取地火修炼,较《俾火诀》更显麻烦。 然其也补了《俾火诀》的不足,修炼此功,便能与青莲灵火相合,筑基之前,採得青莲灵火,便能稳步进阶。 又因青莲灵火本为木属,《枯焚诀》亦为木属,故而绝灵刺、枯荣汲命诀、不见林仍可施展。 至於为何是火却为木属,非他这个炼气修士能明悟的。 《枯焚诀》之理,简而言之:初时需令体內枯竭濒死,再炼灵火入体,以灵火炼成法力,体內枯竭了,则无相合与不合之理,往后体內有了灵火化作的灵力,后续便易与灵火相合了。 陈清有千缕青莲灵火,足够他转修《枯焚诀》,再踏入炼气四层。 如此,闭关一年,炼气四层的陈清出关了,他体內的灵力仍是青色,却变得深邃了许多,底蕴深厚了不少,原本一身法力,施展十招绝灵刺便已耗尽,如今却能施展三十次了,且可三枚齐发,威力也强大了不少。 第三十三章 劫修再现 《枯焚诀》於《俾火诀》改动甚微,因此炼化而成的法力,与修炼《俾火诀》炼青莲灵火得来的法力如出一辙,无需忧心他人看出端倪。 然《枯焚诀》除却有一道本法外,其余三道术法皆与《俾火诀》无二,天书並未推衍改进这三道术法。 炼气期的术法,终是小道,灵力运用极为有限,一道“火球术”,一道“火弹术”,极其简单粗俗,威力比绝灵刺差了不知多少,也的確没什么改进的余地了。 唯有最后一道术法“熔金掌”威力不俗,然其需近身方能施展,与陈清所愿大相逕庭。 虽这三道术法皆不如绝灵刺强悍诡譎,但没变化也有些许好处,就是他这几道术法来路极正,也不会有人生疑,別人见了也不会窥伺。 绝灵刺尚可说是机缘,不一定会惹人注意,枯荣汲命诀亦是如此,但不见林是绝不能在高修眼前施展的。 而在陈清闭关时,还收到了周远山遣人送来的喜讯。 信中写道:“小友,老夫勤勉修行八十载,今终是功成筑基,得一窥大道门径。知天地之大、道法玄妙……非言语可尽。望汝亦能早悟大道,莫负韶华……你我相识一场,往后可多通音信。” 陈清细读,字里行间皆是畅快与得意,不免心生羡慕。筑基之境,那当真是能飞天遁地,脱离凡俗桎梏了。 “只是说多通音信,却未附联繫之法。”陈清將信函折好收入储物袋,暗自思忖,“也是,我与他虽有几分交情,却算不得深厚,他既已筑基,眼界自与往日不同,只是客套一句罢了。” 此事不过是闭关途中的一段小插曲,他很快便將其拋诸脑后。原本打算即刻前往青莲山採集灵火,未曾想,竟听到一个传闻,让他不得不暂且按下行程。 陈清因有天书,为寻宝物,向来有到摆摊之处閒逛的习惯,这日,路过街角时,恰巧听到几句閒谈飘入耳中,心中一动,便驻足细听。 只听一人道:“我近来听闻此地劫修突然多了许多,你们时常外出,可遇到了吗?” 另一人道:“可不是,遇到了劫修,还不止一趟,且个个古怪得很,前些时日遭袭,那些劫修修为不高,明明就要不敌,却突然实力暴涨,若非我们逃得快,怕是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那人问道:“听闻那些劫修还会化作草木,你们可见过?” “还有这事?”另一个修士咋舌,“这怎可能?难道这些劫修是精怪所化?” 一人道:“我猜也是,兽潮將至,说不得这些都是马前卒,变作了人形,只是心性未改,骗不了我等。” “劫修还会化作草木”八个字顿时吸引了陈清的心思,他近来几日也听闻有劫修祸乱,本只是想打探些消息,好避而远之,不成想另有所获。 人化作草木,旁人只当作是怪事,於他而言,却是关乎道途的大事,那枯荣汲命诀,可就是从此而来。 陈清將丹草山的青玉令牌佩上,走上前,对那几个修士拱手问道:“这几位道友,我方才听那劫修化作草木之事,不知是真是假?可有更为详细的消息?” 那几个修士打量了陈清一番,见到他腰间玉牌,当即拱手还礼,答道:“原来是丹草山的师兄,真假我不敢断言,但我那朋友说得话,不像是假的,不过,那劫修实力突然大增一事,却是我等亲身经歷,绝无虚言。” 另一修士问道:“师兄可是接了討伐劫修的任务?小弟不才,炼气六层,愿效犬马之劳。”他想著的是去打杀那些劫修,必有油水可捞,又是跟著宗门的高手行事,也无甚危险。 经他一提,陈清恍然,丹草山必已知晓此事,不知会有何动作,说不得已经贴了文告,在募集人手处理此事了。 陈清轻轻“嗯”了一声,道:“不必,门中另有安排。” 那人也不恼,说道:“既如此,便不叨扰师兄了,不知师兄尊姓大名?若將来用得上在下,师兄儘管开口,我叫……”他报了姓名,陈清说了一个姓,便离去了。 行至丹堂后堂,果见不少修士围在壁前,对著一纸文告议论纷纷。陈清抬眼细看,那文告以硃砂书写,字跡遒劲,赫然是丹草山发布的討伐劫修令,其书:“近来劫修作祟愈烈,残害同道甚眾,现已寻得十处聚集之所,特召诸弟子探寻剿杀,凡斩杀劫修者,皆可依其修为奖赏善功。” “陈兄也来了,我还想著要不要知会一声,毕竟陈兄你是散修,不一定会凑这热闹,但这宗门任务,善功之赏不少。”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陈清回头,见是肖閒走来。 陈清道:“那邪修说能化作草木,我倒是好奇,且趁机得些善功,也是美事。” 肖閒道:“正巧,我亦有此意,不如陈兄你与我等同行?” 陈清一想,的確是同行稳妥,如今那些劫修估计已经被探查得差不多了,想要隱瞒,偷偷探查绝无可能,只能多端掉几个巢穴,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得到枯荣汲命诀的线索。 於此,他答道:“我正有同行之意,那劫修诡异,单打独斗恐有不测,只是不知有几人同行?” 肖閒道:“还有两位师弟。” “陈师兄、肖师兄,我能同往吗?”言语间,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陈清一看,原是万素瑶,他有礼惯了,对其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肖閒因她是杂役弟子,修为平平,实力太差,下意识就要拒绝,但看到陈清与她见礼,便道:“好吧,你须谨记,万不可拖累陈兄,状况不对,没人会在意你,若身无长物,极易殞命。” 万素瑶听了,暗自窃喜,躬身拱手道:“素瑶明白,无论如何,绝不怨懟、拖累师兄。” 陈清虽觉得万素瑶自保之力恐有不足,但肖閒都未拒绝,他自然也认为是两人交情不浅,不会多说。反正真遇险境,他向来是先顾自身,断无犹豫之理。 第三十四章 谢家 用善功来兑灵符,却是比灵石便宜几倍,但一善功可兑一枚灵石,一百灵石却也买不来一善功,便是陈清也不敢胡乱费。 故而只兑了三百张青矢符、三百张锐金符、六张金刚符、八张裂金符,以及在三张坊市中难寻的“震魂符”。 共费了七百八十善功。那震魂符珍贵,竟要一百善功一张,抵得上三百青矢符。 肖閒將这些灵符交予陈清时,也暗暗心惊,只是他看中的本就是陈清这点,他知陈清修为不高,若无灵符,恐怕实力不够。但如今这数百张灵符下来,若非他所修是玄阶之法,恐怕也要落得个身死道消。 一旁的万素瑶也看得咋舌,只是她细算下来,却发觉陈清只是单纯的疾恶如仇,因为诛杀一名劫修,最多不过五十善功,如何也是赚不到善功的。 “不不不,什么疾恶如仇,他必然有所图谋,是了,想来是对那邪修实力突增的术法感兴趣,但这种术法必有后患,要不要提醒一番,拉近一下距离呢?只是他未必会喜欢別人看破他的意图,我仰仗他才得以走入外门弟子的圈子,不可轻举妄动,以免交恶。”万素瑶想道。 正巧,肖閒也是如此揣测的,他也並不意外,玄妙的术法本就对修士大有裨益,图谋这术法本不足为奇,莫说陈清,便是他都有些好奇。 陈清思忖道:“此二人想来看出了我动机不纯,但他们不知我本就有枯荣汲命诀,猜得恐怕是我欲求此法,那就无关紧要了,丹草山本也可兑这等秘法,我还看中了一道“血影遁”若非善功不够已经到手了,说起来若非天书,枯荣汲命诀於我而言还不如血影遁玄妙,实力大增,却也不多,还有这等后患。” 三人相视一笑,陈清取回玉牌一看,竟多了一百二十善功,肖閒陈清面露疑色,便道:“陈兄可是忘了束脩?这一百二十善功,便是过去一年淬体丹的束脩。” 陈清道:“原来如此,多谢。” 一年一百二十善功,也就意味著,除却私下炼製淬体丹的人,这一年只炼成了一百二十炉,虽然这善功已经比得上一个炼气中期的外门弟子一年勤勤恳恳的收入了,但终究是极少的。 低阶丹药,除非是聚气丹、破境丹那些多多益善的,向来是人直接委託丹草山炼製,而丹草山的炼丹师更热衷於善功,也更不愿私下炼丹。 若是聚气丹,那一年起码数万炉,只可惜天书依所知与因果推衍,陈清识得的一千零一十七种一阶灵材,只能推衍出来二十七卷聚气丹丹方,而这些丹方在丹草山中皆有。 不久,又走来两人,想必就是肖閒口中的两位师弟,同肖閒见礼后,一人道:“肖师兄。”隨后,又见道陈清腰间玉佩,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陈清陈执事了吧,久仰、久仰。”另一人也隨即拱手见礼,又一一报了姓名,陈清还了礼,这就算相识了。 他们二人,一个姓卫,一个姓蒋,观其服饰玉牌,皆是外门弟子,无疑是有实力在身的。 只是他们所说的“久仰”,却並非虚言。落霞访市中,丹草山外门弟子不过十人,彼此之间哪怕不熟悉,也相识,突然多了一位同门,还是上纳丹方而来的执事,他们自然是早有耳闻,只不过他们久仰的原因是上纳丹方,一下得了数千善功,又有束脩,他们实在是艷羡不已。 肖閒道:“事不宜迟,否则就要被別的师兄弟抢了,出发吧。”说罢,五人动身。 “嗯?”见有位身著杂役弟子服之人也隨之动身,卫师兄心里轻疑了一声,与蒋师兄向万素瑶看去。 只是万素瑶已取出一个密封的木匣,捧到陈清面前,柔声说道:“陈师兄,这是外门执事的服饰,亦是件不错的灵器,可(补充),师妹给您取来了。” 陈清也知此事,只是一来此衣服除却好看,更多是象徵意义,全无防护之力,若非丹堂內不许便衣,另外四人都不会穿,陈清这等半个外人除外,二来没回丹草山,故而也没机会取此物,熟悉的人不多,总不能叫肖閒去替自己取来。 他哪知其中曲折,只觉得这万素瑶细心,估计是想交好於他,便微笑接过,道“多谢。” 见此,两人也明白了,反正这是陈清自己的事,他们也就不在意了,他们的本意实则也是杂役弟子容易身陨,虽说这也有轻视之意,但(补充) 肖閒接了任务,拿到了几幅画像几人一看,他道:“这些是已化作草木的劫修,你们看看。” 若是杂役,可不会拿到这等消息,他们只能去碰运气,但宗门的出发点也是不想杂役弟子送死,杂役虽说地位不高,但若缺了许多,那也是个麻烦,若有本事的,自会寻到办法参加绞杀。 四人看了一遍,画像之下,还有一行小字,简略介绍了一番生平,卫师兄道:“这都是谢家子弟?” 肖閒道:“不错,这一次的劫修,是谢家的一条支脉子弟,说是备受家族冷眼,故而习了此等功法,沦为邪修,他们不敌,便往丹草山求助。” “呵。”卫师兄冷笑一声,道,“这些修仙小族,族中找不出几个炼气后期的修士,內斗倾轧倒是厉害得紧。” 这谢家离落霞访市不过几千里,是隶属于丹草山的修仙家族,只是比那乔山周氏差了十万八千里了,族中修士不过两百人,其中更多是炼气三层之下,四层以上的不过三十人。 五人行了几个时辰,便到了谢家庄,说是庄,但其毕竟是修仙家族,族中凡俗之人近万,也建得像一座城池般了。 越过了世俗居所,几人来到修行之人的聚所,肖閒道:“这谢家虽只有一个简易的一阶阵法,强闯虽易,但我们不是来灭族的,故而不妥,陈兄,你可有敛气藏形的术法?” 不见林正是,但陈清显然不会说出来,便道:“没有。” 肖閒道:“既如此,便穿上弟子服,佩上玉牌,隨我一同过去见一见谢家家主吧。” 陈清有些惊讶,心想这肖閒確有担当,若这谢家之人发了疯,要屠戮他们,首当其衝的便是他肖閒。 陈清应下,肖閒转头又对另外两人说道:“麻烦两位师弟四处查看一番有没有异常。” 卫、蒋二人自然没有异议,手一掐诀,陈清看著他们缓缓消失。 好在此时离得极近,还能感受到些许灵气的异动,“不愧是外门弟子,这两人也有敛气藏形的术法,肖閒想必也有,若对上他们,恐怕我的灵符难有建树,除非用绝灵刺出其不备,方有可能杀掉,而面对肖閒,我恐怕只能勉强保命。”陈清思忖道。 来时,几人已互相了解,卫、蒋二人皆是炼气六层,肖閒则是炼气七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