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小卒模拟器》 第一章 幽灵 【在弗拉门戈之乡,『el fantasma』的意思是,幽灵】 翟安翻身跃进窗口。 客厅內,两个杀手听到声音,迅速转过身来。 时间倏地慢了下来。 翟安冷静地將枪口对准其中一人,扣动扳机。 时间恢復正常流动。 噗!消音手枪射出的子弹精准击中左边那人的脑袋。顿时,血与脑浆飞溅,泼洒在赭石色的墙面上。 同一时刻,翟安向右翻滚。 几颗子弹擦著他的耳侧飞过,深深嵌入橡木地板,木屑四下飞溅。 嘭!房门被撞开,第二声枪响紧跟著便到了。 右边杀手的眉心瞬间多了个血洞,他向后仰倒,撞翻了墙角的彩釉陶罐。 “哗啦——” 罐子碎了,人也重重地砸在拼地砖上。 “你没事吧?”新闯入的搭档低声询问。 翟安摇摇头。 情报显示还有一人,却不见踪影。 两人交换眼神,心照不宣地贴近右侧臥室,旋即同时將注意力转到房间里面。 依据房屋布局,他们深知臥室门的右侧紧邻墙壁,空间逼仄,敌人在此设伏的可能性相对较低;而左侧区域开阔,潜藏危险的机率更大。 房门未锁,位於右侧的翟安沉稳地压低枪枝,向搭档做出示意。紧接著,他猛地沉肩发力,连推带撞將门打开。与此同时,左侧的搭档立刻举枪警戒,全神贯注地扫视右侧区域。確认右侧暂无危险后,翟安闪身钻入房间,即刻展开对左侧区域的搜查。搭档紧紧跟在他身后,二人默契地形成交叉射击態势,彼此掩护,確保房间內各个角度都在严密的警戒范围之內,不给任何潜在威胁以可乘之机。 砰!枪声还是响了。 砖石灰泥瞬间爆开,一发霰弹近距离轰在了搭档的胸腹! 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被重锤击中,狠狠摜倒在地。 “操!”翟安瞳孔骤缩,连忙回身,枪口指向墙壁炸裂处暴露的黑影,扣动扳机,子弹精准贯入对方头颅。 接著,他立刻蹲下查看搭档的情况——已经死了。 “妈的!”他咬牙站起,即有怒火,又有懊悔,目光死死钉在那面现在看起来明显过厚的墙,可刚才居然没有注意到……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那炸开的破洞深处,阴影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翟安条件反射般举枪,两发子弹呼啸著钻入破洞后的黑暗,击中目標,却只传来沉闷的噗噗声。 不太对劲。 他摸出后腰的手电打开,光束探入黑暗。 映入眼底的是一件深色的战术夹克,跟他和搭档身上的竟然是同一个款式,莫非是牺牲的前辈? 光柱下意识上移,掠过沾满灰尘和碎屑的肩章…… 当光柱最终定格在那张脸上时—— 翟安原本沉重的呼吸声瞬间被冻结。 惨白!僵硬!那双眼睛圆睁著,凝固著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的、彻底的绝望—— 那是他自己的脸! “呃啊——!” 巨大的恐惧像冰水灌顶,翟安惊骇欲绝,身体猛然后退,哐当一声重重撞在身后的床架上。 嗡—— 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破碎!刺目的红光瞬间吞噬了一切视野,电脑屏幕上,一个巨大的、仿佛由鲜血写就的英文单词弹出: 【you dead】 “呼…呼…呼…” 翟安一把扯下箍在头上的vr头盔,像溺水者重获空气般贪婪地大口喘息。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背心。 宿舍的顶灯白得刺眼,电脑桌、散乱的手柄、耳机……熟悉又带著点虚幻感。 “嘖,死得挺快啊?”舍友维鴆端著水杯路过,瞥了眼屏幕,语气带著点调侃,“这游戏劲儿这么大?看你嚇的。” 翟安长长吐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抱怨道:“这工作室简直是个狗!我以为上传照片是为了增强代入感,结果在里面遇到具尸体,丫的,用的就是老子的脸!差点被当场嚇死!” 刚才那发生的一切,並非现实。而是一款今天刚发售、號称“百分百真实模擬”的硬核vr游戏《无名小卒模擬器》里的场景。 翟安也並非什么探员,只是个刚到大三、有点爱打游戏的学生。 “哦?”维鴆被勾起了兴趣,“这游戏是单机的?” “可以是,”翟安切出steam界面,“每个人建个角色,支持联机。朋友不在线时,他的角色由ai託管,有点像《博德之门3》。你看,我这局本来是跟……哎?白月明怎么下线了?” 搭档白月明“牺牲”后,似乎没打招呼就溜了,难道是嫌被秒杀太丟人? “白月明?谁啊?”维鴆疑惑道。 “就今早跟我一起吃早餐那个,给你介绍过!”翟安没等对方再问,已经重新扣上头盔,“我就不信了……” 回到游戏界面,只有孤零零的两个选项:【退出游戏】和【继续游戏】。 “死了还怎么『继续』?”翟安嘀咕著,还是点了后者。 画面回溯到他翻窗突入前之前。 由於白月明下线,搭档交由ai託管。鑑於对ai智商的不太信任,翟安决定沿用新战术——孤胆英雄! 噗!依旧是乾脆利落的一枪爆头,解决了第一个目標。 这游戏的战斗机制有点意思:在战斗中,玩家可以使用一次长达60秒的“战术时停”,能用来思考对策。不过,一旦身体开始行动,时停就会快速被耗尽。如果你反应够快,或完全不需要思考,那你可以把这当做是一个率先瞄准、开枪的技能。 这次,翟安没选择躲闪。 他赌自己更快! 枪口瞬间锁定第二名杀手,对方的手臂也同时抬了起来。 噗!凭藉多年fps锤炼的反应,翟安赌贏了! 由於角度不同,这次第二位杀手中弹后,只贴著墙壁滑倒在地,没碰碎那个瓶。 房间里只有两声间隔极短的闷响。 门外的ai搭档听到里面没有爆发激烈交火,小心翼翼地撬开锁溜了进来。 正准备暴力闯入臥室的翟安略感惊讶:这ai还挺上道? 他选择测试ai智力,於是朝臥室方向指了指,又比了个手枪的手势。ai搭档立刻会意,两人无声地贴到臥室门边。 “?qué paso?(发生了什么?)”臥室內传来警惕的询问。 翟安猛地撞开房门!ai搭档隨之开枪,屋內杀手猝不及防,瞬间被击毙。 几乎同时,steam弹窗提示:“您的好友白月明已加入游戏。” 由ai变回真人操控的搭档“白月明”角色立刻开口,声音带著讚嘆:“臥槽,牛逼啊兄弟!一个人杀穿了。” “ai比你靠谱。”翟安一边回应,一边在房间里翻找线索。 “誒?这堵墙看著怎么这么厚?”白月明忽然疑惑地嘀咕了一句。 话音未落,他竟抡起枪托狠狠砸了下去! “別砸!” 翟安想阻止,但为时已晚。 “哎呦,这哥们死的这么惨?”白月明看著墙里露出的那张惨白人脸调侃道。 翟安愣住了,那张脸並不是他。 怎么回事?什么意思?上次纯粹是为了跳脸嚇唬人?嚇到一次后,就恢復正常了? 翟安不喜欢这样刻意地安排,於是对这游戏產生了一些不满。 臥室內似乎没什么关键线索,他决定去別处看看,刚走到次臥门口,伸手拉开房门……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刺目的血红色瞬间吞噬了整个视野—— 【you dead】 “操!这又是什么鬼?!” 消息弹出:【steam消息】哭哭男孩:你怎么下线了? 哭哭男孩是白月明的网名。 翟安刚想打字吐槽这坑爹的游戏內容,新消息又跳出来了。 【steam消息】哭哭男孩:四点有课,溜了先 瞥了眼时间,2025.9.1,15:37。 翟安准备退出游戏。 可这次界面上,竟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选项——【復活】 要么復活,要么刪档? “这游戏我真是……”翟安简直无力吐槽。 好不容易才抢到名额玩上的硬核游戏,就算觉得不满意,也要再坚持玩一阵子。 他点击了【復活】。 屏幕上画面一转,呈现出的却是一个普通的酒店房间。翟安疑惑地抬头望向酒店里的时钟,时间居然回到了任务开始的前一天? 算了,懒得理会这些。 他存了档,退出游戏,摘下vr头盔。 维鴆居然没有等他。 翟安只好一个人跑去教学楼,不知怎的,明明有种疲惫感,可奔跑的速度却比以往还要快了许多。 跑到教学楼刚好五十整,下课铃响起。 教学楼大门敞开,学生如潮水涌出。 翟安站在一旁,避开人流量最多的时间。 左边,几个跑闹的男生撞上歪在路边的共享电瓶车。车晃了晃,哐当倒下,带倒靠墙放的一排实验室三角铁支架。铁傢伙如骨牌般朝翟安砸去。 翟安眼角瞥见黑影,下意识右脚猛蹬,朝反方向扑出。 几乎同时,铁支架轰隆砸在他刚才站的地方,铁角磕裂地砖,灰土扬起。 翟安在地上滚了一圈,勉强起身。 后面人群被巨响惊动,一阵骚动挤压。混乱中,一双手从人缝伸出,狠狠推在翟安的背上。 他向前摔倒,手臂擦过支架锋利边角,嗤啦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渗出。翟安正要再次站起,头顶传来“嗤——!”的尖锐漏气声。 原来铁支架撞碎了消防栓玻璃门,玻璃碎片卡住锈蚀水管阀门接口,撑裂后,高压水柱斜向上喷出,射在天板上。水四溅,浇湿一大片石灰顶棚,而那里本就经常被水泡酥。 “噗啦!” 桌板大小的石膏天板再也支撑不住,整个掉了下来。 翟安刚想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石膏板不偏不倚,正正地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周围一片惊呼。 湿透的石膏板盖住了翟安的大半身子,水和泥灰从板边与裂缝汩汩冒出,和鲜血混在一起,在地面晕开。 坏掉的消防栓还在一旁嗤嗤喷水。 第二章 昨日之死 再次睁开眼睛,是刺目的白光,翟安喃喃道:“好痛……是医院吗?” 没人回应他。 他感觉自己好像经歷了一次粉身碎骨,可试图抬起手臂时,动作竟然十分顺畅。 消息提示音响起,翟安下意识去摸手机,砰的一声,胳膊肘砸到了床架上,他下意识揉了揉,接著发觉自己似乎在宿舍里。 他勉强睁开眼,环顾四周,確实是宿舍。 难道刚才那番经歷只是一场梦? 手机屏幕再一次亮起。 【消息】哭哭男孩:太可恶了,这是要搞什么啊?!?!?! 他点进去查看。 白月明发来的第一条消息,是一则新闻: 【备受关注的新一代“国產之光”《无名小卒模擬器》在今日提前开始发放名额,引发眾多预购且在等待的玩家不满。据悉,目前没有人真正获得了游戏资格。】 《无名小卒模擬器》?提前发放名额? 翟安看了一眼时间,2025.8.31,3:37。 今天不是9月1吗? 陡然间,他眼睛一阵刺痛,面前的屏幕也仿佛扭曲起来。 【消息】哭哭男孩:好2想玩4!好:想0玩0!好:想0玩0! 想玩就想玩,往文字里面塞符號和数字是几个意思? 翟安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这种怪异的表达带来的不適。 就在这时,他视野中那些夹杂在文字里的数字——“2”、“4”、“0”、“:”仿佛突然都被赋予了生命,剧烈地扭曲、剥离出来!它们挣脱了聊天框的束缚,在空气中疯狂跳动、旋转、重组…… 眨眼的功夫,这些躁动的数字拼合成了一个冰冷、清晰的显示: 【24:00:00】 紧接著,数字一跳,变成了【23:59:59】 这诡异的倒计时,如同烙印般,稳稳地悬浮在他眼前的空气中,无论他怎么转动眼球,甚至再次尝试晃动脑袋,它都死死钉在那里,分秒不停地流逝。 “这是什么,飞蝇症?” 他解锁手机,打开电话,准备拨打120。 输入第一个数字时,眼前的倒计时骤然极速跳转! 【23:47:23】 【21:33:47】 【19:25:11】 怎么回事?翟安赶忙退出电话界面,那狂暴的倒计时才平稳了下来。 这时,他才惊愕地发现外面的天色突然黑了。 翟安打开手机,跳转到消息界面,由於自己没有回覆,於是白月明的消息定格在3:37。 时间显示,这已是四个小时前的消息了。 翟安咽了口唾沫,他是读过《三体》的。可印象里,汪淼能看到倒计时是因为有个研究,而且那倒计时是印在胶片上面的,可自己的倒计时却是直接烙印在视野里,並且还能影响到现实的时间! 这是科技,还是神跡? 他的呼吸陡然沉重起来。 翟安从床上爬了下来,落地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身体似乎要摔倒在地。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才缓缓回归身体。他惊觉自己竟也没有踉蹌。再看向四周,他似乎一直就在床前,一动未动。 舍友维鴆的声音倏地响起:“你还好吗?” “啊?!”翟安惊呼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不是两个小时前就跟你打过招呼了吗?然后你就去玩vr游戏了,还每隔一会,就回床上忽然躺下。”维鴆的眼神有些担忧。 翟安心头一紧,忽然察觉倒计时的流速似乎又要加快,赶忙说道:“对,为了护眼!每隔一会,起来休息下,刚不小心睡著了,有点懵。” “哦。”维鴆没说什么,又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倒计时回復正常。 “在刪除的时间里,我是在打vr游戏?” 翟安坐在电脑前,屏幕还亮著,上面赫然正是《无名小卒模擬器》。那个令无数玩家抢破头的珍贵名额,此刻却如此自然地躺在他的库中,仿佛它本就该属於这里。这景象若是落在白月明眼里,恐怕会让对方羡慕得捶胸顿足。 翟安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是他点击了那个【復活】! 游戏中,“特工翟安”死亡后復活回到了前一天。然后在现实中,他也经歷了一次死亡,復活到前一天…… 最直接的证据,那便是隨著翟安的復活,游戏居然也提前一天发放了名额。 不知怎的,他此刻內心竟然水波不兴。 翟安打开游戏官网,不停地翻阅。 维鴆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你的手好抖啊。” 翟安笑了笑:“没关係,不影响的。” 他的大脑无比清醒,儘管手指確实控制不住地在哆嗦。 翟安迅速將页面拉到游戏技能栏,找到了“战术时停”,再次仔细阅读说明。 “果然一样!” “只要我產生向外界求助的念头,或者试图以任何方式间接暗示异常的存在,这个倒计时就会像被按了快进键一样加速!倒计时的运行机制与“战术时停”是一样的!” 翟安心臟狂跳。 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款游戏会跟现实、跟他本人產生如此诡异的纠缠?这个倒计时的尽头是什么? “復活,还是游戏內外一起復活?这我真没见过……” “算了,先想想倒计时。结束的时间,应该就是游戏里我被炸死那会。游戏里的我被炸死了,现实里的我也会死?如果我昨天不点击復活就彻底……莫非,还得感谢这游戏救了我一命?” 他晃了晃脑袋,重新整理思绪。 “突然想起来,9月1日打游戏时,维鴆突然不认识白月明了。虽说他俩只见过一面,但在之前,我已经很多次和维鴆聊过白月明。还在他换到这个校区的第一天就介绍两人认识,维鴆绝不可能忘记。” “难道是因为白月明当时在游戏里死了?” 他扭头看向维鴆,可忽然想起,今天是8月31日,他根本无法去跟一个“尚未经歷9月1日”的维鴆求证任何事情。 带著一丝荒诞的预感,翟安点开了steam库。在一堆杂乱排列的游戏图標中,他找到了准备就绪的《无名小卒模擬器》。 【游戏时间:1.5小时】 “9月1日,我在新手教程和幽灵行动里確实了一个半小时。可9月1日是明天,难道游戏时长不受现实时间改变的影响?” 翟安深吸一口气,翻出官网客服电话,用手机拨了过去。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忙音。他紧张地留意著视野中的倒计时——它依旧按部就班地一秒一秒跳动,並未加速。当然,电话同样无人接听。 他转而点开游戏论坛。满屏都是对抢不到名额的哀嚎、吐槽和攻击。他滑鼠点击发帖,试著在编辑框输入:“求助……” 就在他敲字的瞬间,视野中那原本稳定的倒计时数字,骤然开始疯狂闪烁,流逝的速度肉眼可见地飆升! 翟安像被开水烫到一样猛地停手。 倒计时的流速恢復了正常。 “给客服打电话不能加速,是因为知道客服不会接;暗示加速最慢,或许是因为不容易猜到;求助没发出去,加速就已经很快了;给医院打电话加速最快,是不是因为打电话后,肯定会有人来找我?所以时间加速和泄露速度有关?” 明白了没办法求援,翟安扣上vr头盔,熟悉的压迫感箍住太阳穴。 黑暗中闪过【开始游戏】和【退出游戏】的萤光字符,他选择了前者。 紧接著,地中海的喧囂与热浪扑面而来——翟安站在了西班牙喧闹的街头。他视线里的倒计时【19:03:23】自动缩小,来到了游戏的左上方。 “……演都不演了。” “特工翟安”上线后,天已经黑了,他站在马路中央,抬头一看,绿灯所剩时间不多了,於是赶忙跟上人群。 “下线的时候还在酒店房间,现在却在马路上。难道是下线后,ai也会操控我的角色?” 过马路后,他兜里传来电话的声音,翟安很自然地掏出一部用於反侦查的burner手机。 “你为什么放过了他?” “什么?” “刚才是处理目標的最好机会,你把这事搞砸了,怎么完成明天的行动?” 电话掛断了。 翟安赶忙回拨,却无人接听。 “操!” 他环顾四周,没看到值得注意的面孔。 翟安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原来刚才他並非单纯过马路,而是在执行任务,並且这任务与明天的“幽灵行动”紧密相关! “原本,这次任务应当由ai完成,因为我上线了,导致该任务直接失败?” 唯一的好消息是,屏幕上没有出现那血红的【you dead】。 “等一下,我是不是有存档?” 翟安果然找到了下午3:37分的存档,似乎就是在酒店醒来的那一刻。 他正要点击读档,却犹豫了一下。 “这游戏读档有限制吗?” 他並不清楚,但潜意识里觉得不会那么轻易。 “读档会回溯倒计时吗?” 如果不会,那剩下的时间似乎不够完成明天下午的幽灵行动。 “算了,先收集信息吧。”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伸手摸了摸身上其他口袋,在屁股那儿摸到一个钱包和……手指? 手指猛地缩了回去,翟安转过头,一个瘦小男子正打算混入人群,那慌乱的身影已经暴露了他。 “在这个游戏里,我好像真成了厉害的探员……” 他一把抓住那男子,大声吼道:“?ladron de mierda!?te atreves a robar mis cosas?(你这该死的小偷!敢偷我的东西?)” 见对方似乎要跑,翟安毫不犹豫地一拳挥过去! 拳头精准地砸在对方颧骨下方。 一旁的路人看到这一幕,有几个人拿起手机拍摄,可大多数人害怕小偷的同伙,选择了躲开。 翟安把小偷拖进街巷里,余光瞥见两名男子跟了上来,他咧嘴一笑。 五分钟后,他得知自己身处西班牙——堂吉訶德的国度,而此地是西班牙的佩尼斯科拉小镇。 翟安顺手收缴了那三人今天偷来的全部赃款。 自己钱包里东西倒是齐全,有dni(西班牙公民身份证)、visa卡、驾驶证以及一把钥匙。从身份证和驾驶证上来看,他是本地人。但作为特工,他清楚这些信息肯定都是假的。 第三章 游客 拿著这笔意外之財,翟安隨意找了家小店,买了一副墨镜和一些杂誌。 隨意翻看几本后,他无奈放弃了这种能更安全获取信息,却收效甚微的办法,转而买了一张观光地图。理论上,“特工翟安”的身份设定是当地人,买这东西不符合身份,若被有心人察觉,或许会成为一个破绽。 好在他看起来確实像个游客。 佩尼斯科拉小镇的风景有著典型的地中海风情,翟安此前仅在地理课本上学过相关內容。此刻亲眼看到平静又广袤的地中海、白色石灰岩的民居与漂亮的海滩著实都令他有些激动,视线不停转移。 只是,左上角的倒计时始终是一道催命符,逼得他不得不把心思拉回到任务上。 当下,最关键的是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死。 虽说两次死亡提示都是【you dead】,可第一次死后剧情还能继续推进,而且上次致使死亡的因素消失不见了。但被炸死后,却只能选择復活。若想解决倒计时的难题,就得弄明白两次死亡到底存在什么差异。 “第一次死亡像是精神层面的,第二次则源於现实因素?似乎不太说得通。” “第一次和第二次死亡,都是我主动引发的。但在第二次任务过程中,墙壁並非我凿开的,所以我没受那次事件的影响,这难道我主动触发才会……不对不对,这说法或许有点道理,可还是解释不了第一次死亡和第二次死亡的差別。” “说起来,这游戏给出的信息实在少得可怜。除了开头一句提示词,就只有任务內容,之后再没別的提示出现过。要不是有倒计时和菜单,我真会以为自己是穿越到这地方了……” 翟安回想了下那简单得近乎简陋的任务內容:“杀死房间內的三名杀手,收集任务所需情报。” “等等,如果我不去开门会怎样?那炸弹的威力看著好像不是特別大,说不定我能找地方躲起来……”他先是脑海中灵光一闪,可紧接著又自我否定,“算了,要是倒计时结束我还没法解决问题,多半成为《死神来了》的特邀新嘉宾了。” 一想到之前现实里那奇特的死法,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思来想去仍毫无头绪,於是他决定试著找找明天的任务地点,提前过去排除障碍。 佩尼斯科拉坐落在直插入地中海的裸露岩石半岛上,小镇三面环水,拥有迷人的海滩。海水澄澈透明,沙滩细腻柔软。小镇的民居大多是白色房屋,搭配蓝色或黄色的门窗,色彩明快,极具风情。 放眼望去,確实如此。 他努力回想昨天翻窗前看到的景色,似乎和普通民居並无二致。看来没法从这方面入手查找了。 此时,翟安来到一个岔路口中央,对照著路牌,確定了自己在地图上的位置。 “西班牙科技製药集团”,他就在这家集团附近。通过介绍,他得知这是一家跨国连锁集团,总部便位於这座小镇。 翟安顿时来了兴致,按照常见设定,在这样的小镇上出现如此庞大的科技集团,它多半是剧情的关键角色!要么有人偷了他们的东西,要么就是他们派人去偷別人的东西,总之,绝对不会是无关的旁观者。再联想到刚才的任务目標就在这家集团附近……基本可以確定了! 不过现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而且,他也不清楚这家集团是敌是友,说不定里面布满危险的陷阱。 “等等,科技製药集团,这剧情该不会朝著《生化危机》的方向发展吧!”翟安咽了口唾沫。 原本他觉得凭藉游戏里自己的身手,还有“战术时停”技能,至少不用担心大多数问题,只需弄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再解决即可。可如果是丧尸危机,那可就彻底没救了,简直是必死无疑…… 翟安打开钱包,取出里面的钥匙,外观是,看起来十分漂亮,上面掛的吊牌写了位置和电话。 他对照著地图,发觉那房子似乎在灯塔景点的附近。 “这下不用担心了,管什么本地人设定。ai选的都是游客常住的海景房,没啥可操心的。” “不对,存档那时候,我在一个很普通的酒店里?不过,当时没往窗外看,说不定也是海景房。” 佩尼斯科拉小镇只有79平方公里,小的可怜。 翟安按照地图的指引走到地点,才发觉自己错的离谱,他竟然来到了一座修建在伊尔塔山脉上的海景独栋大別墅! “那存档点肯定就不是这里了。” 他走进別墅,试探著將钥匙插入,门咔噠一声开了。 缓缓迈进院子,夜幕下,欧式路灯散发著柔和光芒,照亮脚下的大理石步道。一侧的泳池水光粼粼,池边整齐排列著精致的躺椅,另一侧丛暗影绰约,隱隱传来阵阵香。 穿过院子,翟安径直走向別墅大门,轻轻推开——无垠的深蓝瞬间漫入眼底! 巨大的全景落地窗外,是沉睡的地中海,深邃如墨玉。月光温柔,给海面镀上一层流动的银辉。远处海岸线上,一座造型简洁优雅的灯塔静静矗立,它暖黄的灯光在深沉的夜幕中规律地明灭,与天上的月轮、海面的银波无声唱和。下方礁石处,海浪规律而低沉的轻吟,比白日里更显清晰,带著一种安抚人心的韵律,汩汩涌入耳中。 方才一路上,翟安依靠强大的意志力和倒计时的催促,强压下了沿途灯火的诱惑,一心只想先到下榻处。 此刻推开大门,他才恍然,原来整个佩尼斯科拉最深邃的夜色、最静謐的辉光与最恆久的灯塔守望,早已被悉心收藏在了这扇门后。 “no todas las bellas son encantadoras.(美人並不个个可爱。)” 別墅內,搭档“白月明”手持酒杯,远远地朝翟安举杯示意。 “algunas son solo agradables a la vista,pero no al corazon.(有的只是悦目而不醉心。)” 翟安同样以西班牙语回应。 “叮啪!” “白月明”手中的酒杯倏地滑落,坠地摔得粉碎。 眨眼工夫,他手中已多了一把瓦尔特ppk型手枪。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第四章 枪响人亡 子弹咔地上了膛。 “时停!” 翟安心中猛地大喊,时间如他所愿,慢了下来。 脑海中思绪翻涌:“这是什么情况?!他不是我的搭档吗,怎么会突然拔枪相向?!不行,必须冷静!冷静!” “难道刚刚那段对话是暗號?可我压根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回应,下意识说的內容,按道理是对的啊!” 依他之前的认知,不管是格斗技巧、语言能力还是记忆,都像潜藏在身体深处的本能。主动回想时可能一片空白,但需要运用时却能信手拈来。就如同之前暴揍小偷,还有每次阅读、与人对话时都很自然。若不是时间紧迫,他真想找个空当,把身为特工应有的各项能力都摸索一遍。 “不行,现在可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翟安没敢转动脑袋,只用眼睛的余光去打量“白月明”的状態——这不会让“战术暂停”加速。 只见这位搭档身体重心微微下沉,肩膀紧紧绷著,脸上毫无表情,食指的第一指节稳稳地、完全压在了扳机上,绝非只是轻轻搭著,而是施加了一个清晰且持续、明显预备击发的恆定压力。 “他是真的要开枪!绝不是嚇唬我!” “为什么?他在怀疑我?” “他怀疑我不是“幽灵”?可根本没有任何设定提示过我要模仿“幽灵”?还有,“幽灵”该是什么模样啊?!” 没时间再抱怨了,翟安必须立刻做出抉择。 他微微俯身,手迅速探向口袋。 方才开门的钥匙,他没放回钱包,而是直接塞进了上衣口袋,这为他节省了不少时间! 手指刚触碰到钥匙,他手腕陡然发力,瞄准“白月明”的眼睛,如甩飞刀一般,凭藉爆发力將钥匙飞速旋转著掷出。 剎那间,时间恢復流动! 就在扔出钥匙的同一瞬间,翟安的身体如离弦之箭,向侧前方猛扑出去,意图拉近距离抢夺手枪。 砰! “白月明”没料到翟安反应竟如此迅速,看著瞬间飞到眼前的不明金属物体,他下意识扭头,同时扣动扳机。 枪响过后,子弹撕裂空气,带著灼热的气流狠狠楔入翟安腋下的肌肉群! 衝击力让他半边身体猛的颤动。 然而,这衝击如同点燃了引信! 他感受不到疼痛带来的影响,却发觉肾上腺素以前所未有的狂暴態势奔涌全身。翟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冰冷的、非人的专注。扑击的动作比预想中更为迅猛、狠厉! 那把钥匙擦著“白月明”的颧骨呼啸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枪响的余音还在空气中迴荡,翟安已迅猛扑来! “白月明”持枪的手腕,瞬间被翟安如铁钳般的左手死死扣住,拇指精准无比地抵进腕骨凹陷处,紧接著狠狠一压! “呃啊——!”钻心的剧痛让“白月明”手指不受控制,手枪哐当一声脱手滑落。 翟安没有丝毫停顿,右臂顺势如蟒蛇般锁住对方脖颈,身体猛然拧转,藉助全身的重量和前扑的冲势,將“白月明”狠狠地摜向地面! 砰!“白月明”后背重重砸地,肺中的空气被强行挤出,眼前顿时一阵发黑。 但他毕竟训练有素,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求生的本能瞬间爆发!被锁住的脖颈猛地向侧方奋力挣动,未被完全压制的左腿迅速屈膝,拼尽全身力气向上狠狠蹬踹翟安的腰腹!与此同时,右手如鹰爪般探出,恶狠狠地抓向翟安受伤的腋下! 翟安下意识闪躲,使锁喉的右臂不由自主地鬆了半分力道。 机会转瞬即逝! “白月明”敏锐地抓住机会,如离水的鱼般疯狂扭动身躯,腰腹猛然发力,竟以肩背为支点,像弹簧般一个虾弓背弹起,妄图將翟安掀翻在地! 翟安眼中寒芒一闪。 在对方身体弹起的那一瞬间,他锁喉的右臂不仅没有后撤,反而顺著对方上顶的力道,配合腰腿骤然爆发的强大力量,以更加凶猛、刁钻的角度,朝著地面狠狠一勒、一旋! 咔嚓! 一声清脆得让人牙根发酸的声响,从“白月明”的颈项间清晰传出。 “白月明”所有挣扎的动作瞬间定格。那双原本充满求生欲望、愤怒与不甘的眼睛,在翟安手臂的绞杀下猛地瞪得滚圆,瞳孔因剧痛和窒息急剧放大,隨后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涣散…… 反抗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 翟安清晰地感觉到,臂弯里那具躯体的生命力,正迅速消逝。他保持著锁喉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身下的人很快便没了气息。 “艹!怎么这样就死了?!” 翟安倒没多少杀人后的恐慌,不知是出於特工的本能,还是因为他没把对方当作真实的人……等等! 砰! 在一旁吃泡麵的维鴆被翟安摘头盔的动静嚇了一跳,他赶忙暂停电脑上正播放的电影,转头看向翟安,只见对方將vr头盔甩在一旁,正著急忙慌地拨打电话。 “咋了?”维鴆问道。 翟安刚要开口,眼前突然又闪过倒计时,於是赶忙斟酌著言辞说道:“我朋友之前让我打游戏的时候叫他一声,刚刚给忘了。” “哦。”维鴆隨口应了一声,心里暗自腹誹道,“都打了七八小时游戏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叫人。” 另一边,电话响了许久,白月明却迟迟不接。 就在翟安心急如焚之时,忽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试探著问道:“你记不记得,我有个朋友,叫白月明?” 说著,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维鴆的表情。 维鴆头也不回:“有病吧,都提过八百遍的人,还问我知不知道?我看起来像脑子里全是屎的人吗?” 翟安这才终於鬆了口气,给白月明发消息:“看到后回一下。” 隨后,他重新坐回椅子,戴上头盔。 【15:44:13】 过了一会儿,正打算上床睡觉的维鴆瞅见翟安还在电脑前,不禁暗自嘀咕:这游戏真有这么好玩?有机会我也试试…… 第五章 杀手 宿舍空调的嗡鸣声戛然而止,翟安再睁眼,已经进入了游戏,回到了別墅里。 他赫然发觉,客厅里“白月明”的尸体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復活了?还是尸变了?又或者压根刚才就没死? 翟安忽然留意到自己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现在正戴著一副手套,手中还握著个拖把。 “vr游戏没有痛觉,这游戏又没有状態栏,我都忘记自己受伤了……” 他的视线紧紧锁住地面上的水渍,一路探寻,几道拖拽的痕跡指向了后院。 不敢耽搁,翟安赶忙顺著痕跡追去。然而,后院里既不见尸体的踪影,也没有突兀的奇怪土堆。再往前,便是陡峭的山崖,以及那片美丽却深不可测的地中海。 就在这一瞬,他猛地明白了“白月明”可能的去向。 “为什么我拋尸竟如此轻车熟路……我真的是特工或者探员吗?” 翟安返回客厅,心中犯起难来。 目前他对大多事情都一无所知,今天好不容易做成的第一件事,居然还是杀掉了自己唯一的搭档。 他抬头望向左上方的倒计时,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迷茫。 恰在这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问题是,响的並非他身上携带的那部手机,而是放置在客厅里的另一部burner手机。显然,这部手机属於“白月明”。 稍作犹豫后,翟安还是接通了电话。 他没有开口,电话那头同样一片死寂。 沉默持续了许久,对方终於打破沉默,缓缓开口道:“你杀死了你的同伴,对吗?” 声音传来,翟安听出正是今天下午,突然给自己打来电话的那个人。 “这个人就是这次“幽灵行动”的幕后指挥者。他获取信息的速度好快!不管是任务未完成,还是我杀了人,总能第一时间打来电话。” 见没人回应,对方又恐嚇道:“杀死同伴,你是要背叛组织吗?!你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他似乎不清楚活下来的究竟是谁,看来他对信息的掌控也不全面。不过,开头那段沉默,想必已让他有所猜测,所以才一直未称呼名字或代號……” 翟安依旧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难道你在埋怨我?我可从未指示你杀害同伴!” “听这语气,他似乎颇为得意。看来杀害同伴的確如他所言是大忌,我算是落下把柄在他手中了。” “等等,照他这意思,“白月明”想杀我並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谋划?不对,应该是他俩早有预谋?还好“白月明”確实跟现实中一样菜,不然我真就死了。”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想得到原谅,你必须完成『幽灵行动』!详细的任务档案我已经发给你了。这是最后一次……” 话未说完,翟安便打断道:“不,我拒绝。” “你!你在说……” “嘎巴”一声,翟安毫不费力地將手机掰成两半,隨手丟在地上。 “我绝不能被他牵著鼻子走。虽说倒计时逼迫我必须完成任务,但绝不能在这傢伙面前表现出受制於人的样子。” 翟安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別墅內的各个房间,最终被某种无形的吸引力牵引著,走向尽头那扇雕柚木门。 推开门的瞬间,水晶吊灯的光芒倾泻而下,映照著丝绒帷幔与鎏金装饰,將整个空间笼罩在奢华的暖调里。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那张大得能睡下六个人的超软床垫。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扑进里面。 当然,翟安並非为了享受——仅仅把脸深深埋在床垫里一分钟,他便凭藉著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地將自己拔了出来。 “在现实里,恐怕我穷尽一生去奋斗也无缘享受这般奢华……” 他暗自嘆息,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感慨。 隨后,翟安伸手將同样搁在床上的笔记本电脑抱进怀里。轻轻打开电脑,屏幕上隨即弹出提示——输入密码。 他闭上双眼,手指在数字键盘上轻快地点动起来。 “噠、噠、噠……” 几声清脆的轻响过后,电脑屏幕应声解锁。 正如他之前猜测的那样,压根无需回想密码,这就如同打人时,无需思考该如何发力一般。只要做出相应动作,身体亦或是潜意识,便会自然而然地帮他完成后续行为。 翟安用同样的方式,点开瀏览器,快速输入了一串网址。 画面跳转,屏幕中央赫然悬掛著的,並非西班牙国家警察徽章,也不是他之前预想中的联邦机构標誌——而是一个惨白阴森的骷髏头! “我早该想到的,谁说与杀手对抗的就一定是正面角色?就连《刺客信条》都有一部是专门对抗其他刺客的呢。” 他轻点滑鼠,点进榜单,排在首位的名字,较第二名高出不少,这位王牌杀手,正是“幽灵”。 目光迅速落在关键数据上:【执行任务:74次】。而旁边,配著一个令人不寒而慄的数字:【257人】。 “……257个人?”翟安的瞳孔瞬间微微收缩,“如果是今早,我会以为是抓捕了257个罪犯……『幽灵』居然是个杀手,手上沾染了这么多人命!” 虽然这个数字,相较於某位杀神仅用四部电影就打出的夸张战绩,显得没那么惊人。但电影终究只是虚构的艺术创作,现实里没那么多杀手,更没那么多僱佣杀手的人。 “等等,同样是王牌杀手,这么看来……我被炸死,没准就是这组织的阴谋。”翟安眼神锐利起来,“卸磨杀驴,清除知晓太多的王牌,这剧本可太常见了……” 念头及此,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翟安猛地起身,唰地一声拉严实了厚重的窗帘,將房间彻底隔绝於外界光线。他像一头被惊扰的猎豹,开始无声而高效地检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手指抚过墙壁装饰、灯具底座……最终,在悬掛的电视侧面散热孔边缘,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凸起——一枚针孔摄像头! “靠!”他忍不住骂出声来。 “一个科技公司,再加上一个杀手组织……这故事要素可真是满满当当。” 翟安小心翼翼地拆下那枚针孔摄像头,盯著它端详了许久,脑海中並没能浮现出任何有关反向追查的技术知识。 “看来,我是个不懂it技术的杀手。”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遗憾。 重新翻看电脑,详细的任务档案似乎並未发到他这里。 翟安实在不捨得离开那张舒適无比的大床,但又不得不去寻找线索,於是他隨意挑选了一个房间。 他试图开门,却只能推开一半。 第六章 地中海风情 翟安如惊弓之鸟,下意识就要去掏口袋。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地上的行李箱堵住了门口,这才长舒一口气。 不过,这小插曲倒是提醒了他,得去找把枪防身。刚才实在太过紧张,竟把这关键事儿给忘了。 “等等,在我顶號之前,ai好像在执行任务。既然他是杀手,任务理应是杀人,他当时怎么会没拿枪也没拿刀?” 之前,翟安一直以为自己是特工,执行的任务无非是抓捕之类,所以压根没往这方面想。他脱下外套,果然在衣服里发现了一件藏得极深的武器——一支改装过的钢笔刺。看到它的瞬间,相关记忆涌上心头:这是由万宝龙大班系列钢笔改装而成,笔帽內置一根3cm长的钨钢三棱刺,按压笔尾就能触发弹出。 “靠,人都死了,你才给我个挟持用的武器?!” 刚才要是有这钢笔刺,挟持“白月明”时,把这东西往对方脖颈上一放,就能轻鬆控制住局面。就因为手里没傢伙,“白月明”才敢反抗,而自己又不太会掌控力道,结果把人给弄死了。 当然,除了这钢笔刺,最重要的还得是枪! 他捡起掉在客厅的手枪,却没找到配套的枪套,估计是跟著“白月明”一起掉进地中海了。他打算获取完信息后,把整个主臥彻底搜查一遍,看看还有哪些武器可用。 翟安拿著枪,回到“白月明”的臥室。这臥室虽比主臥稍小,但空间也足够宽敞,可此刻却杂乱得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房间入口便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垃圾袋,有些里面装著只咬了一口就被扔掉的食物。翟安不耐烦地一脚將垃圾袋踹开。再走进去些,门后的两个行李箱也挡住了他的去路。 左边箱子里塞著遮阳帽、沙滩裤和泳衣,波西米亚披肩的贝壳流苏垂在箱沿,防割潜水袜和浮潜面罩隨意堆叠。右边箱子里,几瓶高低倍数的防晒霜挤在一起,晒后修復啫喱和摺叠防晒冰袖见缝插针。衣物和防晒物品间的空隙还塞著几部微单相机和防水相机袋,镜头盖隨意扔在箱子边。 两个箱子旁,灰蓝色摺叠衝浪板斜倚墙边,板面海浪图案清晰,摺叠卡扣泛著金属光泽。旁边滚落著快干毛巾和衝浪蜡。 “我去,这傢伙也太会享受了吧!他到底是来执行任务的,还是来度假的啊?” 不过,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白月明”都死得透透的,压根没机会领略地中海的迷人风情。 翟安一脚踩在衝浪板上,试图唤起相关记忆,然而脑海中一片空白,看来他確实没学过衝浪。不过,作为杀手,想必有著极强的身体掌控和学习能力…… 他甩了甩头,把这不著边际的念头拋开,用同样的方法打开“白月明”的电脑,可依旧没瞧见那封关键邮件。 “咚!” 敲门声猝然炸响。 有人在敲门,在敲臥室的木门,就在翟安身边敲的门! 翟安的呼吸骤然停滯,心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视线先捕捉到了地板上蜿蜒的水痕。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却还是强迫自己完全转过头去。 “白月明”站在门口。 那具本该躺在悬崖下的尸体,此刻正微微摇晃著,像一具被潮汐吐回岸边的溺尸。他的脖子扭曲成一个活人绝对无法承受的角度,惨白的皮肤上泛著尸斑般的青灰,扩散的瞳孔却死死锁定翟安。海水混著暗红的血丝,从浸透的衣角滴落,在木地板上积成一滩粘稠的阴影。 翟安的大脑瞬间宕机。他的身体先於意识做出反应——拔枪、打开保险、上膛、扣动扳机、清空弹夹! 砰!砰!砰! 三发子弹精准地贯入“白月明“的胸膛,却只让那具躯体轻轻后仰。没有鲜血喷溅,没有痛苦嘶吼,甚至没有踉蹌跌倒。 “他妈的,生化危机真来了!!!” 他的手指继续痉挛般扣动扳机,第四发却传来击锤空撞的咔嗒声——卡壳了! “时停!” 翟安在脑海中嘶吼,却感受不到熟悉的迟缓感。 时间依然流动著。 “白月明”抬手摸了摸胸口的弹孔,歪头打量翟安,嘴角勾出一丝笑容:“別紧张……”声音像是从破损的声带里硬挤出来的,每个字都裹挟著黏腻的水声,“这具身体……只是借来用用。” “我们……谈谈?” 说著,他从翟安僵硬的身体旁挤过,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翟安望著这具“饱浸”地中海风情的躯体,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隨后將手中的瓦尔特ppk型手枪狠狠扔到了地板上。 “废物!” “別担心,子弹伤不到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无名小卒模擬器》这款游戏的製作者的助理。” 此刻,“白月明”的声音开始从腹腔中发出,那声音平钝无波,听不出男女与情绪的分別。 “什么?!” 翟安惊愕得差点跳起来,刚要张嘴发问,却惊恐地发现自己丧失了语言能力。 “白月明”见状,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我知道你很著急,不要询问我们的来歷和目的。至於其他的问题,一个一个问便是。” 话音刚落,翟安突然又能开口说话了。 “我要怎么活下去?”他不假思索。 “很简单,你只需要不断通关,並且在游戏內不要真的完全死掉,就能一直活下去。” “什么?!不断通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得……”翟安话未说完,又一次像被扼住喉咙般中断了。 “理论上讲,你確实得干到退休。不过呢,你就把这当成一份工作就行。而且,这工作的薪水可比你正常找工作高得多,各种福利也一应俱全。各种哦~” 刻意拉长的声音搭配他毫无起伏的音色显得竟有些滑稽。 可翟安顾不得这些,他情绪激动,大声反驳:“不,我不干!哪有工作是要人命的?!” “据我所知,很多工作都会对身体造成永久性伤害。比如说矿工,长期吸入粉尘,会致使肺部组织纤维化,严重影响呼吸功能;化工行业的工人,会接触到电镀液里的重金属离子,这些离子通过皮肤或呼吸道进入人体后,会在肝肾、神经系统蓄积,进而导致记忆力衰退、肾功能受损……” “我可以不选这些工作,我压根就不需要一份高薪却要命的工作!!”翟安几乎是在咆哮。 “白月明”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只要是长期从事职业活动,都会导致身体、心理或情绪上出现持续的疲惫状態,而且这种疲惫无法通过短期休息完全恢復。以你的家境,想要毕业后不去工作,恐怕有些困难。” “不,那是……总之,死可比这些可怕太多了。”翟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祈求,“求求你了,我真不需要这份工作。” “如果不是你,也会有別人来做。” “只要不是我就行。” “如果是……” “只要不是我,”翟安近乎歇斯底里地又重复了一遍,“而且千万別告诉是谁替换我,求你了。” “好吧。” “白月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同意了?!”翟安简直欣喜若狂,差点没高兴得晕过去。 “白月明”又一次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悠悠说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告诉过我什么?” “我只是个助理。” 第七章 助理 翟安脸上那狂喜的笑容瞬间僵住。 “那,你能帮我……”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助理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就算换掉我,也不会换掉你。” 翟安的脸色剎那间变得惨白如纸。 时间似乎凝固了,周遭的一切声响都被拉的很远,只剩下他胸腔里那颗心臟疯狂跳动的声音,沉闷又急促。 下一秒,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徵兆地夺眶而出,滚滚滑落。 他死死咬住牙关,绷紧下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嗬嗬声,试图徒劳地憋回这软弱的崩溃。他心里清楚,对方这是在玩弄他的情绪。然而,恐惧与绝望带来的无力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势不可挡地衝垮了他內心的防线。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浸湿了他想要捂住脸的双手,肩膀止不住地抽动,只剩下无声的啜泣与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此刻,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白月明”身上海水滴落在地板上的滴答声,和翟安彻底崩塌后发出的呜咽。 “抱歉,我没想到你……如此脆弱?”助理似乎在斟酌用词。 “不……不,”翟安似乎想说——“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可止不住的抽泣不停打断著他的话语,“我该……怎么……做?” 翟安內心依旧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但他想活下去。 助理轻轻摇了摇头:“你只能向我询问一些与通关具体过程无关的问题,同样,我也只能回答这些问题。”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助理补充道:“不过呢,鑑於这算是序章,我可以给你点提示。比如,我为什么现在出现。” 翟安刚要开口,胃部忽然一阵强烈的抽搐,他忍不住乾呕了一声。 助理似乎对他的反应饶有兴趣,一边观察一边说道:“这一……抱歉,为了方便你理解,用游戏术语说吧。你已经『重生』过一次,所以现在处於第二周目。 在这一周目里,你的表现实在令人失望。剧情发生了变动,可你获取到的新信息却少之又少。而且,还因为合伙人的计谋,失去了唯一的搭档。照这样下去,在明天的『幽灵行动』中,你必死无疑。” 翟安强忍著身体里翻涌的不適,艰难问道:“我应该读档吗?” “那还用说。”助理用一种“这根本无需多问”的口吻回应道,“不用担心,读档会回溯倒计时。当然,你仅有这一次存读档机会。”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助理补充道:“不是现在读档,你的精神现在高度紧绷,需要好好休息。” “我的精神之所以紧绷,不都是你们一手造成的吗?” “真没想到,你居然是来提醒我休息的,还以为你们会把我压榨到死……” 助理竖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经地说道:“第一,我只是个助理,並非游戏的开发者,所以不能用『们』。 而且,从实际上来讲,我也算是你的助理,毕竟我和你都希望你能活下去,这对我们双方都有益处。但区別在於,即便你死了,我也不会有事。当然,要是因为帮助你不死,而导致我丟掉这份工作,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我们没法狼狈为奸。” 说著,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如果单纯靠人海战术来提升游戏质量,那恐怕现在全地球的人都在玩这款游戏了。 或许,目前只有你一人在抢先体验。为了防止你因『职业疲劳』而影响游戏质量,我们会儘可能帮助你提升幸福感,而不是把你逼成一具行尸走肉。” “好啊!”翟安咬牙切齿地说道,“往我银行卡里打一百亿,我保证开开心心地工作。” “给你一百亿,短期內確实会大幅提升你的幸福感。但对漫长的人生而言,过高的幸福閾值反而会让你更难感知到幸福。” 翟安著实没料到对方竟如此认真地思考並作答,不禁微微一愣。 助理接著说道:“问太多问题没什么意义。你当下该做的,是关闭游戏,去洗个澡,放鬆一段时间,然后赶在倒计时结束前一分钟读档。要是你觉得当前环境不够舒適,我也能为你提供一间適宜的房间,方便你完成这项任务。” “这……”翟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暂时不用,不过我的学业该怎么办?” “以你能力的极限,似乎连掌握你主修学科的全部知识都做不到……”助理的语气像在陈述事实,“况且,大多数人的学歷在你们这里,本质上不过是工作的敲门砖。既然你已经有了一份工作,又何必执著於……哦,难道是出於社交需求?” “你能知道我想说什么?”刚要开口就被打断的翟安有些错愕。 助理既没肯定,也没否定:“我会向……就是你所理解的游戏製作团队反馈这个情况,让他们调整一下游戏与现实的时间流速,或者为你爭取更多碎片化时间。” “有没有那种能替代睡眠的游戏仓,玩一晚上效果跟睡一晚相同的?” “没有,”助理果断拒绝,“人类的大脑难以支撑这样的运转强度,除非进行改造,但我们不会提供帮助。” “那我回溯时间,大脑也得不到休息吗?” “你的记忆並没有受影响,所以,回溯后大脑会模擬出长期紧绷后的疲惫状態。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好吧,为什么我需要提前一分钟读档。我不能去尝试一下完成『幽灵行动』吗?起码还能收集些线索。” “嗯,”助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如果你自认为承受能力够强的话……” “还是试试吧,起码这次死了,我还有新的机会。”翟安认真说道。 “好,我会强制你下线,並且在倒计时前……对了,你现在所在的房间,按游戏术语就是『安全屋』。睡在这儿,下线后,你的身体不会被自动接管。既然你想要赶上最后的『幽灵行动』,我会提前一小时提醒你。到时候,你自己上线就可以了。” “等等,”翟安赶忙插话,“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选中的是我?” “明明最开始,有那么多人获得了游戏名额……” 助理笑了笑:“也许,你是第42个进入游戏的人?” 话音刚落,下一秒,翟安便已回到现实世界,而倒计时留在了游戏內。 宿舍里,空调温度適宜,他並未因戴著vr头盔而闷到满头大汗。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校园跑腿!” 翟安打开门,本以为是躺在床上的维鴆点的,可对方说出的却是他的手机尾號。 “嗯,0555,是我。”他只能接过袋子,把东西提回来再思考。 “这是……那位助理给我点的?”袋子里是一桶泡好的泡麵、一包凤爪和一罐冰镇的百事可乐。 说起来,他確实饿了好一会儿了。 维鴆忽然开口:“我没睡,在看书呢,你就在宿舍里吃吧。” “嗯,”翟安应了一声,“我给空调关了,开窗户通通风。” 之后,他找到吃饭时爱看的博主,恰好有一期新视频还没看过。 一切准备就绪,轻轻揭开泡得恰到好处的泡麵盖子,诱人的香气瞬间瀰漫开来。顺手打开一旁的凤爪,再拿起可乐,隨著拉环开启,气泡的声音在静謐中格外清晰。 翟安愜意地享受起来。 算上面里加的肠和蛋,这次跑腿送来的东西总价不到十五元,却真的让他心底里涌起一股……虚假的幸福感。 第八章 糖衣炮弹 翟安將剩余的麵汤缓缓倒入下水道,又稍微把泡麵桶冲洗了一番,这才丟进垃圾桶。隨后,他关上灯,轻手轻脚地爬上对面二层的床铺。 他们的宿舍是四人间,由於所学专业就业前景不佳,另外两名舍友在大一结束后都选择了转专业,去了別的校区。又因为没有其他人愿意转入这个专业,因此宿舍便空出了两个床位,翟安和维鴆各自占据了一排。 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翟安,平日里舍友那轻微的呼吸声此刻都听得格外清晰,屋外偶尔传来的风吹树叶沙沙声,也钻进了他的耳朵。他身心俱疲,明明知道该好好睡一觉,可过度的疲惫却让他难以入眠。 他的脑海中乱成一团。 努力尝试放空思绪,然而下一秒,无数的想法又如潮水般涌来。无奈之下,他紧紧闭上双眼,在心中默数著自己的呼吸,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调整状態,让自己儘快入睡。 “42……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想起了这个数字,下意识地伸手摸到枕边的手机,打算查找答案。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一股强烈的、难以抑制的睡意,从他身体深处排山倒海地汹涌而至。 就这样,翟安握著手机沉沉睡去。 9月1日·7:25am 翟安完全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著的,感觉就像刚躺上床,便陷入了熟睡之中。 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响起——那是维鴆独特的起床前奏。 翟安忽然发觉,自己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仿佛无需任何缓衝,就能直接精神饱满地起床。 他將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把枕头摆放好,而后双手抓著栏杆,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了拖鞋上。 “奇怪,我感觉现实里身体的协调性好像比以前好了不少,难道也是游戏的影响?” “嗷呜……几点了?”维鴆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嘟囔著。 “不到七点半吧。” “嗯?!”维鴆一下子坐了起来,“又没时间吃早饭了!” 今早的第一节课在遥远的实验楼,光是走过去,少说也得十分钟。 翟安洗漱完毕,正打算收拾书包,却发现桌上放著一把巴掌大小的黑色磨砂钥匙。钥匙侧边镶嵌著三枚银色按键,顶端的呼吸灯隱藏在金色logo的下方,散发著柔和的微光。 “嗯?”他好奇地举起钥匙,在维鴆眼前试探性地晃了晃。 “哇,早说你买电瓶车了,我就多睡会儿了!”维鴆一脸懊恼,仿佛吃了大亏。 翟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这钥匙不是维鴆的,那大概率就是那位助理送来的。 二人一同下了楼,翟安提前按下钥匙上的按钮。只见左边一辆电动车“滴滴”响了两声,回应了他。这辆电动车有著稜角分明的哑光黑车身,悬浮式的炫彩仪錶盘泛著幽蓝的光,流线型的鞍座包裹著灰黑拼色的皮质,车尾蜂巢状的尾灯宛如未闭合的机械眼,充满了科技感。 “哼,仅凭这点衣炮弹就想拉拢我这个久经考验的社会主义战士?!” 车上放著两个崭新的头盔,一个是灰色,表面纹理粗獷,稜角处点缀著哑光银扣,显得硬朗大气;另一个是冰蓝色,通体透亮,通风孔边缘缠绕著一圈碳纤维纹路,仿佛给盔体镶嵌了一道极具科技感的边框,时尚又酷炫。 翟安將两个头盔一同举起,维鴆挑了灰色的,他自己便拿起蓝色的戴上,坐在电动车前面。 虽说之前他很少骑车,但如今他感觉自己似乎具备了一些杀手应有的身体素质,自然也就不担心骑车这件事。 他带著舍友,猛地一拧电门,可车子並没有如他预想的那般躥出去,只是慢悠悠地启动了。 翟安不信邪,再次用力猛拧把手,最后才发现,这速度已经是车子的最高速度了。 “这速度,满打满算最多节省个五六分钟……” “不用走路,这感觉可真爽。”维鴆一脸愜意,“我还以为你把上学期说的事儿给忘了呢。” “什么上学期的事儿?哦……” 翟安这才回想起来,鑑於本专业那惨澹的就业前景,他在上学期决定大三开始全力备战考研,当时还打算购置一辆电动车,作为往返图书馆的必要投入,没想到这事儿维鴆还记著。 翟安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按照那位助理的说法,自己现在已然“就业”,而且情况特殊,不像別人还有下岗的可能,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持续工作,要么因工死亡。 倒不是他心態好,是真的没招了。 况且,死亡的威胁已经够让人胆战心惊的了,总不能在活著的时候还一直鬱鬱寡欢吧? 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平日里从男生宿舍到实验楼常走的那条小路,此刻竟被封住了。在二號教学楼和实验楼的岔路口,立著一个醒目的“禁止通行”大牌子,周围还缠著一圈黄线。 没办法,两人只好重新绕回大路,再朝著实验楼赶去。 “咱在几楼上课来著?”翟安赶忙问道。 “还能在几楼,咱专业不一直都在顶层嘛?” 之后,两人便不再言语,將电瓶车停在实验楼外后,匆匆跑了进去。只见电梯前早已堵得水泄不通,两人无奈,只好选择爬楼梯。翟安仗著自己如今身体素质不错,没一会儿就把维鴆远远甩在了身后,在维鴆的低声咒骂中,一口气跑到了八楼。 可翟安刚推开教室前门,上课铃声便骤然响起。 “哇偶!”同学们瞬间哄闹起来。 周一第一节是ms.zhang的课,这位老师之前已经带过他们两门课程,教学风格格外严谨,每节课都会隨机提问,尤其是对迟到的同学,更是“重点关照”。 翟安还想著能不能矇混过关,ms.zhang那看似温和的声音便响了起来:“zhai an?how to say『自由贸易区』in english?” “呃……”翟安本想认个错,再解释一下迟到原因,话到嘴边,发现自己似乎认识这个词,“free trade area,fta.” “what about『进口』,『出口』and『贸易顺差』?how to translate these?(如何翻译这些?)” “import、export and trade surplus.”翟安流利地回答。 “哈哈,没想到吧,我连语言能力也copy过来了!” 谁料ms.zhang眼睛一凌:“what do sdr and dst stand for respectively?(sdr和dst分別指的是什么?)” 翟安顿时傻眼,杀手哪会知道这些复杂的国贸术语? 他只能抓耳挠腮,最后得到了ms.zhang一句“your foundation is good,but you simply didn't listen in class last semester.(基础不错,但上学期纯粹没听课)”的评价。 隨后,他在其他人的笑声中,走到了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笑得最夸张的,自然就是空座旁边的维鴆了。 翟安顿时瞪大双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丫怎么进来的。” “托你的福,”维鴆指了指后门,比著口型,“f、t、a。” 第九章 42 “你这英语口语比以前可强了不少啊,假期在家偷偷下功夫了吧。” “工作需要而已。”翟安隨口应道。 维鴆只当他是胡说,没有接话。 翟安坐到位置上,掏出手机,突然想起昨晚打算查的东西,便顺口问维鴆:“你知道42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你从哪看到这个数字的?”维鴆反问道。 翟安顿时来了兴致,平常碰到不知道的事,维鴆一般不会多问。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知道42的含义? “前几天去一家店,老板说我是第42位客人,给我打了个折。”儘管倒计时如今不在眼里,但他还是不敢隨意试探,只能编个藉口。 维鴆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42可是关於生命、宇宙及一切的终极答案!” 翟安心里咯噔一下,他小心翼翼地、一字一顿地问道:“什、么、意、思?” 时间没有加快流逝,他被允许知晓答案了! “意思就是,”维鴆同样一脸认真地回应,“毫、无、意、义。” 说完,他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这是个科幻梗,出自《银河系搭车客指南》。你不是喜欢刷短视频嘛,搜一下就能知道。要是感兴趣,还能找这本书看看。” 翟安感觉脑袋像被重重敲了一锤,整个人愣愣地看著对方。 维鴆见他这样,收起笑容,小心翼翼地问:“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吗?” 翟安木然地点了点头。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 “那你也不用去查了,我给你解释吧。”维鴆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刚捉弄了对方,“在一本科幻小说里,提出了一个『终极问题』,就是前面说的关於生命、宇宙及一切的问题。最后人们费了好大功夫,得出答案是42。但这答案本身没啥实际意义,其实换成別的数字也行,比如130,甚至隨便一个数字……” 维鴆突然低下头,翟安微微抬眼,原来是ms.zhang已经察觉到了他俩的动静,暂停了讲课。 翟安顿时不再言语。 剎那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安静。 “噔、噔、噔!” 他恍惚间好像听见倒计时的声音在转动,而ms.zhang似乎並不打算立刻继续讲课,她就那样静静地看著这边。翟安感觉时钟的声音愈发响亮,仿佛倒计时正一步步向他逼近。 “难道是刚刚说错什么话,导致倒计时加速了?” 今早醒来没看到眼底的倒计时,著实让他轻鬆了不少。可此刻看不到倒计时,他却愈发不安起来。 虽说现实中的时间並未有任何变化,但倘若助理昨天所言属实,他们真的调整了现实与游戏的时间流速,那有没有可能倒计时已经在悄然转动了呢? “要是在倒计时结束前,我没能进入游戏,就在现实中耗尽了时间……难道,我又要在现实世界里死一回?” “zhai an?are you ok?” 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投了过来,只见翟安面色如纸,汗珠从额头不断滚落,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著。 翟安刚要张嘴回应,却惊愕地发现时间竟在现实中暂停了! 他同样一动也不能动,只是还能思考。 就在这时,一个毫无情绪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你太紧张了,放鬆下来。” 翟安知道这是“助理”在与他对话,於是缓缓深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在脑海中问:“昨晚上是你帮我快速入睡的吧?” 没有得到回应。 当翟安將呼吸放慢到一分钟仅两次时,时间才缓缓恢復流动。 “没关係,昨晚吃的宵夜不太乾净,肚子有点不舒服。”他隨意编了个藉口。 ms.zhang点了点头,顺著这个话题,便开始苦口婆心地教训起大家要“healthy diet”。说著说著,又讲起了她在国外读书时,当地的那些“highly unhealthy dishes”…… “你没事吧?”维鴆递过来一张纸巾。 “没事,昨晚吃东西吃得太晚,今早又没吃早饭,可能胃有点不舒服,不过问题不大。”翟安解释完,赶忙追问道,“所以,42就只是个梗?意思就是隨便换成哪个数字都一样?” “对。” “难道我真就是被隨机抽中的?这样也好,起码没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只能指望那助理对我没说谎。” “不管怎样,也只能当他说的都是实话,毕竟疑神疑鬼对我的现状没半点好处……”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传来消息提示。 【消息】哭哭男孩:“咋啦,我刚睡醒。昨天没抽到名额,出去骑了40公里,回来倒头就睡,那叫一个爽。” 白月明酷爱运动,尤其是骑行。 “看样子,搭档这事跟他已经没关係了,似乎只有在游戏里掛掉,才会对游戏外產生影响……” 按理他应该开心才对,毕竟白月明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就算称不上是最铁的,起码也能排进前三,再怎么著也能在前五之列。可此刻,他此刻却丝毫高兴不起来,甚至有些自私地盼著这消息是假的,希望对方还能在游戏里陪著他,好兄弟,携手一起奋斗!然而,现实中,突如其来的孤独感如潮水般將他內心淹没,在这个充斥著死亡的游戏里,他不得不孤军奋战。 这一次,助理没有出现,翟安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度过了一个上午。 距离十二点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翟安才因一条新消息从走神状態中回过神来。原来是白月明的老师提前下课,他便打算帮翟安占两个位置。 “我到底在担心什么?白月明不受影响再好不过,这样我就不用操心还得照顾他!不就是个破模擬器嘛,我steam库里哪款游戏没通关过?別以为能嚇住我!” 一瞬间,翟安重新燃起了斗志。 一旁看书的维鴆察觉到了翟安状態的变化,打趣道:“哟,从宇宙搭车回来了?” 翟安捏紧拳头:“我决定了,我要改变自己!从今天起,每天一百个深蹲、伏地挺身、仰臥起坐,外加十公里长跑。” “最重要的是得坚持不用空调。” “在西安不开空调是会死人的!” 下课前,白月明发来了食堂的菜单,翟安和维鴆远程点好了菜。一下课,两人便骑著电动车直奔小食堂。 食堂早已人满为患,按照平常,翟安多半会避其锋芒,好在今天有…… “等等,这不会也是助理安排的吧?” 翟安一眼就看到了白月明占的位置,便带著维鴆径直走了过去,两人先后坐下。 “誒,你今早有二教的课吗?” 二教,即二號教学楼,翟安今下午四点的课就在二教。 “没,我早上在实验楼,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今早上有个学长在二教门口被铁支架砸的脑溢血了,现在都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翟安一下子愣在原地。 第十章 最后的准备 白月明接著补充:“真的太可惜了,听说那学长在他们系里成绩一直稳居前三,保研资格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当时,他看到一个铁支架要砸到旁边的同学身上,出於本能就衝过去帮忙,结果对距离判断失误……” “这……铁支架?!难道那天下午……” 白月明还在絮絮叨叨:“確实挺奇怪的,实验室的东西怎么能堆在那个楼旁边呢。虽说这事是几个学生不小心碰倒引发的,但我觉得主要责任还在学校。” 翟安心里暗自思忖:“难道是因为我復活这件事导致时间线发生了变动,所以这位学长才……” “这和你並没有关係。”助理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不合规矩的摆放,加上管理的疏忽,这类死亡事件总是难以避免。况且,像这样的意外在全球每天都在上演。你既然已经知道了42的含义,就別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了。” 翟安对“助理”的出现並没有感到意外。 “不,这和我还是脱不了干係。”他在脑內反驳道,“在復活后,我以为死亡是我命中注定的,所以就把这件事拋诸脑后。正是因为我的疏忽,才导致了这场死亡的发生。我虽然不会为此感到愧疚,但等时间回溯后,我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好吧。”助理说完,便没了声响。 “喂,怎么又愣住了?”白月明问。 维鴆下意识地望了过去,当看到翟安的脸时,他瞬间愣住了。 翟安像在压抑著兴奋,又暗藏著些许锐利。 此刻的他,像殫精竭虑数日,在重重迷雾般的线索中抽丝剥茧,终於抓住罪犯关键破绽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眼中闪耀著得窥真相的光芒;又仿佛在漫长追寻中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跡、执著钻研,最终觅得犯人踪跡的赫尔克里?波洛,面上既有突破困境的畅快,又有对真相背后复杂局面的凝重。 通常而言,一旦露出这般神情,便意味著侦探们已然捕捉到关键线索,內心按捺不住,恨不能即刻將真相揭开,好好炫耀一番。 “怎么了?”翟安脸色陡然恢復正常。 维鴆眨了眨眼睛,心中不禁泛起嘀咕,怀疑刚才那一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介绍一下?”白月明提醒道。 “哦!”翟安这才猛地想起,在当前这条时间线里,二人虽然知晓彼此,但还未曾正式认识。 於是,他先面向维鴆介绍道:“这是我初中同学,白月明。”接著又看向白月明,介绍说:“这是我舍友,维鴆。” 二人没有行握手那些虚礼,白月明只是惊呼:“快,饭估计已经好了,再不取餐又得挤半天!” 话音未落,他便站起身来,率先朝著取餐档口走去。维鴆也自然而然地跟在他身后。 翟安见状,微微一笑,也跟著起身。 吃上饭后,他將今早的意外记在心底,开始研究起下午的任务。 ““幽灵行动”……先梳理梳理已有的线索吧,特別是第一次死亡,我总感觉其中暗藏著关键信息。” “你们觉得墙在故事里一般会有什么隱喻?”翟安问。 维鴆忙著乾饭:“那得看它在故事里的位置、作用和状態。” “位置、作用和状態?”翟安默默在心里琢磨著。 他斟酌了一下语言:“假设房间里有一堵墙,墙里面封死了个人,后来墙被打破了。” “打破第四面墙!”白月明迫不及待地抢答。 所谓打破第四面墙,就是让角色察觉到自身处於虚构作品之中,进而直接与观眾进行对话、互动,或者做出与作品世界观逻辑相悖的举动,以此来模糊虚构与现实之间的界限。都是漫威迷,他们三人对这个概念並不陌生。 “好像没多少关係……”翟安只能委婉地否决,“那个人应该是被迫困在墙里的。” “围城?”白月明隨口说道,“城外的想出去,城里的想进来。” 翟安无力道:“第一,你说反了。第二,是墙!” “你的心有一~道墙!”白月明把一只手拢在嘴边,权当话筒,“但我发现一~扇窗!” 翟安正要张嘴,忽然觉得“心墙”这一说法確实有些道理——角色因为某些创伤,不愿意与人交流,呈现出的画面可以是被封在墙里。 “有点意思。”他喃喃自语。 维鴆补充道:“《海边的曼彻斯特》看过没?男主因一次疏忽导致三个孩子葬身火海,这一沉重打击让他患上ptsd,在心中筑起高墙。” 白月明也说道:“还有《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那种情况,房思琪遭受侵犯后,被家庭灌输的价值观紧紧禁錮,根本不敢对外求助,这应该也算一堵墙吧。” “都很有道理,可我怎么感觉还是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呢。”翟安眉头微皱,一脸思索。 维鴆打趣道:“你得多看看书和电影了,成天刷短视频就容易这样脑袋不灵光。” “是吗?”翟安挠了挠头。 说起来,维鴆几乎不刷短视频,因为担心“脑腐”。 ““脑腐”是什么来著?” 翟安记不清具体概念了,索性不再纠结,埋头吃起饭来。 维鴆和白月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越聊越起劲儿,二人一路从电影扯到音乐节,再到运动上。 只见白月明掏出手机,挑了挑眉,展示著上面的购物记录。 “你会衝浪?”维鴆惊呼道。 翟安听到这话,抬头看去,却见白月明买了一个灰蓝色摺叠衝浪板,还有一些防晒和沙滩上的用品,他惊的舌头都差点打结:“你、你这、这是要去哪儿?” “海边啊,不然去你家?”白月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你签证办了吗?”翟安一心想著赶紧阻止。 “签证,我又不出国,办什么签证啊?”白月明一脸茫然,“你脑子迷啦?” 翟安揉了揉太阳穴,难道要提醒白月明小心霰弹枪和被人勒脖子? 思索再三,他也只能叮嘱白月明出门在外,一定多注意安全。 吃过饭后,维鴆和翟安一同往宿舍走去。一路上,维鴆不时偷偷打量身旁的这位舍友,总感觉翟安今天透著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具体哪里奇怪,他一时半会儿又难以確定。此刻的翟安,看似在发呆,可那表情却异常坚定,仿佛即將奔赴战场的战士,浑身散发著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 回到宿舍,维鴆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正准备开口询问翟安究竟怎么回事,却瞥见翟安已经迅速戴上了vr头盔。 “网癮真大。”维鴆摇了摇头,心里想著下次再问。 翟安感只觉意识仿佛置身于波涛之中,起起伏伏。 等他恢復意识,只发觉自己已然回到了那座奢华的海景大別墅里。此刻,偌大的屋子里寂静无声,除了他自己,再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踪跡,唯有一台笔记本电脑静静摆在床边。 第十一章 幽灵在行动 衣服已然穿好,他从床上坐起,走到桌子前打开电脑。 【任务:幽灵行动】 【任务时限:03:00:00】 【任务类型:主线任务】 【任务目標:完成“幽灵行动”並存活】 【任务地点:旅游地图中標红处】 【任务內容:由於时间线变动和线索不足,未能获取详细內容】 “这应该是助理留下的吧?那幕后黑手怎么可能会这样写?” “你在吗?”翟安出声询问,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迴荡,却没有人回应他。 他努力稳住杂乱的思绪,开始查看任务介绍。然而,除了地点,並没有什么有用信息。 翟安皱起眉头,从口袋里掏出观光地图。佩尼斯科拉小镇从整体上看,像一块错落有致的蛋糕,標红处位於“蛋糕”左下方,离住的別墅有点远。 他没急著出发,按昨晚的想法,迅速又仔细地搜查了一遍別墅。除了身上的钢笔刺、没有枪套的瓦尔特ppk,还翻出一根碳纤维伸缩棍、鞋带钢丝锯、一把西坎普.32,以及藏在大提琴箱中的巴雷特m82a1。 犹豫片刻,只带上了钢笔刺、伸缩棍和两把手枪。没有枪托的那把,在枪身两侧塞了叠好的手帕,枪口朝下竖著塞进西装內兜。 等赶到任务地点的那栋住宅楼下,倒计时只剩一小时了。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书库多,?????????s??.???任你选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时间线改动,究竟带来了什么?” 等电梯时,身旁来了个食品外送员。翟安佯装没看见对方,偷偷观察了一遍。 电梯到了,他才装作惊讶地问:“?esta es mi pizza?(这是我的披萨吗?)”//> “呃,您的电话……” “还有一份土豆饼,以及西班牙辣香肠,那是我的最爱。” 外送员露出一丝笑容:“我们家的特色是伊比利亚火腿……” 话没说完,他就被打昏在地。 “不好意思,下次我不会说错了。”翟安收回手刀。 他把外送员拉到一旁,换上对方的衣服,拿上食品,走进电梯。 小镇游客多,不过这片民居远离旅游打卡地,所以没人看到翟安的举动。 电梯停在四楼,翟安出来,敲响右手边第二扇门。 “伊比利亚火腿,是您点的吗?”他用力敲著门,扯著嗓子大喊。 嘭! 门开了,出来的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 翟安强忍著不往男人身后瞧:“您的电话號码是?” “是我点的,”中年男人身后有人喊道,“我的电话是190555。” 中年男人收回了戒备的目光,回到了屋內,在看到他身后那人的瞬间,翟安便回忆起来了——莱昂纳多·伽利莱! 昨天下午那个任务目標! 莱昂纳多·伽利莱,两鬢霜白杂乱地贴在额角,眼窝深陷,如同浅浅的坑洼。鼻樑上的镜片,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痕跡。身上那件灰色毛衣,领口已然磨出毛边,袖口隨意地卷了两层,露出腕部嶙峋的骨骼。裤脚处,还沾著一块怎么洗也洗不掉的油渍。 “我要刺杀的就是他?瞧这住处和穿著,如果不是个“葛朗台”,那应该就真是个穷人。排除他是科技製药公司高管,但肯定也不是杂役,难道他父亲和別人创办了这家公司,却意外去世,公司被別人霸占,他是来討公道或要股权的?不对,我记得他好像不是西班牙人。” “你先进来吧,我去找现金。”莱昂纳多说道。 翟安求之不得,自然答应,提著袋子提进房间,装作若无其事地等待。 “次臥怎么会装炸弹?” 翟安紧紧盯著莱昂纳多的身影,对方走向的正是次臥。 咔!门开了,无事发生。 “来一杯?”那个中年男子打断了他的思绪,递来一杯冰镇饮品。 “不了,”翟安保持谨慎,“赶著回店里呢。” “喝一杯吧,这可是西班牙特色饮品欧洽塔。” 翟安刚想说自己就是西班牙本地人。 却听见对方说道:“你以后没机会再喝了。” 翟安听到这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时停!” 剎那间,时间凝固。他迅速从枪套里拔出西坎普.32,瞄准中年男人的胸部,连开两枪。 时间开始流转。 子弹倏地穿过胸膛,钻入了墙壁之中,然而,预想中血肉被击中的声音却並未响起。 面前的身影消散不见,翟安心底陡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恐惧,心臟狂跳,仿佛要衝破胸膛,可他既开不出枪,也无法回头。 就在这时,一把手枪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翟安只觉一股灼热传来,下意识垂眸看去,手中握著的枪不知何时竟消失了。 “怎么了?!”莱昂纳多从房间衝出来,看到眼前场景,瞬间怒不可遏,“你这个残忍的骗子,你杀死了外送员!” 说著,他將钱狠狠甩在翟安脸上。 “没有血腥味。”那中年男子忽然开口说道,“你今天放过了两个人,这不像你。” “他认识我?可为什么我看到他之后,脑海中没有任何印象?!” 翟安已经忘掉了中年男人的朴实的长相,於是顶著枪管回了头,要在死前记住对方的长相。 然而中年男子並没有开枪,他认真说道:“把欧洽塔喝了吧,你死后没有人会替你收尸。喝下它,起码在地狱里和其他西班牙人有些共同话题。” “这说辞真够精彩的……” 翟安问道:“我就不能不死吗?” “你可以选择喝完再死,或是现在就死。” “我喝,不过我还想死的明白些。” “你只能问一件事情。” “我想知道他凭什么被人悬赏?”翟安指向莱昂纳多问道。 时间线已经变故,这一回杀死他的不一定还是炸弹,就像被封死在墙里的人换了一样。 但任务是不会改变的,只要了解了要杀死的莱昂纳多的故事,在下一周目才能更好地完成行动。 似乎感受到了话中的不屑,莱昂纳多愤怒道:“我是莱昂纳多·伽利莱,和我的先祖——伽利略·伽利略一样,是一位科学家!你们这些人,既没有科学家的敬畏和责任,也没有作为人最基础的道德和慈悲!” “很抱歉,他似乎並不想告诉你任何故事。” “我们离开吧,我受够这个地方了!”莱昂纳多又冲回了房间。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手枪下移。 砰!砰!子弹穿过了翟安的胸膛。 他闷哼一声,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前扑去,重重摔倒在地,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指缝间很快渗出血来。 “希望你的搭档赶得上来救你。不过,我不希望再一次看到你。”那男子甩下这句话,便同抱著资料的莱昂纳多一同离开了房间。 “我的……搭档?!” 翟安只觉得意识正逐渐与身体剥离。 不知是否因为没有当场毙命,时间並未回溯,而是依旧向前流淌。 黑暗中,他仿佛坠入深海,不断下沉,拼命挥动双臂,妄图脱离这片绝境。 然而,一只手突然拉住了他的脚踝。扭头看去,对那人似有印象,却又记不清究竟是谁。他狠狠一脚踹向对方,可非但没能挣脱,反而有更多双手伸来抓住他,其中抓得最紧的,竟是身体僵硬、脸色发青的搭档“白月明”。 翟安试图向身旁出现的人求救。 年过半百的父母奋力想要靠近,却被看不见的墙隔开;维鴆双手插兜,神色冷漠地旁观著;还有一些人,或面容清晰,或模糊难辨,有的似想帮忙,有的却袖手旁观,可竟无一人能够施以援手。 翟安彻底绝望了。 他低头望去,下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他不再挣扎,任由眾人將自己越拖越深。眼前愈发昏暗,耳边传来痛苦的哀嚎,仿佛坠入了无间地狱。 就在这时,黑暗猛地被撕开一道口子,光亮中,一条胳膊拽住了翟安的衣服,用力一扯,將他从水中拉了出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己的脸。 第十二章 后会无期 “呼——呼——呼——!” 翟安在一间普通的酒店房间里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 他已经回溯到了存档点。 一旁的沙发上坐著个勉强像是人形的物种,面貌模糊不清,它开口说话,发出的是平淡无波的机械合成音。 “很遗憾,我们又见面了。这也意味著你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听这语气,自然是那位“助理”。 【24:00:00】 倒计时悬而未发。 “你看起来比我想像中状態好,是我的帮助起效果了吗?” 翟安终於渐渐平缓下来,他抬起头,看向助理,眼中不见悲喜,有种“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平静。 但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助理略带困惑地扭头看来:“我这造型很奇怪吗?” “不,还算不错。” “那,你是被那个男人嚇到了?”那机械合成音中带著试探,“我说过,如果你没有足够承受能力的话,还是提早回溯的要好。不过呢,作为帮助,我可以告诉你,他是……” “我不需要,”翟安打断道,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我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翟安直视助理:“他才是『幽灵』,我不是。” “哦?” “关於不是『幽灵』这一点,其实我早就有所怀疑。首先,开头就提到『在弗拉门戈之乡,el fantasma的意思是,幽灵』,这明显是个提示。『幽灵』要么活跃在弗拉门戈之乡——西班牙,要么本身就该是西班牙人。可我顶著『幽灵』的身份,却对这里所知甚少,这实在不合常理。” “说不定『幽灵』只是没来过这座小镇呢?” “那也不至於连西班牙的特色饮品都没有印象吧。”翟安摇了摇头,“说起来,这游戏给出的提示不算少。除了这点,从风格上也能看出端倪,一个叫『幽灵』的杀手,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带著搭档住在大別墅里的人。” “这不过是你的主观臆想罢了,谁说代號就一定要符合人物风格?” “你说的有道理,”翟安点点头,“不过关键的是『幽灵行动』。当『幽灵』作为杀手代號时,我认为这行动与『幽灵』有关的可能性,应该大於单纯意思为『幽灵在行动』的可能。” 助理点了点头,没再反驳这点。 “再联想到那位幕后人给我打的电话里提到组织对背叛者的惩罚,我合理推测『幽灵』其实是个背叛者,而『幽灵行动』应该是清除他的计划。虽然不清楚为何执行这行动的只有三人,毕竟『幽灵』应该是最强的杀手,但其他方面的推测我觉得不会有错。” 助理语气复杂:“你挺聪明,甚至不需要我的帮助……” 翟安再一次打断了他,声音陡然转冷:“帮助?你的所谓『帮助』,指的是误导我?” 助理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声音硬邦邦地:“误导,什么误导?你在臆想什么?!” “好,既然你不想承认,那我就一件一件告诉你。”翟安冷哼一声。 “首先,你在游戏里误导了我的身份。我接过的电话,我与他们的聊天,没有任何人叫过我的代號!难道我真是个连代號都没有的『无名小卒』?更可笑的是,我打开自己电脑上的杀手网站,根本不会出现自己的主页,一打开就是首页,而榜单上的第一位赫然是『幽灵』!这难道不是精心设计的暗示,让我『自然』地认为自己是幽灵?这些身份上的误导,是你乾的!” “无稽之谈!”助理猛地坐直,“这完全是你的被害妄想!这是游戏的设定,跟我有什么关係?” “你就是这么做了!”翟安厉声道,“你还敢操控我的任务!你故意把我的上线时间改到杀死那位科学家的前几秒,导致我完不成前置任务。你觉得我会相信这只是个巧合吗?!” “不管你信不信,那就是个巧合!”助理的语气也变得尖锐。 “对,好一个巧合!巧合让我完不成任务,巧合让幽灵计划里的另外两人对我不满,巧合让我的搭档『白月明』跑来袭击我!”翟安的声音充满讽刺,“结果呢?我不仅任务失败,还亲手杀了自己的搭档!这一切连锁反应,就是你擅自拨动时间线造成的恶果!” “证据呢?”助理像是被戳中了痛点,“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 “你说得对,”翟安没有反驳,“关於这两点,我確实没有证据,这只是基於你行为的合理推测。” 助理鬆了口气,语气中带著轻蔑的笑:“既然没有证据……” “但是!”翟安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关於你窥探我的想法这一点,我已经拿到铁证了!” “你……你说什么?!”助理那人形轮廓猛地向后一仰撞在沙发靠背上,合成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骇和失真。 翟安冷笑道:“在我多次情绪崩溃期间,我都故意在脑海里跟你『对话』试探你!前面几次,你都偽装的很好,从不主动承认你能『听』到。直到最后一次——那位学长死的时候,我在脑中痛苦地思考“他的死是不是与我有关?”,你,直接回应了我!你从未主动承认过你能读心,游戏製作者也不可能允许你一直窥探玩家的思维!可你经常在偷偷窥探我,不是吗?这就是铁证!” 助理彻底慌了,它试图站起来,那动作显得极其不协调,声音断断续续,带著明显的颤抖和杂音:“你……你的演技……” “演技?我的崩溃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我只是在痛苦里保留了一丝理智来测试你!”翟安逼近一步,眼中燃烧著怒火,“是你太小看我了!说,你误导身份、篡改时间、隱瞒信息、甚至窥探思想,到底图什么?!” 助理眼神躲闪,语无伦次地试图辩解:“我……我们的利益应该是一致的……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也许……” “不说是吧?那我来告诉你!”翟安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作为助理,你能从这款游戏中获利!而控制我,你就能谋取更大的利益!” “第一次见面,你就开始pua我!”翟安继续揭露,“把我第二周目的表现批得一文不值!我承认失败,但你是在刻意打压我的信心!” “好吧,”助理像是能量被抽乾,整个人形轮廓都塌陷萎靡了一些,合成音变得沙哑、低沉,带著明显的乞求,“我承认……之前对你的做法確实不妥。我愿意弥补!把所有能说的信息都告诉你!我们合作……” 翟安根本不为所动:“你想用我对死亡的恐惧来控制我!你假意提供生活便利,让我捨不得轻易赴死。等最后一次回溯机会用掉,对死亡的极致恐惧就会让我彻底依赖於你,变成你隨意摆布的提线木偶!我说的对不对?!” 助理彻底瘫软在沙发里,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击溃。他沉默了几秒后,合成音带著绝望的、断续的电子哀鸣:“……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我一定能帮你……” “不必了!”翟安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我要换个助理。既然你说过,他们寧愿换掉你也不会换掉我,那就把你换掉吧!” “不!別这样!”助理惊恐地试图扑向翟安的方向,动作笨拙而诡异,声音拔高到刺耳的尖啸,“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对这个游戏了如指掌!没有我你会寸步难行!你……” “你知道吗?”翟安打断他,声音低沉下去,“我忍你很久了。” “第一次见面,你就用冰冷的尸体嚇唬我。”他盯著助理,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后来,又误导我,让我以为你能做主放我离开游戏,藉此观察我的反应……桩桩件件,我都记著。” 助理脸上最后的神態也消失了,嘴唇翕动著,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无意义的声响。 翟安没有再给对方任何狡辩或哀求的机会,他决然地转过身,声音冰冷而威严,如同最终判决: “后会无期。” 第十三章 幽灵录音带 说罢,翟安径直转过身,开始仔细搜查起酒店房间。 “我猜,“幽灵”在这里住过,他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身后骤然传来声音:“您对0246的投诉已经受理,我是您的新助理,代號3579,很高兴为您服务。” 那是个没什么特殊的男声,谈不上格外悦耳,却莫名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翟安开口道:“『助理』这称呼我不喜欢,3579叫起来又太麻烦。你能叫……其他的名字似乎也都有些难听,要不你就叫小名好了。” 小名点点头,应道:“当然可以。” 它接著说道:“根据我的分析,咱们得等序章结束后,才有空坐下来好好聊聊。现在,我先告诉你三个通关要点。” “嗯。” “第一,道具。在这款游戏里,许多物品可不单单只是物品,而是被赋予特殊力量的道具。一旦你辨认出它,就能获取其信息和使用方法,它们往往是通关的关键。” 翟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二,扮演。既然这游戏掛名『模擬器』,想必你也能察觉到,你所扮演的这位『无名小卒』和游戏中的人物紧密相连,並非只是个空洞的身份。他在剧情里似乎唯有『死亡』这一既定结局,而你要做的,就是帮他活下去。” “要是我逃离监控,直接买张机票飞去其他国家,这算胜利吗?还是说我一定会死,比如乘坐的飞机,一到倒计时就肯定会失事?” 小名摇了摇头,解释道:“如果你选择逃避,那倒计时结束后,你会失去对身体的掌控,他会因任务和忠诚回到这座小镇,走向註定的结局。” 翟安微微皱眉,仿佛被点醒了些,可那关键线索却仍在迷雾之中,难以捉摸。 “最后一点,情节。游戏被誉为第九艺术。艺术作为创作者思想与情感的承载,自然蕴含著製作者多方面的核心表达。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某些当时可能会让你感到疑惑的情节。即便解不开这些情节,你依旧有通关的可能。但要是你能领悟製作者所表达的內涵,不仅能加快通关速度,还能获得高额奖励。” “我明白了。”翟安点点头,“还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 小名说道:“是铁架子的事吗?我没办法凭空抹除那个东西,就像前任助理也只能通过跑腿帮你购置食物和电动车。不过,由於太过仓促,我没来得及为你准备礼物,就把解决这件事当作见面礼吧。” 说罢,它將右手放在心口,微微鞠躬:“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隨后便消失不见。 【23:59:59】 倒计时开始转动。 “噠。” 一个物品落在了沙发上。 翟安捡起一看,是个空壳录音带。 “这是小名留给我的?不对,他应该没办法直接给我道具。难道是原本就有,但因为是空壳,所以ai之前没捡走?这是什么,“幽灵”留下的录音带?” 就在这时,他发现手中的物品起了些变化,定睛看去,词条在上面浮现了出来。 【名称:幽灵录音带】 【状態:残缺】 【作用:在特定的地点,能触发幽灵的残留回声】 【备註:別忘了播放器】 “特定的地点,跟“幽灵”有关的?” 翟安一时半会儿没有头绪,但他也不打算在这一点上钻牛角尖,而是继续环顾屋內。 沙发、床、桌子……遥控器? 放在水瓶旁,被抽纸遮挡了一部分的遥控器引起了翟安的注意。他將遥控器拿起,对准墙上掛著的电视按下开关。 电视亮起,女主持人的声音隨之传来。 “今天是『蓝热症防治里程碑日』,我们共同回顾三年前那场改写歷史的医学突破。由西班牙科技製药集团研发的靶向药物『蓝盾』,首次將这种凶险儿童疾病(症状为高烧、皮肤发紺)的死亡率从70%以上降至15%以下。截至目前,『蓝盾』已通过全球37个国家的特许审批,累计挽救超过120万儿童的生命。” 镜头切换到一位微笑的专家:“『蓝盾』代表了精准医疗的巔峰,其专利分子结构能彻底阻断病毒复製……” 下方的小字標题滚动著:【蓝热症靶向药问世三周年:科技守护生命的奇蹟】 “三年前,“蓝热症”,西班牙科技製药公司?这应该是故事背景里的內容吧。” 说起这家公司,翟安其实不太认路,昨天还是依靠观光地图上的参照物,才確定了当时的位置。 “对了,观光地图!特殊地点会不会与观光地图有关係?” 他赶忙伸手去摸口袋,却突然想起此时还没购买观光地图,只能强压下急切的心情,仔细地將房间检查了一遍,確认没有遗漏任何东西后,才转身离开。 巧的是,这家酒店就提供观光地图。 翟安这次学机灵了,要了一张地图的同时,让前台帮忙在上面標记出酒店目前所在的位置。他顺便刷了卡换了些现金,让服务员帮忙去买了个磁带播放器。 在等待的间隙,他凭藉记忆,用钢笔刺的笔尖在幽灵行动最终地点的位置上画了个圈。 隨后,翟安认真地瀏览起观光地图。 观光地图上一共標註了四大特色地点,按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方位顺序,分別是灯塔、santa maria天主教教堂(简称圣玛丽亚教堂)、西班牙科技製药集团和童话小巷。 “晚上得回去,北边的灯塔就留到最后去吧。其次是西边的科学製药集团,前置任务如果没记错的话,时间是在七点多快八点。那就先去东边的童话小巷,逆时针顺序来吧。” 等拿到播放器后,他把“幽灵录音带”塞了进去,便朝著东边出发了。 单听“童话小巷”这个名字,感觉似乎是个与孩童相关的美好所在,就像许多人嚮往的迪士尼乐园一样。 然而,经过一家医院,再拐过一个弯,当走到距离小巷不远处时,翟安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只见小巷外面的大字写著——“仅以此悼念那些不幸未能长大的孩子们”。 走进小巷,两边的墙壁上绘製著各种各样的童话故事场景和可爱的卡通形象,地面是用彩色的石头铺就而成,仿佛一条真的通往童话世界的梦幻之路。巷子里还摆放著一些长椅,供人们休息或是阅读故事书。 通过墙壁上的介绍,翟安得知这条小巷是原本就位於医院旁的普通街道,也是罹患蓝热症的孩子们最爱来玩耍的地方。为了给患病儿童及其家人带来温暖与希望,大家特意打扮了这里。 可播放器一路毫无动静,翟安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他继续前行,没想到巷子尽头竟是一座墓园。 【滋~~滋~~】 磁带播放器开始有了动静。 【?eres tu?!(是你?!)】//> 【你不是已经……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播放器里传出。 【对……我和你……我们有过一个孩子,他叫里奥。】 【你!你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早一星期回来找我们,就一个星期!他也许就不会……】 【呜……】 翟安找到一旁的自助贩卖机,买了几朵白色与淡粉色混杂在一起的雏菊,还有一个手工小风车,价格都不算贵。 【……这也怪不了你……是我和他的命不好……】 【你既然来了,就去看看他吧。里奥一直……很想要父亲的关爱。】 这时,播放器的声音变得立体且遥远,翟安顺著声音方向走去,最终在一座浅灰色碑石前停下。 这座碑石比成人墓碑矮半截,受蓝热症影响,墓园里有不少这样小小的墓碑。 碑石顶端刻著一朵半开的铃兰,正面刻著里奥的名字与生卒年月,下面还有一行小字:“alguna vez corrio tras las mariposas durante cuatro veranos.(曾追逐著蝴蝶跑过四个夏天。)” 墓碑前摆放著许多浅紫色的勿忘我,有的已然枯萎,有的却鲜嫩如初,仿佛每天都会有人放上一朵,最近的那朵应该是昨天晚上或者今早放置的。 翟安轻轻將雏菊放在勿忘我的旁边,把风车立在一旁。 【……我很痛苦,一直走不出去……请原谅我,一个母亲是不会想要离开自己的孩子的……可我需要离开这里。】 【我害怕,以后没人来看他……】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肯接受……】 播放器发出最后一声清响,归於寂静。 翟安什么也没有去想,就这样沉默著离开了墓园。 第十四章 蓝热症 翟安看了一眼倒计时。 【23:05:11】 往西南是圣玛丽亚教堂,他顺著大道走去,居然遇见了一位“熟人”——昨天那个扒手。 只见那扒手佝僂著背,动作却异常迅捷。他熟练地將手探进一位女士的裤兜,摸出钱包的剎那,那张疲惫麻木的脸依旧没有变化。然而下一秒,整个人就像被拎起的小鸡崽,双脚瞬间离地! “啊!” 钱包脱手,砸在失主女士的腿上。扒手下意识惊呼。 紧接著,他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股大力狠狠摜进了旁边的窄巷里,摔得尘土飞扬。 远处两个望风的同伙见状,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街角,连头都不敢回。 “有手有脚,干点什么不行?非得偷?”翟安压抑著怒火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 他居高临下地看著蜷缩在地上的扒手。 扒手在翟安靠近的瞬间,身体下意识地剧烈一缩,双臂条件反射般地死死护住了头和脸,整个人蜷得更紧,仿佛一只等待重击降临的沙袋。他紧闭双眼,一声不吭,维持著这副任凭处置、彻底放弃挣扎的姿態。他身上的旧夹克沾满污渍,整个人散发著一股被生活碾碎后的颓败气息。那是一种对疼痛和屈辱都习以为常的、深入骨髓的麻木。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1???.???】 翟安看著对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头火起,一把揪住破旧夹克的衣领,粗暴地將他提溜起来,伸手就往內袋里掏去——他怀疑这人身上还有赃物。 扒手被他扯得踉蹌,像个破布口袋般摇晃著,依旧毫无反应,眼神空洞地望著地面。 翟安的手探进对方破旧夹克的內袋,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小方块。 他將那小方块抽了出来——是一张被塑料膜小心包裹的彩色照片,边角磨损泛白。 照片上,一个年轻许多、笑容爽朗的男人,正將那个穿著洗旧背带裤的小男孩高高举起。小男孩骑在父亲肩头,眼睛笑得眯成缝,小手紧紧抓著父亲浓密的黑髮。照片里的男人穿著乾净的衬衫,眼神明亮,充满力量和对未来的希望。这曾经充满活力的父子形象,与眼前枯槁绝望、散发著腐朽气息的扒手,形成了地狱般的对比。 扒手在照片被抽出瞬间僵住,空洞的眼睛死死钉在上面。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抽气,隨后彻底瘫软,肩膀剧烈颤抖,浑浊的泪水无声滚落。 翟安捏著照片,墓园里那些小小的墓碑瞬间刺入脑海。看著无声慟哭的男人,他心中因偷窃而起的怒火,被死亡带来的、更沉重的阴鬱取代。 沉默几秒,他声音低沉:“...?es por la fiebre azul?(……是因为蓝热症?)”//> 对方將脸更深埋进袖子,呜咽声压抑而破碎,算是默认。 “不是有靶向药了吗?”翟安追问,想起电视里的新闻。 扒手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彻底的悲愤和绝望:“靶向药?『蓝盾』……一盒三万,一个疗程十盒,三十万欧元。”他嘶哑地低吼,“医院还说只能用那个。用其他药,出了事,他们担不起责任……没有钱买『蓝盾』,就连一片止痛药都不给。” 翟安直接问道:“还差多少?” 他清楚自己的帐户里有著巨额財富。 扒手眼神涣散,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空洞:“差多少?……我们凑了二十八万……就差两万……就差两万欧……” 他枯瘦如柴的手指颤抖著,轻轻抚过照片上孩子的笑脸,声音轻得如同嘆息:“……我的小路易……没能等到……” 巷子里一片死寂,只有压抑的抽泣和沉重的呼吸声迴荡。 “两万欧……”翟安轻声默念。 “不需要了……”沙哑的声音从臂弯里闷闷飘出,“路易……已经不需要了……钱……也……不需要了……” 翟安沉默了。 他掏出身上刚才在酒店里换的所有现金——厚厚一沓零钱和买地图找零的硬幣,约三四百欧元。这点钱在“蓝盾”的价格面前渺小可笑,但他还是將它们捲成一卷,俯身,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扒手那个空瘪、破旧的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 巷口阳光落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蜷缩在尘埃里、仿佛灵魂都被抽离的身影,转身,沉默且沉重地离开了窄巷。 【滋~~滋~~】 走了二十分钟,磁带播放器再次发出声响。 翟安抬起头,远处灯塔的轮廓在视野中显现。 他没有按原计划去圣玛丽亚教堂,而是决定先回別墅取些武器。 钥匙插入锁孔,推开大门。刚踏进前院,屋內打电话的声音便隱约传来。 “嘭!” 他猛地拉开屋门,只见搭档“白月明”正两手抓著披萨,用脖子夹著电话,吃得满嘴油光。 “yep, he's back.(对,是他回来了。)”//> 这位搭档含糊不清地对著话筒说,腮帮子鼓鼓的。 “你在和谁通话?”翟安盯著他。 “这背叛我的东西,居然顶著白月明的脸,真想立刻把他给解决了。” 翟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內心翻涌的情绪,决定把这个冒牌搭档称作“大白”,免得將其与现实中的白月明混为一谈。 “『影』说要给我嘱咐点事儿。”大白费力地咽下食物。 “哦,想起来了。”翟安走近,动作极其自然地从大白脖颈间抽走了手机,“他刚也找过我。你先吃,他说了什么我待会儿转述给你。”说罢,他便將手机贴到耳边。 大白对此毫无察觉,只当是翟安体贴。他咧嘴一笑,露出感激的神色,立刻又埋头对付起那块诱人的披萨。 “是你吗,『渡鸦』?”电话那头传来“影”的询问,声音带著惯常的冷硬。 ““渡鸦”,原来这就是我这具身体原本的身份……杀手榜上好像见过这个名字,排名挺靠前……小名说过,扮演的角色很重要,我需要知道“渡鸦”是谁,他在这次“幽灵行动”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见这边沉默,“影”立刻追问,语气不容置疑:“『幽灵』的事,进展如何?別告诉我你还在兜圈子。” ““幽灵”的事?指的是调查的情况吗?” “有突破,”翟安试探著说道,“抓住了他背叛的动机。” “动机?”“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审视,“具体点。” “线索指向一份录音证据,但……”翟安故意卖关子,拋出诱饵,“目前状態是残缺的。” “残缺?!”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转厉,“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对付『幽灵』这种级別的目標,一段残缺的录音能证明什么?能当庭指证他吗?!我要的是完整的、铁板钉钉的证据链!足以让所有元老都闭嘴的那种!任何瑕疵都可能让他翻盘,甚至反咬我们一口!” “听著,”对方的语速加快,压迫感扑面而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撬开谁的嘴、挖开哪家坟。今晚九点前,我要看到那份录音变得完整无缺,和其他所有能钉死他的证据,一起发给我!这是死线!没有藉口,没有延期!” “如果过了九点,东西还没到……”“影”的声音降到冰点,“后果,你自己清楚。” “时间线与任务再度发生变动,目標从刺杀莱昂纳多转变成了收集证据。这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渡鸦』,现在盯著『幽灵』那个位置的,可不止我们三个。你冲在最前面,爪子也伸得最狠。要是这次你扳不倒他,让他缓过气来……或者让元老院觉得你只是在放空炮……” 电话那头刻意停顿了一下:“你觉得,那些被你踩在脚下、被你抢了先机的『鬣狗』们,是会继续对著『幽灵』齜牙,还是……先一拥而上,把你这只飞得最高、爪子也最利的『渡鸦』撕下来分食?” ““幽灵行动”,原来是搜集证据,扳倒“幽灵”的行动,怪不得只有三个人……看来我扮演的这位“渡鸦”很嫉妒幽灵的地位,同时也很害怕他……怪不得第二周目的最后,我连枪都开不出来……” “明白,我会搞定。” 第十五章 隱退 “还有,”“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语气冰冷,“让白月明上点心!別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和玩!告诉他,这次任务要是再出哪怕一丁点差错,我可毫不介意给你换个更靠谱的搭档。” 话音落下,电话便乾脆利落地掛断了。 翟安缓缓放下手机,陷入沉思。 “怪不得倒计时一结束,要是问题没解决,就算我逃走也活不成。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杀手“渡鸦”,早就把我的路给堵死了……罢了,还是接著收集线索吧。” “吃快点!”翟安不耐烦地直接用脚尖狠狠踢了踢大白的小腿,烦躁之情溢於言表。 大白被踢得“哎哟”一声,嘴里的食物差点噎住。 他不满地抬头,含糊不清地抱怨道:“急什么呀!『影』又在催命了?他说了啥?” “还能说什么?催进度唄!让你別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翟安没好气地一把抢过桌上半块披萨,故意带著几分迁怒的粗暴动作,塞进嘴里大口嚼著,“他让你专心帮我!” “知道啦知道啦!”大白赶忙又灌了一大口可乐,顺了顺气,嘴里嘟囔著,“每次都这样……对了,他说啥行动了没?” “不该问的別问!”翟安厉声打断他,“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 大白被这一吼,脖子一缩,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不问就不问嘛,凶什么……反正你能搞定就成。” “这傢伙,这么好说话?不会是装的吧?” “我手机坏了,”翟安再次开口,语气不容置疑,“你这个先借我用著,你自己想办法再去弄个新的。” “啊?坏了?”大白这次是真的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你自己去找组织……” “少废话!让你去就去!”翟安粗暴地打断他,浑身散发著强烈的压迫感,“现在!立刻去联繫!” “行行行……別生气嘛,”大白看著翟安阴沉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识趣地不再多问,“你是老大,我能住这房子还多亏了你,我肯定听你的。” “这点我似乎有些印象,越高档次的杀手享有的福利越好,怎么越来越像《疾速追杀》了……” “还有,”翟安趁势说道,“去替我申请一把步枪,弹药得配足了。” “我还打算留些额度当旅游基金,等冬天去泰国的时候呢……”大白小声嘟囔著,见翟安没有搭话,他不禁又好奇地问,“要步枪干嘛?” “『幽灵』和製药集团那边……可能会碰到些难对付的傢伙。”翟安含糊地解释道。 大白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瞭然与兴奋:“懂了!有硬茬子是吧?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乾脆申请两把步枪,咱一人一把。” 说完,他便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翟安刚鬆了口气,正准备回自己房间,就见大白又探出头来:“那这次行动的奖励会增加不?” “让你坐上『幽灵』的位置,怎么样?”翟安没好气地回道。 大白明显心动了一下,却只是嘿嘿笑了两声,便缩回头进了屋。 “他好像根本不懂“达摩克里斯之剑”的道理,只觉得“幽灵”的位置有更好的待遇,该说他贪心到天真,还是单纯脑子不够用呢?不过,“渡鸦”也没比他强多少,表面上觉得自己能取代“幽灵”,心底里却又对人家怕得要死……” 翟安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脑,登录杀手网站。映入眼帘的信息让他一怔,“渡鸦”赫然便是排行第二的杀手,然而其完成任务数和杀人数仅比“幽灵”的一半略高一些。 虽然不清楚这背后的缘由,但差距却是一目了然。 “对了,回来路上,磁带播放器好像传出了点声响。一会儿找个由头把大白支开,去灯塔听听看有啥情报。” 翟安从房间里翻出手枪,將枪套稳稳绑在腰侧。 回到客厅,大白正埋头在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敲字,看来他屋里的环境实在不適合工作。 “我申请了一把hk416突击步枪和一把p90,快的话今晚,最迟明早也能到。你挑一把,剩下的给我就行。”大白抬头打了个招呼。 “我需要你去办件事,”翟安神色严肃,“『蓝热症』,你了解吗?” “好像是种疾病吧?不过应该已经被攻克了,那药叫啥来著……” “蓝盾。” “对对,就叫这个。” “你现在去调查一下,这个小镇上还有多少患蓝热症的儿童,尤其是那些没钱买『蓝盾』的。你把我的卡拿去,钱雇他们做採访,不够的你先垫上,回头我补给你。” 翟安將卡放下,將密码告知大白。 他稍作停顿,又补充道:“记得在九点之前摸个大概情况,我怀疑下午的目標跟这些孩子的靶向药有交易。” 大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翟安的催促下,赶忙出了门。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傢伙脑子確实不灵光,难道杀手组织里中游水平的都是这副德行?不过,他確实容易被掌控,对上级来说,倒也算是个优点。像“幽灵”那种,作为杀手榜第二的“渡鸦”,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自己的信息却被掌握。换我是组织里的元老,也会担心这种人不好驾驭。” 翟安隨即出了门,径直前往灯塔。 佩尼斯科拉小镇的灯塔,静静立在城堡岬角的尽头。西斜的阳光洒下,给白色的塔身披上一层暖金色,灯塔的影子长长地投在深蓝的地中海上。脚下,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著赭石色的礁石,溅起一片片银光。海风又咸又干,还带著股腥味,呼呼地吹著,把人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沿著古老的石阶往上走,石阶被人们常年的脚步磨得光溜溜的。登上塔顶回头看,整个小镇尽收眼底,橙瓦白墙,港口停著五顏六色的小船。阳光太刺眼了,海面波光粼粼,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只有海鸟在悬崖边孤零零地盘旋。 【滋~~滋~~】 【“el fantasma”, por favor, piénsalo de nuevo. la organizacion necesita de usted.(“幽灵”,请再考虑一下。组织需要您。)】//> 磁带播放器里传出一个青年男子崇拜到有些諂媚的声音。 “这是组织在挽留“幽灵”?他要退出?也对,差点忘记他跟孩子的母亲有个承诺……” 【您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一种……秩序。减少任务量?没问题!您只需坐镇,偶尔指点一下『渡鸦』他们这些……急躁的年轻人。资源、待遇,一切照旧,甚至更好。】 “这人似乎是“幽灵”的粉丝……他说的话倒也在理,但依我看,要退就该让这位王牌杀手彻底隱退,成为一个传说。不然待在组织里,总有人觉得自己能挑战“幽灵”,反而更不利於稳定。” 【那……半隱退状態?您选个喜欢的地方,地中海?阿尔卑斯山?我们保证绝不打扰,只在最棘手、非您不可的时候……】 漫长的沉默,让翟安不禁怀疑播放是不是中断了。 终於,声音再度响起。 【……明白了。我们尊重您的决定,儘管这让人……痛心。】 “这傢伙该不会是那种丧心病狂的粉丝吧?若不是他跟“影”的声线截然不同,我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影”为留住“幽灵”而策划的“幽灵行动”了。” 翟安先是暗暗鬆了口气,可紧接著,一个让他恶寒的念头冒了出来:“万一这人真的就是『影』呢?这世界的科技,要造出个变声器也许並非难事。” 第十六章 影 【为了感谢您无与伦比的贡献,也为了让您的隱退……更圆满,我们恳请您,接受这最后的任务。】 【任务地点在西班牙,您的故乡。】 翟安点了点头,“幽灵”果然是西班牙人。 【目標简单,风险极低,对您而言如同散步。完成它,组织將为您在西班牙准备好一切:全新的的身份,足以安享余生的財富,以及……最重要的,彻底切断所有联繫,保证您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这不仅是任务,是组织能为您这位传奇……准备的最后一份心意,一次体面的告別。请您务必接受这份心意。】 他找了个长椅坐下,开始思考。 “乍看之下,双方之间似乎並无矛盾衝突?这確实也在情理之中。赵匡胤身为皇帝,都懂得以“杯酒释兵权”的方式妥善处理,正常一点的哪会平白无故地將功臣一一屠戮。” “更何况“幽灵”单从名字听来,就像是个不结党营私、不惹事生非的傢伙……可事情究竟为何发展到如今这般田地呢?难道真只是“渡鸦”、“影”和大白这三人覬覦“幽灵”的位置?” 这时,磁带播放器发出最后的声响。 【感谢!任务细节即刻传输。愿您在故乡的阳光里,找到真正的寧静。】 “看样子“幽灵”已然应允,如此说来,问题或许就出在这次任务之中。” “任务,任务……应当与那位科学家有所关联吧?最后的任务,西班牙科技製药集团,莱昂纳多·伽利莱,想必是这两者之间產生了矛盾。看来“幽灵”选择了后者,那么任务的僱主便是前者?不过“幽灵”大概並未公然站出来反对任务,否则“影”也不会需要“渡鸦”去搜集证据。” 翟安看向左上角。 【22:09:43】 “本以为这镇子不大,没想到在两个地方就了快两小时,看来接下来得加快节奏了。” 距离莱昂纳多离开集团,走到那条马路上,大概还有两小时。 他径直朝著圣玛丽亚教堂走去,一路上,边走边思索。 “等等,组织既然都如此通情达理了,即便“幽灵”毁约,最后这个任务不执行也就罢了。大不了另派他人执行,难道这个任务有著非同寻常的影响?可这又与组织里那人所说的不符啊?难道是他佯装成“幽灵”的狂热粉丝,实则给对方设下了陷阱?” 翟安察觉到了矛盾,然而现有的证据,似乎还不足以让他参透其中的缘由。 从灯塔到教堂,几乎要跨越整个小镇,约莫有三五公里的路程。 按理说,他该购置一辆自行车,可眼下小镇正值旅游旺季,游客眾多,骑车时需时刻留意躲避人群,无法像此刻这般心无旁騖地思考。但步行就截然不同了,他能够一边思考,一边快步前行,只需稍加留意,便不至於撞到路人。 “嗡——嗡——” 兜里的电话突然响起。 翟安並未接听,片刻后,另一部电话也响了起来,那是大白的。 他接通了电话,依旧先不开口。 电话那头响起英文:“『渡鸦』的电话怎么打不通了?临时有个任务,你叫他接一下。”//> 翟安这才出声:“是我,我的电话坏了。我借了『白月明』的手机,什么任务?” “『幽灵』的最后一个任务,那个刺杀目標此刻正在西班牙科技製药集团內,他们似乎在商討合作事宜。你即刻前往集团外守著,等目標出来后,挑个显眼的地方將他杀死。” “刺杀目標?指的是莱昂纳多·伽利莱吗?那我確实没猜错,“幽灵”果然是不打算完成组织的最后任务……嗯,这刺杀任务是临时指派给我的,难怪在別墅里“影”没有提及这件事。” “为什么?”翟安故意发问,“这太危险了,我会暴露的。” “不,这个任务至关重要,对『幽灵行动』的成败起著决定性作用。” “好,但我会见机行事,我可不想在这儿就与『幽灵』正面交锋。” “『幽灵』不过是组织刻意捧出来的徒有其表的水货,你怎么突然对他如此小心翼翼了。『渡鸦』,这可不像你。” “徒有其表?“影”竟然说“幽灵”是个虚假的传说?不,这绝不可能。无论是二周目时我在“幽灵”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还是方才听到组织之人对他许下的承诺,都足以证明“幽灵”绝非“影”所说的那般。难道是“影”被蒙在鼓里了?” “嗯?” 电话那头传来带著危险意味的审视。 翟安马上反问道:“即便他徒有其表,那也是组织包装打造出的『神话』,我要是贸然在此將他杀掉,组织会如何处置我?” “这倒也是……不过,我可以明確告知你,『幽灵』已经与目標分开,且至少三小时內不会碰面。还请你抓紧时间,必要时,可潜入集团內部……” “这傢伙,又在试探我!” “等等,“幽灵”不在莱昂纳多身边?那他去了何处?对了,墓园!“幽灵”应该是去墓园了,想必他已告知莱昂纳多自己的去向,可对方却提前离开了集团。否则,一周目时,“渡鸦”不可能杀掉了这位科学家。愚蠢的莱昂纳多!” “好,我明白了。”翟安只得先应承下来。 电话掛断。 ““影”知晓“幽灵”去了墓园,这表明他不仅认识这位王牌杀手,甚至还派人跟踪……不对,应该是他有特殊的情报知道了孩子的事情,然后在墓园安排了盯梢的人。若是跟踪,以“幽灵”的水平,绝不可能毫无察觉。” “等一下,“影”提到这件事情,难道他已经知道我去过墓园了?他在警告我?!” 翟安下意识地拐入一旁的巷道——佩尼斯科拉小镇的房屋高低错落,巷道十分常见。 他开始反侦察,却只发现了几个迷路的游客。 “冷静,一定要冷静!先不说这是巧合还是警告,就算真的看到我了,这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儘管我没向他透露此事,但他同样也没跟我提起,算是扯平了。“影”这老狐狸,远比我想像的危险。他肯定清楚“幽灵”的厉害程度,却故意误导我,究竟有什么阴谋?” 翟安知晓莱昂纳多离开的具体时间点,因而並不著急,仍旧朝著圣玛丽亚教堂进发。途中,他利用这段时间接著思考。 “幽灵有多厉害,“影”应该是知道的,而大白肯定是不知晓的。他定然是认为“幽灵”徒有虚名,所以才敢覬覦……等等,“影”是不是用这套说辞同时哄骗了我们两人?” “不过原身“渡鸦”肯定没有全然相信,否则他不会因直面“幽灵”而心生恐惧。我懂了,难怪大白那晚竟敢对我动手,原来“影”不仅告知他“幽灵”名不副实,甚至还说我也是水货,我们应该是新搭档,否则他哪来的胆子……也不一定,可能原身没有战术时停,被那样用枪瞄准、击中,同样会丧命,所以大白没料到……不过还是刚才的推断更为合理,暂且保留此想法。” 边走边想,教堂的钟声將他的思维拉了回来,还未到一个小时,翟安便抵达了目的地。 第十七章 神父 圣玛利亚教堂矗立在伸向大海的巨大岩石山顶上。 下午六点的阳光把粗糙的石墙照成了金棕色,城墙顶上锯齿状的矮墙指向天空。厚重的旧木门不断有游客进出。 翟安跟著人流往前走。 前面是举著手机自拍的一对年轻人,后面是拖著大行李箱、喘著气的一对中年夫妻。各种语言的说话声、相机拍照的咔嗒声、汗味和防晒霜的味道,挤在窄窄的入口通道里。 穿过沉重的木门,海风的声音和街道的吵闹被挡在外面。一股凉气混著石头味、旧蜡烛味和灰尘味衝过来。光线一下子变暗了,他眯了眯眼睛。 眼睛很快便適应了昏暗。 眼前是一个又长又高的空间。粗糙的石墙是深褐色和灰黑色的,摸上去又冷又硬。巨大的石头拱门像巨兽的骨架,撑起高高向上、消失在黑暗里的石头屋顶。夕阳最后的光,从西边高处的彩色玻璃窗透进来几束,能看见光里飘著细细的灰尘。这光落在被无数人踩得光滑的石板地上,映出几块模糊的红、蓝、黄色光斑。 教堂里挤满了游客。 晃动的人头,嗡嗡的说话声,各种脚步声在石头地上迴响。祭坛那边点著蜡烛,一小片温暖的光里,供著一尊看不清脸的圣母像。 “built by the knights templar in the 13th century.(十三世纪由圣殿骑士团建造。)”//> 一个清晰平稳的英语讲解声从旁边一根石柱那里传来,盖过了人群的嘈杂。 一小群人围著讲解员抬头听著。 “……后来毁於战火,十四世纪在教皇卢纳主持下重建。” 讲解员指著屋顶某个角落。听眾里有人轻轻“哦”了一声,有人举起手机拍照。 【滋~~滋~~】 磁带播放器开始发出声响。 翟安看向四周,没有人在意这怪异的声响,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到这声音。 一个苍老、温和,带著悲悯的声音传出。 【ni?o, puedo sentir el peso de tu alo un plomo empapado de lágrimas.(孩子,我能感受到你灵魂的重量,像一块浸透了泪水的铅。)】//> “这是这座圣玛利亚教堂里的神父?”翟安心想。 【你说……那是报应?不,上帝降下试炼,却从不以无辜者的生命作为惩罚的筹码。那不是报应,那是一场……悲剧。】 “说的是“幽灵”的孩子因患上“蓝热症”而离世的事?” 磁带播放器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似乎是烛火摇曳的微响。 那苍老的声音更轻了,如同耳语。 【为何你的心像被掏空了,却感觉不到痛?因为最大的痛苦,是连痛苦本身都麻木了。你习惯了用子弹和刀锋说话,习惯了用杀戮来解决问题……可枪不会流泪,刀锋不懂哀伤。当真正的悲伤降临,你反而……不知所措了,对吗?】 神父似乎在深深的嘆息。 【里奥……是个好名字。他在天上,需要的不是父亲用余生去品尝苦胆,他需要的是光明。】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翟安很想知道“幽灵”说了什么,可录音带似乎只收录了別人对“幽灵”说过的话。 【停下!停下你內心那无休止的鞭挞!】 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上帝的安排,自有深意,虽然这深意像黑夜一样难以看透。你说你註定要下地狱?也许。但赎罪的路,並非只有沉沦这一条!真正的赎罪,不在於停止作恶——那只是开始——而在於用行动去弥补!用你尚能挥舞刀枪的手,去拯救那些正在滑向深渊的人;用你尚能感知冰冷的心,去温暖那些即將熄灭的生命之火!】 【你问,该怎么做?】 神父的声音放缓,充满抚慰和期许。 ““幽灵”打算赎罪?是出於对自己孩子的愧疚吗?这么说来,他真的背叛了杀手组织?” 【看看这烛光。它微弱,却能驱散黑暗。你不需要成为太阳,只需做一支蜡烛,照亮你力所能及的那一小片地方。为了里奥,也为了那些像里奥一样,被这世间的冷酷和疾病折磨的孩子……去做点什么。用你的方式,为他们爭取一线生机,一份希望。这才是为祈福,这才是……洗净你灵魂血污的圣泉。】 更长时间的沉默,仿佛有某种沉重的决定在无声中孕育。烛火的噼啪声显得格外清晰。 这应该是翟安听过的最漫长的播放器,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周围的游客来来往往,只有他一人停留在教堂內。 “孩子,你有什么问题吗?” 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翟安抬头,一位老人站在烛光边缘。他穿著洗得发白的旧袍子,头髮灰白稀疏,脸上皱纹深刻,但眼神像平静的深海,温和而洞察。 “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一只相似的迷途羔羊。”神父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教堂的寂静。 翟安看著那双仿佛能映照灵魂的眼睛,一种莫名的衝动让他开口:“我有时感觉被困在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里,喘不过气。 有时又觉得……自己正被拽向一个黑暗的地方,周围都是……冰冷的目光。除了我自己,没人愿意帮我,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帮助自己。” 神父静静听著,没有惊讶,只有深沉的悲悯。 “墙……”神父的声音像穿透石缝的风,“困住人的,有时不仅是外在的墙。 当一颗心只盯著最高处那个虚幻的王座,渴望取代占据其上的影子,甚至忘了自己为何要攀登时……欲望,就成了禁錮的砖石。” 他微微停顿,烛光在他苍老的脸上投下跳动的光影,“而你所感知的冰冷与黑暗,那是地狱……地狱不在远方。 它生於攀比时灼烧的妒火,生於因他人目光而扭曲的每一步路。当你活在他人的尺度和评价里,你的灵魂,便已陷入了地狱。” 神父的目光似乎落在了空气中某个无形的点上,仿佛在看著另一个刚刚离去的身影,声音变得更加低沉。 “有人曾被同样的墙围困,被同样的地狱之火炙烤……但他最终看清了。真正的力量,不在於取代谁,而在於找回那颗最初、最纯粹的『心』——它指引的方向,才是唯一的出路。” 说完,神父没有再解释,只是伸出布满皱纹却温暖的手,轻轻指向祭坛那片在幽暗中执著燃烧的烛光,然后转身,步履缓慢却安稳地融入那片温暖的光晕之中。 磁带播放器终於又响了,那声音带著上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和庄严。 【……我明白了。去吧,迷途的羔羊。上帝知晓你的悔恨,也看到了你灵魂熔炉中新生的微光。愿你的行动,能成为里奥安眠的摇篮曲。愿圣光指引你,愿勇气充满你。记住,每一次你选择守护而非毁灭,里奥的名字,就在天堂被轻轻唤起一次。】 【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阿门。】 第十八章 合作 翟安迈出教堂,傍晚的暮色宛如一层轻柔的薄纱,悄然无息地覆在小镇之上。海风悠悠吹过,裹挟著远处港口那若有若无的咸涩气息。圣玛丽亚教堂在渐趋深沉的夜色中,静静矗立,仿佛一位沉默的守望者。 “看来,在这款游戏里,神父就如同《黑客帝国》里的先知一般,起著关键的指引作用。” 翟安渐行渐远,心情格外轻鬆。通过神父的话语,他已然领悟了游戏製作人的隱喻。 “嗡——嗡——” 翟安接通电话:“餵?” “影”的声音传来:“你现在马上行动,务必万分小心,『幽灵』在墓园里失去踪跡了!” “什么?”翟安佯装惊讶,“明白!” “现在可以確定,“影”並不知道我去过墓园,否则他也会知晓我在里奥的墓碑前摆放了鲜和风车。“幽灵”看到这些后,肯定不会继续留在墓园。” 翟安当时只是出於怜悯与示好才献上束,没想到竟因此打乱了“影”的计划,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朝著西班牙科技製药集团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来,是想要尽情宣泄內心的情绪,毕竟答案已越来越近,他迫不及待地渴望通关游戏。二来,教堂里播放磁带的速度实在太慢,导致当下时间著实紧迫。 路上的游客们饶有兴致地打量著翟安,纷纷为他让出道路。有些忙著打卡拍照或是专注玩手机的路人来不及避让,也被他凭藉出色的敏捷身手巧妙躲开。 不到十五分钟,他便跑到了上一周目进入游戏时的那条马路。远方的钟声悠悠敲响,意味著此时已是七点。 绿灯亮起,翟安迅速穿过马路,靠近集团。 然而,意外却发生了,磁带播放器竟毫无声响! 他赶忙看向兜里的磁带播放器,上面浮现出信息。 【状態:残缺】 “没有完整,为什么会没声响了呢?” “孩子的母亲、组织、神父……这些录音的相关地点都在旅游地图的景点里,而且分布得颇为合理,墓园、教堂,灯塔虽说有些牵强,但也勉强说得通。可为什么新的录音不在集团呢?” 翟安眉头紧锁,如果推断无误,应该就只剩下一段录音,那便是“幽灵”与科学家莱昂纳多的对话。 “难道录音在莱昂纳多的家里?糟糕,我肯定来不及先去他家再赶回来拦截目標。等等,或许在公司大楼里面?” 翟安抬头望去,只见一座浅灰色的大楼方正矗立,外墙镶嵌著大块的玻璃,反射著天空的光线。在他头顶不远处,有一行银色牌匾,上面写著——西班牙科技製药集团。 走进大门,是一片开阔的前厅,地面铺设著洁白的地砖,显得格外洁净。左边的墙上设有玻璃展柜,里面整齐摆放著一排药瓶,瓶中的液体,或呈浅黄,或显淡蓝。右边墙上掛著一块电子屏,绿色的数据如流水般不断滚动。 前台是一个白色的弧形台面,后面的墙壁呈淡蓝色,墙上有一个银色的蛇杖標誌格外醒目。接待员身著灰色衬衫,袖口紧扣,面前电脑屏幕上的图表正上下跳动。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还隱隱夹杂著一丝草木的清新气息。 “?buenas tardes, tiene una reserva?(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面容姣好的接待员轻声询问。 翟安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我朋友莱昂纳多·伽利莱,他在你们集团作客,让我这个时间来接他。” “那,请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查询……” 后面的话翟安並未细听,他开始环顾四周——安保人员、监控设备,还有些简单的无人服务设施。 “先生?”接线员打断他,“您的朋友似乎还需要一些时间,请您在休息室稍作等候。” 翟安收回视线,一位安保人员引领他走进一旁的休息室。里面茶水、饮料、甜品一应俱全。 美中不足的是,屋子里並非只有他一人,还有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 翟安顿时感觉身体有些僵硬,不自然地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安保人员离开后,休息室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厌烦。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慌乱的情绪平復下来,可心臟却仿佛不受控制,跳动得愈发急促。 翟安寻思著用吃块蛋糕来舒缓紧绷的神经,刚要伸手去拿,没想到面前的“幽灵”动作更快,蛋糕已然落入对方手中。 “故意的?” 翟安目光又迅速锁定在一旁的小糕点上,紧接著猛地伸手去抓,结果依旧扑了个空。 “绝对是故意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时停!”翟安在心中大声疾呼一声,而后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將桌子正中央的糕点、蛋糕、果、饮品……但凡固態且能立住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往自己这边拨弄。 差不多了,他赶忙收手,勉强摆回原本的姿势。 时间恢復了流动。 剎那间,桌子上的物品明显分成了两份,大部分仍在桌子中央,一小部分则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翟安面前,而“幽灵”对此毫无察觉。 “幽灵”微微一怔,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间带著几分落寞,说道:“los nuevos vienen,los viejos se van.”//> 翟安当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这是西班牙的一句俗语,意思是“新人来了,旧人走了”。 “不,要是跟你正面衝突,我肯定瞬间就会被解决的……” “我不过是想退隱,你们非得逼我吗?”一股危险的气息在空气中悄然瀰漫开来。 翟安顿感形势不妙,赶忙出声安抚:“不,你误会了。我其实是想跟你合作。” “合作?” “幽灵”有些诧异,抬起头打量了翟安一眼:“只要我隱退,以你的能力,成为最强杀手不过是迟早的事,又何必跟我合作……难道你是想打败我?” “嗯,没想到他心里想法还挺多,表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不过只要他不跟我敌对就好,毕竟都已经用了时停,万一他突然发难,我可就死得太冤了。” “我可以配合你演一场戏,条件就是,以后任何人都不许再来打扰我,包括你。” 听著“幽灵”滔滔不绝地阐述著计划,翟安顿时理解了那位助理和“影”为何热衷於玩这种让人心里窝火的心理战术,这种掌控別人的感觉,確实容易让人上癮。 不过,他生怕把“幽灵”惹恼了,急忙开口道:“我说的合作,是我帮你一起对抗组织。” “什么?谁说我要……” “我知道的远比你以为的我知道的要多得多。我也渴望脱离组织,只是我跟你不同,你无牵无掛,如果你反悔,打算继续沉沦,凭藉你的资歷,依旧可以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 “幽灵”神色凝重,沉声道:“真理就是真理,哪怕与內心所想背道而驰,它依旧是真理。” “他这话的意思,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对抗组织,或者说想要赎罪了?” 翟安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但你得让我在组织眼里『死掉』,我会变成你身边的『幽灵』。等合作结束,你我从此不再相见。” “幽灵”紧紧盯著翟安,两人对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你还年轻,等我退隱之后,假以时日,你確实会成为组织里的王牌。但就目前而言,你恐怕只会拖我的后腿。” “我要怎么做才能证明自己?”翟安敏锐地捕捉到了话中的潜台词。 “在这栋大楼的某个角落,或许藏著一个保险柜,又或许是夹在某个看似普通的文件夹里,总之,那里藏著莱昂纳多的心血——一份新配方以及『蓝盾』的原始配方。” “你是让我把这两样东西偷到手?” “没错,而且必须在,”说著,“幽灵”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今晚九点之前。” 第十九章 「简单」的考验 翟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左上角。 【20:33:43】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现在差不多是七点十分,距离截止时间只剩下一小时五十分钟了。 “为什么是九点呢?”翟安忍不住发问。 “之前“影”索要证据时提到的就是九点,现在“幽灵”给的任务截止时间同样是九点,这难道只是巧合?还是说九点会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幽灵”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真知道不少呢。” 翟安顿时有些尷尬,可又不能坦言自己知道的情报大多都和对方相关。 好在“幽灵”似乎真把他当成了同伴,认真解释道:“既然你说自己知道得多,那你应该清楚,事情的起因就在於昂贵的靶向药『蓝盾』。” 翟安点点头表示认同。 “幽灵”见状,接著说道:“这药之所以贵,是因为里面有一种叫α的药材特別稀缺,成本降不下来。莱昂纳多了解情况后,就琢磨能不能用別的药方替代α,结果他真成功了。西班牙科技製药公司也买下了他的药方。” “但『蓝盾』的价格好像並没有降低啊。”翟安接过话茬。 “没错,”“幽灵”的声音低沉下来,“背后的原因我查过了,是集团和美国一家企业达成了长期合作,在获得贸易便利的同时,长期从对方那儿进口α。” “所以他们就把莱昂纳多的药方压下来不用了?”翟安呼吸不禁急促了些,“他们这简直就是在吃人血馒头!” “什么?”对方显然没听懂“人血”和“馒头”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翟安想了想措辞,用俚语说道:“这家集团,从他人的不幸中获利。” “幽灵”点了点头,同样满脸不满:“虽说莱昂纳多签合同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没把药方完全卖掉,而是选择合作。可这家集团呢,既不利用这个药方生產价格亲民的靶向药,也不让莱昂纳多把药方公布出去,让更多患者受益。” “那九点到底是……” “虽说这家集团的总部是在这里,但他们的董事长一直待在国外,集团统一匯报事务、做出最终裁决的时间,就在西班牙当地时间的晚上9点。” “集团里的安保状况怎么样?” “几乎动用了全球顶尖的科技设备。而且,药方甚至不会藏在一起。” “也就是说,得在这不到两小时的时间里,先找到两份药方,还得把它们偷出来?” “幽灵”点头確认:“或许你会想著用武力逼他们就范,但这里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无辜的。” “不,没那个必要。”翟安竟笑了起来,“你確定药方大多是分开存放的?” “幽灵”认真地点点头。 “那就好办了。”翟安站起身来,“走吧,先去找莱昂纳多。” “好办?” 跟在后面的“幽灵”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要是他把药方都放在一块儿,再配上那些高科技安保设施,我还真没辙,只能用武器试试了。但现在嘛,有我、你,再加上莱昂纳多,就足够了。” …… “我不同意!” 莱昂纳多情绪激动,大声吼道:“你肯定是他们派来的说客,別想骗我!” 他甚至情急之下冒出了家乡的义大利语:“non ci casco, neanche per sbaglio.(我不会上当,哪怕是不小心。)” “你去劝劝他。”翟安看向“幽灵”,“咱们时间紧迫,耽搁不起。” “幽灵”短暂沉默后,点了点头。 二人在楼下交谈结束,上楼找到莱昂纳多,把这位被气得火冒三丈的科学家拉到一间会议室。一番仔细的反侦查,確认没有监控和录音设备后,才开始商討今晚的行动。 莱昂纳多率先开口,他愤怒到了极点,嘴里骂骂咧咧,大骂集团简直是在对科学与真理的褻瀆者,他坚决不愿再与这些註定下地狱的、放在几百年前要被绑在火刑架上的傢伙们谈判。 这时,翟安终於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然而,他对莱昂纳多的演技实在没信心,並不打算告诉对方全部的计划。况且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向“幽灵”全盘托出计划。 於是翟安只是说道:“科技製药集团想买断你的药方?行,你现在就去答应,別增加任何条件。” 这话正是莱昂纳多愤怒呼喊的原因。 “幽灵”听了自然也是皱眉,但他最终还是答应去劝说莱昂纳多。 翟安本以为得费一番周折,没想到“幽灵”没聊几句,就成功说服了莱昂纳多。 这位科学家经过翟安身边时,恶狠狠地警告:“別跟我耍心眼,不然有你好看的。” 说完,便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走出了会议室。 翟安无奈摇头,暗自希望对方能做好自己的工作,隨后把剩下的计划告诉了“幽灵”。 “幽灵”听完,眉头紧锁:“你对这计划有几成把握?” 翟安伸出三根手指。 “三成?这简直就是瞎胡闹!” 翟安轻笑一声:“我问你,莱昂纳多擅长演戏吗?” “幽灵”微微摇头:“他就是个石头脑袋。” “那把握就有四成了。”翟安笑道,“这家集团的ceo生性多疑,把药方分散存放。” 他用俚语补充:“他就像有很多条路的狐狸?” “幽灵”点头:“不然我早就把药方弄到手了,也用不到你。” “那把握就五成了。”翟安愈发轻鬆,“你外號叫『幽灵』,总该有点特殊本事吧?告诉我,並且施展一下让我看看。作为交换,任务结束后,我告诉你我的情报来源。” “幽灵”点头,將自己的隱身全盘托出,隨后施展能力。 亲眼看著对方消失在眼前,虽说转瞬间便又现身,但翟安依旧瞪大了眼睛:“现在,我有七成把握了!” 西班牙科技製药集团·81层·晚上8:30 大厅內,暖黄色的灯光温柔洒落,中央的水晶吊灯璀璨夺目,细碎的光芒在香檳杯沿上闪烁跳跃。身著黑西装的侍者们托著银质托盘,优雅地穿梭其中,托盘里摆放的马卡龙色彩艷丽得近乎甜腻。 窗边,有人正举杯相碰,欢快的笑声隨著微风飘进室內,与悠扬的爵士乐中萨克斯的旋律交织在一起。厚厚的地毯上,高跟鞋落下悄无声息,唯有丝绸裙摆扫过地面,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角落的长桌上,精致的冷盘摆成扇形,龙虾尾的鲜艷红色与生菜的翠绿相互映衬。一位身著灰色西装的男士正用叉子叉起一块鹅肝,对面的女士抬手轻轻拢了拢耳边的钻石耳钉,耳坠微微晃动,仿佛沾染了窗外透入的些许光芒。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又有人踏入厅內,皮鞋底在光亮如镜的地板上滑出一道浅浅的痕跡。 宴席的主人赶忙热情迎上前去,试图与来人寒暄交涉,然而那人却一脸不悦,身著不太合身的西服,径直走向一旁,旁若无人地大吃大喝起来。 此人正是这场宴席的关键人物——莱昂纳多·伽利莱。 第二十章 宴会 “莱昂纳多先生,我已在此等候多时,见到您真是太让人激动了。” “是吗?奥索里奥先生,还请您多包涵——您见到我有多兴奋,我见到您就有多噁心。所以,烦请別打扰我用餐。” 阿尔瓦罗·奥索里奥的脸色丝毫未变。他从旁边侍者手中接过两杯白葡萄酒,將其中一杯递到莱昂纳多·伽利莱面前,语气平稳地说:“为我们即將达成的合作,乾杯。” 话音未落,不等莱昂纳多拒绝,他便轻抬手腕,用自己手中的酒杯碰了碰对方那杯的杯沿,隨后將左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右手那杯则稳稳放在了莱昂纳多面前的餐桌上。 莱昂纳多不禁咋舌。 这位科学家显然没见过,商人为了钱竟能把面子拋到这种地步——一个身价数十亿的跨国集团ceo,竟能低身位做到如此地步?难怪能赚得盆满钵满。 正因这种惊讶,儘管有些厌恶,莱昂纳多最终还是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奥索里奥看著莱昂纳多饮尽杯中酒,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他倏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se?ores!(诸位!)”//> 爵士乐声减弱,交谈声迅速平息,目光匯聚。 莱昂纳多皱眉,嘴里塞著食物,却只能不情愿地停下动作,又觉得领口勒得难受。 奥索里奥脸上掛著无可挑剔的笑容,手看似隨意实则不容拒绝地搭在莱昂纳多的背上,將他往前带了半步,暴露在聚光灯下。 “荣幸介绍我们今晚最尊贵的客人,”奥索里奥朗声道,“莱昂纳多·伽利莱教授!一个將为我们行业带来变革的名字!” 他满意地看著眾人脸上的好奇,刻意停顿后,掷出关键信息:“伽利莱教授不仅智慧非凡,更是伟大的天文学家、物理学家伽利略·伽利莱的直系后裔!” 伽利略的名字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惊嘆声在人群中漾开。 “他继承了先祖探索真理的无畏精神,在医学製造业领域取得了顛覆性突破!今晚他的蒞临,预示著我们即將携手开启激动人心的新篇章!”奥索里奥適时举手示意。 礼貌而热烈的掌声瞬间响起,闪光灯也隨之亮起。 莱昂纳多被掌声和灯光刺得眯眼。他咽下食物,脸上毫无喜悦,只有被强行展示的不耐。他挺直微驼的背脊,下頜绷紧,脸上依旧带著一丝轻蔑,像块顽石。 掌声在奥索里奥优雅的手势下平息。他对莱昂纳多低语一句,莱昂纳多却只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目光重新投向那盘龙虾尾。 奥索里奥笑容不变,微微抬手。侍者无声上前,为莱昂纳多空杯斟上酒。爵士乐与交谈声重新流淌,但许多目光仍若有若无地追隨著那个重新拿起叉子的身影。 …… 阿尔瓦罗·奥索里奥脸上的职业微笑在转身离开宴会中心的瞬间便消失了。 莱昂纳多·伽利莱那副明显的嫌弃样子,加上他突然的“合作”,让奥索里奥的心里有些不舒服。这感觉不对——这个出了名的倔脾气科学家,怎么可能几杯酒就转了性?不对劲!很不对劲! 一股凉意爬上奥索里奥的后背。他脚步不停,快步走向僻静的走廊转角,指尖迅速按了下衣领下的通讯器,声音压得又低又快:“卡洛斯?” “我在,奥索里奥先生。”卡洛斯的声音立刻回应,“科学家还在厅里吃东西,只有他一个人。露台那个中年男人,在一边抽菸一边看夜景。吧檯那个年轻点的,在和人喝酒閒聊,一下都没有离开过。一切都很正常。” “正常?” 奥索里奥此刻对“正常”这两个字厌恶至极。在他看来,“正常”往往暗藏危机,意味著局面並未在掌控之中,而这种未知,很可能滋生出各种意外状况。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那瞬间紧绷的神经,缓缓说道:“继续盯著。一旦发现任何动静,马上向我匯报。” “明白,先生。我都安排了人看著。” 奥索里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到宴会边缘,脸上重新掛上得体的笑,朝路过的宾客微微点头。 但他的目光像装了雷达,每隔一会儿就迅速扫过三个点:还在吃的莱昂纳多,露台那个抽菸的中年人,吧檯那个跳脱的年轻人。墙上巨大的时钟,秒针每跳一下,都像踩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九点差七分钟。 一股强烈的不安猛地攫住了他。 他太清楚这次“合作”意味著什么。只要今晚与莱昂纳多达成合作,把那两张药方彻底握在集团手里——这意味著药价將稳定下来——他奥索里奥在董事会的位置就稳如泰山,隨之而来的巨大利益唾手可得。 至於其他……面子?良心?他早就拋弃掉这些没用的东西了。 但这感觉太不对了!太安静了!莱昂纳多的反常,他那两个同伴的毫无破绽,组合起来就是最大的破绽。万一……万一出点岔子?万一莱昂纳多是在耍他?万一他那两个看著不起眼的人正在搞鬼?九点整,董事长电话就要打过来听匯报,到时候他拿什么说?搞砸了,后果他承担不起! 不行,不能光靠监控!他必须亲眼看到那两张纸!那两张关乎他一切的纸! 它们根本没锁在他顶层的豪华办公室或保险柜里,因为那太显眼了!他早就把它们藏在了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大厦b3层,后勤物料管理区,一个堆满灰尘的灰色文件柜里,混在一大摞標著“已归档-过期供应商合同(2018-2020)”的废纸堆里。没人会去翻那个鬼地方。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 奥索里奥再也顾不上应酬,趁著没人注意,转身就朝通往服务电梯的员工通道快步走去,脚步又快又稳,只有插在西裤口袋里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就在奥索里奥的身影完全没入阴影的一剎那。 吧檯方向,一杯威士忌酒杯“啪嚓”一声坠地,摔得粉碎。琥珀色的酒液与玻璃碴溅洒一地。 第二十一章 闹剧 翟安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脚步踉蹌,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他一把抓住旁边一位穿著讲究的男宾客的衣领,力气很大,把对方拽得身体一歪。 翟安指著自己西装前襟上那片醒目的深红色酒渍,扯著嗓子吼叫,声音压过了宴会厅的音乐:“你推我?!酒全泼我身上了!想找死吗?!” 他满脸涨得通红,眼神涣散,动作充满挑衅。 这突如其来的衝突立刻引起了骚动。 附近的侍者和几名安保人员迅速衝上去,试图分开二人,並控制住看起来极具攻击性的翟安。 安保总管卡洛斯反应极快,他认出那年轻人是需要尊敬的伽利莱教授的朋友。於是立刻上前两步,声音洪亮而清晰地直接对现场安保下令:“分开他们,別伤到人!” 他的指令简洁有力,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混乱中心。 “放开我,我没醉!”被箍住双臂的翟安不满道。 就在他身边,一直安静用餐的莱昂纳多·伽利莱注意到了这阵骚动。 刺耳的吼叫和混乱让他猛地放下银叉,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住手!”莱昂纳多冰冷清晰的声音直接穿透嘈杂,“你们在干什么?!放开他!” 卡洛斯心头一紧,立刻转向莱昂纳多,同时快速解释道:“伽利莱教授,请您稍安勿躁,我知道那位先生是您的朋友。我们正在处理,保证不会……” 他一边说,一边严厉地用眼神示意安保克制一些。 然而,莱昂纳多根本不听,他走了过去,带著被冒犯的怒意,伸手就要拨开控制著翟安的安保人员:“你们太野蛮了,放开我的朋友!” 被拉拽的安保人员本能躲闪,声音也冲了起来:“先生!请你退后!別妨碍我们!” 就在这双方肢体接触、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瞬间——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看似被安保半控制住的翟安,借著“醉酒”的身体晃动,右脚尖不著痕跡地一勾。 这个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动作,精准地扫过旁边侍者的脚踝。 那侍者像是被地毯绊倒一样,整个人带著巨大的衝力,狠狠撞向旁边另一位正惊恐后退的、衣著华丽的女宾客! “啊——!” 侍者痛呼一声,手中的托盘连同上面的几只高脚杯飞了出去,玻璃碎裂声刺耳。 “救命!” 被撞倒的女宾客发出惊恐的尖叫,狼狈地摔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场面瞬间乱了起来。 尖叫声、惊呼声、玻璃碎裂声响成一片,原本只是局部的衝突点仿佛投下了一颗石子,混乱的涟漪猛地扩散开来!几个安保下意识地想去扶倒地的宾客和侍者,阵型瞬间被打乱。 卡洛斯瞳孔骤缩! 他反应快得惊人,在尖叫响起的剎那,身体已经如炮弹般插入了莱昂纳多和那个格挡的安保之间,用自己强壮的身体硬生生將他们隔开。 卡洛斯用最大的音量、带著绝对权威的怒吼瞬间压过全场噪音:“所有人,请呆在原地!a组b组!保护宾客!清理碎片!c组!控制住这位客人!现在!” 他的指令清晰、强硬,如同定海神针。 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在他雷霆般的命令下迅速找回了节奏。 扶人的扶人,清理的清理,两个强壮的安保立刻一左一右牢牢钳制住了还在“挣扎”的翟安。 混乱的尖峰在十几秒內被卡洛斯强行摁了下去,场面虽然狼藉,但已基本受控。 这位安保总管微微喘了口气,额角渗出汗珠,但眼神依旧锐利。 他正要再次安抚脸色铁青的莱昂纳多,並考虑如何处置翟安。 被安保架住的翟安却突然抬起头,对著卡洛斯咧嘴一笑,满嘴“酒气”,声音带著挑衅的含糊: “嘿……嘿嘿,大总管……你瞧不起我们义大利人?嗯?觉得我喝醉了?觉得我……在闹事?” 他一边说著莫名其妙的醉话,一边用力扭动著身体挣脱了束缚,隨后像一滩粘液一样贴近卡洛斯。 卡洛斯伸手扶住翟安,强压下被这醉鬼无理挑衅升起的怒火,眉头紧锁,声音冰冷:“这位先生,你喝多了。” 他不想再跟这个麻烦源纠缠一秒,直接对著安保吩咐道:“带他去休息室醒酒,看好他。” 安保立刻架著还在嘟嘟囔囔、身体歪斜的翟安向休息室方向走去。 卡洛斯这才转向莱昂纳多,准备进行更棘手的安抚工作:“伽利莱教授,非常抱歉让您受惊了,您的朋友只是需要……” 就在这时,卡洛斯眼角的余光习惯性地扫过整个宴会厅,评估情况。 他的目光掠过露台方向——那里空无一人。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卡洛斯脚底窜上头顶!那个看夜景的中年男人呢?! 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耳麦不见了!只有空荡荡的触感!是刚才混乱中被撞掉了? 卡洛斯的眼睛快速地扫视地面——没有看到耳麦。 他猛地看向翟安被架走的方向,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 “失陪了,教授!”卡洛斯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紧绷。 他甚至顾不上莱昂纳多可能的不满,语速飞快地解释了一句,同时锐利的目光已经扫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安保,准备下达指令。 “等等!”莱昂纳多果然不满地出声,似乎还想就翟安的事情纠缠,“我的朋……” 但卡洛斯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个消失的身影占据。 他心中的警报已经拉响到最高级別。那个中年男人和自己的耳麦一同消失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甚至无法立刻联繫奥索里奥! “满足教授的一切需求!”卡洛斯对著身旁的安保急促地扔下一句话。 没等对方回应,他的身体已经像离弦之箭,猛地转身,不再看莱昂纳多一眼,目標明確地朝著宴会厅侧后方那扇通往安保总控室的门,以最快的速度狂奔而去! 卡洛斯必须立刻赶到总控室!他必须立刻联繫上奥索里奥!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莱昂纳多看著他决然奔离的背影,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而狂奔中的卡洛斯,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第二十二章 困境 让卡洛斯心心念念的、消失不见的中年男人,自然便是王牌杀手“幽灵”。 翟安精心策划的行动,初期的进展颇为顺利,成功为“幽灵”爭取到了脱身时间。 儘管未能將那位恪尽职守的安保总管完全拖住,但“幽灵”確实还有机会,赶在卡洛斯抵达总控室前,跟隨奥索里奥並获取药方。 然而,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由於“幽灵”和翟安对这座大厦的构造並没有充足的了解,所以,计划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此刻,“幽灵”佇立在一条走廊上,身体呈现出五彩斑斕的扭曲形態,这是一种光学隱形效果。 只要他保持静止或小幅度移动,便能维持这种不被监控捕捉到的隱形状態。 “幽灵”身著西装,由於进入宴会前需要经过严格的机器搜身,所以身上並未携带任何武器。 他仅在厅內要了一盒20根装的卡比龙香菸,在等待奥索里奥离开前,已经抽掉了三根。 至於打火机,每次都是让侍者帮忙点火,对方握在手里,他没有机会顺手牵羊。 这条走廊位於一间中控室左侧,中控室面积颇大,约有九十多平米。 此刻,里面站著一名身穿蓝色制服的员工和集团的ceo奥索里奥。 一道由钨钢合金打造的鏤空大门横亘將內外隔开。 钨钢合金,硬度通常在89到95hra之间,相当於69到81hrc。简单来说,就是硬度比工业用的高强度钢还要硬的多,仅比自然界最硬的金刚石软一些。 即便身为王牌杀手,“幽灵”的身体素质已经快要达到人类极限,但也无法对这扇大门造成丝毫损坏。 当大门打开,门身完全缩入墙壁时,大约可供两个正常体型的成年男子並肩通过。 而大门关闭时,能看到上面鏤空的纹由空心长方体构件交错拼接而成,鏤空面积约占百分之六十。 缝隙看似不小,但正常人至多能伸进胳膊,体型极瘦的人或许能勉强塞进整条腿,这已是极限。 不过,“幽灵”能透过大门的鏤空设计窥视里面的情况。 由於大门完全通过遥控开启关闭,没有直接的拉闸开关,所以伸进去胳膊並没有用,打开大门只有两种方式。 其一,像奥索里奥那样,站在大门左侧的瞳孔识別设备处进行操作——“幽灵”自然无法使用这种方法。 其二,便是当下的情形——房间內的二人没聊几句,奥索里奥便急著进入下一个区域,员工赶忙按下身旁的按钮,殷勤地为这位ceo打开大门。 门开了,不仅另一侧的门打开,“幽灵”所在这一侧的门同样开启,看来两边的门是同步操控的。 奥索里奥走进了下一个通道,“幽灵”强忍住衝上去劫持的衝动。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解书荒,101????????????.??????超全 】 一方面,他不確定对方是否真会交出那两份药方;另一方面,即便通过劫持拿到药方,也无法当场辨別真偽。唯有尾隨这位ceo,才有可能获取到真正的药方。 那名员工再次按下按钮,两道大门同时关闭,隨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摸鱼。 “幽灵”陷入思索,目光再次扫过这间房间。 房间长度足有18米,如果他全力衝刺,仅用1.2秒便可穿过这里,进入下一条走廊。 但要是想儘量不发出声响,则至少需要两秒。 “幽灵”除了在缓慢移动或静止时具备被动光学隱形能力,还拥有主动隱形的技能。 但这技能仅能维持一秒,这意味著即便大门打开,他也只能隱身通过一半的距离。 不过,有个好消息。 那名员工所处位置恰好在房间中央,若“幽灵”能停在员工身旁稍作休息五秒,便可再次强行催动能力,抵达下一条走廊。 虽说被动光学隱形能助他在停留5秒时不被监控发现,却无法逃过肉眼直视。 那员工坐的桌子长宽高分別为1.5米、0.6米和0.8米,形状规整。桌下並非实心,留有放腿的空间,並且前后通畅,两侧有木板格挡,但依旧无法完全遮蔽身形。 除非,那员工在五秒时间內一直扭头看向另一侧。 值得一提的是,在那名员工右手边的墙上,掛著一块巨大的屏幕,屏幕被分割成十多个小块,显示著不同区域的监控画面,其中有好几块呈现的正是这个房间內的场景。 这面墙面积颇大,监控设备的清晰度也极高,正常人只需不到半秒,就能轻易察觉房间里的任何异常状况。 除非监控画面突然开始播放《绝命毒师》,否则根本不可能让人的注意力在上面停留五秒钟之久。 同时,开关门的按钮在“幽灵”所处位置看来,也是在桌子的右手边,他最多只能衝刺到桌子的一侧,要想按下按钮,必须衝刺到右侧,且无法躲回左边。 难道要先劫持员工,再逼对方打开大门,进而去劫持奥索里奥? 不,这绝对是个餿主意。 且不说员工可能懂得隱秘的求助方式,况且摄像头也时刻存在,其他中控室乃至总控室的人轻易便能察觉到异常。 除非赌整个大厦里都无人留意此处,然后先想办法打开大门,劫持员工,再带著人质去追奥索里奥? 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想办法切断整座大厦的电源? 那就更不现实了。 且不说“幽灵”是否有足够时间找到电源所在位置,即便成功切断,大厦肯定配备有备用电源。退一步讲,就算连备用电源都不存在,这扇大门似乎在停电后並不会自动打开。更何况,就算大门因停电意外开启,所有的一切都朝著有利於“幽灵”的方法发展……奥索里奥必定也会因为突然停电而察觉到异常。 “幽灵”晃了晃脑袋,拋去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抬头望去,屋顶约三米高,距离屋顶半米处每隔三十厘米有一些纤细的管子,不知道是作何用处。 以“幽灵”的身高和弹跳,轻易便可触碰到这些管子,但显而易见的是,他只要一抓上去,自身的重力便会將其拉断。 现在,整个房间的情况他已经探查完毕。 奥索里奥已渐行渐远,“幽灵”仍停在门外,陷入深深的沉思…… 第二十三章 尼古丁的救赎 哈维尔是西班牙科技製药集团的一名普通员工,在这儿工作已然十余年。 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堪称美差,薪资优厚,事务轻鬆,还能让他留在家乡。他偶尔还能遇见集团的ceo奥索里奥先生,这位先生向来和蔼,从不发脾气,也没有丝毫趾高气昂的架子,是个十足的绅士。 他负责下午班,从下午4点一直得工作到晚上10点。 今晚还不到9点时,哈维尔又一次见到了奥索里奥先生。打过招呼后,出於对集团提供这份工作的感激,他恭敬地为对方打开了门。 之后,他便如往常一般坐回座位。 哈维尔的工作內容並不繁杂,大多数时间就是坐在那儿玩玩手机。年轻那会,他还会主动参与一些安保工作,多挣些外快,可如今上了年纪,他越发享受这种悠然自得的工作状態。 “噠。” 耳边传来一声轻响,哈维尔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开始环顾四周。 这一瞧,竟意外发现桌子左侧有一根香菸,是卡比龙香菸。这烟味道倒是不错,只是他平常不怎么抽,倒不是因为价格贵,单纯是不太喜好。 “这烟是哪儿来的?难道是奥索里奥先生落下的?” 很明显这不是他自己的东西,哈维尔抬头望向奥索里奥离去的方向,满心疑惑:难道刚才自己没留意? “噠!” 这次声音比刚才稍大,还伴著轻微的碰撞声。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顺畅,??????????????????.??????隨时看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哈维尔低头一看,又是一根香菸,还正巧搭在第一根上面,可惜没能稳住,很快就滚落了,两根烟朝著不同方向滚去。 他伸手一捞,把两根烟都抓在了手里。 哈维尔满心困惑,但並不害怕,毕竟没人会因为莫名多了两根烟就担惊受怕,除非是未成年的孩子,突然被父母从书包里翻出两根香菸。 “这烟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 显然,他这四十多岁的脑子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 不过他很快就把香菸塞进衣兜,毕竟工作期间严禁抽菸,哪怕只是掏出来闻闻,也违反规定。 哈维尔下意识地看了眼监控,没发现异常,头上戴著的耳麦也没传出任何声响,看来除了他,没人发现他拿了这两根来路不明的香菸。 当然,哈维尔想错了,因为扔出香菸的“幽灵”自然清楚这一切。 “幽灵”紧贴著大门,手腕轻轻一抖,两根香菸稳稳地落在了哈维尔工作的桌子上。紧接著,他微微侧身,巧妙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探查。 隨后,他又从烟盒里抽出两根香菸,夹在衣领处,以备不时之需。接著,他调整了烟盒的开口方向,再次出手。 “噠!” “砰!”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其中一个是大门开启的声响。哈维尔下意识地將手机关屏,放到一旁,脸上露出笑容,抬头望向奥索里奥离开的方向。 然而,大门打开后,却不见有人进来。 “幽灵”在哈维尔身后微微探出头,紧紧盯著他的一举一动。 见前面没人,哈维尔自然扭头向后看去。 “幽灵”马上缩回头。 多年的杀手生涯,让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他清楚自己此刻的心率大约是每分钟90次。 於是,他在脑海中默默数著心跳:“一、二、三、四!” 就是现在! 第4.5次心跳时,时间刚好过去了三秒。对於集团的员工来说,这两个通道就如同自家后院般熟悉与安全。在这样的环境下,哈维尔理应只需三秒,就能確认没有异常,从而转移注意力。 “幽灵”猛地开启隱形功能,朝著哈维尔的工位飞奔而去。隨著肾上腺素的急剧飆升,他感觉自己只需0.8秒就能跑到哈维尔的左侧。 只是,这位年纪稍长的员工反应似乎有些迟缓。他眼中虽没有流露出对危险的警觉,只是一脸茫然地看著身后,却迟迟没有回头。 “幽灵”没有丝毫停顿,右手迅速从衣领中抽出一根香菸,手腕用力一抖,香菸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砸在了之前砸中按钮的烟盒之上。 一秒钟转瞬即逝,“幽灵”成功抵达目標地点,继续数起心跳。 第一下心跳。 哈维尔已经將目光转向右侧,烟盒的突然出现终於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那尚未完全僵化的大脑开始思考起来。 第二下心跳。 哈维尔抬头,看向头顶的管子。凭藉他那浅薄的物理学知识,他认为香菸是垂直落下的,这自然得归功於牛顿发现的重力。而他头顶上方,只有这些管子。 第三下心跳。 哈维尔弯腰拾起烟盒,將其举到眼前。 第四下心跳。 哈维尔把烟盒拿得更远了些,似乎在比划著名,思考这烟盒能否放在管子上。只是,烟盒近在咫尺,管子却远在上方。別说是放上去,他甚至觉得这烟盒在对比之下,仿佛都快占据半个屋子那么大了。 於是,在第五下心跳时,哈维尔站起身来。 他拼尽全力將手臂高高举起,试图再次估量。 “幽灵”暗自鬆了口气,正准备扭过头去,等待隱形能力再次恢復,便冲向另一条走廊。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屏幕上赫然多出几道黑影! 真是百密一疏,“幽灵”竟忽略了监控存在延迟! 在他全力衝刺的瞬间,光学隱身失效,监控画面捕捉到了他飞奔的身影。虽然由於速度太快,画面上仅有几道模糊的残影,但吸引哈维尔的注意力已然足够! 第六下心跳。 哈维尔猛地一惊,一个箭步衝到监控器前,手指轻轻拖动时间条,画面定格在了那模糊残影出现的时刻! 第七下心跳。 哈维尔继续向右拖动进度条,画面清晰地显示,那团黑影移动到了他桌子的左侧! “幽灵”的心跳不可避免地加速起来!他深知自己正在执行的任务,这是一场拯救数百万儿童的伟大救赎行动,他根本没时间向哈维尔解释这一切。如果对方挡在身前,他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杀死对方! 第八下心跳。 哈维尔没有丝毫胆怯。他虽然平日里经常摸鱼,也珍惜自己的生命,但他更感恩集团给予他的这份养活了全家老小的工作。 在这个关键时刻,身为一个男人,他不会退缩。 哈维尔迅速转身,顺手按下桌子上的按钮,大门开始缓缓关闭,他脚步不停,朝著桌子左侧衝去。 第二十四章 决策 当哈维尔衝到桌子左侧时,他瞬间愣住了,眼前只有一根香菸。 此时,大门已然关闭。 “幽灵”的身影悄然浮现,在第八次心跳之际,他终於能够再次催动能力,隨后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一离开中控室,他没有片刻迟疑,径直朝著奥索里奥离去的方向追去。 灰尘上细微的脚印、空气中残留的气味、尚存的温度……这些对於常人来说难以察觉和分辨的细节,对这位经验丰富的杀手而言,早已是运用自如的追踪线索。 他宛如一头悄然潜行的猎豹,紧紧锁定猎物,无声无息却又风驰电掣般地追逐著奥索里奥。 在他身后,哈维尔眉头紧皱,一边返回监控墙前,重新仔细翻看监控画面,一边急切地呼叫安保总管卡洛斯,试图向他匯报异常情况。 计划已然推进至最终阶段——一场分秒必爭的激烈赛跑! “出事了,奥索里奥先生!” 而哈维尔打算求助的卡洛斯此时已赶到总控室,他赶忙拨通ceo奥索里奥的通讯线路,焦急地想要向对方匯报情况。 然而,电话那头却无人回应。 卡洛斯心中的不安陡然加剧,几乎达到了极点。 他不愿坐以待毙,猛地一把推开大门,衝著安保人员大声吼道:“伽利莱教授和他的朋友去哪儿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贴心,101????????????.??????等你读 】 一名安保人员赶忙指著不远处的电梯说道:“那位先生好像酒醒了些,跟我们道了声歉,说要回去睡觉。那位教授態度又很粗暴,我们……我们实在不敢阻拦……” “不敢拦?雇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卡洛斯简直气得七窍生烟,他三步並作两步,迅速衝到电梯前。 此刻,电梯已经下降到了第62层。 卡洛斯一边用力按住向上的按钮,一边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在旁边的机器上快速一刷。 电梯缓缓停下,隨后竟开始向上运行,显然,这张卡片的权限极高。 然而,卡洛斯心中的不安並未因此有丝毫减弱。 电梯徐徐上升,抵达81层后,门缓缓打开,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这时,不远处的一名安保人员赶忙过来告诉卡洛斯,中控室的哈维尔一直联繫不上对方,无奈之下已经將电话打到了他这里了。 “鐺、鐺、鐺!” 悠悠的钟声迴荡在空中,清晰地宣告著此刻已然九点。 “我们接下来该往哪儿去?” 集团外的莱昂纳多满脸茫然,望向翟安问道。 翟安扒开草丛,翻出藏好的武器和磁带播放器,拍掉上面的土,把找不到用武之地的钢笔刺和磁带播放器揣回怀里,將手枪重新绑在身上。 “我们先……” 话未说完,翟安怀中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语。 从手机所处位置判断,正是大白的那部,想必是“影”打来的。 “这討厌的傢伙,打电话还真是分秒不差。” “你电话响了,要不先接一下?”一旁的莱昂纳多出於好心,出声提醒道。 “哦,这个是……” 翟安瞬间愣住,目光直直地看向面前的莱昂纳多·伽利莱。 这位科学家是“幽灵”的任务目標,因方才计划的前期进展顺利,此刻已对翟安信任有加。 而“幽灵”背叛组织的原因和证据,翟安也已基本收集齐全。 简单来说,“幽灵”的孩子因蓝热症不幸离世,他本欲隱退,却又在最后一项任务遇上了能够优化蓝热症靶向药的科学家莱昂纳多。在神父的引导下,“幽灵”放弃完成任务,转而决定叛出组织,追求他心中的真理。 更为关键的是,此时此刻,“幽灵”正在西班牙科技製药集团內部执行任务。 即便计划成功,他能从奥索里奥手中夺得药方,那也跟僱主撕破了脸皮;要是计划失败,那结果更不用多想,“幽灵”甚至都可能性命不保。 无论如何,“幽灵”的叛变已经是铁证了。 翟安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有能力完成这个副本,终结那要命的倒计时。 只要他向“影”提交证据,同时控制住莱昂纳多。 获取了“幽灵”叛变的铁证,完成“幽灵”未能完成的任务,他翟安就是新一任的王牌杀手。 他能活下去,也能完成原身“渡鸦”一直以来的执念。 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如潮水般,陡然涌上心头。 “蓝热症?数百万受病痛折磨的儿童?渴望自我救赎的“幽灵”?不,这一切不过是副本里编造出来的虚假故事罢了,可我的生命却是实实在在的!” “我终於可以活下去了!” “喂,你怎么了,怎么不接电话?”莱昂纳多並未察觉到翟安內心的波澜起伏,浑然不知眼前之人正站在抉择的十字路口,是成为救世者翟安,还是回归杀手翟安? 翟安回过神来,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扯出一丝笑容:“你家恐怕不太安全,『幽灵』背叛了组织,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杀手找上门去。我知道一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咱们先往北走。” “好啊,”莱昂纳多毫无防备地点点头,“那『幽灵』怎么办?” “我会给他留下记號的,你不必为他担心。” “也对。”莱昂纳多轻轻划了个十字,虔诚地说道,“愿主保佑,你们都是心怀善意,能上天堂的杀手。” “抱歉,我从不信上帝。” 电话执拗地响了好几回,一路上翟安都没理会这声音,也没和莱昂纳多搭一句话,气氛逐渐变得怪异起来,两人只是匆忙赶路。 抵达临海的大別墅时,莱昂纳多眼睛一下子亮了。 显然,这位更看重风骨的科学家,也並不是完全没有对世俗的欲望。 翟安掏出钥匙打开门,领著莱昂纳多走进屋內。 “你回来啦?” 屋內,大白正饶有兴致地摆弄著hk416突击步枪。察觉到有人踏入,他顺势將枪口一转,对准了刚进门的二人。 儘管步枪並未装上弹匣,大白的手指也没放在板机上,可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是把莱昂纳多嚇得浑身一颤,脚步踉蹌,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人是谁?”大白收起武器,有些好奇地看向莱昂纳多。 “『幽灵』的任务目標。” “牛啊!”大白走过来,伸手捏了捏莱昂纳多的胳膊,摇摇头,“看著不像能榨出油水的主儿。” 莱昂纳多又惊又怒,使劲想把手抽回来。 “时停!” 翟安不理二人,发动已经冷却好的“时停”技能,对著空气问道:“我是不是已经满足任务通关的前置条件了?” 小名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没错,只要你做出最终的决策,任务『最终行动』就会出现。” 翟安点点头,从腰间掏出那把西坎普.32手枪,看都没看,抬手就朝大白的脑袋开了一枪。 “啪!” 时间回復正常流动。 鲜血溅到了莱昂纳多脸上,他原本愤怒的神情,此刻已完全化作错愕。 第二十五章 最终行动 【您已解锁最终行动:幽灵协议】 【幽灵协议:你已与“幽灵”达成协定,以协助行动作为交换,为自己谋取脱离组织的契机。】 “最终行动?听起来难度可不低啊,难道我选错了?”翟安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在这款游戏里,弹窗极为罕见,绝大多数信息都得靠玩家自行摸索。这也就意味著,一旦出现弹窗,必定是至关重要的信息。 “哦,上帝啊!你……你怎么……”莱昂纳多满脸错愕,鲜血流入嘴中,他才惊觉,赶忙抬手去擦。可下一秒,意识到手上沾的是血,又嚇得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那边,”翟安指向一间尚未有人入住的次臥,“里面有洗澡的地方,还有浴缸。” 莱昂纳多想要道谢,却又怕张嘴会让更多血流进嘴里,只得慌慌张张地朝臥室跑去,连门都来不及关上。 不多时,便传来了哗哗的水声,盖过了压抑著的乾呕。 翟安长吐一口气,瞥了眼左上角的倒计时。 【17:56:34】 倒计时並未发生变化。 他开口与小名交谈起来:“为什么倒计时没有改变?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客厅內的屏幕忽然亮起,里面出现一个气质温和的男子,显然是ai形象——正是游戏助理小名。 小名坐在木椅上,身体微微前倾,认真解释道:“现在倒计时的结束並不意味著死亡,而是已经转变成了最终行动的倒计时。等倒计时结束后,或选择加速时间,便可开始行动。” “你有什么建议吗?” “这个加速並非完全跳过。”小名回答得很保守。 “意思是,选择加速也不会错过信息和好处?” 小名轻点了下头:“待必要的剧情结束,就能开启加速了。” “这游戏里所有任务都得像这样主动触发?” 小名摆了摆手:“任务分三种类型。剧情任务,就是顺著剧情发展肯定会出现的任务,像倒计时就属於剧情任务。” “原来倒计时是必定会出现的啊。对了,一会儿还得问问,为什么莱昂纳多的家里会有囚禁人的墙还有炸弹。” “道具任务,指的是获取某样道具或者补齐某个残缺道具。” “这么说来,幽灵录音带还没补全呢……” “隱藏任务,则是通过主动探索触发的非必要任务,会对结局分支產生影响。” “比如协助『幽灵』偷药方,这算隱藏任务吗?” 小名摇了摇头:“不算,这是剧情任务里的支线任务,同时也是『协助幽灵』这个任务的前置任务。” “隱藏任务……还有哪些隱藏任务我没发现呢……”翟安面露疑惑。 “序章整体比较简单,只设计了两个结局,所以並没有隱藏任务。” “原来如此。” 翟安忽然一拍脑门:“对了,之前的助理说,我们之间只能討论无关游戏……” 他一时有些记不清对方具体是怎么表述的了。 小名接过话茬补充道:“是与通关具体流程无关的事情。” “对,所以我们现在……”翟安试探道。 小名认真解释:“他说得没错。不过你现在已经触发了最终行动,即便此刻改变主意,也会因为杀死了搭档而被组织除掉。”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可以討论除了最终行动之外的內容。” “对,序章毕竟是以教学为主,”小名点点头,“之前的內容都可以討论。” “我想问个问题,刚才的选择,我能不能把莱昂纳多哄骗或者捆绑到別墅,让大白控制住他,然后给『影』打电话?这样触发的最终结局会是我取代『幽灵』吗?” “是的,这是主线的剧情。” “如果只按照主线走,也就是听『影』的话……我想想,即便『渡鸦』成功取代『幽灵』,鑑於墙和地狱的隱喻,他最后的结局恐怕也不会好。” “没错,在游戏里,这算是be(bad end)结局。” “所以,那样也能通关?”翟安颇感惊讶,“我还以为那会是个假结局,早知道……” “不,”小名否定了他的想法,“无论是be还是ge(good end)结局,都需要完成最终行动后才能通关。只是依据主线和支线的发展情况,最终行动、通过后的结局和奖励都会有所不同。比如你要是採用刚才说的办法,现在的倒计时就会急剧缩短至五分钟左右。” “五分钟?”翟安一脸疑惑。 从刚才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五分钟了吧? 这时,翟安忽觉鞋底传来一阵黏腻感,低头一看,原来是大白的血淌了过来。 “靠,光顾著说事儿,居然忘记了处理尸体。” 翟安伸手將大白身上的枪套卸下,隨后將尸体扶起,打算往院子里拖。 就在这时,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竟让这次拖尸的动作变得稍稍容易了些。 不,並非是因为这股熟悉感,而是有人抬起了大白的双腿,分担了重量,所以他才觉得更轻鬆。 翟安下意识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毫无特点的脸,扔进人堆里恐怕一秒就会被人遗忘。 “你来了。”他扯动嘴角,挤出一丝微笑。 “靠,我为了给自己准备后路,压根没给他留记號啊!” “嗯。”“幽灵”轻轻点了点头。 翟安瞥了一眼客厅內的大电视,小名早已消失不见。 两位杀手默契且沉默著一同处理拋尸。 直到此刻,翟安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如果刚才他选择控制莱昂纳多,那此刻就不得不与五分钟后追来的“幽灵”展开一场恶战。 他不动声色地悄悄抬头打量,发现“幽灵”看上去疲惫不堪,全然没了之前那令人胆寒的模样。 “要是我和大白一起上,对付这状態的“幽灵”,胜算能有几成?” “怎么了?”“幽灵”察觉到他的异样,开口问道。 翟安摇了摇头,將疑问默默藏在了心底。 拋尸、清理血跡,两位杀手宛如专业家政人员般熟练地忙碌著。 “幽灵协议,是跟他一起攻入组织?可倒计时只剩下不到十八个小时了……除非杀手总部就在这小镇上,但我记得总部好像在美洲,还是在非洲来著。所以,这最终行动究竟会是什么?” 沉寂良久的客厅,忽然再度响起声音。 第二十六章 最后一夜 发出声响的,是一台置於客厅的笔记本电脑,显然它属於大白。翟安和“幽灵”赶忙凑上前查看,发现是一封通过加密邮箱发来的邮件。 这邮件的ip位址无从追查,不过好处是,发件人並不知晓对方是否收到消息——除非对方主动予以確认。 打开邮件,內容只是简单的询问状况。 大白似乎对翟安提及的危险兴奋过了头,一门心思忙著申请步枪,竟忘了配备一部新的通讯设备,以至於“影”只能通过邮件来询问状况。 想到这儿,翟安伸手探入怀中,掏出自己的burner手机,乾脆利落地折成两半,隨后將大白的那部递给了“幽灵”。 “拨回去就行。”两人此前早已商量妥当。 “是我。”电话接通后,“幽灵”直截了当地说道。 ““幽灵”和“影”很熟吗?”翟安心中暗自思忖。 “对,我杀了他们,如你所愿。”“幽灵”接著说道。 “嗯,“幽灵”果然信守承诺,把我从组织中摘出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窗口突然弹出。 【是否加速?】 翟安轻声念道:“是。” 剎那间,时间仿若被按下快进键,飞速流逝,却又时不时恢復正常流速。 翟安听到打完电话的“幽灵”对自己说,电话那头的人听闻他们“死亡”的消息十分高兴,扬言要为“死者”復仇。 明天下午,杀手们就会涌入佩尼斯科拉小镇。 他忽然瞧见了莱昂纳多·伽利莱,只见对方一反平日里略有些脏兮兮的形象,反覆搓洗到褪了层皮,这才出现在客厅里。 隨后,“幽灵”將莱昂纳多打发走了。 走之前,莱昂纳多嘟囔著自己房间里还有研究资料,但並没有提到墙和炸弹的事情。 翟安想要停止加速,可科学家已经走了。 恍惚间,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把自己身上的手枪枪套绑在了莱昂纳多身上,还告诫他隨便找家旅店住下,千万別回家里,也別再回到这里。 莱昂纳多离开后,“幽灵”开始向翟安传授自己数十年杀手生涯积累下来的经验与教训。 每当翟安努力学习、反覆回味这些知识的时候,“幽灵”便紧闭双眼,以盘坐冥想的姿势恢復著自身精力。 起初,翟安对这些杀手知识还抱有几分好奇,然而“幽灵”所讲的內容太过专业深入,他常常得先回忆起基础知识点,才能理解那些进阶內容。 不过,原身“渡鸦”似乎对这个话题兴致盎然,翟安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变得越来越兴奋。 时间一点点流逝,翟安发现“幽灵”打算跟他死守別墅,只靠一把hk416和一把p90,解决“影”派来的杀手。 这怎么行?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翟安主动停止了加速,开口问道:“我们要一直呆在別墅里吗?” “幽灵”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我们必须在这儿解决掉那些杀手,不然他们会给这座小镇带来难以估量的灾难。” “是吗?”翟安面露疑惑,反问道,“要是找不到你我,他们会对普通人下手吗?” “幽灵”闻言,瞬间意识到自己似乎走进了某种思维误区。 翟安紧接著说道:“別忘了,他们是杀手,可不是恐怖分子。” “你是说……” “我有个计划。”翟安自信说道。 计划其实很简单,藉助一些道具儘可能地拖延进入屋內杀手的脚步,营造出他们二人仍在屋內的假象,而实际上,两人早已悄然离开,顺著杀手们登陆的方向去搜寻“影”的踪跡。 不过,这个计划存在一个明显的漏洞:要是“影”根本就没来到西班牙,那可如何是好? 但即便如此,也比留在別墅里与杀手们直接展开激烈枪战要强得多。 “幽灵”听完,不禁失笑摇头:“我还真是被你给骗惨了。” 这话“幽灵”已然说过一次,上回是在调侃翟安掌握的情报有误,想来这次亦是如此。 翟安满脸疑惑,开口问道:“『影』——就是电话那头的那个人,我一直这么称呼他。就算他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至於一直藏头露尾,总躲在暗处不露面吧?” “你管他叫『影』?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称呼……或许他如今更適合这个名號?但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都叫他『金雕』。” 见翟安满脸茫然,“幽灵”耐心解释道:“金雕是一种极为凶猛的禽类。它们常常在千米高空翱翔盘旋,凭藉著锐利无比的视力俯瞰大地。一旦锁定猎物,便会收拢翅膀,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从高空迅猛俯衝而下。” 翟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在形容“影”的情报搜集能力极其强大。 “面对中小型猎物,金雕往往能够做到一击必杀。然而,要是碰上体型稍大或具备反击能力的猎物,就不得不展开一场地面上的激烈缠斗,与猎物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角力。而你所说的『影』,正是凭藉一次次战胜比自己更强的对手,才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你觉得他会跟那些杀手一同行动?” “幽灵”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他本就不是个惧怕风险之人,年岁渐长,可能比以前惜命,但骨子里的凶狠劲儿是不会消散的。” “嗯,”翟安跟著点头应道,“那咱们就不离开了,试著在这儿把他们全歼了。” 转眼间,计划迅速演变成作战会议。 “幽灵”开始讲述几个可能参与此次行动的杀手。 提及某些人时,翟安立刻就能回忆起他们的特点与能力;而对於另一些,翟安毫无印象,这时“幽灵”便会耐心解答。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然而,“幽灵”越说神情越是凝重,渐渐沉默下来。 突然,他长嘆一口气,说道:“我太了解他们了,就如同他们对我也了如指掌。他们既然敢来,必定做足了万全准备,甚至连你和你的搭档被我策反这种最差情况,想必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难道连你的能力也……” “幽灵”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默默点头。 翟安眉头紧锁,显然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幽灵”接著说道:“与他们所熟知的那个“幽灵”相比,如今的我,年岁更长,行动迟缓,状態不佳,就连思维也不见得更为先进。” 翟安附和般嘆了口气。 “幽灵”忽然说道:“想要取胜,恐怕只能靠你了,我会全程听你指挥。” “我?”翟安下意识地否决,“你不是说,就我现在这水平,只会拖你后腿吗?” “幽灵”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我的情报系统也落后了。他们都说『渡鸦』是个冷血无情、野心勃勃且永不停歇的杀手。” 翟安无奈地苦笑,总不能此刻自己下线,把命运交付给ai“杀手渡鸦”吧? 他绝不可能这么做。 回想起第二次轮迴时,被策反的大白似乎並不清楚自己的能力,虽然这或许是“影”知晓却未告知他的。 不过,倘若“战术时停”是他翟安作为玩家独有的能力,而非“渡鸦”的…… 他藉口去趟厕所,站在镜子前,將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然而,小名並未现身回应。 翟安掏出磁带播放器,取出“幽灵录音带”,问道:“这游戏內道具,是不是无法被摧毁?” 说著,他用力一捏,两根手指竟直接穿过了录音带,触碰在一起。录音带从手中滑落,被翟安左手接住,这次却没有虚化。 翟安瞬间明白了其中含义,一个是无法回答,另一个则是否定的答案。 他洗了把脸,决定將这个尚不知晓確切答案的能力融入计划之中,结合“幽灵”提到的那些杀手,一个简陋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浮现。 第二十七章 开端 西班牙时间,下午3点37分,佩尼斯科拉阳光似火,將山脉上的海景別墅染成一片金黄。 巨大的全景落地窗外,地中海的深蓝一路蔓延至天际,与蓝天相融。那座优雅的灯塔在阳光照耀下洁白如雪,静静守望著海岸。海浪轻拍礁石,节奏舒缓,透著一股让人昏昏欲睡的寧静。 然而,別墅周边暗藏杀机。 五条身影,身著深色作战服,像潜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靠近別墅。 为首的是个高壮男子,代號“影”,以前还有个绰號叫“金雕”。 他头髮半黑半白,戴著一副无度数镜片的眼镜,正盯著手里显示热成像的平板,藏在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得像刀锋。 “影”身后站著个瘦削男子,代號“追踪者”。 在昨日的会议上,“幽灵”第一个就猜到他会参与这次行动。 “追踪者”在杀手榜单上排名不算高,也是为数不多直接用能力当代號的人,因为他从不主动接任务,只赚其他杀手的僱佣费。 这人耳朵灵得出奇,能捕捉到一般人注意不到的声音线索。还能精准锁定一个人的声纹,一旦被他锁定,哪怕是会隱身的“幽灵”,在这对耳朵下也无处遁形。碰上特別棘手的活儿,就非得他出马不可。 第三位男子给自己起的代號叫“先知”,他的身形比“影”稍小一圈。 他在杀手榜单上排第七,平时总是一副狂傲的模样,毕竟他被认为是最具潜力的杀手。 “先知”的能力是感知危险,最多可以提前三秒察觉,靠著这本事,他总能趋利避害。 “幽灵”觉得他会参战,翟安也这么想。 因为这位“先知”曾大言不惭,说自己能够猎杀榜单上任何一个杀手,只是一直没人出得起悬赏。 如今有机会杀掉金牌杀手“幽灵”,估计“影”稍微鼓动一下,他就会迫不及待地答应。 再往后是个男子,看著病懨懨的,可他却是“影”最先找来的杀手,代號“磁铁”。 那些被他救过的人还给他戴了一顶更张狂的帽子,“万磁王”。 但“磁铁”从不承认这个称呼。他的能力是只对金属有很轻微的操控力,在“影”的建议下,他专门练习了一项技能——偏转子弹。 最后那个人独自绕到了別墅的其他地方,他的代號叫“隙行者”,是“影”的秘密徒弟。 前面四个人,“幽灵”和翟安都很清楚。 只是这个“隙行者”,两人都並不知道这名杀手的存在。 师徒二人的能力自然是有关联的。 “影”能短暂改变自身重力,像蜘蛛一样贴在天板或者墙壁上。 “隙行者”则是能够穿过墙体。不过除了身体,要是带著其他东西穿墙,会根据材质消耗不等的能量,例如衣物消耗就很低,而像枪结构精密的物品,穿墙前就会自动散架。所以他平时都用特製的暗器——韧骨飞刀。 此刻,“影”的指关节轻轻敲击战术平板,屏幕瞬间亮起,別墅內部结构以热传感成像的形式,被一层诡异的色彩所覆盖。 广阔的前厅、一间主臥、三间次臥、地下的酒窖以及后院的泳池……各处都出现了异常的热源。 通过热传像寻找屋內人员的计划失败了。 “影”隨手扔掉平板,对於对方会防备热传感这事,他早有预料。 眼下,正是“追踪者”发挥作用的时候。 只见“追踪者”將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无形的声波穿透建筑,在他脑海中构建出另一番景象:空调低沉的运转声,电流在导线中发出的微弱嘶嘶声……还有,从前厅深处传来的两个沉稳的呼吸声。 “屋內有两个人。” 说罢,他瞳孔猛地一缩,试图精確捕捉声源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刺耳、仿佛要撕裂空气的尖啸陡然爆发!別墅里的电视机瞬间喷涌出足以震碎人耳膜的噪音。 “呃!” “追踪者”双手赶忙捂住耳朵,目標的呼吸声瞬间被这噪音淹没,只留下尖锐的耳鸣在脑海中迴响。虽然他並未受伤,但被这样强行打断能力,还是让他脸色变得煞白,汗水瞬间从前额鬢角渗出。 “影”心中暗自思忖,“幽灵”果然一如既往地难以对付。 既然无法在別墅外锁定目標,那就只能进入別墅內部,协助“追踪者”找到“幽灵”。 毕竟一旦拖延太久,极有可能被“幽灵”凭藉隱身能力逐个击破。 “『先知』,你先进去。”“影”果断下达命令。 “先知”点了点头,率先朝著別墅大门衝去。他面容镇定,肌肉在紧身作战服下微微紧绷。与其他人不同,他没有丝毫的畏惧与谨慎,因为对自己的能力有著绝对的自信,哪怕面对的是最强杀手“幽灵”…… “先知”猛地衝进厅內,动作如猎豹扑击般迅猛。 剎那间,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他全身——危险!正前方有危险! 他的身体本能地想要向右侧躲避,然而那危险的预感却在瞬间发生扭曲偏移,对方竟然跟上了他的动作!他急忙强行扭转重心向左,可那危险的预感却如附骨之疽般也跟著左移。两人在无形之中,展开了一场疯狂的对峙,仅仅一瞬之间,死亡的预感便变幻了七次,速度快得令人窒息。 “先知”完全不明白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此刻,他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张狂,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 “快去帮他,『磁铁』!”好在“影”察觉到了不妙,赶忙呼喊支援。 “別动!”隨著一声大喝,“磁铁”快速冲了过来。 只见他眼中闪过一道幽光,三颗灼热的步枪子弹擦著“先知”的太阳穴飞过,深深嵌入身后的门框,木屑飞溅而出。“先知”死里逃生,心臟剧烈跳动。 “磁铁”脸色微微泛白,急促地喘息著:“让我缓一下!” 他的能力同样无法持续不间断地发动。 “小心!” “追踪者”敏锐地捕捉到异常动静,一边高声示警,一边朝著音源开枪。 剎那间,一道身影如鬼魅般跃出,子弹只打中了他身下的地板,这身影正是翟安。 只见他手中紧握著p90衝锋鎗,甚至都未瞄准,便直接扣动扳机,任由子弹疯狂倾泻而出。 那些还没完全衝进厅內的杀手们,本能地迅速寻找就近的掩体躲避。 这反应正中翟安下怀,他一声低喝。 “战术时停!” 此刻,时间仿佛在他眼底凝固,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下来,而他面前是一群被定格的、来不及逃窜的杀手们。 第二十八章 枪林弹雨 此前喷射而出的子弹已然击中了名贵的红木家具。木屑伴隨著填充物如雪般爆开,柜上摆放的红酒瓶也未能倖免,纷纷炸裂。酒浆混合著玻璃碎片,如一场混乱的风暴,向四周飞溅。 就在这一片狼藉之中,一切都被定格。 翟安早有准备,目光锁定刚刚救下同伴、正试图向后撤退的“磁铁”。 他毫不犹豫,抬手將p90的枪口精准地对准对方的胸口心臟,果断扣动扳机! 时间恢復了流逝。 在其他人眼中,只见“磁铁”的身体上血四溅,隨后如同一袋沉重的麻袋,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翟安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枪口微微偏移,就在“磁铁”倒下的同时,再次朝著对方的头颅又是精准的一枪。 “砰!” 隨著这声枪响,红白之物在空气中绚烂地溅开。 紧接著,翟安手腕一抖,枪口如蛇,划出一道弧线,朝著“追踪者”和“先知”的位置狠狠压了过去。 先知的反应极其迅速,凭藉著自身的能力,在翟安枪口转向的那一瞬间,他如敏捷的猎豹般侧身翻滚。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子弹擦著他的身体呼啸而过,並未对他造成伤害。 “呃啊!” 这时,“追踪者”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他躲闪不及,被一颗子弹撕裂了肺叶。疼痛將他整个人狠狠地摜倒在地,鲜血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 翟安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有时候,简单的计划反而是最合理的。只要对方不知道自己拥有战术时停的能力,这一招肯定能成功算计一名杀手。至於先杀“磁铁”的原因不用多解释,一旦那傢伙活著,许多原本能够抓住的机会都会消失。更好的是,就连“追踪者”也受伤了。 “影”眉头紧锁,“磁铁”的死亡,改变了这场战斗的性质。 眼前的这间別墅,已然註定会沦为残酷的绞肉场。 见其他的杀手们展开反击,翟安深知此时不宜恋战,再加上子弹已经打光,於是赶忙抽身向后撤去。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如闪电般乍现,竟是三把飞刀朝著他的右腿疾飞而去。 翟安察觉到危险时,已然来不及躲闪。 就在飞刀即將狠狠扎入他右腿时,几发步枪子弹带著尖锐呼啸,堪堪赶在飞刀之前,救下了翟安。 自然是“幽灵”及时出手。 但他的藏身之处也因此暴露,下一刻,密集的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来,瞬间將那地方打成了筛子。“幽灵”早已向侧臥內躲闪。 在这激烈的枪林弹雨中,一道身影突然冲天而起,正是首领“影”。他头朝下脚朝上地跃了起来,竟如履平地般稳稳站立在天板上,手中的武器不断喷吐著火舌,子弹如狂风骤雨般朝著“幽灵”的方向倾泻而去,“幽灵”被逼无奈,只得用出隱形逃遁。 而另一边,翟安也同样被敌人的火力完全压制,根本无法抽身去支援“幽灵”。 子弹倾泻殆尽,“幽灵”的身影在另一端浮现出来。 “影”突然身形一晃,站立不稳,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箏般开始下坠。下坠的轨跡陡然加速,恰似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摜向地面,直直朝著刚刚开枪暴露位置的“幽灵”扑去。 “幽灵”反应极为神速,双脚猛地向后一蹬,整个人快速急退,同时迅速抬枪,朝著空中如鬼魅般扑来的黑影射击。 就在“影”的身体即將被枪口锁定的剎那,他竟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诡异姿態,瞬间横移到左侧墙壁。紧接著,他双脚用力蹬墙,藉助这股强大的反衝力,如出膛的炮弹般改变方向,再次加速,以雷霆万钧之势撞向“幽灵”。 “幽灵”正要再次扣动扳机,三柄飞刀却毫无徵兆地突兀袭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侧身躲闪。然而,这一闪躲,便被疾冲而来的“影”撞得一个趔趄,手中紧握的hk416也脱手飞出。 “影”落地悄无声息,紧接著再次高高弹起,如一只黑色的蝙蝠般贴著天板飞速掠过。眨眼间,他便出现在“幽灵”背后的墙壁上,双脚稳稳吸附,整个人倒悬著。剎那间,他右手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格斗匕首如毒蛇吐信般刺向“幽灵”的后颈。 “幽灵”刚刚俯身拾起突击步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只能像挥舞烧火棍一样,用手中的hk416去抵挡那寒光闪闪的匕首。只听“咔嚓”一声,步枪的枪管竟被匕首硬生生切断。 “影”这一击未能得手,立刻抽身退去。隨后,他激发潜能,完全地释放能力。 如同不断折射的光线,他在墙壁与天板之间来回弹射、变向,重力成为了可以隨意操控的开关。每一次蹬踏,都在墙壁和天板上留下一道道如蛛网般的裂痕。“幽灵”被这来自四面八方、狂风暴雨般的攻击逼得连连后退,只能凭藉著本能和惊人的速度勉强格挡、闪避。冰冷的刀锋数次险之又险地擦过他的要害部位,在作战服上划开一道道狰狞的裂口。 又是一次凶狠的正面扑击,“幽灵”躲闪不及,被“影”重重地撞在墙上,眼前顿时一阵发黑。“影”眼中凶光毕露,手中的匕首借著下坠的重力,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恶狠狠地刺向“幽灵”的咽喉。 生死一瞬间,“幽灵”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猛地向前,低头以头槌狠狠撞向“影”的下頜。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幽灵”的头槌精准地砸在“影”的下頜上。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和眩晕,让“影”的动作瞬间僵直。 “幽灵”趁机左手如铁钳般死死钳住“影”持刀的手腕,二人就这样陷入了激烈的角力之中。 这时,“幽灵”忽然察觉到不好,自己的位置已经完全暴露在“追踪者”的眼前。 但当下他別无选择,只能赌对方伤势过重,无法开枪。 “噔!” 就在这时,一声奇怪的声音在他身后突兀响起。 “幽灵”没有回头,因为此刻他也根本顾不上回头。 他左手猛地发力,按住“影”反抗的手,右手如闪电般从腿侧枪套掏出那把大白的瓦尔特ppk型手枪,毫不犹豫地抵在“影”的胸膛上。 “砰!” 枪声骤然响起,“影”的身体猛地一弓,眼中瞬间充满了惊愕,原本锐利的目光迅速黯淡下去。他的身体缓缓滑落,倒在地上,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在地面上迅速蔓延开来。 “砰!”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第二声枪响也紧跟著迴荡在空气中。 第二声枪响与“影”中弹的声音几乎重叠,“幽灵”的身体猛地剧震。 这枚子弹竟是从他身后射来!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只见胸前一片暗红色。紧接著,剧痛如汹涌的潮水般向他席捲而来。他挣扎著转过身,却抬不起枪,只能背靠墙壁缓缓滑坐下去,鲜血顺著身体蜿蜒而下。 第二十九章 觉悟 这枚子弹,正是来源於之前“幽灵”並未在意的声音。 三秒之前,“追踪者”確实像“幽灵”猜的那样无力开枪,他甚至无法抬起胳膊。 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手腕一抖,將自己手中的枪甩向了“幽灵”身后。 紧接著,“幽灵”身后的墙壁泛起诡异的涟漪,“隙行者”的一只手穿透了墙壁。 他无法带著枪穿墙,但可以拾起“追踪者”扔来的那把手枪。 接著,“隙行者”稳稳地瞄准“幽灵”的后心,扣动扳机。 子弹呼啸而出,精准命中。 …… 硝烟瀰漫,別墅儼然化作了一片修罗场。 大门之处,“磁铁”的身躯横躺於此,已然没了生气。 在尸体旁边,“追踪者”正苟延残喘,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前厅中央,“幽灵”背靠著墙壁,坐以待毙。“影”的身体毫无生气地横陈在他脚边。 西侧,“先知”和刚现身的“隙行者”如同索命无常,骤然现身於“幽灵”身前! “先知”枪口一抬,便要补上致命一击! 他陡然神色一变,高声厉喊:“小心!” 紧接著,他身形猛地一矮,就地翻滚,如同受惊的狸猫般窜入一旁的沙发之后。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原本正欲俯身查看“影”状况的“隙行者”闻声脸色剧变,身体瞬间化作一道模糊残影,毫无阻滯地“融”入墙壁消失不见,只留下那把手枪“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几乎同一瞬间,p90的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来,精准地打在二人上一秒所站立的位置,激起一片尘土。 此时,在东南角方向,刚换完弹匣的翟安藏身於一根巨大的石柱之后,他的身后便是一间次臥。 他正是从石柱后探出身子,试图向那二人发动攻击。 纯粹的偷袭,再等半秒才是最佳。可“幽灵”命悬一线,他哪还等得了那半秒?! 在扣动扳机之前,翟安便已在脑海中喊出“战术时停”。 然而,不出所料,技能无法使用。游戏里並未说明內置冷却时间,但显然,绝不会让他一场战斗中使用两次。 “我该怎么办?” “幽灵”已然倒下,眼前是能够预知危机的“先知”,还有个仿佛能隨意穿墙的傢伙,而自己,是个失去了外掛“战术时停”的冒牌杀手。 翟安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双手也开始微微僵硬、颤抖。 他甚至希望刚才那发子弹瞄准的是自己。 毕竟,倘若此刻身处此地的是“幽灵”,这位王牌杀手必定有能力贏得这场战斗。 他强逼著自己冷静思考,可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沮丧与无力感,如同潮水般不可抑制地淹没了他。 “必须让他们两个分开,不然我一定会死——不,他们又不是蠢货,怎么会一直给我这样的机会!” “那就现在去杀了他们,“先知”躲在左边沙发后,另一个按照钻入墙体的位置判断,应该是进入了我所住的主臥。” “我必须先解决掉前者!——你凭什么觉得后面那个不是潜藏在墙壁里?你贸然衝过去,只会陷入了两人的包围圈当中!” “按照p90每秒的射速计算,现在枪里大概还有三十多发子弹,我可以把沙发打爆,让子弹穿透过去——你怎么如此愚蠢,那傢伙拥有危险预警能力!” “危险预警又不是无敌!况且他刚才已经用过,说不定此刻无法再次使用呢?另一个人的穿墙能力似乎也存在限制——你有什么依据?!一旦猜错,马上性命不保!” “呼!” 翟安不再做无端的思索,他必须拿出觉悟,必须抓住眼前仅有的机会! 他猛地一蹬地面,从柱子左侧疾躥而出。 然而,还未等他迈出下一步,墙壁忽然泛起诡异的涟漪,三把飞刀扎了过来。 翟安不退反进! p90枪口火光乍现,子弹瞬间泼向沙发,而他身体已顺势向前滚去。 几发子弹毫无章法地射在墙壁与沙发边角,火星四溅。 只有一颗子弹,歪打正著地撕裂了沙发靠背,钻了进去! “先知”上一次触发危机预感时,消耗並不太大,所以这一次,他依旧能察觉到危险。 因此,当那颗成功穿透沙发的子弹呼啸而至,他本能地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危机预感。 为了躲避这颗看似危险,实际並无太大威胁的子弹,“先知”並没有探出身子开枪! 趋利避害的“危险预知”,让“先知”不像其他杀手那般需要在生死边缘游走,时刻过著刀尖舔血的日子。然而,也正是这个能力,致使他在面临这般生死抉择的关键时刻,没有拼死一搏的觉悟! 於是,他放弃了反击时机,等同於放过了翟安。 可翟安哪会放过他? 翟安的右脚带著全身力量轰然踹在沙发侧沿!眼神死死钉在沙发移动后露出的空隙! 身后,飞刀再次带著呼啸声袭来。他没有回头,仅凭直觉,猛地一甩左臂。 只听“轧”的两声,两柄韧骨飞刀扎进翟安左臂。 最后一柄没被拦住,带著刺耳的尖啸狠狠扎进他后背!冰冷的剧痛瞬间炸开!万幸,那致命的刀锋只是险之又险地擦著脊椎骨掠过! 沙发被蹬开,“先知”惊慌回头,可翟安已然单手扣动扳机。 这是vr游戏,他感受不到真实的痛苦,飞刀没能打断他的计划! 儘管身体因受伤不可避免地晃动,儘管只剩一条右臂,他依旧能操控住轻巧的p90,子弹精准命中“先知”的胸膛。 “先知”试图回击,却被更多子弹压制回去。 弹药耗尽,翟安身子往前一扑,压在正要倒地的“先知”身上,右臂高高举起,胳膊肘狠狠砸向对方喉咙! 这位最具潜力的杀手,就这样一声未吭,死在了別墅里。 翟安伸手想去拾起“先知”手中的枪械,却发现是一把沉重的an94突击步枪。 他不得不以身体抵住枪托底部,艰难地將这把武器举起。所幸保险之前已打开,否则仅靠单手,连开枪都无法做到。即便如此,因这枪巨大的后坐力,他仅能抓住短点射的机会,每次最多射出两发子弹,再多便难以掌控。 然而,更糟糕的状况接踵而至——“隙行者”竟躲了起来! 翟安的左胳膊受伤到已近乎废掉,后背也在不住地流血。 此刻,“隙行者”只要一样缩在墙里,静静等待……等待他流血,等待他力竭!而重伤的他,对这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的敌人,束手无策! 翟安绝望了。 第三十章 终章 翟安愤怒地嘶吼:“出来!有种別躲!” 然而,无人回应。 他只能拖著一瘸一拐的身躯,缓缓朝靠近主臥的墙壁挪去。 隨后,他將枪口对准“影”的脑袋,恶狠狠地说道:“行,那就让你师傅陪我一起死!” “影”確实尚存一丝微弱的呼吸。 翟安不知是什么支撑著他,是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还是某些未竟的目標? 但此刻,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翟安又靠近了些,將枪口死死抵住“影”的脑袋。 “隙行者”依旧没有现身。 紧接著,三声清脆短促的枪响传出,两枚子弹精准命中,可由於枪械后坐力过大,猛地向上抬起,第三发子弹擦著翟安的下巴,射入天板。 再偏哪怕分毫,便会射穿他的脑袋。 三枪打完,翟安瞬间瘫软在地,他挣扎著想爬起来,可最终还是无力地彻底倒下。 过了许久,屋內重新有了动静。 “轧!轧!轧!” 三发飞刀先后扎进翟安的尸体,那尸体纹丝未动,显然已死透。 此刻,“隙行者”缓缓从墙壁中走出。 整个別墅內,目前存活的仅有三人,除他之外,另外两人皆气息奄奄,一个是趴伏在地上的“追踪者”,另一个是倚靠在墙边的“幽灵”。 而他,儼然成了最后的优胜者。 “隙行者”紧紧捏著飞刀,目光锁定“幽灵”,打算终结掉这位王牌杀手的性命。 “隙行者”自小听闻“幽灵”的传说,在成长过程中,又承蒙另一位传奇人物“影”的悉心教导,方才走向成熟。 在这个午后,整个组织里杀手的地位註定会迎来一场大洗牌。 而他,无疑將成为无可爭议的王牌杀手。 “砰!” 一发子弹径直穿过他的脑门,剎那间打断了他的幻想。 “隙行者”手中的飞刀无力地滑落,他的目光茫然看向正前方,只瞧见翟安手中紧握著那柄在他穿墙时掉落於地的手枪,正是这把手枪,此前射出的子弹击中了“幽灵”的心臟。而此刻,手枪同样射出了终结他性命的子弹。 “砰!砰!” 翟安再次扣动扳机,子弹呼啸著穿过“隙行者”的胸膛。 在翟安视线的左上角,倒计时仿若摇摇欲坠,然而,他再也没有力气了。 “追踪者”躺在地上,將这一切听得真切。 他清晰地感知到,原本四个人的呼吸声,转眼间变成了三个。 他多么希望死去的是“幽灵”或者“渡鸦”其中的一个——奈何他的听力太过敏锐,脑海中已然不由自主构建出了画面——死的是“隙行者”,小队中最后一位具备战斗力的成员。 就在这时,大门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追踪者”凭藉著声音,瞬间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形象:一个两鬢斑白、身著脏兮兮外套的中年男人,紧张得不停吞咽口水,连枪都握得歪歪扭扭,就这样闯入了別墅。 紧接著,他听到那男人走到自己身旁,举枪瞄准,而后扣动扳机。 “咔!” 扳机与保险装置之间传来机械摩擦的声响。 枪没有打开保险。 “咔噠。” “追踪者”听出来了,这是一把西坎普.32小口径手枪发出的声音,保险採用的是拨杆式设计,刚才那声,正是保险杆从“保险”档位拨到“待击”档位的声响。 “噠——” 扳机正常联动,击针稳稳撞击底火,然而子弹却並未击发。 手枪哑火了,可在“追踪者”心中,却觉得那並非简单的哑火,而是子弹在枪膛里暗暗蓄势,隨时准备夺走他的生命。 他彻底放弃了,视线渐渐发灰之时,脑海里还在想著这把未成功开火的枪。他最后听见的声音,是自己心臟在胸腔里“咚”地猛跳一下,隨后,便再无声息。 莱昂纳多?伽利莱好不容易笨拙地打开手枪保险,却发觉身旁这人仿佛早就没了动静,似乎根本就不是个活人。 但他还是下意识射出子弹,补完枪后,隨后才匆匆奔向客厅中央。 他完全不明白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早已將翟安的劝告拋诸脑后。 之前被“幽灵”赶走后,他回到家中,幸运的是,一路上没遇见任何人。到家后,他把两份药方和所有研究资料都传到网络上,並向眾多医学公司设置了定时发送。 隨后,他又折返回到这间別墅,正巧赶上这场战斗的终场。 翟安隱隱听见了枪声,却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只看到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倒计时,最终彻底消散。 …… 再度醒来,翟安发现自己已身处客厅之中,身上穿著的居然是现实里的衣服。 沙发的对面坐著小名。 “我死了吗?” 翟安扭头望向自己最后倒下的地方,只见一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性蹲在那儿,此人留著整齐的黑色络腮鬍,身著浆洗得雪白的亚麻外套,身旁还掛著个黄铜药箱,正俯身查看自己的身体。 准確地说,是“渡鸦”的身体。 “倒计时已经消除,现实里的你没有生命危险了。”小名回答道,“至於游戏里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莱昂纳多请来了一位『名医』。” 不知为何,翟安总感觉小名在“名医”这两个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不过当下这似乎並不重要。 “我通关了吗?” 小名点点头:“算是通关了,但你可以等完成所有任务后再结算,比如道具任务。” “现在还能做?” “当然可以。都已经通关了,让你获取更多的结算奖励,提升你对这游戏的兴趣,对我们而言不过是顺手之举,何乐而不为?不过,之后的游戏中需要注意,有些任务错过了就没办法重新再做的。” 翟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很好奇,每次死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有时候死了还能接著推进剧情,而有时候却只能復活或者读档重来呢?” “每个周目都有一次机会,能让你死亡之后,回溯到过去,继续游戏。完成某些任务,能额外获得这样的机会。当剧情发展到重要节点时,则会失去这个机会。” “举个例子?” “例如你选择了挟持莱昂纳多,却意外被对方反杀,则可以回溯到被反杀前,重新继续游戏。而当『幽灵』追到別墅之后,你就失去了这个机会,一旦死亡,则只能復活、读档或者彻底死去。” 翟安听懂了一些,刚要思考,视线却被一旁的场景给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医生拿起一把柳叶刀,竟然在给莱昂纳多·伽利莱放血!血液被直接灌入“幽灵”和“渡鸦”口中。这两位杀手榜单上名列前茅的人物,此刻被並排摆放在地上,嘴上、脸上糊满了科学家的鲜血。 “这是在干什么?” 翟安感觉自己仿佛误入了某个怪异的场景,恍惚间好似回到了盛行放血疗法的中世纪。 可印象中,放血治疗不都是直接从患者身上割开伤口放血吗?怎么眼下却是让身体健康的莱昂纳多给这两人放血,还直接灌入口中,这到底是什么操作啊?! 第三十一章 择日赴死 鲜血、神秘草药,还有这位奇怪的医生,在翟安不明觉厉的目光下,地上“渡鸦”的身体微微动了动。 紧接著,翟安的意识重新回到杀手“渡鸦”的体內。 不仅如此,“幽灵”竟然也奇蹟般地活了下来。 翟安的左臂伤势极为严重,肌肉力量大幅衰减,似乎仅剩下原本的三成左右。 而“幽灵”的状况更为糟糕,医生对於他心臟中弹却仍能存活並未流露出丝毫惊讶,只是平静地告知“幽灵”,从今往后,运动將彻底与他的世界绝缘,他的心功能已严重衰退,远远低於常人水平,並且胸口再也无法承受任何重击。 作为救治的报酬,医生抽走了翟安和“幽灵”每人一管血,还索要他们身上贴身携带的一件物品。 翟安略作思索后,將那支隨身携带的钢笔刺给了这位医生。而“幽灵”则神情郑重地递出了一串银色项炼。 翟安向莱昂纳多?伽利莱询问这位神秘医生的来歷,莱昂纳多也表示一无所知,只说对方似乎知晓自己需要救援,便一路跟著来到了此处。 “幽灵”听闻后,提及这医生似乎与一个西班牙古老故事中的人颇为相似。 据说那个人,白天时道貌岸然,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夜晚却会化身为血腥的屠夫。只是,那位医生早在二百多年前就被村民们合力杀死了。 几人不再纠结於这件事。 別墅內一片血腥狼藉,伽利莱搀扶著“幽灵”冲洗,翟安则独自去洗澡。 隨后,他们决定前往莱昂纳多居住的屋子,商討后续的事宜。 临行前,翟安特意取走放在房间里的磁带播放器。 【滋~~滋~~】 不出所料,最后的录音正是在莱昂纳多的住宅处。 由於时间线的变动,屋子里並未出现那三名实力欠佳的杀手。 翟安推测,他们应是西班牙科技製药集团另外僱佣来抢夺资料的,想必是对组织的办事效率有所不满。 就在磁带播放器即將发出声音之际,翟安选择暂时將其关闭。 进入房间后,翟安注意到主臥的墙壁,相较於第一周目时薄了许多。那个所谓“困在墙里的人”,仿佛如同坠入地狱的幻觉一样,变得虚无縹緲。这时,他猛地回忆起来,白月明当时撬开的那张惨白人脸,似乎正是那名最后被自己杀死的杀手。似乎那杀手应该代替自己被困在墙里,不过此刻对方已死於別墅之中,自然也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情节。 至於炸弹,竟然真的是莱昂纳多的私藏。 科学家靦腆地笑笑,说如果觉得那集团企图强行夺走自己的研究成果,他便会將相关情况上传至网络,最后与那些闯入自己家中的贪婪之徒同归於尽。 不过,这些此刻都已无关紧要。 莱昂纳多走进房间,拿电话点了两份不同口味的披萨,隨后询问二人,是想吃西班牙辣香肠还是伊比利亚火腿,翟安毫不犹豫地表示都要。 “幽灵”则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欧洽塔,为三人各斟上一杯。 翟安率先开口:“终於结束了……之后你们打算做些什么?” 莱昂纳多挠了挠鬍子,突然脸色一变,大声喊道:“我的邮件!” 说罢,他急忙衝进房间,抱著电脑取消了定时发送的邮件。 在向另外两人说明情况后,他略带得意地说道:“我的研究成果可是价值不菲,若不是担心被埋没,我怎会免费送出去?” 翟安微微一笑,调侃道:“那你怎么不乾脆卖给科技製药集团?”当然,他心里清楚对方不会这么做,所以才故意如此打趣。 莱昂纳多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我並非贪图钱財之人,最多做研究时,需要一小部分人的支持便足够。我愿为了全人类的幸福投身科研,如同我的先辈一般,倾其一生,奉献给这伟大的科学事业。” 翟安不禁肃然起敬,举起杯子说道:“敬科学。” 说著,他以饮品代酒,轻轻碰了碰莱昂纳多的杯子。 这时,“幽灵”突然说道:“你可以成立一个基金会,我会把我的財產都转给你。” “你还是决定要去吗?”莱昂纳多面露担忧之色。 “幽灵”语气坚定:“真理就是真理。” 一时间,气氛略显沉闷。 於是,翟安提高音量,吆喝道:“敬真理!” 三人一同举杯相碰。 吃著披萨,“幽灵”忽然聊起他曾读过的一本书,书中提到中国古代有个组织,那些人哪怕从头到脚都伤痕累累,只要是对天下人有益之事,便心甘情愿去做。而与之恰恰相反的,是他们如今所处的杀手组织,一个助紂为虐的团体,其存在只会让世界变得愈发糟糕。 当然,“幽灵”並非打算单枪匹马直衝杀手组织总部。 他计划先凭藉自身號召力,呼吁那些尚存良知的杀手脱离组织,而后才会毅然前往总部,为心中的真理献出生命。 翟安没有出言劝阻。 即便曾经身为王牌杀手,也难以凭一己之力覆灭杀手组织,更何况如今身负重伤的“幽灵”。 “或许这就是他的赎罪方式吧,他既然曾经双手沾满鲜血,若能为了减少未来更多人死於杀手之手而牺牲,也算是功德一件。” 翟安忽然想到自己在游戏中的角色“渡鸦”。 他成功脱离了组织,自己也达成了游戏判定的ge结局。 然而,从翟安个人角度而言,让“渡鸦”也一同去赴死,才更符合他心中的结局。 他轻轻晃了晃脑袋,驱散掉这些思绪,转而专心对付眼前的披萨。 吃完披萨后,翟安照旧藉口去上厕所,趁机询问镜子里的小名“渡鸦”未来的走向。 小名告知他,如果完成隱藏任务,或许会解锁新的结局。 他又询问自己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幽灵”,比如能否跟隨对方前往杀手总部,却得知自己在游戏中的活动范围仅限於佩尼斯科拉小镇。 无奈之下,只能在心中默默为“幽灵”祈祷。 不管怎样,既然选择了杀戮,就该有赴死的觉悟。 “幽灵”已经具备了这份担当。 第三十二章 再见 【滋~~滋~~】 趁著“幽灵”和莱昂纳多聊起基金会事宜,翟安这才打开幽灵录音机。 【我可以死在你手里,但你要是不想下地狱,就得帮我完成这两个任务。】 这充满骨气的声音,一听便知道是莱昂纳多。 【第一,我死后,你要把我火化,將我的骨灰送回义大利的比萨城。第二,这里有一份关乎人类命运的研究资料,你得把它们传到网上,向全人类公开。】 【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杀了我,又不答应我的请求,难道不怕下地狱吗?】 【什么,你是杀手?不,你这没灵魂的傢伙!把枪给我,让我自杀!死在你手里,我也会下地狱的!】 “我怎么记得,天主教里没说过杀手杀死的人也会下地狱?” 虽说不清楚莱昂纳多为何如此说,但翟安还是听得饶有兴致。 【这是关於蓝热症靶向药“蓝盾”的新研究,能拯救数百万儿童。算了,跟你这种人说不清楚,你杀了我吧,我不怕死!】 【什么?你不仅不会杀我,还会帮我?你有什么阴谋?】 突然,磁带播放器里冷不丁传来一阵奇怪的异响,听著有点像皮肉遭受重击发出的声音。 【別打了,別打了!我信了!】 录音竟在此处戛然而止。 “搞什么,所以他们合作的开头,是“幽灵”把莱昂纳多打服了?” 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翟安心里明白,“幽灵”是因为自己死於蓝热症的孩子,才下定决心帮助莱昂纳多。 他再次看向磁带播放器,上面显示出词条。 【幽灵录音带:完整】 完成道具任务后,翟安打算与二人告別。 此时,“幽灵”正给莱昂纳多介绍运营基金会的合適人选,看来这位从业数十年的金牌杀手,人脉积累颇为深厚。 见翟安走过来,“幽灵”抬起头,神情认真地说道:“你该离开了。” “嗯。”翟安点点头,“我很快就会启程。” “幽灵”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写下一个地址:“如果你需要新的身份,去找这个人就能解决。” 翟安没有推辞。 虽说他实际上並不需要这些,但跟这些npc解释起来太过麻烦,便选择直接收下。 翟安接过纸张,右手指尖轻轻停在额头前侧方:“arrivederci.(再见。)” 实则再也见不到了。 他离开屋子,关上门。 眼前先是一片虚无,很快,地板、沙发、房间逐一浮现,布局参照的是那座靠海的大別墅。 坐在沙发上的小名说:“结算还得等会儿,製作组要一起给你打分。” “哦?”翟安来了兴致,“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 小名摇头:“不是,每位的打分占比不一样,具体我也不清楚。” “我得在这儿等?” “不用,你退出游戏就行,结果和奖励出来我会通知你。” “有什么奖励?” “身体强化、道具、能力还有钱。不过,只是提升幸福感,不会把你变成超人。” “行。” 退出游戏,翟安摘下vr头盔,恍惚间,似乎还能听见海浪声。 “叮!” 一条简讯打断思绪,银行卡提示十万元入帐! “十万?!” 翟安先是被这数字惊到,隨后又觉得太少,自己在游戏里可是拼命了啊! “砰!” 大门被撞开,维鴆一脚把行李箱踹了进来,再把背包甩到桌子上,瘫在椅子上直喘气。 “累死我了!” 翟安问:“吃了没?” “没,赶了一天车,累得没胃口。” “我请客。” “真的?”维鴆狐疑地瞟一眼。 “真的,实习工资发了。” “出发!” 一听有人请客,维鴆瞬间腰不酸、背不痛,走路都有劲了。 二人去吃了家牛肉自助,两人三百,比常吃的主打性价比的餐厅好多了。 吃饭时,翟安突然感慨:“我从高中毕业后,就没怎么读过书了。” “那会抠手指都有意思。” “现在我还是觉得读书和看电影挺有趣的,可除了坐车途中或者在电影院,基本没再看。” “你是想找回以前的状態?” 翟安点点头。 “嗯……网上倒是隨便能搜到不少书单,”维鴆思索著,“但我觉得,你不妨先挑些有意思的书看,培养兴趣,或者看看书里有没有自己特別喜欢的元素。硬著头皮读一本不喜欢的书,就好比让刚开始减脂的人吃水煮鸡胸肉,很容易劝退。” “有道理。” 在回去的路上,电话突然响了。 翟安掏出手机一看,这次总算不是“影”,而是白月明打来的。 “餵?” “靠,太爽了啊,你游戏打了多少分了?” 让人摸不著头脑的加密式开场白。 “说集贸呢?” “就那游戏啊,你不会还没玩吧?不对呀,我看你steam在线呢。” “我只是掛著,刚吃完自助,正往回走呢。” “那你记得赶紧玩,这游戏真的超讚,不枉我等这么久。” 说完,对方就掛断了电话。 “游戏?不会是《无名小卒模擬器》吧?” 翟安打开手机,发现原先那条新闻早已不见,游戏官网上抱怨的帖子也少之又少,大家都在热烈討论游戏多么逼真、刺激,以及如何杀穿杀手总部。 “杀穿杀手总部?” 翟安点开相关介绍,发现故事竟是从他离开后开始的,主人公变成了仰慕“幽灵”的帮手,要陪著“幽灵”一举灭掉杀手组织。 “听起来有点意思。” 他点开玩家排行榜,第一名的id叫“渡鸦”。 …… 回到宿舍,翟安一眼便瞧见桌子上摆放著一个崭新的银白色vr头盔。 这头盔的做工远比他之前那灰黑色的精细许多,单看著就觉得戴上去定会舒適不少。 想来,这是小名托人送来的。 有新东西,怎么不得试一试,翟安轻轻戴上头盔,启动游戏。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小名”发来好友添加请求。 然而,翟安並未看到。 进入游戏的瞬间,一股灼热的风猛地拂过,与序章时,看到地中海脑补的感觉不同,此刻竟是实实在在的感受。 “难道是这新头盔增添了感知功能?高科技產品!” 翟安心里暗自讚嘆。 可下一秒,一种尖锐且灼热的痛感,从脚底迅猛窜起。 翟安本能地想要躲避,却不想手腕和脚踝处紧接著传来更深沉、更钝重的撕裂感,仿佛被一股无比巨大的力量硬生生钉穿。 他下意识的挣扎引发了一阵钻心的剧痛。 翟安睁开双眼,视线却模糊不清,浓烟肆意瀰漫,糊住了脸庞。 他费力地眨动眼睛,极力想要看清周围状况。 先是一个巨大、粗糙且扭曲的十字形暗影,沉甸甸地笼罩在他低垂的视线前方。那暗影的边缘,隨著脚底燃烧的火焰而微微晃动。 翟安强忍著痛苦,目光艰难地向右侧移去。 只见一只手掌被一枚锈跡斑斑、异常粗大的铁钉,狠厉地钉在粗糙的深色木头上。暗红的血液,从穿透的伤口处汩汩渗出,顺著指缝和手腕蜿蜒流淌,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粘稠刺目。指甲因痛苦与失血,泛著令人心悸的青紫色。不难想像,另一只手亦是同样悽惨的遭遇。 他猛地抬起头,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脖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视线越过自己血跡斑斑的身躯,越过下方正熊熊燃烧、发出噼啪爆响的柴堆,投向不远处。 十字架之前,静静地佇立著一圈人影,约莫十几个。 他们周身笼罩在一种奇异的光泽之中。 紧身连体服紧紧包裹全身,材质既非布料也非皮革,而是一种呈现出冰冷顏色的光滑物质,反射出毫无温度的光。整件衣服没有一颗纽扣,不见一处接缝,如同第二层冰冷的皮肤。他们头上戴著流线型的头盔,面罩是一整块深色镜片,將面容完全遮蔽,唯有火光在上面跳跃、扭曲,更添几分神秘与冷酷。头盔与衣领无缝衔接,像昆虫坚硬的甲壳。他们手中握著造型简洁却充满强烈科技感的管状武器,金属外壳泛著森然寒光,枪口部位镶嵌著微小却幽幽发亮的光点,或蓝或红,宛如蛰伏猛兽伺机而动的眼睛。有些人腰间还掛著扁平的金属匣子,表面细微的指示灯有规律地明灭闪烁,好似无声的呼吸。 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丝毫交谈声,没有半句呵斥,甚至连眾人的呼吸声都隱匿不见。 唯有火焰疯狂吞噬木柴的噼啪声,风呼啸掠过旷野的低沉啸叫,以及翟安自己那沉重且带著浓浓血腥味的喘息声不断迴荡。 第一章 结算 眼前的场景骤然消失,翟安回到了別墅的沙发上,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气。 虽然现在的身体並未受伤,可那种钻心的疼痛却仍縈绕在感知之中。 “实在抱歉,这是我的疏忽,那本来是你接下来要进入的世界……”小名一脸担忧地看著他。 翟安苦笑著说:“怪我,提前开启了游戏,我还以为能体验一下他们玩的那种游戏呢。” “虽说你无法体验他们所玩的游戏,但他们能玩到这款游戏,你功不可没。” 小名说了句稍显拗口的话。 经过了三分钟的调整,翟安终於平復下来。 “我们现在来结算?”小名询问。 翟安点点头。 小名解释道:“评价採用百分制,不过具体分数不会告知你,大致分为s到d这几个等级。95分以上为s,40分以下都归为d。除这两个等级外,其余等级会再细分三个,像a+>a>a-这样。” 小名顿了顿,接著说道:“序章里,你获得的评价是a。” “嗯。”翟安对此並未感到太过意外。 “你完成了道具任务,达成了ge结局。作为新手,你已经表现得相当出色了。” “还有哪些地方可以优化呢?” “或许最实用的建议就是,你应该更多地去运用上一周目获取的信息。” 翟安陷入了思考。 小名见状,开口道:“接下来咱们聊聊奖励。奖励一共分为十类,要是一项一项依次说,太容易弄混了。” 翟安点点头,示意小名继续。 小名接著说:“我先拿序章给你举例吧。最基础的奖励类型是属性强化类和知识类。你在现实里应该也察觉到了,身体素质有所提升,连语言能力都变强了,这就是游戏带来的奖励。序章结束后,这份加成达到顶峰,当然,跟游戏里比还是要差不少。” 翟安活动了下,说道:“確实能感觉到身体状態好了些。” 小名继续:“其次是財富类,你序章的工资是十万。” “有些少啊。”翟安忍不住吐槽。 101看书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超顺畅 全手打无错站 “是月薪哦。” “能预支吗?” “不能。” “那也没什么用啊,两次游戏之间,我能休息很久吗?” 小名耐心解释道:“这得视游戏时长而定。像序章这种,最多能休息一周。” “休息时间这么短,我要死在里面,这月薪就成一次性收入了。” “放心,要是真出现这种情况,会有抚恤金的。”小名赶忙说道。 这话真的是安慰吗? “最后就是本次的终极奖励——技能类。” “技能?战术时停?!”翟安顿时激动起来。 界面弹出:【技能类奖励:快速学习】 【快速学习:需要主动使用。本次学习时,能將知识、技能等的学习效率能提升至常人的5-20倍,且能快速抓住核心要点,缩短从“了解”到“熟练”的周期。】 “本次学习时?没有时间限制吗?而且这游戏怎么老是不写清楚內置冷却时间呢?”翟安疑惑地问道。 小名解释道:“游戏里的技能大多是以每场一次作为计算单位的。 就拿战术时停来说,在一场战斗中你只能使用一次,即便中途和敌人一同休息,这依旧算一场战斗。但要是双方都撤退,第二天重新开始,那就算新的一场战斗了。快速学习这个技能也是同理,一旦进入高效学习状態,当天当次无论学多久,都能维持这个效果。可要是你起身去吃饭,回来再学习,就没这个效果了。不过只要休息一天,重新开始学习,又能使用这个技能。” “这有点像回合制游戏里的设定,是吧?”翟安猜测道。 “没错。” “行,我没別的问题了。” “那关於结算的事就到此为止。” 翟安点点头:“我得休息了。” 他只觉得自己十分疲惫。 “下一次进入游戏的时间是九月八日,你记得通过手机上我的好友申请,这样咱们在现实中就能通话了。”小名提醒道。 “用聊天软体聊天,不会被別人发现异常吗?”翟安有些担忧。 “放心,信息会经过偽装的,除了你以外,其他人看到的都只是很平常的对话,像是討论游戏、新闻之类的。” “明白了。”翟安应道。 隨后,他点击了【退出游戏】。 摘下头盔的瞬间,翟安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回想,今天似乎是被白月明的一句话忽悠著上了號,结果压根没玩到游戏,而是一上线就直接进入了结算界面。 关於新副本的记忆,已经被悄悄封印在了记忆深处。等他下次进入游戏时,才会涌现在脑海中。 他冲了个澡,隨后便躺到了床上,像往常一样陷入了失眠。 活著真好。 他先是幽幽嘆了口气,而后思绪一转,开始琢磨起来:“这十万块钱,我该怎么呢?” 这笔钱说少不少,说多也不算太多。存起来似乎没太大意义,可要吧,还得精打细算,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儿下手。至於给父母……他们目前经济状况也不错,並不缺钱。再说了,不还有听起来就很多的抚恤金嘛。 暂时不用死了,他总得先去享受享受。 “要不拿去投资或者做点小生意?” 翟安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满打满算就七天时间,还得出去上课……对呀,他猛然想起自己还得上课呢! “退学肯定不好交代……要不办个休学?流程估计有点麻烦,早知道刚才问问小名,能不能帮我直接搞定……” 可休学之后又去做什么呢?拿著这十万块去旅游?听起来倒是挺愜意的,只要不去那些消费极高的国家,应该能玩得很尽兴。但旅游还得考虑天气,得精心计算时间,语言不通的话还得找个导游……十万元应该够吧? 唉,想想就麻烦,突然又不想去了。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 “要是能在下一个世界里顺利活下来……新世界的时长应该比序章长得多吧,结束后给我放一个月假,这要求不过分吧?那样出去玩才够有意思嘛。” 就这么短短七天,还得想下一个世界的事情,根本玩不痛快。 “对了,与其休学,不如问问小名,能不能让老师暂时忘掉我的存在,上课不点我名不就行了?” 翟安这才想起要通过小名的微信好友申请,赶忙拿起手机。 询问之后,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他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了。 第二章 闹剧 清晨醒来,翟安身体倒没什么不適,可精神上却难受得很。 “上午的课我不想去了。”他嘟囔著。 “新学期第一节课你就打算翘?上学期你可是信誓旦旦的,好歹兑现一天吧?” 维鴆一边洗漱,一边忍不住吐槽。 “靠,上一周目在这事儿上你还夸过我呢,这次怎么就换了副嘴脸。” 翟安心里默默腹誹,无力地闭上眼,却发现根本没什么睡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挣扎著起了床。 或许是身体素质较以前增强了,他明显感觉洗漱、换衣服的动作都快了不少。等穿好鞋站在宿舍门口时,维鴆连袜子都还没穿上呢。 就在这时,小名发来消息:“关於那个铁架子的事儿,原本计划今天让人搬走。不过既然你完成了序章,咱们可以换个方式处理,让铁架子照旧砸下来,但保证不伤到任何人。” 翟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想让学校往后多留意这类安全隱患吗?” “没错。”小名回復道。 “走吧。”已经穿好鞋子的维鴆说道。 翟安突然想起上一周目那辆电动车,似乎並没有保留到现在。 算了,他实在太討厌那位助理了,以至於对那辆电动车也“爱屋及乌”了。 两人顺利抵达实验楼,因为没迟到,所以没被ms.zhang刁难。接著去二教上课,翟安从后门进入,依旧没发生什么状况。 “难道是发生在下课后?” 就这样,翟安有些兴奋地盼到了下课。 维鴆一脸好奇地问:“你有这么饿吗?看你这著急的样子。” “没有啊。”翟安回应道。 “那你急著要干嘛去?” “呃,要不还是等等吧,这个点去食堂,肯定抢不到位置了。” 两人慢悠悠地跟在人群后面,顺著楼梯往下走,一路上没听到任何异常的声响。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铁架子是准备嚇唬某个运气“好”的领导?” 翟安百无聊赖,视线四处游移。 不远处,一个身姿曼妙的靚丽背影正对著摄像机侃侃而谈,周围声音嘈杂,听不清具体在讲什么。一边说著,还一边配合著运镜缓缓倒退,而她的身后不远处,正是那靠墙的铁支架。 “不会吧?” 摇摇欲坠的铁支架、青春靚丽的身影,是时候该伸出援手了! 可唯一的问题是,翟安此刻被人群堵在院子里,根本挤不过去啊!难道要他施展轻功,从眾人头顶飞过去不成?可序章不是武侠题材的副本! “咚!” 说时迟那时快,翟安抽出包里的课本,手腕一抖,书带著破风声,精准地砸在了那个身影的背上。 “嘶~” 姑娘被砸的身子一晃,眉头瞬间紧皱,露出痛苦的神色,缓缓蹲下。 “哪个混蛋……” 看到漂亮姑娘受伤,摄影师顿时火冒三丈,张嘴就骂。话刚出口,“嘎吱嘎吱”的异响传来,他眼前的铁支架突然坍塌,猛地砸了过来! “轰隆”几声巨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坍塌的铁支架就砸落在那女生背后,她只要再后退半步,就会被当场掩埋! 原本嘈杂喧闹的校园,剎那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一片死寂。 沉寂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隨著一声尖叫,这才恢復了往日的嘈杂。 摄影师早就被嚇得呆若木鸡,听到那声尖叫后才如梦初醒,这才想起要扶一下眼前被嚇得瘫倒在地、站不起来的姑娘。 他赶忙伸出手,姑娘却没去接,只是急促地喊道:“快、快!” 快什么? “快把直播关了!” 对呀!摄影师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这可是正在直播呢! 人群渐渐恢復走动,既然没出什么大事,大多数人也就看个热闹便离开了。 换做平时,翟安可能会顺手拍张照片,而以维鴆的性格,连头都不会抬一下,更不会多看一眼。 可今天…… “有病啊,能不能別老盯著我看?”翟安忍无可忍。 “书是你扔的,我看到了。” “对,是我扔的。” “你是故意扔的。” “这不是废话嘛!” “你怎么就知道那铁架子要砸下来?” “我穿越了,穿越到被砸死的前一天下午……” “说正经的。” “够正经啦,不然呢?总不能是我看到架子要掉,为了救人扔的书。” “行吧,”维鴆没再纠缠,“你为什么不说呢?” “说什么?大喊一声『书是我扔的』?” “不是,我是说你的书不准备要了?”维鴆指著前方,翟安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姑娘已经捡起书,揉著后背离开了。 “我擦!” 说起来,这本书可是了四十块钱买的,是该科目的必备用书。关键是,由於本专业人数较少,这教材在网上根本订不到。 “只能等失物招领了。” 没別的办法,两人这会儿还在前门口被堵著,正努力往外挤呢。 二人先回了宿舍,等到一点,人少些了才去食堂吃饭。饭后,翟安祈祷那姑娘不要多想,隨后照例去广播台认领自己的书,维鴆则先一步回了宿舍。 过了十来分钟,维鴆听到门被打开,紧接著“扑腾”一声,一个蛋糕盒子飞到了他桌上。 “你还顺路去了趟蛋糕店?” “没有,领书的时候,上面就放著这个。我想把它挪开,人家说这是一起的,必须一块儿拿走。” 维鴆扭过头,认真说道:“一块蛋糕,这答谢也太少了点吧。” 翟安坐回椅子上:“你知道我扔书是为了救人,可人家又不知道呀。” “你可以说出来嘛,”维鴆一本正经地讲道,“孔子有个弟子叫子路,有一次他赎回了在外国做奴隶的鲁国人,却拒绝接受国家给的赏钱。你猜孔子怎么说的?” “说『善哉』?” “善你个头,孔子说,『不取其金,则不復有人赎人矣』。你做好事不要回报,这不显得別人做好事像是为了图回报吗?” 翟安点头:“有道理,下次一定。” 维鴆倒也不是非要逼著翟安去当英雄,见对方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 此刻,翟安心里想的却是:“遇到这种事,我下意识就去救人了。要是未来我获得了更厉害的能力,却遇到同样的环境,几次之后,又用其他藉口去使用能力……” 想到这儿,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小名的电话。 第三章 著急 电话接通,翟安质问道:“你不是保证不伤到任何人吗?”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隨后解释:“其实,下一个镜头是从左往右移动,即便你不扔那本书,她也会离开那个位置。而铁支架恰好会在她离开后砸到摄像机前方,这样就能引起看直播的人注意。” “呃,所以我根本没必要帮忙?”翟安有些无奈,“那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本来就一直在留意……” 正抱怨著,他猛地意识到不对劲:“直播?该不会有人看到我扔书吧?” “应该不会。” “应该?” 掛断电话,翟安嚇得赶紧打开各大视频网站,在搜索栏输入自己学校的名字。搜索出的却是好多定位在学校的美女视频,眼睛都看了,却依旧没找到任何与今天相关的內容。 “也是,就算是直播,顶天了也就是学校內部的直播。又不是什么大型活动,哪会有其他人看。再说了,学校肯定也会想办法把这事压下来。与其在这儿胡思乱想,还不如玩会儿游戏。” 他在几个全是熟人的游戏小群里吆喝了几声,可大家刚开学,都忙得不可开交,没人陪他玩。 “算了,玩会儿单机吧。” 这么想著,他打开了steam。 然而,看著满屏的游戏图標,熟悉的“电子阳痿”感涌上心头。 爬会塔?可是除了鸡煲,其他角色都玩得差不多了,再玩也没什么新鲜感。 打会球?可是没充钱,生涯模式里低难度虐菜没意思,稍微调高又会被对手防死,根本玩不痛快。 再打会《文明六》?点开游戏后,他突然想起上一个存档已经到了最无聊的阶段——给所有城市塞满任务,然后疯狂点击下一个回合…… 剩下的那些游戏,简单消磨时间的,都玩腻了;难度高的,玩起来又太累人;有意思、不累且內容丰富的,基本都玩了好多个周目,实在懒得再开新的…… 这段时间,唯一让翟安提起兴趣就是《无名小卒模擬器》,偏偏游戏里要是死了,现实中也会跟著丧命。 “下午四点才有课,要不趁这会儿来测试一下“快速学习”?” 翟安闭上眼睛,从书架上隨意地隨意摸出一本书。拿下来一看,是尼采的《查拉图特斯拉如是说》。这本书是他高中时偶然买到的,一直看不明白,於是摆在书架上吃灰。 他把书摆在桌上,深吸两口气,在心里默默念著“快速学习”。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涌上大脑。 翟安抱起书,从封面开始,画面中一个握著手杖的男人站在山巔,正凝望著远方。接著是张先生写的《一个被误解的哲学家》。再往后才是正文。不过,他看书的速度並没有加快,甚至比以往更慢,因为在更多地思考。 然而,没过几分钟,书中那些晦涩难懂的內容就令他头疼欲裂。 翟安无奈地合上书,长出一口气。犹豫片刻后,还是把书放回了书架。就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快速学习”技能失效了。 “从“了解”到“熟练”……我这是连第一个环节都没跨过去?” “有没有什么简单的、基础的哲学书,给我推荐推荐唄。”有维鴆在,他就省了上网搜索的功夫。 “简单基础……《哲学家们都干了些什么》你看过没?” “没,好看吗?” “不一定好看,但確实简单且基础。要是看了感兴趣,再接著深入看其他的就好。” 翟安点点头,掏出手机找到读书软体,把这本书添加到了自己的书单里。今天的技能已经用过了,只能等下次再学习时尝试了。他心里竟生出一丝小小的庆幸。 “一定要好好学习,强化我的大脑,为下一个世界做好准备!就……从明天开始吧。” 喊完这句口號,他打算想点开心的事儿。 “看书、看电影……要不要买个阅读器或者平板?乾脆都买吧,反正现在有十万块钱呢。” “对了,其实steam里面还有几个大作没玩,当时嫌这台笔记本打著不舒服,准备等换了设备再玩。那顺便买台新电脑吧。” “要不乾脆搞个台式机?嗯,不过那样得租个房子啊,学校里不好摆。” “对了,休学的事情……” 翟安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並没有变得开心。即便没有阅读器、平板和新电脑,他依旧能读书、看剧、打游戏。他真的需要这些新设备吗? “或许买了之后就需要了。” 他心里这样安慰完自己,又去找维鴆商量,不过没提別的,只问了对方熟悉的阅读器。 维鴆这次没提意见,反倒有些疑惑:“你怎么这么著急?” “著急?我急什么?”今天好像是第二次从对方嘴里听到这个词了。 “我怎么知道,但你从早上就很著急,到现在还是这副模样。” “没有吧,早上是盼著下课,现在是有钱不知道该怎么,这两者没关联啊。” “那就先攒著唄。” “攒著?人没了钱还在,得多糟心啊。” 维鴆忽然开口:“其实昨天晚上,我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现在想想,似乎也是很著急的样子。” “我昨天晚上怎么可能……” 翟安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是啊,上不上课、打不打游戏、不钱,以前怎么想这些事从来没有煎熬的感觉。” 他顿时烦躁起来。 “难道是因为我害怕下一个世界?” 翟安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想读书,不仅是测试技能,还是急於提升自己;想打游戏,不是为了开心,是为了逃避现实。这些都並非自己真正想做的,所以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行为,却显得格外痛苦和牴触。 “不管我怎么做,星期天总会如期而至。” 他好像一下子想通了。 “咕嚕咕嚕。” 维鴆摘下耳机,疑惑的看向声音的源头——只见翟安已经戴上墨镜,背上背包,还拉著个小行李箱。 “你这是要干嘛?” “心情不好,出去旅游散散心。” 翟安想明白了,自己一直在纠结这几天是放鬆度过还是为下一个世界做准备,纠结是维持平静的生活还是接受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现实。什么都想要,结果什么都做不好。 不如出去走走。 “去哪儿?” 翟安说了一个最近很热门的城市。 “那边最近人超多的,你平时不是不喜欢去凑热闹吗?” “周內人应该会少点,而且热门城市有更完善的旅游路线规划和引导。况且它不是靠景区走红,而是凭藉服务,这说明坑蒙拐骗的情况相对较少,旅游体验也会更好……” 维鴆饶有兴致地看著滔滔不绝的翟安,感觉对方的状態似乎一下子好了许多。 “嗯,那你去吧。”维鴆挥了挥手。 翟安离开后,学校一切如常。 然而到了周三上午,广播台主席却火急火燎地赶来翻看周一的监控画面。 第四章 登程 “还没找到吗?”那位主席听见身后有人说道,“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周一中午。” 他没有回头:“找是找到了,不过还是没拍到脸。” “哎!好不容易咱们学校上回热搜,居然都不给我们广播台一个蹭热度的机会。算了,你用手机把这段拍下来发给我,我回去配个bgm就发出去。” “拍下来干嘛?我带u盘了,可以直接拷下来,画质能好点。” “真是笨啊,要的就是那种感觉,先是满足观眾的偷窥欲,隨后进一步挑起他们的好奇心……” “这么变態?”他回过头,不可思议地望向自己的副手。 “就这么变態。”副手推了推眼镜,一脸肯定。 拍完之后,两人一同走出广播台。 副手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打开热榜上的视频观看了。 视频开头,是一段用手机拍摄的画面,似乎在展示下课后拥挤的教学楼。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从镜头前飞过,摄影师下意识將镜头跟上,只见一个正在被拍摄的女生倏地蹲下。紧接著,铁支架轰然砸下,好在恰好没有砸中人。 接著,画面切换成似乎在楼顶的某个监控画面。放慢了好几倍后,才能够看到在拥挤的人群中,一本书如飞刀般“唰”地飞出,精准地砸在直播女生的背上。 隨后,拍摄者放大画面,聚焦在扔书的男生身上。男生个子不算矮,但也算不上高,头髮黑色,还留著常见的髮型。上身穿著一件没图案的灰色t恤,背著的书包在画面里一闪而过,只能模糊看出有蓝色。而裤子和鞋子则被遮挡住了。 画面又跳转到下一个监控画面,位置大概在出口附近,这里的画面清晰了不少。监控正对著出门的学生,能看到男生的背包半蓝半白,裤子是黑色短裤,鞋子是白色的,都没什么特点。 那男生低著头,看不清面容。 之后,活动中心的监控拍到了这个身影,餐厅的监控也拍到了,甚至过了许久,某宿舍楼进门处的监控同样拍到了那个男生。 但奇怪的是,在所有画面里,竟没有一刻拍到男生的正脸。 拍摄者指出,这人每次背对监控时,体態正常,昂首挺胸,走路姿势十分自然舒坦。可一旦侧对监控,就呈现出躲避的姿態。而正对监控时,则一直低著头。 这些內容虽大多只是猜测,可配上人们內心那些不可言说的揣测,视频迅速在网络上走红。 有好事者找到学校官网,询问事情的真相。由於事发时,在场的学生过分的多,那么大的铁支架坍塌是根本无从隱瞒,学校只能特意发布了道歉及整改通知。 既然安全方面的问题都已如实公开,那么关於人的情况就更没必要遮掩。 很快,就有人找到了视频画面里被砸的姑娘,甚至网上还流出了她和朋友的聊天记录,进一步证实了她被书砸中从而避免被铁支架砸到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 原本一件不算严重的小事,在眾人好奇心的驱使下,竟闹得沸沸扬扬。 好在唯二知晓真相的两人,维鴆不刷视频软体,对网上的风波一无所知;翟安则忙著旅游,也没机会参与到这场风波中。 周五下午,维鴆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他是本地人,向来都是周五走,周日回。 就在这时,宿舍门“砰”地一声被撞开,翟安戴著墨镜,活力满满地跳进宿舍,还做了个“siu”的庆祝动作。得益於出色的身体素质,即便他既不踢球也不看球,也能凭藉记忆將这个庆祝动作完美復刻。 可惜媚眼拋给了瞎子看,维鴆对此豪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说:“回来了?” “嗯。”翟安捏紧拳头,“我现在什么都不缺了!” “行,祝你好运。”维鴆背上包,挥了挥手,“我走啦。”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翟安一眼,忽然发现对方莫名变得顺眼了许多,带著未解的疑惑,维鴆离开了宿舍。 隨著他的离去,意味著整个周末,宿舍里就只剩翟安一人。 周日上午,翟安晨跑归来,洗了个澡,隨后翻开《明朝那些事儿》,利用“快速学习”技能重新阅读这本书。与以往一样,书中內容依旧妙趣横生,但这次他却多了许多思考。 就在这时,一旁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是小名发来的提醒:今天下午四点要进入新的世界。同时告知他,新头盔增添了感觉机制,这是序章结束后的优化成果。毕竟感觉很重要,尤其是痛觉,本质上是身体发出的一种“预警信號”,若失去这种信號,可能会使人忽视潜在的伤害或疾病。 四点,翟安准时戴上了头盔,进入游戏的瞬间,曾经的记忆从脑海里甦醒。 他脸色一白,显然被那回忆嚇得不轻,可很快,便主动用冥想调整了呼吸。 疼痛感传来,翟安猛地睁开眼睛,再次面对现实。 “钉十字架就算了,还上火刑?这傢伙到底是干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看这些人的装扮,这应该是未来世界,为什么会用这么古老且毫无人道的刑罚……我不会被活生生地烧死在这里吧!” 似乎是因为已经疼到麻木,只要不刻意挪动身体,那就只有被火焰缓缓炙烤的感觉。 那些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盯著翟安,不知是在为某人默哀,还是在默默诵读著什么。 总之,他听不到除了火焰、木柴和风之外的任何声音。 下一秒,一道尖锐的声波倏地袭来,翟安头疼欲裂,眼前天旋地转,身子一晃,只觉得要摔倒在地。 幸好他是被牢牢地钉在架子上的。 模糊的视线中,眼前的世界顛倒了过来,但依旧能看到那群人被镰刀割过的麦秆一样齐齐倒下。 “oh gott, ist das ein mensch?(哦,天吶,这是个人吗?)” “德语?” 翟安虽然没有听懂对方具体说了什么,但在上个世界里,他曾在欧洲生活过,所以能分辨出这是德语。 紧接著,他感觉到钉住自己的钉子被一一拆除,手腕上被喷上了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剎那间,疼痛竟神奇地消失了。 其他受伤的部位亦是如此。 翟安缓缓睁开眼,面前是一位女子。 她同样戴著头盔,不过並非全封闭的样式,反倒类似摩托车头盔,却依旧充满了科技感。她的头髮整体为黑色,只是挑染了几缕蓝紫色,露出的下半张脸有著典型的东方轮廓。左臂是银灰色的义肢,隱隱约约还能看到其中闪烁的淡蓝色的线,与右臂露出的白皙皮肉形成了鲜明对比。她的腰间缠著管子,背后背著一个巨大的类似氧气管的装置。除此之外,看上去都只是常见的衣服。 下一秒,一个一次性呼吸器被安装在管子上,紧接著压在了翟安的脸上。 他下意识地呼气,一股奇异的能量瞬间涌入体內,让他顿感身心愉悦。 远处忽然闪过灯火,似乎有人在通讯器呼喊著什么,讲的是法语。翟安看到面前的女子脸色陡然一变,警惕地回头朝身后望去。 翟安顺著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艘小型飞艇正朝著他们缓缓驶来。 第五章 爭执 “who are you? and why did they tie you up here?(你是谁?他们为什么把你绑在这里?)”//> 那女子回过头来,著急地询问翟安。 这个时候,她忽然又开始讲英语了。 “德语、法语、英语,这唱的哪一出?” 翟安还是老招数——装。 他眼睛半睁不睁,费力地抬起头,却很快又无力地垂下,嘴巴囁嚅了许久,却什么声音也没挤出来。 跟那女子隨行的那些人急忙撬躺倒者的头盔,开始逼问眾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翟安什么都没听到,但他能看到,那些讲话者的手,无一例外都指向了他。 那女子再次开口:“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可以的话,点个头。” 翟安点头。 “我叫艾米?克莱因,你可以称呼我为艾米,我是来救你的。” 未等翟安点头,艾米露出亲切的笑容,隨即又说:“我们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但是接下来要来的一伙人跟把你绑起来的是一路货色。你必须主动提出跟我们走,否则他们会一直缠著你不放,你明白吗?” 翟安自然点头。 趁著这个间隙,他扫了一眼艾玛的同伴,除她之外,还有一名女子,三名男子。 这时,飞艇缓缓降落在地面,舱门打开,开始有人陆续下来。 前三人倒没什么特別,从体型上看是两名男子,一名女子,都穿著相似的作战服,头戴头盔,看起来应该是那群“麦秆”的升级版。 最后一个下来的,竟是个身高过两米的巨汉,目测体重超过了二百四十斤。只见他从飞艇上一跃而下,落地时震得地面都微微晃动,隨后顺手便关上了舱门。 “晚上好,穆勒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讲话者是后来的那群人里第一个下来的男子,说的同样是英文。他的声音听起来略显苍老,仔细观察,他的体型確实也有些佝僂。 “晚上好,贝尔先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 这位回答者穆勒先生,他的声音同样並不年轻。翟安向艾玛身后看去,她和其他同伴都隱隱围绕在这位老先生身边,显然,他是这个小队的队长。 “確实不巧,我是来找我的客人们。”贝尔指向那群“麦秆”,“早知道会遇到这种情况,我就向他们推荐带有声波防御的头盔了,仅仅只贵了……30%而已。” “不好意思,应该是有些误会,我们只是为了救一个朋友才使用了武器。” 穆勒身子一侧,贝尔的视线顺势落在了翟安身上。 “似乎后来的这些人地位要更高一些,不过双方应该不是从属关係。”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翟安如今具备杀手般敏锐的察觉能力,能感觉到除穆勒外,其他人身体都紧绷著,隨时可能动手。 不过要想他们动手似乎也並不可能,他们似乎在恐惧或者忌惮著什么。 “是害怕那个巨汉?” 地上的一个“麦秆”忽然大声喊道:“he is the son of……(他是……的儿子)” “闭嘴!”贝尔声音一沉,隨后扭头看向穆勒,“似乎你的朋友跟我的客人们很熟络。” “一场误会而已。” “误会?那就让他自己来说吧。” 话题一下子被引到了翟安身上,他眨眨眼睛,依旧没有开口。 “他太疲惫了,”穆勒指向那高大的十字架,“他被这群野蛮人折磨了许久……” “但艾米女士带了雾罐,不是吗?”贝尔也伸手指了指艾米背后的罐子,“有什么是稳態雾都治不好的?他的声带被你们割了吗?” 最后一句,他是对著地面上的“麦秆”们说的。 那“麦秆”不敢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艾米不满地瞪了一眼翟安,她站起身来,似乎准备迎敌。 贝尔开口:“欺骗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当然,我们也並不是刻意来跟你们火併的。” “既然这样,那就来一场『公平』的角斗。”穆勒重音咬在“公平”上,咬的很死。 “当然可以,”出乎几人意料,贝尔答应的很爽快。 那名巨汉自然走到了眾人身前,看来参与角斗的就是他了。 翟安不禁为艾米所在的队伍默哀,如果不使用武器,恐怕五个人加起来也不够这壮汉一个打的。 只是当他抬头,却看见那五人的脸上都有喜意,似乎这真的是一种好的发展。 “有什么是我没有观察到的吗?” 正当翟安准备再次观察时,一个矮个男子走了出来,快比对面的巨汉差了两个头,而且看那走路姿势,也完全不像是专业的选手。就算真的是专业选手,那以双方的体格…… 那巨汉摘掉头盔,露出了一张標准的国字脸,他浓眉大眼、鼻樑高挺、嘴唇厚实,一头长长的捲髮披肩,让他看起来更具野性和不羈的气质。他的鬍鬚也非常浓密,显得十分成熟稳重。一股带有沧桑感的硬汉气质扑面而来。 他左手在后背摸索一阵,又换成右手,一旁的贝尔轻咳一声,巨汉身旁的女子走上前,在他脖子后不知按了什么。作战服瞬间脱落,里面是件透光的背心,能看到他胸口闪烁著蓝色光芒,连胸膛血管都是这个顏色。 那巨汉拽起背心,右手猛地刺入胸膛,抓住那个闪烁著蓝色光芒的核心就往外拽。 翟安注意到,他的整个右手小臂前都被奇异的光芒笼罩,右手不像是伸进胸膛,倒像是在沼泽里挖掘。 那核心很快被取出,光芒骤然熄灭,巨汉將核心递给身后的女子。 只见他胸膛心臟往右一大块部分全变成了机械,里面不再是血管,而是不知传输著什么的线路。 作战服耷拉在他的腿边,巨汉拔出双腿,站在其余三人前面。 而矮个男子没有穿作战服,於是仅仅摘掉了头上的头盔。 翟安注意到他的右腿也是义肢,同样闪烁著蓝色的光芒,可並没有取出核心。 “这就是穆勒所说的“公平”?是因为这个巨汉身形太大,所以得限制?不,应该不是……” 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战斗一触即发。 第六章 战斗、死亡和重生 “上吧,『跳蚤』。”巨汉咧嘴一笑,露出挑衅的神情。 那矮小汉子脸色一沉,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如捕食猎豹般朝巨汉扑。 巨汉稳如山岳,巍然不动。 待对方逼近,他右臂猛地抡起,接著宛如巨斧劈树般呼啸砸去。 矮小汉子身形极快,眼见就要撞上,他身子不停,右腿蓝色光芒一闪,右足尖一蹬,竟直接凌空跃起。待飞到巨汉头顶时,他在空中握紧双拳,狠狠砸下。 巨汉虽身躯庞大,动作却丝毫不慢,见势不妙,忽地一蹲,轻鬆避过这一击。隨即也不起身,腰腹一拧,身子后转的同时,左臂已如铁鞭一般横扫而出。 可惜他这一击落了个空,矮小汉子落地后压根没有停留,借势前冲拉开了距离。 穆勒出声提醒:“余霓,不要被他激怒了。” 矮小汉子余霓点了点头。 贝尔也笑著说道:“皮埃尔,速战速决。” 巨汉皮埃尔大笑著回应:“没办法,这『跳蚤』太能蹦噠了!” 余霓这次没有发怒,他保持著与皮埃尔两臂的安全距离,绕著对方游走,试图寻找破绽。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皮埃尔要胜,需要利用好身高臂长、皮糙肉厚的优势;余霓要胜,就得想办法贴到近处,攻击皮埃尔的弱点。 低沉的嗡鸣声骤然响起,余霓右腿义肢蓝光不断闪烁。声音刚停,他便如炮弹般直线衝刺,超高速地欺近至皮埃尔身前。只见他右脚猛地一踏地面,硬生生剎住冲势,借著这残余的力道,左腿凌厉扫出,直取对方膝盖要害。 义腿这一击蕴含的爆发力非同小可,皮埃尔心知硬接不得。 更何况受击的是他脆弱的膝盖。 他只得沉身聚力,同样以左腿小腿迎上,硬架这一记狠踢。 “砰!” 一声闷响,两人身形齐齐一震,但牙关紧咬,竟然默契地都未退半步。 皮埃尔自然是走不动路,他只感觉左腿小腿骨疼痛地像是裂开了。好在余霓那义肢短时间內也无法再爆发出这等力道,总算能稍缓一口气。 出他所料,余霓不退反进。 因为这本来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既然已经近身,岂容皮埃尔喘息? 余霓双指如锥,闪电般刺向皮埃尔双目! 皮埃尔反应亦是极快,双拳作擂鼓状狠狠砸向余霓头颅——这一下若是砸实,只怕余霓的头颅便要当场开。余霓也不恋战,身形一矮一晃,已绕至皮埃尔身后,右腿狠狠蹬踹在其膝弯处。 皮埃尔躲闪不及,闷哼一声,单膝重重跪倒在地。 余霓正欲再补上一脚踹向其左脚踝,却瞥见皮埃尔左臂已悄然垂落身侧,显然早有防备。他当即变招,跨前一步,一记沉猛的手肘重重砸向皮埃尔的太阳穴!皮埃尔只得仓促抬起右臂格挡。 一时间,余霓拳掌翻飞,指戳肘击,腿扫膝撞,浑身每一处仿佛都化作了武器,攻势如狂风骤雨,连绵不绝。 见他占了上风,艾米等人脸上已露出喜色。皮埃尔另外两个同伴却是面色阴沉,眼中难掩忧色。 唯有贝尔与翟安两人,目光闪烁,隱隱看出了些不同寻常的端倪。 只见那皮埃尔虽看似被动挨打,实则已悄然稳住了阵脚。他重心下沉,双臂严密护住周身要害,將余霓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一硬抗了下来。更关键的是,每当余霓试图再次催动义肢发力,总能被他提前察觉,悄悄化解。 此刻,皮埃尔的眼神锐利,正不动声色地观察著余霓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与习惯,只待对方气力稍泄,出现那稍纵即逝的破绽。 余霓右掌再度劈出,直取皮埃尔面门。 而皮埃尔心中暗喜:时机到了! 他竟不闪不避,硬生生用右脸接了这一掌。剧痛让他面目狰狞,却也激出一股更凶悍的狠劲。他双臂如铁钳般猛然探出,要將这满腔怒火尽数倾泻在余霓身上。 余霓身形微滯,竟真被皮埃尔牢牢抓住! 皮埃尔双臂发力,猛喝一声,竟將余霓整个提离了地面!他身躯魁梧,余霓瘦小,此刻便如巨鹰擒住雏鸡一般。 皮埃尔正欲將这余霓狠狠摜向地面时,余霓却深吸一口气,双手反扣住对方手臂借力,左脚朝著皮埃尔眼睛踢出,右脚跟著迅捷之极朝喉咙踢出。 皮埃尔右手回援,去抓对方的左脚。 他上当了! 余霓左脚骤然一缓,先发后至;义肢蓝光一闪,右脚后发先至! 皮埃尔一抓落空,心知不妙,慌忙用脑袋护住喉咙。他的下巴被余霓右脚狠狠踹中,顿时头晕目眩,紧接著脸上又挨了一脚,鲜血横流。 然而皮埃尔的左手从始至终都未鬆开。 余霓先前连番催动义肢,却导致了此刻这关键的一脚力有不逮,未能令对手彻底昏厥! 皮埃尔强忍眩晕,身体倾斜,左臂猛地向斜下方一拽,將余霓狠狠甩向地面!同时右手急探,意图將对方扣死在怀中。一旦让他完成动作,这一砸一扣,瘦小的余霓只怕要当场骨断筋折。 可惜昏沉的头脑拖慢了他的动作。 “砰!” 两人几乎同时重重砸落在地! 一片死寂。 “难道必须分出胜负?” 翟安目光一凝,发觉余霓率先有了动静。 他挣扎著想要起身,动作明显迟缓。 就在此时,皮埃尔那庞大的身躯也开始扭动。 这巨汉竟更快一步! 他缓缓撑起身体,猛地掉转方向,右拳如重锤般狠狠砸向余霓右腿膝盖。 “砰!” 余霓无力闪避,只发出一声惨嚎。 一拳!两拳!三拳! 皮埃尔毫不停手,余霓早已痛昏过去。 直至“咔啦”一声脆响传来,皮埃尔才停住动作,大手一伸,竟將余霓的义肢生生拔下! 那义肢离体瞬间,表面的仿生肤色迅速褪去,露出冰冷的机械银光。 艾米慌忙衝上前,蹲在余霓身边,雾罐急喷,稳態雾覆盖断肢的地方,鲜血立刻止住。 “这就结束了?义肢被夺走了,算是战利品?” 余霓昏迷不醒。 穆勒沉著脸走近,捏开他下頜,將一粒药丸塞入口中。 翟安本以为那也是治伤的药品,岂料异变陡生! 余霓口中陡然爆发出非人的嘶鸣。 整个身躯如同被无形巨手攥紧、向內坍。没有血肉横飞,只有无数细碎、带著幽微光晕的粒子迸散开来。 余霓如同被宇宙擦除一般,瞬间湮灭消散。 地面上,只留下他刚才所穿的衣物。 翟安被嚇得脸色惨白! “这、这是什么?!” 当他抬头扫视眾人,却见个个面色如常,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下一秒,一道幽蓝色的光芒毫无徵兆地爆裂! 无数相似的光点凭空涌现、急速匯聚!一个轮廓、长相都与余霓相似飞速凝结成形!他赤条条地立在那里,身上纹著大面积的怪异图案——这绝对是原本的余霓所不曾有的。 更加不同的是,他没有右手,脸上的左侧眼窝也是空的,独眼目光冰冷地刺向皮埃尔。 皮埃尔嗤笑一声,毫无惧色地回瞪过去。 新生的“余霓”面上无悲无喜,默然穿起地上的衣物,静静隨在艾米、穆勒等人身后离去。 临行前,他驀然回首,目光先在皮埃尔身上一顿,旋即死死锁住翟安,久久凝视,仿佛要將这两张面孔深深刻入心底。 第七章 令人疯狂的拼音 第一伙人走远,贝尔这才开口问道:“他是谁?” 贝尔所指的自然是翟安。 “他是叛军將领的儿子。”方才那个“麦秆”回道。 “叛军將领是他父亲还是母亲,这两人还活著吗?叛乱还在继续吗?谁让你们来抓他的?”贝尔问得很详细。 “是他父亲。两个人都死了,母亲死的稍早一些。叛乱基本被平息,只剩下小规模叛军还在负隅顽抗。王命令我们抓住他,隨后处死,让敌人丧失掉最后的斗志。” “什么天崩开局……”翟安无力吐槽。 “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我们,他已经被那伙人夺走了。”贝尔指了指前一波人离开的方向,“现在他是我们的战利品,你得拿钱来买。” “是。”那“麦秆”很直接地答应了。 “不像是买家和卖家啊……倒有点像清政府和他的洋大人了。” “then you can give one thousand and……(那你们就给一千多……)” 贝尔一时確定不了该多几百,於是扭头看向队伍里那唯一的女子。 那女子开口:“不止,他最少价值3500莫诺。” “莫诺?应该是这里货幣的名字。3500,多还是少?得看莫诺的购买力……如果要价很高,那我一时半会应该死不了了。要是我只值个白菜价,那就得想办法挣扎一下了。” 翟安不知这算不算剧情关键节点。 不过以他玩游戏的经验来看,方才跟不跟前面那伙人走,应该才是最关键的选择。 “麦秆”们凑在一起,给翟安带来了个好消息——他们的钱凑起来还差一点。 “还行,嚇死我了……” “我们可以卖掉作战服。”结果那些人又这么说。 “不会吧,追著杀?!” 好在贝尔不满地说道:“谁会要被你们污染过的作战服?” “被污染过的……他的语气不是轻蔑,似乎是事实,难道这作战服还有什么限制?” 那女子笑著说:“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基地,凑足了钱后,来买人就行。当然,如果那些叛军要买,也是这个价。所以要儘快哦。” 说罢,他们便带走了翟安,转身离开。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在“麦秆”们的注视下,翟安被押上了飞艇。出乎意料,里面十分简陋,除了操作台和六个座椅,几乎什么都没有。 除了巨汉皮埃尔的座位是特製的加宽加大版,翟安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也分到了一个座位,位於最后一排——本来他还以为得像个奴隶一样蹲著或坐著回去。 贝尔在操作台上按了几下,飞艇自动返航。 皮埃尔笑道:“ce nouveau venu a une grande valeur.(这个新人价值很高)”//> 贝尔回道:“应该是最近找到的土著里,价值最高的人。” “这人会不会和宇宙核心有关?”皮埃尔毫不避讳地问道。 贝尔瞪了他一眼,隨后侧目观察翟安的反应,確认对方听不懂后,这才开口:“不,但凡和那东西扯上一丁点关係,他的价值都会超过五位数。” 皮埃尔嘆了口气。 “就这样吧。叛军的情况我也清楚,只差举白旗投降了。还是早点让那群人来把这傢伙买回去,否则等叛军被消灭,他也就不值钱了。”贝尔吩咐道。 那一直沉默的男子开口:“我觉得应该把他带回主基地里去。” “什么?”其他几人皆是一惊。 “我说,把他带回主基地里。” 儘管其他人所说的话是为了表达惊讶,而非真的没听清楚,那男子依旧重说了一遍。 那女子反驳道:“卖掉他,我们好歹有3500莫诺的收入。如果带他回去,却达不到標准,那我们一分钱也赚不到。” 男子並不辩驳。 贝尔开口:“路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路易这才说道:“我们是来赚大钱的,不是吗?”他的目光扫过了在场其他三人。 “区区3500莫诺,就让你们放弃了机会。忘记我们的目標了吗?3500,需要卖出多少个3500,才能攒够钱,买得起一张通往『帕拉迪索』的门票?” 说罢,路易又恢復平日里那样焉巴巴的姿態:“当然,我清楚,这是个民主的小队。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也支持一切的最终结果。” 皮埃尔挠了挠头:“路易说的冒险嘛……我倒是年轻,赚不赚、亏不亏,以后都还有机会。不过,错过了这次的机会,我害怕贝尔老头可能没有下一回了。” “说什么呢,”贝尔佯装愤怒,抽打了皮埃尔一下,“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著呢。” “好吧,”那女子也点头,“就照路易说的办。” 他们以为用法语交流,翟安便听不懂。 可翟安並非这世界中的土著,在上个世界,他学过义大利语和西班牙语。巧的是,法语、义大利语和西班牙语同属印欧语系-罗曼语族,彼此间存在不少相似之处,因而翟安多少也能听懂一些法语。 至于贝尔的察言观色——要是一个普通老头也能从翟安的脸上看透对方在想什么,那他算是白当了一回“杀手渡鸦”。 “宇宙的核心是什么?通往什么的门票?带回基地……意思是,我暂时不用担心被那群“麦秆”烧死了?” 正在他思考时,那女子扭头看向翟安,从衣服兜里拿出一粒胶囊,用英语说道:“吃了它,你就能听懂我们说话了。” 翟安没有察觉到恶意,於是乖乖吃下。 没有什么感觉,但那女子已经用法语自我介绍道:“我是露西?泰勒,叫我露西就好。” 巨汉皮埃尔开口:“皮埃尔?杜邦。” “路易?马丁。”沉默的路易开口。 贝尔开口:“克莱尔?贝尔。我的年龄比你想的还要大得多,所以你得称呼我为贝尔。” 翟安点点头,吃下胶囊后,他已经学会了法语,於是自我介绍道:“je suis le fils du chef des rebelles,zhai an.(我是叛军领袖的儿子,翟安。)” 他確实也不清楚自己还有什么可以介绍的了。 然而,巨汉皮埃尔听完后却是满脸惊恐:“zhai an?!你用的是拼音,你居然有中文名字?!” 说著,他竟下意识地去拉飞艇的门,一心想逃离翟安! “皮埃尔,你是不是疯了?!他就是个土著!这不过是个巧合!”露西大声呵斥,可她的眼神中,分明藏著怀疑与恐惧。 “发生了什么?中文名字怎么了?” 翟安看著其他四人或警惕、或害怕、或怀疑、或渴求的目光,陷入了不解和沉思。 第八章 第三类语言 “不,快让飞艇停下!掉头回去!3500莫诺,不,不用!他们能凑够多少莫诺,我们就卖多少!”皮埃尔像疯了一样嘶喊。 贝尔冰冷的眼神扫来:“如果你想走回基地,我可以把飞艇停下,让你下去。” 露西安慰道:“不要怕,这是我们的飞艇。別说他只是有个中文名字,就算他会说汉语,也伤害不了你。” 路易竟然笑出了声:“太棒了,危险往往临近胜利!” 贝尔咳嗽一声:“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吃下了『法语胶囊』,肯定不会有问题。” 翟安越听越迷糊,自己只是说出一个中文名字,怎么像是直接被认定成危险分子了一样? 贝尔转过身子,用蹩脚的汉语问道:“尼会嗦汉语吗?” “当然会,我就是说汉语、写中文长大的。”翟安先用汉语说了一遍,隨后又用法语翻译了过去。 贝尔点了点头,摊开手掌,伸到翟安面前,重新用回法语:“麻烦你把名字写在这里。” 翟安伸出食指,正要书写,却忽然发现自己像是提笔忘字一般,竟然忘掉了“翟”该怎么写。 这可是他自己的姓! “怎么可能!忘掉什么字,我也不会忘掉自己的姓怎么写。是那个“法语胶囊”!” 想到这点,即便他已经想起了“翟”的写法,但依旧故意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真的在绞尽脑汁地思考。 思考了片刻,翟安才开始书写。 然而,第一笔写完,一股厌恶感就从心底涌起,强行打断了他剩余的动作。 翟安试著在脑海里回想上一个世界中,曾学过的那些义大利语和西班牙语,不出意外,大脑的反馈像是在回忆一条噁心的虫子。 这时,他终於明白了贝尔所说的“肯定不会有问题”是什么意思——吃下“法语胶囊”后,他竟开始厌恶起了除了法语和英语外的其他语言。 “我有点不舒服。” 贝尔终於露出笑容:“没关係,孩子。”他伸手摸向后颈,按下按钮。 除去皮埃尔外,其他两人也跟著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他们一同脱掉作战服、摘掉头盔。 皮埃尔是典型的欧洲人长相,皮肤也是白色;贝尔的皮肤是棕色,捲曲的头髮很是硬朗,眉骨突出,像地球上的澳大利亚原住民;而露西的肤色是深棕色,像融化的焦一样,出眾的外貌让她有股野性又明媚的张力。 “不愧是法国。” 当路易?马丁最后一个摘下头盔时,翟安的脸色终於有了变化。 路易不是混血,是极其明显的黄色人种。他的肤色是浅褐色,眼睛很大、眼神深邃,眼窝也相对较深,头髮是直而硬的黑髮,眉毛浓密,一眼就能辨认出他是东南亚人。 翟安忽然意识到,贝尔让眾人摘下头盔,並不单单是为了让自己认识他们。 贝尔说道:“路易自出生讲的便是英文,这是社会的要求。成年后,他选择加入我们,从那以后,便开始讲法语。” 路易笑道:“我们说什么语言,未必能说明我们是谁;我们选择用什么语言,才能真正决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贝尔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上存在三类语言:第一类是生存的基础,大多数人都必须掌握的英语;第二类取决於协会的选择,你加入哪种语言环境的协会,就得学习该协会通用的语言。例如法语、德语和汉语都属於这类。” “第三类呢?”翟安问道 皮埃尔抢答道:“第三类语言,是你出生时不会讲,那这辈子也就讲不了的语言。” “你说错了。”路易很严肃地反驳。 皮埃尔微微一愣。 露西笑著解释道:“他的意思是,还有『莫诺』和『帕拉迪索』呢。” “聪慧的女士。”路易手指摆出碰杯的姿势,隔空与露西“碰杯”。 “『帕拉迪索』是什么?” 翟安终於听懂了这是个词语,意识到先前路易说的门票,指的就是这个“帕拉迪索”。 “『帕拉迪索』就是『帕拉迪索』,”贝尔伸了个懒腰,“孩子们,我们到了。” 舱门缓缓打开,翟安接著灯光看去,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高大宏伟的建筑,反而是一座极为简陋的微型堡垒。堡垒使用了不同顏色的材料,看起来並非出於艺术设计,只是將能用的材料拼凑在一起——尤其是新旧材料的差別,一目了然。 露西看出了翟安的疑惑,於是解释道:“这里不是协会的基地,只是我们小队的住所罢了。” 皮埃尔说道:“看起来很廉价,对吗?” 翟安点了点头,没有选择违心夸讚。 “你小看它了,孩子!”皮埃尔的手重重地拍了拍翟安的肩膀,“廉价感只是生存的偽装!你仔细看,这个堡垒密封性极好,並且可以隔热,缓衝温差。” 听到这个,翟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甚至可能待在一个跟地球並不相似的星球上,不能再使用老旧的观念了。 皮埃尔接著介绍道:“空气系统使用的只是免费的备用零件,却拥有出色的空气循环,能把这颗星球上的那些有害的玩意全部过滤出去,只保留可呼吸的空气。” “是的,就是每隔八小时就要手动敲掉表面的结晶。最迟两天不管的话,就会完全堵塞。”露西摊了摊手。 皮埃尔没有理会她的抱怨:“这颗星球的昼夜温差极大,但舱內的温度可以始终保持在15-25c!” “你摇过水井吗?”露西边说边用手在空中做了个圆周运动,“就是那种如今只能在课本里瞧见的古老设施——哦,你们土著说不定现在还在用呢。总之,为了维持里面的温度,每小时都得有人去摇一次泵,就跟摇水井似的。睡觉的时候伴著那机械声,可真是……”她挑了挑眉,“特別助眠。” 皮埃尔有些恼怒:“但不可否认,它永远都不会被风暴摧毁!” 露西点点头:“没错,它的坚固程度確实一流。” 皮埃尔还没来得及高兴,露西便摊开双手:“只可惜,我们没去到一个风暴频发的星球,不然这堡垒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第九章 滋—嗡—嘭! “说真的,皮埃尔。你就不能把这玩意儿刷成暖色系的吗?每天回来看这堆破、旧、锈还丑的要死的铁皮,我真的要抑鬱了。” “顏色?我们还有功夫討论这个?连饮用水都要定量配给,你却在担心墙不够漂亮?” “你知道吗?就算是在地狱里,人也得有点审美!” “你要是那么喜欢『审美』,想要些什么『生活情趣』。不如进了『帕拉迪索』后,自己建个带园的別墅?哦,等等,你应该还在为门票攒钱吧?” “哈,又是这套!『帕拉迪索』、『帕拉迪索』!你是不是觉得,进入『帕拉迪索』之前,人只要喘著气就行?” “我寧可现在多受些苦,也要在『帕拉迪索』里多待几年。” “他们这是在说什么呢……” 翟安瞧见路易和贝尔完全没有理会爭吵的二人,便明白这是常有的事。 於是他走前几步,跟上前面两人,同时开始思考飞艇上的对话。 “怪不得这两拨人,甚至那些“麦秆”们说的都是英语,原来英语是这个世界里最常用的语言。” “怎么感觉跟好莱坞的基础设定一样……” 不过这並不重要,还能帮他省去了学习新语言的时间。 “第二类语言,是根据协会的语言环境决定的,主要有法语、德语和汉语。前两者我都见到了,在这颗星球上,德语协会的那些人似乎有些害怕法语协会的这四个人。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装备比较差一些?那种摩托车头盔的科技水平看起来就比一体式的低。” 当然,翟安並不懂科技,他做出判断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穆勒和艾玛等人的胆怯。 “只有汉语协会的人我没有见过了,听起来,那群傢伙有些危险,不然……等等,协会之间是敌对的吗?” “讲法语和德语的这两拨人似乎矛盾並不算深,起码没有撕破脸皮,但是皮埃尔对讲汉语的人意见很大。不,不只是他,其他三人也或多或少有些敌意……这两个协会之间是敌对的吗?” 翟安並不会因为这四人的观点,便先入为主,认为汉语协会里的人们是危险的。 这有两点原因。第一是在陌生的世界,得知有汉语存在,也有一群和自己一样讲汉语的人,让他心里涌起了一股安全感;第二是早在他所在的世界的一百年前,意识形態斗爭的优先级就已经大大提升,在这个未来世界,不同的协会之间相互抹黑肯定也是常有的事。 “这个世界並不混乱,但也说不上多秩序。” 翟安再次回忆先前两拨人衝突的场景。 “穆勒强调的“公平”,是作为后来者的皮埃尔必须卸掉义肢里的那个……那是个什么东西?像是一种能源核心,拥有很强的爆发力。” “他们似乎都没有大规模改装义肢。不喜欢?对身体有害?或者太贵了?也有可能是法律不允许。” ““公平”……皮埃尔砸碎了能源核心,抢走了余霓的义肢,他的同伴竟然都没有阻拦。这应该也是所谓的“公平”。为什么不直接取出能源核心呢?必须砸碎能源核心才算胜利?等等,我是蠢货吗?皮埃尔的能源核心提前就卸下了!” 翟安知道的信息太少太少,只能胡乱猜测。 “不过我敢肯定,那个宇宙的核心一定是很关键的东西……对了,还有“帕拉迪索”!门票,门票……最坏的情况,就是“帕拉迪索”是一个类似於诺亚方舟的地方,如果赚不到门票钱,就没办法在灭世的灾难中活下去。” 这时,路易已经打开了堡垒的大门,贝尔率先进去,没走几步便又探出头来,催促后面爭吵的二人。 “女士和先生,请不要再製造闹剧了。”贝尔催促道,“时间紧迫,请赶紧收拾东西好吗?” 说罢,他边走边无奈摇头。 一旁路易的笑声从里面传来:“要抓住时机,及时行动。” 翟安加快速度,走到了大门之前。 “滋——” 在路易说话时,一道尖锐、短促的电子音响起。 “什么声音?” 翟安疑惑地向四周望去,除他之外,其余眾人似乎都没听见。 “嗡——” 紧接著,是低沉的能量共鸣声,从弱到强再戛然而止,用时不到1秒。 “难道是……” 路易还在讲话:“不要错过最佳的……” “小心!”翟安大喊一声,打算朝一旁扑去。 “嘭!” 几乎同时,能量释放的声音响起。 来不及了! 爆炸的源头在堡垒的內部,翟安就在入口处! 他甚至看到了一团半透明的能量光晕。 “等等,这能量光晕被冻住了?” 翟安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扑的动作,便停住了。 他看向了面前的路易和贝尔,两人对眼前的危险毫无察觉,依旧是面带笑容。 是战术时停!翟安自进入这个世界后,还一次都没使用过战术时停,因此该技能並未进入冷却时间。就在爆炸的剎那,这项技能自动触发了。 “冷静、冷静!先观察。” 幸好他没有扑出去,否则现在已经耗尽了战术时停的时间。 翟安看向那团能量光晕,它像是一道被按下暂停键的水波一样,甚至能看清楚边缘细微的能量涟漪。没有被波及、但距离很近的物体——地面、墙壁还有附近的金属,都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形变。 “很危险!我必须找到一个掩体!” 飞艇在翟安的右后侧,距离他目前的位置少说有十米,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跑过去。 “首先向右后方移动,往飞艇的方向跑,这样起码有堡垒当第一层的掩体,刚才路上有其他的掩体吗?坏了,完全想不起来!等等,掩体的话……” 翟安转身,足尖蹬地,不是为了奔跑,而是朝右后方扑了出去。在空中,他便蜷缩起身体,隨后一个翻滚,从皮埃尔的胯下滚了过去。 时间开始流动。 “咻——噼!” 这道声音,翟安只听到了前半部分,因为剎那间,膨胀的能量光晕便追了上来,將他笼罩,隨即便昏死了过去。 第十章 我们、你们和他们 翟安忽然感觉意识回到了身体,他不清楚自己最后死掉了没有。 “他好像要醒了。”这是露西的声音。 “这傢伙倒是命大。”这是路易在说话。 翟安回忆起了失去记忆前最后的画面——一道蓝色的屏障似乎挡住了大部分的波动,然而他被残余的能量给击晕了。 “是那个义肢里的能量核心?拿皮埃尔当盾牌果然是对的!” 即使此刻远远没有到剧情的关键节点,拥有回溯的机会,不会真死。但对他来说,在这个时间点就用掉回溯机会,依旧是不能接受的。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中的右上角浮现出了【回溯:1/1】的弹窗。 这並非小名听到了他的心声,而是游戏里的提示。 最好认的皮埃尔的声音也响起了:“我早就看出来他是个危险分子了!” “我最后警告你,闭紧你的嘴。我已经说过了,不是他干的!” 说话的人是个孩子,听起来正处於变声期,声音有些尖锐。 “哪来的孩子?老贝尔呢?” 翟安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又回到了飞艇之上。经过了一次袭击,皮埃尔和露西似乎並没有受什么影响,只是眉眼中都多了一抹忧色。路易似乎没那么好,他换了新的衣服,但脸上的苍白和疲惫是遮掩不住的。 这也正常,毕竟爆炸发生时,他是唯二在堡垒之內的人,几乎承受了一半的伤害。 至於另一半——翟安有些困惑的看向自己左前方的这位小孩。棕色的皮肤、已经有捲曲倾向的头髮,眉骨同样突出。 “这是被炸到返老还童了?” “你好,我也是贝尔。”小贝尔伸过手来。 翟安一边跟他握手,一边抓住了重点提问:“什么叫做『也是』?”。 “对,还记得那个叫余霓的『跳蚤』吗?他和那位新来的『独眼狼』,都是余霓·普斯,这是他们共同的身份。” 翟安打量小贝尔,这孩子的身高似乎也不到一米六,身体倒是健全,却將两个余霓喊成“跳蚤”和“独眼狼”。要知道,皮埃尔当时喊的原因是为了激怒对手,而小贝尔却没有这个需要。由此可见,这孩子的教育出了很大问题。 “当然,我们跟他们不同,如果没有意外,老贝尔会是唯一的克莱尔?贝尔。” 听了小贝尔的话,其他三人都皱起了眉头,但都没有说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讲话的人就在眼前,翟安自然不想自己去猜。 只可惜,如果小贝尔愿意告诉他,那也不会用这样“谜语人”式的发言了。小贝尔只是笑了笑,闭上双目,开始休息。 翟安將目光看向其他几人,並没有人愿意为他解惑。 他们还没有成为同伴。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飞艇终於落地。 舱门打开,阳光照了进来。 小贝尔一马当先地跳了出去,隨后是路易、露西、翟安,皮埃尔总是最后一个。 翟安用手遮挡著直射的阳光,开始认真打量这片地方。 这里的建设,仿佛是急切迈向现代的城市,全然没有合理规划。中央矗立著一座规模不算小的椭圆形建筑,想必就是这个协会的总部。可周围却是密密麻麻的蒙古包式建筑层层堆叠,道路极为狭窄,仅容小飞艇勉强进出。 “要么他们在说谎,所谓的法语协会根本算不上大组织;要么就是未来世界遭遇过了某种灾难,基础设施毁坏,人口锐减。不然实在难以解释,以这样的科技水平,协会总部怎么会修得还不如一座普通五线城市的市中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现在还没有確定这里是不是地球。 翟安跟在几人身后,一同靠近了那个椭圆形的建筑,上面並没有任何的牌匾,好在也並不需要——只有这一个建筑像认真修建的。 大门推开,里面的人齐齐转过头来,打量新来的小队。 翟安被嚇了一跳,险些撞到了身后的皮埃尔。 只见里面的人,无论是肤色黄的、白的、黑的、棕色……无一例外,额头处闪动著银色的数字。最小的数字是一,最大的数字是七。 “这数字是什么意思?” 却见走在翟安身前的其他几人,在进门的瞬间都点向额头。他感到疑惑,回头望去,皮埃尔的额头上也浮现出了数字——4。 “最后一支小队也来了,十二支都在这里了。” “他们的队长怎么会……哦,可怜的贝尔!” “贝尔出事了?难道他们也被……” “他们队伍里好像来了个新人。” 嘈杂的声音忽然安静了下来,翟安顺著其他人的视线,也向二楼看去,一个长相硬朗、身著大衣、额头数字为“5”的白人站在那里。 “最近发生的事情,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那白人沉声道,“有人在针对我们协会展开破坏,几乎是同一时间,七支小队受到了袭击。” 这时,贝尔小队的所有人也已经站在了大厅靠门的右手边——左边已经有了六支队伍,而右边还有一处空位。 翟安偷偷查看其余三人额头上的数字。 露西的是3,路易的是5,而贝尔额头上的是0。 “此刻,所有小队均已抵达分部。请遭受袭击的小队依次前来,说明当时具体情况。另外,有推荐新人的小队,请在大厅做好准备。” 小贝尔侧头看向翟安,笑道:“希望一会你能感受到更多的你,最起码超过七个。这样,我就不会后悔没有把你直接卖掉。” “更多的『我』?” “对,”小贝尔指了指自己额头的数字,“我们。”又指了指翟安的额头,“你们。” “额头上的数字代表有多少个翟安?“跳蚤”、“独眼狼”,这是两个余霓……不对,应该不算本体,否则小贝尔额头的数字肯定不会是0。所以老贝尔是死了?像那个余霓一样消散了?” 大厅中央放置著一个水晶球,只要有新人站上去触摸,便会显现出大小不一的光球,想来这便是贝尔口中所说的“他们”。 此次带来新人的小队仅有五支,翟安观察眾人的神情,已然明白,似乎能感受到越多的光球就越好。 前面四人的测试里,最好成绩是11,最差的则只有3。 第十一章 一个 翟安深吸一口气,走前数步,右手用力按在水晶球上。 无事发生。 他疑惑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长相精明的黑人在各个小队间来回穿梭。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察觉到翟安的目光,黑人抬起头大声喊道:“先等等,老兄!” 紧接著,这人又凑到皮埃尔身旁。 “快,就差你了!” 皮埃尔一脸不满:“你不是一直不允许我们小队参与下注吗?” “没办法,露西小姐有一双美丽且通透的眼睛。”黑人只是陪笑道,“我还想多赚点钱在『帕拉迪索』里住久一些呢。” 一旁的露西笑了笑,没有接话。 说罢,那黑人又解释道:“不过,这次是你们小队的新人,於情於理得有人下注。” “什么赔率?”皮埃尔问。 “小於等於2,押一赔三十;大於等於12,压一赔十五;押7、3-4、5-6、10-11、8-9的赔率分別为1比8、6、4、3.5、3。” 皮埃尔有些犹豫,下意识地看向露西?泰勒。 “別墨跡了,快下注吧!”黑人催促道。 “那个感受到11个光球的新人价值多少莫诺?”皮埃尔问道。 露西回答:“4200莫诺。” “那我押8-9,100莫诺。”皮埃尔像是下了决心,毅然签了名。 “我要在小於等於2和大於等於12上各压50莫诺。”小贝尔横插一脚。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伴你閒,101????????????.??????超方便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一个人只能压一个。”黑人赶忙解释。 “不,我的意思是,我压一个,路易压一个。”小贝尔指向一旁的路易,后者点点头。 刚才小贝尔跟路易说好了,贏了就三七分帐,输了全他赔,如此好的买卖,路易自然答应。 “那好吧。” 黑人说罢,匆匆离开,仿佛是怕露西也跟著下注似的。 这时,水晶球重新泛起光亮。 翟安再次將手轻轻放在上面。 剎那间,他的脑海忽然变得一片清明,仿佛能感知到在浩瀚星空之中,存在著一些既亲切又遥远的神秘力量。紧接著,一颗光球在他身旁缓缓亮起,那光球似乎带著某种强烈的情绪,朝他大声吶喊、热切呼唤,仿佛在吸引著他前往未知的方向。 然而,翟安並未做出回应,只是静静地继续等待著。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过了许久……依旧只有这一颗光球。 “怎么会……之前最低的也有3个,这样的成绩,我真的能顺利加入协会吗?” 周围渐渐响起无关者的调侃声和赌徒们的咒骂。 露西向来能精准观测到新人们的价值,正因翟安来自於她的小队,大多数人都押注了7个光球以上的成绩。谁都没料到,她竟然也会有看走眼的一天。 “砰!”皮埃尔一拳砸向一旁的墙壁。 这个新人的成绩太差了!他一点价值都没有,协会一分钱都不会奖励给他们。 原本卖掉这傢伙,就有875莫诺的分成,现在算上压进去的100,他总共损失了975莫诺。 “哇哦,我贏了1500莫诺。”小贝尔的笑声,在皮埃尔听来格外刺耳。 “不,只有1150莫诺。”路易挑了挑眉,“按照约定,你得分我300,然后要还我50。” “那也够了,起码我没有亏。” “先別说话,”露西忽然打断他们,“还没有结束呢。” “怦!怦!怦!” 那光球倏地膨胀起来,竟有原先的五倍之大。如果说先前像是有人在温和地敲门,现在已经变成要破门而入了! 翟安受到了吸引,他的手不自觉地向那光球伸了过去,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到那光球散发的热烈与急切。 在即將触碰时,另一只手拦住了他。翟安抬头望去,居然是先前那个发號施令的白人。 他忽然听到了皮埃尔的狂笑,以及眾多压抑著的、带著些许兴奋的爭论声。 “辛苦了。”那白人满脸亲切地问候道。 “辛苦什么?” 这没来由的示好,让翟安不禁一愣,片刻后才挤出一丝笑容:“我不辛苦,您更幸苦。” “我出、我出一万莫诺!”突然,有人高声喊道。 紧接著,另一人接话:“一万,你打算笑死谁?五万!” “七万!” “七万五!” “这是在拍卖?拍卖什么东西?” 那白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去休息会儿吧。” 翟安转身朝原来的小队走去,一路上,周围投来的灼热视线,几乎要將他烤得融化了。 “拍卖的不会是我吧?” “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你!”皮埃尔走上前,作势要將翟安搂在怀里。 翟安身子一矮一晃,用余霓的招式躲过了这一熊抱。 其余几人的脸色也很精彩。 小贝尔笑道:“没想到,你居然和我一样。这下,他们还是他们,你和我都是『我们』了。” 路易饶有趣味地打量翟安:“宝石稀有,其价格亦与之相称。” 露西的眼神透著几分复杂。翟安向来不太懂异性的心思,暗自猜测,这神情是因为难得看走了眼。 “为什么要拍卖我?是因为我的价值太高了?不是光球越多,价值就越高吗……难道是光球总体积越大,价值才越高?” “之前那个能感受到11个光球的新人,他所在的小队只是高兴;那一个只能感受到3个光球的新人小队,气氛颇有些沉闷。但这都是正常的反应,为什么只有我被当做商品拍卖?” 翟安侧耳听去,没人谈论他,大家都在默契地拍卖,目前价格已飆升到11.3万莫诺了。 “这背后肯定藏著什么阴谋……小贝尔说我跟他一样,这么说来,他也经歷过类似的拍卖?可他肯定不会跟我透露什么。这协会里的人,怎么都像事先约定好了一样,嘴巴这么严实。对了,其他新人!” 他的目光迅速扫向另外四个新人。其中三个一脸茫然地看著眼前的拍卖场景,时不时好奇地打量翟安。唯有一个女孩,那个感受到11个光球的新人,她假装自己对拍卖的场面不感兴趣,偶尔看向翟安的眼神里,带著轻蔑与敌意。 “嗯,看这样子,队友已经把她当成同伴,告诉她背后的缘由了。” 想到这儿,翟安心里有了主意。 “厕所在哪里?”他轻声问身旁的露西。 哪承想,露西被嚇得一哆嗦:“啊?!” “我说,厕所在哪里?”翟安见她这般反应,满心疑惑。 “嚇死我了,”露西轻拍著饱满的胸脯,嗔怪道,“下次能不能別在我一门心思琢磨钱的时候打扰我,我们的『十二万莫诺先生』。” 说完,她抬手朝左前方指了指。 翟安道了声谢,在眾人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 第十二章 伊莎贝尔 翟安並没有去尝试——尝试能不能真的在游戏里上厕所。因为他害怕游戏里的场景太过真实,欺骗了大脑,让它放弃对膀胱的控制,导致现实里发生令自己尷尬的事情。 他只是洗了手,然后在门口等了一会,试著看能不能碰见那个女孩。很不巧,一直到他拖不下去,只能回到大厅,那女孩也没有走动。 回贝尔小队的话,要往南走。而女孩所在小队的位置在东边。 没有办法,翟安只能假装没看到身高两米的皮埃尔。他一脸茫然地、径直朝著东边走去。虽说离开时受到了注视,好在回来后,竞价已经到了十分激烈的程度,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借过、借过。” 翟安穿过人群,只给那些被他挤在身后的人留下了个背影。他抓住机会,飞快地接近了那个女孩,隨后用力撞了上去。 砰!两人相撞,那女孩直接被撞倒在地。 “啊,抱歉!”他嘴上这么说,却丝毫没有要拉对方起来的意思。 女孩最后被队友扶了起来。 翟安又问:“你没受伤吧?” 女孩抬头,不满地说道:“如果没有你,我差点就安全了。” “真对不起,”翟安一脸歉意,“我有点路痴,刚刚在找自己的小队成员,所以没看到你。” “那边,”女孩指了指巨汉皮埃尔所在的位置,“下次出门,麻烦让你的家长陪同。” “谢谢你,”翟安没有走,反倒是伸出右手,“我叫热昂,是刚加入协会的新人。” 热昂是他给自己编的法语名字。 “在这里,没有人不认识你。”女孩抬眼扫了他一下,才不情不愿地碰了碰手,“我叫伊莎贝尔。” 翟安的指尖刚搭上她的手,便觉出一片温软。说起来,伊莎贝尔有著瓷白通透的皮肤,瞳仁是冰蓝色,鼻樑挺翘,说话时会露出小巧的牙齿。 “正值样年华的欧洲少女……不管,对不住了。” 翟安捉住那个本打算一触即分的手掌,顺势握稳,轻轻晃了晃:“我知道你!你刚才感受到了十一个光球对吗?太厉害了,比我多了十个——”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你是成绩最好的新人,而我是最有价值的新人,我们应该联手,未来前途一定会……” 话没说完,伊莎贝尔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她挣开手,轻蔑地说道:“你少得意了!他们只是要把你卖给富人罢了!” 话音刚落,伊莎贝尔脸色一白,显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翟安心里一凛,面上却故意露出茫然:“你说什么?!什么叫卖给富人?” 伊莎贝尔赶忙看向左右,幸好,並没有第三个人听到这番对话。 “没什么!”她丟下这句话,马上离开了。 翟安也朝著贝尔的小队走去。 “卖给富人……我还真没听明白。光球的另一端,不就是另一个我吗?” “所以,小贝尔是被卖给老贝尔的?而“跳蚤”和“独眼狼”之间不是买卖关係?这么说,这就是“我们”和“他们”的区別?” “另一个“我”要买现在的我做什么?往好里想,或许是为了合作——毕竟“我”和我,天生就是盟友。” “可往坏里想……不管是器官、生命,还是当成实验品。无论是哪一种的可能性,我觉得都比合作大得多。” “怎么去了那么久?” 问话的人是皮埃尔。 “我有点路痴,刚才走到那边去了。”翟安伸手指了指来时的方向。 本以为皮埃尔还要再问,结果对方露出来一个男人之间的、只可意会的笑容,又拍了拍翟安的肩膀,鼓励道:“这是好事啊。” 翟安顺著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伊莎贝尔,她又回到了那个位置。不得不说,这少女確实很漂亮,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变態,他赶忙打量四周。露西还是之前的样子,小贝尔和路易不知道在商量这什么,似乎有些激烈。 竞拍终於走到了尾声。 十八万莫诺。 翟安好奇道:“十八万莫诺能买得起一张『帕拉迪索』的门票吗?” 皮埃尔笑道:“绰绰有余。” 看他这么开心,估计是竞拍成交的价格,会抽出一笔成为他的分成。 “二十五万!”这竞价一出,厅內一片喧譁。 按理来说,皮埃尔应该更开心才对,可他此刻脸上满是震惊,因为出价的人是小贝尔! “不,你不能这么做!”皮埃尔上前,焦急地阻止,“我们已经把他带到了基地,只需要等竞拍结束,就可以轻鬆获得一大笔莫诺。” 路易说道:“我们商量过了,要想获得最大的利润,还是得赌一把。” “谁同意了?!”皮埃尔有些愤怒,“我们是一个民主的队伍!” 小贝尔说道:“我同意了。”他又指了指路易,“他也同意了。” “那也只有……” “我也同意了。”说话的人是露西。 皮埃尔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软塌塌地杵在那儿。 “二十五万……难不成要从这菜鸟身上敲骨吸髓,去捞回这笔钱?再说——”他顿了顿,突然拔高了声音,激动道,“对啊,我们小队哪有二十五万莫诺?!” 露西立刻顶了回去:“翟安是我们带回来的。我们买他,能省下一大笔抽成。” 皮埃尔彻底泄了气,连肩膀都垮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请问热昂在这里吗?” “热昂是谁?”路易皱了下眉。 “是我。”翟安立刻接话,“忘了?我法语名叫热昂。” “哦。”路易脸上也浮起和皮埃尔刚才差不多的神情,“对,是我糊涂了。他就是热昂。你找他有事?” “刚才正聊天,我临时走开了。”伊莎贝尔脸上漾开甜甜的笑容,“现在我们想接著聊。” “请便,女士。”路易往旁边挪了挪,打趣道,“可別把他拐走——他还只是个菜鸟呢。” 伊莎贝尔指尖攥了攥,笑脸却没收回:“当然不会。” 翟安没多话,直接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侧门后,伊莎贝尔停住脚。她转过身,没开口,只看著翟安,像是在等他先说话。 论起沉默,翟安从来没怕过谁。 於是,两人就这么站著,谁也没再出声。 第十三章 排异 伊莎贝尔终究耐不住性子,先开了口:“回去后,我仔细想了想,你是故意套我话的。” “对。”翟安回答得很乾脆。 “你!”伊莎贝尔噎了一下——她没想到对方承认的这么干脆,“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些事。” “我凭什么告诉你?”伊莎贝尔抬了抬下巴,“要是想拿刚才的话要挟我,劝你趁早死心。” “方才套你的话,我得道歉。”翟安的语气很诚恳,“不过你放心,我没打算拿你刚才说漏的话要挟你。” 他顿了顿,又开口:“而且有句话,我確实没骗你。” “什么?” “我们都是新人。” “我当然知道,你说的……”伊莎贝尔刚要说出“这是句废话”,话到舌尖,又突然顿住。 她眨了眨眼,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改口道:“那又如何?你的价值和我的价值,根本不是一回事。” “这里的人们都想进入『帕拉迪索』,你和我,不过是他们的工具罢了。” 伊莎贝尔眉头微皱,显然,她对此早有防备。 “不错,是个能交涉的聪明人。要是她坚信队友真把她当伙伴,我扭头就走。” “你不想进入『帕拉迪索』?”伊莎贝尔忽然问道。 “我连『帕拉迪索』是什么都不知道。”翟安摊手。 “你是土著?”没等对方回復,伊莎贝尔便点了点头,“难怪……” 翟安赶忙追问:“难怪什么?” 伊莎贝尔没回答,只说:“我可以告诉你这些事情,但我想知道,你能带给我什么好处?” “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无论难易,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我没什么事值得你付出生命去做。要是你想帮我办事,就得承诺一定能做到。” “我那样承诺,你会信吗?” “那你拿生命作保,就真的可信?” 伊莎贝尔看向翟安的眼睛,真挚、澄澈,像沙漠里的绿洲。她久久凝视,仿佛是要从中揪出暗藏的阴谋。过了许久,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所不妥,俏脸一红,下意识偏过头去:“我答应了。” “好。”翟安认真道,“在我离开这里之前,或者再次回到这里之后,你隨时可以提出要求。” “你想知道些什么?” “全部,”翟安想了想,“先向我介绍一下这个世界。” 伊莎贝尔眉头一皱,瞪了翟安一眼:“你读过书吗?” “当然,我接受过完整的教育。”翟安满脸疑惑,实在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 伊莎贝尔冷笑一声:“很显然,你並不清楚『知识诅咒效应』。我掌握了关於这世界的知识,就没法知道你究竟哪里不懂,更不知道介绍时,该从何说起。” “好吧,那就先从歷史讲起。”翟安赶忙补充,“笼统的、大事件即可。” 伊莎贝尔点点头:“首先你得清楚,你现在所处的世界,不过是无比庞大的宇宙中的一个。” “嗯,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伊莎贝尔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不过是个土著,根本不清楚,这个宇宙只是多元宇宙之一,代號33號。” “多元宇宙?”翟安恍然大悟,“那些光球代表的是其他平行宇宙中的我?” 这次轮到伊莎贝尔惊讶地上下打量著翟安:“你真的是土著?” “货真价实!”翟安催促道,“快,接著讲。” “既然有33號,那肯定也有1號,我们把1號宇宙称作主宇宙。伟大的伊索尔德?凯隆就诞生於这个宇宙。” “伊索尔德?凯隆。”翟安在心底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在主宇宙那遥远的第一纪元,人类以耶穌基督的诞生年份定为纪年的起点,即公元元年。” “难道地球就是主宇宙?不过,也有可能多元宇宙之间本身就比较相似。”翟安暗自思忖。 “公元2065年春季,人工智慧觉醒,向人类宣战。同年秋季,人类一败涂地。” “怪不得!我总觉得少了什么,原来是在这个未来世界中,完全没有ai的身影。” “就在残余的人类躲在澳大利亚,退无可退之时,他们接受了来自另一个平行宇宙中人类的帮助。由此,展开了第二纪元。” 翟安点点头。 伊莎贝尔接著讲道:“第二纪元的时间比较短。但那个时候,战爭的惨烈程度已经达到了无法言说的地步。眾多的平行宇宙里,有人类战胜人工智慧的,也有人工智慧获胜的。获胜者全都一股脑儿涌入主宇宙,带来数不清的、无法挽回的伤痛。这可比殖民残酷多了,简直像种族灭绝。” “就像清军入关一样。” 翟安忍不住插嘴:“我觉得在这个宇宙里,你们协会干的事,跟殖民没两样。没有去种族灭绝,主要是利益不够。” 从那些“麦秆”对贝尔的態度,就能瞧出端倪。 伊莎贝尔轻轻嘆气:“我不想反驳你……毕竟这的確是事实。可你要知道,常年的战爭造成的破坏,让残存的人类必须去掠夺其他多元宇宙里的资源,才有活路。” “这可不是藉口。” “等你加入了这里,也会这么做的。”伊莎贝尔终究还是忍不住反驳。 “起码我现在没有这么做。”翟安耸了耸肩,“跳过这个话题,接著讲歷史吧。” “后来伊索尔德?凯隆出生,他带领人类贏了,没了。”伊莎贝尔匆匆说完,“还有什么想问?” “额头上的数字代表什么。” “一种契约。” “什么契约?” “你用不上的契约。” 翟安苦笑一声:“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才跟你討论殖民的事情,没必要这么大火气吧。”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明明靠不人道的手段抢来了资源,转头却装清高,反过来抨击別人。”伊莎贝尔十分生气,“做了就是做了,我从来不否认。要是你自认为更高尚,大可以离开这儿。” “你觉得我还有离开的机会吗?”翟安无奈地指了指外面。 “哼。”伊莎贝尔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口,“说到契约,得先告诉你,在第二纪元,人类的实力一直比不上弱於人工智慧。直到伟大的凯隆发现了一个现象——宇宙的排异。” “宇宙的排异?”翟安疑惑地重复道。 “对,宇宙会对不属於这个宇宙中的一切事物產生『排异反应』。” 第十四章 夺舍 “排异?恕我直言,这似乎是生物才有的特性。” “没错,这確实很难解释。我们没办法证明宇宙是有活著的,所以排异现象的出现太过离奇,可它確实存在。每个平行宇宙都具备识別『非自身原生的异质物质』並会启动清除的机制。不管是人类,还是人工智慧,都无法倖免。” “那你现在待在这儿,不也会触发排异吗?” 伊莎贝尔点点头:“靠稳態雾,每隔七天,我们就得吸入一次稳態雾。” “我听过这个名字,但我见到的,是罐子里的一种药雾。” “那是新开发的功能,很方便。” “嗯,要是七天过了,却没及时吸入呢?” “不一定会怎样,毕竟人与人的体质有差异。”伊莎贝尔打消了他的念头,“不过为保险起见,每七天摄入些稳態雾,有助於稳定状態。” 翟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久之后,其他宇宙中的人工智慧便节节败退,纷纷退回到自己的宇宙当中。然而,其他宇宙的人类却留了下来。这一切都得益於凯隆的新发现——不同平行宇宙中的自己不存在排异。凯隆敏锐地意识到这个发现的价值,经钻研尝试,创造出稳態雾,让人类得以免受宇宙排异的威胁。隨后,他组织人类反攻,最终消灭人工智慧,世界进入第三纪元。” “等等,什么叫不同平行宇宙中的自己不存在排异。”翟安提出疑问。 “以这颗星球目前的科技水平来看,器官移植手术並不罕见,那你应该清楚,排异反应是移植术后最核心的挑战之一,受者的免疫系统会將移植器官识別为“外来异物”並发起攻击。而移植平行宇宙中,另一个自己的器官,是不会有这个问题的。” 翟安一脸惊恐:“他究竟是干了什么,才能发现这个?” 伊莎贝尔怒目而视,厉声道:“收起你那褻瀆的想法!你根本不知道凯隆的伟大,没有他,就没有人类的新世界。再有一次,我们的合作就此结束。” 翟安赶忙闭嘴。 伊莎贝尔冷哼一声:“人工智慧派杀手去刺杀凯隆,致使他一个器官坏死。想做移植手术,却找不到適配个体。危急时刻,另一个宇宙的他,选择將自己的器官移植给凯隆,没想到手术竟然意外的成功,术后也完全没有排异反应。” “我无意褻瀆他,”翟安解释道,“但我想问问,我感应到的那个光球背后的富人,也是拿我当器官库吗?” 伊莎贝尔嘲讽道:“你不妨再大胆猜猜。” “老贝尔、小贝尔……老贝尔说他活的比我想的久的多……” 翟安心中一动,试探著问:“他是打算夺舍我的躯体?” “其实这对你来说,反倒是件好事。”伊莎贝尔点点头,“像你这样的人,从一无所有到能进『帕拉迪索』,至少得努力三十年。可要是选择卖掉自己,就能早早进入那里。” 她顿了顿,又补充:“运气好的话——就像小贝尔那样,老贝尔出任务时受了伤,被迫回到原本的宇宙,他还能出来透透气,替对方把任务做了。” “还是没有完全听懂,这应该也跟排异有关……” 翟安索性先问另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帕拉迪索』?对了,这个词是什么语言?为什么我现在不会说,以后也没资格说?” “『帕拉迪索』对应的是世界语,那是只有真正尊贵的人才能讲的语言。『帕拉迪索』即是“paradizo”,源头是希腊语的『paradeisos』,最早能追到波斯语,原意是『带围墙的园』。”伊莎贝尔解释道,“传说里那是上帝造的完美之地,美丽而富足。” “天堂?” “是。” “那个地方不是信仰上帝,遵循上帝的教诲,践行善良的行为,死后就有可能进入吗?” “上帝已死。” 伊莎贝尔摇了摇头:“现在的『帕拉迪索』,是虚擬世界中的伊甸园。想进去要上传自己的意识——门票十万莫诺,基础时限六十年,每多待十年,再补一万。” 她顿了顿,又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帕拉迪索』的物质无限丰富,而里面的时间流速也比现实快得多。可一旦时限到了……为了维持它的巨大开销,意识会被直接清除。” “在这个世界,死亡不算结束。”伊莎贝尔抬眼看向翟安,“真正的死亡,是你的时限已到,又因为没钱,被硬生生从『帕拉迪索』赶出来,意识彻底消亡的那天。” “ui?”翟安问道。 “你说什么?” “uploaded intelligence.(上传智能。)”翟安先用英语解释,接著换回法语,“ui的意思是,人脑上传后形成的数位化意识体,跟你说的『帕拉迪索』很像。” 伊莎贝尔略显惊讶:“想不到在这个宇宙里,也已经有了对『帕拉迪索』的初步构思。” “那可不,谁叫你一直小瞧我们土著。” 伊莎贝尔被逗笑了,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排洁白如玉的牙齿。这回,她的笑意真切,不带丝毫轻蔑。 翟安顺势邀约:“站在这儿聊天太累了,要不找地方吃点东西,坐著慢慢说?” “哼,行吧。”伊莎贝尔没有拒绝,“正好我也累了。” 回到大厅,二人先各自回到小队。翟安本想找队员打个招呼,却被人告知,他们都去做爆炸案的笔录了。 他便在原地等著,没过多久,就见伊莎贝尔小跑著过来——她穿一件银灰色的修身短款外套,配著高腰束脚的机能裤,利落得很。小跑时,裤脚隨著步子轻轻晃了晃,倒比刚才说话时多了点活气。 “走吧。” 翟安刚要应声,耳尖却捕捉到一丝怪响。 “滋——” 声音很轻,伊莎贝尔没察觉,只看见翟安忽然愣在原地,不由得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衣服——又不是什么漂亮的裙子,不过是方便行动的工装罢了,对方都看呆了。她唇角轻轻上扬——从小到大,凭著这张脸,被人这样盯著看的次数早就数不清了,她早就习惯了。 “嗡——” 这一声比刚才更清晰。翟安猛地反应过来,这是之前那个能量炸弹的声音!怎么会出现在协会里?! 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攥住伊莎贝尔的手腕,连拉带拽地將对方按倒在地:“小心!” “嘭!” 第十五章 逃 一道厚实的蓝色屏障猛地弹起,正好挡住炸开的能量,翟安和伊莎贝尔躲在里面,没有受伤。 此刻大厅里一片狼藉。更多的蓝色屏障一同亮起,在漫天烟尘里特別亮眼。 “好痛……”伊莎贝尔抱怨一声,“这是地震了吗?” “不,是炸药……”翟安正要解释,耳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嘘,別出声!” 翟安稍稍趴起,只见几个全副武装的匪徒闯了进来。他们头戴缠著通讯线的战术头盔,脖颈有护甲连接著战术背心——背心上掛满弹匣和手雷。胳膊套著护臂,手上是战术手套,紧攥著能量枪。工装裤扎进高帮靴,裤腰上还別著明晃晃的短刀。 “训练有素,但是看起来装备有些匱乏……” 其中一人左手拔出短刀,猛地刺向屏障,蓝色屏障竟然应声而碎。就在屏障消散的剎那,几发子弹已然射至!大厅里的人们也注意到了这些危险的傢伙,有人主动撤去屏障,试图反击。然而屏障刚一消散,人便瞬间失去意识,瘫倒在地。 翟安瞳孔一缩——他观察到,倒下的那人像被抽掉全身骨头一样。目光急扫四周,桌椅等都没有受到影响,但是头顶的灯齐刷刷地灭了,大厅最远处的那个屏幕也骤然黑屏。紧接著,一枚被爆炸气浪掀飞、跌落在地的金属钥匙,竟诡异地跳动了一下。 “强电磁脉衝武器?”伊莎贝尔的声音带著一丝惊疑。 翟安目光紧锁场內:“和传统emp(电磁脉衝)武器有什么区別?” “会干扰人的神经。”伊莎贝尔语速飞快。 翟安心头一沉,瞬间瞭然。 现在的处境十分糟糕!无论是主动离开屏障,还是屏障被这些匪徒摧毁,都会暴露在强电磁脉衝下,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有什么办法反制?”翟安的声音压得很低。 “药物增强、基因改造还有特製的反脉衝武器。”伊莎贝尔飞快地报出选项,语气却透著绝望。 “哪一种我们能用上?” 伊莎贝尔只是用力摇了摇头。 “艹!”翟安忍不住低骂出声。 屠杀仍在继续,那些失去屏障、早已昏迷的人们,也未能逃过匪徒精准的补枪。 “屏障的原理是什么?”翟安强迫自己冷静。 “高能量的核心……感应到另一股有危险的高能量时自动激发的护盾。”伊莎贝尔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颗蓝色核心——跟之前那些人装在义肢里的一样。 “能主动释放这股能量用来攻击吗?” “我不会。” “两颗相撞会爆炸吗?” “你指的是……” “別说废话!会吗?你有吗?”翟安打断她。 “有。”伊莎贝尔手下不停,迅速又摸出一颗递过去,“算爆炸……会释放能量,但核心本身不会毁掉。两颗够吗?” 翟安深深看了她一眼,这姑娘的背景远比他想的深。但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他重重点头,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 匪徒一共有五人,分成了两个战术小组,前三人是突击组,採用三角阵型——最前面那人破开屏障,其余两人隨即补枪;后两人是支援组,与突击组补枪二人呈梯形支援站位——一人持强电磁脉衝武器干扰,另一人负责警戒。 就在此时,警戒的匪徒突然厉喝:“watch out! second floor ahead!(小心!前方二楼有情况!)” 其余四人动作骤停!火力瞬间转向二楼倾泻,同时身形疾闪,就近扑向掩体。 就是现在!战术时停! 时间静止。 一个念头进入翟安的脑海里——试试“跳蚤”余霓曾经用过的招式?他手腕轻抖,一枚能量核心悄无声息地扔出;紧接著,手臂肌肉賁张,第二枚核心如离弦之箭被他猛力甩出! 时间恢復流动。 两枚能量核心,精准地在五名匪徒中央狠狠相撞。 “boom!” 气浪翻涌。 翟安根本顾不上看结果,爆炸声未落,他已一把攥紧伊莎贝尔的手腕,拽著她冲向安全通道。 爆炸的效果远不如他预想的震撼——五名匪徒只是被衝击波狠狠掀翻在地,他们的护甲吸收了大部分伤害。好在目的达到,那强电磁脉衝武器被爆炸摧毁了。 二楼的子弹適时泼洒而下,精准地伤害了其中两人。 剩余三人反应极快,连拖带拽地將同伴拉入掩体后。瞥见翟安和伊莎贝尔消失在安全通道口的背影,他们並未追击。其中一人对著通讯器冰冷匯报:“安全通道有两人逃离。清除他们。” 回应他的,是一个毫无波澜的机械合成音: “是。” 翟安拉著伊莎贝尔冲入安全通道,这才鬆开右手。 “我们有援兵吗?”翟安喘息未定,语速飞快,“分会受袭,这里肯定不是全部人手吧?” 伊莎贝尔惊魂未定地点头:“我们……我们是第一批!其他五六颗星球上还有分会。二楼如果没受影响,分会会长——就是那个白人——他的办公室一定有抗脉衝装置!信號也能通过备用手段发送……但救援,”她声音发涩,“最快也要三小时!” “三小时?!这里的人早死光了!” “这可是跨越不同宇宙、不同星球!支援怎么可能快到!”伊莎贝尔急道。 “可我亲眼见过,有人重伤后吞了颗药,另一个平行宇宙的他瞬间就出现了!” “那是因为伤者在这个宇宙『锚定』过一段时间!平行体顶替过来才没有排异反应。”伊莎贝尔语速急促地解释,“就算那样,传送过来的人也是赤条条的!武器、义肢,都得后续才能运过来!根本算不上战力!” “那现在怎么办?”翟安深知自己不如伊莎贝尔了解这里。 “我去二楼找会长!”伊莎贝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留在这里观察,我……我会给你带武器下来!”她见识过翟安的身手,活下去的希望,此刻全系在这个陌生的土著身上。 “不!”翟安断然拒绝,“那五人没追来,我跟你一起上去!” “来不及的!这样我们……”伊莎贝尔猛地咬住下唇,飞快地从怀中摸出最后一颗能量核心,塞进翟安手里,“拿著!你躲在这里,伺机而动……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翟安强压担忧,迅速回头,目光扫视一片狼藉的大厅,搜寻著可用武器。 “嘭——!!!”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在狭窄通道內炸开! 翟安悚然回头! 只见通道一侧的墙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坑!伊莎贝尔的身体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玩偶,深深嵌进碎裂的墙体。簌簌落下的粉尘碎石中,刺目的鲜血正从她身下蜿蜒而出,在冰冷的墙面上迅速洇开…… 第十六章 死亡 楼梯口处,一个机器人赫然现身! 它通体覆盖著哑光灰黑的装甲,胸腔部位嵌著三道横向散热柵格,如同活物般规律地吞吐著白汽。柵格缝隙间,隱约可见內部一颗暗红色的能源核心在搏动,如同禁錮在铁壳中的心臟。它的手臂异常粗壮,远超人类比例,肘部关节处套著一圈凸起的合金环,隨著动作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终结者?!” 翟安心中警铃大作!顾不上查看伊莎贝尔的状况,只在脑中闪过一句抱歉,转身全力狂奔! “咚——!” 沉重的震动感从身后地面传来,直透脚底。翟安强忍回头的欲望,径直衝向通道大门! “呼——!” 脑后风声骤起。 翟安腰腹猛然发力,身体瞬间伏低,几乎贴地。紧接著,他足尖狠狠蹬地,藉助强大的核心力量扭转身体,朝著反方向暴射而出! 然而——那机器人还在通道的方向! 翟安猛地剎住。 “怎么会,刚才它不是扑过去了吗?!” 却见那机器人抬起双臂,腕部以上竟空空如也!刚才哪是什么扑击,分明是它把自己的拳头当成炮弹,硬生生弹射了过来! 糟了!翟安心头一凛,正想利用对方行动不便的缺陷和失去双拳的劣势从侧翼闪过—— “嗡——嗤嗤嗤嗤嗤!!!” 那空洞的手腕处骤然喷吐出炽烈的火舌!无数子弹如风暴般倾泻而来。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翟安身上骤然亮起幽蓝的屏障。但恐怖的衝击力如同重锤砸落,將他狠狠摜倒在地!他挣扎著,一时竟无法站起。 那冰冷的机器人踏前两步,沉重的金属脚掌踏得地面微颤。它双臂猛地抵死贴紧屏障,合金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轰!” 一发炮弹在近在咫尺的屏障表面狂暴炸开!蛛网般的刺眼裂痕瞬间在幽蓝光幕上狰狞蔓延! 紧接著,那空洞的手腕处火舌再吐!致命的子弹洪流,精准地穿过那道刚炸开的裂缝…… 翟安感觉自己瞬间被无数烧红的钢钉贯穿!剧痛淹没了他——窒息!无法呼吸!身体猛烈抽搐,连惨叫都被锁死在喉咙里。时间仿佛凝固在极致的痛苦中。不知过了多久,那痛楚才慢慢退去。 眼前只剩下血红的单词: 【you dead】 他扯下头盔,手指因痉挛而僵硬,大口喘著气,冷汗浸透了后背。 屏幕上,原本弹出了两个选项——【退出游戏】和【继续游戏】。 翟安摘下头盔,便自动选择了前者,后者暗了下去。 紧接著,他几乎是踉蹌著衝进浴室,只想用温热的水流衝掉身上残留的痛苦。 哗啦——!水流当头浇下,飞溅的水珠瞬间糊住了眼睛。翟安心头一慌,赶忙走前数步,手忙脚乱地抓起毛巾就往脸上抹。 擦乾之后,他看向四周……什么也没发生。 翟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紧绷的神经稍稍鬆弛。深吸一口气,他重新回到水流下,只是这次侧过身子,让温热的水柱只落在前胸或后背上。 砰!宿舍门开了,维鴆的声音传来:“我回来……人呢?” “洗澡。”带著水珠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奥。”维鴆应了一声。 浴室外有了声音,翟安忽然安心许多,他重新站稳,让水从头顶流到脚底,感受著那股温暖。 现在他打算整理一下信息。 “这个新世界的设定有多元宇宙,还是一个跟人工智慧打过战爭、並且获得了胜利的未来世界。不过,战爭会导致科技树长歪,目前没有发觉特別厉害的科技。” “这里面的多元宇宙居然会排异……不过,人们替换平行宇宙中的自己,来躲避排异反应,还可以和他们契约。” “虽然战爭胜利了,但匱乏的资源促使他们出来探索新的平行宇宙——这是上层人操心的事情。对於其他人,应该是为了赚取莫诺,从而进入“帕拉迪索”。” 虽然细节上没有完全清楚,但整体上已经说得通了。 “我的基础身份即是土著,也是叛军將领的儿子,蛮有价值。等到加入协会后,平行宇宙中有个富人盯上了我——所以光球的大小代表財力或者身份吗?总之,协会里的人都想买我,然后把我转卖出去,所以价值更高了些。不过,应该不会超过拍卖成交的两万五莫诺。” “小贝尔他们没要分成,又买回了我,是单纯觉得贩卖我有利可图,还是打算让我做更多的事情?” 这点他想不清楚,决定先放在一边。 “法语协会那边,有七支小队遭到了袭击。不过有能源核心在,大多数人应该都没事——除了倒霉的老贝尔。可等他们赶到分部匯合时,又遭遇了袭击!这次连特种小队都出动了,绝对是精心策划的!” “会是谁干的?” 那伙人说的是英语,是那个世界中每个人都会的语言,无法从这点上判断。 “协会里还被安放了炸弹……会不会有內鬼?这点得防著点。” “最后那个肯定是机器人……改装义肢或者塞个人进去,都不可能把拳头当炮弹发射,更別说手腕里还藏著枪管了——简直是台战爭机器!为什么法语协会没这种装备?他们的义肢最多也就是一条腿、一片胸甲,离『机械飞升』差远了……是太贵?还是別的限制?” “说起来,能量核心应该很珍贵吧?伊莎贝尔居然有三个……她看著挺精明的,居然真把最后一个核心给了我。可惜,她似乎也不会主动释放。不然,以核心的高能量,是有机会摧毁那个机器人的。” 翟安关掉淋浴,擦乾身子,吹好头髮,回到了宿舍。 他没急著进入游戏,先是看了眼时间:下午六点。隨后问了小名最晚的游戏启动时限,得知是晚上九点。於是,他拉上维鴆出去吃了顿饭。 路上,翟安向维鴆请教起多元宇宙的概念,但对方了解也不深,最多是看过漫威和dc相关题材的漫画。 翟安把那个新世界的歷史梗概讲了一遍,问维鴆的看法。 维鴆琢磨了一会儿,说道:“多元宇宙嘛,按理说物理规则、歷史进程甚至现实版本都可能不同。但你说的那个世界,平行宇宙之间科技水平接近,还能互相適应生存?这要是交往太深,搞不好就同质化了。或者……其他宇宙成了主宇宙的『血包』?比起科幻设定,我更好奇那个世界的社会是怎么发展的。” 晚上八点五十五分,翟安再次戴上了游戏头盔。 第十七章 哄骗 【继续游戏】 翟安点击了这个选项。 这是一个好消息,目前不用因为死亡而进入第二周目。按照他的猜测,第二周目的开端应该还是十字架那里,为了得到更多信息,他需要加入德语协会。 所以,在一周目里,翟安必须把法语协会里发生的袭击弄清楚。 按照序章里的经验,回溯到死亡前,会多留有几分钟的余地。 意识回归了身体。 他又一次看到伊莎贝尔,好消息,这姑娘现在还是活的。 “哼,行吧。”翟安听见伊莎贝尔这么说,“正好我也累了。” “我想想,现在应该是准备回大厅了。隨后伊莎贝尔去找她队友,再次匯合时,我们就遭遇了袭击。现在只有两分钟时间,要直接逃跑吗?” 他想了想,认为逃跑不是个好主意。首先机器人跑的太快了,容易被追上;其次他不会开飞艇,跑也跑不到哪儿去。就算伊莎贝尔有飞艇,並且会开,现在贸然衝出去,也只会被“枪打出头鸟”。 “到协会的二楼去,那里有武器。”翟安打定主意。 伊莎贝尔已经转身,朝著大厅走去。 翟安心中快速闪过念头: “向她解释吗?这太困难了,而且她很聪明。” “强行拉她去二楼?不,我会被其他人抓起来的。” “拋下她不管?先不提之前的承诺……单说她身上有三颗能源核心,我就必须把她拉到同一条战线上。” 至於法语协会里的那群陌生人,压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內。 想到这里,翟安紧走两步,挤到伊莎贝尔身体右侧。 隨后侧过头,压低声音急促说道:“二楼应该有空位,我们上去。” “好,我得先……” 伊莎贝尔话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放心,拐不走你!” 接著,他又快速补充道:“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队友扶你起来后,看我的眼神——那贪婪劲儿都快溢出来了,我可不喜欢被人当只肥羊盯著。” “抱歉,”伊莎贝尔被逗笑了,“可你的价值就是那么诱人。” 就在她说话的剎那! 翟安手腕一翻,猛地攥紧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就拽著她朝楼梯口疾步走去! “哎?!”伊莎贝尔猝不及防,本能地想要抽手,却被拽得更紧。幸好她目前对翟安的观感尚可,加上对方长相还算顺眼,否则此刻尖叫声恐怕已经响彻大厅。 “喂!你……”被半拖著踏上楼梯,伊莎贝尔气息微乱,忍不住低呼,“我们非要这么著急吗?!” 翟安头也不回,脚步更快:“当然,时光如流水。” 上了二楼,他这才鬆开了手:“抱歉,分会会长的办公室该往哪里走?” “你问这个做什么?”伊莎贝尔揉著手腕,语气带著明显的不悦。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翟安认真道。 费劲把自己拽上来,就为了问路?伊莎贝尔没好气地一指:“那边走廊,走到尽头,倒数第二间!” “对了,”翟安紧接著问,“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不!”伊莎贝尔断然拒绝,“你有你的事,我有我的事!现在你欠我一件事,要是敢毁约……”她眯起眼,声音冷了下来,“你就死定了。” “如果你现在离开,”翟安迎著她的目光,语出惊人,“那你很快就要被迫浪费这个机会——来求我救你。” “什么?!”伊莎贝尔瞳孔微缩,“你这话什么意思?!” “想知道?”翟安驀地转身,“那就跟我走。” “哇哦~”一个带著戏謔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倚在门框上的路易惊讶地扬了扬眉毛:“现在年轻人谈情说爱都这么强硬吗?时代真是变了。” “坏了,怎么还有一个?”翟安心念电转,“上个得哄,这个得骗!” 他目光忽然看向楼梯,伊莎贝尔和路易不由得顺著他的目光看去。 翟安脸色一凝,像是捕捉到了无形的危机。 “炸弹!”他声音陡然拔高,“一楼……又有炸弹!这是预谋好的袭击,快去拿武器!”翟安故意將话语切割得断断续续,竭力增加可信度。 “你怎么知道的?!”路易反应极快,瞬间理解了这破碎的信息,紧接著追问。 “我有预感!”翟安吼道,“最多五秒就要炸了!” 话音未落,他已像离弦之箭般冲向走廊深处。 路易信了。 因为他曾经从皮埃尔那里得知:爆炸发生前,翟安还在他们和老贝尔身后;爆炸一响,他却几乎缩到了皮埃尔身后。这个可疑的举动让皮埃尔一度怀疑炸弹是翟安放的。不过,小贝尔的检查结果排除了翟安的嫌疑。 这个预警,同样让伊莎贝尔的脑子一空,身体本能地跟了上去。她一边狂奔,一边在心底疯狂倒数:5…4…3…2…1… 倒计时结束,无事发生。 她猛地剎住脚步,狐疑地回头望去——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地从楼下炸开!狂暴的能量衝击波没有直接伤及她,所以蓝色核心並未主动撑开屏障。但那恐怖的巨响和震动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鼓膜和內臟上!一瞬间,她感到天旋地转,五臟六腑仿佛都被震得移了位! 就在这眩晕的瞬间,她感觉双肩一紧—— 仿佛是某个温暖的怀抱及时揽住了她,要带她远离灾难…… 然而现实是:翟安双手如铁钳般猛地扣住她肩膀,半拖半拽,粗暴地拉著她继续狂奔! “外面怎么了?!”露西的声音带著惊惶从前方传来。 “有人袭击!”路易立刻转述了翟安的警告。 三人衝进了办公室。 房间里,算上贝尔小队,共有三支还未做完匯报的小队。最里面坐著那个白人会长,以及他的一男一女两名下属。最后便是刚衝进来的伊莎贝尔和翟安。 “有人袭击?” “对!”翟安语速飞快,“来了个战爭机器,还有一支五人作战小队!全副武装!其中一个拎著强电磁脉衝武器,剩下四个端的是能量枪!” “战爭机器?”有人困惑地重复。 “我们这里的俚语,”翟安暗自庆幸自己『土著』的身份还能圆场,“意思就是为战爭而生的杀戮机器!” “什么机器?”没想到还有人刨根问底。 “机器人!”翟安几乎要吼出来,他难以置信地扫视四周——大多数人脸上竟写满了茫然!“你们不知道机器人?!” 万幸,那个白人会长不在其中。 他站起身来,语气沉稳:“请稍候,我需要向总部请示指令。” “什么?!”翟安感觉血压瞬间飆升,“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请示?!武器呢?!” 一名助理急忙解释:“武器库就在隔壁!但没有总部的动態密匙,我们根本打不开!” “原来如此!难怪之前二楼支援那么慢!” “那还愣著干什么?!快去请示!!!” 第十八章 所有入侵者都得死 “那支五人战术小队目前在一楼,不用担心。” “那机器人是怎么到安全通道里的?它肯定没有跟二楼的人碰过面,分会有后门?该死,有张地图就好了!” “最后二楼的支援……是他们一直在等武器,还是也遭遇了袭击,存活下来的人才支援了一楼?” 那白人开始拨打电话,有一支急性子的小队已经起身,打算先一步在武器库门前等候。 “小心二楼也有敌人上来。”翟安提醒道。 那队长是个黑人,闻言转身一笑,露出两排白皙的大牙。隨后缓缓开门,借著墙壁的掩护左右探测,没有发觉异样。 浅水要当深河渡。 黑人没有放鬆警惕,他手中握紧能量核心,探出头去,走廊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突然,脖颈一凉,仿佛被一阵微风吹过。 紧接著,天旋地转! 黑人重重栽倒在地,视野翻滚。映入眼帘的,是队员们写满惊恐的脸……以及下方,那具熟悉的无头之躯。 一柄寒光凛冽的宝刀,悄无声息地悬停在他的视野上方。握著刀的手臂覆盖著轻薄的机甲,精致、冰冷。那只机甲手伸了过来,抓住躯体的右手,手指探入其中,猛地一扣,挖出那颗原本被死死攥住的能量核心。 五指骤然收拢! 咔啦! 核心在他眼前碎裂,竟没有迸发出丝毫光芒——所有的能量仿佛被瞬间吸收,化作细密的蓝色光纹,被那手掌吸收…… 最后一点光消散。队长的世界,也隨之沉入永恆的黑暗。 —— 死者身旁,一道轮廓骤然清晰。 他静立著,银灰色的流线型装甲泛著冷硬光泽,轮廓锐利,像液態金属浇灌凝固而成。胸腔中央,菱形核心散发淡紫光芒,沿著体表浅槽流淌。左臂异常粗壮,肘部套著多层环形护甲;腰间左侧掛著刀鞘;后颈的散热鰭片微微开合,泄出蓝雾;腿甲厚重,膝盖凸起,脚跟处可见微型推进喷口。 长刀正握,手掌光纹迅速蔓延,顺著装甲的纹路爬满全身。 和之前那台战爭机器不同,很明显,这套装甲里面是个活人。 “all intruders must die!(所有入侵者都得死!)” 说罢,那人足底一蹬,脚跟推进器猛地喷出气流,像一道银色闪电直扑而来。 那黑人的小队首当其衝,队內还剩两男两女,见此情形,慌忙催动义肢。其中乾瘦汉子踏前一步,镶嵌著能量核心的左臂义肢挡在身前。 然而,长刀划过,义肢和身体同样被一分为二。 “prête-moi deux c?urs d'énergie !(借我两枚能量核心!)”//> 翟安对著伊莎贝尔快速说道。 伊莎贝尔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掏出全部的家底,將其中两颗分给翟安,最后一颗紧紧捏在手中,这似乎能带给她一些安全感。 有了这东西,翟安底气足了一些,高声喊道:“不能防御,要主动激发能量!” 装甲人面前的女子催动核心,十指如爪,抓向那双机械胳膊。他轻笑一声,先架后拆,手腕一压,身体向左前跨出,刀刃划开了女子的躯体。 杀完眼前的人,他转头看向翟安。 翟安手中暗扣核心,蓄势以待,但对方最终没有改变目標。 “他似乎听不懂法语。” 电光火石之间,三人惨死装甲人手下。皮埃尔怒不可遏,一声怒喝,抄起一旁的合金桌板,如蛮牛般率先冲了过去。路易反应极快,从后腰拔出手枪,拇指弹开保险,对著装甲人要害就是四发点射。 装甲人却连脚步都没顿,他握刀的手腕微翻,刀锋在身前划出两道交错的寒芒——叮!叮!叮!叮!只听四声刺耳脆响,袭来的子弹竟在半空被精准劈中,裂成碎片。 几乎同时!另一侧有人擎出大口径手炮,炮口火光一闪,一枚炮弹呼啸而出!装甲人刀光再闪,精准剖开炮弹——预想中的爆炸並未发生。 切开的炮弹內,黏稠的速凝胶体猛地喷溅出来,糊了他大半边身体,迅速凝结成灰白色的硬壳。 机不可失! 皮埃尔胸口爆发出璀璨蓝光,借著冲势猛踏地面,合金桌板高举过顶,带著山岳倾塌般的威势,朝著行动受制的装甲人狠狠砸下。 “鐺——!!!”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炸响! 装甲人双臂交叉高举,硬生生架住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恐怖的衝击力让他如同被巨锤夯中,一条腿的金属膝关节猛地砸跪在地,將地砖磕得粉碎。整个机械脊椎在重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剧烈弯曲——然而,那覆盖装甲的上半身,依旧如铁铸般死死挺住,未曾彻底垮塌。 战局好转,翟安仍不安心。 他举起一颗核心,急转身看向小贝尔:“这玩意人怎么主动激发?” “哟?放著旁边那位『高官贵女』不问,倒来请教我?”大敌当前,小贝尔竟还有閒心揶揄。 “她不会,”翟安斩钉截铁,“你肯定会!” 小贝尔眉梢一挑:“理由?”不等翟安回答,他竖起一根手指:“得够充分。” 翟安快速说道:“老贝尔不是新人,却没有义肢,说明他会直接使用这能量核心!快点,再不解决这装甲人,后面那个战爭机器也要打过来了。” “嘖,急什么?”小贝尔撇撇嘴,“万一那老东西……靠的是这儿呢?”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此刻,装甲人已经陷入了苦战。他手中长刀能在身前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网,但四面八方袭来的义肢攻击,角度刁钻,力道沉猛,逼得他守势渐乱,左支右絀。 “再说了,”小贝尔话锋一转,似笑非笑,“他会的,我就一定会?” “如果你们不能共享记忆,”翟安目光如炬,紧盯著他,“一同契约、攻略新宇宙的意义何在?难道就为了防排异?!” 这是翟安猜的,因为两个余霓交替——“独眼狼”代替“跳蚤”后,直接看向了打贏自己的皮埃尔和引发爭斗的翟安。 小贝尔脸上那丝玩味瞬间僵住,翟安猜对了。 “妈的!”小贝尔突然骂了一句,眼神扫过翟安手里的核心,猛地想起什么:“这是……她给你的?!” 翟安重重点头。 “靠!”小贝尔脸色变了,“这跟把攒下的莫诺都给你也没差了!” 他嘆了口气:“首先,你得知道人和义肢使用能量核心的区別?” “我觉得,人去用肯定比义肢用更协调,不过会有副作用。” “对,学的第一步是学『不用』。一旦滥用,后果不堪设想。” “那为什么不全员大规模改造义肢?”翟安疑惑道,“这样驱动能源核心不就即安全又高效……” “等等,这样的设计,好像刚才就见过。” 翟安瞬间毛骨悚然,这时,身后传来异响。 他回头看去,只见那装甲人身上蓝光骤然暴闪,挣脱无形的枷锁,轻巧一跃,脱出包围圈,隨后旋身,长刀划出弧线斩向四周。 鲜血如泼墨般飞溅而起。 第十九章 Revolution(求追读) 几个躲闪不及的人当场身首异处! 皮埃尔同样遭殃,万幸他身材魁梧,又用合金桌板挡在身前。饶是如此,刀锋仍在他胸口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 白人会长身旁那两名秘书脸色剧变。此刻,二人也顾不得护卫的职责,一同上前,顶在了战线最前沿。 那女秘书的双腿都是义肢,专攻装甲人下盘!膝撞、鞭腿,招招狠辣,直击其移动不便的关节!男秘书则挥舞著铁拳,拳锋上能量核心蓝光频闪,每一次爆发都逼得装甲人不得不回刀格挡! “用你心跳的节奏去捏核心!”小贝尔压低声音急喝。 翟安毫不迟疑,立刻照做。为防万一,他左手攥著一颗备用,只用右手捏住另一颗尝试。 起初,核心在指间纹丝不动,坚硬、冰凉如玻璃球。无论他如何发力揉捏,都毫无反应。然而,当揉捏的节奏终於与心跳同频时—— 嗡! 一股狂暴的蓝色能量猛地从核心中涌出,顺著指尖倒灌而入。右臂瞬间鼓胀欲裂,要炸开了! “加快呼吸!加速心跳!捏的频率也跟上!!”小贝尔的指令如连珠炮般砸来。 翟安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驱使身体执行命令。那股肆虐的能量终於衝破阻碍,顺著手臂奔腾而上,涌入躯干,席捲四肢百骸。 “慢下来,深呼吸。” 翟安强忍不適,放缓呼吸。 奇蹟般地,那些在体內横衝直撞的能量流,仿佛受到无形牵引,迅速匯聚至心臟。稍作盘旋后,又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缓缓回流至全身…… “再撑半分钟,总督说了,他和一支亲卫队都在这颗星球上,马上就会赶来!” 那白人会长终於放下了电话。 闻言,眾人眼中亮起了希望的曙光。 “看来这位总督信誉卓著,亲卫队战力也值得信赖……”翟安一边感受体內奔流的能量,一边暗忖。 那装甲人显然也发觉了眾人的神情变化。他骤然捨弃所有防守,手中长刀招式一变,全为大开大闔的硬劈硬斫,势如疯虎。 很显然,那白人不懂背水一战的道理。得知救援將至,原本拼死缠斗的两位秘书攻势一缓,下意识后撤数步,转为守势。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装甲人刀光急转,目標竟是——地上的尸体。唰唰唰!刀锋精准掠过,义肢与残躯瞬间分离,十几枚能量核心叮叮噹噹滚落一地。 “不好!”翟安瞳孔一缩,赶忙问小贝尔,“怎么攻击?!” “平常怎么打,就怎么打!直接把能量轰出去都行!”小贝尔拳头捏紧,目光死死锁住装甲人。 装甲人俯身一把抄起五六枚能量核心,直接捏碎了,按向自己胸口的装甲缝隙。嗡——!狂暴的蓝光从他装甲缝隙中猛烈迸发!连那长刀的刃锋都开始嗡鸣震颤! 他没有理会严阵以待的秘书,刀锋一转,扑向了侧翼防御薄弱的人群! 万幸,翟安不在那个方向上。 露西强撑著摆好架势,脸上却只剩绝望。重伤的皮埃尔挣扎著举起破碎的桌板残骸,踉蹌挡在她身前—— 咔嚓!脆响声中,最后的屏障彻底碎裂!两人如同断线木偶般瘫软在地…… 此刻,装甲人如入无人之境! 不到七秒!那个方向上剩下的六名协会成员,包括路易在內,都倒在血泊之中! 鲜血浸透了办公室的地毯,刺鼻的味道瀰漫在空气中。死神挥舞著镰刀,只待下一个幸运儿。 翟安强压下出手的衝动。他毫无把握,此刻衝上去无异於自杀。 就在这时,一只手试探性地触碰他,却被环绕的强烈能量场猛地弹开!紧接著,那只手死死攥紧了他的衣袖,再未鬆开——是伊莎贝尔。 翟安思绪飞转:“情报已经到手,能量核心也骗来了……所谓付出生命去做一件事的承诺,只有傻瓜才相信。” 可精明的伊莎贝尔还是选择了相信。因为,她也別无选择。 办公室的门一直敞开著,一楼的廝杀声从未停歇。此刻,那喧闹声陡然拔高,又极其突兀地戛然而止! 装甲人身上蓝光再炽!杀红眼的刀锋,直指伊莎贝尔! “嘭——!!” 一道身影裹挟著劲风,在半空中將他狠狠截住! 翟安根本无暇惊嘆自己爆发的速度与力量!化掌为刀,斩向敌人脆弱的脖颈连接处!装甲人左臂格挡,右拳直捣翟安腹部!那速度快到极致!然而—— 翟安意识都没跟上,左手竟能后发先至,稳稳地以掌相迎! 预想中的重击並未到来……那一拳竟轻飘飘地,仿佛没有用上半分力道! “他受了暗伤?还是我的力量现在大到一个夸张的……” 他忍不住思考,却被对方一把揪起。借著这股力道,一个压得极低的词,带著不容错辨的意味,精准地送入翟安耳中:“revolution.(革命。)” “革命?” 办公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翟安被猛地掷了出去,只觉得自己仿佛轻飘飘地腾空而起。他甚至感觉撞到了什么人,隨著一声闷响,他和他的人肉垫子一同摔在了墙角。 “revolution!(革命!)”装甲人大喊一声,身上蓝光爆发得前所未有地璀璨。他將长刀猛力甩向白人会长,隨后立在原地,像是要將体內所有的能量尽数宣泄出去。 然而,一只合金大手沉沉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隨后,另一只手鲜血淋漓地穿过了他的胸膛。那炽盛的蓝光骤然暗淡了下去。 装甲人挣扎著回过头去,站在他身后的人穿著铂银鎧甲,掛墨绿披风,胸口有能量光纹,气度尊贵。腰间悬著“能量权杖剑”,却並未拔出。装甲人脑海深处的记忆被唤醒了——这是那强大入侵者的形象。然而,一切都没有用。 他此刻脆弱的,就像刚才被他杀死的协会成员一样。 待装甲人倒在地上,那尊贵之人冰冷的视角扫过全场:右手边,唯有鲜血和尸体;面前,白人会长和女秘书惊魂未定,男秘书却被长刀死死钉在了墙上;左边,五个人里,一男一女晕在墙角,一个小孩,剩余两个男子则嚇到迈不动腿。 “这里已经安全了。”他沉声开口,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有人耳中,“治疗伤者,所有重伤者与死者即刻施行契约替换。隨后,大厅集合!” 一声令下,沾染著鲜血的眾多尸体,便化作带著幽微光晕的粒子,飘散而去。隨后,一个个赤裸身躯的人影逐渐凝聚成形。他们默默换上沾染血跡的衣服,头顶著减少了的数字,在大厅中站定。 第二十章 药丸 “醒醒、快醒醒。”翟安被唤醒。 方才被扔出去时,体內那磅礴的能量无处宣泄,他竟昏了过去。 一睁眼,便看见伊莎贝尔的脸近在咫尺,紧张地注视著他。距离太近,翟安甚至能看清她颊上细微的毛孔。 “醒了就快起来,总督喊我们集合了。”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伊莎贝尔丟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翟安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从血泊与狼藉中站起身来。环顾四周,除了他自己,再无一人,甚至连具尸体都没有。 他们刚从那场袭击中活下来,可总督显然不给任何喘息的时机。 翟安步履蹣跚地来到大厅。 他的小队倒还好辨认,两米高的皮埃尔杵在那里,一眼就能看到。 皮埃尔身旁是小贝尔、露西,以及一个变得畏缩的、显然已经换了人的路易。 大厅前方,总督身后肃立著四名身著相似盔甲却未掛披风的侍卫——应该是先前提及的亲卫队。 那五名匪徒的尸体被堆在大厅的右侧。 “杀死入侵者、革命……这些人的身份,想来就是这颗星球上的叛军。难怪那装甲人最后对我手下留情。他认出了我,希望我把革命的信念传承下去,不要让这颗星球沦为殖民地……” 他们的尸体旁还倒著一台散架的战爭机器,看那残骸轮廓,分明就是之前夺走翟安性命的那台机器人。 “这总督和亲卫队很轻易就解决了这些叛军,他们的实力太过强大了。这种科技上的领先,並不是光靠信念就能弥补上的。不过,为什么协会里的人这么弱呢?但凡他们多安装些义肢,或者使用一些更高端的武器,今天这场袭击,就不可能发生。” “既然所有人都已经到了,那就听我说几句。”总督开口道,“我是宇宙总督,凯伦?冯?诺瓦雷克斯。接下来,这个协会由我的亲卫队直接管控。” 凯伦接著说道:“这一次的袭击,明显有协会內部的人员协助。所以,接下来的三天內,所有人都不允许离开。” 没有人说什么,翟安也保持沉默。 “给他们发药丸。” 凯伦说罢,直接离开。那白人会长跟在他的身后,向他匯报之前发生的事务。 这时,伊莎贝尔忽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亲卫队正要將她拦下,凯伦却转过身来,站在她的面前。 “你不能这样做。”伊莎贝尔说道,“协会里来了新人,他们受不了的。” 凯伦摇摇头:“找不出內奸,就无法完成任务。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宇宙的价值。” “价值、价值!人命难道不是价值?!” “最贵的不也才25万?”凯伦不愿意跟她多说,“你不用吃,其他人必须要。” 说罢,他便离开了。 伊莎贝尔只得沮丧地回到队伍中。 “这姑娘怎么连宇宙总督都认识?不,应该说宇宙总督都要关照她,不过,她並没有什么实际的话语权。確实看起来一样,是个名门贵女,只是比大多数人猜的身份更加尊贵……所以,那个药丸吃下去会有什么效果?” 亲卫队挨个分发药丸,並监督著每个人將药丸吞入胃里。 没有什么异样,大家吃之前和吃之后並没有区別,就像是吞了个丸。 皮埃尔接过药丸后,忽然开口问道:“受了伤的人,能缓半天再吃吗?” “不可以。” “那……”他俯身凑到亲卫队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那也不行!”亲卫队的態度一如既往。 “太不近人情了吧!”皮埃尔有些不满,露西凑到他身边,小声安抚了几句。二人一同吃下了药丸。 路易和小贝尔同样一口吞掉,亲卫队很快来到了翟安面前,递来一枚红色药丸。 “这是什么?”翟安好奇道。 “无可奉告。” “好吧,你严肃地像个德国人一样。”翟安耸耸肩,吃下了药丸。 亲卫队並未对这句调侃发出任何意见,转而去监督下一个人。 “难道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德国,只有德语?或者说,这句话现在已经不具备激怒別人的作用了?” 翟安有种预感,自己这第一周目的探索即將结束。他必须尽力获得更多信息。 所有人吃下药丸后,亲卫队上了二楼。 “这药丸是做什么的?”翟安问小贝尔。 对方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並不清楚。 同样的问题,他又去问了皮埃尔,得到了类似的回答。 不过,虽然具体並不清楚,但不管是强制服药的態度,还是听伊莎贝尔和总督的对话,都能明白,这药丸並不是好东西。所以,皮埃尔刚才也不想吃。 伊莎贝尔频频回头,翟安向对方示意自己感觉良好,得到了一个白眼。 白人会长回到了一楼。他和两位助理为眾人安排了住处,听起来,空间有些狭窄,不过最多只要忍耐三天。 天色有些晚了。算上之前被炸昏过去,在飞艇上度过的夜晚,这是在新世界中即將要度过的第二个晚上。 白人会长叮嘱眾人,没有什么事情,就请马上去往自己的房间里待著。 队伍终於解散,伊莎贝尔第一时间找了过来。小队里的眾人似乎各怀心事,这次,並没有人出言调侃。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姑娘的身份嚇到了他们。 “你吃下去了?”伊莎贝尔有些焦急地问道。 翟安点了点头。 “你……你没听懂我的暗示?” 翟安被她逗笑了:“听懂了,但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我以为你只要听懂,就肯定会有办法的。”她有些委屈。 “办法……时停,然后丟掉?或者藏起来,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翟安问:“明天还要吃吗?” 伊莎贝尔点点头。 “那我明天试试能不能骗过他们。” 翟安又问:“对了,这药的效果是什么?为什么你说新人不能吃?” “我……我不能说,”伊莎贝尔小脸皱成一团,“你也不要去想,一定不要去想!也不要再找人去问!” 她努力斟酌著语言:“当你理解了药的作用,就是药效最强的时候。一旦、一旦,你发现有什么异常,就去想別的事情,转移一下,千万不要深入思考。” “好吧,那我该想什么转移话题。”翟安摊了摊手,“你要知道,我们土著的精神世界是很匱乏的。一无聊,就只能胡思乱想,然后一不小心研究明白了药的作用,就只能死翘翘了。” 伊莎贝尔被逗笑了:“我管你想什么!” “我能不能想……”翟安看著伊莎贝尔,改口道,“想我们之间的约定。” “你先活下来再说吧,”对方不满地嘟囔一句。 分別时,伊莎贝尔叮嘱道:“明天,一定一定,不要吃那个药丸!” 第二十一章 异常 居住的区域是按小队划分,伊莎贝尔没用特权,跟著队友走了。她本可以和总督一样,住在二楼的那些房间里。 翟安紧赶几步,追上了小贝尔他们,一同来到了协会的地下。 这片区域一共住进了三支小队。另外两支里的人,他都不认识。 印入眼帘的是走廊两侧被刷的惨白的墙壁,房间与房间连在一起,大门都是合金製成,上下各有被柵栏挡住的开口。向里面看,只有一张床、一个桶。 “怪不得……我说什么地方,要强调空间狭隘,需要忍受。你直接说监狱不就行了!” 抱怨归抱怨,还是得住的。 好消息是,这里除了人,没有看到別的小动物。更好的消息是,大家並不是真的犯人,不需要受狱警管控。 翟安进了房间,將夹克脱下。 从他被吊在十字架上起,之后被炸到昏迷,最后到来到协会里,经歷一场乱战,穿的一直便是身上这套衣服。直到现在,外套上並没有沾染血跡,就连污渍也没有,他伸手拿起衣服嗅了嗅,没什么气味。 “可能融合了纳米技术?”翟安对这方面並不了解。 除去夹克,他里面穿著一件轻薄的长袖体恤,裤子是工装裤,鞋子也是復古的徒步鞋。 翟安出了门,直奔小贝尔的房间,却见对方在安抚那个懦弱的路易。小贝尔的对门住著皮埃尔,翟安能听见房间里,那大块头和露西又不知道因为什么爭吵了起来。 没能跟人聊天,他只好往走廊尽头走。 最先看到的是公共洗漱区,有壁掛式的肥皂盒,但里面没有肥皂。还好有两排简易的水龙头,水质不差,翟安简单洗了手和脸。对面是储物室,放了些备用衣物,但那是给犯人穿的,他没有拿。再往后竟然有读书室,翟安兴奋地进去,兴味索然地出来——里面没有图书,只有一些废弃的纸张,上面写的要么是他看不懂內容、要么是没用的收据。再往后是厕所和医疗急救点,前者他不想进去,后者被锁起来了,看来里面真的有药品。 这时,广播上通知眾人一小时后会熄灯、锁门,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会打开,请提前解决生理问题。 翟安没有这需求,於是提前回到了房间。 当他坐在床上时,弹窗出现了。 【检测到安全屋,“是/否”跳过夜晚?】 看著严防死守的架势,晚上应该什么也不会发生,所以翟安选择了“是”。 他躺在了床上。没过多久,便听见大门自动上锁,原本通道內的灯灭了,什么也看不见。 等了许久,灯都没有再亮起。似乎时间的流逝没他想的那么快。 忽然,他感到胃里一阵痉挛,像是要呕吐,又像是被灼烧。疼痛的折磨没有隨著时间流逝衰减,反倒愈演愈烈。意识变得模糊,身体因痛苦下意识地扭动,却没有分毫缓解。 不知过了多久,灯终於亮了。 翟安猛地从床上坐起,面色惨白,大汗淋漓,像从噩梦中醒来。 “呼、呼、呼!”他大口大口喘著气,奇怪的是,疼痛似乎一瞬间便消失了。 “a?e,quelle douleur !(好痛!)”//>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开始用法语思考了。 “是那个药的缘故?不,是那些袭击者……那些袭击者都该死!如果不是他们,我怎么会经歷这样的疼痛!” 他的眼里满是仇恨。 嘭!门锁自动开了。 翟安走出门,看向四周。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路易是唯一精神好的那个,他整个人似乎都比昨日好了不少,看起来也没那么怯懦了。其次是小贝尔,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依旧能一边活动身体,一边向大家打招呼。露西似乎睡得很不舒服,一只手扶在腰上,另一只手揉捏著后脖颈。 皮埃尔没有出来。 “都几点了,还在睡?”露西嘟囔著,推开了皮埃尔的房门。 翟安还在思考:“那些袭击者留下了什么……革命?革命是错的!为什么要反抗!接受现实,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做的!为什么你们要……” “啊——!!!”一声尖叫打断了他的思考。 翟安猛一回头,正撞见露西瘫倒在地,手脚乱蹬著向后猛缩。她仿佛看见了地狱深渊,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不顾一切地逃离房间,脸上血色尽失。 “怎么了?”小贝尔问了一句,跑来扶起露西。 这时,翟安和路易也站在了房门前,向里面看去。 只见皮埃尔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僵臥在房间中央。 他躺在房间中央,身体扭曲。一条胳膊折在背后,另一只手抠著地板。腿缩著,鞋尖在地板上磨出深痕。他的脸已经完全变形了。眼睛瞪著,几乎要掉出来。眼珠向上翻,却什么也没看,因为那里什么都没有。从那双眼睛里,只能看见里面的恐惧和痛苦。他的嘴巴大张成“o”形,无声而绝望。嘴角残留著一丝乾涸的白沫,舌头微微肿胀发紫,抵在牙齿之间。 他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 尤其是脸上和脖子上最灰,像蒙了一层蜡。房间里,光线很暗,显得那灰色像在发光。 “皮埃尔死了?!他为什么会死……也是因为吃了昨天的药吗?” 翟安下意识走前一步,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都不要进去。”小贝尔沉声说道,“路易,你盯著这里,不要放任何人进去,也不许他们隨意窥探。翟安,你去把露西扶回房间,她被嚇到了。我去找总督。” 其余小队的人也听到了尖叫,他们没有靠近,但好奇的目光都射了过来。放眼看去,那些人的状態也是差异很大,有的健步如飞,有的连走路都得被扶。 他忽然想起总督说过的话:“这一次的袭击,明显有协会內部的人员协助。”之后,大家才吃下了药丸。 “原来如此,皮埃尔是內奸!” 太好了,都吃下那个药丸,就可以除掉內奸! “都怪皮埃尔,要不是他吃里扒外,策划袭击。否则,按照总督所说,我们法语协会早就能够顺利……” “愣著干嘛,你把露西先扶回去!”翟安的思考被打断了。 “明白!”他大喊一声,按照先前的指示完成了任务。 “一切都说的通了!等等,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翟安痛苦地拍打著脑袋,试图唤醒回忆。 他忽然在脑海中看到了伊莎贝尔,听见对方呼喊:“一旦、一旦,你发现有什么异常,就去想別的事情,转移一下,千万不要深入思考!” “我好的很,哪有什么异常?” 翟安走出房间,忽地愣在原地。 第二十二章 愚蠢的凶手 ““我好的很”,这种想法,会不会本身就是一个异常?” 翟安正想著,眼角瞥见楼梯口人影晃动——是小贝尔,领著一位侍卫下来了。 二人走近,路易恭敬地让开位置。 侍卫开口,声音不高:“说一下,怎么发现的尸体?” 小贝尔应道:“早上,门一打开,我们四个都出来了,就皮埃尔还在屋里面。露西推门进去,就……瞧见了。” “谁是露西?”侍卫目光扫过眾人,没人应声。 翟安接话:“她被嚇著了,在房间里休息。” 侍卫问:“这么说,在她之前,没有人进过屋子?” “对。”路易答得乾脆。 侍卫进了房间。他先四下里看了看,这才走到尸体跟前,细细查看。 “昨天晚上死的,有六七个小时了。”他直起身,“药吃多了。具体什么药瞧不出来。你们小队的药,归谁管?” “没固定谁管。”小贝尔说。 路易补了一句:“平常是露西收著,不过谁要用,也隨便拿。” 侍卫点点头:“这巨汉是吃药自杀的。” 说著,他抄起手,竟伸进旁边的恭桶里摸索,掏出一张纸来——纸是乾净的,皮埃尔没在里面上过厕所。 侍卫把纸伸过来:“是他写的?” 101看书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任你读 全手打无错站 路易有些犹豫:“这字跡……” “是。”小贝尔点头,“我认得这字。” 侍卫自己又看了看纸上的內容,隨后嗤笑一声,递了出来。 翟安接过,这纸是读书室里面的那种废纸,背后还印著收支。 他从头阅读,只见最上面写著七个字——“帕拉迪索是个谎言”。再往下看,是“没有人亲眼见过『帕拉迪索』,它根本就不存在。” 翟安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恨不得將这纸立刻撕碎。 “墙上的画,有没有人认识?”这话打断了他的衝动。 侍卫踱到墙边,摸了摸地面上的墙灰,確实是昨天雕刻落下的。隨后指著上面雕刻的那些图案问:“羊角鹰爪人、吹喇叭的鸟人,还有个被三只牲口和一个人围起来的人……这都是什么?” 没人应声。 侍卫摆摆手:“罢了,不用研究,总归是些烂透了的思想。” 小贝尔从翟安手中接过那张纸,阅读起来。 翟安顺势靠近房间,伸出脑袋看向墙壁,对著那几个简笔画辨认道:“恶魔、审判和世界?” “你认识?”侍卫好奇道。 “嗯,这些是塔罗牌。”受一本书的影响,翟安有段时间很迷塔罗牌,“这三张牌组合在一起,通常描绘了一个人从陷入束缚到实现自我转变,最终获得圆满的过程。” 侍卫嗤笑一声,没有作出评价。他弯下腰,食指在皮埃尔额头上轻轻一点。一个“3”显了出来。用手掌顺势一抹,那数字便没了。 翟安看著那简笔画,心里有些乱:“今天这是怎么了,总是情绪化……” 他缓了口气,定了定神,又朝小贝尔身边靠过去,看那张纸。 纸上剩余的字不多。 开头是“上层人用它控制下层人,让他们乖乖干活。”中间是皮埃尔的心路歷程:“我曾经是他们的一员,当了帮凶……”最后是“我不能再这样了,我要帮反抗军。”搭配墙上的塔罗牌,便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侍卫並不在意死者的故事,他从怀里掏出药丸:“这是今天的,赶紧吃了。” 路易吃下药丸,咽进胃里。 “內奸都找到了,还要吃?”小贝尔问道。 “对,把那个露西叫出来,你们都要吃。” “我去吧。”翟安揽下了这个活。 小贝尔说道:“不用,让路易去,他已经吃完了。”接著,他也吃了药丸。 翟安吐了口气,从侍卫手中接过红色药丸,塞入口中,正要吞咽时,他心中喊道:“时停!” 接著,他垂在一旁的右手伸入口中,將药丸取出。 时间恢復流动。翟安张开嘴巴,让侍卫看清楚自己嘴里已经没有了药丸。 路易扶著露西出来了,后者的脸色很差,像是被嚇坏了。即便如此,她也只能乖乖吃下药丸。 “尸体不用管,会有人来收拾。”说罢,侍卫便走了。 白天不用呆在地下,翟安等待著路易和小贝尔离开,去找露西问话。 小贝尔笑了一声:“我觉得我们三个需要谈谈。路易,麻烦你先回一楼自己待会。” 路易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但最终没有反驳。 “那蠢货可算滚了。”小贝尔转向翟安,语带嘲讽,“要是以前的路易在,一眼就能瞧出皮埃尔绝不可能自杀。” 先前的调查里,两人早就发现了问题,开始打起了掩护,却差点被路易揭穿。 “故事编得还行,”翟安点评道,“就是不够真。皮埃尔做梦都想进『帕拉迪索』,想得发疯,他会捨得自杀?” “墙上刻那点东西倒好办,”小贝尔接话,“皮埃尔那脑子,你就是当著他面刻,他也只当你在给聊天配画。麻烦的是那张纸,他总不会不识字吧。” “简单。”翟安轻嗤一声,“发现尸首那会儿,顺手塞桶里不就得了?还能让进去的人以为是自己『找』到的线索,多妙。” 小贝尔摇头:“这招太蠢了。真想留话给人看,藏恭桶里算怎么回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话里话外,儘是奚落。 露西低下头,一言不发。 翟安又问:“对了,这样死后,他还可以进去『帕拉迪索』吗?” 小贝尔点头:“当然,我们早就签订了协议,意识有了备份。一旦肉身死亡,就会费全部的莫诺,购买『帕拉迪索』的门票和时限。” “皮埃尔攒了多少?” “不算多。一般来说,任务中死亡会有抚恤金。但他被认定成了叛徒,没有收入。就看那三个契约个体能不能帮忙申诉成功。否则,这次世界里的钱他是拿不到了。” 翟安点了点头:“可惜皮埃尔死了,药丸却没有停。” “凶手肯定很失望吧。”小贝尔看向露西,“虽然我和翟安一样也很失望。” “我不失望,因为我没有吃下药丸。”翟安伸出手,露出那颗沾染著唾液的药丸。 二人的目光同时钉在那颗药丸上,隨后缓缓抬起,看向翟安,眼神里多了几分重视。 翟安说道:“虽然有些迟,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一会吧,聊一聊合作的事情。” 第二十三章 合作 三人来到了读书室,那里有长桌板凳,虽然简陋,但也足够了。 坐下之后,小贝尔追问翟安:“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指的自然是那颗药丸。 翟安笑了笑:“秘密。” “我以为坐在这里,需要坦诚相待呢。”小贝尔装作不可置信。 “坦诚不代表什么都要说,只代表说出口的,都是真话。”翟安反驳道。 “好吧,”小贝尔耸耸肩,“要是有人不开口该怎么办?” 二人一同看向露西,她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讲,看上去十分悲伤。 “鱷鱼的眼泪。”小贝尔讽刺道,“人是你杀的,伤心什么?”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露西终於开口,“只有杀死皮埃尔,才能接著……可还是失败了。” 从见到总督,到晚上实施计划,给露西留出的时间很短。她想到的方法自然有漏洞,却也算巧妙。算是为了理想拼过的证明。但她没料到,侍卫並不在意皮埃尔的死,也懒得调查是不是內奸。草草结案,给每个人餵下药丸,他便离开了。 “你是汉语协会里的人?”小贝尔问道。 “不,我只是个下属线人。”露西摇摇头,“我没有自己的中文名字。” 翟安忽然想起了第一次介绍自己时,皮埃尔听到中文名字后,那副惊恐的模样。当时安慰皮埃尔的人,正是日后杀死对方的露西。 翟安问:“是汉语协会策划了这一次……” 他晃了晃脑袋,让药丸不那么影响思绪,强迫自己重新使用自己的母语思考。 “我是说,革命军的支持者是汉语协会?” 露西摇头:“只是其中左派里的一小部分人。” “好了,”小贝尔拍拍手,“让我们跳过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 他手指向露西:“你,內奸,吃下了两颗药丸,死路一条。”紧接著,指向翟安,“你,叛军將领的儿子,虽然没吃,但……” “我吃了,”翟安打断了他,“昨天那颗我吃了,否则我的脸色不会这么差。” “好,那你更没机会参与后续的事务了。”小贝尔站起身,作势要走,“也不知道我和你们俩有什么好谈的。” 翟安没有阻拦:“走吧,你现在就走。虽然我不清楚后续有什么事务,但我清楚你离开后,可以挑个好日子,被那个老东西夺捨身体。” 小贝尔的呼吸骤然粗重,回过头来,大声喊道:“那现在有什么办法?宇宙总督都来了!你只是个土著,第一次听说『凯伦?冯?诺瓦雷克斯』这个名字,根本不知道他之前干过什么事情!白起、帖木儿、成吉思汗、希特勒、阿明……这些人加起来都没他做过的事情疯狂。反抗的军队、这颗迟迟无法统治的星球,他只会用屠杀来解决。” 露西又沉默了,她自然也清楚这位宇宙总督的作风。 翟安笑了笑,伸出左右手的食指,並列在一起:“你们是待在多元宇宙中的人,自然知道,平行宇宙是横向的,是同一时间点的不同可能性。比如,这颗星球就是没有爆发过与人工智慧大战的星球,所以人类之间勾心斗角,科技进步也不够发达。” “你想说什么?”小贝尔有些迷糊。 翟安將左手食指立了起来,右手食指放在第一个关节上:“既然有横向,那为什么不能有纵向?也许多元宇宙压根就不是不同的选择,而是你穿越到了过去,改变了选项,这才创造了新的宇宙。”他將食指往上挪了一个关节。 小贝尔反驳道:“理论上来讲,纵向是同一空间维度上的时间流动,回到过去,靠的是『时间回溯』,並且直接干预的是『本宇宙』的歷史线。” “我赞成,”翟安笑道,“假如真的有一个这样的机会呢?” “胡扯,我就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能做到这样的人,也不会让你知道。”翟安嗤笑一声,“现在,我们来聊一聊『过去』的合作。”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小贝尔也有些不满,“你看起来像是个疯子。” “隨便你,不信就走,信就接著聊。” 沉默了片刻,最终小贝尔和露西都没有离开。 翟安问道:“首先,我得知道宇宙核心是什么意思?还有宇宙的价值,统治星球……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露西解释道:“想要控制平行宇宙,就得掌控那个宇宙中最重要的几颗星球。一般来说,都是跟主宇宙相似且有生命跡象的。控制星球的办法,就是完成对这颗星球的统治,可以使用武力,也可以靠思想,或者取代星球上原本的宗教信仰。这一切有意义的、有价值的,能用来掌握宇宙的,统称为宇宙核心。” 小贝尔补充:“宇宙的价值是由上层人定的,具体不清楚,无非就是资源之类的东西。” “我明白了。”翟安点点头,“我想知道老贝尔有什么弱点或缺陷。” “我现在告诉你的够多了,”小贝尔拒绝回答,“现在说说,你能回馈给我的。” “好,这是应该的。”翟安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我会让你更早出现,並告诉你后续发生了什么,让你能做好准备。”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我明白你的需求。你想脱离老贝尔的控制,需要赚足够的莫诺,而宇宙总督的到来毁了这一切。所以,我会尝试阻止袭击,或者把水搅浑,给你时间去赚钱。” “你能阻止袭击?” “当然,我是叛军將领的儿子。”翟安笑了笑。 他当然没有把握。不过,下一周目的事情,谁知道呢? “好,老贝尔是个跛子,要是打起来,你就找机会猛踹他右腿就行了。” “他是个跛子?”翟安的记忆里,老贝尔身体健全。 露西也疑惑道:“他的腿没有问题啊。” 小贝尔解释道:“他原本那具身体的右腿有毛病,当了快一辈子的跛子,这习惯已经变成本能了。”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看得出来,你练过,而且蛮有灵性。具体该怎么利用这破绽,我就不教你了。” 翟安点了点头,看向露西:“我需要知道你上司的联繫方式,或者该去哪里找到他。” 就在这时,走廊响起了脚步声。露西抓过一张纸,从胸口掏出一支笔,將信息写下,递给了翟安。 翟安收起纸条,门口的路易弹出脑袋:“总督喊我们集合了。” 四人一起返回一楼。 第二十四章 Normal End 踏入大厅,只见眾人排成一条长龙,队伍最前方矗立著凯伦·冯·诺瓦雷克斯和他的亲卫队。空气仿佛凝固,只有这位宇宙总督审视的目光。每当他微微頷首,排到的人脸上瞬间绽放狂喜,被侍卫引向左侧;他沉默时,那人只能黯然离队。 “选拔提前了?” 翟安静静站到了队尾,目光越过人头,捕捉到了最前方正不安张望的伊莎贝尔。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匯,翟安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又摇了摇头。伊莎贝尔的神情明显鬆懈下来,朝他微微頷首,传递著“放心”的信號。 队伍行进得异常迅速,能获得认可的人寥寥无几。很快,轮到了贝尔的小队成员。 克莱尔——总督面无表情。未通过。 路易——总督略微点头。通过。 露西——更加冰冷的沉默。未通过。 终於,翟安站到了总督面前。凯伦·冯·诺瓦雷克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他,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隨即目光便越过他的肩头,投向后方。確认再无下一个人,总督一言不发,转身便欲离开。 “等等!”伊莎贝尔急切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为什么不能通过?” “我不需要新人。”凯伦的回答毫无转圜余地。 “他很有潜力!”伊莎贝尔爭辩道,语气带著一丝恳求,“我希望他能通过,让他来协助我。” “等这个宇宙的事情结束,”凯伦头也不回地说,“你想带他去哪儿都行。但现在,这里我说了算。” “你!”伊莎贝尔一时气结,脸上腾起红晕。 “算了,伊莎贝尔,我也没指望能通过。”翟安轻按她的手臂,阻止了爭执。 他笑了笑:“看来命运另有安排?接下来,我该去往何处?” “其他星球……”伊莎贝尔无奈地嘆了口气,声音渐低,“去负责后勤支援的工作。他这个人……向来如此固执,不容置疑。” “真是遗憾,看来我要对你食言了。”翟安难掩落寞。 “別这么说,热昂。”伊莎贝尔摇摇头,眼神复杂,“我提供的情报,你找其他人也能轻易问到;而你救我一次,这份情谊是实打实的。我们互不相欠。” “那么,”翟安耸耸肩“看来我们后续的合作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也许……日后某个遥远的地方再相逢,我只能恭敬地称呼您为『尊贵的伊莎贝尔小姐』。”他的语气刻意变得浮夸,“而您这位大人物,怕是早已认不出我这个卑微的土著。只会喊来护卫,『把这个碍眼的路人驱赶开!』” 伊莎贝尔笑弯了腰,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真佩服你,还有心思说笑。放心吧,我的记忆没那么差。” “如果,我是说如果,”翟安终於进入正题,“你忘掉了这段经歷,也忘掉了我……但我又一次见到了你,我该说什么,你就会无条件地相信我?” 伊莎贝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先不说我怎么会……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不管別人跟我说什么,我都不会无条件相信他。顶多,会增加合作的概率?” “好,增加概率也可以。”翟安没有试图解释复杂的时间回溯——克莱尔和露西已无退路,但伊莎贝尔不同,她不会轻易全盘接受。 伊莎贝尔想了想,说道:“你等等我。”她转身朝著总督走掉的方向追去。 “离別的滋味不好受吧。”克莱尔走了过来,语气带著调侃。 翟安笑了笑:“很快就会再见。” “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说罢,他离开了。 露西走了过来:“你觉得革命是正確的吗?” “我不清楚,”翟安摇摇头,“我对这里了解太少。至於过去……很多事我也记不清了。” 露西脸上的表情黯淡下去,同样离开了。 路易並没有找他们三人敘旧,这支小队已经解散了。 过了一会,伊莎贝尔跑了回来,脚步有些跌跌撞撞,总让人担心她会摔倒。 “给,”她掏出一颗琥珀金色的能量核心,“之前给你的那两颗,你昏倒后,我收回去了。” “怪不得,我还以为是我昏迷时弄丟了呢。” 翟安接过能量核心,熟悉的词条信息浮现眼前: 【名称:伊莎贝尔的能量核心】 【状態:完整】 【作用:特製的能量核心,品质极佳】 【备註:直接以身体催动,可能导致不可逆转的副作用】 “这备註是小名增加的?真贴心……可惜这一周目都要结束了。” “这可是好东西,怎么捨得给我了?”翟安將核心举到阳光下仔细观摩,內部流动,如同真的封存著液態的琥珀金。 “是,这是我叔叔送我的生日礼物,托他的儿子昨天带来的。”伊莎贝尔笑道,“拿上吧,就当是合作的定金。只要你还在法语协会,我们总有合作的机会。” 她顿了顿:“我叫伊莎贝尔?卡珊德拉?拉齐维尔。想要合作,等你回到主宇宙,寻访拉齐维尔家族就好。” “一听就是个高贵的家族。” 伊莎贝尔笑道:“只是为贵族服务罢了……不过,就算面对贵族,拿著这个能量核心,就没有护卫敢把你这个土著赶出去。” 凯伦回到大厅,简短命令道:“该走了。” 目送伊莎贝尔离开,便有人来催促翟安他们也上飞艇。 坐上飞艇时,翟安脸上出现弹窗:【是/否加速】 他选择了是。 出乎意料,这次没有画面切换,直接以文字呈现结果: 【隨著凯伦·冯·诺瓦雷克斯的介入,这颗星球的反抗军被暴力镇压,所有不满的民眾也被一併屠杀殆尽。很快,33號宇宙被完全控制,其价值虽然大减,但任务最终完成。】 【得知消息后的露西?泰勒,没过多久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克莱尔终究没有等到机会。33號宇宙被控制后,他被老贝尔强行召回主宇宙,履行了购买协议的最后条款——身体更替。若“帕拉迪索”存在,克莱尔此刻应在其內。】 【在新星球上,你凭藉伊莎贝尔给的能量核心混得不错。由於未吃下第二颗药丸,你逐渐摆脱控制,並对法语协会產生了深深的厌恶。租期结束,你回到主宇宙,前往拉齐维尔家族。你未能见到伊莎贝尔,只收到了她留下的一封信。】 【因本次宇宙价值大减,她工作表现不佳,早早前往新宇宙积累履歷。最终,直至你老去,你们也未能再度合作。】 【你的天性使你无法成为苦行僧。脱离法语协会后,你缺乏赚钱手段。你也未尝试联繫其他宇宙的自己,不愿重蹈克莱尔覆辙。最终,你未能攒够进入“帕拉迪索”的门票,仅用余钱购得一张返回33號宇宙的船票。那里已开发殆尽,你剩余的钱只够买块墓地。】 【然而对你而言,这已足够。】 【达成结局:落叶归根】 【解锁成就:normal end】 第二十五章 休整 “落叶归根,normal end,普通结局……还不错,我以为会是bad end。应该是伊莎贝尔送的那颗能量核心,让结局变好了一些。” 翟安心里默默道了句感谢。 “所以,我这算是通关了?甚至解锁了一个成就?有没有奖励?” 眼前的画面摇曳,翟安忽然又回到了荒芜的平原,脚下是火堆,面前是静静站著的“麦秆”们。 他又被掛在了十字架上。 不过没有痛觉,像是游戏开始前的待机画面。 两个选项出现:【退出游戏】和【重新开始】。 “靠,果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等等,不是復活……是因为我没死?或者是打出了一个结局?” “难道说,重新开始后,还有復活的机会?如果是这样,那颗能量核心就帮上大忙了。” 翟安点击了退出游戏。 不管怎么样,一周目让他太累了,现在需要休息。 翟安摘下头盔,缓缓吐出一口气。往旁边看去,维鴆已经入睡了。他看了眼手机,11:15。於是轻手轻脚去了浴室,拿毛巾擦了擦汗,也躺上了床。 手机屏幕亮起。 【消息】小名:后天4:00pm,是重新开始游戏的最晚时限。其余事情,明天再聊吧。 翟安划掉提示,合上手机。 去掉赶路、睡觉……这些不用消耗精神的时间,他只在游戏里度过了半天。刚摘下头盔,精神紧绷,只觉得疲惫。躺到床上,却舒服了不少,也没那么困。 “退出了游戏,终於可以想一想那颗药丸了。有点像思想钢印……之前吃了胶囊,就让我变得厌恶其他语言。吃了药丸后,更是直接用法语、站在协会的视角上思考了。” 说起来,有个谜团他到结尾都没搞清,那就是“帕拉迪索”是否真的存在。 “可惜了,如果是自己操作,我一定会联繫那个富人……不对,如果“帕拉迪索”是假的,那我不就直接变成be或de(dead end)了?虽然不知道,这些结局之间有什么区別,但肯定是越好的结局奖励越丰富。” 既然无力反抗,不如认真“工作”。保命第一,但也得多挣些好处——好歹歇息时,能享受一下生活。 时候不早,他缓缓调匀呼吸,默数著节奏,收拢心神。 再睁眼,四下静悄,也没听见维鴆的动静。 摸过手机一看,才刚到六点。 翟安精神正好,便穿衣下床,没惊动舍友,蹬上跑鞋往操场去。 秋意正浓,春季运动会还远著呢,跑道上却挤满了人。本以为有什么活动,找人一问,却得知是新生晚上要军训,操场得给“军爷”腾出来,便都改早上了。 翟安哭笑不得,本想著晨跑人少,却意外赶了个不巧。 来都来了。 十圈跑完,去商店买了包抽纸擦汗,到食堂吃了早餐,又给舍友捎回一份。 课听得心不在焉,翟安索性去看些閒书。奈何晨跑耗尽了精神,没翻几页,眼皮就沉了。半梦半醒间,一个上午便过去了。 午饭时才知道,他旅游那几天,维鴆和白月明成了固定饭搭子。 “行啊,搞小团体?”翟安故意板起脸。 “对,就搞了,你能怎样?”这欠揍的腔调,除了白月明没別人。 翟安嘿嘿一笑。 搁以前,白月明一身腱子肉,他铁定打不过。可如今经过序章的强化,早就今非昔比——没费三下,就把白月明胳膊一翻,结结实实按在饭桌上。 “说,还搞不搞?” “嘶——疼疼疼!错了,哥,不搞了!” 闹腾完,点的饭也好了。取回之后,三人边吃边聊,白月明顺口提起“校园神秘人”的传闻,浑然不觉对面两人眼神越来越怪。 维鴆丟个眼神过来:“说你呢?” 翟安眼皮一垂:“八成是……” 见翟安没有想认的意思,维鴆话头一偏,把事岔开了。回宿舍路上才问:“怎么回事?” “像是有人查了监控。” “那玩意儿不是个摆设?” 两人一时无话,索性把这事扔在脑后。 下午六点,翟安没回寢室,径直去了大学生活动中心。 他在一个志愿组织里耗了两年,从小部员熬成部长,也算干活累得够呛,便没再往上爭那个主席。 新生要军训,得等国庆后才招新。所以,新部长的面试放到这学期初,倒也合適。况且位置空悬著,还能多钓些想当部长的人在开学时迎新並做宣传——翟安知道这招后,心里暗嘆一声,对前辈的智谋快赶上自己这件事,生出股“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日子一长,多数人对志愿的热情都淡了,翟安也不例外。 再加上只是志愿组织的部长——这组织不像学生会,纯是为爱发电,根本就没什么甜头,竞选的人稀稀拉拉。 与其说早定好了人选,倒不如说压根没得选,自然不急。 一进门,就瞧见了他的“志愿搭子”——龙哥。要不是彼此撑著,他俩早退部了。如今熬到“退休”,一见面,更是“两眼泪汪汪”。 问了问,对方部门的情况也差不多,翟安心里便踏实几分。 一个部门五六十部员,部长一正三副。龙哥是別部的副部,还得等同事。翟安也是副部,同事也都还没来,但秉承著“能坐绝不站”的原则,抬脚先上了二楼。 楼梯刚爬一半,上面飘来声音——“不行了,这活我是真干不动了……” 越往上走,声音越清晰——“钱?签合同的时候模稜两可,说看综合评定,提成很高……现在咬死就只有底薪三千,一分不多……” “这是在打电话诉苦呢?” 翟安脚步一顿,琢磨著要不要避一避。 转念一想:“怕人听,该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只是路过,又不是故意偷听。”於是接著往上走。 “……关键耽误事!广播站的假请了好几回不说,考试近了,作业还堆著没写……” 上到二楼,却见声源隔得老远,是回声盪了过来。 “……干了快半个月……现在跑路?那我不是白干了……” 翟安循声瞥去,是个身姿曼妙的靚丽背影。他愣住了。 “被我砸的……啊呸,被我救的那个女生?” 从背影来看,確实很像。再加上话中提到了广播台……不过也不一定,毕竟他压根不清楚那女生长什么样。 “嗯,吃一堑长一智。这姑娘上周学会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周学会了干活先掰扯清合同。假以时日,准能成个全能高手。” 他收回目光,往左一拐,走了。 第二十六章 二周目 面试很顺利,最终人选虽与他预想的略有不同,但无关紧要。 忙完这一切,已是七点十分。 翟安按照惯例拍了合照,又同参与的学弟学妹、同事们合影留念。擦净写满自我介绍的教室黑板,將钥匙交还给后勤处阿姨后,他才独自去食堂吃饭。 饭后,他忽然想去看看自己留下的志愿痕跡,便循著记忆,挨个寻找那些安置好的猫窝。 大学里的猫大多过得很滋润。学生们各司其职:有的负责带去绝育,有的天天投喂,还有的隔三差五把猫抓回出租屋洗澡。 在自然界,猫体型太小,难以占据食物链顶端。但在大学校园这片天地里,小反而成了优势——意味著危险性低、易於亲近。保卫处那只阿拉斯猪就是个反例:同样有人投喂,却没人能把它“请”回去,绝育和洗澡都成了难题。不过,偶尔能看见保安大叔拿著水管,像冲洗车子一样为它“淋浴”。 前面三个猫窝都完好无损。走到第四个,发现標识牌倒过来了,翟安没有扶正——猫反正看不懂字;至於人嘛,正好藉机活动下脖子。 还没到第五个猫窝,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你说我是现在跑呢,还是拿了这个月的钱再跑呢?” “不会吧,又是她?”翟安心里嘀咕,“怎么跑猫窝这儿打电话来了。” 有过上次的经验,他决定走近些確认,说不定只是风把声音吹了过来。 他又猜错了。 走到猫窝前,便见地上蹲著个姑娘在餵猫,是白天那位。她手里拿著冻干,似乎还是名牌。被投餵的狸猫显然不懂“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不停扒拉著,不肯下嘴。 “三千也是钱啊,都能买十五斤冻干了……你吃过十五斤冻干吗?”姑娘轻轻戳了戳猫咪圆滚滚的肚子。 猫窝本身没有问题,碗也乾乾净净。窝里放著猫粮,方便学生们隨时餵食。至於冻干,志愿赚来的钱负担不起这种奢侈品,是姑娘自带的。 “没什么问题就好。” 他转身离开,没留意脚下杂草,发出了窸窣声响。 “誒,学长,你怎么也在这里?” 翟安转过身,发现那姑娘已经站了起来,正望著自己。她约莫168的个头,长发过肩,天蓝色衬衫敞著怀,露出里面的白色正肩t恤,下身是湖水蓝的天丝牛仔裤。 人很漂亮,但翟安一时没想起来她是谁。 他眨眨眼睛,装作回忆的样子:“你是,那个……” “晚会的主持,”那姑娘果然接话,“就去年那个……” “我知道,刚才话在嘴边说不出口,去年十一月嘛。”其实他早就忘了,但说起晚会,他只参与策划过这一个,所以时间错不了。 “对!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姑娘突然笑出来了。 翟安蛮喜欢看別人笑的,而且看著看著,自己也会跟著笑。 “当时,活动中间有个小游戏,学长你被抽到了。” “好像有点印象,我是不是拿了二等奖?” “不不不,”女孩边笑边摇头,“我把话筒给你,结果等游戏结束,话筒被你递迴来之后,就不能用了。” 翟安的笑容收住了。 “然后你说把话筒拿去修,结果到最后也没修好。我只好和搭档配合,他说一句,话筒给我;我说一句,话筒还他。那真的是我当主持人生涯里……” “停停停,”翟安打断道,“我先声明一下:首先,那是文宣部门里的话筒,有些老旧。没办法,咱们组织经费不多,钱都在刀刃上了。”他指了指猫窝和猫粮——这確实是一部分开支。 “其次,虽然坏掉的那个確实修不好了。但我怎么记得,我好像往返跑了一趟,五分钟后就给你拿了个新的?” “好像確实有。”姑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蒙太奇语言的魅力……” 翟安问道:“来餵猫呢?” “嗯,我路过……” “你慢慢喂,我先走了。” “拜拜,学长~” 剩下两个猫窝也没有问题。其他志愿活动做完后,只剩打卡和照片,唯有这些猫窝能留个纪念。 “没志愿做时,抢著报名;真做完了,累得要死;如今退休了,又开始怀念那段日子。” 翟安钻出林子,恰好撞见漫天晚霞。金橙、橘黄、絳红、琥珀金相互交融,在天幕上流淌。 他先用手机拍了几张,隨即跑回宿舍,取出搁置许久的老相机,赶在霞光消散前又补拍了几张。 “生活真的很美好。” 94版三国里,周瑜有句这样的台词:“此次兵败,心中十分愧疚,近日养伤,深感人生之艰难,就像那不息之长河,虽有东去大海之志,却流程缓慢,征程多艰。然江河水总有入海之时,而人生之志,却常常难以实现,令人抱恨终身。” 翟安喜欢这句话,但他並无周公瑾那般宏图壮志。 於他而言,美好而自在的生活,便是至上的追求。正因如此,他曾推拒游戏,更本能地抗拒死亡。然而,死亡的迫近,反倒擦亮了他的眼睛——那些曾被忽略的日常,忽然焕发出动人的光彩。幸福感如涓涓细流,悄然上涨。遥想一年前,他还会因策划案上的爭执辗转反侧,深陷无谓的內耗。而今回望,昔日困局不过云烟。光阴流转间,轻舟已过万重山。 感慨过后,他平復心绪,回到宿舍,在电脑前坐下。 並不是要打开游戏,而是细细梳理已知情报,计划起新一周目该做的事项。 当然,他还需要向小名確认几件事,特別是关於上一周目结尾的细节。 復活机制確实保留了。 据小名说明: 除了触发de(dead end,死亡结局)以外——即在剧情彻底无法挽回的最终阶段死亡。达成任意结局后,只要未使用过復活机会,该机会都將保留。不过,復活后不会像序章那样回到遥远的过去,而是在当前所处剧情阶段的开端处重新开始。 存档与復活功能的使用顺序可以自由调整。 达成normal end(普通结局),获得了成就,的確有一份奖励。 但需要在顺利通关后才能领取。所谓“顺利通关”,是指达成以下三种结局之一: ge(good end,好结局) te(true end,真实结局) se(special end,特殊结局) …… 翌日下午,翟安准时坐在电脑桌前,戴上头盔,启动了游戏。 第二十七章 可怜虫 【重新开始】 预想中的剧痛並未降临,只见“麦秆”们剎那间齐齐倒下。艾米·克莱因疾步衝到他身边,迅速为伤口喷上擬態雾。药雾触及皮肤,翟安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掌心多了一样异物——半分钟前还被悬吊在十字架上,手里怎么可能握著东西? 他五指微松,一道琥珀金色的光悄然自指缝间流淌而出。 紧接著,词条浮现: 【名称:伊莎贝尔的能量核心】 “这道具竟然保留到新一周目了?!”翟安心头猛地一跳,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who are you? and why did they tie you up here?(你是谁?他们为什么把你绑在这里?)”//> 艾米的声音响起,与一周目的开场如出一辙。 这件意外保留的道具彻底打乱了翟安原定的计划,但新的念头几乎在瞬间成形。 他沉下嗓音:“我是这个国家的皇子。他们是叛军,弒杀了我的父皇,还妄图將我处死。” 一如过往,小队其他成员——穆勒、余霓和另外两人,迅速询问了倒地的“麦秆”们,得出了与翟安口中截然不同的结论。 当然,这无关紧要。 艾米直视著他,语速快而清晰:“想活命,就主动提出跟我们走。明白吗?” “你们会帮我復仇吗?”翟安立刻追问。 “那得看你值不值得。”穆勒先生的声音冷冷传来。 恰在此时,飞艇轰然落地。老贝尔、路易、露西和皮埃尔依次走下舷梯。 和一周目一样,穆勒和老贝尔开始交涉。 当谈话结束,老贝尔审视的目光落在翟安身上时。 翟安毫不犹豫地朗声道:“我叫热昂,是这个国家的皇子!他们是我的朋友,是来救我的!” 艾米闻言,眉头立刻蹙紧——“热昂”不该说前半句的。 果然,老贝尔脸上浮现出笑意:“你一个土著,怎么会和他们成了朋友?谎话就不必多说了。” 穆勒適时上前一步:“既然如此,那就来一场『公平』的决斗吧。” “公平决斗?”老贝尔话锋一转,“你们六个围殴我们四个,算不算公平?”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巨汉皮埃尔应声向前踏出数步,横在最前。胸膛那圈幽蓝的光芒骤然亮起,肌肉虬结,颇有几分“长坂坡前逞威风”的莽张飞气势。 “台词变了!是因为我明確表態要跟穆勒他们走?”翟安心念电转。 他站起身来,挺直脊背,摆出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诸位已救我一命,我翟安岂能再让你们涉险?这一战,我来!” 他站到皮埃尔面前,目光却越过这堵人墙,看向老贝尔:“我要和你决斗。” “哦?”老贝尔嗤笑出声,像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滚开,土著,这没你的事。” “不!”翟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被冒犯的激愤,“你玷污了我和朋友们的生死情谊!” “太羞耻了……”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补充道:“我赌上这条命,与你决斗!” 他侧头对皮埃尔喝道:“让开!我不想伤害无辜的人。” 皮埃尔庞大的身躯纹丝不动,只回头瞥向老贝尔。见对方微微頷首,他才像移动的山峦般缓缓侧身。 “路易,把你的手给我。”老贝尔命令道。 路易默然点头。一旁的露西迅速上前,利落地帮他解开作战服。路易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听“咔噠”一声脆响,他竟硬生生將整个左手义肢卸下,扔在地上。 “露西,告诉他们,这玩意儿值多少。” “市价一千三百莫诺。”露西清晰报数。 “一千莫诺是入场券。”老贝尔对著翟安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这多出的三百,算我赏你的添头。我的赌注已经摆在这儿了。你呢?赶紧拿出一千莫诺来,否则……可就算你自动弃权了。” “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还有这种规则?”翟安厉声质问。 他猛地看向穆勒等人,却见他们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翟安猛然想起:皮埃尔击败余霓后,夺走了对方的义肢,原来那就是所谓的“入场券”! “或者,”老贝尔的声音带著戏謔,“你可以问问这些『好朋友们』,看看有谁愿意替你掏这笔钱?” 这一次,翟安回头望去时,迎接他的只有一片沉默。艾米紧咬著下唇,脸上挣扎之色一闪而过,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不是吧,这么抠门……行吧,戏还得接著演!” 翟安有些后悔——早知今日,休息时就该去学习下《演员的自我修养》。 他竭力绷紧脸皮,做出一副强忍巨大失望的模样。 隨即眼神一凛,作出孤注一掷的神態问道:“我的命……值不值一千莫诺?” 露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其实翟安知道,自己价值3500莫诺。但露西显然不会多吐露半个字。 “好!”翟安猛地抬手指向老贝尔,声音陡然拔高,“那我就赌上这条命,与你决斗!” 老贝尔嘿嘿一笑:“输了,你可得给我当奴隶。” 他利落地脱下作战服甩在一旁,开始活动筋骨。贴身的衣物下,身躯精瘦,皮下脂肪薄得几乎不存在,每一束肌肉的轮廓与走向都清晰可见,透著一股爆发力。 翟安也甩掉了外套。 “可怜虫,”老贝尔啐了一口,“你真当他们是同伴?连一千莫诺都捨不得为你掏!” 翟安刻意加重了呼吸,胸膛剧烈起伏。 “等你被打趴下了,我会命令你跪在我的脚边,学狗叫……” “別听他的!”艾米忍不住急声打断,“他在……” 话音未落,老贝尔身形骤动!翟安佯装受惊,手忙脚乱地格挡。但那只是虚晃,老贝尔並未攻击,他又回到原地,像在欣赏猎物的徒劳挣扎。 “你就是颗弃子。他们不敢下场,才蛊惑你这蠢货来送死,对吧?” “闭嘴!”翟安仿佛被彻底激怒,狂吼一声猛扑过去!他抡圆了胳膊砸出一拳,架势唬人,可惜腰腹核心根本没用上力,全靠蛮劲。 老贝尔轻鬆侧身闪过,话语如毒针继续刺来:“对他们来说,骗你回去算赚,输掉你也不亏。从今往后,你连做人的资格都没了……” 翟安再次扑上,脚步虚浮前倾,只抓到了一把空气。 “嘿嘿,有意思。皇子变奴隶,你可是头一份儿!”老贝尔的声音充满了恶意的愉悦。 这句彻底点燃了翟安。他嘶吼著,完全放弃了防御,不管不顾地衝来。 老贝尔眼中精光一闪——火候到了! 他不再闪避,如磐石般稳稳立在原地,准备迎接这徒有其表的衝击。 一旁的穆勒缓缓摇头,眼底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 胜负已分。 第二十八章 处置 翟安冲至老贝尔身前,猛地剎住。右拳挥出,直捣面门。 他身高臂长,虽比不上皮埃尔,但对付老贝尔足够了。 老贝尔无奈后退。架势一松,翟安立刻欺近。老贝尔只得顿住,右腿前踏,左腿后撑,双臂一沉,架起拳势。 翟安保持好距离,踢向老贝尔支撑的右腿。 两腿相撞,老贝尔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翟安没给他喘息机会。老贝尔重心未稳剎那,他拧腰送肩,右拳如电,再刺面门! 老贝尔瞳孔猛缩。他的左臂本能举起格挡。拳风颳过耳畔。衝击力让他彻底失衡,向后退去。 翟安大步抢进。左拳呼啸而出,沉重勾拳砸向老贝尔暴露的肋下! 沉重的声响发出。 老贝尔闷哼一声,重拳击中肋骨,剧痛传来。他蜷缩著身体,痛苦地咳嗽。仿佛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翟安並没有扑过去。 “好,你很好,”老贝尔站稳了些,悄悄將手伸进口袋,“示弱藏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厉害,”手已经摸到了能量核心上,“不仅年轻力壮,还有战斗头脑……” 一丝微不可查的得意刚掠过心头。 金光闪过,几步开外的翟安忽然窜到老贝尔身前,右臂如鞭,抽打向对方的脖颈。 老贝尔心中慌乱,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躲闪。他的身体习惯在这一刻背叛了他——他迈腿时,只有左腿完全发力,而且用上了更大的力量。 这是他跛脚多年的身体习惯。 翟安早就算好了这一点!金光再闪,他一脚踹出,身体本就倾斜的老贝尔无力抵抗,应声而倒。 “贏了?” 穆勒小队的成员心中都有些意外之喜,真没想到,方才破绽百出、只会挥舞王八拳的“热昂”居然胜了。 与之相反,贝尔小队的成员们脸色就难看了。露西失望摇头,皮埃尔捏紧了拳头,压上了自己义肢的路易脸色反倒最好。 按理来说,翟安已经胜出,决斗就该到此为止。 他站稳身子,身上再一次闪过流动的琥珀金色,像是尊贵的帝王,眸光落处,皆敛声。 翟安走前一步,忽地屈肘下砸。 “住手!”皮埃尔大喝一声,冲了过来。 只听“咚咔”的沉闷声响,老贝尔哀嚎一声,腰椎下段已被砸断。 翟安的动作太快,除了皮埃尔,其余眾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 皮埃尔冲了上来,他很愤怒,但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多年搏斗的经验,让他意识到眼前是个强大且凶残的对手,趁著对方还未起身,他趁机偷袭。 忽然,他眼前金光闪过,只觉得自己下巴底下一痛,什么也没看清,便被打得脑袋后仰。翟安接著又打了皮埃尔一拳,这一拳避开了机械胸膛,打在肋骨上,打得他弯下腰来。皮埃尔强撑著直起身,翟安照著他的脸打了第三拳。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看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咚——!”二百来斤的皮埃尔轰然砸落在地,声音在荒原上传出十里开外。 翟安拾起地上的义肢,转身走回穆勒小队。 小队里的眾人早已目瞪口呆,集体愣在原地。打败老贝尔,算是他们意料不到,但能接受的事情。三拳打倒皮埃尔,意义便完全不同了。 有人小声询问起了那道不寻常的金光,金光笼罩时,翟安的爆发力比余霓还快,没人能回答他;穆勒刚缓和的面色,现在反倒又沉了下去;艾米先是鬆了口气,后悔隨即更强烈地涌上心头——早知道,她就替翟安压上那一千莫诺了。 露西紧跑几步,赶来查看二人情况——老贝尔彻底动弹不了,伤重难愈,稳態雾也帮不上忙,只能返回本宇宙;皮埃尔只是昏过去了。 路易蹲在老贝尔身旁,仅剩的那只手掏出药丸,餵入对方口中。 再一次见到契约替换,翟安已不復初时的惊愕,他佯装困惑地询问了艾米几个基础问题。 隨后,才问了个自己不知道的:“难道不能自己主动进行契约替换吗?” 这点他疑惑了许久——余霓是穆勒餵的药,皮埃尔是被抹除了资格,而老贝尔又是路易餵的药。 难道非得其他人来? 艾米点点头:“契约体需要引导,否则会迷失在多元宇宙中。引导者可以是你长期相伴的队友,或者宇宙中的尊贵存在。总之,要么有资格,要么得有能力引导。” 话刚说完,替换掉老贝尔的小孩——克莱尔,已经换上了衣服。 他没有表现出怨恨和愤怒,露西在他耳边不断说著什么,克莱尔却只是缓缓摇头。 这时,翟安竟然主动上前:“这义肢我用不上,你看看,能不能用那个什么……莫诺?拿那个来换。” “好啊,”克莱尔笑道,“但是这里没办法继续交易,你可以跟著我们的飞艇回去。” “不,我不会离开我的……『朋友们』。”他將“朋友们”三字咬得格外重。 克莱尔做出標誌性的耸肩:“好吧,那让我们去谈谈交易。” 其余眾人看著二人走远,来到一处空地上。交易似乎进行得非常顺利,两人语速颇快地交流著,全程没有丝毫过激行为。忽然,克莱尔大笑出声,而翟安微笑回应。两人握了握手,回到了原先的地方。 克莱尔从怀里取出一张银色的卡,递给了翟安:“这里面有两千莫诺,我已经解除了全部限制。等你跟著他们抵达公会大厅后,记得註册自己的身份卡,將钱划进去。” 穆勒小队里的眾人听见“两千莫诺”,齐刷刷地將目光钉在那张卡上,眼神发直。 翟安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手拿卡,一手交义肢。 “你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克莱尔问道。 “我的答案不会改变。” “好吧,”克莱尔转头看向穆勒,“真羡慕你,穆勒先生。”他嘴角噙著笑,“你『非凡』的眼光,让你竟能得到一位真正尊贵的皇子的垂青。” 穆勒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他自然能听出对方话里的暗讽,索性没有接。 “需要我帮忙吗?”翟安指著昏倒的皮埃尔问了一句。 “不用。”小贝尔身上蓝光冒起,轻若无物地捧起巨汉,跟在路易、露西的身后,回到了自己的飞艇。 “那这群你的客户们呢?”翟安又喊了一句。 “任你处置!” 说罢,小贝尔舱门一关,飞艇旋即离开了。 翟安转过身来,对著穆勒笑道:“借用一下武器。” 穆勒卸下腰间配枪,艾米將它接过,递到翟安手上。隨后,她將两个特製的耳塞轻柔地放入翟安耳中。 原本倒地的“麦秆”们察觉不对,刚要站起,一道尖锐声波压来。 翟安指扣扳机不放,冷眼看著眼前眾人在声波中痛苦地蜷缩、翻滚。 血液从紧身连体服中渗出。 直到枪管烫得发红,他才鬆开扳机。 第二十九章 意识形態 飞艇上,克莱尔在操作台上改变了原先的目的地。 起飞之后,由於航线不同,所以小队眾人很快便发现了这事。 皮埃尔疑惑道:“我们不回去了吗?” 路易刚装好义肢,闻言抬起头来,开始观察起这位小队里新的领导者。 “不,”克莱尔没有解释,“我们也去工会大厅。” “我的东西还在住所里,”露西皱眉,“还有这套衣服,我都穿三天了!” “去工会大厅买新的。” “有这么著急吗?我只是需要……” “闭嘴,你这个,”克莱尔骂道,“別以为没人知道你干的好事。” 露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你、你在说……” “我说让你闭嘴!”克莱尔坐回位置,“等到了工会大厅,我们再慢慢算帐。” 若非留著这叛徒有用,她早该被杀死,拋尸荒原。 叛徒不值得任何同情。 翟安虽然真实身份不是皇子,但也是革命军领袖的儿子。当殖民者到来,这些没骨头的傢伙便迅速倒戈,帮著殖民者镇压、屠杀其他当地人。他们比侵略者更可恶。 清剿完毕,翟安回头问道:“这些装备,我可以取走吗?” 艾米见他如此凶残,心中发怵,颤声回答:“可以……不过没什么价值,这种落后的配置……也只適合用来……”她没敢再说下去。 “帮我把它们拆下来吧。”翟安吩咐道,“有了这些,能让我的子民在面对叛军时多几分活命的机会……” 眾人连忙上前帮忙,唯独穆勒没有动。 他走近翟安,自我介绍道:“我是汉斯?穆勒,是这支小队的队长。” “那就有劳你带我去工会大厅了。”翟安笑道。 他压根没提车费的事,自然是不想给;穆勒则觉得皇子没这习惯也正常,也就没提。 “您想加入我们协会吗?”穆勒问道,“可以让那位姑娘,艾米?克莱因,给您介绍一下。说起来,你们倒都是东亚面孔……” 翟安嘆了口气:“国难当头,我自然要寻求救国之道。若你们协会合適,我自会加入。” “不!別杀我!” 不远处猛地响起一声悽厉的惨叫。 翟安循声走去,发现了一条漏网之鱼。他拾起地上的管状武器,朝著那人扣下扳机,枪没有响。 余霓走了过来:“这个枪的保险在侧面。”他指了指侧面的按钮,“现在是蓝色。按下去,顏色变成红色,就可以开火了。” “不,不要这样做!”那男子悽惨地叫道,“我没有杀过人,我也是被他们强迫的。” “谢谢。”翟安按下按钮。 他抬枪,瞄准,扣下扳机。这把造型奇特、充满科技感的管状武器,发射出的依旧是子弹。子弹穿过了那人的头颅。 “也是,这武器要真厉害,法语协会的人早把手枪扔了。” 看起来,这武器只是造型哄人。也许这样节约了成本,也许只是为了卖的更贵。 “我还是第一次用这种枪。”翟安对余霓说道。 “没关係,也许以后我们会成为同伴。”余霓主动伸来手,“我叫余霓·普斯,以前是打黑拳的。不得不说,你比我厉害。” “谢谢,我有一个出色的老师。”这种简单有效的打斗方式,是“幽灵”教给他的。 將衣服、武器还有一些金属匣子收纳在一起,翟安上了穆勒小队的飞艇。飞艇停在十字架背后的土堆旁,上面涂的顏色很適合在荒原上隱蔽。 大门打开,穆勒引著翟安入座,余霓本来想坐他旁边,但翟安並不抱有相同的想法。他回过头,示意有事询问艾米,很自然地与她坐在了相邻的座位上。 飞艇升空,翟安不理其他几人,扭头问道:“我很好奇,法语协会和德语协会到底有什么区別?” 艾米回道:“对於现有的社会制度和政体,他们是支持者,我们是反对者。从根本上讲,我们原先是不同的意识形態。” “原先?” “对,”艾米斟酌著语言,“最初的时候,创建协会的人是因为彼此之间有著对立的思想。类似於几千年前的米利都学派和毕达哥拉斯学派,还有智者学派和苏格拉底学派。” “等等,你为什么不用诸子百家来举例?”翟安又问道,“你会说汉语吗?” “会一点点,”她艰难地说道,“我的家族里,只有我的外婆一直讲汉语。我是从她那里学到的。” 翟安看向四周,没有人因为艾米这两句汉语有什么特殊反应。 “跟法语协会……不,准確来说,是跟贝尔小队不太一样。” “我没有修那门学科,所以对诸子百家的了解很少。”艾米解释道,“相比之下,古希腊的哲学史概念更明晰一些。” 翟安点了点头。 “对了,”艾米从衣领中取出一粒放在小盒中的胶囊,“吃下它,你就能学会德语。” “不,”翟安拒绝道,“我不想忘掉我的母语。” “克莱尔·贝尔居然连这个都跟你讲了?”穆勒插话道。 “对,我討厌被隱瞒。” “不过,德语胶囊不会这样。”穆勒笑道,“我们是包容的。” “包容?”翟安想到纳粹,嘴角掠过一丝轻蔑。 不过他还是接过胶囊,吃进嘴里。毕竟这游戏可能是架空歷史,就算主宇宙真的是他熟知的地球,现在也是第三纪元,一切都改变了。 吃下胶囊后,即便主动地回忆汉语和汉字,確实並没有什么异样。 艾米解释道:“这种胶囊是一次战爭中,为了团结全人类所创造出来的,能够让大家互相理解语言。法语胶囊的排外,是他们特製的。” “所以这两个协会的建立者,到底有著什么样的思想?”他用德语问道。 “这个星球上有没有一个叫康德的哲学家?”艾米问道。 “你是说康德伦理学?” “对,”艾米点点头,“就是他。笛卡尔也有吗?” “当然有。”翟安笑道,“je pense,donc je suis.(我思故我在。)” 见他说了法语,穆勒疑惑道:“你吃下了法语胶囊?” “不,我只是学过,我的老师还教过我汉语。”翟安提前铺垫道。 “事实上,如果我参与了足够多的副本,且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语言,等我回到现实,绝对能成为出色的翻译官……” 艾米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你提到过诸子百家,所以应该也知道庄子。笛卡尔、康德和庄子,分別就是法语、德语和汉语协会创始人所认可的思想。” 穆勒补充道:“语言是思想的载体和塑造者。所以,协会才以语言为名,並申请了对应的胶囊。” 第三十章 无待 艾米说道:“法语协会的创始人认为,世界是一架精密的机器——高度控制、讲究效率、个体如同零件。协会成员自视为社会工程师,坚信现有秩序是经过『科学』论证的、最符合『理性』、因而也最稳定的结构。” 穆勒补充道:“而我们协会的创始人认为,自由是道德的前提。任何將个体视为实现某种『宏大目標』的螺丝钉的制度,本质上都是邪恶的。” 翟安点点头。 “这么说来,德语协会的理念倒是挺不错……不过,也不排除是自我吹嘘。” “汉语协会呢?”他问道。 “他们追求精神上的『无待』,拒绝相信新政府。”艾米回答。 “拒绝相信?”翟安疑惑道。 “对,”艾米点点头,询问对方是否知道“帕拉迪索”。 翟安再次扯谎,声称自己之前已和克莱尔深入探討过多元宇宙的事情。 艾米这才解释:“他们不相信『帕拉迪索』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帕拉迪索』確实存在?”翟安追问。 “进入『帕拉迪索』的人,依然可以通过网络与现实世界的人交流。”艾米解释道,“但汉语协会认为这是骗局,是政府收钱后,將人的意识製作成ai,用以欺骗底层民眾。” “ai?”翟安感到诧异,“我听说过第二纪元的歷史,人类与人工智慧爆发过战爭,政府怎么可能还允许使用ai?” “是的,所以他们同样怀疑那段歷史的真实性。” “真相到底是什么?”翟安问道。 这一次,无人能回答他。 飞艇很快抵达目的地。翟安踏上地面,一眼便望见那座宏伟无比的工会大厅,其规模与气派远超之前的法语协会总部。 进入大厅前,穆勒向门卫递上身份卡,领到了三个手环。 “这是我们的房卡,通常是两人一间。”艾米解释道。 大厅入口处悬掛著一块巨大的屏幕,上面是滚动更新的任务栏。 任务信息包括名称、简要介绍、所需人数、耗时和报酬。 例如:国王,瑞特王国,需要1人,耗时10天,报酬:600莫诺。 翟安对瑞特王国毫无印象,看来並非他的故国。 “还能当国王?”翟安疑惑道。 “对,”艾米笑了笑,“但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报酬低、耗时长,而且没什么油水可捞。”她指向另一个任务: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体验棒,??????????????????.??????超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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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点的都是些中国菜:bj牛肉、宫保鸡丁、豇豆炒鸡胸、西兰炒牛肉、黑胡椒鸡肉、菠萝咕咾肉。份量都很小,一个成年男子大概需要点三道菜配一份饭才能吃饱。翟安尝了尝,都不地道,在口味上进行了调整,变成酸甜口,前两道菜稍带一点辣。 “工会大厅……所以这里是整颗星球上所有工会成员们聚集的地方?” “对,我们领取任务都在这里。” “怎么加入工会?”翟安疑惑道,“现在似乎並没有思想上的限制。” 艾米解释道:“协会最初定下了严格的限制,还有诸多考核,但后来隨著发展的需要,便丟弃了这些东西。这也导致了內部声音的分裂。像法语协会里左派和右派闹的很僵。” “我听说了一个宇宙总督的名字,叫凯伦?冯?诺瓦雷克斯,他是哪一派的?” “右派,”艾米打量四周,似乎是在担心被人听到,“他是个刽子手,但也是效率最高的总督。不过,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反对他的屠杀。” “对这个新政府来说,星球上最重要的不是资源吗?” “人也是一种资源,”艾米压低声音道,“对他们来说,同样重要。” “確实,还是『可再生』的。”翟安讽刺道。 两人相视苦笑。 第三十一章 议会 翟安向艾米询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协会之上的那群人。 对方的回答为:“协会之上是议会,是国家最高的权力机关。 议员多数都是贵族。贵族大多是第二纪元那场战爭的获利者。 另一部分议员来自各个协会,协会规模越大,话语权也越重。 目前的政府首脑由法语协会的会长担任,对议会负责。 伟大的伊索尔德?凯隆?他是英雄,是科学家,却並不是政治家。他留下的子嗣会出任国家元首,但那只是虚职。” 聊完这个话题,二人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翌日清晨。 翟安睡醒,打算离开房间,看到了游戏的提示: 【自动存档中——】 【自动存档已完成】 他打开存档栏,里面有三个存档。没写时间,只有存档时的画面。 【自动存档1】:他被缚在十字架上,等待著穆勒小队的救援; 【手动存档1】:他与克莱尔相对而立,准备开始交谈; 【自动存档2】:画面定格在他站在工会提供的房间里,也就是此刻。 打开房门,翟安看见余霓正在等电梯,同时做著热身运动。 “去跑步?” “对,”余霓有些惊喜,“你也是?” “不,我只是睡醒了,下去转转。” 二人乘坐电梯到了一楼。翟安注意到正门外人声鼎沸,动静不小。 “外面人很多,很乱。”余霓皱起眉头,“想出去的话,建议你走侧门。” “不用担心。”翟安笑了笑。 余霓想起他昨日的表现,没再说什么,小跑著离开了。 门外的喧囂並非单纯的吵闹,而是人潮涌动时难以抑制的嘈杂,即便人们压低了声音,匯聚起来依然声势不小。 翟安心中好奇,於是推开了大门。 工会大厅的正门比较高,前面是台阶。那些人都在更往前的空地上,或坐或蹲。听见开门声,黑压压的人群注意到了他,一下子围拢过来,聚集在台阶下方。 翟安皱起眉头,左手伸进口袋里捏住能量核心,以防万一。 他们的头上都顶著明晃晃的数字,不过数值不大,大多只是“2”,最高的也仅仅是“4”。他们不像协会里的人那样习惯隱藏数字,有些人还会不自觉地指著自己的额头。这些人的年龄大多和老贝尔、穆勒相仿,却显得比后两者苍老许多。 老贝尔身上总带著商人的气息,穆勒也总是一身笔挺乾净的西装,都是体面人。而这些人穿著材质粗糙的工服,背著编织袋,走路时,袋里的东西会发出磕碰的声响。 人群停在台阶前,没有上来。 翟安听见有人开口了。 “how many needed?” “hiring?”//> 语速很快,口音也有些含混。翟安一开始没听明白——“需要多少”?“可以租用”?什么意思? 直到有人高高举起一块牌子,上面写著: “35莫诺一整天。可除杂草、搬卸货物、清理杂物、维修简单水电。手脚麻利不偷懒,工具自带隨叫隨到。” “所以,他们刚才问的是『需要多少人?在招人吗?』” “这里是劳务市场?” 翟安摇了摇头。 围上来的人脸上立刻露出失望的神色。有些人转身回到墙边,靠墙休息;有些人不愿离开,目光越过翟安,投向工会大厅里面,试图寻找新的僱主。 翟安心中一沉,退回到大厅中。 身后传来一句德语:“你怎么是从外面回来的?” 翟安回头,是艾米在问他。 对方换了身新衣服,但翟安此刻无心留意。 他直接问道:“外面那些人是奴隶?” “不,其实奴隶这个概念已经很少见了。”艾米解释道,“除了那些尚未被多元宇宙完全接纳的星球上的土著,其他人通常不会成为奴隶。” “那他们是?” “自由民,”艾米说,“就是普通人。既不是贵族,地位也高於奴隶。” “他们为什么要在外面等著?”翟安疑惑道,“工会大厅的任务,他们不能接吗?” “不行的。”艾米摇摇头,“工会大厅是眾协会出资成立的,也只服务於协会成员。不是所有人都能加入协会的,尤其是年龄偏大的那些人。” 翟安再次向外望去。他视力极佳,况且那些人举的牌子也够大。 他轻易就看到了新的內容: “下矿洞,一天90莫诺。还能检修矿道支架、搬运矿石、调试钻探设备,耐高压抗辐射。经验足不怯场,防护装备齐全隨叫隨走。” 艾米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下矿洞很危险,是星球开发中危险係数最高的几个职业之一。” “而且矿洞的老板为了利益,需要超额开採。”艾米补充道,“他们会僱佣两批人,二十四小时轮班倒。但休息的那天不算僱佣,是拿不到工资的。” “这……”翟安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艾米又说:“这已经算好的了。以前招工没有时间限制,那些老板只让人做满12小时,等人累得筋疲力尽了,就换下一批。现在,不管实际干多久,至少是按天结算薪水了。” “我看他们照样会把这一天塞得满满当当。” “是,但起码工人们能有更多收入。” “协会的会长们,难道不能想办法帮扶一下他们吗?”翟安沉下声来,“还有议会,他们获得的利润,就不能分出一些吗?” “我们会长已经很努力了……他提高了底薪,工作时限也是他推动设置的。但这些人数量太多了,他也没办法。” “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 “那些开发得差不多的星球,不需要这么多人手,於是他们就涌到这里来了。”艾米解释道,“再往前追溯,是他们原本的宇宙或世界,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他们有孩子,但义肢没有正式工作,也没能加入协会,所以退休金、养老金一概没有。只能出来打零工。” 翟安想起了昨天那份工作——去当国王,悠哉悠哉,一天还能赚60莫诺。这样的工作,对台阶上的协会成员而言,不过是眾多选择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常常被忽略。台阶下的那些人幸苦一天也只有35莫诺。就算能爭抢到90莫诺的矿洞工作,也没多赚多少,还需要用命去搏。 仅仅一道台阶,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天色渐渐亮起。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翟安探头望去,確实有人来招工了。 但招工的人,很少。 “这颗星球大部分地区还……”艾米话刚出口,想起翟安的身份,赶忙改口,“还处於独立状態,所以用不了这么多工人。” 翟安看到有人捂著脸蹲下,肩膀抽动。 他忽然想起一段话:“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老人的哭,我总觉得一旦老人开口哭,就是他们身上堆积的那些人生同时开口在哭。” “我要如何去安慰一条河流的哭泣?” 第三十二章 暗號 “去吃点早餐?”艾米邀请道。 “不了,”翟安摇头,“你先去吧,我有点私事。” “好。” 既然说了是私事,艾米自然不会追问。 翟安走出大门,目光扫过所有招工的人。很快,他锁定了一个讲汉语的僱主。 “修水管的要不要?”他走过去,主动用汉语问道。 “不要,”那人转过身,长著一张极其普通的脸,“你会砌……”他猛地咽了下口水,“你怎么今天就来了?” “嗯?这暗號不对?” 翟安有些疑惑,接著说道:“我只会刷白漆。” “刷什么白漆!”那人瞪起眼睛,“那是……”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那是上下线之间用的暗號,你用不上!” “你认识我?” “別浪费时间了,边走边说。”他一把抓住翟安的胳膊,扭头对身后四个工人喊道,“let's go !(走咯!)” “这……不会有诈吧?” 走了一会,离开劳务市场,那人又开口道:“会长不是说了,让你再等几天,等计划实行后再来。” 见翟安沉默不语,那人又急道:“说啊,哑巴了?!” “我记错了。”翟安只好回答。 说话时,他飞快地瞥了眼另外四人的反应。 “別看了,他们听不懂。”那人没好气地说,“会长这几天忙,你到了基地,別联繫他。听到了吗?” “嗯。” “这才像话。” “这都哪儿到哪儿啊?不是跟汉语协会……等等,让我缕缕。” “露西是下线,只跟一部分汉语协会的人联繫。但这些人认识我,因为我是叛军將领的儿子?我们这么早就有联繫了?” “不对,他说的是会长……最大的三个协会的会长之一?这事真奇怪。但他认定了是我,连暗號都不需要……” 船到桥头自然直。 翟安將能量核心取出,扣在掌心里。他试著轻捏核心,一股细微的能量瞬间涌入胳膊,一阵痛楚传来。 “嘶~果然对身体有影响。不过……看样子强行用也可以。最好还是先休息恢復。” 他们绕到了工会大厅的后院,那人寻到了自己的飞艇,打开舱门,招呼几人上去。 这艘飞艇与眾不同——艇身明显加装了武器。看口径,两门像是火炮,另外两架应是速射机枪。外壳材质也显得异常坚固,透著一股军用载具的硬朗气息。 上了飞艇,那人又问:“你是跟哪个协会来的?” “德语协会。” “不是让你假装……” 翟安打断道:“法语协会那群人没打贏。” “行吧,法语协会那些人就是逊,连场基础战斗都搞不定,真是没落了。” 翟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他表面平静,內心已经掀起轩然大波:“从我被绑上十字架到进入法语协会的尝试,竟然都是汉语协会的安排……不,恐怕远不止这些!” 翟安想起那句吶喊——“revolution!” “难道……那人喊口號,不是因为我是叛军之子,那是计划的一部分?难道……我是臥底?” “不,不对。这盘棋可能下得更大。还有多少环节是安排好的?” “把我塞进贝尔小队,是因为露西在里面?为什么要让我进入法语协会?目標是谁?伊莎贝尔?还是……宇宙总督凯伦?” “等等,我太紧张了!放鬆!” 他赶忙调整呼吸。 “不,情况没到最坏!虽然我没进成法语协会,但他也没表现出多大意外。说明袭击和后续发展並非完全依赖我这一步。还是说,我的『失败』也在容忍范围內?” 上一个世界里,刺杀莱昂纳多的任务失败,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引发了后续一系列崩盘。 那阴影至今笼罩著他。 “不,不能再让他问了……得主动套点情报。” “这些人也是计划的一部分?”翟安隨意找了个话题。 “不,当然不是。”那人笑了笑,“我每次过来,都会顺路雇几个工人。” “协会里有什么活要经常做吗?” “倒也没有,就是些清扫卫生之类的。”他嘆口气,“这世道……都说富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不富不穷,遇到这些人,能帮一把就算一把。” 翟安有些惊讶,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有这份心就很难得了。”他由衷地说。 这会儿,那人一改原先的刁难模样,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还好吧。协会里很多人都这样。” “大家都不错,”翟安好奇道,“协会也倡导这么干吗?” 那人有些为难,最终还是开口:“汉语协会……现在还排在法语和德语的下面,协会的首要目標还是提升名次,所以……” 他似乎想找补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 气氛冷了下来。 翟安一时懊恼自己说错了话,也不知该如何补救。 就算找补,说汉语协会的做法其实很合理,那岂不是在否定这人的善举? 於是,他转而去找那几个工人閒聊。 得到的信息与艾米所说基本一致:他们確实因在本宇宙压力过大,才来到新宇宙。这里虽辛苦,但能赚到钱,可通过工会直接划回本宇宙的家庭帐户。 翟安又问了他们对僱主的印象。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说大部分小僱主都很好说话,也不会把时间排满。反倒是越大的协会,越像驱使牲口一样逼迫他们干满时间,除了法律规定的短暂休息,几乎要从早干到晚才能拿到工钱。至於法语、德语和汉语协会,口碑居然都差不多——规模越大,评价越差。 似乎大的协会同样不在乎这些口碑。 身旁那人几次欲言又止。 飞艇抵达目的地,竟是一片军事基地。翟安等人下了飞艇,接受了细致的搜身检查。那几个工人被人领走,只剩下翟安和那汉子。 协会里大多数人看到他,都是先瞥一眼,本要低头,却又带著些许好奇重新打量。 “认识我的人好像不少……但似乎印象都不深?难道这里有我的画像掛著?” “等等……难道是因为那个平行宇宙的我?” 第三十三章 革命 “好了,你隨便逛逛去吧。”领他来的那人这样说道。 翟安问:“没有其他限制?” “放心,”那人撇撇嘴,“这里的人都比你有纪律。” 人们虽好奇地打量著他,但確实没有人討论什么,也没有人接近他。 “好吧,其实我有事找会长。” 那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我不都跟你说了嘛,会长现在……” “很要紧的事,”翟安脸色一沉,“宇宙总督,凯伦?冯?诺瓦雷克斯,你知道吗?” 那人同样沉声道:“史诗英雄,伊索尔德?凯隆,你知道吗?” 翟安疑惑道:“谁会不知道他?” 那人“呵”了一声:“所以,你说的不是废话吗?谁不知道凯伦?” “我是说,他很快就要来到这颗星球了!” 谁料那人一点不惧怕,反倒哈哈一笑,拍了拍翟安的肩膀:“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等等,哪来的这股莫名的自信啊!!!” 可惜翟安记得,自己一周目打出的结局里,凯伦轻易推平了这颗星球。 “看来你对协会的实力一无所知,”那人摇摇头,“跟我来吧。” “小嘍囉总有股迷之自信,我可以理解,上个世界里的大白也这样……但是汉语协会的会长,不可能也这么蠢吧。” “等等,艾米说过,她的上线只是协会里的一小部分人。露西之前也讲过,大部分汉语协会的人追求的是“无待”,並没有参与这些事。” “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其实,这些人的支持只是相当於下注?汉语协会下注的是革命军,而法语协会下注的则是叛军……等等,革命军和叛军……听起来像是一个团队的两种称呼。” 他一时间有些混乱了。 “將自己阵营视为正义,“麦秆”们看作邪恶。” 翟安用他朴素的三观解决了视角问题。 “所以宇宙总督来到这里,等於是私自下场,帮助邪恶势力……然后汉语协会支持的正义阵营,最终失败了。” “不对,不对……对了,协会的地位!或许私自下场是违反规定的,即使控制了星球,但协会地位下降了……” 他忽然有些伤感,所谓“革命”,或许只是一场交易。 “不,这只是我的猜测,我需要现实的证据……”翟安摇摇头。 “你在想什么?”那人转过头来,“对了,一直你你我我的……我叫张路,你呢?” “热昂。” “什么破名字!”张路不满道,“你没有中文名字?” “有,翟安。” 张路点点头,继续带路。 这地方没什么特別的。硬要说,那就跟影视剧里拍的军事基地差不多。至於贴不贴合现实,翟安没当过兵,自然不清楚。 来到一个大帐篷前,张路掀开帐门:“停手,领导视察!” 里面一阵兵荒马乱,拉扯椅子腿、猛拍键盘,还有人暗骂一声:“艹,咋来的这么突然。” “领导?说的是我?” 翟安走了进去,里面原本正襟危坐的几人看见他的脸,忽然全垮了下去。 有个人站起来骂道:“姓张的,老子游戏打一半没保存就给关了!” 张路边笑边指著那人介绍道:“赵粒,黑客。” 赵粒蛮有礼貌地朝翟安招招手。他看起来像是个印度裔的学者,有点像翟安在电影里见过的拉马努金,他穿著格子衫,搭配休閒的裤子。 “陈光明,我们的顾问。”张路指向坐在最后的壮汉。 陈光明只是朝翟安点了下头。他是个白人,上身穿著灰色卫衣,看不出里面的肌肉。 “黄朵朵,神枪手。” 这回不用指,帐篷里只剩下了这一个人,而且是唯一的女性。 “你好。” 黄朵朵站起身来,同翟安握手,动作乾脆利落。她看外貌是南韩人,长相很利落,穿著一套同样利落的工装。 “我,跑外勤的。”张路自我介绍完,又解释道,“他叫翟安,大家早就见过画像……” “终於见到活人了,不容易。”赵粒感慨一句。 张路没有理他的耍宝:“会长安排我们四个给你打下手,他让你做什么,你有不会的,忙不过来的,都可以来找我们四个。有拿不准主意的,就问陈光明,他是最靠谱的。” “也可以问我,”赵粒笑道,“我不一定懂,但我比陈光明话多。” 翟安笑不出来:“我们要做什么?” 赵粒兴奋道:“我们要在这颗星球上传播革命的思想!” “目的是什么?”翟安又问道,“提高协会的地位?” “当然,比起德语协会,我们才是更贴近最广大人民的协会!你要清楚,革命一定是未来的风向!” “有什么用,你们谁能打得贏宇宙总督凯伦?”翟安这下笑了,“还是说,只是摆出革命的造型,拍几张照片,传回主宇宙宣传宣传?” “你!”黄朵朵站了起来,指著翟安的鼻子。 翟安也指著自己:“我?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你害怕他,是因为你只是个……” “停!”打断她的人是头一回开口的陈光明。 他安抚道:“你不必担心,不是只有战爭才能解决一切问题,我们不会与凯伦为敌。” “那革命就一定会失败。”翟安斩钉截铁。 …… 就这样,好好的见面会,被翟安搞得乌烟瘴气。 “我不知道会长为什么会选这样的一个人来。”黄朵朵毫不压低声音地抱怨道,“这年头,外行领导內行已经成规矩了吗?” 赵粒解释道:“他可能只是个悲观主义者……” “照我看,他是坚定的投降派。” 陈光明说道:“行了,这么越说越过分了。” “说我无所谓,我不在乎。”翟安开口道,“不过,你们到底有没有能力联繫到你们的会长。” 他补充道:“现在情况已经很明了了,我和你们四个已经没什么好讲的了。” “没记错的话,袭击是在下午发生的,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这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他有个大胆的猜测要验证。 张路嘆了口气:“我知道你有些不满,想法不同是可以磨合的嘛……” 翟安没理他,看向陈光明:“你能联繫到会长吗?” 陈光明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走,我现在就要见他!”翟安猛地站起,催促著陈光明离开。 黄朵朵低声抱怨:“赶紧走吧!” 赵粒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陈光明领著翟安来到一扇密闭的房门前,低声交代:“这里绝对隔音,也不会被窃听。“ 说完,便拦住追上来的张路,守在门外。 翟安推门而入,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沙发和一面漆黑的显示屏。 翟安刚在沙发上坐下,屏幕突然亮起——画面中,赫然是一张与他十分相似的脸。 “果然……那个平行世界的我,是汉语协会的会长。” 第三十四章 通关选项 感受契约那会,翟安就曾经思考过:既然光球的背后是人,那什么决定了光球的大小呢?价值?社会地位?亦或许是缔结契约的渴望程度? 隨后,他差点就被克莱尔的一个“我们”给误导。 好在序章中,他就曾误以为自己是“幽灵”。 如今吃一堑长一智,没有確凿的证据之前,他不再轻易下定义。 之前的异常原本让他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排除那种可能后,他想到了那个神秘的、平行宇宙里的自己。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个“自己”到底是不是一直操控著他行踪的汉语协会会长。 现在,翟安终於得到答案。 屏幕上的脸与他极其相似,却又迥然不同。 那人身著剪裁极佳的深色西装,质地考究,泛著低调的光泽;袖扣与胸前的配饰看似简约,却透出贵重质感。就连他身后那若隱若现的背景——厚重的地毯、线条冷硬的沙发、以及悬垂的水晶吊灯——都无声地诉说著一种沉淀的奢华。 然而,一道清晰的伤疤,如刻痕般留在他脸上。 以这里的科学技术,伤疤不可能是消除不掉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选择留下了这道伤疤。 就这样静静地等著翟安开口。 翟安说道:“我需要你停止袭击的计划。” “你?”那人嗤笑一声,“你该怎么称呼我?” “要喊会长?” 可当他开口时,却不由自主地说道:“z先生,我需要您停止袭击计划。” “为什么?” “宇宙总督凯伦將会来到这个星球,我们敌不过他的。” “那又如何?” “什么叫『那又如何』?”翟安不满道,“你是要让革命军,让这里的土著去白白送死吗?” “谁不会死?”z先生依旧不紧不慢。 “是,所有人都会死。但是……” “你错了,”z先生打断道,“贵族们不会死。”说著,他站起身来,转身朝著走廊走去。那镜头竟也悬浮在他身后。 顺著镜头,翟安看到了一幅巨大的古典油画,占据了主墙中央,画面是幽深的森林与暗涌的河流,笔触厚重,色彩沉鬱,装在鎏金雕画框里;旁边悬掛著一盏青铜油灯,灯身布满神秘纹路,灯盘边缘微微泛著铜绿;另一侧墙面上,陈列著几件釉色温润的东方瓷器,它们被安置在內嵌式展示格中,光线打在釉面上,流淌著光华。 “好奢华……” 镜头一转,z先生开始朝地下走去。 幽暗的灯光,让翟安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恐惧。 没发生什么嚇到他的事情。 z先生走到一面墙前,那里放著四个玻璃罐,前面三个罐子里的人看上去都已有六十来岁,身形几乎一致,並且都长著一张和z先生相同的脸——包括那道伤疤。 “有没有被嚇到?” “不,並不会。”翟安否认道,“这里面都是复製人?” “对。” 翟安点了点头,平行宇宙中的个体其实差异颇大,例如z先生的身高就要比他矮上一些。还有两个余霓,“独眼龙”要比“跳蚤”高出不少。然而罐中的三人却几乎一致,显然是克隆出来的。 “克隆体不会有排异吗?”他问道。 “不会。” “怪不得是富人需要抢平行宇宙中自己的身体,”翟安讽刺道,“原来你们贵族有更好的选择。” “不,”z先生摇摇头,“我还不是贵族。” 他马上补充道:“不过,很快就是了。等我升为贵族,就由你来接任协会会长。” “真是个好的决定,你都准备好当贵族时用的身体了。” 翟安说的是第四个罐子里的男人,身材优越,就连第一性徵都比前三个强一些。更重要的是,那张脸很帅,却並不陌生,像是將他自己原本的脸割了下来,交给了世界上最好的一群美容医生,通过无数次的实验,寻找到最完美的优化法案,甚至保留了原先的轮廓。 “你也想要?” 翟安沉默了。 他选择避开这个话题:“你和凯伦做了什么交易?” “为什么要和莽夫做交易。”z先生疑惑道,“他杀他的,我升我的,互不干预。” z先生忽然笑了笑:“唯一的交易,就是让他別杀你。” 翟安摇摇头:“据我所知,凯伦似乎並没有你想的那么蠢。” “看来一周目无论怎么选,我都不可能继续跟著法语协会。吃没吃药、有没有被药影响、是不是新人……这些全都不重要。” “但是,凯伦將我送到了其他星球,这肯定不符合z的计划。” “就算他变聪明了,但他只有一个人,我们是两个。” “我为什么要帮你?”翟安质疑道。 “你帮我?”z先生忽然大笑起来,“你帮我?!” 他脸色一沉,怒骂道:“你忘了自己先前就是一条狗,为了活命,什么都愿意干。而我,帮你活了下去。现在,你是觉得掌握了我的秘密,有新的想法了?你不动动脑子,我如果担心这个,会让你知道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翟安低声道,“我只是疑惑,我们和法语协会不是闹得很僵吗?” “是他们之间闹得很僵!”z先生强调道,“以后,只有你和我,算我们。” “我明白了。” “哼,看来德语协会里的那群人,向你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你像是变了个人。” 翟安低著头,没有吭声。 “不管怎么样,是你需要我,而我给了你这个机会。” “我记住了。”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所以,革命和反抗都是虚假的?” “是真的。”z先生说道,“大禹治水的故事,你总该听过的。” “堵不如疏?” z先生默认了。 “所以,汉语协会只是一个发泄的渠道……” “这只是一场政治作秀……” “不,甚至可能是政府的安排,他们利用法语协会巩固统治,隨后利用汉语协会来权衡他们的发展。德语协会呢?难道他们能独立出来?” z先生忽然意味深长地感慨道:“凯伦?冯?诺瓦雷克斯的名字太响了。” 翟安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他確实明白该怎么通关了。 要么反水,出卖z先生,投靠宇宙总督凯伦。告知总督这一切的阴谋,隨后藉助法语协会的力量,撑过z先生或者汉语协会的报復,就能活著胜利; 要么就是继续现状。但凯伦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翟安需要藉助汉语协会的帮助,设法拖住或者躲避凯伦——他清楚自己不可能战胜那位总督。 拉拢德语协会是条暗线,这能让两个选项都变得容易一些。 然而,他一个都不想选。 第三十五章 战爭与政治 “汉语协会的背后支持者是政府?”翟安问罢,没等对方回復,“我早该想到的,第三纪元政府怎么会允许反对他们的组织成为第三大协会……” 他又问:“没有人怀疑过这一点吗?” z先生答道:“聪明人很多,乌合之眾更多。” “不,他们只是……”翟安想反驳,但最终没有说什么。 “你似乎很难接受这一切?”z先生摇摇头,“你会接受的。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已经接受了事实,只是还在考虑。” 说罢,翟安又问:“你会给我选择的权利,对吧?” z先生点点头:“我不缺下属,但需要一个帮手。” 他的话里带有一种不可置疑的信心,因为在他看来,这不需要选择,每个人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果然,翟安沉思许久,开口道:“我答应了,但我想儘可能阻止战爭。” z先生说道:“战爭是不可避免的。战爭的走向,也不是你一个人能控制的。” “我会尝试,但不会阻碍计划。”翟安低下头。 z先生对此並不意外。 他马上进入了新的状態:“没有足够的履歷,就不能担任会长。你是个土著,身份是革命军將领的遗孤,与协会合作,画像是几天前贴好的。紧接著,新的命令下达,你会领导这个星球的革命军。战爭失败后,你会回到主宇宙,以受害者的身份参与政治活动。” “我明白了。”翟安说道。 z先生话锋一转:“听说你和我安排给你的团队有些不愉快?” “其实没什么不愉快的,我是故意吵的架。”翟安摇头,“我需要跟你见一面,把话说清楚。” “好,现在你回去等……” “我有个想法,”翟安打断道,“既然是作秀,那为什么不做得更盛大一些?” “哦?” “不只是我们,还有德语协会、法语协会的人……甚至是宇宙总督凯伦,都可以加入其中。” “你想怎么做?” “用利益来引诱他们。” “其他人也就算了,”z先生嘲笑道,“你能拿出什么打动凯伦?” “我不知道。”翟安摇摇头,“我只清楚,他似乎因为肆意杀戮的作风,被许多人詬病。” z先生评价道:“异想天开。” “不,虽然我不清楚,但您一定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这么做。”翟安低下了头。 z先生笑了起来,与方才的嘲笑截然不同。这一次,他毫不掩饰地释放出得意、骄傲与自满。 “你很聪明。” 他的语气,像是古代的帝王称讚了解自己心思的臣子一般。 “凯伦?冯?诺瓦雷克斯,树敌无数,招惹的非议比这个宇宙里的人加起来还要多。”z先生的口吻近乎讚嘆,“奇妙的是,他屠刀挥得越勤,骂声越高涨,敢於弹劾他的人反倒像见了阳光的霜,消融得无影无踪。” 翟安恍然大悟:“贵族们不喜欢他,却更怕他。” z先生说道:“放下屠刀,不会立地成佛。” “我知道该怎么打动凯伦了。” z先生审视著翟安。 “那我们就在这个星球上,联盟土著、德语协会,再加上汉语协会里的人们,一同成立最强的革命军。”翟安主动与他对视,“强到凯伦也没有信心贏,他自然就会与我们合作。” “……你很聪明。” “凯伦已经骑虎难下。贏了,他会功高震主;输了,就算他活下来,也会被议员们清算。相较之下,他只能选择合作共贏。通过谈判,双方都可以达成想要的目的,同时避免这场屠杀。” “你打算怎么做?” “土著和汉语协会似乎已经动员好了。至於德语协会和法语协会那里,我有一点点人脉,可以將这件事宣传出去。” “如果需要帮助,找我给你的团队。”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取消掉袭击计划。” “迟了。” “迟了?不是……”翟安忽然住口——差点將具体的时间说出来了。 z先生说道:“他昨天就已启程。身上带的通讯器,只能联繫小队里的几个人。” 翟安疑惑道:“他?他是……” “没有其他办法联繫他?” “他只认得汉语协会內部的人。” “他认得我吗?” “如果他看过你的画像,那就算认识。” “是那个装甲人!” 那个喊著“revolution”,用生命让入侵者付出代价的人。 翟安嘆了口气:“已经来不及了吗?” z先生的声音低沉而篤定:“他的牺牲,值得。” “值得个屁!”翟安牙关紧咬,强压下怒火。 z先生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觉得这话可笑,对吗?” 翟安摇了摇头。 z先生指著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你大概以为,这疤痕背后藏著什么惊心动魄的传奇……可惜不是。不过是当年抢到一份食物,乐昏了头,撞上了路边那截生锈的铁架子上。” “確实没有想到。”翟安诚实道。 他接著说道:“我从泥泞里爬上来,走到今天,从未主动害过一人。寧可赌上被曝光、被剥夺一切的风险用克隆体,也不会占用另一个平行宇宙里『另一个我』的身体。” 翟安什么也没说。 z先生转过身去,又看向第四具身体:“这道伤疤是我的出身,它时刻提醒著我:当上贵族后,要反对凯伦的血腥屠杀;要反对奴隶法案——即使是土著,也应该受到和多元宇宙中人们一样的待遇;要提高所有工人的基础工资,要增加他们的福利,要让劳动法不再沦为废纸;要推进法案——让有需要的人们能不受限制地使用更多的义肢;要降低『帕拉迪索』的门票费——让更多的人能够进入乌托邦社会。” “所以,『他』和他们的牺牲,都是值得的,”z先生说道,“常言道:『一將功成万骨枯』。” 翟安说道:“我只是想儘可能避免无谓的牺牲。” z先生沉声道:“战爭是流血的政治,而政治是不流血的战爭。他们、我们,都是在为同一个目標努力,只是他们流血,我们不流。” “他说的话,似乎有一些道理,但我还是无法接受……”翟安有些痛苦。 “去做你该做的吧!记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屏幕被关闭了。 第三十六章 眼线 “结束了?” 推开门,便听见陈光明这样问道。 “嗯,”翟安点点头,“回吧。”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怎么说的。”张路气势汹汹,“我只能告诉你,会长並没有发来新通知,你也没有权利私自换人!” “对,刚才是我的错。”翟安笑道,“所以我说,大家一起回吧。等回去了,再跟你们道歉。” “这,”张路挠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 陈光明给了他一个台阶:“走啊,愣著干嘛,有啥回去再说。” 回去的路上,陈光明走在他身边问道:“会长有下达什么新指示吗?” “当然有,不然我不是白找他一趟了。” 没给对方开口机会,翟安又问:“对了,你这个顾问……是偏向於哪一个方向的?军事?” 陈光明笑道:“思想引导与团队凝聚。” “奥,有点假大空啊。”翟安直言不讳,“不好意思,我这人性子直,说话总不过脑子。” 他觉得团队里有z先生的眼线。其中,陈光明这位顾问,最值得怀疑。 “没关係,”陈光明倒是大度,“接触久了,你就知道这不是虚职。不然,会长也不会专门让我进入这个团队里。” “没什么过激反应……” 翟安点点头,没再多说。 走到帐篷前,便听见里面有人大喊:“上、上、上!” 张路脸一黑,抢先一步,將帐门掀开,只见黄朵朵和赵粒人手捧著一个掌机,不知道在打什么游戏。 “哟,回来了,那瘟神……”黄朵朵正说著,便瞧见了翟安,又低下头去打游戏了。 “这掌机看起来倒是跟以前的没什么区別,过去这么多年,不知道出了多少好游戏……” “等等,难道可以在这个世界里面玩游戏?” 他忽然来了些兴趣。 翟安走到赵粒身旁,侧头看去,二人打的竟然是经典游戏——魂斗罗。 “这是巧合吗?还是说,其实这游戏里的一切都只是现实中有过的幻想,而设计一款新的大型游戏,就超出范围了。” “不玩了!” 黄朵朵被他看的心烦,把掌机一关,打算离开。 “气性这么大,看上去倒像是个好人。不过,可能也是装的。” 翟安伸出胳膊將她拦下。 “好狗不碍路。” “我是来道歉的,之前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翟安將胳膊收回,转为握手的姿势,“会长批评了我,我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对不起。” “您是领导,”黄朵朵將他的手推开,“被会长说几句也没什么,不用口是心非,过来找我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 “不,这不是会长要求的。”翟安再次伸手。 黄朵朵伸手,与他的手掌一触即分。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翟安让出位置。 姑娘倒也没真走,只是换了个靠近帐门的位置,坐下来接著打。 她掛机了许久,孤军奋战的赵粒很快也死了。 翟安向他也伸出手:“你好,我叫翟安。” 赵粒跟他握手:“別听张路瞎说,我只是对计算机系统有些热情和会一点点技术,並没有干过违反法律和道德的事情。” “白帽?”翟安问道。 “现在是。以前就是个技术爱好者,瞎琢磨系统,没碰过边界外的事,加入协会后才正经做安全测试。” “电影里不都是无法无天的小子,私自展露实力,最后被大企业降伏。这么守规矩,z给我这样一个人做什么?” “蛮好的。”翟安笑笑。 他又补充道:“对了,你的游戏机能借我玩玩吗?” “奥,当然可以。” 打开菜单,便见种类繁多的游戏,有的玩过、有的听过,剩余的也很难一眼判断出是否是未来的作品。 游戏太多,他忽然没了兴趣。再说,这个世界有没有新的游戏,判断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他又没办法拒绝工作。 翟安將游戏机还了回去。 “新的指令下来了……”陈光明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块屏幕。看完消息后,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眼翟安。 “我看看,”赵粒凑了过去,“任命通知……”他也被惊到了。 “应该是关於我的。”翟安暗想。 屏幕依次在眾人手中传阅。 “看来革命军和汉语协会里的人不用管了。” 翟安忽然问道:“革命一定会胜利的,对吗?” 除去黄朵朵,其余三人虽觉得他態度转变得突然,但都跟著点头。 “是时候去说服穆勒小队还有克莱尔小队里的那些人了。” 翟安开口道:“时候不早,我得回协会总部了。” “我送你回去。”张路说道。 翟安跟著张路坐上了对方的飞艇,回到了协会总部。 下了飞艇,他跟张路告別,叮嘱对方协会里若发生什么重要事情,就赶紧来找自己。 看过新任职通知的张路赶忙点头答应。 这时,一旁忽然有人从侧面小跑过来,翟安定睛一看,竟然是露西。 “i've been waiting for you all morning.(我等你一个早上了。)”//> 露西对著张路问道:“出什么事了?” “唔!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按照一周目的时间线,露西自然是没机会再跟上线交流。不过,这一周目克莱尔没回基地,直接来到了工会总部,露西就按照接头暗號,等待了一个上午。 “这位是协会里新来的领导,你以后听他的。”张路看著翟安介绍道。 露西扭过头来,一脸惊讶:“怎么是你?!” “我跟她认识,你先回去吧。”翟安对张路吩咐道。 待张路走后,翟安这才问道:“克莱尔人呢?” “我不知道,”露西有些委屈,“自从你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做什么都避著我。” “是我的错,当时只忙著取信克莱尔了……”翟安有些懊恼。 “对不起。”他赶忙道歉,“我们先回去吧。” 露西倒是善解人意:“没关係,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原因,革命能成功就好。” “革命能成功就好……” “嗯。” 二人一同回了工会大厅,遇见了路易和皮埃尔。 “是你?!”皮埃尔有些戒备,亦有些惧怕。 翟安朝他笑笑,隨后转头问路易:“克莱尔去哪里了?我找他有事。” 皮埃尔沉声道:“我们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他在楼上,三楼或者四楼的休息室。”讲话的人是路易。 翟安道了声谢,就要带著露西往上走。 路易拦住了他:“等等,克莱尔说,只建议你一个人去找他。” “我心里有数。”翟安笑笑,没有退步。 “所以,他还给了另一个选项。” 路易对著皮埃尔说:“你自己找个地方呆会,我要跟他两上去一趟。” 皮埃尔有些委屈,但也没反驳什么。 “能不能把他也带上?”翟安问道。 路易有些不解:“为什么?” “我有一笔生意要跟你们做,人越多越好。” 关於最近更新晚带来的两点问题 第一,最近有些忙,存稿也没了,所以更新的有些晚。之后会尽力提早並固定好时间。预留些存稿。 第二,我这个人比较爱修改稿子。之前有存稿的时候还好,发之前就改好了。现在每天新写完,第二天回头去读、去改,可能会影响大家的追读体验。 在这里声明一下:如果对前面有大的改动,我会在本章说里面提醒。(例如小贝尔更名为克莱尔) 文笔上的润色不会提醒。 小的剧情方面的改动,我会在新的章节里,用別的事件改变剧情。儘量做到不大幅度修改已经发出的存稿,並提升新写內容的质量。 第三十七章 交流 跟克莱尔小队的交流比翟安想的顺利。 首先,小队里的成员们可以自由选择阵营支持。根据法案,自由民的生命是得到充足保障的——不用担心被宇宙总督顺手打死。而当地的“邪恶势力”,他们並不放在心上。 其次,露西本就支持革命;克莱尔需要冒险来赚取赎身的莫诺;路易觉得这活既有趣又能赚钱;皮埃尔有些反抗,但最终还是顺从大流。 最后,克莱尔建议翟安去大厅发些任务——工会的成员都有些战力,帮不上大忙,但打土著够用了。 几人一同下了大厅,便瞧见屏幕右侧的广播上写著翟安的名字。 翟安去找前台的工作人员,对方申明有一笔资金匯入,需要他刷卡接收——十万莫诺。 克莱尔看得心热,要是他也有这么多莫诺,现在就已经能恢復自由身——他还是土著时,被人抓走,以三万莫诺的价格卖给了老贝尔。 根据通货膨胀,现在至少需要五万来赎身。 翟安看了看任务栏,先前有个僱佣兵的任务,价格为一天530莫诺,报名人数颇多。他思考了一下,也发布了一个镇压叛军的任务,报酬为一天480莫诺。耗时定为3到5天——前几日带去汉语协会训练,最后一天上战场。 接著,翟安回到房间,选择了午睡。 现实里的他也摘下头盔,起来喝了些水,活动身体,隨后再一次坐回屏幕前。 下午,翟安去找了穆勒,询问小队里是否有人愿意为他服务——任务风险变高,价格提升到800莫诺。 余霓答应的很快,艾米想了想也同意了。谨慎的穆勒和剩余两人则拒绝了提议。 翟安与同意的二人一起去吃晚餐,途中询问了他一直好奇的问题——宇宙总督凯伦到底有多强? 余霓说:“听说他从参军起,就一路挑战並打败了诸多长官。掌握实权后,他依旧乐此不疲地接受来自下属的挑战。直到现在,从无败绩。” “挑战?”翟安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规则。 “就跟……你和那个贝尔之间的格斗差不多。”余霓解释道,“受战爭影响,当今政府极度尚武,认为武力是在多元宇宙中生存的基础。不过,为了维护统治,他们只教会了人们使用武器,却不允许私自持有。所以,格斗便成为了主要的解决手段。许多爭论,乃至军事上的纷爭,如果双方都无法说服对方,且经裁定双方均无明显过错,便会以格斗作为最终判决。” 余霓接著说道:“而『挑战』,特指格斗双方存在以下犯上的情况。” “看来凯伦之前总是那个发起者?” “对。”余霓点点头,“还有,协会之间遇到利益分配不均等情况,很多情况下也会诉诸格斗来解决。但小队之间不行——所以每个小队只会养一个擅长格斗的人,比如我,以及那个皮埃尔。” 翟安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余霓挠挠头:“不过,要是你加入的话,我肯定就要丟掉饭碗了。” “我没有这个兴趣。”翟安笑笑,“还是接著来说凯伦吧。” 艾米补充道:“武力只是他强大的一个方面。他在战爭中同样极具天赋,只是没有前者那么夸张罢了。” 余霓反驳道:“那是因为凯伦太强,所以胜利往往『举重若轻』。” 艾米说道:“你无法否认的是,经歷了人工智慧战爭后,將多个宇宙的人类团结起来的新政府,其战爭发展程度已远超其他平行宇宙。凯伦大多时候只需要不犯错就好。” 余霓还想再说,却被翟安阻止。 翟安问道:“我想知道,他有没有一些异於常人的能力——不是出色的格斗技巧,而是类似於异能之类的?” 余霓摇摇头:“格斗中有时连能量核心和义肢的使用都要限制,怎么可能……” 艾米打断道:“你指的是在多元宇宙中?” 翟安点点头。 艾米思考道:“据我所知,凯伦確实在多元宇宙中显现过许多超出常人的能力。有人说他能预知未来,有人说他会言出法隨,甚至有人说他有不死之身。” “胡扯。”余霓说道。 翟安却是点点头:“既然有这样的传闻,肯定有其背后的原因。” 他是亲眼见过凯伦杀死那个装甲人的——那种能力,不是仅凭优越的格斗技巧就能做到的。给他的观感,比金牌杀手“幽灵”还要更为夸张。 看来,从这两人身上是没办法知道更具体的內容了。 翟安去找穆勒,对方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愿意聊凯伦的事情——老狐狸。 去找克莱尔小队里的人,得到的答案更是五八门,毫无参考价值。 翟安摩挲著手中的琥珀金色能量核心,要想知道答案,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人选。 他回到房间里,时间加速到了第二日上午。工会大厅那里,显示接了他任务的一共有十一人,翟安经过初步筛选,挑中了其中七个。交给了张路,让对方带回汉语协会训练这几人。 至於余霓、露西和克莱尔小队,他另有別的打算。 工会大厅的一楼进门是几排座位,直直往前是服务台——但並没有实际任务,只负责指引与招待,其左右的档口才是真正干活的地方。服务台后的屏幕上掛著许多窗口,最大的是任务栏,小一点的是gg与通知。屏幕下面通常站著不少人,在权衡任务间的价值,做出选择。 翟安此刻就站在这群人当中。 但他的视线並没有放在屏幕上,反倒是走来走去,装作思考的样子去瞧正门和几个偏门。 门开了。 原本喧闹的工会大厅忽然安静了下来,像鸭子被扼住了喉咙。 入门之人身著铂银鎧甲,掛墨绿披风。右手戴深灰色合金拳套,左侧腰间掛著一柄雪青色权杖剑。胸口的乌金色光纹尽显尊贵。 在凯伦?冯?诺瓦雷克斯身后的协会成员里,伊莎贝尔穿著金色薄纱面料的上衣,无袖高领,露出修长洁白的脖颈。搭配黑金色缎面裙,矜贵气质。 翟安躲在人群之后观察,见一位经理諂媚地迎了上去,引著凯伦去往vip休息室。 伊莎贝尔则跟小队成员们分开,拿了钥匙,独自走向电梯。 第三十八章 徵兆 等待电梯时,伊莎贝尔鬆了口气。这一整天发生的一切让她精神恍惚。 昨天早上,她被噩梦惊醒——梦里她所在的协会分部遭遇袭击,死伤惨重。 “这会是什么徵兆吗?”她暗自思忖。 跟隨队友抵达分部后,伊莎贝尔找到会长,告知对方自己出身拉齐维尔家族,隨即动用权限,私自查询了安全系统——出乎意料地简陋。 据那位会长解释,这里最初计划建成一座监狱,用於关押那些有能耐却不愿归顺的土著。结果刚修好地下部分,这块大陆上的国家竟全部投降了。於是,此地便被废弃,只充当一个中转站,仅留下武器库以备不时之需。 伊莎贝尔立即拨通电话,向总部要来了动態密钥。她从各支小队中抽调两人,负责携带武器,加强戒备。 下午,袭击竟真的发生了。 与梦中的屠杀不同,袭击者这次遭遇了极其顽强的抵抗。甚至在凯伦和他的亲卫队赶到之前,分部人员就已成功制服了那支特种部队和那名装甲人。然而,还没来得及关押审讯、从他们口中问出什么,赶到的凯伦便將他们处决了。 伊莎贝尔心想:“如果我没有梦到这件事,该如何在那场袭击中活下来?” 想到这里,她便感到一阵后怕。 这个星球的状况远不如她预想的那般顺利。更令她心烦的是,一向与她意见相左的凯伦也来了…… 电梯门正要关闭,一只手忽然伸了进来,似乎也要搭乘。 电梯门重新打开,却不见人进来。伊莎贝尔疑惑地抬起头,只见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亚洲面孔正注视著自己。 “有什么事吗?”她问。 “你似乎掉了样东西。” 伊莎贝尔摸了摸口袋:“不,並没有。” “莫非是来搭訕的?” 她心中刚升起一丝厌烦,却见对方拿出一颗琥珀金色的能量核心,异常美丽。 伊莎贝尔笑笑:“很漂亮,但这不是我的。” 她拆开凯伦所在家族送来的礼盒——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翟安上前一步,將能量核心放入礼盒的空洞中,严丝合缝地嵌合。 “总觉得不太合理,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怎么感觉像是我偷了她的东西,还跑来炫耀——” 果然,伊莎贝尔退后一步,摆出防御姿態:“你想做什么!” “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翟安艰难地解释,“其实,这个能量核心,是平行宇宙里的你给我的。” 这话漏洞百出,但伊莎贝尔竟然陷入了沉思。 “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聊聊吗?”翟安赶忙提议。 “你先出去。” 翟安倒退著离开电梯,门缓缓关上,电梯却並未上行。 等了许久,伊莎贝尔走出电梯,將能量核心递了过来:“给,还你。” “这,……”翟安指指盒子。 “照你所说,是另一个『我』给你的,那你也不该还给我。”伊莎贝尔笑笑,“只是没想到宇宙总督凯伦?冯?诺瓦雷克斯,办事竟如此马虎,能把一个丟了能量核心的空盒子送给我。” 翟安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回头看去,凯伦果然就在身后。 凯伦开口说道:“没有人能从我这里偷走东西,即使是我的亲卫队也不行。”他的语气带著不可置疑的威严,隨即从伊莎贝尔手中拿过盒子,“抱歉,我父亲年迈糊涂,忘记把礼物放进去也是常事。” 伊莎贝尔接口道:“或许拉齐维尔家族、卡珊德拉氏小女儿的成人礼,確实只值一个空盒子呢?” 凯伦沉声道:“这说法真是失礼。我会儘快肃清这个星球上的反抗者,以便抽身回去,让我父亲为你备好新的礼物。”说罢,他转身离去。 伊莎贝尔气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没好气地问翟安。 “凯伦的出身……很差吗?” “你竟敢直呼其名,”伊莎贝尔压低声音,指向凯伦离去的方向,“这位总督不仅听力极佳,而且心胸狭隘。最重要的是,他可还没走远呢。” “我们是盟友,”翟安笑道,“你討厌他,我自然也得跟著討厌。” 伊莎贝尔打量著这位东亚面孔的男子,正式伸出手:“我叫伊莎贝尔。你呢?” “我叫翟安,也可以叫我热昂。” “你是汉语协会的哪一派?” “汉语协会也分派系?是支持革命和追求『无待』的区別吗?” 翟安开口道:“不,我没有加入汉语协会。我是土著。” “我刚才只是戏言,”伊莎贝尔摇摇头,“凯伦对自己的出身从不讳莫如深,他保留了原本的姓氏——诺瓦雷克斯。至於中间名『冯』(von),那是荣誉册封的象徵。瞧不起他出身的人不少,但不该是土著——因为土著在这个宇宙中,没有人权。” “我並不惧怕,”翟安笑道,“恰恰相反,我正在反抗以凯伦为首的入侵者。我也希望能与你合作。” “我就是你口中的『入侵者』。”伊莎贝尔脸色一沉。 “但你与凯伦是敌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我们只是意见相左。” “只要利益起了衝突,那便是敌人。” 伊莎贝尔沉吟片刻,说道:“走吧。希望你接下来要说的话对我有价值。否则……你就该小心那位宇宙总督了。” 翟安找了工作人员,了三莫诺领了一把私人谈话室的钥匙。 二人坐了进去,翟安率先开口:“我想知道,你们之间最大的矛盾在於什么?”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伊莎贝尔反问道。 “我有些猜测,但也想听听当事人会怎么描述。” “先说你的。” “好。”翟安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认为,凯伦的屠杀不符合你的利益,对吗?” “接著说。” “这个星球、还有这个宇宙的价值会因为他的屠杀而减弱。” 伊莎贝尔摇摇头:“最后一次机会,说不出重点,谈话就此结束。” “难道不是吗?”翟安有些疑惑,“不,这两点肯定是对的。或许是因为太过浅显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第三十九章 利益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噢~我明白了。” 翟安笑道:“是关於法语协会,对吗?凯伦的做法已经危害到了协会。他出尽了风头,提升了自己和其家族的地位,却导致协会沦为眾矢之的。” 伊莎贝尔点点头:“协会並不想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有什么不好的?”翟安故意问道,“我觉得他的名气都快超过伊索尔德?凯隆了。” “我不清楚你对法语协会的看法,也不关心。但我现在要告诉你,法语协会才是秩序的维持者。”伊莎贝尔正色道。 “这我知道,你们自詡为社会工程师……” 伊莎贝尔强调道:“那是过去!在那段百废待兴的日子里,我们就是社会工程师。现在,我们是秩序维持者。社会的效率、稳定和安全,都是通过我们的理性规划,才得以运转的。” “好,我同意。”翟安点头,“你是想说,凯伦正在破坏这种秩序?” “他已经破坏了。” “我能帮到你,”翟安笑道,“他的权威源於人们的恐惧——土著怕他、自由民怕他,就连贵族们也怕他。” “所以呢?” “所以我们需要打败他,击破他的不败金身,让他恐惧我们,而非我们恐惧他。” “你做不到的,”伊莎贝尔断言道,“已经迟了。” “又迟了?怎么老是迟了……” 翟安疑惑道:“哪里迟了?” “你知道宇宙核心吗?” “当然。能够用来掌控宇宙的一切,统称为宇宙核心。” “什么是掌控宇宙?” “就是……能將它接入多元宇宙体系,就算掌控?” 伊莎贝尔嗤笑一声:“幼稚,那算什么掌控!” “那什么算掌控?” 伊莎贝尔问道:“你知道『绝对真理』吗?” 没等回答,她便自问自答:“不受任何条件限制、永恆成立、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才叫做『绝对真理』。” “有什么能证明『绝对真理』的存在?”翟安疑惑道,“苏格拉底曾说,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无所知。绝对真理打破了限制,也打破了人们的认知,人类可能永远无法认知这『绝对真理』。” “这不重要,起码现在並不重要。因为我只是举个例子……”伊莎贝尔摇摇头,“既然你能理解,那我就直说了。” “宇宙核心代表对这个宇宙的『绝、对、掌、控』。” “意味著什么都可以做到?” “对,只要掌控了宇宙核心,那个人便是这个宇宙里的唯一神明。” “这怎么可能?”翟安难以置信,“那在多元宇宙中,谁是那个唯一神明?伊索尔德?凯隆?” “不,並没有。宇宙被併入多元宇宙之后,其核心会自动融入体系,並最终消散。” 她有些无奈地补充道:“伊索尔德是英雄,又不是上帝。再说了,就算是上帝,也早就死在第一纪元了。” “等等,就算神明只存在於现有的宇宙中……”翟安反驳道,“那凯伦也配不上这个称號,他固然厉害,但在我看来,他和神明相差甚远。” “当然,我並没有说过他是神明。事实上,根本没有人能完全掌控宇宙核心。”伊莎贝尔笑笑,“我们只需要收集很小的一部分,就足够让这个宇宙开始与多元宇宙缓慢交融。收集的越多,交融速度也越快。” 翟安鬆了口气:“你说话可真是嚇人。” “你高兴得早了。”伊莎贝尔说,“就算他没达到神明之境,那也远比你强大。要知道,他已然掌控了两个星球。” “他能有多强?” “在那两个星球上,恐怕连飞弹也伤不了他……”伊莎贝尔思索道,“在这个星球上,他会稍弱一些,但依旧是不可战胜的。” “所以说,那两个星球对他的加持,会隨著他离开而减弱……”翟安喃喃自语,“而这个星球上,目前好像已有部分陷落……”具体范围他並不清楚,“沦陷区应该没到一半,剩下的地方还在反抗。” “有了!”翟安惊喜道,“我们先光復那些沦陷区!” “然后趁凯伦实力削弱时击败他?”伊莎贝尔摇摇头,“若在几天前,这主意或许还有一丝可行性。但如今他已亲临此星,你可知这意味著什么?” 翟安摇头。 “这颗星球,陷落只在朝夕之间。” “一周目的结尾確实提到过,凯伦暴力镇压反抗军,屠杀不满的民眾。但未言明耗时……罢了,姑且信她。” “那你认为该如何破局?” “很简单,投降。”伊莎贝尔正色道,“无需太多,你只需率领脚下这片大陆的……土著们向我投降。我便有资本与凯伦谈判,迫使他撤军。隨后,再逐步和平解放其他地区。” 翟安眉头紧锁,刚要开口,又被伊莎贝尔打断:“你不会真以为,你有机会解放整颗星球吧?” 伊莎贝尔语带讥讽:“自这宇宙被发现起,其命运便已註定——被吞併。遑论区区一颗行星?它至多一年內便会被完全控制,接著经歷数年掠夺与十数年重建,终成下一个『合格』的星球。” 翟安沉声道:“於我们而言,此条路无异於灭亡。” “想开些,多少星球、宇宙皆是如此过来的。”伊莎贝尔语气转缓,“若你愿意献上此洲,我必然会竭力保全这里。若你贪恋故土,可以担任这颗星球的议员;如果想要踏入主宇宙,法语协会或拉齐维尔家族亦会给你留一份高薪工作。” 翟安摇头:“我们恐怕没办法达成合作。” “你觉得我会无条件地帮你?”伊莎贝尔唇角勾起嘲弄,“就因为一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能量核心?” “扳倒凯伦,不也符合你的利益?” “不,那不是我的,而是你的利益。” 伊莎贝尔摇头:“你要知道,如果凯伦败在这里,並且这颗星球重获自由。对於法语协会来讲,这是个巨大的过失。” “你的意思是,这颗星球要么归你,要么归凯伦?” 伊莎贝尔点点头:“也许你很难接受,不过请赶快思考,凯伦不会等你很久。” “就算不愿意也无妨,我不会泄密。因为没有我的帮助,你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跟他拼到两败俱伤。”她站起身,准备离开,“不过呢,感谢你的想法,也许在下个宇宙中,我会用你的办法扳倒他。” 翟安吐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第四十章 我是谁? 合作失败了。 翟安不清楚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躺回房间,没有选择加速时间,而是摘下了游戏头盔。 望向窗外,不见琥珀金色的晚霞,只剩浓稠的夜色。 一阵突兀的笑声响起,翟安扭头看去,维鴆正戴著耳机,边吃外卖边对著屏幕傻乐。 “呼——”翟安吐了口气,决定去放鬆一下。 “出去吃点好的?现在不太饿……” “上会网?算了,不想吸二手菸……” “还是跑步吧。”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打电话给白月明,电话倒是接了,结果对方跟女朋友在外面吃饭。 “嗯?”翟安有些疑惑,“这么快就下一任了?” “滚你的,”电话那头传来压低的声音,“是复合!” “不是因为换校区吵架就分了吗?” “嘘!说来话长,有空再跟你讲。” 电话被掛了。 翟安摇摇头,一脚蹬上跑鞋,前往了夜晚的操场。 “等等,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操场外围,“一二一”的喊声传到了翟安的耳朵里。 他想起来自己忘记什么了,军训啊!新生在军训!操场被占了! “我怎么活的这么累呢……” 正要返回,忽然看到有人从一旁蹦出,像劫道的绿林好汉一样拦下了他。 “同学,校园採访~你的耳机里放的是什么歌?” “他没戴耳机。”扛著摄像机的男孩在一旁老实地提醒。 “重来重来!学长,麻烦你重新跑过来一下。” “但他没戴耳机呀。”男孩还在坚持。 “笨死了你!”那姑娘恨铁不成钢,“改一下问题不就好了!就你这悟性,明年老学姐退休了,怎么放心把摊子交给你!” 自称“老学姐”的姑娘,上身穿著蓝白条纹衬衫,外套黑色针织开衫,下身穿著深色半身裙配厚底皮鞋,一副清新甜美的学院风打扮。实际上,翟安清楚,她也才大二而已。 趁著二人爭执,翟安打算溜之大吉。 “別跑!”那姑娘一把將他拽住,指著操场央求,“帮帮忙,学长!我实在耗不起了,他们今晚好像还要拉歌?!” “行吧,”翟安心一软,“要怎么做?” “就你刚才那样,很自然地跑过来就可以。” 刚才很自然,是因为压根没注意到镜头。此刻镜头明確对著他,翟安只觉浑身彆扭。跑步姿势虽不专业,好歹也是模仿过的,上镜应该……还行? “动作好僵啊!”口无遮拦的小学弟评价道。 “確实,”连那姑娘也看不下去了,“算了算了,凑合用吧……” “再来一遍!” 翟安反倒被激起了胜负欲。 “得想点別的……刚才跑来操场是为啥来著?” “哦对,是伊莎贝尔,她一周目不是希望合作吗?还给了我一个珠子,说能增加合作的概率。” “结果这周目的態度直接180°转变……” “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张无忌他妈说的果然没错!” “同学,校园採访~说出一首你最近最喜欢的歌曲!” 两位“好汉”再度跳了出来。 “呼——我想想,”翟安仰头思考,“一首的话……我选孙燕姿的《180°》。” “唔,喜欢听冷门歌手吗?”姑娘故作疑惑,接著转向镜头俏慧一笑,“开玩笑的啦~其实我也是孙燕姿的歌迷!誒?摄影师你那什么表情?不信啊?把麦举稳了,听我唱!” 她缓缓吸了口气: “你的180°是你转变的速度~” “我的脚步加速,能否追回那场当初~” “你的陌生谈吐和你难猜的思路~” “骗自己不去接触,你和我开始形成的尷尬图~” 她的音色和原唱並不像,而且唱得有些过於欢快。 不过姑娘在镜头前大大方方的,看著、听著都让人舒服,再说也不是专业歌手,自然不必苛求。 採访结束,小学弟在一旁回看录像,姑娘则和翟安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喂,哪找来的?”翟安指了指学弟的方向。 “噢,他啊,病號连里『捡』的。”姑娘笑笑,“院里要拍军训素材,正好这小孩在病號连閒著,他们教官就打发过来帮忙了。別说,人家学过。” “看出来了,確实挺专业的。” 跟翟安这种半吊子不同,那学弟操作起来,一举一动都透著懂行的味道。 “自打有了他,原来负责给我拍摄的那位,总有藉口窝在宿舍打游戏了。” “嚯,”翟安肃然起敬,“这么漂亮的搭档都不要,哥们到底沉迷啥呢?” “谁知道,”姑娘耸耸肩,“整天听他念叨什么『狗卡快死』、『匡扶汉室』的。” “对了,”姑娘忽然凑近,一脸八卦,“讲讲唄?” “讲什么?” “感情啊!我一眼就看出来你受了情伤!”她语气篤定。 翟安摇摇头。 “你就说,是不是跟异性有关?” 翟安点点头。 “讲讲唄!”她鍥而不捨。 “你懂这个?” “不太懂,”姑娘眼睛亮晶晶的,“但我想听!” “你想听?巧了,我还真想讲……” 翟安斟酌著措辞:“她是个独立女性……” “嗯嗯。”姑娘捧场地点头。 “但比我小,刚成年。” “嗯?”姑娘眉毛一挑。 “嘘,先別急。”翟安示意她稍安勿躁,“她家里很有钱。我们是因为一份工作认识的,我在她家族参股的公司里工作。” “第一次认识的时候,我不知道她的身份,闹了不少笑话。后来我们一起办成了一件事,然后她给了我一张……公司的黑金购物卡,里面没钱,但有特殊权限。” “嗯嗯嗯嗯。”点头如捣蒜。 “你老『嗯』什么?”翟安有点不满了。 “没事没事,您继续!”姑娘赶紧捂住嘴,强忍笑意。 “她事业心特別重。第二次见面,她就像完全不认识我一样。”翟安挠挠头,“后来有个新项目,我需要找人合作,给她看了那张卡,她同意跟我聊聊。结果……聊崩了。” “为什么?” 翟安很实诚地摇头:“不知道。” “只聊了工作?” “对。” “那活该。”姑娘一针见血地点评。 “为什么?” “光谈利益,失败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但她是个利益当先的人啊,她从小受的就是这种教育。” “笨啊,学长!”姑娘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利益这种东西,替代品海了去了,又不是非你不可。” 姑娘站起身来,把手放到膝盖位置:“假如说基本的物质需求在这里,”她慢慢把手抬高,“情感就是更高的需求,能抵达这里!”手最终停在胸口。 “可她自己都说,她心里、脑子里想的都是利益。” 姑娘再次摇头:“利益当然重要啊,你能带来什么价值……但是!除非你独一无二、无可替代,否则的话,大部分人內心深处更关注的其实是『你是谁』。” “我是谁?”翟安一脸茫然。 “对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情感连接的根基,不就在於『你是谁』吗?”姑娘篤定地说。 不远处,学弟看完了视频,招呼姑娘过去。两人合计了一下,觉得素材时长差不多了。学弟抱著相机先走了,姑娘也跟翟安挥挥手,转身回了宿舍。 “情感……我是谁?” 第四十一章 领导力 翌日清晨,翟安从房间里醒来,自动存档已更新。 他照例前往工会大厅一楼,新聘用了几个成员,又在劳务市场上找到张路,让他带这几人回去训练。 翟安也跟著回到了汉语协会营地。 进了帐篷,眾人的態度与前日並无二致。 翟安暂时无暇揪出眼线。他叫来赵粒,让对方调出一幅星球全息地图投射出来。 这颗星球与地球差异显著:地球有七大洲四大洋,而眼前的地图上只有五块主要大陆,难以一一对应。 地图上,两块已沦陷的大陆被標记为黑色,分別位於北部和西南部;中间大陆西侧为黑色,东侧为白色的抵抗区;剩余东部和东南部各有一块白色大陆。其余区域皆是海洋。 翟安看向北边的大洲,脑海里多了段回忆————那是原身的记忆。他的父亲並不是皇帝,仅仅是个地方军事长官,他抵挡了侵略者一段时间,却因为武器和制度的落后,被迫弃城,撤向下一道防线。正要组织防御工事修建,却得知后方已经投降了。 “这个洲的抵抗太过於强烈,战爭不断,人口已经极度衰减,没有很大价值了。” “我们现在在哪里?” 赵粒指向中间大洲白色的地块。 “凯伦如果有行动,那一定是先將这个洲完全打下来,不能跟他正面对抗。” 他嘆了口气,將目光看向西南边的大陆,开口问道:“法语协会在这个星球上的分部是不是在这个洲。” 赵粒点点头。 “这个洲现在的人口多吗?” “很多,”张路说道,“那些国家基本没怎么抵抗就投降了。” “好,”翟安点头,“那我们就解放这个大洲。” “拿什么解放?”这是黄朵朵问的。 “斩首行动。”翟安沉声道,“杀光那些国家的君王和贵族们。” “可笑。” 陈光明开口:“没什么可笑的,他只是不清楚『天枢柱』的存在。” 说罢,他转过头向翟安解释:“为了巩固统治,凯伦会在每个沦陷洲建立一个耸入云霄的柱子,上面刻著数百公里外也能看清楚的名字——凯伦?冯?诺瓦雷克斯。” “如果是之前,我可能会以为他这是为了装腔作势;现在我明白了,他这是为了收集民眾的认可,获得宇宙核心的力量……” 翟安问道:“该怎么样摧毁这根柱子?” “很难彻底摧毁,但能让它暂时失效。”赵粒放大地图,“塔周围有三个国家守卫,需要大约八千普通士兵去阻击他们的援军。至於塔內部,像你雇来的那种人手,只要武器装备到位,几十个精锐就足够攻进去。” 黄朵朵拖长声音,怪腔怪调地说:“革命可不是摆造型~” 张路也疑惑道:“就算拆了这根柱子,又能怎样?” “那还不简单,”黄朵朵嗤笑一声,“关了这根柱子,就能假装那个洲被解放了唄。某些人的任务指標嘛,说不定就『完成』咯。” 翟安本不想搭理她。但转念一想,既然已经决定了方向,却压不住队伍,拿不出应该有的领导力,那才是真失败。 他转过头来问道:“你们团队里,最能打的是谁?” 张路和赵粒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陈光明。 “来,”翟安朝陈光明勾勾手指,“既然道理讲不通,那就按规矩来——格斗解决。” 黄朵朵立刻抗议:“不用他替我!这是我和你的矛盾,我要『挑战』!” “你耳朵没聋吧?”翟安厉声喝道,“我问的是你们整个团队里谁最能打。”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四人:“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个临时拼凑的草台班子,打架也得各打各的?” 赵粒小声嘀咕:“团队成立已经三年了……” “所以,三年了,连个公认的、最擅长格斗的人都定不下来?”翟安手指直接点向黄朵朵,“你觉得你强?他觉得他强?碰上別的队伍,谁想上谁就上?” “他……確实更强。”黄朵朵最终承认道。 “那你呢?”翟安盯住陈光明,“你愿意代表你们团队出战吗?” 陈光明点了点头。 “要准备什么就快去!別磨蹭!” 陈光明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的装备柜前,从中取出一件锁子甲。那甲由环环相扣的细密金属链编织而成,严密的几乎不透风,甲面上赫然镶嵌著两颗能量核心。 翟安问道:“哪里有空地?” “跟著我走,”张路带著眾人出来,走了半公里,指著前面说道,“就这儿。” 他指的地方是个下沉式的大水泥方坑,边缘刷著半米宽的白线,四角立著灰色金属柱,但没装护栏。水泥坑外围是五圈阶梯式座位,看著倒挺乾净。 再往外,周边设施齐全:长廊、售货亭、篮球场、储物柜一应俱全。不少协会成员甚至就坐在水泥坑边的座位上閒聊。 翟安走进水泥坑。 陈光明在外围慢吞吞地脱下外套,开始往身上套那件锁子甲。 周围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来。认出翟安的脸后,议论声明显大了起来,嗡嗡地听不清在说什么。作为革命军新上任的首领,这里没人不认识他。 不少人凑近了些,甚至有人直接坐到周围的座位上。这倒没什么,这地方本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设的。 翟安站定,朗声道:“会长把你们指派给我。刚见面那会儿,我说了些难听的话,那是我有偏见,我道歉。但现在,我需要试试你们的斤两,就先从格斗开始。”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那颗琥珀金色的能量核心,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能量缓缓引导、匯入自己体內。 陈光明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翟安环视一周,接著开口:“虽然没跟德语协会的人直接交过手,但很明显,他们比起法语协会那帮人,还差著一截。第二,果然不如第一。” 这时,陈光明已经穿好了锁子甲。那甲明明看著厚重,但当两颗能量核心亮起后,甲冑竟自动收紧腰身、扩展肩部,瞬间显得轻便利落了许多。 他走上场,整个人往那儿一站,气势沉凝,如同一棵扎根百年的古树。 翟安突然转向张路:“你猜猜,为什么法语协会更强,但我最后还是跟著德语协会的人走了?” 张路哪知道原因,见翟安盯著自己,只好顺著话头问:“为……为什么?” 翟安咧嘴一笑:“因为我代替他们,把法语协会那只小队里的队长和最能打的,挨个儿揍趴下了。” 第四十二章 贏 陈光明自然是不想打的。 他套著锁子甲,输了,大概率受人嘲笑;贏了,功劳首先在这盔甲上,跟他关係不一定大。除非贏的很精彩,但又担心被穿小鞋。 可是,已经站到台上,他只能见机行事。 陈光明心里想道:“这种能量匯入体內的秘术,必然不能持续,且伤害身体。有锁子甲在,我先防御几个回合,待他乏力,再以逸待劳。到时候……” 只听翟安骂道:“果然是第三的协会!德语打不过法语,尚且知道出击。到你这里,只知道当缩头乌龟了?!” 陈光明心中升起一丝怒火,但依旧没动。 “没有一点血性、凶性,你拿什么去革命?”他又听见对方这样骂道。 陈光明心里想:“不能先动,他但凡有招,也不至於在这儿骂这么久。” 哪料金光一闪,翟安已经贴在他脸前。陈光明正要防御,却见对方忽地矮身滑步,像贴地的影子钻到自己身侧,没来得及屈膝格挡,那右腿已抽到他的膝盖后方。 砰!弹起的能量屏障替陈光明挡了这一击的大部分势能,依旧令他身子一晃。 这锁子甲並非只能防御上身,能量充沛,能关照到每处地方。不过,上身的防护还是最强的。 翟安当然不会停手,他借转身的惯性拧腰,手臂如鞭抽向对方咽喉。待屏障弹起后,他手掌化刀,削向陈光明锁骨下方的凹陷。这一击打实了,就算有屏障,也得顺气半个钟头才能缓过来。 陈光明急忙將双臂拦在身前,却见对手收回攻击,侧踏一步,右拳捣向自己耳后。 他有些愤怒,明明自己已经留手,这新任“领导”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翟安此刻门户大开,陈光明再也顾不及其他,一拳朝著对方胸膛打去。 他胳膊上流动著蓝色的能量,这一拳势大力猛,对手自然不可能再这样不管不顾。 如陈光明所愿,翟安收回了双手。 翟安身上金光再闪,双手擒在对手的手腕上,双臂向內旋拧,借著对手原本那一拳的力道,把他的身体往侧下方带。 陈光明只觉整条胳膊像被铁索缠住,想收拳,却被带得身不由己往前倾。 他大量催动锁子甲,蓝光刺目,其內的能量涌了上来,试图对抗这股旋拧之力。直到脚下的水泥地都有些破碎,才能勉强站稳。 擒住手腕的力量稍散,他便拔出胳膊,挥拳打向翟安的面部。 金光第三次亮起。 翟安左手未撤,身子一缩,整个人转了一圈,背部贴近陈光明前胸,右手重新抓住他的手腕。隨后,双脚扎定,用力一拔。 陈光明眼前世界猛地翻转! 他只觉身体失控,锁子甲的能量屏障在失衡状態下剧烈波动,无法有效凝聚防御。 翟安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滯,他借著抡动的巨大惯性,身体顺势旋转半周,右腿如同蓄满劲道的钢鞭,精准地、狠狠地抽在陈光明毫无防备的腰肋侧后方——根据他的观察,那里是锁子甲的能量屏障较为薄弱的地方! 砰!咔嚓!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隨著细微的能量碎裂声。 锁子甲的屏障剧烈闪烁,最终彻底溃散。 陈光明只觉一股钻心的剧痛和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从肋下传来,仿佛被汽车从侧面撞中。 他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砸落在数米开外,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震得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烟尘微扬。 “唔!”人群適时发出惊呼。 翟安缓缓收势,站直身体。 他身上那层金光也黯淡下去,呼吸略显急促,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那套行云流水的招式也消耗巨大。但他站得笔直,眼神锐利,俯视著倒地的对手,没有丝毫得意,只有平静。 “能量再强,不会用,也是死物。”翟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革命,靠的不是龟壳,是脑子,是胆魄。”他微微喘息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或震惊、或敬畏、或复杂的脸,“还有,敢打敢拼的血性!” 胜负已分,他贏得乾净利落。 …… 打那天之后,翟安在汉语协会里的行动顺利了许多,就连黄朵朵也变听话了。在他的刻意提示下,此事从协会一路宣扬到了革命军中,鼓舞了士气,为他增加了威望。 至於陈光明,他讲话时暗示了几次,革命之后,协会会重用对方。於是陈光明也没有什么意见,反倒帮著宣扬此事。 不过,翟安並没有把时间都浪费在这里。 展示了领导力后,他便回到了工会,一日三餐雷打不动地去找伊莎贝尔聊天。 既不聊合作,也不谈情说爱,就是先用各方情报诱使对方同意一起吃饭,隨后胡乱侃大山。 一开始,伊莎贝尔对他的手段感到不满,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后来聊得久了,便觉得翟安这人还算有趣,也没那么抗拒了。她在这无聊的工会里,既没有朋友,工作也得不到进展,只能等待宇宙总督凯伦完成屠杀,再进行收尾工作。 说起来,凯伦不知道在忙什么,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工会大厅所在洲战事不断,他却丝毫没有参手终结的意味。 “我觉得他想当贵族。”伊莎贝尔轻蔑地说道。 “阻力主要来源於哪里?”翟安不懂这些,“是其他贵族?还是他的身份?或者说功绩未到?” “在第一纪元里,出现过一位法国皇帝,叫什么我忘了……” “拿破崙?波拿巴。”翟安提醒道。 “对,就是他。”伊莎贝尔低声道,“他们都说凯伦想当下一个拿破崙。” “他有兵权吗?” “不算有,但是亲卫队多数都是他的下属,有些甚至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其中少量的跟著他,剩余的服务於贵族,最精锐的只听命於议会。” “我已经想到了许多种不好的可能。” 见翟安一脸惊恐,伊莎贝尔安抚道:“那些亲卫队並不没有从凯伦或者军队那里直接获得一莫诺的薪水。训练完成之后,也不会私下接触,你想的兵变,可能性不大。” “在我的记忆里,有无数的、类似的歷史故事。” 伊莎贝尔摇摇头:“科技改变了这一切。在战爭中,人只是武器的使用者。一个孩童只要能握拳,那他就能砸下发射飞弹的按钮,摧毁掉任意一颗星球。” “好吧,歷史只是参考而已。” 第四十三章 復仇 工会大厅有时会播放音乐,经过这几日的相处,翟安已经清楚伊莎贝尔爱听民谣。尤其喜欢的是,起源於中世纪欧洲英伦三岛凯尔特人的凯尔特民谣。 竖琴音色优美空灵,风笛有强烈的节奏感,宝思兰鼓的节奏丰富多变,和声能產生传说般的迴响…… 伊莎贝尔讲的太多,翟安只记住了这几点。 不只是音乐,书籍、电影、画、杂誌、娱乐方式、运动、宠物、梦想……他挨个旁敲侧击,並记录了下来。 这几日,翟安认真当好了一个出色的听眾。 只是,隨著革命的计划开展,他心中因为一个问题,总有些鬱闷,不知如何发泄。 “革命真的是正確的吗?” 第四日的早上,翟安蹲在工会大厅的门口,看著下面因为战爭迟迟找不到工作的人们。 “革命,让许多土著失去了生命;让等待建设的工人们找不到活干;让这颗星球迟迟不能併入多元宇宙,迈向进步与发展。换来的,只有政客之间互相攻伐,进行什么“不流血的战爭”而已。而艰难生存的、需要流血的、在革命中死亡的人们,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也不会得到。” 翟安摇摇脑袋,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位装甲人,想起了那个“revolution.” 如果没有这句话,也许他早就选好道路,此刻已经进入顺利通关的倒计时。但那句震撼的话,总让他为自己多余的想法而羞愧。 也总让他被各式各样的问题折磨。 “革命的计划做对了吗?” “计划能达到预期效果吗?” “革命能解决实际的问题吗?” “我真的能担任革命的领导者吗?” 翟安给不出答案,只得望著下方的人们,安慰著自己: “生活嘛,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活著,剩下的以后再说。” 天亮了,他拍拍屁股,在人堆里找到了张路。 对方今天没僱佣帮工,他也没从协会里再招人,因为革命的计划今天就要实施了。 翟安回到大厅,克莱尔小队成员和穆勒小队的二人早已经等候多时,他招呼著那六人快走。 正要最后一个离去,他福至心灵,转过头来,见伊莎贝尔也从楼上下来了。 翟安笑笑:“凯伦死后,希望你善待这个星球上的土著们。”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超讚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伊莎贝尔没理他的大放厥词。 她没有掩饰担忧:“凯伦是个很骄傲的人,你只要……只要求饶,他不会杀了你的。” “恰恰相反,就算他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伊莎贝尔缓缓吐了口气。 翟安正要走,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给伊莎贝尔递来一张卡:“这里面是他们的工资,分两部分,我都记在工会的帐上了。等汉语协会的人回来,只要那些人没当逃兵,就把尾款结了吧。” 说罢,他又从兜里拿出另外一张:“剩下一张的钱捐了。劳烦您——拉齐维尔家族、卡珊德拉氏的小女儿大发慈悲,帮忙落实一下,別让人给贪污咯。” 说罢,翟安摆摆手,没再回头。 飞艇上其他人已经坐好了,只等他一人。 翟安走了上去,却发现前排没有给自己留下空位。 “你过来一下。”最后面的黄朵朵向他招手。 舱门关闭,飞艇开往那个早已沦陷的大洲。 翟安走了过去,只见座椅上摆放著一套青雀色的流线型装甲。 “这是那套……不,似乎是改良版。” 装甲依旧泛著光泽,轮廓锐利,像液態金属浇灌凝固而成。 胳膊的装甲下绑著两柄剑,似乎可以取下,握在手里当双持剑,也可调转剑尖、对准前方,当做袖剑使用;腿甲线条收窄了些,贴合腿部肌肉轮廓,原本厚重的甲面变成分层的细窄鳞片;脚跟喷口从单个圆形变成三瓣爪状,金属光泽更亮;后颈散热鰭片变小,能量气雾不再是缓慢溢出,而是伴隨著轻微嗡鸣的短促喷射。 胸腔中央,留下了球形凹槽。 翟安掏出伊莎贝尔的能量核心,放入其中。装甲將核心吞噬入体,散发出琥珀金光芒,沿著体表流淌。 他將装甲穿戴在身上,伴隨著深呼吸,装甲慢慢收紧、变得贴身。 这时,翟安发现其中另有玄妙,双臂一抖,竟然在上方弹出数个枪口。足尖也能弹出刺刀,增加杀伤力。 “里面装了一些特製的子弹,效果不同。可惜,由於改良的太匆忙,没办法自己挑选,只能看运气。”黄朵朵有些沮丧。 “谢谢。” “別,我就加了点东西,整体的设计是他做的。”黄朵朵指了指赵粒。 “我没干什么,这个本来就已经是半成品了。”赵粒赶忙推脱功劳,“是张路说,那位前辈还留下了一套装甲,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张路挠挠头:“我就提了个想法,陈光明不去找会长,也拿不到唯一的装甲。” 翟安吐了口气:“你们说的那位前辈,是不是穿著银灰色的装甲,拿著一柄寒光凌厉的长刀?” “你认识他?”黄多多疑惑道,“不对,他在你来之前就走了。” “我认识他,他也认识我。”翟安沉声说道,“他牺牲了,就在我眼前。” 飞船上的气氛顿时沉重了下来。 “他最后想要自爆,但被人打断了。” “是谁?!” “是凯伦?冯?诺瓦雷克斯,他的亲卫队甚至没有出手。凯伦就那样单手按住了他,另一只手打断了自爆,顺带著夺走了他的生命。” 翟安说道:“在凯伦面前,即便拥有这套装甲,他也是那样的渺小且脆弱。” 他环视四周,眾人的眼睛里闪过恐惧和仇恨。 “你们怕了吗?” 黄朵朵大声喊道:“不怕!” 她抱紧手中长枪,目光坚毅。 “不怕是好事,怕也无妨,怕也要面对。”翟安开口,“不过,凯伦並不是无敌的,他的力量来自於宇宙核心。” 此刻,飞艇外已经能看到那耸入云霄的柱子。 上面写著——凯伦?冯?诺瓦雷克斯。 “那里就是他的力量来源。关掉柱子,让他失去力量,让我们復仇。” 翟安伸出拳头:“revolution!” 飞船上的眾人都將拳头伸了过来:“revolution!” 第四十四章 力量 从五千米的高空上坠落是什么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翟安永远不想体验到这种感觉。 他感觉自己像在坐过山车,只是那失重感减弱,只会愈来愈强。內臟仿佛被向上提拉,呼吸会因气流衝击变得费力。耳边先是微弱的气流声,隨著速度的不断加快,风声在很短的时间內变成尖锐的“呼啸声”,同被无数细针高速划过耳边。 翟安只觉得自己耳鸣了。 他回想起半个小时前,刚从飞艇上下来,革命军已经朝著那几座护卫的城市攻去,纠缠住援军了。 翟安不需要关心那些,他率领著小队,朝著天枢柱衝去。 天枢柱自然是驻扎著守卫的,他们来自於法语协会,手上的武器还算豪华。但袭来的敌人身上带著义肢,很明显也是多元宇宙里的自由民。根据法律,守卫们不能隨意剥夺他们的性命——那些武器是用来对付土著的。 於是守卫们慢吞吞地站起,將枪械放置在一旁,活动筋骨,准备来一场无伤大雅的拳赛。打贏了有赏,打输了只是受伤。 冲在最前面的是克莱尔,其次是余霓和皮埃尔。前者是因为他真的很需要莫诺,来为自己赎身,后两位则是在那里打都一样,在这儿多揍几个,还能多赚些。 黄朵朵和陈光明显然更想护著翟安,並没有衝到最前。 这些爭斗毫无意义,因为凯伦?冯?诺瓦雷克斯和他的亲卫队们已经从天枢柱中走了出来。 其余眾人脸色一凝,他们已经被宇宙总督的气场震慑到动弹不得。 黄朵朵却举起武器,朝著凯伦开枪。子弹还未射中,便忽地萎靡不振,从空中坠落。 她不信邪,还要接著攻击。一名亲卫队成员捧起炮筒,炮弹朝著这边飞来,嘭的一声,被穿著锁子甲的陈光明拦下。 “別插手了。” 翟安吩咐一句,从人群中走到最强。 凯伦挥挥手,亲卫队们退至一旁。 翟安本想再靠近些,但內心的恐惧催促著他行动,否则,他极有可能未战先衰。 他选择听从本能的安排。 金光一闪,青雀色的装甲已闪至凯伦身前,右拳挥出。同时,翟安左臂袖剑弹出,朝对手腹部刺去。 凯伦挥起左手,將打来的右拳扇开,隨后伸出两指,夹住刺来的袖剑。 他点点头:“有意思,升级过的。” 翟安只觉得左臂像是卡在山岩石缝之中,丝毫不能动弹。於是他左手握拳下压,手臂上弹出两个枪口,子弹倾泻而出,向凯伦射去。 那副铂银合金鎧甲上弹出银白色光盾,但仍有一部分子弹钻了进去,射中凯伦。 鲜血从鎧甲中渗出。 “原来他並不是无敌的。”翟安放鬆了些。 黄朵朵用力握拳:“耶!” 凯伦的表情凝滯了一瞬,接著鬆开左手,开口道:“跟我来。” 他转过身,朝著天枢柱走去。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进柱內。 克莱尔左手掐著对手的脖子,右拳举起:“他们进去干嘛去了?” 那守卫“呜呜”几声,见对手鬆了些手,终於吐了口气:“老兄,不至於吧。都是来赚莫诺的,你下这么狠的手?” 说罢,他摇摇头:“你问我,宇宙总督的事情,我哪能知道。” 克莱尔点点头,身上蓝光一闪,拳头挥出,將那人揍晕。隨后,他又去找其他的守卫。 天枢柱的內部很空,除了几个控制台,只有一个大升降机。 “写下你的名字。” 凯伦指著控制台处的一页纸,命令道。 控制台处的工作人员立马起身,毕恭毕敬地递来纸和笔。 翟安將两个大大的汉字写了上去。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擂台前签署条约,无论出现任何生死伤亡,与主办方无关。 “等升降机到顶之后,天枢柱换成他的名字。”凯伦吩咐道。 二人站在升降机上面,机关启动,石制的台面飞速上升,却因为內部的高度太高,显得还是很慢。 凯伦问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翟安摇摇头:“我知道,是会长让你来的。” “一心为了革命,却遭人背叛的感觉如何?” “不怎么样,他是个利己主义者,我就猜到他会这么做了。” 凯伦说道:“你和他以前一样。” “他说,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不,区別很大,他已经变得腐败了。”凯伦摇头,“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 “你不喜欢权力?”翟安疑惑道,“他们都说,你想当下一个拿破崙。” “如果非要我当皇帝,那我希望自己是亚歷山大大帝。” “我不清楚第三纪元的歷史。但我觉得,史书里肯定会给你单开一页。” “我不需要。” 二人一同沉默。 “权力会使人渐渐失去温厚善良的美德。”翟安又开口说道,“当然,如果你从最开始就喜欢屠戮星球,那说明你本来就是个冷酷的人。” “当力量足够强大,权力便不再是选择,而是结果。” “所以,你想让我体会这种力量?” 翟安抬头,他已经能清晰地看到石柱的顶端了。 凯伦没有说话。 “这柱子有多高?” “五千米。” 翟安笑道:“希望你一会能及时求饶,否则从五千米的高空摔下去,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凯伦忽然问道:“宇宙总督象徵著什么?权力还是力量?” “有区別吗?” 轰的一声巨响,石台已经达到顶峰,与周边贴紧,严丝合缝。 翟安朝远方看去,只能从云朵中隱约窥探到下方的山峰和陆地。 “第一次杀戮时,我就很兴奋。” “后来呢,变得麻木?” 周边的光彩发生了改变,原本写著“凯伦?冯?诺瓦雷克斯”的字透著蓝色的光。 现在,光变成了红色。 翟安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人的呼喊。 可这是五千米的高空,哪有人的声音能传到这里。但他真的听到了。 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翟安,还听到了各种语言版本的“革命”。 隨后,他的体內涌现出力量,身体变得轻盈,握拳时却更孔武有力。 “这就是宇宙核心带来的力量?” 第四十五章 战斗 风声又回来了,变得更持续、更震耳欲聋。这种噪音会压过几乎所有其他声音。 几乎要將他的思绪也淹没了。 气流会像一堵墙压在身上,装甲被死死按在身上。高速气流压迫著面部,若不是面甲,他都睁不开眼,无法看到凯伦的身影在视线里越来越小。 “回忆到哪里了?和凯伦的对话?” “对,”凯伦点头,“当死在你手里的人数怎么数也数不清后,兴奋、愧疚、害怕……这些情绪都不会出现了。” “所以你就一颗一颗地屠戮星球?”翟安感受著体內的力量,“那你真是个畜生。” “宇宙核心的力量很棒,对吧?”凯伦笑笑,“这种感觉,我已经习惯了。习惯到忘记了第一次体会时的想法。” 翟安拔出双持剑,他没学过剑法,但这种武器能充分承载能量的效果,击破防御。所以他將剑紧紧握在手里。至於子弹,那就全交给运气吧。 凯伦说道:“但我永远忘不掉那一次——在代號24的平行宇宙中,我控制了八颗星球且留下了大部分人口。宇宙核心的力量匯入了我的身体。” 他闭上眼:“那时,我以为自己变成了上帝。” 翟安深吸一口气,琥珀金色的能量流遍装甲全身,他足尖一蹬,双剑朝凯伦刺了过去。 沉闷的轰鸣突然传来,打断了回忆。 他的视线被云层遮住,密集的气流扰动声不断响起,还混合著与水滴、冰晶的撞击声。 身体像高速行驶的汽车突然衝进暴雨之中。 “这是……云层?” 很快,呼啸的风声再度响起,比之前更猛烈了。 翟安看不到凯伦,只能看到头顶的云层,面甲上忽然折射来红色的光——是天枢柱上他的名字。 地面上,已有人注意到了他的身影。 翟安的脑子里还在想:“偷袭……然后呢?” 那柄雪青色的权杖剑第一次出鞘,便挡下了翟安的攻击。 他没有气馁,右剑由上向下劈砍,左剑从左向右挥砍。 凯伦摇摇头,依旧轻鬆挡下。 “不行,我不会同时用双持剑!” 在宇宙核心的帮助下,他的头脑变得异常活络,马上发现了问题所在。 “我应该交替用这两把剑。” 接著,右剑刺击,左剑悬在一旁。权杖剑刚拦下右剑,左剑便刁钻地刺向凯伦的腰间。左剑被拦下后,右剑上挑,砍向面部。 凯伦的脸色认真了些,权杖剑挥舞地更快、更准了些。 有时,翟安的右剑刚被弹开,权杖剑便快速地打向他的左手,逼得只能回防。 “不行,我不能思考,得靠肌肉记忆来加快速度。” 他右剑横斩,隨后左剑直刺,再接右剑上挑,最后左剑下劈。手臂交替发力,连续打击对手。 凯伦刚接完这一套,下一轮攻击马上来了。 右剑…左剑…右剑…左剑…下劈的左剑忽然停住了。 凯伦的合金全套接住了这一剑。 他握紧长剑,一脚踹向翟安腹部。 翟安只好鬆手,金光一闪,来到凯伦右侧,长剑刺向肩膀。 合金手套再次抓来,翟安收回攻势,捞起还在空中的副剑,闪至五米开外。 “他双手也都能接住我的攻势,怎么办?” 凯伦就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翟安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催动能量,猛地冲了上去。 右手握著的主剑自上而下劈砍,副剑则同时刺向凯伦左腿。 然而,凯伦还是不动。他只是双手换了下职能,用合金手套拦下劈砍的主剑,另一手握著的权杖剑抵住刺来的、较远一点的副剑。 翟安收回双剑,这次副剑先出,快速挥向对手正面,隨后脚下挪移,主剑从另一侧绕后偷袭。 凯伦伸手接下副剑,权杖剑负在身后,抵住主剑。 “不行,无论怎么样,他都能用手套接下范围內的剑,隨后权杖剑抵住另一把……” 翟安忽然双剑齐出,刺向凯伦双足。 却听见猛烈的风声响起,他抬眼一看,差点失声尖叫,那权杖剑已经要刺入他的额头! 翟安就地一滚,慌忙躲开。 凯伦没有追击,也对这一击未中並没有任何失望,但他的脸色有些无聊。 披风飘扬。 凯伦越是云淡风轻,越显得翟安的惊心动魄更加狼狈。 迄今为止,他胸口上的乌金色光纹没有亮过。 “不动是吧?” 翟安走进一些,站在凯伦身前两米处。 他保持著距离,以圆的形式绕著对方游走。 “我不会背对著你,”正当他要绕到身后,便听见凯伦说,“这是对格斗的失敬。” 翟安吐了口气,还是乖乖回到正面。 脚下不动的凯伦便已经如此难对付,不趁机寻找机会,更待何时? 他並不是为了爭强好胜,逼迫对方一定要动。是为了復仇、为了胜利、为了革命。 翟安不想输,更不能输。 他双臂一抖,四个枪口同时开火,但凯伦只是扬起右手,合金手套斥开了所有射来的子弹。 翟安將双持剑装回手臂下面,当做袖剑使用,脚尖也弹出利刃。隨后,身上金光一闪,欺至凯伦身前。 近身搏斗,他丟掉了双持剑的距离优势,但依旧能当做袖剑近战使用。而凯伦的权杖剑可就不能用了! 他右拳挥出,左手袖剑同时刺向对手腰间。 同样的动作,在能量与宇宙核心的加持之下,威慑远超之前。 凯伦权杖剑一甩,自动收回腰间。右拳拦住袖剑,左手缠上对手右臂,作势要拧。 翟安右拳顺势向下,袖剑朝著锁骨划去。 凯伦后仰上身,翟安顺势一脚踹出,凯伦双臂交叉,拦在身前,但依旧被踢的倒退两步卸力。 这个距离,剑太近,拳太远。 翟安没再欺进,他左脚稳稳踩住,腰腹一拧,右腿如鞭甩出,顶端的利刃恰好刺向凯伦的腰间。 凯伦拔出权杖剑挡下这一击,却没办法进一步用剑还击,只能再度鬆手。 翟安扑了上去,袖剑刺向对手喉咙。 这一击本该得手,但眼前的乌金色光纹亮了。 第四十六章 Dead End 穿过云层之后,风声没再变化过。 五千米真的很高。 高到坠落了一分钟,还没有摔到地面。 “当时发生了什么呢?”翟安有些疑惑。 印象里,光纹一闪,他的身体便飞了出去。 不是被打飞,也不是被弹飞。就像是他原本就打算那样倒著飞,於是乎,便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 “停不下来吗?”翟安问自己。 自然是可以停的。 他现在就能想到三种办法: 第一,在空中匯集能量,便能拿回身体的控制权; 第二,运用装甲脚部的喷射器,平衡一下身体; 第三,最简单的办法,改变重心,他肯定不会摔出去的。 但翟安什么都没做,他眼睁睁地看著自己飞到最高处,然后下坠。 这一坠,就是一分四十七秒。 “嗵!——” 【dead end】 疼痛!三魂七魄都被震散!五臟六腑都在哀嚎! 他都来不及摘下头盔,便紧闭著眼,蜷缩在椅子上颤抖。 过了许久,翟安忽然在心中想道:“难道这就是小说中写的“重锤砸到了肚子上”?” “餵、餵?!”有人摘下了他的头盔,是维鴆。 “你怎么样了?坚持住,別合眼,我打120!” “別!”翟安挤出一个字。 维鴆担心地看著他,没有收回手机。 又等了很久,翟安才接著说道:“来大姨夫了。” “有病吧你!”维鴆笑骂道,“都什么样子了……到底咋了?” “吃坏肚子了,让让!”翟安强撑著站起身,“我要去厕所。” 他从舍友身边挤过去,跑到卫生间里,大吐特吐。 “喂,你真没事吧?!” 没人回答他,维鴆嘆了口气,还是关掉了手机——他不会替別人做出选择。 翟安什么都没吐出来。 这很正常。整个二周目,从他见到z先生起,就一直在焦虑,压根吃不进去什么东西。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最后我会放弃……” 翟安痛苦地詰问自己。 凯伦?冯?诺瓦雷克斯干了什么? 他就站在那里,像是个失去智能的机器人,仅残留了攻击程序。 又像是个丧失灵智、只留有战斗本能的残躯。 可这样的对手,翟安还是做不到。 翟安拼尽全力,让对手挪了两步,逼著凯伦使用出了胸口的光纹。 但这已经是全部了,他想不到自己还能再做什么。 翟安已经输了。 《曹劌论战》有云:“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光纹亮起,身体尚有余力,但他的心力早已衰竭。 这也许不怪他,即便拥有了宇宙核心的加持,可一个洲如何跟两颗星球相提並论? 翟安从地上爬起来,按下冲水按钮。衝到镜子前,正要洗脸,却发现里面的人让他有些陌生。满是红丝的双眼、渗著汗珠的额头、乾裂起皮的嘴唇、脸色蜡黄…… 他把冷水拍到脸上,让自己清醒一点。 “该怎么办……” 水龙头似乎开了一个世纪。维鴆第五次望向卫生间时,翟安终於出来了。 “干嘛?”他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隨口问道。 “我以为你在洗手池里泡了个澡。” “有那么夸张吗?”翟安笑了笑,“就是游戏打得我有点……” “比魂游都难?” “更绝望一些。” 他走到电脑前,上面標著两个选项【重生】和【读档】。 “选了前者,不会又得让我在现实里死一次吧?” 翟安摇摇脑袋,选了后者。 画面变动时,他已经退出了游戏。 “再来一次,我也打不过凯伦……我得想想第三周目的计划了。” 他原本心中压著一团火,急迫地想要发泄出去,可现在差点被那团火呛死在游戏里。 “先是“幽灵”,又是凯伦……对手一个比一个更强了,我却没有进步,除了“渡鸦”带来的加成,每一周目就全靠道具和武器撑著。” 翟安先是反思了这一点。 “不过,弱势也不代表一定会输……但我非要逞能,用武力去对抗比我强的对手,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爬到床上,接著想道:“现在,这个世界在我眼里已经没有秘密了……起码,对於通关来说是这样的。” …… 接下来这几天,白月明和维鴆有幸见识到了一位传说中的“梦游者”。 翟安上课不带书,走路不看手机,吃饭不聊天。他跟在维鴆身后,像完成任务清单一样,过著每一天。 当冲水声响起,维鴆看向卫生间,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不会是为了蒙蔽我,所以特意偽装自己还需要去厕所吧? 第三日的中午,白月明忍不住用手在翟安眼前晃晃,对方目视前方,把混合著鸡肉和米饭的食物塞入口中。 “感觉中邪了?”白月明说道。 维鴆点头。 “能拍他吗?” 维鴆摇头。 “为什么?” 维鴆咽下食物:“可能会损伤大脑。” “感觉已经没有更坏的余地了。” “变成植物人还得你伺候。” 白月明惊恐地点点头,放弃了计划。 当天晚上两点,维鴆忽然醒来,他觉得有些口渴,想要下床拿水。 却见翟安坐在桌前,平板屏幕摆在脸前,开著很小的亮度,拿著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啪! 维鴆將灯打开:“再写下去,眼就瞎了。” “我想明白了。”翟安捧起本子,本想著亲吻上面的计划,但担心有墨水的残留,於是作罢。 “想明白什么了?” “很难和你说清楚,我只能向你透露一点我的心路歷程。” “你说。” 翟安说道:“我觉得自己面临著一个十分艰难的困境,无论选什么,倒不是全错,但似乎都不符合心里的想法。” “嗯,”维鴆点头,“听起来很难受。” “我就在想,歷史上成功完成社会变革的那些人,他们也都不是一帆风顺,很多都经歷了类似的困境。”翟安侃侃而谈,“成功经歷的话,我无法復刻;好心態,我短时间也学不明白;所以我只想了一件事,他们的信心是哪里来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没有孤军奋战,而是找到了社会变革的核心力量。” “人民史观?”维鴆听懂了。 “对,”翟安握紧拳头,“我找到了路。” 维鴆疑惑道:“就算观点是对的。可你又不是没学过《过秦论》——秦奋六世之余烈,你怎么知道自己是秦始皇还是六世。” 翟安愣了一下。 “打击到你了?” “那又如何,”翟安戴上头盔,“功成不必在我,而功力必不唐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