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被偷听心声后,曹操无敌了》 第1章 宛城开局!这辈子有了! 建安二年,正月。 帐外的风带著些微寒意,卷著沙砾打在帐篷的帆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曹昂猛地睁开眼,额前的碎发已被冷汗濡湿,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他怔怔地看著头顶粗布帐篷的纹路,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陌生的记忆与熟悉的认知绞缠在一起,最后定格成一个名字:曹昂。 了半晌才弄清楚现状的曹昂,终於明白,自己竟然穿越到了东汉末年,成为了曹操的长子,那个与自己同名,最终殞命於宛城的倒霉蛋。 “公子,您醒了?” 帐外传来侍从低低的问询声,带著小心翼翼的恭敬。 “今日为祝贺张绣率部来降,主公在中军大帐设宴,席间还问起您呢。” 张绣已降? 曹昂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顺著脊椎直窜天灵盖。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声音因刚醒而有些沙哑,却带著抑制不住的急切: “此处可是宛城?” “稟公子,此处正是宛城。” 侍从推门进来,手里捧著一件素色锦袍,脸上带著憨直的笑意。 “张绣那廝,前日便已开城归降,献上印綬。主公仁厚,不仅未加罪责,反令其统领旧部,驻守宛城西营。如今大局已定!” 曹昂闻言只觉得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大局已定?这哪里是大局已定,这分明是他曹昂踏入地狱的门槛! 建安二年,宛城,张绣降而復叛。只因曹操贪那邹氏的美色,占了张绣的婶娘,才惹得那“北地枪王”连夜反水。 曹昂对这段歷史记得清楚! 忠勇盖世的典韦,为护曹操断后,身被数十创,力战而亡;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的爱马绝影,中箭而死;还有那个不长眼的曹安民,死得不明不白…… 而自己,曹操的长子曹昂,就是在这场乱战里,把坐骑让给了曹操,最终死於乱军之中,尸骨无存! “一炮害三贤”,这典故里,自己便是那“三贤”之一! 曹昂打了个寒颤,指尖攥得发白。不行,绝不能让歷史重演! “备甲。” 曹昂哑著嗓子道,掀开被子时,双腿还有些发软。 “公子,夜深了,主公那边刚散了宴,您这是……” “我要去见父亲。” 曹昂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此刻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他必须赶在曹操动歪心思前,把这祸根掐灭在摇篮里! 侍从虽有疑惑,却不敢违逆,麻利地取来甲冑。曹昂胡乱套上,甚至没顾得上繫紧腰间的玉带,便大步流星地往中军大帐去。 夜风吹在脸上,带著军营特有的肃杀之气。沿途的兵卒见了他,纷纷驻足行礼,口称“大公子”。 曹昂心不在焉地頷首,脑子里全是邹氏、张绣、贾詡这几个名字。 【张绣、邹氏、胡车儿……贾詡!那个老狐狸才是最麻烦的!张绣虽是主將,可这反叛的主意,十有八九是贾詡谋划的。若是能想个法子把张绣和贾詡分开,或许能延缓祸事?】 【可怎么才能自然地將贾詡从张绣身旁调走呢?父亲刚收降张绣,正是示好的时候,骤然拆分其部將,反倒显得多疑,更容易逼反他们……】 曹昂越想心越沉,脚下的步伐却愈发急促。 中军大帐外,两排亲卫执戟而立,甲冑在火把的映照下泛著冷光。见曹昂过来,为首的亲卫长立刻上前一步: “大公子。” “父亲在帐內?” 曹昂打起精神问道。 “在。” 亲卫长点头,压低了声音。 “方才张將军等人刚离去,主公似有倦意,正与安民公子说话呢。” 曹安民! 曹昂心头又是一紧。那个把邹氏引荐给父亲的罪魁祸首,此刻竟就在帐內!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烦请通报,孩儿有要事求见父亲。” 亲卫长不敢怠慢,掀帘入內。不过片刻,便听到帐內传来一个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是昂儿来了?让他进来。” 那声音,正是曹操! 曹昂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定了定神,掀帘而入。 帐內暖意融融,地上铺著厚厚的毡毯,几盏油灯燃著,將帐內照得亮堂。 主位上坐著一个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出头,身材中等,頷下一缕鬍鬚修剪得整整齐齐,虽相貌平平,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人心,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度。 这,便是曹操!魏武大帝,曹孟德! 曹昂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前世在史书里读了无数遍的人物,此刻活生生地坐在眼前,那股久经沙场与权谋淬炼出的气场,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定了定神,正要行礼,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冒出个念头: 【这般相貌,竟能生出我这般眉清目秀的儿子?看起来我的长相应该是隨了母亲……】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曹昂猛地回神,正要开口,却见主位上的曹操猛地瞪大了眼睛,端著酒盏的手微微一顿,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仿佛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曹昂一愣: 【父亲这是怎么了?】 他不知道,此刻曹操的脑子里正炸响著一句话—— 【这般相貌,竟能生出我这般眉清目秀的儿子?看起来我的长相应该是隨了母亲……】 那声音极为清晰,分明就是曹昂的嗓音!可曹操看得分明,曹昂明明没开口! 曹操的心臟猛地一缩,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將酒盏轻轻放在案几上,沉声道: “昂儿深夜来见,可是有要事?” 他一边问,一边死死盯著曹昂。方才那声音,到底是幻觉,还是…… 曹昂没注意到曹操的异样,他的目光落在了曹操身侧的青年身上。 那青年二十出头,相貌与曹操有几分相似,此刻正冲他挤眉弄眼,嘴角带著一丝促狭的笑意——正是曹安民。 看到曹安民这副模样,曹昂心中不由一嘆。 【就是这个堂兄,为了討好父亲,把邹氏送上门,最终导致张绣反叛,不仅害死了堂兄,还连累了典韦,连累了我!】 【因果报应,倒是不爽。可这报应里,偏偏要搭上典韦和我的性命,实在不值!】 【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即將发生的一切,就算为了自己的性命,也必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无论如何,不能让父亲今夜踏出那一步,逼反张绣!或者……】 【乾脆想个法子让张绣提前离开宛城?还有贾詡,那老狐狸心思深沉,得想办法盯紧他……】 “昂儿?” 曹操见他走神,又唤了一声,眸中的惊疑更甚。 方才那清晰的声音,又钻进了他的耳朵! 邹氏?张绣反叛?还害死了典韦还有昂儿? 听著曹昂的心声,曹操的手猛地攥紧了案几的边缘,心中心念急动。 “刚刚果然不是我听错了!我听到的这声音似乎是昂儿心中的预言?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他说的这些难道是天机?” “说起来我刚刚確实是觉得有些无趣,所以才想要让安民侄儿帮我去想想办法,安民也確实提起了邹氏。” “此事,只有安民与我知晓,昂儿既然也能知道此事,如此说来,昂儿竟真能知晓未来之事,洞悉天机?而我,又能知晓昂儿心中所想?” 此时完全不知晓自己的心声已经被曹操全部听去的曹昂,被曹操的声音唤回神。他忙躬身行礼: “孩儿参见父亲。” 曹昂抬起头,迎上曹操的目光,心中暗道: 【父亲这眼神怎么怪怪的?莫不是已经动了什么心思?不行,得赶紧开口,先把话头引到张绣身上,提醒他多加防备张绣!】 可他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就见曹操的脸色变幻不定,眼神复杂地看著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曹昂心中愈发不安: 【难道父亲看出什么了?还是……曹安民已经把邹氏的事说出口了?】 第2章 啊?我吗? 曹昂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他偷眼覷著曹操变幻不定的神色。 【不论曹安民有没有向父亲提及邹氏,目前我都不能直接提起邹氏,绝对不能提!】 这个念头如同警钟在曹昂的脑海里反覆敲响。 【父亲的性子,最是多疑自负。若是直接劝他远离邹氏,他定会想:我儿怎会突然关心起我的私事?莫不是听了什么閒言碎语?这样反而容易弄巧成拙,说不定还会激起他的逆反心。】 【眼下最要紧的是张绣和贾詡!尤其是那个贾文和,简直是毒士中的毒士,必须想办法让他离开张绣身边!】 定了定神,曹昂躬身道: “父亲,孩儿深夜前来,实为张绣归降之事。” 曹操抬了抬眼皮,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著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深邃: “哦?张绣已降,献了印綬,此事已定,昂儿有何疑虑?” 【来了来了,果然是这种反应。】 曹昂心中暗道,嘴上却愈发谨慎: “父亲仁厚,纳张绣於麾下,实乃明智之举。只是孩儿观那贾詡,虽为张绣谋士,却胸藏沟壑,非碌碌无为之辈。张绣新降,其心未附,身边有此等人物,终究是隱患。” 他偷瞄了一眼曹操,见对方没有动怒,便壮著胆子继续道: “不如父亲寻个由头,將贾詡调至军中別处任职?一来可分张绣之势,二来也能就近看管,岂不两全?” 曹操眯起眼睛,耳边又响起曹昂的心声: 【只要把贾詡调走,张绣就是没了爪牙的老虎,即便日后真有变故,也翻不起大浪!】 【父亲怎么还不说话?难道觉得我小题大做了?】 曹操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曹安民,只见这侄儿正一脸茫然,显然是什么都没听到。 “原来如此,这昂儿的心声竟只有我能听见。” 曹操心中瞭然。 “昂儿不仅能知未来,还在为我筹谋。只是不知他说的宛城之变究竟发生了什么,典韦、安民、还有他自己又有何遭遇……” 想到此处,曹操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涩。 他想起自己这些年南征北战,胜仗打得多了,確实有些志得意满,方才若非昂儿前来,说不定真就按捺不住,让安民去寻那邹氏了。 “昂儿说的是。” 想到此处,曹操长嘆一声,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那贾詡確非等閒之辈,调至你身边做个主簿,也好让你多加歷练。” 曹昂闻言一愣,隨即大喜过望: 【成了!父亲竟然同意了!太好了!只要贾詡不在张绣身边,就算父亲真的……真的纳了邹氏,张绣没了智囊,也就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还有典韦將军!回头必须立刻去找他,让他看好自己的双戟,千万別跟胡车儿喝酒,更不能大意!只要这两点做到,宛城之劫就能避过去,我这条小命也算保住了!】 看著曹昂明显鬆了口气的模样,曹操心中五味杂陈。 他听著曹昂的心声,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真的在为他著想,甚至不惜泄露天机。 可不知怎的,想起曹昂方才心里吐槽他“生不出眉清目秀的儿子”,曹操忽然起了个促狭的念头。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子脩此番隨我征战宛城,劳苦功高,为父也该赏你些什么才是。” 曹昂一愣,不由得暗道: 【赏我?不用不用,我能保住命就行……】 接著就听曹操看向曹安民: “安民,你方才说,张绣的叔父张济去世后留下遗孀,唤作邹氏?” 一旁的曹安民闻言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道: “是!那邹氏年方二十六,生得是容月貌,体態风流,正是……” “住口。” 曹操淡淡打断他,转而看向曹昂,笑意盈盈。 “既然是绝色,便赏给昂儿做个妾室吧。” “噗——” 曹昂闻言差点把舌头咬掉,他难以置信地指著自己: “父、父亲?您说……赏给我?” 【什么情况?剧情怎么突然往这个方向发展了?不是应该父亲自己纳了邹氏吗?怎么变成我曹昂纳邹氏了?】 【完了完了,这要是接受了,张绣还不得把我恨之入骨?等到张绣反叛的时候,怕不是第一个就要剁了我!可我要是不接受,父亲会不会觉得我不识抬举,甚至怀疑我別有用心?】 曹昂脑子飞速运转,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看著曹操似笑非笑的眼神,只能硬著头皮躬身: “谢、谢父亲赏赐。” 曹操看著曹昂一脸便秘的表情,心中暗笑: “让你小子背后编排我,这下看你怎么收场。况且,你纳了邹氏,张绣该反还是会反,正好遂了我的意。” “昂儿既然预言张绣会反,无论是因何缘由,都没有必要將他留下了,倒不如趁此机会直接剷除张绣!” 此时的曹操有了几分“寧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狠辣。他挥了挥手,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好了,夜深了,你隨安民回去歇息吧。邹氏之事,我自有安排。” “是。” 曹昂如蒙大赦,跟著曹安民快步退出大帐。 帐內只剩下曹操一人,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敲在宛城的位置上,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张绣,贾詡!既然天不绝我曹孟德,让昂儿示警与我,那这宛城,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 曹昂二人从大帐离开,帐帘刚落,曹昂还没来得及鬆口气,胳膊就被曹安民死死拽住。 那小子一脸曖昧的坏笑,挤眉弄眼的模样看得曹昂心头直冒火。 “子脩啊子脩。” 曹安民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艷羡。 “叔父对你可是真不错!那邹氏我白天远远瞧了一眼,肌肤胜雪,眉眼含情,端的是个绝色!你这福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曹昂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甩开他的手沉声道: “父亲赏赐,岂容你我置喙?” 【福气?这哪里是福气?这分明是我的催命符啊!】 他攥紧拳头,心中也有些担忧。 【歷史已经开始发生偏差了。父亲把邹氏赏给我,难道就不怕张绣反水?还是说,他根本就是故意这么做的的?】 【如今张绣失去了贾詡,如果起兵反叛,以魏武大帝的实力,父亲应该也有八成机会將叛乱顺利平息。但是此事毕竟关乎我的性命!】 【我有八成把握安全度过宛城之危……八成把握,这与零成有何区別?这与我已经陷入必死境地有何区別?】 脑中纷乱的念头搅得他心烦意乱,曹安民还在一旁喋喋不休: “走走走,我这就带你去见人,也好让你瞧瞧为兄所言非虚——” “不必了。” 曹昂猛地打断他,语气因急迫有些生硬。 “我找典將军有要事相商,你可知他在哪?” 曹安民愣了愣,挠著头满脸困惑: “找典韦?这时候?那莽夫除了喝酒耍戟,能知什么要事?” 【曹安民!若不是你办的好事,將邹氏引荐给父亲,何至於此?】 曹昂强压下心头的火气,沉声道: “休要多问,带我去便是。” 见曹昂神色凝重,曹安民不敢再玩笑,悻悻地领著他往西侧营帐走去。 夜风卷著砂砾掠过耳畔,曹昂望著远处摇曳的火把,心头髮沉。 【贾詡虽被调到我麾下,可张绣那根刺还在。邹氏被父亲赏赐给我,此事足以让张绣翻脸。如今只能寄望於典韦!】 转过两道帐幕,便见前方一座大帐外立著数名亲卫,皆是虎背熊腰的壮汉。 曹安民指了指帐门道: “喏,典韦就在里面。” 曹昂深吸一口气,对曹安民道: “你在此等候。” 说罢撩帘而入。 第3章 我观这邹氏真是风韵犹存吶! 曹昂刚走进典韦的大帐,只觉得帐內瀰漫著淡淡的酒气与皮革的味道。 一个魁梧如山的身影正背对著门口坐在案前,手里拿著根笔桿,嘴里念念有词。 那背影宽得几乎要撑满整个帐门,肩背隆起的肌肉把甲冑撑得鼓鼓囊囊,正是典韦! “典將军。” 曹昂拱手行礼。 典韦猛地回头,一张稜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凶相,额间的刀疤在灯火下泛著油光。 可当他看清来者是曹昂时,那凶戾瞬间褪去,换上一副憨直的笑容,起身抱拳道: “大公子怎的来了?可是主公有事吩咐?” 曹昂望著他那双蒲扇般的大手,想起史书里他力战身亡的记载,心头一暖,温声道: “深夜叨扰將军,是我私事。方才听將军似在吟诵什么?” 典韦黝黑的脸颊竟泛起一丝红晕,挠著头嘿嘿笑道: “让大公子见笑了,末將……末將在琢磨几句诗。” “诗?” 曹昂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这铁塔似的汉子竟然会作诗?史书上可没写过这茬!】 他强压下惊讶,拱手道: “家父常言诗以言志,將军竟也有此雅好?我自小研读诗赋,若將军不嫌弃,可否让我一观?” 这话本是客套,谁知典韦眼睛一亮,猛地起身抓住曹昂的手腕。那力道之大让曹昂险些痛呼出声,只听他兴奋地嚷道: “公子真愿意看?那太好了!我这就写给你看!” 说著便拽著曹昂衝到案前,铺开竹简拿起笔,蘸了墨汁便写。 曹昂看著他那粗如铁柱的手指捏著纤细的毛笔,只觉得画风诡异。 片刻后,典韦把竹简推到他面前,满脸期待: “公子请看!” 曹昂低头一瞧,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著几行字: 肥豕烹作羹, 羔羊炙成方。 大碗盛酒浆, 饱餐力无双! 【这算哪门子诗?通篇就知道吃!】 曹昂嘴角抽了抽,腹中却忍不住腹誹: 【亏得他想得出来,把烤肉喝酒写得这么直白,不过倒也符合他的性子。】 可看著典韦那亮晶晶的眼神,他只得硬著头皮赞道: “將军此诗,嗯……通俗易懂,颇有豪侠气!尤其是『饱餐力无双』一句,深得军旅之妙!” 典韦听得眉开眼笑,黝黑的脸上褶子都堆到了一起: “公子果然懂我!我就知道公子定能懂我!” 趁他高兴,曹昂话锋一转,神色凝重起来: “將军,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公子儘管吩咐!” 典韦拍著胸脯道。 “明日起,將军的双戟万不可离身半步。” 曹昂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还有,张绣麾下之人若邀你饮酒,无论是谁,都万万不可应允。尤其是那个叫胡车儿的胡人,务必多加提防!” 典韦虽不明所以,但见曹昂说得郑重,便重重点头: “大公子放心!末將都记下了!” 曹昂这才鬆了口气。 【有典韦这句话,至少能避开胡车儿盗戟的陷阱。加上贾詡已被调至我的麾下,我在这宛城中活下去的把握又多了一成八!】 目的已经达成,他起身告辞,典韦却依依不捨地拉著他的胳膊: “公子日后可要常来啊!我还新作了首《燉肉歌》……” “改日一定討教!” 曹昂闻言只觉得太阳穴嗡嗡作响,几乎是落荒而逃,掀帘而出时还听见身后典韦在念叨“肉到底是红烧还是清燉好”。 帐外的曹安民见他出来,连忙凑上前: “怎么样?我就说那莽夫没什么要紧事……” 曹昂没理会他,望著天边沉沉的夜色,心中暗道: 【剩下的,就只能看父亲的布局了。只是这邹氏……】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而在帐外等候许久的曹安民见曹昂似有心事,便准备带著曹昂去寻那邹氏解闷。 於是曹昂被曹安民拽著胳膊,脚步踉蹌地跟在后面,心头的鬱结如同帐外的阴云,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个曹安民到底想干什么?眼下张绣降而復叛的风险如悬顶之剑,他还有閒心琢磨这些齷齪事!】 曹昂挣了挣胳膊,却被曹安民拽得更紧。 那小子脸上掛著自以为是的精明,压低声音道: “子脩你就別愁眉苦脸了,叔父把邹氏赏了你,便是你的人了。这时候去瞧瞧,先解解馋岂不妙哉?” 【解馋?我看是去踩雷!】 曹昂暗自咬牙,目光扫过沿途巡哨的兵卒。 这些人见了他身上的锦袍,无不躬身行礼,眼神里的敬畏让曹安民越发得意,腰杆挺得笔直,仿佛这宛城已是他家后院。 【父亲刚收降张绣,正是要稳住人心的时候,这般仗势欺人,与自掘坟墓何异?】 曹昂看著曹安民颐指气使地呵斥守门的张绣亲兵,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些亲兵虽不敢违抗,眼底却闪过一丝隱忍的慍怒,像被踩住尾巴的狼,只待时机便要反噬。 穿过两道寨门,便见一片错落的院落,正是张绣家眷居所。 很不凑巧,或者说很凑巧,此时张绣並不在府中。 【张绣不在家中?这倒是巧了......可越是如此,越不能轻举妄动!】 他刚想开口劝阻曹安民,准备离开,却被曹安民推搡著往里走。 “我们是奉了曹公之命,来安抚张將军家眷的。” 曹安民扯著嗓子嚷嚷,手里把玩著腰间玉佩。 “快去通报邹夫人,就说大公子亲自前来探望。” 院中的侍女惊慌失措地跑进去,曹昂站在石阶下,望著青砖铺就的地面,脸色涨红。 【这做派,有些羞耻!而且这样下去,怕是真要把张绣逼反了......可父亲既然已经把贾詡调走,又將邹氏赐给我,我似乎也没有別的选择。】 正思忖间,內院传来环佩叮噹,曹昂下意识抬头,只见月洞门后转出一道身影。 素色襦裙裹著玲瓏身段,乌黑的髮髻松松挽著,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隨著步履轻轻晃动。 烛光从廊下透出来,映得她肌肤莹白如玉,二十六岁的年纪,眼角眉梢都带著岁月沉淀的风情。 尤其是那双杏眼,眼波流转间似含著春水,眼角那颗泪痣在昏暗中若隱若现,平添几分勾魂摄魄的媚態。 “嘶......” 见到此女的曹昂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喉咙发紧,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这便是邹氏? 史书里寥寥数笔带过的女子,竟有如此风姿。 那是一种与少女截然不同的韵味,像窖藏多年的醇酒,每一寸肌肤都透著熟透了的风情,让人心头莫名一盪。 第4章 胡车儿:我难道是天才? 【好啊曹昂,你不愧是曹孟德的儿子!】 曹昂很快清醒过来,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果然这好人妻的毛病是刻在骨子里遗传来的?】 曹昂看著风情万种的邹氏,只觉得脸颊忽觉发烫,慌忙移开目光,却撞进曹安民促狭的眼神里。那小子正冲他挤眉弄眼,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根。 邹氏已走到近前,敛衽行礼,声音轻柔如羽: “民妇邹氏见过大公子。” 她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曹昂这才注意到她握著帕子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这邹氏倒也是个苦命人......】 曹昂心头掠过一丝不忍,刚要开口说些安抚的话,却被曹安民抢了先: “邹夫人不必多礼,我家公子今日特来......” “不必多言。” 曹昂猛地打断他,清了清嗓子,儘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 “我与父亲感念张將军归降之心,特来看看家眷是否安好。既已见到夫人平安,我等便不叨扰了。” 说罢不等曹安民反应,转身便往外走,脚步快得几乎像是在逃。 【再待下去,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曹昂攥紧拳头,只觉得背后邹氏的目光如同实质,烫得他后背发紧。 直到走出张府大门,曹昂才鬆了口气,却被曹安民拽住: “子脩怎么就走了?我还没......” “回去!” 曹昂沉声道,语气里的寒意让曹安民愣了愣。 见曹昂脸色铁青,曹安民訕訕鬆手,却仍不死心: “我说的没错吧?这邹氏是不是绝色?叔父的赏赐,可是真真让人羡慕啊。” 曹昂訥訥点头,目光望向远处营寨的灯火,心头的警铃却越响越急。 【绝色又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宛城这潭水,比想像中还要深。】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纷乱的杂念。 【至於邹氏......嘿嘿!等过了宛城这关,再做计较也不迟。】 想到此处,曹昂便与曹安民分別,独自返回自己的住处。 …… 夜色渐深,宛城西营的灯火却依旧星星点点,映著营帐间巡逻兵卒的身影。 张绣踏著夜色归来,甲冑上还沾著白日操练的尘土,粗糲的脸上带著几分疲惫,却难掩眉宇间的悍勇之气。 刚进府门,就见亲兵迎了上来,神色有些侷促: “將军,方才曹昂公子与曹安民公子来过。” 张绣解甲冑的手猛地一顿,浓眉拧起: “曹昂?曹安民?他们来做什么?” “说是奉曹公之命安抚家眷,还见了邹夫人。” 亲兵低著头,声音越说越小。 “婶娘?” 张绣心头“咯噔”一下,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了上来。他將甲冑重重摜在桌上,沉声道: “他们待了多久?说了些什么?” “没待多久,就问了句安好,见了邹夫人一面便走了。” 张绣来回踱了几步,靴底碾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粗豪的脸上满是疑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腰间的佩剑: “某家刚投降就来拜访家眷?还是曹公的长子亲自来……这到底是示好,还是试探?” 他越想越不安,如今虽降了曹操,可手里的兵权还在,曹操那人多疑是出了名的,难保不是借著安抚的由头来探他的底细。 “去,把胡车儿叫来。” 张绣对亲兵道。 片刻后,一个身形魁梧、高鼻深目的胡人走了进来,正是胡车儿。 他抱拳行礼,声如洪钟: “將军找俺?” 张绣把事情一说,胡车儿顿时怒目圆睁: “这曹昂分明是没安好心!將军刚归降,他们就跑到府里见邹夫人,这不是明摆著试探將军的底线吗?依我看,定要多加提防!” 张绣眉头皱得更紧: “我也觉得不对劲,可眼下刚归降,若是轻举妄动,反倒落了口实。” “那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胡车儿急道。 张绣沉思片刻,忽然道: “去找贾先生问问,他定有主意。” 两人刚要动身,却见帐外走进来一个亲卫,稟报导: “將军,方才听闻,贾先生被曹公调去大公子帐下做主簿,今夜就已离开营地了。” “什么?” 张绣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贾詡被调走了?这简直是釜底抽薪! 如此一来,张绣身旁就没了能够出谋划策的人了! 胡车儿也急了: “这曹操果然没安好心!把贾先生调走,就是断了將军的臂膀啊!” 张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摆摆手: “慌什么!” 可他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贾詡一走,他身边连个能出谋划策的人都没了。 他看著胡车儿,这胡人勇猛是勇猛,可论计谋,实在是……不堪入目。 胡车儿见他沉默,忍不住道: “將军,依俺看,他们既然不仁,咱们也不必讲忠义!不如趁夜反了,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反?” 张绣猛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暗骂: “莽夫!就知道打打杀杀!刚归降就反,师出无名,胜算能有几分?天下人又要如何看我?” 他沉声道: “此事不可妄议!你先下去,密切盯著曹操营中的动静,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来!” “是。” 胡车儿虽不甘,却也只能领命退下。 出了张绣的营帐,胡车儿挠了挠头,心里嘀咕: “不反也得知道曹昂小儿他们想干什么啊,將军让俺盯著曹操动向,定也是有了反心!只是,俺要怎么才能盯著那曹操动向呢?” 他漫无目的地在外面转圈,忽然眼睛一亮,拍了下大腿: “有了!” 白日隨张绣去赴宴时,胡车儿见过曹操身边有一名护卫,身似铁塔,听说名唤典韦,乃是曹操的心腹。 那傢伙看著就像个好酒的,若是能跟他搭上话,一同喝几顿酒,说不定能套出些消息来。 胡车儿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咧开嘴笑了: “还是俺胡车儿聪明!俺真是越来越有贾先生的风采了!” 他转身就往自己帐中跑,不多时提著两坛上好的酒,脚步轻快地往曹操中军大帐的方向去了。 而此时,远在自己营帐中的曹昂,正对著油灯发呆。 他脱去甲冑,揉著发胀的太阳穴,脑子里乱糟糟的: 【张绣那边会不会起疑心?曹安民办事毛躁,今晚前往张府拜见邹氏,千万別留下什么隱患才好。】 【典韦那边应该也没有问题吧?毕竟已经叮嘱过他了,可別一时贪杯就忘了我的话……】 【还有贾詡,被父亲调到我身边,他会不会察觉什么?那老狐狸心思太深,得时刻提防著。】 他嘆了口气,只觉得这宛城的每一刻都像踩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復。 窗外的风依旧刮著,带著寒意,仿佛预示著一场即將来临的风暴。 第5章 毒士贾詡,敲山震虎! 翌日清晨,帐外的晨光刚透过帆布的缝隙钻进来几缕,曹昂正对著铜镜整理衣襟,就听见帐外亲兵的声音: “公子,主公在中军大帐召见。” 他心头一动,指尖系玉带的动作顿了顿。 【这个时辰召见?是为了贾詡的事,还是张绣那边有了动静?】 不敢耽搁,曹昂快步出帐,一路疾行至中军大帐。 掀帘而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上首端坐的曹操,而在帐侧的阴影里,还立著一个中年文士。 那人微胖身形,一张圆脸透著几分富態,双眼半眯著,像极了善於揣著心思的老狐狸。 见曹昂进来,他眼皮轻轻一抬,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拱手时动作不疾不徐,透著一股深藏不露的沉稳。 曹昂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滯了半分。 贾詡! 眼前此人,哪怕自己只是曾经见过寥寥几面,此刻也让他瞬间认了出来。 【此人便是“毒士”贾文和了!说起来,宛城之战里,正是此人一计,让典韦双戟被盗,让自己葬身乱军!】 【父亲果然把他调来了。这老毒物站在这儿,笑得越是隨和,心里算计恐怕就越深沉。】 曹昂压下心头翻涌的忌惮,面上维持著平静,先向曹操躬身行礼: “孩儿参见父亲。” 起身时,才转向贾詡,微微頷首: “贾先生。” 他的目光在贾詡脸上短暂停留,又迅速收回——对付这种人,多看一眼都怕被他窥出些什么。 而此时,上首的曹操看著曹昂进来,耳中已经响起他的心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毒士?盗戟?原来宛城之败,典韦之死,竟是这贾詡的手笔……” 自从昨晚能听到曹昂的心声之后,曹操只知道张绣叛乱,自己的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爱將典韦殞命於此,具体细节却並不清楚。 此时曹操从曹昂的心声中听到了宛城之战,张绣反叛其中的细节,让曹操更加確定曹昂定然是洞悉天机,能够预测未来,对曹昂的心声深信不疑。 “我只要根据曹昂的心声做好布局,那么平定乱世岂不是覆手之间?” 曹操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著,目光扫过贾詡时,眸底已然泛起一丝冷冽的杀机。 “不过,这贾詡……如此歹毒之人,留著终是祸患,不如此刻便除了,以绝后患。” 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正要开口,却又听见曹昂心里的念头: 【不过话说回来,这贾詡虽毒,却是顶尖的谋臣。史书上说他后来归降父亲,官至太尉,可见其才。若能真心为我父子所用,倒是一大助力……】 曹操的动作顿住了。 “昂儿竟还惦记著收他为己用?” 他打量著帐下的曹昂,见曹昂虽面带警惕,却无半分杀意,反倒透著几分惜才之意,自己心中那点杀念渐渐淡了。 “罢了,既然昂儿觉得此人有用,便留著吧。派几个暗哨盯紧便是,若他敢有异心,再处置不迟。” 眸中杀机散去,曹操抬手示意: “昂儿来了?来,我给你介绍。” 他看向贾詡: “这位是贾文和先生,智谋过人。你如今在军中任別部司马,身边正缺个得力的帮手,往后便让贾先生辅佐你处理军务,做一主簿如何?” 曹昂昨晚便已知晓此事,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故作郑重地拱手: “多谢父亲体恤。” 转而对贾詡道: “贾先生,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贾詡那双眯著的眼睛弯了弯,拱手还礼,声音和蔼: “公子客气了,詡唯尽心国事而已。” 曹昂看著他这副与世无爭的模样,心里却在打鼓。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不是知晓其人,恐怕会被其所欺骗!】 正思忖间,曹操忽然话锋一转,目光重新投向贾詡,语气隨意得像是在閒聊: “说起来,贾先生久在张绣帐下,想必对他的家眷也熟悉。” 贾詡眼皮微抬,静待下文。 曹操呷了口茶,慢悠悠道: “我听闻张绣將军的寡婶邹氏尚在宛城,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实在可怜。昂儿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我有意將邹氏赐给他做个妾室,不知贾先生意下如何?” 话音落下,帐內瞬间安静下来。 曹昂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父亲这是做什么?突然问贾詡这个!是故意试探他?还是……想借他的口把消息传到张绣耳朵里?】 他下意识看向贾詡,只见那微胖的圆脸依旧没什么表情,可曹昂却莫名觉得,对方那双半眯的眼睛里,正飞快地闪过一丝精光。 而曹操的目光,此刻正像鹰隼般死死锁在贾詡脸上,连呼吸都仿佛放缓了几分。 【这老狐狸会怎么答?他若是顺著父亲的话头应和,倒还好说;若是露出半分异样,恐怕今日……】 曹昂攥紧了袖中的手,只觉得帐內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他会怎么说?顺著父亲的话应承?还是……他已经看穿了这是场试探?】 正心头髮紧时,贾詡忽然微微欠身,那双半眯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笑意里瞧不出半分异样: “司空大人所言甚是。”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著恰到好处的恭谨: “长公子神貌俊朗,气度不凡,邹氏夫人亦是温婉贤淑,二人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此一来,张绣將军也算与司空有了姻亲之谊,既是亲厚,亦是安抚,实乃两全之策。” 曹昂心头猛地一跳。 【好个贾文和!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我,又圆了父亲的意图,连张绣那边都顾及到了……不愧是贾文和!】 他偷瞄曹操,见父亲的指节在案几上轻轻叩著,目光如鹰隼般锁著贾詡,那双眼眸里翻涌的情绪让人看不透深浅。 “贾先生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陡然间,曹操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笑声撞在帐篷的帆布上,震得油灯的火苗都晃了晃。 他抬手抚著打理精致的鬍鬚,眼底的冷冽却未散: “文和是通透人,不枉我一番安排。” 笑声渐歇,曹操话锋一转,语气陡然沉了几分,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贾先生,往后你便好生辅佐子脩。他年纪尚轻,军中事务多有不熟,你须得尽心指点。” 曹操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扫过贾詡时,眼神中寒光闪烁: “至於其他的事,便不必分心了,明白吗?” 说到“其他的事”四个字时,曹操咬得极轻,却像重锤砸在帐內。 曹昂的后背瞬间绷紧。 【父亲这是在敲山震虎!明著是让贾詡辅佐我,实则是警告他安分守己,別再跟张绣暗通款曲!这话说得够明白,就看贾詡接不接得住了。】 贾詡脸上的笑意纹丝未动,甚至还深了几分,他躬身拱手,声音依旧温和: “诺。詡省得。” 那声“诺”听不出半分异样,可曹昂却莫名觉得,这老狐狸垂在袖中的手,指节怕是已经攥紧了。 “去吧。” 曹操挥了挥手,目光重新落回案几上的地图,不再看曹昂与贾詡。 第6章 玉带藏乾坤! 眼见曹昂二人离开,曹操起身负手走到帐內悬掛的地图前,手指重重按在“宛城”二字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张绣……贾詡……” 曹操低声念著这两个名字,语气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昂儿的心声绝不会错,这场叛乱,怕是就在眼前了。” “昂儿说典韦双戟会被胡车儿所盗,还说安民这孩子……” 想到曹昂心声里提及的“三贤殞命”,曹操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隨即眼神一凛。 “既然知晓了天机,便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他猛地转身,对著帐外沉声道: “立刻传于禁来见我!” 亲卫应声而去,不过片刻,一个身著黑色甲冑、面容刚毅的將领便大步流星地走进帐內,正是于禁。 于禁抱拳行礼,声如洪钟: “末將于禁,参见主公!” 曹操看著他,语气凝重: “文则,你立刻挑选精锐,换上便装,严密监视张绣军营的一举一动。” 于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张绣刚降,主公为何突然如此提防? 但他素来沉稳,並未多问,只是沉声应道: “末將明白!敢问主公,若有异动……” “若有异动,不必稟报,先设法稳住他们,记住,切莫打草惊蛇!” 曹操的声音压得极低。 “尤其盯紧张绣、胡车儿二人,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要如实报来!” “诺!” 于禁再无迟疑,抱拳转身,大步离去,甲冑摩擦的声响很快消失在帐外。 曹操望著帐门,眉头依旧紧锁。于禁虽稳重,可昂儿是他的长子,容不得半分闪失。 想到次数,他又对著帐外喊道: “传曹洪来见我!” 片刻后,一个身材魁梧、面色赤红的將领掀帘而入,正是曹操的堂弟曹洪。 曹洪一进门便嚷嚷道: “兄长唤我何事?莫非是又有什么好事?” 曹操瞪了他一眼: “休得胡言!子廉,你听著,从今日起,选五十名精锐亲卫,暗中护住子脩的安全。” 曹洪愣住了,挠了挠头: “护住子脩?兄长,张绣不是已经降了吗?宛城安稳得很,何必如此小题大做?” “让你去你便去!” 曹操的语气不容置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子脩年轻,涉世未深,防人之心不可无。记住,是暗中保护,切莫让他察觉,更不能惊扰了他处理军务。” 曹洪虽满心疑惑,但见曹操神色严肃,便不敢再追问,重重点头: “兄长放心,末將定保大公子周全!” “去吧。” 曹操挥了挥手,看著曹洪的背影消失在帐外,这才鬆了口气。 “文则监视张绣,子廉护住昂儿,如此一来,即便张绣真的反叛,也能应对自如了。” 他走到案前坐下,端起早已凉透的酒盏,抿了一口,心中却仍有些不安。 “奇怪,总觉得还有什么似乎被我遗漏了……” 曹操敲著案几,眉头紧锁,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名字——曹昂、典韦、贾詡、邹氏、张绣…… “没落下谁啊?希望是我多虑了吧……” 此时,正在城中饮酒的曹安民不知为何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奇怪,好端端的怎地打起喷嚏来了?唉,一个人饮酒也是无趣,不知子脩在做什么?改日我当去寻他与我一同饮酒才好!” …… 另一边,曹昂与贾詡並肩退出曹操大帐。 【刚才那番对话,比在战场上跟人拼杀还要累!父亲步步紧逼,贾詡见招拆招,这俩人怕是都在心里算著八百个来回了!恐怖如斯!真是恐怖如斯!】 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的贾詡,对方依旧是那副慢悠悠的模样,仿佛方才帐內的刀光剑影並不存在一般。 “贾先生,请隨我回营。” 曹昂压下心头的波澜,率先迈步。 他的营地在中军左侧,隔著两排营帐便是別部司马的驻地。 作为曹操长子,又领了別部司马之职,曹昂麾下有八百精锐,营帐虽不算奢华,却也整齐有序。 掀帘入帐时,贾詡的目光在帐內扫了一圈——案几上堆著整理好的军报,竹简按日期码得齐整,墙角的甲冑擦得鋥亮,连掛在壁上的佩剑都透著几分锐气。 “这曹操的大公子,倒不像传闻中那般只知文墨,对於军务看起来也极为熟稔。” 贾詡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却转瞬即逝。 曹昂对此毫无察觉,他指著案几旁的矮榻: “贾先生暂且在此歇息,军中杂务……” 话未说完,他忽然想起自己融合了原主记忆后,虽能处理军务,却总被琐碎文书绊住手脚,此刻看著贾詡,心头忽然冒出个念头。 【反正父亲把他派来做主簿,这些记帐、核校文书的事,正好推给他。既能省些心力,也能就近盯著他,一举两得。】 “贾先生,军中杂务繁杂。” 想到此壶,曹昂故作沉吟。 “清点粮草、登记军械这些事,便有劳先生了。” 贾詡拱手应道: “分內之事。” 接下来的几日,曹昂算是真正见识了“毒士”的本事。 无论是粮草簿册上的数字错漏,还是军械入库时的规格偏差,贾詡总能一眼揪出,处理起来条理分明,连最挑剔的军吏都挑不出半分错处。 有时曹昂故意留下几份棘手的军报,次日再看,贾詡不仅批註得条条是道,连应对之策都列得清清楚楚。 帐內,曹昂翻看著贾詡刚整理好的巡营记录,忍不住在心里咋舌。 【这哪里是主簿?简直是个全才!难怪后来能官至太尉,这份心思和能耐,確实担得起。】 可讚嘆归讚嘆,他盯著贾詡背影的目光却没松过半分。 【越是能干,越要提防。谁知道他会不会与张绣勾结?父亲让他“別做其他事”,我就算为了自己的小命,也得把这贾詡盯死了。】 这日午后,曹昂正与贾詡核对新到的箭矢数量,帐帘忽然被掀开,曹安民那张带著几分轻佻的脸探了进来。 “子脩,营里待著闷不闷?我寻了些好酒,咱们出去……” “不去。” 曹昂想都没想便打断他,眉头蹙起。 【这时候还想著喝酒?等我平安度过这一劫,怎么喝酒都可以!】 曹安民愣了愣,见曹昂脸色严肃,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那……我自己去了?” “隨意。” 曹昂挥挥手,目光重新落回竹简上。 这时,一旁的贾詡看到准备离开的曹安民,微眯的双眼精光闪动。 他以出恭为藉口与曹安民一同离开营帐,待打量一圈周围没什么人后立刻出声拦住准备离开的曹安民道: “安民公子留步。” 贾詡脸上掛著温和的笑,从袖中取出一条玉带,玉质温润,上面雕刻著简单的云纹,看起来並不起眼。 曹安民愣了愣: “贾先生有事?” “我之前在张绣將军麾下,蒙张绣將军照料,一直未曾答谢。” 贾詡说著將玉带递过去。 “这条玉带还算雅致,烦请公子代为转交,聊表心意。” 曹安民接过玉带,翻来覆去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特別,只当是寻常谢礼,便揣进怀里: “行,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贾詡拱手笑道: “多谢公子。” 曹安民摆摆手,转身哼著小曲走了。 待他走远,贾詡望著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低声喃喃: “张绣將军,你我相交一场,这点情分,总是要还的。” 说罢,他转身走回了曹昂的营帐。 第7章 张绣:大丈夫生居天地间…… 曹安民揣著那条玉带,一路晃晃悠悠往张绣的营帐去。 他心里还琢磨著贾詡这老狐狸倒是会做人,送条玉带当谢礼,既不扎眼,又不算寒酸。 “张將军在吗?” 来到张绣营帐,掀帘进帐时,曹安民脸上还掛著那副漫不经心的笑。 张绣正对著案几上的军报出神,闻言抬头,见是曹安民,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安民公子何事?” “也没啥大事。” 曹安民把玉带往案上一放。 “贾先生托我给你带个谢礼,说是之前受了你的照顾,以此相谢。” 张绣的目光落在那条玉带上,玉质温润,云纹简朴,看著倒像寻常物件。 他还没来得及细问,曹安民已经打著哈欠道: “东西送到了,我就先走了,留在这里也没酒喝。” 说罢,竟也不管张绣的反应,径直离去了。 帐內只剩下张绣与侍立一旁的胡车儿。 “將军,这曹安民也太无礼了!” 胡车儿一肚子火气。 “不过是曹操的侄儿,在將军面前摆什么谱?” 张绣没理会他的抱怨,指尖捏起那条玉带,翻来覆去地看。 贾詡送来的玉带,绝不会这么简单。 “文和这是什么意思?送条玉带,目的何在?” 他与贾詡相交这些年,深知此人虽以自保为先,却也並非全然无情。 当初若非贾詡力劝,他未必会降曹操。可如今这玉带又是何意? “哼,我看就是那贾詡攀上了高枝,特意送条玉带来显摆!” 一旁胡车儿撇著嘴,打量著张绣手中的玉带一脸不屑。 “他现在跟著曹昂那黄口小儿,怕是早就把將军您拋到脑后了!” 张绣没有附和,他摩挲著玉带的边缘,忽然烦躁起来。这几日被曹操调走贾詡的事搅得心神不寧,此刻对著这看不出名堂的玉带,更是心头火起。 他猛地將玉带往案上一放,谁知动作太急,玉带的一角竟蹭到了旁边燃著的火烛上。 “嗤——” 细微的灼烧声响起,张绣一愣,只见玉带的边缘被烧出个小口,露出里面的夹层。 这是…… 张绣心头一跳,连忙伸手去扯,从夹层里摸出一张摺叠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语,笔跡仓促,却正是贾詡的手笔: “司空欲將邹氏许给大公子为妾。將军为鱼肉,还需隱忍,望万万不可衝动,否则必將祸及自身。” 张绣的瞳孔骤然收缩,握著纸条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什么?曹贼竟然在打婶娘的主意!” 张绣与贾詡相交,岂会不知这寥寥数语背后的深意? 贾詡被调走,邹氏被赐婚,分明是曹操一步步在逼他!而贾詡冒险传书,是在劝他忍耐,是在念旧情! 可这忍耐,对他张绣而言,却是奇耻大辱! “曹贼安敢辱我!” 张绣猛地將纸条拍在案上,怒吼声响彻营帐,震得油灯都晃了晃。 “邹氏是我叔父的遗孀!是我的婶娘!他曹操竟敢將她许给曹昂那个黄口小儿做妾?!是可忍孰不可忍!” 胡车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立刻上前一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將军!这曹贼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这口气如何能咽下去?” 张绣胸膛剧烈起伏,眼中血丝密布,咬牙切齿道: “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鬱郁久居人下?我不杀曹操、曹昂父子,誓不为人!” “对!” 胡车儿在一旁兴奋地添油加醋。 “还有那曹安民!方才那副嘴脸,甚是可恶!姓曹的没一个好东西!到时候一同杀了了事!” 帐內的怒火几乎要掀翻帐篷。张绣喘著粗气,许久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杀意,眼神变得阴鷙: “就算要反,也需先做好准备。此刻衝动行事,只会自取灭亡。” 胡车儿急道: “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看著他们欺辱您?” “当然不。” 张绣指尖在案几上重重一点。 “如今宛城西营的兵力还在我手中,若能出其不意,直袭曹操大营未必没有胜算。” 他沉吟片刻,眉头又皱了起来: “只是曹操身边那个典韦,勇不可当,那双铁戟更是厉害,怕是个棘手的阻碍。” 胡车儿闻言,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 “將军放心!俺有一计,保管能让局势幽而復明!” “哦?” 张绣抬眼,完全没报多大希望。 “你有何妙计?” “这几日俺与那典韦多有接触,知道那典韦是个地地道道的酒鬼!” 胡车儿压低声音,眼中闪著狡黠的光。 “俺找个由头请他喝酒,灌得他酩酊大醉,再趁机偷了他的双戟。没了武器,他便是有滔天武艺,又能如何?” 张绣闻言大喜,猛地一拍案几: “好计!没想到车儿你竟也有这般智谋,真让我刮目相看!” 胡车儿被夸得嘿嘿直笑,挠著头道: “还是將军领导有方!” “事不宜迟。” 张绣眼神一厉。 “你即刻去准备,找个机会灌醉典韦,盗走铁戟!夜半时分,以火为號,咱们直捣曹操中军大帐!” “诺!” 胡车儿兴冲冲地抱拳,转身就要去安排。 “等等。” 张绣叫住他,声音冰冷。 “记住,行动小心些,莫要打草惊蛇。尤其是典韦那边,务必確保万无一失。” “將军放心!” 胡车儿离去后,张绣独自站在帐內,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拳头紧握。 那条被烧破的玉带落在脚边,他却看也未看——此刻在他心中,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与杀意。 接下来的几日,宛城的氛围愈发压抑。 曹昂每日除了处理军务,便是盯著贾詡的动向。见那老狐狸整日埋首於竹简,连帐门都少出,他稍稍鬆了口气,却仍不敢懈怠。 【张绣那边按兵不动,是还在犹豫,还是在暗中准备?父亲的布局应该已经妥当了吧……】 他不知道,此时的宛城西营,张绣正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白日里,他依旧操练兵马,与部將谈笑风生,可一到深夜,便会召来心腹,在帐內密谋起兵一事。 那些被他串联起来的西凉旧部都是桀驁善战之辈,他们的眼中都藏著同一种火焰——对曹操的不满与即將爆发的战意。 而这一切,都没能逃过于禁的监视。 “主公,张绣近几日频繁召见部將,西营的粮草调动也异於往常,怕是……” 曹操营帐內,于禁站在帐下,语气凝重。 曹操正用指尖敲击著案几上的地图,闻言只是冷笑一声: “知道了。让你的人盯紧些,另外,通知各部做好准备,重点布防西营方向。”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再派些机灵的,想法子混进西营,看看能不能策反几个张绣的部下。” “诺!” 于禁领命而去。 帐內只剩下曹操一人,他望著地图上宛城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昂儿说张绣会反,我就帮你加把火。张绣,台子我已经搭好了,看你怎么唱这齣戏!” 第8章 点火为號,擒杀曹贼! 这一日,曹操派人去请张绣来中军大帐议事。 张绣得到消息时,心中咯噔一下,只以为近日的异动被曹操察觉,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整理好衣冠便往中军大帐去。 帐內,曹操笑容可掬,屏退了左右,只留他二人。 “文和近日在昂儿帐下,倒是帮了不少忙,可见张將军麾下能人辈出啊。” 曹操先拉了几句家常。 张绣连忙谦逊几句,心里却在打鼓。 寒暄过后,曹操话锋一转,慢悠悠道: “说起来,还有一事,该与张將军你商量。” 张绣心头一紧: “司空请讲。” “你那寡婶邹氏,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孤苦无依的,实在可怜。” 曹操端起酒盏,抿了一口。 “昂儿也年纪不小了,我看邹氏端庄贤淑,便想將她许给昂儿做个妾室,也好让她有个依靠。张將军你觉得如何?” 曹操话音刚落,“轰”的一声,张绣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 儘管早有准备,但是当亲耳听到曹操所说,张绣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羞辱。 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压下掀翻案几的衝动,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司空……司空体恤,是邹氏的福气,也是晚辈的福气,晚辈……晚辈感激不尽!” 此时的张绣心中却已是怒火衝天: “曹贼!你这是故意羞辱我!等著吧,我定要杀了你以雪耻辱!” 曹操看著他那副刻意做出的受宠若惊的模样,心中暗笑,面上却愈发温和: “你能明白就好。如此一来,我们便是一家人,日后自当互相照拂。” 张绣强忍著怒火,又应付了几句,便以“军中还有要务”为由,匆匆告辞。 一出大帐,他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蚀骨的寒意。 “回营!” 他咬牙道,声音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回到宛城西营,张绣立刻召来胡车儿。 “事不宜迟,今夜便动手!” 张绣沉声道。 “曹贼欺人太甚,我等已无退路!今晚行动,点火为號,擒杀曹贼!” 胡车儿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行动,愣了一下便兴奋地应道: “诺!俺这就去准备!”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缓缓罩住了宛城。 曹昂的营帐里,他正与贾詡核对一份军粮清单,忽然打了个喷嚏。 【谁在念叨我?】 他揉了揉鼻子。 【总觉得今晚有些不对劲……】 而此时,典韦的营帐外,胡车儿提著两坛酒,脸上堆著笑,大声嚷嚷: “典將军!典將军在吗?” 典韦从帐內走出,见是胡车儿,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面上却装作茫然: “是胡车儿啊,深夜寻我何事?” “嘿嘿,好事!” 胡车儿晃了晃手里的酒罈。 “听闻大公子即將纳邹氏夫人为妾,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俺特地来给將军送些好酒,咱们一同庆贺庆贺!” 典韦闻言脸上憨厚一笑,心中却冷笑连连。 “果然来了!大公子提醒我要小心这胡车儿找我喝酒!今天我就看看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接过酒罈,脸上露出豪爽的笑容: “哦?竟有此事?那確实该庆贺!来来来,进帐喝几杯!” 帐內,两人你来我往,很快便喝了大半坛。 典韦故意装作不胜酒力,舌头都开始打结,眼神迷离地趴在案上。 “典將军?典將军?” 典韦对面的胡车儿试探著叫了几声,见典韦毫无反应,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果然是个憨酒鬼!这下好办了!” 他躡手躡脚地走到帐角,那里正放著典韦的双戟,寒光闪闪。 胡车儿咽了口唾沫,伸手便要去拿。 就在他指尖即將触碰到戟杆的瞬间,原本醉倒的典韦猛地睁开眼,眼中哪里有半分醉意? “你想干什么?!” 典韦大喝一声,如猛虎扑食般扑了过去,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胡车儿的后领,將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胡车儿嚇得魂飞魄散,挣扎著尖叫: “你……你没醉?!” “哼,就你这点伎俩,还想矇骗老子?” 典韦將他狠狠摜在地上,一脚踩住他的胸膛。 “大公子早有吩咐,让我防著你这胡人!” 胡车儿被踩得喘不过气,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 帐外,早已接到示意的亲卫冲了进来,將胡车儿紧紧捆住。 典韦拿起双戟,掂量了一下,对著被按在地上的胡车儿啐了一口: “想偷老子的戟?下辈子吧!” 宛城西营,帅帐之外。 张绣身披重鎧,手按枪柄,鎧甲的铁片在火把的映照下泛著冷硬的光。他仰头望了望天色,星子稀疏,夜色深得像化不开的墨。 “怎么还没动静?胡车儿那廝难道出了岔子?” 他麾下的亲兵早已整装待发,一个个屏声静气,只等號令。可约定的时辰早已过了,別说信號,连半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张绣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掌心沁出的汗濡湿了枪桿的缠布。 “难道胡车儿失手被擒了?还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让他浑身一寒。若胡车儿被抓,那自己的计划岂不是已经败露? 等待的每一刻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曹操將邹氏赐给曹昂的羞辱感像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而对自身处境的绝望更让他喘不过气。他就像砧板上的鱼肉,若不反抗,迟早是死路一条。 “不能再等了!” 张绣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旗杆上,火星四溅。 “传令下去,点火!隨我杀向中军大帐!擒杀曹贼!”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鱼死网破! “杀!” 火把骤然亮起,如同一条火龙,瞬间席捲了整个西营。 张绣一马当先,挺枪衝出营门,身后的兵马吶喊著跟上,目標直指曹操、曹昂父子,以及那个让他厌恶的曹安民。 然而,他们刚衝出西营范围,还没来得及靠近中军核心区域,四周突然“轰”的一声,无数火把同时亮起,將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杀啊——!”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平地惊雷。张绣勒住马韁,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四周的黑暗中,密密麻麻的曹军士卒如同潮水般涌出,个个严阵以待,手中的刀枪在火光下闪著寒光。 最显眼的是他们头顶的旗帜——一个大大的“於”字! “于禁?!” 张绣失声惊呼,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曹操……他早有防备?!” 他这才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所谓的出其不意,不过是自投罗网! “冲!给我衝出去!” 张绣红著眼嘶吼,此刻已无退路,他只能指挥麾下兵马衝杀过去。 可战斗刚一开始,张绣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麾下的士兵冲在最前面,可没等接战,不少人突然放慢了脚步,甚至有人直接扔下了武器!更有甚者,调转矛头,朝著他的亲信砍了过去!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衝上去!给我衝上去!” 张绣目眥欲裂。 这些人,正是于禁连日来策反的成果。他们本就对张绣降而復叛心存疑虑,又被于禁许以重利,此刻见曹操早有准备,哪里还肯卖命? 瞬间的倒戈让张绣的攻势土崩瓦解,他的核心力量被迅速分割、包围,陷入了內外交困的绝境。 “完了……” 张绣看著身边越来越少的亲信,心中一片冰凉。 第9章 张绣:大曹贼!小曹贼! 与此同时,曹昂的营帐內。 曹昂正对著一份军报出神,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隱约的喊杀声,紧接著,宛城西侧火光冲天。 “来了!” 曹昂猛地站起身,心头一紧。 【是西营的方向!张绣果然反了!】 他此时最担心的就是曹操的安危,还有典韦到底有没有中计,被盗走铁戟。 “备马!” 曹昂对著帐外喊道,抓起佩剑便冲了出去,只留下似乎毫无反应的贾詡留在帐中。 他一路疾行,直奔典韦的营帐,远远就看到那里灯火通明,亲卫们身披鎧甲,手执兵刃,气氛紧张却不混乱。 “典將军!” 曹昂高声喊道。 只见帐帘一掀,典韦提著胡车儿的衣领从里面走了出来,那胡车儿被捆得像个粽子,嘴里还塞著布团,一脸惊恐。 “大公子!” 典韦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这小子被我逮住了!想偷我的戟,没门!” 曹昂看到这情景,悬著的心终於落了地,甚至忍不住在心里鬆了口气,还带了点小得意: 【果然没白费我一番叮嘱!典韦这莽夫,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好!” 曹昂点头。 “张绣已经反了,我们立刻去中军大帐见父亲!” “好!” 两人赶到中军大帐时,正看到曹操在亲卫的簇拥下披甲。他动作沉稳,眼神锐利,丝毫没有惊慌之色。 “父亲!” 曹昂上前。 曹操转过身,看到他和典韦,还有被押著的胡车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昂儿来了?正好,隨我去见见张绣吧。” 曹昂愣住了,看著父亲从容不迫的样子,心中满是惊讶。 【父亲竟然如此镇定?他早就料到了张绣之叛?】 他完全不清楚曹操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只觉得父亲这次应对得太过完美,完美到让他有些不可思议。 【没想到父亲真的能处理得这么漂亮……宛城之败,真的被避免了?】 曹昂心中感慨万千,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对曹操的敬佩。 而听著曹昂心声的曹操,眼中闪过一丝温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他在心里暗道: “傻小子,若不是你,为父又怎能料事如神?昂儿,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啊。” 曹操披甲完毕,走出营帐,早有亲兵牵来绝影。 曹操翻身上马,绝影马打了个响鼻,蹄子在地上刨了刨。 他侧头看向曹昂: “昂儿,隨我去会会那张绣吧。” 曹昂心头一凛,连忙应诺,与典韦一同跟上。 典韦將手里拎著被捆成粽子的胡车儿扔在地上,不再理会。那胡人此刻蔫头耷脑,再没了之前的囂张。 【父亲这是要亲自出面?也好,正好让张绣死个明白。】 曹昂一边策马跟隨,一边琢磨。 不多时,三人便在亲卫的簇拥下来到西营外围。 曹昂望去,只见不远处被于禁部队团团围住的核心地带,张绣身披染血的鎧甲,手里紧紧攥著长枪。 在他的身边只剩下数百残兵,个个面带死灰。 “主公!” 于禁策马奔来,在曹操面前翻身下马,抱拳道, “叛军已尽数包围,无一漏网!” 曹操微微頷首: “文则辛苦了,你且退下。” 于禁应声退开,目光扫过曹昂时,带著几分探究。 曹操催动绝影马,缓缓向前,典韦紧隨其后,曹昂也连忙跟上。 “张绣!” 曹操的声音透过夜色传来,带著一丝戏謔。 “別来无恙啊?” 张绣猛地抬头,双目赤红如血,看到曹操,他猛地將长枪顿在地上,枪桿深陷泥土。 此刻,张绣已经知道,今晚之事,自己已经败了! “曹贼!今日之事不成,是天不助我,非我之过!” “哈哈哈!” 曹操闻言朗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战场上迴荡。 “张將军此言差矣!你败,非败於天,非败於我曹孟德,而是败於我儿——曹昂!” 曹操此言原本的意思是自己是因为听到曹昂的心声提醒才能提早布局,击败张绣。 但隨著此话一出,满场皆静。 曹昂自己都懵了,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 【我?我啥也没干啊?只是提醒典韦提防胡车儿,难道这一切就成了我主导的?】 他身旁的典韦却眼睛一亮,憨憨地笑了起来,心里直嘀咕: “怪不得大公子前些日子特意叮嘱我防著那胡人,原来这一切都是大公子算计好的!我就说嘛,大公子喜欢我的诗歌,这计谋更是厉害!以后可得多跟大公子亲近!” 远处的于禁更是心头一震,看向曹昂的目光顿时不同。 他细细回想这几日的部署,从监视张绣到策反部下,环环相扣,竟都隱隱指向这位大公子的预判布局。 “原来如此……大公子深藏不露啊!” 而张绣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扭曲,他死死盯著曹昂,眼中喷出怒火: “曹昂小儿!小曹贼!原来是你!你图谋我的婶娘,竟设下如此毒计逼我反戈!你……你该死!” “???” 曹昂彻底懵了,一脸无辜地看向张绣,心里疯狂吐槽: 【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就图谋邹氏了?那不是父亲赏给我的吗?还有,“小曹贼”是什么啊?父亲是人妻爱好者,被骂曹贼也就算了,我曹昂清清白白,为何要背上这污名?】 他正想辩解,却见曹操突然重重咳了一声,脸色黑得像锅底。 “逆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叫我喜欢人妻?什么叫我活该被骂?你曹昂清白?你了不起?等老子回去再收拾你!” 曹操心里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对著张绣冷声道: “张將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先前说的话依旧作数,邹氏,会是昂儿的妾室。而你张绣,只要放下武器,归顺於我,仍不乏一场荣华富贵!” 曹昂听得嘴角抽了抽。 【完了完了,这下我更像是为了女人,强抢人家婶娘,还设局害人性命的反派了……】 张绣看著曹操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又看了看曹昂那无辜的俊脸,只觉得气血上涌。 他环顾四周,亲信或死或降,自己已是穷途末路。身为北地枪王,他怎能忍受再次被俘受辱? “大丈夫生於天地间,岂能受辱於曹贼!” 张绣悲愤高呼,猛地拔出腰间佩剑,横剑自刎!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那杆跟隨他多年的长枪“哐当”一声倒在地上,枪尖斜指天空,仿佛在为这位末路英雄悲鸣。 曹昂看著这一幕,心头莫名一沉。 【这就……死了?】 他望著张绣的尸体,心里五味杂陈。 【虽说自己一直在避免宛城之败,可眼前张绣活生生的人命……终究是这样没了。】 曹操勒住马,看著地上的尸体,沉默片刻,才淡淡道: “厚葬了吧。” 说罢,他调转马头,看向曹昂,眼神复杂。 曹昂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父亲,你別这么看我,我真不想当“小曹贼”的……】 曹操轻哼一声,策马往中军而去,留下曹昂在原地对著张绣的尸体,一脸茫然。 典韦拍了拍他的肩膀,乐呵呵道: “大公子,您真是厉害!轻轻鬆鬆便弄死了这北地枪王!” 曹昂: “……”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功劳,他实在受之有愧啊! 第10章 寡恩薄义的胡人! 隨著张绣自刎身亡,宛城危机解除,曹操藉此机会迅速收编张绣残余势力,稳定宛城局势。 不过这一切已经与曹昂没什么关係了。 忙活了一夜的曹昂已经返回营帐,掀帘而入时,发现贾詡正埋首於竹简堆里,手里的笔在绢帛上划过,发出沙沙轻响。 他那微胖的圆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眯成两道缝,似乎蕴含著精光。 “贾先生。” 曹昂的声音打破了帐內的寂静。 “昨夜张绣起兵欲反,兵败被围,自戕了。” 闻言,贾詡执笔的手顿了顿,墨滴在绢帛上晕开一小团黑点。 他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若不是烛火恰好晃过,曹昂几乎要错过他眼角那滴转瞬即逝的水光。 “知道了。” 贾詡淡淡道。 曹昂沉默片刻,看著眼前这张看不出情绪的脸,忽然觉得这老狐狸的城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深。 他放缓了语气: “我父亲已命人將张將军尸身妥善安葬,如果你想……” “不必了。” 贾詡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不容置喙的决绝,他將笔搁在案上,微微欠身。 “大公子,我与张绣將军的恩情,早已两清。往后,不必再提。” 曹昂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他望著贾詡重新低下头去整理文书的背影,心里暗道: 【这老狐狸倒是拎得清。知道此刻纠缠旧情毫无益处,反倒可能引火烧身。也罢,聪明人就得用聪明办法收服,急不来。】 想到这里,曹昂觉得营帐內有些闷,便转身走到帐门口,而后忽然长长舒了口气。 此时天色渐亮,帐外的天光透过帘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 【宛城之劫已过,我这条原本该丧命於此的小命算是保住了。接下来,该是时候想想长远打算了。】 【曹操长子,丁夫人亲自抚养,已经等同於嫡长子之尊……我这身份,可不简单。】 曹昂攥了攥拳,心头一阵激盪。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以我对歷史进程的了解,再加上父亲曹操的雄才大略,这曹魏的江山,定能比原本歷史上更加稳固!】 正思忖间,忽然一阵悽厉的哀嚎与求饶声顺著风飘了过来,落在曹昂耳中。 曹昂眉头一挑,立刻走出营帐,循声而去。 拐过两道营帐,只见空地上围了几个持刀的士卒,正將一个魁梧的胡人摁在地上。 那胡人穿著破烂的服,高鼻深目的脸上糊满了泥污,挣扎间露出的臂膀比寻常人小腿还粗——不是胡车儿又是谁? 原来是曹操回到营帐中想起被俘的胡车儿,便隨口吩咐左右亲卫將胡车儿拖出去处死。 眼看刀斧手高举的钢刀就要落下,胡车儿眼珠子左右乱瞟,恰好瞥见不远处的曹昂,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扯开嗓子嚎叫: “大公子!大公子救命啊!留俺一命!俺愿降!” “俺愿为公子牵马坠鐙!愿为公子牵马坠鐙!只求大公子留俺一命!” 曹昂闻言停下脚步,看著这张涕泪横流的糙脸,忽然觉得有趣。 【这倒霉蛋,若不是我提醒典韦提防,此刻怕是早就得手盗走双戟,成了宛城之乱的功臣。如今倒成了待宰的羔羊,世事还真是无常。】 他忽然又想起史书里说这胡车儿力能负五百斤,日行七百里,也算个难得的力士。若是能用好了,未必不是个助力。 “慢著。” 想到此处,曹昂扬声道,叫停了举刀的士卒。 钢刀悬在半空,胡车儿大口喘著气,额上的冷汗混著泥水流进眼里,却不敢眨一下,只是死死盯著曹昂。 曹昂走近几步,蹲下身,看著满脸惊恐的胡车儿,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是张绣的心腹,他刚自刎,你转头就降?倒是利落。” 胡车儿连忙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公子说笑了!俺就是个胡人,脑袋里只装著活命俩字,只知道谁给活路就跟著谁,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曹昂闻言笑出了声。 【这廝底线倒是灵活。不过乱世之中,能屈能伸倒也算个本事。】 他站起身对刀斧手道: “放了吧,父亲那边我自会去说。” 士卒们面面相覷,见是大公子发话,哪敢多言? 鬆绑的瞬间,胡车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磕得跟捣蒜似的: “谢大公子救命之恩!俺愿给公子牵马坠鐙,做牛做马!” 曹昂瞥了眼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心里暗道: 【牵马確实够格,就是不知道脑子能不能跟上。先留著看看,总比砍了浪费好些。】 “起来吧,跟我来。” 胡车儿连忙爬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曹昂身后。 中军大帐內,曹操正与于禁商议拔营事宜,见曹昂带著个胡人进来,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待于禁退下,曹操才看向胡车儿,语气平淡: “昂儿这是……” “父亲,孩儿想留下他。” 曹昂开门见山道: “这胡车儿虽曾助张绣为恶,但也算个勇力过人之辈,孩儿想將他留在身边做个亲卫。” 曹操的目光在胡车儿身上转了一圈,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心念急转。 “这胡车儿曾是张绣的心腹,留著怕是个隱患。昂儿虽有天命相助,但终究人心难测,昂儿又年轻,別被这胡人矇骗了……” 曹昂见父亲迟疑,心里早有准备,暗自思忖: 【父亲定是担心这胡车儿不忠。不过无妨,先让他当个普通亲卫,磨磨性子,真要是块璞玉,再慢慢雕琢不迟。反正有我盯著,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浪。】 曹操耳中听得曹昂心声,眉头渐渐舒展。 原来昂儿早有打算,倒是自己多虑了。他望著曹昂眼中的篤定,忽然觉得这也是个歷练的机会——让长子学著驾驭人心,总归是好的。 “既如此,便依你。” 曹操挥了挥手,笑意盈盈的看向曹昂: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他敢有异心……” “孩儿明白。” 曹昂拱手应道,眼角余光瞥见胡车儿嚇得一缩脖子,忍不住在心里暗笑: 【这廝倒是会见风使舵,先让他在亲卫营里待著,看看能不能熬出来吧。】 胡车儿直到跟著曹昂走出大帐,才敢大口喘气,看向曹昂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敬畏。 曹昂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觉得入手坚硬如铁,也没再多说什么。 阳光穿过营寨的旗幡,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曹昂望著远处操练的士兵,忽然觉得这宛城的天,似乎比刚来时明亮了许多。 第11章 许昌!许昌! 数日后,许昌城外尘埃滚滚,曹操大军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凯旋而归。 许昌城门早已大开,青石板路从城门一直铺到远处的宫城,两侧皆是曹操心腹,肃立相迎,目光齐刷刷投向那支得胜之师,脸上满是敬畏与喜悦。 曹昂勒住马韁,目光掠过巍峨的城墙、厚重的城门,以及城门后那片繁华的城池轮廓。 许昌,这曹魏未来的政治中心,此刻在阳光下透著一股雄浑壮阔的气象。 【这便是许昌吗?果然气势非凡。作为帝都,难怪能支撑起父亲爭霸天下的雄心。】 他心中激盪,前世只在史书中读到的名字,如今真切地铺展在眼前,而自己,已成为这歷史洪流中不可忽视的一环。 隨著大军缓缓入城,街道两旁渐渐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欢呼声、讚嘆声此起彼伏,匯成一片喧囂的海洋。 “快看!是曹公!” “还有大公子曹昂!听说这次宛城之战,多亏了大公子识破张绣奸计,才保住了大军主力!” “少年英雄啊!不愧是曹公的长子!” …… 议论声传入耳中,曹昂微微一怔,隨即哭笑不得。 他骑马紧隨曹操身后,身披的鎧甲在阳光下泛著冷光。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有敬佩,有好奇,有审视,甚至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 这种万眾瞩目的感觉,是曹昂穿越以来从未体验过的。他挺直了背脊,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关注,心中却泛起一丝莫名的压力。 【这便是权力中心的滋味吗?万人瞩目,却也如履薄冰。不过,至少我活下来了,歷史改变了第一步。】 紧隨其后的曹操,將曹昂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耳边也清晰地响起了他的心声。 曹操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这小子,倒是比他想像中更能沉得住气。 大军抵达司空府外,曹操与百官稍作寒暄,便带著曹昂转道往后院。 刚踏入后院月亮门,一道身影便快步迎了上来,正是曹操的正室,曹昂的养母丁夫人。 丁夫人身著素色衣裙,髮髻梳理得一丝不苟,只是眉宇间难掩连日来的焦灼。她的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了曹昂,原本强装镇定的脸色瞬间崩塌,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 “昂儿!” 她快步上前,一把拉住曹昂的手,那双手微微颤抖,带著抑制不住的激动。 “让为娘看看,让为娘看看……” 丁夫人上下打量著他,目光从他的脸颊扫到身上的鎧甲,又落到他的手上,仿佛要確认他身上没有一处伤痕才肯罢休。 “吾儿瘦了!” 她心疼地抚上曹昂的脸颊,声音带著哽咽。 “战场上刀剑无眼,可曾受伤?快让娘瞧瞧!唉!此番隨你父亲出征定然受了不少苦,不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一边说著,一边小心翼翼地为曹昂整理略显凌乱的衣襟,指尖拂过他的领口、袖口,动作轻柔,眼神里的宠溺与骄傲几乎要溢出来。 “听人说起,昂儿这次立下大功?果真是娘的好孩儿……” 感受著掌心传来的温度,听著那絮絮叨叨却满是关切的话语,曹昂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鼻尖不由得一酸。 【这便是母亲!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母爱!】 他看著丁夫人泛红的眼眶,看著她眼角因担忧而新添的细纹,心中百感交集。 【在原本的歷史里,我死后,母亲该是何等绝望与愤怒啊!白髮人送黑髮人,那种痛,怕是能把人逼疯。】 【我记得宛城之战后,母亲因我之死,多次痛斥父亲,甚至当眾让他难堪。父亲一怒之下將她送回娘家反省,可母亲性情刚烈,至死也不肯原谅父亲,两人就此恩断义绝……唉,那时的母亲,该有多苦。】 一旁的曹操端著刚侍女奉上的茶杯,正准备抿一口,曹昂的心声却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他心上。 “哐当——” 茶杯微微一晃,滚烫的茶水溅出,落在手背上,曹操却浑然不觉。 他震惊地看向正在温柔抚平曹昂衣襟的丁夫人,又看向一脸感怀的曹昂,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曹操从未想过,长子的死,竟会让他与结髮妻子走到那般决绝的地步。丁夫人的刚烈他是知道的,可他从未深究过那份刚烈背后,是何等深沉的痛与怨。 看著眼前母子温情的画面,再想到曹昂心声中描绘的那个冰冷未来,一股巨大的愧疚和酸楚瞬间將曹操淹没。 曹操望著丁夫人鬢边悄然生出的几缕白髮,又看了看曹昂年轻却已显露出沉稳的侧脸,眼神复杂,有后怕,有庆幸,更有对眼前两人浓浓的亏欠。 帐內一时寂静无声,只有丁夫人温柔的叮嘱,和曹昂偶尔应和的低低嗓音,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 翌日清晨,司空府后堂的气氛尚带著几分昨日的温馨余韵,却被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打破。 曹操的妾室卞夫人身著一袭素雅的襦裙,步態从容地走了进来,身后跟著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年。 那少年身形略显单薄,穿著合身的锦袍,却总透著几分放不开的拘谨,垂著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卞夫人身后,正是曹丕。 “妾参见夫君。” 卞夫人盈盈下拜,礼数周全得挑不出半分错处,声音温婉柔和。 “听闻主公与大公子凯旋,特来恭贺。” 曹丕也连忙跟著行礼,声音细细的: “孩儿参见父亲。” 曹操正翻看著一份军报,闻言抬了抬眼皮,淡淡道: “起来吧。” 曹昂站在一旁,目光落在这对母子身上,心中不由泛起一阵复杂的涟漪。 他打量著卞夫人,见她眉宇间带著恰到好处的恭顺,眼神清澈,不见半分逾矩的野心,心中暗嘆: 【这便是卞夫人了。能在母亲与父亲决裂之后,从父亲眾多妻妾中脱颖而出,最终成为继室,这份温婉恭顺的背后,怕是也藏著不输男子的心智与隱忍。】 视线转而落在曹丕身上。这未来的魏文帝,此刻还只是个瘦弱的少年,垂著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怯懦。 【这就是曹丕!歷史上,母亲与父亲决裂后,卞夫人成了继室,他也就名正言顺成了嫡长子,最终继承了大位。】 曹昂想起史书上关於曹丕的记载,尤其是他登基后的种种举措,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第12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 【不过,这位弟弟的为人嘛……】 曹昂脑海中闪过曹丕逼迫曹植七步成诗的画面,那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仿佛还在耳边迴响。 【为了权力,逼迫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到“七步成诗”的境地,做不出来就要处死……唉,皇家无父子,更无兄弟啊!】 念头转到此处,曹昂忽然一愣,下意识地在心里嘀咕: 【不过话说回来,名留青史的陈思王曹植现在应该还没出生吧?这么算来,这位七步成诗的主角,如今怕是还在娘胎里待著?】 曹操原本还带著几分慵懒的神色,在听到曹昂心声的那一刻,脸色“唰”地一下沉了下来,手中的竹简被捏得咯吱作响。 “逼迫胞弟?七步成诗?!” 曹操心中怒火翻腾,锐利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唰”地射向垂首站立的曹丕。 这个平日里不甚起眼、显得有些平庸的次子,竟然是昂儿死后继承自己基业的人?更让他无法容忍的是,这小子日后竟会做出如此手足相残的勾当! 曹操一生最重亲情,尤其厌恶兄弟鬩墙,此刻听闻未来竟有这等事,心头的火气直往上冲。 他放下竹简,声音冷得像冰: “丕儿。” 曹丕被这突如其来的严厉嚇了一跳,身子猛地一颤,连忙抬头,眼神里满是惶恐: “儿……孩儿在。” “近日学业可有懈怠?” 曹操的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著他,带著不容置疑的审视。 曹丕的声音细若蚊蝇,带著明显的紧张: “回……回稟父亲,丕儿不敢懈怠,每日都有用功读书……” “哦?” 曹操挑眉,语气里的压迫感更重了几分。 “那好,为父今日便考考你。你兄长此番隨我出征宛城,识破奸谋,立下大功。你便以此为题,七步之內,作诗一首,颂扬你兄长的功绩,也显显你的才学。” 曹昂:“???” 丁夫人:“???” 卞夫人:“???” 曹丕:“!!!” 七步成诗?! 这话一出,不仅曹丕懵了,连一旁的卞夫人脸色都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她虽知曹操对大公子曹昂极为看重,却没想到会突然用如此严苛的方式考验丕儿,这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未免太难了。 曹丕更是瞬间小脸煞白,冷汗“唰”地从额角冒了出来,浸湿了鬢髮。他张了张嘴,嘴唇哆嗦著,脑子里一片空白,哪里还想得出来什么诗? 整个厅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曹丕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曹昂也愣住了,看著眼前这一幕,心里直犯嘀咕: 【父亲这是闹哪一出?七步成诗?这不是后来曹丕逼迫曹植的戏码吗?怎么提前上演了,还把主角换成了他自己?不过这未免太为难一个孩子了吧。】 在曹操冰冷目光的逼视下,曹丕挪动著僵硬的脚步,一步,两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七步已过,他绞尽脑汁,喉咙里却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诗行,只剩下结结巴巴的呻吟,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父亲……” 曹昂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拱手道。 “弟弟年幼,何必如此严苛?” 曹操冷哼一声,眼神更加阴鷙地扫了曹丕一眼: “哼!才疏学浅,心性浮躁!滚下去好好读书!再敢懈怠,定不轻饶!” “是……是……” 曹丕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蹌著行了一礼,在卞夫人担忧的目光中,低著头匆匆退了出去。 谁也没看到,那瘦弱的背影在转身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恐惧,有屈辱,还有一丝对那位从容站在父亲身边的长兄,难以言喻的隔阂。 厅堂內,曹操看著曹丕消失的方向,心中暗道: “此子心性,需严加管教!若真如昂儿所言那般,日后岂不是要坏了我曹家的根基?看来,得多让昂儿带带他,也好让他学学兄长的沉稳与格局。” 曹昂看著父亲变幻不定的神色,心里却嘆了口气: 【这皇家的兄弟情,从这么小就要开始经受考验了吗?但愿歷史能真的不一样吧。】 …… 接下来的曹昂,便在这许昌中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许昌的日光,比宛城的风沙多了几分温润,却也裹著更浓重的权谋气息,如今的曹昂前不久刚刚因宛城之功被曹操提为五官中郎將,同时加散骑常侍衔。 能凭藉身份能够同时接触军事、政务的曹昂正坐在案前。 他的面前堆著小山般的竹简,有各地送来的军情,有府中属官擬好的文书,还有那些或明或暗、试探他態度的私信。 曹昂拿起一卷,目光扫过,指尖在“潁川陈氏”几个字上稍作停留,心中不由暗嘆: 【这许昌城,表面风平浪静,底下的暗流可比宛城的战场复杂多了。各方势力都盯著我这个刚刚出了风头的大公子,试探的、拉拢的、观望的,真是应接不暇。父亲把我推到这个位置,既是看重,也是考验啊。】 曹昂放下竹简,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自宛城一事后,他这大公子的分量,在眾人眼中显然重了不止一星半点。 走在府中,下人的恭敬里多了几分敬畏;朝堂之上,老臣们看他的眼神也添了几分审视。这种变化,让他既觉得安心,又倍感压力。 【罢了,兵来將挡,水来土掩。先把这些杂务理清楚,別让人看了笑话。】 正思忖间,帐外传来一阵熟悉的、略显粗獷的脚步声,伴隨著中气十足的嚷嚷: “大公子!大公子在吗?” 曹昂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谁,不由得扶了扶额,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说曹操,曹操到……哦不,是说典韦,典韦就到。这位怕是又有什么大作要展示了。】 话音未落,帐帘被“哗啦”一声掀开,一个魁梧的身影挤了进来,正是典韦。他手里捧著一卷竹简,脸上带著献宝似的兴奋,大步走到曹昂案前,把竹简往桌上一拍,震得旁边的砚台都跳了跳。 “大公子!你看我这新作!” 典韦指著竹简,眼睛亮晶晶的。 “这几日琢磨著,上次那首《燉肉歌》还不够完美,特意又作了一首《炙肉歌》,你瞧瞧,怎么样?” 曹昂定了定神,拿起那捲竹简。只见上面的字跡依旧是力透纸背,却也依旧是歪歪扭扭,墨跡浓淡不一,显然是写得极为投入。 他逐字看去,內容果然没让人失望: 烈火炙肥豚,油溅星晨。 盐梅细细撒,香气动四邻。 一口吞入喉,豪气冲云深。 再饮三大碗,可斩百万军! 第13章 曹昂纳妾! 曹昂看完,沉默了片刻。 【果然是典韦的风格,字里行间都透著肉香和酒气。这“油溅星晨”,想像力倒是挺丰富,就是这意境实在是过於接地气了。】 他抬眼看向典韦,只见对方正一脸期待地望著自己,那眼神,比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时还要紧张几分。 曹昂清了清嗓子,儘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诚且充满讚赏: “典將军这首《炙肉歌》,真是……真是写得好!” 典韦眼睛更亮了: “哦?大公子觉得哪里好?” “此诗……” 曹昂组织了一下语言,努力从字里行间挖掘闪光点。 “此诗字字鏗鏘,充满了阳刚之气!『烈火炙肥豚』,起笔便有气势;『香气动四邻』,寥寥数字,便让人如闻其香,如见其景!” “最妙的是最后两句,『再饮三大碗,可斩百万军』,將將军的豪迈气概与军旅本色展现得淋漓尽致!可谓是……豪迈直爽,深具军旅豪情啊!”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曹昂啊曹昂,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长进了。】 典韦被这番话夸得眉开眼笑,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晕,挠著头嘿嘿直笑: “还是大公子懂我!旁人看了,都只说我这是胡闹,唯有大公子,才是我的知音啊!” 他拍了拍曹昂的肩膀,力道不小,曹昂只觉得肩膀生疼。 “大公子。” 典韦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著几分恳求。 “我看你点评诗作很有一套,定然是此道高手。你看……能不能抽空也教教我?比如,怎么才能让这诗更有那什么……『韵味』一点?” 曹昂闻言,差点没把刚喝进去的茶水喷出来。 【教他写诗?教他写这种……充满肉香的诗?这难度,不亚於让他去绣吧?】 他看著典韦那副认真又期盼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拒绝,只能硬著头皮道: “將军过奖了。写诗一事,全凭感悟。將军有此雅兴,便是极好的。日后若有心得,你我再一同探討便是。” “好!好!” 典韦一听,顿时喜不自胜。 “那就多谢大公子了!我这就回去再琢磨琢磨,爭取再写一首《煮酒论英雄》!”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收起竹简,兴高采烈地告辞离去,脚步轻快。 看著典韦远去的背影,曹昂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 【这典韦,还真是……难评。不过,有他这么一闹,这满脑子的权谋算计,倒也冲淡了不少。】 他重新拿起案上的竹简,心中却轻鬆了些许。在这波譎云诡的许昌城,能有这样片刻的轻鬆,倒也难得。 …… 与此同时,司空府。 曹操特意寻了个丁夫人心绪平和的午后,屏退左右,迟疑著开口提及了邹氏的事。 “昂儿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总需有个体己人照料。那邹氏……虽是张绣的寡婶,但也是个苦命女子,我准备將她赐给昂儿做个妾室,不知夫人怎么看?” 曹操说著,目光偷偷打量著丁夫人的神色,带著几分小心翼翼。 丁夫人手里正捻著针线,闻言动作顿了顿。她对邹氏的身份自然有所芥蒂,毕竟是降將的亲眷,说出去总有些不大好听。 但转念一想,昂儿確实到了该纳妾的年纪,而且……她先前偶然见过邹氏一面,那女子容貌身段確实出眾。 再看曹操这难得放低姿態的模样,终究是点了点头: “你是当家的,这些事你定了便是。只是昂儿那里,需好好叮嘱他,既纳了人家,便要善待,不可轻慢。” 曹操见她应允,顿时鬆了口气,连忙应道: “自然,自然。” 曹昂被传到丁夫人院中的时候,还在琢磨著贾詡今日送来的那份关於许昌周边粮价的简报。 听丁夫人將此事一说,他愣了愣,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邹氏那风姿绰约的身影。 【嗯,该来的总会来。】 他心里嘀咕。 【说起来,邹氏確实是个难得的美人,作为男人,纳之为妾没什么好矫情的。况且这是父亲和母亲商议好的,拒绝反倒显得奇怪。】 於是,曹昂对著丁夫人恭顺地应道: “孩儿明白,定不负母亲所嘱。” 曹昂的纳妾仪式办得十分简单,毕竟邹氏身份特殊,太过张扬反而不妥。 但是即便如此,曹昂府邸的小院里还是来了不少人。曹家宗室的几位叔伯兄弟自不必说,连在外驻守的將领也遣人送来了贺礼。 最让曹昂意外的是,荀彧竟也托人送来了一份贺礼——一对玉制的镇纸,莹润通透,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却又雅致得体,丝毫不见俗气,正合了荀彧那清高的性子。 【荀令君这礼送得,既给了面子,又不失分寸。】 曹昂看著那对镇纸,心里暗自佩服。 前来道贺的官员络绎不绝,个个脸上堆著热情的笑容,说著吉祥话。 曹昂穿著崭新的锦袍,穿梭其间,一杯接一杯地饮酒,嘴里说著客套的应酬话,只觉得头晕脑胀,腮帮子都笑僵了。 他端著酒杯,看著眼前觥筹交错的景象,心里苦笑不已。 【这比在宛城领兵衝杀还累!打仗靠的是勇力和智谋,应付这些人,得靠演技啊。】 喧闹一直持续到傍晚才渐渐散去。曹昂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脚步虚浮地回到后院的新房。 红烛高燃,映得满室通红。邹氏端坐在床边,头上盖著红色的盖头,身形窈窕,一动不动,像一尊精致的雕像。 曹昂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挑开了那层红盖头。 烛光下,邹氏的脸庞依旧美艷动人,只是眉宇间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哀愁和认命的平静。 她抬眸看向曹昂,眼中情绪复杂,有羞涩,有不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曹昂看著她,心中並没有多少旖旎的念头。 【这便是命运吗?兜兜转转,她还是到了我身边。】 曹昂心中嘆了口气。 【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身不由己,被时代的洪流裹挟著,半点不由人。】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邹氏微凉滑腻的玉手。邹氏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 “安心住下吧,往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曹昂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著几分真诚。 邹氏抬起眼帘,望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 曹昂站起身,吹熄了桌上的红烛。 红烛灭,夜色浓。 春宵苦短,却掩盖不住潜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流。 许久后,曹昂躺在床上,听著身边邹氏均匀的呼吸声,却毫无睡意。 【纳了邹氏,父亲对我的看重愈发明显,在许昌的根基也算是又稳了一分。】 他思绪万千。 【但这远远不够。我熟知歷史优势,隨著歷史的改变,正在一点点减弱。许昌这地方,看似平静,实则是权力的漩涡中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想起了贾詡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想起了曹丕看他时那复杂难明的眼神,还想到了尚未出世的曹植……未来的路,似乎比宛城还要凶险。 【不过,我也不用有那么大的压力。毕竟我的父亲可是曹操!魏武大帝啊!凭藉我长子的身份,日后只要紧跟父亲的脚步,大树底下好乘凉,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曹昂在心里默念,缓缓闭上了眼睛。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欞洒进来,照亮了他俊秀的脸庞。 第14章 袁术称帝,波澜再起! 建安二年,二月,许昌。 春寒料峭,司空府议事厅內却气氛凝重,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亦驱不散那无形的肃杀。 今日,正在与贾詡一同处理政务的曹昂得到曹操召见,便立刻来到司空府。 只见曹昂身著崭新的五官中郎將官袍,步履沉稳地踏入厅中。 自宛城归来,又纳了邹氏,虽不过短短一个月,但他身上那股少年人的跳脱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了下去,眉宇间添了几分沉静与思虑。 他目光扫过厅堂,心中微震: 荀彧、荀攸、程昱、郭嘉、钟繇……文臣济济,皆当世智囊; 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于禁……武將如云,皆百战驍將。 群星璀璨,拱卫著主位上的曹操。 曹操身后,典韦铁塔般矗立,凶悍之气扑面而来;另一侧,新近投效的许褚身形敦实,面容憨厚,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稳,两人如同门神,威势迫人。 厅內正议论纷纷,曹操见曹昂已至,略一頷首,抬手压下眾人声音。 他面色沉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君,今日召诸位前来,乃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方才得到急报,袁公路於寿春僭越称帝了!” 曹操话音如石落深潭,瞬间激起千层浪。 “国贼!” 向来温润的荀彧此刻鬚髮皆张,素来清雅的面容因愤怒而涨红,第一个拍案而起,声音带著金石之音。 “悖逆人伦,罔顾天命!此獠不除,汉室威严何在?!” 程昱紧隨其后,阴鷙的脸上满是厉色,接口道: “袁术小儿,不过冢中枯骨,竟敢沐猴而冠!淮南虽富,其行不义,自取灭亡之道!” 武將那边更是群情激愤。夏侯惇虎目圆睁,声如洪钟: “主公!末將请令!提一旅精兵,南下寿春,定將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袁术老儿擒来,献於阶下!” 曹仁、夏侯渊等亦纷纷请战,厅內瞬间充斥金戈铁马之气。 曹操稳坐如山,目光深邃,並未立刻表態。 他深知袁术此时声势正盛:坐拥淮南膏腴之地,背靠四世三公的袁氏门楣,更有江东猛虎孙策为其羽翼,实力不容小覷。 反观己方,北有强袁绍虎视眈眈,东有反覆吕布盘踞徐州,局面远非稳固。他不动声色地將目光投向了下首的曹昂。 此时的曹昂,看似凝神静听,心中却正掀起波澜: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原来是袁术称帝!袁术啊袁术,这皇帝癮头一上来,真是自己往火坑里跳!看似风光,实则称帝这步臭棋,直接把他袁家几代积攒的名望砸了个稀烂!】 【更妙的是江东那头小霸王孙策,可不是甘居人下的主儿,正好藉此良机彻底跟他划清界限,自立门户!】 【眼下嘛……父亲只需以天子之名,发一道討逆詔书,號召天下诸侯共击国贼!吕布那廝,贪利忘义,给他个名分好处,定会咬鉤。】 【让这些诸侯先去消耗袁术,待他焦头烂额、元气大伤,我们再挥师南下,坐收渔利,拿下淮南这块肥肉岂不美哉?】 【嗯……这法子应该不算新鲜吧?父亲和荀令君、郭奉孝他们……应该早想到了?】 曹操听著儿子这番条理清晰、切中要害的心声,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激赏与瞭然。 尤其是关於孙策即將脱离袁术的判断,让他心头大定——袁术的爪牙一旦断掉,那所谓的“仲家皇帝”不过是个靶子!而利用汉帝詔令驱虎吞狼之策,更是深合他意。 恰在此时,曹操目光转向席间那位年纪最轻、气质疏狂的谋士: “奉孝,你意下如何?” 郭嘉正斜倚著凭几,手中把玩著一个精致的酒葫芦,闻言懒洋洋地抬眼,嘴角噙著一丝洞悉世事的笑意,全然不似旁人那般激愤。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越: “明公,诸公稍安。袁术此举,看似烈火烹油,实则自掘坟墓,不足为惧。” 他顿了顿,环视眾人。 “其一,僭號称尊,逆天而行,人心向背立判。袁氏四世三公积累之望,顷刻瓦解。其二,其麾下,必有离心离德之辈。” 郭嘉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穿透了千里烟云: “江东孙策,孙文台之子,鹰视狼顾,岂是久居人下之徒?袁术称帝,正是孙策与其割席断义、自立江东的天赐良机!孙策一去,袁术帐下,还有何人可称大將?纪灵之流,匹夫之勇耳!” 他坐直身体,语气转沉: “嘉以为,当务之急,请天子明詔,昭告天下,定袁术为国贼!令四方诸侯,共討不臣!吕布在徐,贪婪无厌,许以厚利名爵,必为我所用。” “待其等相爭,两败俱伤,明公再以王师之锐,雷霆南下,则淮南膏腴之地,唾手可得!此乃『挟天子以令不臣,驱虎狼而收渔利』也!” 一席话,鞭辟入里,与曹昂心中所想,竟如出一辙! 曹昂听得心头剧震,看向郭嘉的目光充满了惊嘆与敬佩: 【厉害!太厉害了!我这是仗著知道剧情发展,才能如此篤定。郭奉孝仅凭时局人心推演,竟能料定孙策必反,更將后续方略谋划得如此清晰周全!这就是顶尖谋士的能耐吗?算无遗策,洞若观火,不外如是!】 惊嘆之余,曹昂的目光落在郭嘉略显单薄的身形和那带著几分不羈病气的苍白面容上,心中不由得掠过一丝沉重阴霾: 【只可惜天妒英才。奉孝先生如此大才,却英年早逝。史载他体弱多病,又……咳,又有些放纵不羈,最终早早离世,让父亲痛失臂膀。如今看他这气色……唉。】 郭嘉的分析也让曹操连连点头,眼中儘是讚赏,心中暗道: “奉孝之智,鬼神莫测,昂儿所料天机亦是不差,天助我也!” 然而,曹昂那最后几句关於郭嘉早亡的担忧心声,却如同冰锥般猝不及防地刺入曹操心窝! 曹操脸上的讚许瞬间凝固,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悸与痛惜攫住了他。 他从未担忧过这位智计百出、仿佛永远精力充沛的年轻谋士的身体状况! 此刻经曹昂心声一提,再看向郭嘉那带著倦意却强撑精神的侧脸,以及手中那似乎从未离身的酒葫芦……曹操的心猛地一沉,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不行,绝不能让奉孝出事!” 曹操心中暗下决心。 “稍后会议结束,便立刻派最好的医师去给奉孝看看!” 第15章 五石散之论! 许昌,司空府。 厅堂內,曹操暂时將郭嘉身体健康一事放在心底。 他又仔细思索郭嘉刚刚的分析,眼中精光一闪,猛地一拍案几: “奉孝所言,正合我意!明日朝会,便依此行事!散了吧!昂儿,奉孝,你们且留下。” 眾人轰然应诺,纷纷起身告退。 荀彧路过曹昂身边时,微微頷首,眼中带著几分讚许;夏侯惇则拍了拍曹昂的肩膀,瓮声瓮气地笑道: “子脩今日虽未多言,想来心中早有定计!” 曹昂訕訕一笑,目送眾人离去,转身却见曹操正望著自己,身旁还立著郭嘉。 曹操的目光终於落在郭嘉脸上,眉头微蹙。 “奉孝,今日你这脸色瞧著不大好,莫不是染了风寒?要不要找医师瞧一瞧?” 郭嘉一愣,心中暗道: “我这身体並无任何不適啊,明公从哪看出我脸色不好的?” 他刚要摆手拒绝,却不料曹操已扬声道: “来人,请医师来!” 郭嘉无奈苦笑: “明公多虑了,嘉身体好得很……” 话未说完,两名医师已提著药箱匆匆赶来,对著曹操行了一礼,便上前为郭嘉诊脉。 曹昂站在一旁,看著医师手指搭在郭嘉腕上,心中暗忖: 【父亲这是……为何要为郭嘉检查身体?只是不知医师能否查出郭嘉早亡的原因。】 片刻后,为首的医师躬身道: “回司空,郭军师脉象平稳,气息匀称,並无不妥。” 曹操愣住了,眼神里满是疑惑: 【怎会如此?昂儿的心声从未出错,他说郭奉孝早亡,那必是身体出了问题。可为何医师说奉孝身体无恙?难道这次昂儿的心声出了差错?】 被曹操的举动弄得有些紧张的郭嘉也鬆了口气,笑道: “明公我已说过了,嘉身体无碍。嘉每日饮酒赋诗,可比谁都舒坦。” 说罢,他拿起案上的酒葫芦晃了晃,发现已是空的,便隨手端起一旁的酒杯,抿了一口。 “唉,这酒味儿不对。” 郭嘉眉头一皱,忽然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倒出些白色粉末撒进酒杯,晃了晃一饮而尽,脸上顿时露出舒坦的神情。 曹昂瞳孔骤缩,心头咯噔一下: 【这粉末……难道是……】 “军师,你方才加的是何物?” 为了確认心中猜想,曹昂出声问道。 郭嘉舔了舔嘴唇,笑道: “哦,大公子,这是五石散,服下后通体舒畅,最能强身健体。” “五石散?!” 曹昂只觉得如遭雷击,脑中瞬间炸开。 【竟是五石散!我怎么忘了这茬!这东西是用矿物炼製的丹药,如今在世家子弟里確实流行,可那根本是毒药啊!长期服用会损伤內臟,让人精神亢奋,难怪奉孝会英年早逝!】 曹操耳中听得曹昂的心声,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握著案几的手微微颤抖。 “原来如此!並不是昂儿的心声出了差错!奉孝,很可能就是被这五石散害死的!我听闻奉孝最喜欢服用五石散,却没想到此物竟然有此危害!” 他看向郭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急切,却又强行按捺住——他想看看,自己的儿子会如何应对。 曹昂此时也在思索如何劝说郭嘉戒掉五石散。 毕竟郭奉孝胸藏甲兵,就因为食用五石散而早逝实在是可惜。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动,忽然笑道: “说起来,军师对袁术一事的谋划,真是精准如神,难怪父亲常说『非奉孝不能断』。” 郭嘉闻言,果然面露得色,摸著光溜溜的下巴笑道: “大公子过奖了。” 曹昂话锋一转,语气凝重起来: “只是方才军师说五石散能强身健体,我却不敢苟同。军师向来以洞察人心、算无遗策自居,可曾想过,这散剂让军师神思一时亢奋,却如燃薪取火,火势虽烈,薪尽则灭?” 郭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凝神听著。 “用兵讲究『蓄力待机』,若一味透支锐气,正如孤军深入而无后援,必遭反噬。” 曹昂看著他的眼睛,缓缓道。 “昔日楚霸王力能扛鼎,却因暴烈耗竭,终败於乌江;这五石散如猛士持刃,初时助勇,久则刃必伤己。军师身负辅佐父亲平定天下之责,若因这散剂损了神智、亏了体骨,岂非要让袁术之流笑我军失一智囊?” 郭嘉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曹昂见状,趁热打铁道: “我寻得几位擅长调理的医者,说可凭食疗温补替代这烈药,既不伤身,又能养神。军师若信我,不妨试上一月,看议事时是否更能沉心推演,岂不比凭药力强撑更妙?” 郭嘉怔怔地看著曹昂。 曹昂所说,本质上就是在说明五石散其本质是有害之物,劝说郭嘉戒掉五石散。而聪颖的郭嘉如何听不出?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燃薪取火』!大公子这番话,真是点醒了我!今日起,我郭奉孝便会戒掉这五石散!” 说罢,他又转向曹操,拱手道: “明公,大公子,当真是曹家的麒麟儿啊!” 曹操看著曹昂,眼中满是欣慰,缓缓点头: “奉孝既觉有理,便依昂儿所言试试吧。” 曹昂鬆了口气,心中暗忖: 【总算没白费口舌。只是这五石散的危害,怕是没那么容易根除……】 从司空府出来,暮色已染了半边天。曹昂正踏著石板路往回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大公子留步!” 曹昂回头,见郭嘉快步追了上来,脸上依旧带著那副疏朗的笑,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 郭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隨即朗声笑道: “我郭奉孝这辈子,很少服人,今日却要多谢大公子点拨。这五石散的癮,我若真能戒掉,便是欠你一个人情。往后在许昌,若有什么事用得上我,儘管来找。” 说罢,他也不等曹昂回应,瀟洒地挥了挥手,转身便融入了渐浓的夜色中,只留下一个不羈的背影。 曹昂望著他的背影,微微頷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郭奉孝,倒也是个性情中人。不过他这话,听听便罢。我与他,终究有別,哪能真隨意去麻烦?】 他没將这“人情”太过放在心上,只当是郭奉孝的一时感慨,转身继续往府中走去。 第16章 曹操:吾儿可为先锋! 翌日清晨,许昌皇宫景福殿外,百官肃立。 曹昂身著五官中郎將的官袍,站在武將之列靠前的位置,身姿挺拔。这是他头一遭参加朝会,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要不是父亲特意交代,这等虚应故事的场面,谁愿意来?】 【天子是个傀儡,大臣们多半是父亲的人,剩下几个汉室老臣也掀不起风浪,开朝会不过是走个过场,维持那点可怜的“正统”体面罢了。】 他目光扫过殿內,只见百官按品级高低排列得整整齐齐,文官居左,武將在右,一个个面色肃穆,仿佛真有什么国之大事要商议一般。 不多时,內侍尖细的唱喏声响起: “陛下驾到——” 汉天子刘协身著龙袍,在宦官的簇拥下走上龙椅,脸色带著几分苍白,眼神里难掩怯懦。待他坐定,司仪官高唱: “百官叩拜!” 哗啦啦一片声响,眾臣齐齐跪下,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曹昂隨大流跪下,心里却在暗嘆。 【这一拜,拜的是汉室的招牌,还是拜父亲的权势?恐怕连上面那个小天子自己都分不清了。】 101看书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全手打无错站 礼毕起身,朝会便按部就班地开始。先是几位大臣奏报了些地方琐事,无非是粮草收成、水患治理之类,汉献帝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著,最后都交由曹操定夺。 曹操端坐於司空之位,神情威严,偶尔开口,寥寥数语便定了调子,满朝文武无人敢反驳。 铺垫了许久,曹操终於清了清嗓子,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沉声道: “诸位,近日有一逆天之举,当议!”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带著凛然怒意: “淮南袁术,出身袁氏,却无半点忠君之心,竟敢僭越称尊,建国號『仲家』,实乃悖逆人伦,罔顾天命的国贼!此獠不除,何以正纲常?何以安天下?” 殿內瞬间鸦雀无声,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曹操扫视眾人,继续道: “臣请陛下下旨,昭告天下,定袁术为国贼,號召四方诸侯,共討不臣!” 荀彧立刻出列附和: “司空所言极是!袁术僭逆,天人共愤,当速速下詔,以彰天威!” 郭嘉也上前一步,笑道: “袁术此行为,无异於自寻死路。我朝应顺势而为,聚天下之力,除此国贼,以安汉室。” 其他大臣见状,纷纷出言赞同。连几个平日里总爱念叨“汉室宗亲”的老臣,此刻也难得地没有唱反调。 袁术称帝,实在是戳了所有维护“正统”之人的痛处。 汉献帝坐在龙椅上,早已习惯了这种节奏,见眾人都无异议,便有气无力地开口: “准……准司空所奏。” 曹操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暗自点头。 “奉孝与昂儿所料不差,此詔一出,袁术已成眾矢之的。吕布那廝贪婪,见有利可图,定会出兵。至於孙策……且看他如何抉择,想必不会甘心再屈居袁术之下。” 他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曹昂,见儿子神色平静,似乎对这朝会的流程瞭然於胸,心中微动。 “此战看似是袁术孤立无援,但战场之事,瞬息万变。正好让昂儿隨军歷练一番,看看他离独当一面,还差多少火候。” 打定主意,曹操再次出列,沉声道: “陛下,国贼当道,臣身为司空,责无旁贷。愿亲率大军,南下討伐袁术,以彰朝廷威严!” 儘管无人反对,他还是摆出了的姿態,將亲征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 汉献帝自然应允。 朝会结束后,天子詔令迅速擬好,快马加鞭发往各地诸侯,尤其是徐州的吕布、荆州的刘表等处,言辞恳切地要求他们出兵,共討“国贼”袁术。 一时间,许昌城內暗流涌动,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司空府內,烛火摇曳,映得满室人影幢幢。 曹操端坐主位,案几上摊著淮南地图,周遭围拢的皆是心腹文武。曹昂站在人群中,听著帐內此起彼伏的议论,心中暗忖: 【果然,还是这里才能说些实在话。朝堂上那套虚礼,看久了只觉得累得慌。】 曹操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沉声道: “此次南征袁术,奉孝、公达隨我同行,参谋军机。” 郭嘉懒洋洋应了声,荀攸则肃容拱手: “诺。” “子孝、子廉、文则、典韦。” 曹操目光扫过一眾武將队列。 “皆隨我出征,听候调遣。” 曹仁、曹洪等人齐齐抱拳: “末將领命!” “元让。” 曹操又看向夏侯惇: “许昌防务,便交由你了,务必確保后方安稳。” 夏侯惇独眼圆睁,瓮声应道: “兄长放心!” “文若。” 曹操又转向荀彧: “朝中庶务,粮草调度,还需你多费心。” 荀彧温声道: “臣,定不辱使命。” 诸事安排妥当,帐內一时静了下来,只剩下烛火噼啪声。 忽然,曹洪忍不住开口: “主公,大军出征,先锋之位至关重要,不知主公属意何人?” 这话一出,曹仁立刻上前一步: “主公,末將愿为先锋!定斩袁术狗头,扬我军威!” “兄长此言差矣!” 曹洪脖子一梗,大声道: “论衝锋陷阵,俺曹洪怕过谁?这先锋之位,理当是俺的!” “两位將军稍安。” 于禁也上前一步,语气沉稳: “先锋一职,需得沉稳持重,兼顾攻防。末將愿往。” “你这话啥意思?俺就不沉稳了?” 曹洪瞪起眼睛。 “我何时说將军不沉稳了?” 于禁不卑不亢。 一时间,帐內又热闹起来,曹仁、曹洪兄弟爭得面红耳赤,于禁时不时插话,倒像是在看戏的郭嘉还忍不住摸著下巴偷笑。 曹昂站在一旁,看得直咋舌: 【好傢伙,这爭功的架势,比战场拼杀还热闹。不过话说回来,先锋责任重大,但却最好立下功勋,也难怪他们上心。】 正想著,主位上的曹操忽然微微咳嗽一声。 那咳嗽声不大,却像一盆冷水浇下,帐內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爭执,齐刷刷看向曹操,等著他拿主意。 曹操环视眾人一周,目光最后落在曹昂身上,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我儿曹昂,可为先锋。” “……” 帐內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神色各异。 曹仁眉头微蹙,似有不解;曹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于禁眼神闪烁,不知在琢磨什么;郭嘉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荀攸则不动声色,仿佛早已料到。 而当事人曹昂,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看看曹操,又看看周围表情各异的眾人,心里冒出一句: 【啊?又是我吗?】 【前阵子宛城那事儿刚过,怎么又轮到我挑大樑了?先锋啊,那可是冲在最前面的,刀光剑影,我这……能行吗?】 第17章 曹昂:我不想努力了…… 曹昂站在原地,脑子里还在转悠著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 自打纳了邹氏,府里添了几分温柔乡的滋味,他这心態確实已经有了转变。 以前的曹昂总想著要逆天改命,要在这乱世里搏出个名堂。 可在见识到贾文和那老狐狸的算计,以及郭奉孝那鬼神般的智谋之后,曹昂突然觉得……我这费劲巴力的干啥呢? 他偷偷瞟了眼郭嘉,对方正摩挲著光溜溜的下巴冲他笑,眼神里带著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可是曹操的长子,丁夫人养在身边,这地位稳如泰山。只要安安分分在许昌待著,等父亲打下这江山,我顺理成章接过来便是,何必非要去刀尖上舔血?】 这种“躺平”的念头一冒出来,就跟野草似的疯长。他觉得自己先前提醒郭嘉戒五石散就够了,既积了德,又没惹麻烦,这样就挺好。 可谁能想到,曹操冷不丁就把先锋的帽子扣过来了。 【父亲这是要干什么?】 曹昂心里直打鼓。 【我难道不是他曹孟德亲儿子吗?先锋那是冲在最前面挨刀子的活!他就这么捨得?】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站在角落——虽然曹丕没在这儿,但他脑子里已经开始上演兄弟相残的戏码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噫,我早就发现了,父亲嘴上不说,心里说不定更疼曹丕那小子。毕竟是卞夫人亲生的,我这长子……难道他是想借袁术的刀除掉我,好让曹丕顺理成章上位?】 而主位上的曹操,听著曹昂这九曲十八弯的心思,脸色正一点点往下沉,最后简直黑得像锅底。 “逆子!逆子!” 曹操在心里把这两个字嚼了又嚼。 “老子费尽心思想给你歷练的机会,好让你將来能为我分忧,撑起这曹家的家业!你倒好,竟把你老子想成这等阴狠之人?还曹丕?他现在能比得上你一根手指头?” 若不是顾及著帐內还有旁人,曹操真想抄起案几上的茶杯砸过去。 好在曹昂的胡思乱想没持续太久,他很快咂摸过味儿来。 【不对啊。】 他挠了挠头。 【郭奉孝不是说了吗?袁术那廝就是个冢中枯骨,这次南征根本没多大风险。父亲让我做先锋,分明是想让我借著这趟差事,攒点领兵的经验,顺便在军中露露脸。】 这么一想,曹昂之前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心里甚至有点小窃喜。 【如此看来,父亲还是疼我的嘛。这是把我往继承人的位置上培养呢!】 曹操耳中听到这儿,重重冷哼一声,脸色总算缓和了些许,只是看向曹昂的眼神里,依旧带著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帐內的其他將领,此刻也都反应过来了。 曹洪咋了咋舌,心里嘀咕: “大兄这是铁了心要抬举大公子啊,这先锋的位置,怕是早就內定了。” 曹仁则微微点头,心想: “大公子確需歷练,主公此举,深谋远虑。” 于禁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反正主公定了的事,他只需执行便是。 谁也没再开口爭这先锋之位——曹操的心思摆得明明白白,谁还敢触这个霉头? 隨后,曹操便与郭嘉、荀彧、荀攸等人俯身案前,借著烛火细细商议进兵路线。 “昂儿为先锋,率步骑六千。” 曹操手指在地图上一划。 “可自许昌出兵,往东南方向推进,先去汝南西南部的安丰、弋阳、期思一带。” 他抬眼看向曹昂,叮嘱道: “昂儿,你的任务,是在淮河北岸活动,侦查敌情,扫清沿途障碍,不必急於深入。” 曹昂连忙应道: “孩儿明白。” 【这哪是先锋啊,分明是让我去打游击,顺带策应主力。】 他心里门儿清: 【父亲这是怕我出岔子,给我安排了个最稳妥的活儿。】 曹操又指向另一处: “我亲率主力三万,自许昌前往陈县集结,逐步推进至平舆,而后从慎县渡过淮河,直取寿春,擒杀偽帝!” 路线既定,再无异议。 曹操最后看向荀彧: “文若,粮草军械、兵员调度,这些后勤事宜,便拜託你了。” 荀彧拱手道: “主公放心,臣即刻著手准备。只待各地诸侯响应天子詔令,我军便可即刻出兵,討伐袁术!” 帐內的议事,终於告一段落。曹昂走出司空府时,只觉得夜风吹得人神清气爽。 【虽然没能彻底躺平,但这先锋当得倒也不算亏。至少……不用直接跟袁术硬碰硬不是?】 他摸了摸下巴,心情颇好。 曹昂的心情不错,但有人心情就不那么好了。 寿春,袁术耗费巨资打造的皇宫內,金砖铺地,琉璃为灯,处处透著暴发户式的奢华。可此刻,这奢华却压不住满殿的低气压。 仲氏皇帝袁术端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得像是刚从染缸里捞出来。他手里攥著那份孙策送来的决裂声明,纸页都快被捏烂了。 孙策在声明中明確表示,自己仍为大汉臣民,並不承认袁术的帝位。 “好一个孙策!好一个孙文台的儿子!” 袁术猛地將声明摔在地上,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朕待他不薄,给他兵马,助他起家,他竟敢在此时背我而去!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话音未落,內侍又跌跌撞撞跑进来,手里举著曹操以天子名义发出的討逆詔书。 “陛下!许昌传来急报!曹操……曹操以天子之名,斥陛下为叛逆,號召天下诸侯共討……” “混帐!” 袁术霍然起身,龙袍的袖子扫翻了案几上的玉杯,里面的蜜水流淌在地上,很快便乾涸了。 “曹阿瞒这个阉宦之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奸贼!也敢来管朕的閒事!” 他在殿內踱来踱去,活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刚登基时那点志得意满,早被这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冲得七零八落。 “还有吕布!那个反覆无常的三姓家奴!也敢趁火打劫,出兵犯我淮北!” 袁术越骂越气,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就在这时,主簿阎象出列,躬身道: “陛下息怒。如今孙策叛离,曹操声討,吕布来攻,局势固然不利,但当务之急,是稳定阵脚,分头应对。” 袁术深吸几口气,总算从暴怒中找回几分理智。他狠狠瞪了阎象一眼,却也知道这话在理: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吕布兵锋正锐,已至淮北边境,威胁最急,当派大將前往抵御。” 阎象沉声道。 “曹操虽势大,但许昌距寿春尚远,其兵马来袭需时,可暂作后图。” 袁术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殿下文武: “纪灵何在?” 一员身材雄壮的大將应声出列,抱拳道: “末將在!” 此人正是袁术麾下头號大將纪灵。 “你率五万精锐步骑北上,务必挡住吕布那廝!” 袁术沉声道。 “若让他踏入淮北一步,提头来见!” “末將领命!” 纪灵声如洪钟,转身大步离去。 第18章 张勋:优势在我! 这边纪灵刚离开,又有探马来报: “启稟陛下!曹操已点兵三万,即將南下討伐!其先锋官为曹操长子曹昂,领兵六千,已从许昌出发!” 袁术闻言先是一愣,隨即也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曹阿瞒这是没人可用了吗?竟派一个黄口小儿来做先锋?哈哈哈!他是欺我仲家无人,还是拿这等事来消遣朕?” 在他看来,曹昂不过是曹操的儿子,乳臭未乾,能有什么本事?派这样的人来当先锋,简直是对他袁公路的侮辱。 “陛下息怒。” 一旁的张勋出列,拱手道: “此等小儿,何足惧哉?末將愿请命,率一支兵马前往,定將那曹昂小儿擒来,献於陛下阶下,挫一挫曹军的锐气!” 张勋也是袁术麾下的得力战將,此刻见有机可乘,自然不愿错过。 袁术止住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好!张勋,你便领两万淮南精锐,速去阻击曹昂!记住,给朕速破此獠,提他的头来见!让曹阿瞒看看,我仲家皇帝麾下,不是他一个阉人之后能隨意拿捏的!” “末將定不辱使命!” 张勋气势汹汹地抱拳,转身领命而去。 大殿上,袁术望著张勋的背影,脸上又露出几分得意。在他看来,曹昂这六千兵马,在张勋的两万精锐面前,不过是块隨手就能捏碎的软柿子。 而此时的曹昂,正带著六千先锋军,慢悠悠地往汝南方向开拔。 他坐在马背上,哼著不成调的小曲,心情还算不错。 【父亲这次安排得挺妥当,避开了在淮北缠斗的吕布和袁术的主力,让我来这边打打秋风,侦查扫荡。轻鬆又安全,正合我意。】 此时的曹昂尚不知晓,自己已经成为了袁术眼中的软柿子。 “胡车儿!” 曹昂扬声唤道。 那胡人立刻从亲卫队列中打马趋前,脸上堆著熟悉的、近乎諂媚的笑容,在马上躬身道: “大公子,您吩咐?” “此处是何地界了?” 曹昂目光扫过周遭略显复杂的地形,水洼在阳光下泛著粼光,远处岗丘连绵。 胡车儿连忙指著南面流淌的汝水: “回大公子,咱们一直沿著汝水南下,看这地势水脉,应该进弋阳地界了。” “弋阳……” 曹昂点了点头,心中盘算著父亲的部署。 “好,传令下去,加快些脚程。按父亲军令,我等需儘快赶至安风津,等候大军主力匯合,然后渡淮直捣寿春!” “诺!” 胡车儿响亮地应了一声,立刻调转马头去传令。 曹昂看著他那壮硕却带著几分刻意討好的背影,心中暗忖: 【这胡人自归降以来,倒是安分,鞍前马后颇为勤快,眼神里也瞧不出什么异样……或许,可以一用?】 就在曹昂思量之际,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斥候风尘僕僕地衝到近前,脸上带著急色: “报——!启稟大公子!西北方向发现大军踪跡!目测不下万人,正急速向我军逼近!旗號……是仲氏偽朝的旗帜!” “仲氏?!” 曹昂心头猛地一跳,握著马韁的手下意识收紧。 袁术的军队!虽早有预料会遭遇敌军,但这初次正面遭遇来得如此突然,一股紧张感瞬间攥住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沉声下令: “再探!多派斥候,务必探清敌將何人,兵马几何,动向如何!速报!” “诺!” 斥候领命,拨马疾驰而去,隨后,更多的斥候散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曹昂驻马原地,目光扫过自己麾下六千將士。这些都是父亲精心挑选的精锐,甲冑鲜明,士气尚可。 但即將面对数倍於己的敌人,一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肩头。他默念: 【只是我初此单独领兵作战……这一仗,绝不能搞砸了!】 不多时,又有斥候飞马回报: “大公子!查清了!敌军主將旗號是『张』,兵马约两万眾!先锋已至八公山附近!” “『张』?两万人……” 曹昂眉头紧锁,脑中飞快闪过袁术麾下將领名单, “袁术手下姓张的大將……是张勋!没错,是他!” 他迅速衡量敌我:六千对两万,兵力悬殊。硬碰硬绝非上策。 【人数不占优,得想个法子。这可是我的初战!】 曹昂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立刻对身旁亲兵道: “速请贾主簿来!” 很快,贾詡那微胖的身影便骑著匹温顺的駑马来到近前。他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圆脸,眼睛弯成两条细缝,仿佛不是身处即將接敌的战场,而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文和先生。” 曹昂將斥候探得的情报详细说了一遍: “张勋两万步骑汹汹而来,我军仅六千之眾,现在时间紧迫,先生可有良策?” 贾詡听完,脸上笑容丝毫未变,也不急著回答。他慢悠悠地捋著稀疏的鬍鬚,那双眯缝眼却锐利地扫视著四周环境: 前方官道渐窄,两侧是起伏的矮丘和茂密的灌木丛,更远处水网交织,形成一片天然的阻滯地带。 他目光在几处可藏兵的山坳和水泽间停留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大公子勿忧。张勋此人,骄矜轻敌,视公子为黄口孺子。此乃彼之死穴。” “我军可分兵两路:公子亲率主力四千,布阵於此开阔处,明旗亮甲,与其正面相持。稍作交锋,公子需示敌以弱,佯装不敌,引其主力深入追击,直入前方水网岗丘之地。届时,公子只需……” 贾詡的声音低沉下去,凑近曹昂,详细道出后续安排。 曹昂越听眼睛越亮,脸上的凝重逐渐被一种兴奋取代,心中忍不住大声喝彩: 【妙!环环相扣,请君入瓮!不愧是毒士贾詡!这算计,真是深得我心!】 …… 与此同时,张勋正志得意满地骑在高大的黄驃马上,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两万淮南精锐。他手中鑌铁枪隨意地扛在肩头,对身旁副將萇奴嗤笑道: “萇奴,你且看,曹操无人矣!竟派他乳臭未乾的长子曹昂来做先锋?哈哈,此等竖子,不过仗著父荫,何曾懂得兵戈之事?分明是送上门来的功劳!” 萇奴也陪著笑,奉承道: “將军所言极是!曹昂小儿,名过其实。將军若能阵前生擒此子,必是大功一件,陛下定有重赏!” “那是自然!” 张勋得意地摸著下巴上大理的极为精致的长髯。 “两万对六千,优势在我!待我擒了那曹昂,在陛下面前,少不得替你美言几句!走,加速前进,莫让那小崽子跑了!” 两万大军在张勋的催促下,气势汹汹地扑向曹昂军报来的方向。 不久,两军便在弋阳八公山余脉的一片相对开阔地遭遇。 第19章 暴走的胡车儿! 扬州,鄱阳郡。 弋阳附近的一片平原上,曹昂的六千先锋军与张勋的两万淮南军分別摆开阵势。 张勋打马出阵,黄驃马神骏,鑌铁枪寒光闪闪,倒也威风凛凛。他朝著曹军阵中高喊: “对面可是曹操之子曹昂?速速出来答话!” 曹昂早有准备,提起手中马槊,催动坐骑,从容不迫地来到阵前。只见他一身精良甲冑,衬得身姿挺拔,脸上並无惧色。 “正是曹昂。对面可是袁术逆贼麾下张勋?” 曹昂朗声回应。 “哼!黄口小儿,也敢直呼陛下名讳?” 张勋怒道。 “如今天命在袁,汉室衰微,正该我家陛下一统河山!尔等不识天数,兴兵来犯,实乃自取灭亡!” 曹昂闻言,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轻蔑: “哈哈哈哈!袁公路?冢中枯骨,沐猴而冠!也敢妄称天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畜生!安敢辱我陛下!” 张勋被曹昂的嘲讽彻底激怒,尤其对方还是个“黄口小儿”,顿觉顏面尽失。他怒吼一声,挺起鑌铁枪,催动黄驃马,如离弦之箭般直扑曹昂! “来得好!” 曹昂心中低喝一声,心中暗道: 【曹子脩,別掉链子!这是你首次对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他深吸一口气,瞬间摒弃杂念,身体的本能反应接管了动作。双腿一夹马腹,手中丈余长的马槊如毒龙出洞,带著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迎向张勋刺来的枪锋! 鐺——!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炸响!火星四溅! 巨大的反震力传来,张勋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心中惊疑: “这小崽子力气不小!” 当下他连忙收摄心神,不敢再存半分轻视,双臂运足力气,鑌铁枪舞动如风,劈、刺、扫、挑,招招狠辣,力求速战速决。 曹昂初时確实有些手忙脚乱,完全是凭藉原主身体锤炼出的武艺在硬抗。槊影翻飞,格挡、招架、闪避,动作稍显滯涩。 但几个回合下来,那种血脉相连的熟悉感迅速回归,身体记忆被彻底唤醒。他逐渐適应了张勋的节奏,槊法变得圆融流畅起来。 【原来如此!这张勋枪法虽猛,却失之灵动,不过三板斧的功夫!十合之內,我定能败他!】 曹昂心中迅速做出判断,同时也对自己的实力有了定位: 【看来我目前这身手,在当世武將中,勉强算个二流?对付张勋这种三流货色,倒也够了。】 然而,心中虽已判定能胜,曹昂手上动作却猛地一缓! 原本凌厉的攻势变得迟滯,格挡时手臂也似乎力有不逮,槊影散乱,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甚至逼出了细密的汗珠,显出一副后力不继的模样。 正感压力渐增的张勋,敏锐地捕捉到了曹昂的变化,心头狂喜: “哈哈!竟是个绣枕头!年轻气盛,开头还有点看头,这才几回合就泄气了!天助我也!生擒曹昂,就在此刻!” 张勋精神大振,仿佛看到了袁术丰厚的赏赐在向他招手。他暴喝一声,手中鑌铁枪攻势再猛三分,枪影如狂风暴雨般罩向曹昂,力求一鼓作气將其拿下! 又是三合过去,曹昂显得更加狼狈,险象环生。 突然,他奋力用马槊向外一拨,盪开张勋刺向肋下的一枪,趁著对方枪势略偏的空档,猛地一勒韁绳,拨转马头,同时口中发出一声带著惊惧的大喊: “好厉害的枪法!我不是对手!撤!快撤!” 话音未落,他已催马向著后方那片水网密布、岗丘起伏的地带败逃而去。 “小贼休走!留下命来!” 张勋哪里肯放过这唾手可得的大功?眼见曹昂狼狈逃窜,他热血上涌,不疑有他,拍马紧追不捨! 此时的张勋甚至没顾上回头看一眼自家军阵。 后方阵中,副將萇奴见曹昂败逃,主將张勋势如破竹般追了上去,心中也是大喜过望: “曹军败了!建功立业就在此时!全军听令!压上去!生擒曹昂!” 他唯恐功劳全被张勋抢走,立刻挥舞令旗,指挥两万淮南军全线压上,试图抢些残兵败將的功劳。 曹昂的败军在前面仓皇奔逃,张勋单人独骑紧咬在后,再后面是如潮水般涌来的两万淮南军。 曹军败退得看似混乱,实则阵型並未溃散,而且有心人若仔细点算,便会发现这支败军的人数,似乎远不足六千之眾…… 张勋眼中只有前方那个仓皇逃窜的曹操长子,心中已被生擒敌首的巨大诱惑填满,对周遭环境的变化和麾下军队的阵型散乱浑然不觉,只是一个劲地猛追: “曹昂小儿!哪里逃!” 两支大军一追一逃,迅速衝进了那片地形更为复杂的区域。官道变得狭窄泥泞,两侧是长满芦苇的水洼和低矮起伏的土丘,大队人马难以展开。 副將萇奴终於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地形太险恶了!曹军虽然败退,但速度控制得极好,始终吊著他们,而且队伍並未完全崩溃…… 一股寒意爬上萇奴的脊背。 “不好!停止追击!快停下!列阵!列……” 萇奴勒住马韁,嘶声大喊,试图收拢部队,停止追击。 然而,他的命令还未完全发出—— “杀——!!!” 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右翼一道长满灌木的低矮山丘后炸响! 紧接著,只见一支千余人的曹军精锐如同蛰伏已久的猛兽,从丘后狂涌而出!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是那个在曹昂面前总是諂媚赔笑的胡人——胡车儿! 但此刻的胡车儿,与平日判若两人! 他竟未骑马,只凭一双腿狂奔,速度却快逾奔马!那张胡人面孔上,諂媚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原始的、狰狞可怖的凶悍! 胡车儿双目赤红,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手中一柄厚背长刀闪烁著骇人的寒光,如同一头髮狂的蛮牛,一头狠狠撞进了仲氏大军猝不及防的侧翼! “拦住他!快拦住那蛮子!” 萇奴嚇得魂飞魄散,尖声大叫。 然而胡车儿的速度太快了!他像一道赤色的旋风,长刀左右狂劈,挡者披靡,硬生生在密集的军阵中撕开一条血路! 他那蒲扇般的大手蕴含著恐怖的力量,寻常士卒沾著即死,碰著即伤,惨叫声此起彼伏。 几乎是眨眼间,浑身浴血、面目狰狞如恶鬼的胡车儿就衝到了萇奴的马前! 萇奴惊骇欲绝,慌忙想拨马逃走,可周围全是混乱拥挤的自家兵卒,战马根本转不开身! “死吧!” 胡车儿狞笑一声,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慄。他伸出那只沾满血肉的巨掌,一把攥住了萇奴的脚踝!如同拎小鸡般,在萇奴悽厉的惨叫声中,硬生生將其从马鞍上扯了下来! 噗嗤! 刀光一闪!萇奴的头颅带著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冲天而起,无头的尸体沉重地摔落在泥泞中。 第20章 首战大胜! “哈哈哈!痛快!” 胡车儿一脚踢开萇奴的尸体,狂笑著再次挥刀杀入人群,所到之处,人仰马翻,竟无人能挡其一合! 这一刻,北地胡人的凶威展露无遗! “萇奴!” 正追击曹昂的张勋,被侧翼震天的喊杀和惨叫声惊动,猛地回头,正好目睹了萇奴被胡车儿生撕斩首的恐怖一幕! 他肝胆俱裂,瞬间明白过来——中计了! 巨大的羞愤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自己一个征战多年的老將,竟被一个“黄口小儿”耍得团团转! 他再也顾不上曹昂,猛地勒住韁绳就想回身指挥部队稳住阵脚。 “张將军,急什么?胜负未分,你我之战还未了结呢!” 一个清朗却带著戏謔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 张勋猛地回头,只见刚才还狼狈逃窜的曹昂,此刻正勒马停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脸上哪还有半分惊慌?只有一种掌控局面的从容,嘴角甚至噙著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小贼!安敢诈我!” 张勋气得几乎吐血,怒火攻心之下,挺枪再次冲向曹昂,只想將这狡诈的小儿碎尸万段! 然而这一次,曹昂不再示弱。他眼神一凝,手中马槊如同活了过来,点、刺、扫、砸,招式精妙,力道沉雄,完全不复方才的力竭之態。 张勋惊骇地发现,对方不仅力量不逊於他,槊法更是精妙迅捷,自己竟被完全压制! “不可能!你刚才……” 张勋又惊又怒,心神大乱。 “刚才?逗你玩玩罢了!” 曹昂冷笑一声,抓住张勋枪法中的一个破绽,长槊如毒蛇吐信,闪电般横扫而出! 砰! 沉重的槊杆狠狠砸在张勋的胸腹之间!巨大的力量让他眼前一黑,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再也握不住缔铁枪,惨叫一声,如同断了线的风箏般从黄驃马上重重摔落在地,溅起一片泥水。 不等他挣扎起身,几杆冰冷的枪尖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和要害。 “绑了!” 曹昂的声音带著胜利者的威严。 主將被生擒,副將惨死阵前,侧翼又被胡车儿那凶神带著伏兵杀得七零八落,两万淮南精锐彻底崩溃了。 兵败如山倒,残兵败將丟盔弃甲,哭喊著四散奔逃,只想远离这片吞噬了他们主將和无数同袍的死亡水网。 喧囂的战场渐渐平息,只剩下伤者的哀嚎和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 曹昂驻马高坡,望著遍地狼藉的战场和被押解过来的约千余俘虏,再看向远处丟盔弃甲的溃兵背影,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在胸中激盪。 他看向正提著血淋淋的长刀、带著一身煞气走来的胡车儿,又看了看身旁依旧笑眯眯的贾詡,嘴角终於扬起一抹畅快的笑意。 (请记住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首战告捷!而且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两万淮南精锐,能逃回寿春的,十不存三! 曹昂勒马立於一处稍高的土坡上,俯瞰著战场: 己方將士正在清理战场,收敛袍泽遗体,收拢散落的兵器甲冑,秩序井然;远处,是丟盔弃甲、仓皇遁入暮色水网中的仲氏溃兵残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篤定感充盈全身。 从贾詡献计时的忐忑,到阵前佯败诱敌的紧张,再到亲自缠斗张勋、將其生擒的惊险…… 这每一步的谋划、决断、执行,他都亲身参与,亲手推动!那种掌控全局、將敌人玩弄於股掌之间的感觉,比单纯衝锋陷阵更令人心潮澎湃。 他对战爭的理解,对指挥的感悟,对自身能力的认知,都在这一战后被彻底刷新。 曹昂策马来到贾詡身旁。这位主簿依旧骑在一匹温顺的駑马上,圆脸上带著万年不变的、仿佛在春日午后晒太阳般的愜意笑容,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伏击与他无关。 “文和先生!” 曹昂声音清朗,带著真诚的敬意。 “此战大捷,先生运筹帷幄,功不可没!若非先生妙计,焉能如此轻易破敌?昂,拜谢先生!” 说著,在马上郑重地抱拳行礼。 贾詡微微欠身,眯缝眼里的笑意深了些许,声音平和: “大公子言重了。詡不过略尽绵薄,是公子临阵决断,將士用命,方有此胜。公子经此一役,气象已成,可喜可贺。”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但这份肯定让曹昂心中更加熨帖。 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伴隨著铁甲摩擦的鏗鏘声。胡车儿提著那柄还在滴血的长刀大步走来。 他脸上那副在战场上如同凶神恶煞般的狰狞早已消失不见,又换上了曹昂熟悉的、带著几分討好和憨直的諂媚笑容,只是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和甲冑上未乾的血跡,提醒著眾人他方才的悍勇。 “大公子!” 胡车儿在几步外站定,声音洪亮,带著点邀功的意味: “您吩咐的事儿,俺都办妥了!那萇奴的脑袋,俺砍得可利索了!仲氏那些兔崽子,被俺杀得哭爹喊娘!” 曹昂看著他这副变脸的功夫,心中好笑,却也涌起一股欣赏。这胡人,用好了,当真是把锋利的刀。 “好!” 曹昂朗声赞道,目光扫过他手中染血的长刀和沾满泥污血跡的鎧甲。 “胡车儿,此战你奋勇当先,阵斩敌將,挫敌锐气,当记首功!待大军匯合,我定向父亲为你请功!来人,赏胡车儿美酒一坛!再给他一套新的甲冑兵器!” “谢大公子!谢大公子!” 胡车儿喜得抓耳挠腮,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接过亲兵递来的酒罈,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溅满血污的旧甲,嘟囔著: “这甲是该换了,溅上血点子就不好看了……” 曹昂笑著挥挥手让他退下休息,目光隨即转向战场另一侧——那里黑压压地跪著一片人,正是此战被俘的千余名仲氏降卒。他们大多衣衫襤褸,面带惶恐与茫然,被曹军士卒严密看守著。 胜利的喜悦稍稍沉淀,一个现实而棘手的问题摆在了曹昂面前:如何处置这些降卒? 作为先锋官,他的任务尚未完成。他还要率军前往安风津与父亲主力匯合,隨时可能再次遭遇袁术的军队。 带著这千余降卒行军?简直是背上一颗巨大的、隨时可能爆炸的累赘!看管需要兵力,消耗粮草,更可怕的是,一旦在行军或战斗中发生譁变,后果不堪设想。 第21章 贾詡:此子不类父! 曹昂眉头微蹙,陷入了沉默。他下意识地將目光投向身旁的贾詡,这位算无遗策的毒士,此刻或许能给他一个答案。 贾詡感受到曹昂的目光,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 他慢悠悠地捋了捋稀疏的鬍鬚,那双眯缝眼平静地扫过那群惶恐不安的降卒,然后,缓缓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自己短短的脖颈上,极其平静、极其清晰地横向一划。 动作无声,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冰冷刺骨! 曹昂心头猛地一凛,仿佛被那无形的割喉手势扼住了呼吸。 他当然明白贾詡的意思——全部处决!这是最乾净利落、最符合当前形势、也最能消除隱患的办法! 乱世之中,人命贱如草芥,尤其这些不久前还是敌人的降卒。贾詡的建议,冷酷,但无疑是“正確”的。 【老狐狸的建议是对的……】 曹昂在心中对自己说: 【带著他们,是巨大的风险。编入军中?更是天方夜谭,谁知道里面藏著多少死忠袁术的將士?一旦临战反水,后果不堪设想。全部处决,一了百了,才是行军打仗最稳妥的选择……】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跪在地上的降卒。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未知命运的绝望。 有的紧紧抓著破烂的衣角,有的低著头瑟瑟发抖,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脸上还带著未脱的稚气,此刻却满是污泥和泪痕。他们不是战场上的数字,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但是……】 曹昂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真要全部杀掉吗?】 那份源自心底的不忍,如同坚韧的藤蔓,缠绕住了他刚刚在战场上磨礪出的、带著铁锈味的决断。 他想起父亲曹操“寧我负人,毋人负我”的狠辣,也想起了史书上那些坑杀降卒的惨烈记载。然而,此刻面对这一双双惶恐的眼睛,他却发现自己狠不下这个心肠。 贾詡静静地看著曹昂脸上细微的挣扎,那双眯缝眼里闪烁著洞悉一切的光芒,仿佛在评估一件有趣的器物。他並未再出言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著这位年轻主將的最终抉择。 短暂的沉默仿佛凝固了时间。终於,曹昂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四周: “传令!放这些降卒离去!” 命令一下,不仅负责看守的曹军士卒愣住了,连跪在地上的降卒们也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茫然地看著曹昂。 曹昂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也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尔等听著!袁术僭號称帝,逆天而行,败亡只在旦夕!今日放尔等归去,望尔等好自为之!” “若愿归家种田,安分守己者,我曹昂保尔等平安!若执迷不悟,再为袁术效力,他日战场相逢,休怪刀枪无眼!现在,尔等可以走了!” 短暂的死寂后,降卒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巨大骚动。许多人喜极而泣,对著曹昂的方向连连叩头,口中高呼: “谢大公子不杀之恩!” “大公子仁德!小的们永世不忘!” “小的回去就烧了这身皮,再也不当兵了!” “大公子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救苦救难啊!” 更让曹昂意外的是,骚动过后,竟有约莫五百名降卒並未立刻离去,而是相互看了看,然后齐刷刷地再次跪倒,为首一个看起来像是低级军官的汉子大声道: “大公子仁厚!我等在袁术军中,备受欺凌,食不果腹!今日蒙大公子活命之恩,更感仁德!我等愿追隨大公子左右,牵马坠鐙,效犬马之劳!求大公子收留!” “求大公子收留!” 其余人也跟著齐声吶喊,声浪虽不大,却透著一股坚定。 剩下的降卒见状,也纷纷高喊: “我等不敢再回寿春!只求回乡种地,绝不敢再与天兵为敌!” 曹昂看著眼前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既有意外之喜,也有一种释然。他挥了挥手: “愿意留下的,编入后队,暂为辅兵!愿意归乡的,速速离去,莫要耽搁!” “谢大公子!” 欢呼声再次响起。留下的五百人脸上洋溢著希望,迅速被曹军引导著编队。离去的人也千恩万谢,很快消失在暮色笼罩的水泽之中。 自始至终,贾詡都未再发一言。他端坐马上,脸上那抹仿佛永不褪色的笑意依旧掛著,只是眯缝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的微光。 他默默观察著曹昂处理降卒的每一个细节,从最初的挣扎,到最后的决定,再到这出人意料的结果。 “临阵镇定,决断果敢,衝锋陷阵亦不怯懦,此子胆魄心性,確属上乘,已初具人主气象……然则!” 贾詡的目光扫过那些感恩戴德的降卒背影,又落在曹昂那带著些许欣慰和释然的年轻脸庞上: “於追击残敌、处置俘虏这等后事上,终究还是……太过仁慈了。此等心肠,倒有几分那织席贩履的刘玄德之风,与司空行事之风,实是大相逕庭,此子不类父!。” 他在心中默默为这位大公子做了个初步的评断: “心性尚可,然乱世爭雄,犹缺一分狠辣果决。” 曹昂自然不知贾詡心中这番计较。他只觉得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心中轻鬆不少。 他立刻下令,就在附近依水傍丘的有利地形安营扎寨,让激战后的將士们好好休整。 同时,他亲笔写下捷报,详细稟报了此战经过:如何设计诱敌,如何伏击破敌,如何生擒敌將张勋,阵斩萇奴,击溃两万淮南精锐,缴获輜重无算,以及降卒处置情况。 写罢,盖上自己的印信,命最精干的信使,星夜兼程,送往父亲曹操所在的平舆大营。 …… 平舆,曹军大营。 中军大帐內灯火通明,气氛肃杀。巨大的淮南地图铺在案上,曹操与荀攸、郭嘉、曹仁、曹洪等核心文武正对著地图指指点点,商议著伐袁的细节。 空气中瀰漫著大战前特有的凝重。 突然,帐外传来急促而兴奋的稟报声: “报——!主公!大公子急报!先锋军大捷!” 帐內瞬间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帐门。 曹操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爆射: “快呈上来!” 亲卫疾步入內,將那份还带著风尘气息的军报双手奉上。 曹操一把抓过,迫不及待地展开。隨著目光在字里行间飞速移动,他脸上的凝重如同春雪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惊喜和畅快! 第22章 曹操:我儿曹昂有名將之姿! “好!好!好!” 曹操连道三声好,猛地一拍案几,震得地图都跳了跳,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吾儿果不负所望!首战即生擒敌將张勋,阵斩萇奴,破敌两万!壮哉!壮哉我儿曹昂!” 曹操的狂喜瞬间点燃了帐內的气氛。 曹洪第一个跳起来,嗓门洪亮: “我就说子脩是块好料子!虎父无犬子!瞧瞧,这头一遭领兵,就打出这么漂亮的胜仗!生擒敌將啊!了不得!” 而得知了曹昂此战细节的曹仁也捋著短须,沉稳的脸上满是讚许: “大公子此战,诱敌深入,设伏歼之,擒贼擒王,处置得当,颇有章法!假以时日,必是我曹家栋樑!” “六千破两万,还是袁术的淮南精锐!此等战绩,足可名扬天下了!” 于禁也忍不住讚嘆道。 一时间,帐內讚誉之声不绝於耳,简直要把曹昂夸成古之名將重生。 曹操听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盛讚,虽然明知有些夸张,但那份老怀大慰的喜悦却是实打实的,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分。 他心中更是欣慰无比: “昂儿此番表现,可圈可点!从谋略到执行,皆有大將之风!文和在其身侧,运筹之功亦不可没!” 这份大胜的捷报,无疑给即將开始的主力决战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同时,曹操心中那个念头也更加坚定: “此子,確需更多歷练!此番南征,定要让他多担些担子!” …… 与此同时,寿春,金碧辉煌的皇宫內。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袁术穿著那身刺眼的明黄色龙袍,焦躁地在殿內踱步。 案几上精美的玉器果盘被他烦躁地扫落在地,摔得粉碎,甜腻的蜜水流淌在金砖上,粘稠而狼狈。 殿门被猛地撞开,一名侍卫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带著哭腔嘶喊: “陛……陛下!败了!张勋將军……败了!全军……全军覆没啊!” “那曹昂……曹昂小儿狡诈无比!设下埋伏……张將军他……他陷入敌阵,生死不知啊!” “萇奴將军……被一个凶神恶煞的胡人……当场斩杀了!陛下……救命啊!” “什么?!” 袁术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顿住脚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乾乾净净,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惨白和狂怒的扭曲。 他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著地上那浑身颤抖的侍卫,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张勋败了?!败给了曹昂那个黄口小儿?!两万大军……全军覆没?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朕养你们何用!何用!” 巨大的羞辱感和隨之而来的、如同实质般压下的恐惧瞬间吞噬了他。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衝头顶,眼前阵阵发黑,身体都摇晃了一下。 袁术猛地抓起案几上一个沉重的玉杯,狠狠砸向那个报信的侍卫: “滚!给朕滚出去!” 侍卫连滚爬爬地逃了出去。殿內只剩下袁术粗重的喘息和死一般的寂静。 阎象看著袁术这副惊怒交加、方寸大乱的模样,心中焦急万分。他深知此刻形势已危如累卵,必须当机立断。 阎象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声音儘量保持平稳: “陛下息怒!如今张勋兵败,淮西门户洞开,曹操主力转瞬即至!当务之急,是稳住淮北吕布!吕布贪利反覆,若许以重利,未必不能使其按兵不动,甚至……为我所用!” 袁术喘著粗气,赤红的眼睛瞪著阎象: “稳住吕布?如何稳?” 阎象语速加快: “请陛下速派得力重臣,携重礼前往吕布营中议和!更可……更可代太子殿下,向吕布之女提亲!若两家能结为秦晋之好,吕布必不再助曹操!甚至可能反戈相向!此乃解燃眉之急、分化曹吕之上策!” “结亲?” 袁术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猛地挥手: “好!就依卿言!速传杨弘!让他立刻……立刻替太子去下邳向吕布提亲!” “带上厚礼!告诉吕布,只要他按兵不动,朕……朕许他徐州牧!不,再加三郡之地!快去!” 广陵郡,射阳。 吕布討伐袁术的前线大营便扎在此处。营內中军大帐,帐帘高卷,吕布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一身明光鎧在帐內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熠熠生辉,衬得他本就魁梧雄壮的身躯更添几分山岳般的压迫感。 他浓眉紧锁,指节粗大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敲击著案几上的地图——那里標著袁术盘踞的淮南诸城。 “公台。” 吕布的声音带著惯有的粗豪,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依你之见,此番进兵,当先取寿春,还是先扫其羽翼?” 他抬眼看向下首的陈宫。此番出兵討伐僭號称帝的袁术,完全是陈宫力諫的结果。 陈宫认为,吕布反覆之名太盛,唯有响应天子詔令,討伐国贼袁术,方能挽回些声望,在天下诸侯面前挣一份“大义”的名分。吕布虽觉麻烦,但也明白陈宫所言在理。 陈宫身形清瘦,面容严肃,闻言正欲开口分析利弊,帐外忽有亲兵高声稟报: “报——!启稟主公!营外有自称袁术使者杨弘者求见!” “袁术的使者?” 吕布浓眉一挑,脸上闪过一丝被打断的不悦,更多的则是诧异。两军交战,使者跑来作甚? 陈宫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沉声道: “主公,袁术僭逆,天人共愤!其使者此时前来,必是诡诈之言,动摇军心!不如不见,或直接绑了,押送许都,献於曹公,更显主公討逆之诚!” 吕布摩挲著下巴上硬扎扎的短须,粗獷的脸上露出几分思索。直接绑了献俘?听起来似乎不错,很符合陈宫说的“挣名分”。 他正待点头,那稟报的亲兵又补充了一句: “那使者说……是带著议和结盟的诚意而来。” “议和?结盟?” 吕布敲击案几的手指顿住了,眼中掠过一丝玩味和兴趣。 “让他进来!” 他大手一挥,做了决定,全然不顾陈宫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 陈宫心中暗嘆,只得低声再劝: “主公!袁术狼子野心,其言必不可信!当断则断……” “哎,公台!” 吕布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 “听听他说什么又何妨?莫非本侯还怕他一个使者不成?让他进来!” 陈宫无奈,只能闭口,但眼神里的忧虑更深了。 第23章 反覆无常吕奉先! 不多时,一个身著文士袍、面容精干的中年人在亲兵引领下步入大帐。 此人正是杨弘。他神態从容,甚至带著几分恰到好处的恭敬,对著主位上的吕布深施一礼: “外臣杨弘,奉我仲家皇帝陛下之命,拜见温侯!” “仲家皇帝?” 吕布嗤笑一声,声如洪钟,带著毫不掩饰的轻蔑。 “袁公路那老儿,也配称帝?他派你来,莫不是要投降?” 他故意把话说的难听,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杨弘面不改色,直起身,微笑道: “温侯说笑了。陛下神文圣武,天命所归,登基称尊乃顺天应人之举。陛下深知温侯乃当世豪杰,勇武无双,特遣外臣前来,非为投降,实为议和结盟,共襄盛举!” “议和?结盟?” 吕布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那点轻蔑被浓厚的兴趣取代。 “本侯奉天子詔討逆,与你家那偽帝,有何可议?又有何盟可结?” 他虽然说得强硬,但那“偽帝”二字,咬得却不如方才“老儿”那般重了。 杨弘察言观色,心中稍定,知道吕布並非完全不为所动。他立刻拋出诱饵: “陛下深知温侯雄踞徐州,根基深厚。若温侯愿化干戈为玉帛,陛下愿加封温侯为我仲氏徐州牧,领车骑將军,假节鉞!” “此外,淮南富庶之地,陛下愿割让下邳以东三郡,作为温侯屏藩!岁贡钱粮,更是不在话下!” 杨弘一口气说完,目光灼灼地看著吕布。 “徐州牧?车骑將军?假节鉞?还有……三郡之地?” 吕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些头衔和地盘,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尤其是那“假节鉞”,意味著在特定区域內拥有生杀予夺的专断之权! 袁术这次,出手可真够大方的!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发乾的嘴唇,手指又开始在案几上无意识地敲击,节奏快了不少,显露出內心的动摇。 “徐州牧……车骑將军……三郡之地……袁术这老小子,这次倒是捨得下血本!” 吕布心里飞快地盘算著。 “若真如此,老子这徐州之主的名分可就坐实了!地盘也大了不少……似乎……比跟著曹操去打那不知胜负的仗要划算?” “主公!” 陈宫见吕布意动,心中大急,猛地站起身,声音带著厉色: “杨弘此乃缓兵之计!更是包藏祸心!袁术僭逆,已是冢中枯骨!其许诺如同镜水月,岂可轻信?” “一旦我军鬆懈,其必反噬!主公切莫被其巧言令色所惑!当將此贼拿下,送给曹司空,方显主公赤胆忠心,討逆之志!” 陈宫的话如同冷水,让吕布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 “是啊,袁术这人……名声確实不咋地,他答应的事,能兑现吗?” 吕布脸上浮现出明显的迟疑,看看一脸正气的陈宫,又看看神色自若的杨弘,一时难以决断。 杨弘见状,知道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深吸一口气,拋出了此行最大的、也是最后的筹码。 他再次对著吕布深深一揖,语气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著一丝蛊惑人心的力量: “温侯明鑑!陛下对温侯之看重,远非虚名厚利可比!陛下有太子袁耀,年方弱冠,英姿勃发,將来必承大统!陛下愿为太子求娶温侯膝下爱女为太子正妃!” “他日太子登基,温侯之女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温侯您——” 杨弘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便是国之大將军!尊贵无匹的国丈大人!此乃陛下欲与温侯结为秦晋之好,共享江山之意!温侯,此乃千秋功业,万世尊荣啊!” “国丈?大將军?皇后?!”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吕布的心坎上!他霍然起身,高大的身躯几乎要顶到帐顶,双目圆睁,射出骇人的精光! 之前的迟疑、算计瞬间被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虚荣所淹没! “国丈!大將军!我的女儿是皇后?!” 吕布只觉得一股热血直衝头顶,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身著华服、位极人臣、接受万民朝拜的景象! 袁术称帝是真是假?天下人认不认?这些在巨大的诱惑面前,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吕布,一个曾被骂作“三姓家奴”的武夫,竟然有机会成为皇亲国戚,成为权倾朝野的大將军! 这份尊荣,这份足以洗刷过往所有污名的荣耀,是跟著曹操打打杀杀能换来的吗?是陈宫口中那虚无縹緲的“名望”能比的吗? “哈哈哈!好!好一个秦晋之好!好一个共享江山!” 吕布放声大笑,声震营帐,脸上充满了志得意满。 “回去告诉你家陛下!这门亲事,本侯应了!从今往后,我吕布与他袁公路,便是儿女亲家!共抗曹贼,同享富贵!” “主公!不可啊!” 陈宫脸色煞白,几乎要扑上前去: “吕奉先!你……你糊涂!袁术已是穷途末路,此乃拖你下水!你今日背弃大义,与逆贼结盟,他日必遭天下唾弃!万劫不復啊!主公三思!” 情急之下,陈宫甚至直呼了吕布之名。 “够了!陈公台!” 吕布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转身,双目如电,狠狠瞪向陈宫,带著被忤逆的怒气。 “本侯行事,自有主张!休要再聒噪!什么大义名分?能比得上实打实的国丈之位?能比得上我女儿母仪天下?此事已定,无需多言!” 陈宫看著吕布那被权势欲望彻底蒙蔽的双眼,看著他因狂喜而扭曲的面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瞬间凉透了心。 他知道,再说什么都已是徒劳。这位他曾经寄予厚望的“飞將”,终究还是选择了那条看似捷径、实则通向深渊的绝路。 “竖子不足与谋……竖子不足与谋啊!” 陈宫仰天长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失望、悲愤和苍凉。 他不再看吕布,也懒得再看那得意洋洋的杨弘一眼,猛地一甩袍袖,转身大步向帐外走去。那挺直的背影,在帐帘掀开透进的刺目阳光下,显得格外萧索而决绝。 帐內,吕布对陈宫的离去毫不在意,甚至有种摆脱了聒噪的轻鬆感。 他热情地招呼杨弘坐下,脸上堆满了有些市侩的笑容: “杨先生,来来来,快坐!详细说说,这结盟之事,还有我那爱女与太子殿下的婚事,该如何操办?何时將小女迎去寿春?聘礼……哦不,嫁妆……陛下那边有何安排?……” 他兴致勃勃,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著国丈蟒袍,站在新朝朝堂之上的煊赫景象。 第24章 围魏救赵,攻其必救! 寿春,仲氏皇宫。 金鑾殿內,空气仿佛凝滯了,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袁术穿著那身刺眼的明黄龙袍,焦躁地来回踱步,脚下的金砖映著他那张因焦虑而扭曲的脸。 最近以来,张勋兵败、曹昂威胁潁口的消息像两条毒蛇,噬咬著他的神经,而杨弘出使吕布消息不明,这一切都让这位仲氏皇帝变得愈发暴躁易怒。 殿內侍立的宫女宦官们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唯恐触了这位仲氏皇帝的霉头。 “废物!一群废物!” 袁术猛地將案几上一个精美的玉如意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张勋误朕!曹昂小儿也敢欺朕!朕必杀曹昂!必杀之!” 他正欲再骂,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却带著喜气的通稟: “陛下!大喜!杨弘大人回来了!吕布……吕布退兵了!纪灵大將军已经领兵返回了!” “什么?!” 袁术猛地顿住脚步,霍然转身,惨白的脸上瞬间涌起一股病態的红晕。 “快!快宣他进来!” 杨弘风尘僕僕却精神抖擞地步入大殿,对著袁术深深一揖: “臣杨弘,幸不辱命!吕布已答应退兵,並愿与我仲氏永结盟好,共抗曹贼!” “好!好!好!” 袁术闻言连道三声好,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仿佛瞬间注入了无穷的力量。 他几步衝到杨弘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中闪烁著狂喜的光芒: “爱卿真乃朕之肱骨!吕布退兵,纪灵的五万精锐从淮北抽身!朕不仅北顾无忧,更添一猛虎为援!哈哈哈!天不亡朕!天命果然在朕!”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吕布的退兵,在他眼中已不是简单的军事解围,而是“天命所归”的又一次明证! 连吕布这样的猛將都慑於他的天威而臣服,这天下,舍袁公路其谁? “传旨!即刻召集群臣上殿!朕有要事宣布!” 袁术意气风发,声音响彻大殿。 不多时,文武百官齐聚。看著殿下依旧带著惶恐和不安的臣子,袁术挺直了腰板,脸上洋溢著志得意满的笑容,声音洪亮: “诸卿!朕今日有一大喜事宣告!温侯吕布,深明大义,已率军退去,並与朕结为盟友,共討逆贼曹操!此乃天佑我仲氏!逆贼曹操,末日將至矣!” 殿內先是一片死寂,隨即爆发出参差不齐、带著劫后余生般庆幸的附和声: “陛下洪福齐天!吕布归顺,实乃天命所归!”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曹贼必败!仲氏万年!” 这山呼海啸般的恭贺,让袁术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大手一挥,气势如虹: “逆贼曹操,不自量力,竟敢犯我天威!其子曹昂,跳樑小丑,更在潁口作乱!朕岂能容他?纪灵听令!” 刚刚风尘僕僕从淮北前线赶回寿春,鎧甲都未来得及卸下的纪灵连忙出列: “末將在!” “朕命你为討逆大將军!统率桥蕤、李丰、梁纲、乐就四將,各领一军,组成五路大军,共计五万精锐!即刻北上!屯兵原鹿,给朕构筑铜墙铁壁,將曹操主力,阻杀於淮水之北!” 袁术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和膨胀的信心。 “末將遵旨!” 纪灵抱拳领命,心中却並无太多喜色。连续奔波,士卒疲惫,且对手是曹操,但皇命难违。 袁术志得意满地扫视群臣,仿佛已经看到了曹操大军在原鹿县大败的场面。 …… 弋阳,曹昂军营。 中军帐內,曹昂看著手中最新的军报,眉头紧锁。斥候关於袁术五路大军动向的急报,与吕布撤兵的消息几乎同时送达。 “吕布…退兵了。” 曹昂將帛书递给一旁的贾詡,声音里带著一丝预料之中的凝重。 贾詡接过,那双仿佛永远睁不开的眯缝眼飞快地扫过,脸上波澜不惊,只有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深了一分。他放下帛书,慢悠悠地捋了捋稀疏的鬍鬚,声音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吕布反覆,豺狼之性,贪利而忘义。其撤兵,意料之中。袁术北顾之忧顿解,故敢倾巢而出,集重兵於原鹿,欲毕其功於一役,阻主公大军於淮北。此乃困兽之斗,亦是其最后之倚仗。” 曹昂站起身,走到悬掛的简易地图前,手指划过潁口的位置,目光灼灼心中暗暗思索: 【老狐狸所言极是。父亲率主力与原鹿之敌对峙,吸引袁术全部注意力,此乃正面战场。若我军按部就班,前往安风津与父亲匯合……】 他摇了摇头。 【那不过是在父亲已架设好的硬弓上,再添一支箭,锦上添而已。】 小道这里,曹昂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潁口,又猛地划向东南方的寿春: 【而此刻,袁术的巢穴——寿春!因其主力尽出,后方必然空虚!其警惕之心,也必因吕布的『盟约』和重兵北调而降至最低!】 念及此处的曹昂猛地转身,眼中闪烁著决断的光芒,忽然开口,声音斩钉截铁: “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去安风津!父亲在原鹿吸引猛虎,正是我等利剑出鞘,直刺虎穴之时!传令全军,即刻拔营,捨弃輜重,轻装疾行,目標——南下潁口!” “诺!” 帐外亲兵高声领命,脚步声迅速远去。 贾詡看著曹昂年轻却充满锐气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讚许,微微頷首: “大公子此策,攻敌必救,围魏救赵,深得兵法虚实之要。詡,附议。” 曹昂的决断迅速转化为行动。 经过整编降卒之后的六千將士如同绷紧的弓弦,在曹昂一声令下,迅速转向,捨弃了部分笨重的营帐輜重,只携带必要的兵甲和数日乾粮,如同一条沉默而迅疾的游龙,沿著汝水南岸的官道,直扑潁口! 数日后,潁水入淮口西侧。宽阔的淮河水浩浩汤汤,奔流向东。 潁口位置关键,控扼水陆要衝,对岸不远处,便是袁术的都城——寿春那模糊而庞大的轮廓。 曹昂军突然出现在潁口北岸,如同神兵天降!没有丝毫犹豫,曹昂立刻下令: “伐木!造筏!寻找一切可用渡船!” “斥候队散开,沿河岸上下三十里,给本公子仔细探查,寻找最佳渡河点!一处浅滩、一道缓流都不能放过!” “营寨立起来!旗帜给本公子打高些!让对岸的仲氏皇帝好好看看!” 曹昂的命令被迅速执行。河岸边顿时热闹起来。 粗壮的树木被砍倒,发出沉闷的声响;士兵们喊著號子,將原木拖拽到岸边;简易的木筏雏形在水边堆积;临时营寨的柵栏迅速竖起;一面面“曹”字大旗和象徵先锋的旗帜在河风中猎猎作响,张扬无比。 整个潁口北岸,一派热火朝天、即將大举渡河的架势! 第25章 父子间的心有灵犀! 寿春,仲氏皇宫。 当曹昂兵临潁口、大张旗鼓准备渡河的消息传来时,袁术正在欣赏新纳美人的歌舞。丝竹之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袁术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什么?!曹昂小儿?!又是他!阴魂不散!竟敢……竟敢兵临潁口,覬覦朕之都城!可恨!可恨至极!” 他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案几,珍饈美酒洒了一地,嚇得美人们容失色,跪伏在地。 巨大的羞辱感和都城被威胁的恐惧,如同两把利刃,狠狠刺穿了袁术刚刚因吕布退兵而建立起的、脆弱的“天命”幻象。他仿佛看到了曹昂那带著嘲讽的眼神,看到了寿春城破的可怕景象。 “纪灵呢?!纪灵的大军到哪了?!” 袁朮赤红著眼,对著报信的宦官嘶吼。 “回……回陛下,纪將军大军已北上度过淮水,开赴前线……” “废物!都是废物!” 袁术急怒攻心,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疯虎。 “快!八百里加急!传朕口諭给纪灵!潁口!曹昂在潁口!务必给朕分兵守住淮河!绝不能让那小贼渡过淮水一步!否则,朕诛他九族!寿春不容有失!” …… 九江郡,安风津,纪灵大军驻地。 纪灵的大军刚刚度过淮水,扎下营盘。 此时的纪灵正与桥蕤、李丰、梁纲、乐就等將领对著地图研究如何构筑防线,抵御即將到来的曹操主力。营帐內气氛凝重,大战前的压力瀰漫在每个人心头。 突然,两匹快马如同旋风般冲入大营,马背上的信使滚鞍落马,高举著带有火漆封印的紧急军报,嘶声喊道: “纪將军!陛下急令!潁口!曹昂兵临潁口!正在打造渡船,意欲强渡淮河,进犯都城!” “陛下严令,务必守住淮河,绝不能让曹昂过河!陛下……陛下还吩咐立刻分兵,防守潁口!” “什么?曹昂在潁口?!” 纪灵霍然起身,脸色剧变。帐內诸將也一片譁然。 “潁口?那不是紧挨著寿春吗?” “曹昂小儿好大的胆子!竟敢孤军深入!” “都城有险!陛下安危……” 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瞬间在將领中蔓延开来,更可怕的是,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快地在整个军营底层士卒中流传开。 “听说了吗?寿春被曹军围了!” “曹昂要打寿春了!我们的家眷都在城里啊!” “这可怎么办?前有曹操,老家又要被抄了……” …… 军心,瞬间浮动。纪灵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帐外那股不安的躁动气息。 他额头渗出冷汗,一边是即將压境的曹操主力,一边是都城告急、皇帝震怒!更揪心的是,他自己的家小,也在寿春城中! “將军……” 一旁的乐就脸色发白地看著纪灵。 “寿春若是有失,我等……万死莫赎啊!” 纪灵死死盯著地图上潁口的位置,又看了看原鹿的方向,內心天人交战,如同油煎。许久,他猛地一拳砸在地图上,声音沙哑而沉重,充满了无奈: “乐就!” “末將在!” “你部立刻拔营!火速回防淮河!潁口方向,就交给你了!务必…务必挡住曹昂!绝不能让他渡过淮水,惊扰圣驾!否则……” 纪灵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寒意让乐就不寒而慄。 “末將……领命!” 乐就抱拳,声音带著苦涩。刚在安风津扎下营寨,又要紧急回防潁口,士卒疲於奔命,士气可想而知。但他不敢有丝毫怨言,立刻转身出帐安排。 看著乐就离去的背影,又听著营中越来越响的关於寿春的议论,纪灵只觉得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压在肩头。 原本完整的五路大军,未与曹操主力照面,便先折一路,更要命的是,恐慌的种子已经种下。 他望向北方曹操大军可能出现的烟尘方向,心中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这场仗,还没开打,似乎就已经输了一半。 平舆,曹军大营。 夏末的燥热裹挟著尘土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营地上空。中军大帐內,气氛更是凝重如铅。 巨大的淮南地图铺展在案上,曹操端坐主位,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案几边缘,发出沉闷的篤篤声。 郭嘉斜倚在侧,脸色带著一丝病態的苍白,却依旧把玩著酒葫芦,眼神锐利如鹰隼;荀攸则肃立一旁,目光在地图上反覆逡巡,沉稳如渊。 “吕布这头虓虎,终究还是退了。” 曹操的声音带著一丝压抑的怒意。 “杨弘此獠,倒是好口舌!袁术许以厚利,再加一个虚无縹緲的国丈之位,竟真能说动这反覆无常之徒退兵而去!” 郭嘉懒洋洋地接口,声音带著几分讥誚: “吕布眼中,只有眼前之利与虚妄之名。陈宫纵有智谋,奈何所託非人。袁术得此强援,气焰必然復炽,其五路大军压向原鹿,志在与我主力决战。” 荀攸指著地图上的原鹿位置: “主公,原鹿乃九江门户,控扼南下要道。纪灵集五万之眾於此,依託地利,意在阻我南下渡淮。此战,恐是硬仗。” 曹操的目光在地图上游移,沉声道: “硬仗亦要打!只是……”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帐中诸將。 “昂儿那边……算算时日,先锋军也该抵达安风津了?可有消息?” 曹仁、曹洪、于禁等將领面面相覷,都摇了摇头。曹洪瓮声道: “大公子行军一向稳妥,想必已在路上…”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兴奋的呼喊: “报——!主公!大公子急报!” 帐內瞬间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帐门。亲卫几乎是冲了进来,双手奉上一份还带著汗渍的帛书。 曹操一把抓过,目光如电般扫过上面的字跡。起初是疑惑,隨即眉头一挑,脸上那凝重的阴云如同被狂风吹散,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畅快取代! “好!好!好个曹子脩!” 曹操猛地一拍案几,震得地图都跳了起来,放声大笑,声震营帐。 “哈哈哈哈!妙!妙极!吾儿昂,真乃吾家千里驹也!此围魏救赵,攻敌必救之策,深得兵法虚实之精髓!竟敢直扑潁口,做出强渡淮河、直捣寿春之態!好胆魄!好算计!” 他抚掌讚嘆,脸上的皱纹都因笑意而舒展,那份对儿子战略眼光和主动性的讚赏,溢於言表。 郭嘉眼中也闪过一丝精光,抚掌笑道: “大公子此计,直指袁术心窝!寿春乃其根本,更是其僭號称帝的象徵!此讯若传至原鹿纪灵军中……” 曹操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精芒爆射,如同捕捉到猎物的猛兽: “奉孝所言,正合吾意!”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凌厉的气势勃然而发。 “传令!全军即刻拔营!轻装简从,星夜兼程,直扑原鹿县!务必要在纪灵站稳脚跟之前,抢占先机!” 军令如山。曹军大营瞬间沸腾起来,號角呜咽,人喊马嘶,数万大军如同甦醒的巨龙,迅速脱离营地,捲起漫天烟尘,向著南方的原鹿县滚滚而去。 第26章 袁吕联军! 九江郡,原鹿县南。 失去乐就部,纪灵率领的剩余四路大军刚刚抵达,营寨的柵栏尚未完全立稳。 士卒们长途跋涉,又被寿春告急的消息搅得人心惶惶,疲惫和恐慌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纪灵正强打精神,与桥蕤、李丰、梁纲等將领布置防务,斥候的急报便如丧钟般传来: “报——!將军!不好了!曹操……曹操主力全军出动,已至原鹿城下!此时正在列阵!” “什么?!这么快?!” 纪灵心头剧震。他没想到曹操来得如此迅猛!仓促之间,他只能咬牙下令: “快!列阵!准备迎敌!” 袁术大军手忙脚乱地衝出营寨,在原鹿城北的旷野上勉强摆开阵势。旌旗虽多,却显得有些杂乱;兵刃虽利,持握的手却微微颤抖。 对面,曹操的大军阵型严整,如同钢铁丛林,黑压压一片,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压得袁术军士卒喘不过气。 曹操端坐於名驹绝影之上,冷眼看著对面略显混乱的袁术军阵。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时机到了! 他猛地一挥手。 下一刻,曹军阵前数百名嗓门洪亮的士卒,在军官的指挥下,齐声高呼,声浪如同滚滚惊雷,狠狠砸向对面的袁术军: “寿春危矣!袁术老巢不保!” “尔等家眷尽在寿春!曹昂將军已至城下!” “两万大军围城!破城只在旦夕!” “尔等在此死战,家小皆为齏粉!” …… 这些呼喊,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精准地刺入袁术军士卒心中最脆弱的地方!恐慌如同瘟疫,瞬间在阵中爆发开来! “寿春……真被围了?” “我娘还在城里啊!” “怎么办?怎么办?那曹昂已经杀进城了?” “我不想死在这里!我要回家!” 军心,彻底涣散了!原本就低落的士气瞬间跌入谷底。士卒们面色惨白,眼神慌乱,握兵器的手都在发抖,阵型开始出现明显的鬆动和混乱。 纪灵、桥蕤等將领声嘶力竭地弹压,但在巨大的恐慌浪潮面前,收效甚微。纪灵心中冰凉,他知道,这仗,难打了! 曹操眼中寒光一闪,捕捉到对方阵型动摇的瞬间,手中倚天剑猛地向前一指: “破敌就在今日!子孝!子廉!给我冲!” “杀——!” 曹仁、曹洪早已按捺不住,如同出闸猛虎,率领著曹军最精锐的步卒,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撞向混乱的袁术军阵! 一方是蓄势待发、士气如虹的虎狼之师,一方是立足未稳、人心惶惶的疲惫之军。甫一接触,高下立判! 曹仁一桿长枪如毒龙出洞,所向披靡;曹洪挥舞大刀,状若疯虎,在敌阵中左衝右突。 袁术军士卒根本无心恋战,在曹军的猛攻下节节败退,死伤惨重。桥蕤、李丰、梁纲奋力抵挡,却难挽颓势。 纪灵目眥欲裂,挥刀砍翻几个溃退的士卒,嘶声力竭地呼喊,试图稳住阵脚,但败局已现。 眼看数万大军就要在曹军的铁蹄下彻底崩溃,化为齏粉!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呜——呜——呜——!” 苍凉而雄浑的號角声,如同来自北地的狼嚎,骤然从战场的侧翼响起!紧接著,大地开始剧烈震颤! 只见地平线上,烟尘冲天而起!一支精锐的骑兵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以惊人的速度席捲而来! 当先一面巨大的“吕”字大旗猎猎作响,旗下,一员大將金冠束髮,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鎧,手持方天画戟,胯下赤兔马快如闪电,正是飞將吕布! “并州狼骑在此!曹操休得猖狂!纪灵將军莫慌,吕布来也!” 吕布的吼声如同惊雷,响彻战场! 他率领的并州狼骑,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黄油,狠狠撞在追击纪灵残部的曹军侧翼!铁蹄践踏,长矛突刺,瞬间將曹军凶猛的攻势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正陷入绝望的纪灵,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狂喜大喊: “是温侯!温侯来援了!將士们!稳住!援军到了!隨我杀回去!” 在吕布这支生力军的衝击和鼓舞下,濒临崩溃的袁术军残部,竟奇蹟般地稳住了一丝阵脚,在纪灵的拼死组织下,开始且战且退。 吕布画戟翻飞,赤兔马纵横驰骋,所过之处曹军人仰马翻,硬生生在曹军的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接应上了纪灵。 纪灵浑身浴血,衝到吕布马前,抱拳喘息道: “温侯西……温侯援手之恩,纪灵……铭感五內!” 吕布勒住赤兔马,画戟斜指还在远处指挥的曹操,下巴微抬,脸上带著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和施捨般的得意: “纪將军客气!本侯既与仲家皇帝结盟,自当守望相助!区区曹操,何足道哉?待此战过后,陛下兑现承诺,本侯位居大將军,统领天下兵马,扫平这些宵小,不过覆手之间!” 他刻意加重了“大將军”三个字,仿佛那位置已是囊中之物。 这番傲慢至极、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话,让刚刚死里逃生的桥蕤、李丰等將听得心头火起,脸色铁青。若非吕布確实救了他们,只怕当场就要发作。 纪灵心中也是憋闷,但眼下还需仰仗吕布,只得强压怒火,挤出一丝笑容: “温侯神勇,天下无双!此地不宜久留,请温侯助我稳住阵脚,撤至安全地带再作计议!” 另一边,曹操立於原鹿城头,冷眼看著吕布的狼骑搅乱战场,救走纪灵残部。他脸上並无太多失望,反而带著一丝瞭然和算计。 “吕布果然还是来了。” 他嘴角微翘。 “罢了,就这样吧。传令,鸣金收兵!进驻原鹿城!此战目的已达,不必穷追。” 清脆的鸣金声响起,曹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遍地狼藉的战场和惊魂未定的袁术残军。曹操的大旗,稳稳地插在了原鹿城的城头。 纪灵在吕布的掩护下,收拢残兵败將,缓缓撤至原鹿县南数十里处,才惊魂稍定地重新扎营。 清点损失,折损近半,輜重丟弃无数,元气大伤。看著吕布在营中趾高气扬、儼然以“大將军”自居的模样,纪灵和桥蕤等人相视一眼,眼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奈。 这场败仗,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付出的代价,以及这位傲慢盟友带来的屈辱,恐怕才刚刚开始。 而北面原鹿城中,曹操那双锐利的眼睛,正穿透夜幕,冷冷地注视著袁吕联军的大营。 第27章 示敌以弱,骄兵之计! 淮河北岸,潁口。 浑浊的河水裹挟著上游的泥沙,在阳光下泛著沉沉的黄褐色,奔涌向东。 对岸的袁军大营依著地势扎在稍高的坡地上,营垒森严,旌旗密布,隱约可见甲士巡逻的身影。 一支迎风招展的“乐”字大旗,醒目地插在营门之前。 曹昂勒马立於北岸一处土丘上,眯著眼打量著对岸新增的防御力量。斥候的回报证实了他的猜测: “大公子,查清了,是袁术麾下大將乐就,统兵万余,扼守南岸渡口要津。” “乐就……万余……” 曹昂低声重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冰凉的槊杆。 【乐就这廝倒是来得快。虽说成功把纪灵的兵分了出来,减轻了父亲那边的压力,可这万余精兵横在眼前,想过河啃寿春,难如登天啊。】 他心中那点因成功调动敌人而產生的得意迅速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盘算。 【就这么隔著河乾瞪眼?不行,太便宜袁术了!得想办法把这乐就也敲掉!再给寿春和纪灵心窝子上狠狠踹一脚!】 他调转马头,径直回到中军帐。贾詡正对著一幅简陋的河道图出神,手里捻著几粒干硬的粟米,慢悠悠地餵著案角一只不知何时溜进来的麻雀。 “文和先生。” 曹昂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乐就万余兵马据险而守,强渡无益。可有良策,破此獠,再给袁公路添把堵?” 贾詡眼皮都没抬,依旧慢条斯理地餵著麻雀,声音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乐就其人,性如烈火,刚愎而少谋。今受命专守一方,自以为得志,必生骄矜。视公子兵少,更存轻视之心。” 他轻轻吹了口气,惊走了麻雀,这才抬眼看向曹昂,那双眯缝眼里闪过一丝洞悉人心的幽光: “此乃其致命之穴。可用骄兵之计,待其懈怠,雷霆一击,可破。” “骄兵之计?” 曹昂眼睛一亮: “请先生详示!” 贾詡捻著稀疏的鬍鬚,將计策缓缓道出。曹昂越听,脸上的笑容越盛,最后忍不住抚掌: “妙!先生此计,正合我意!就这么办!” 接下来的三日,潁口北岸的曹昂军营画风突变。 原本还算齐整的营寨变得歪歪扭扭,柵栏缝隙大得能钻人,巡哨的士卒无精打采,抱著长矛打瞌睡。 营中瀰漫著一股懒散颓靡的气息,仿佛被秋阳晒蔫了的庄稼。更有流言悄然滋生,在士卒间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大公子怕了,不敢过河了……” “是啊,对面乐就兵强马壮,咱这点人过去不是送死?” “等著吧,等司空大军到了再说……” 甚至曹昂本人,也恰好在营中巡视时,对著对岸乐就的大营方向,发出一声清晰的、充满忧虑的长嘆,被风送出去老远。 与此同时,小规模的渡河袭扰也开始了。曹军派出几支小股部队,乘著简陋的木筏,咋咋呼呼地冲向对岸浅滩。 结果往往是刚靠近岸边,被南岸一阵稀疏的箭雨射来,便立刻惊慌失措,丟盔弃甲,狼狈地划著名筏子逃回北岸,留下一片鬨笑声和叫骂声。 …… 淮河南岸,乐就大营。 乐就站在望楼上,一手叉腰,一手搭著凉棚,看著北岸那副熊样,嘴角咧到了耳根,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哈哈哈!” 他指著对岸乱糟糟的营盘和那些狼狈逃回的溃兵,对身边的副將嘲笑道: “瞧瞧!这就是曹操的长子?这就是破了张勋的曹昂?呸!不过是个仗著老子名头、色厉內荏的绣枕头!” “前些日子在潁口虚张声势,又是造筏又是立寨,装得跟真的似的!如今本將军一到,立马就现了原形!嚇得营寨都不敢好好立了!” 副將也陪著笑: “將军威名远播,那曹昂小儿岂能不惧?如今他龟缩北岸,只敢派些虾兵蟹將来骚扰,分明是怯战,等著他爹来救命呢!” “哼!” 乐就志得意满地哼了一声,大手一挥。 “传令下去!守备轮值减半!让兄弟们好好歇歇!曹昂小儿,量他也没胆子真渡河!等纪灵將军在正面收拾了曹操,回头再来捏死这只小臭虫!” 南岸袁军的戒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鬆懈下来。巡哨变得敷衍,营墙上的守卒靠著女墙打盹,连箭楼上的瞭望兵都抱著弩机打起了哈欠。 第三日傍晚,残阳如血,染红了淮河水面。 贾詡站在北岸一处不起眼的高坡上,眯著眼,像只老猫般静静观察著对岸。 南岸营中,裊裊炊烟散漫升腾,士卒走动懒散,营门处守卫甚至凑在一起说笑。 他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加深了些许,转身走下土坡,对早已等候在旁的曹昂微微頷首,只说了三个字: “时机至。” 曹昂眼中精光爆射,压抑的兴奋如同即將喷发的火山!他猛地攥紧了拳头: 【乐就,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传令!埋锅造饭,饱餐一顿!四更天,隨本公子渡河破敌!” …… 四更天,夜色深沉如墨。 淮河的水流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北岸,一片死寂。千名精锐士卒,口中衔枚,马匹裹蹄,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集结在几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河湾。数十条加固过的木筏和搜集来的小船,静静地泊在岸边。 曹昂一身轻甲,手持马槊,立於最前。他深吸一口带著河水腥气的冰冷空气,感受著胸膛里那颗因即將到来的廝杀而剧烈跳动的心臟。 【初战张勋,是谋定后动;此战乐就,是奇兵突袭!曹子脩,看你的了!】 曹昂眼中景观山东,隨后他猛地一挥手! “渡河!” 没有吶喊,没有鼓譟。千名勇士如同离弦之箭,迅速而有序地登上筏子、小船。船桨划破水面,发出轻微而密集的哗哗声,在浓重的夜色掩护下,向著对岸那片沉睡的营地悄然逼近! 直到第一波曹军士卒的脚已经踏上南岸鬆软的泥土,乐就大营的哨兵才从睡梦中被异响惊醒! “敌……敌袭!” 悽厉的破锣嗓子划破夜空,带著难以置信的惊恐。 但是,已经晚了! “杀——!” 曹昂跃下木筏,手中马槊向前一指,积蓄已久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 其身后千名精锐如同猛虎下山,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瞬间衝垮了南岸简陋的滩头防御,如同滚烫的尖刀狠狠捅进了毫无防备的袁军大营! 第28章 温侯有女名玲綺! 乐就被亲兵从睡梦中摇醒,盔甲都来不及披掛整齐,提著刀衝出营帐时,看到的已是火光冲天、一片鬼哭狼嚎的炼狱景象! 他肝胆俱裂,又惊又怒: “曹昂小儿!安敢如此!” 他红著眼,挥舞长刀,试图组织身边乱成一团的亲兵反扑。 混乱中,正撞上如同杀神般衝来的曹昂! “乐就!纳命来!” 曹昂大喝一声,马槊带著刺耳的破空声直刺乐就心窝! 乐就慌忙举刀格挡。 鐺!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巨大的力量震得乐就手臂发麻,心中骇然: “这小崽子力气怎如此之大?!” 心神已乱的乐就,哪里还是气势如虹的曹昂对手? 不过五合,曹昂抓住乐就刀势一个破绽,长槊如同毒蛇般横扫而出,沉重的槊杆狠狠砸在乐就的腰肋之间!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噗——!” 乐就狂喷一口鲜血,双目圆瞪,带著无尽的惊愕和不甘,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被砸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抽搐几下,再无声息! 主將毙命,南岸袁军彻底崩溃!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天光微亮时,战斗已基本结束。淮河南岸,乐就的大营化为一片狼藉的废墟,焦黑的木料和未熄的余烟混杂著浓重的血腥气,瀰漫在晨风里。 “先生,后续清理、渡河事宜,就拜託您了!” 曹昂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污,对匆匆赶来的贾詡交代道。阵斩敌將的激盪豪情仍在胸中澎湃,他望向东南方寿春城隱约的轮廓,一股跃跃欲试的衝动涌上心头。 【乐就授首,寿春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破!此时不去寿春城下遛遛马,嚇唬嚇唬那袁公路,更待何时?】 “胡车儿!点五百精骑!隨我去寿春城下,给袁术老儿『请个安』!” 曹昂翻身上马,意气风发。 …… 五百骑兵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直扑寿春城下。 朝阳初升,给宏伟却透著虚浮之气的寿春城墙镀上了一层刺眼的金色。 曹昂勒马於城北数里外一处高坡,正准备让嗓门大的士卒对著城头喊几句问候语,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东北方向官道上烟尘微起。 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正迤邐而来。队伍中央,一辆装饰颇为华丽的马车格外显眼。队伍前方,打著一面醒目的“吕”字大旗。 【吕?吕布的人?】 曹昂心中警铃微动。 他已经得知吕布刚和袁术结盟,他的人马出现在寿春附近,还带著马车,这其中必有蹊蹺! 曹昂眼睛一转,命左右隱去旗帜,立刻率队迎了上去,不动声色地拦住去路。 对面队伍为首一员將领,身材魁梧,麵皮微黄,手持长枪,正是吕布麾下八健將之一的魏续。 他见一队来歷不明的骑兵拦住去路,心中一惊,但看对方人数与自己相仿,又见领头的是个年轻小將,强作镇定喝道: “来者何人?速速让开!吾乃温侯帐下魏续,奉命护送贵人前往寿春!挡路者死!” “贵人?” 曹昂心中一动,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一丝倨傲: “原来是魏將军。某乃曹昂。不知將军护送的,是哪位贵人?前往寿春所为何事?” 他故意报出名號,想看看对方反应。 “曹昂?!这是曹操的军队!该死!曹军怎么已经打到寿春城下了吗?” 魏续脸色剧变,脱口而出!曹昂这个名字他也略有耳闻! 他从徐州出发前,便得知了曹操麾下先锋曹昂大败袁术大將张勋的事情!魏续瞬间意识到不妙,眼神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身后的马车。 就是这一眼!曹昂心中豁然开朗! 【吕布……护送……寿春……贵人?难道是?!】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让他心跳都漏了一拍!若真如此,简直是天赐大礼! “动手!” 曹昂再无犹豫,厉声下令!同时挺槊直取魏续! 五百精骑如狼似虎般扑向魏续的队伍! “保护马车!” 魏续又惊又怒,嘶声大吼,挺枪迎上曹昂。他身为吕布麾下健將,武艺自是不俗,一桿长枪舞得泼水不进,与曹昂斗在一处,急切间竟难分高下。 “鐺!鐺!鐺!” 槊枪交击,火星四溅!曹昂心中暗惊: 【吕布手下,果然有几把刷子!不愧是八健將之一!】 “胡车儿!” 曹昂抽空高喝一声。 “大公子!俺来也!” 如同平地响起一声炸雷!只见一个魁梧如熊羆的身影,提著一柄厚背大刀,甩开两条腿,竟以不逊奔马的速度从侧后方狂冲而来! 正是胡车儿!他狞笑著,如同人形凶兽,狠狠撞入战团,大刀带著恶风劈向魏续! 魏续独斗曹昂已感吃力,再加上一个悍勇绝伦的胡车儿,顿时左支右絀,险象环生! 更要命的是,他带来的数百兵卒,在曹昂五百精骑的衝击下,瞬间溃不成军! “拦住他们!护住马车!” 魏续目眥欲裂,拼命想冲向马车,却被曹昂和胡车儿死死缠住。 胡车儿瞅准一个空档,猛地一刀盪开魏续的长枪,庞大的身躯竟异常灵活地一扭,几步就窜到了那辆华丽的马车前! 赶车的驭手嚇得魂飞魄散,被胡车儿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下车来。拉车的马匹受惊嘶鸣,却被胡车儿死死拽住韁绳,动弹不得! 魏续眼见马车被截,自己又被曹昂缠住脱身不得,心知大势已去。 他悲愤地大吼一声,虚晃一枪,逼退曹昂半步,调转马头,带著身边仅存的十几个亲兵,头也不回地向著寿春方向狼狈逃去。至於马车里的“贵人”……顾不上了! 曹昂也不追赶,勒住战马,目光投向那辆孤零零停在战场中央的马车。尘埃落定,四周只剩下曹军骑兵和零星俘虏。 他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车帘紧闭,里面寂静无声。曹昂深吸一口气,伸手,刷啦一声,將车帘掀开。 晨光涌入车厢。 只见车厢內,端坐著一个少女。 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身火红的劲装,衬得肌肤胜雪。 她並未如寻常女子般惊慌失措,反而一手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脊背挺得笔直。 一张瓜子脸上,眉如远黛,目似寒星,此刻正微微扬著下巴,毫无惧色地、带著一丝审视和好奇,迎上曹昂探究的目光。 那眼神,清澈、锐利,如同林间初生的小兽,带著一种与生俱来的野性和骄傲。 四目相对。 曹昂心中一跳: 【好一个英姿颯爽的姑娘!】 他几乎瞬间就確定了她的身份——吕布之女,吕綺玲! 第29章 觉醒的袁公路! 寿春,仲氏皇宫。 偏殿內,丝竹靡靡,舞袖翩躚。 袁术斜倚在铺著锦缎的软榻上,眯著眼,享受著美人纤纤玉指剥好的葡萄,旁边金樽里盛著粘稠的蜜水,散发著甜腻的香气。 他刚收到吕布退兵、五路大军北上的捷报,又听闻曹昂那小子似乎被麾下大將乐就挡在了潁口,心情难得舒畅,颇有些“天命在我,强敌自溃”的飘飘然。 “陛下!陛下!” 殿外传来急促而略带惶恐的呼喊,打断了歌舞。阎象几乎是踉蹌著冲了进来,脸色煞白,额角带汗,全然不顾殿內的旖旎气氛。 袁术被打扰了雅兴,不悦地皱起眉,挥手斥退了舞姬: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何事?” 阎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著惊悸: “陛下!祸事!城头守军急报!那曹昂!曹昂已率兵至寿春城下!” “什么?!” 袁术手中的金樽“哐当”一声掉在软榻上,粘稠的蜜水泼洒了他一身,浸透了明黄的龙袍。 他也顾不得狼狈,猛地坐直身体,眼珠子瞪得溜圆: “曹昂?!他怎会在此?乐就呢?乐就那万余大军是吃乾饭的吗?!朕要治他的罪!重重的治罪!” 阎象抬起头,看著暴怒的袁术,喉头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更坏的消息: “陛下,恐怕无法治乐就將军的罪了!” “为何不能?!” 袁术咆哮,声音尖利。 “朕是皇帝!朕要治谁的罪就治谁的罪!” “因为……” 阎象的声音低了下去,带著一丝不忍和残酷的平静。 “乐就大军已於今晨在潁口被曹昂击破,全军溃散。至於乐就將军本人……” 他顿了顿,抬眼迎上袁术难以置信的目光。 “他的首级,此刻正悬掛在潁口曹昂的大营门外示眾。” 死寂。 殿內只剩下袁术粗重的喘息声。他脸上的暴怒凝固了,然后一点点褪去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他仿佛被抽乾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手指无意识地抓著被蜜水浸湿的龙袍。 “乐……乐就……死了?大军……覆没?” 袁术喃喃自语,声音乾涩嘶哑。巨大的震惊和隨之而来的、被戏耍般的耻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將他淹没。 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果盘、金樽滚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废物!乐就误我!天大的废物!” 袁术歇斯底里地咆哮,五官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来人!来人啊!传朕旨意!乐就丧师辱国,罪该万死!將其在寿春的满门老小,即刻拖出西市,斩首示眾!一个不留!以儆效尤!” “陛下!不可!” 阎象大惊失色,慌忙叩首阻止。 “此时斩杀乐就满门,恐令守城將士心寒,动摇军心啊!请陛下三思!” “动摇军心?!” 袁朮赤红著眼,状若疯魔。 “乐就丟了朕的淮河屏障,让曹昂小儿兵临城下!他不该杀?!他的家眷不该死?!谁敢动摇军心?朕连他一起杀!去!快去!” 他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嘶吼著,不容置疑。 阎象看著袁术那被怒火和恐惧彻底支配的扭曲面容,张了张嘴,终究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此刻的袁术,任何劝諫都听不进去了。 他重重磕了个头,带著深深的无力感和寒意,起身踉蹌著去传达那道血腥的旨意。 殿內只剩下袁术一人。他胸膛剧烈起伏,看著满地的狼藉和身上粘腻的蜜水,那股暴怒过后,是更深的恐惧和无助。 曹昂就在城下!那个屡次坏他好事的曹昂! 寿春,他的都城,他的龙椅……难道? 不!袁术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剧痛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清醒了一丝。 他是天命所归的仲家皇帝!岂能坐以待毙?! 片刻之后,寿春城头。 一身湿漉漉龙袍尚未换下的袁术,出现在了守城將士面前。他努力挺直腰板,脸上强行挤出一丝镇定,甚至带著几分悲愤和激昂。 “將士们!” 袁术的声音在城头迴荡,努力压过风声: “逆贼曹操,倒行逆施!其子曹昂,更是狡诈凶残,犯我疆土,兵临城下!此乃国讎家恨!” 他指著城外曹昂军扬起的烟尘方向: “看!那便是曹昂小贼!他以为破了乐就,便能撼动我寿春天堑?痴心妄想!” 袁术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著煽动性: “朕!与尔等同在!这寿春城,便是朕与尔等眾志成城之堡垒!朕已下令,杀猪宰羊,犒赏三军!更有上等蜜水,与將士们共饮!只要守住此城,击退曹贼,人人有重赏!朕绝不吝嗇爵禄富贵!” 隨著他的话音,一桶桶热气腾腾的肉食被抬上城头,更有宦官捧著金盘,盘上放著一杯杯粘稠的蜜水,分发给守城的军官士卒。肉香和甜腻的气息在城头瀰漫开来。 疲惫而惶恐的士卒们,看著皇帝陛下亲临城头,听著重赏的许诺,闻著肉香,喝著平时只有贵人才能享用的蜜水,低迷的士气竟真的被强行提振起来一些。呼喊声参差不齐地响起: “陛下万岁!” “誓死守卫寿春!” “杀退曹贼!” 袁术看著群情稍振的场面,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於鬆了一丝。他强撑著皇帝的威仪,在城头巡视了一圈,这才在亲卫的簇拥下,拖著疲惫的身体返回皇宫。 …… 寿春城外,曹昂驻马高坡,冷眼看著城头那短暂喧囂后復归严整的防御。 城墙上刀枪如林,旗帜鲜明,袁术刚刚的表演显然起了一定的作用。 这座作为袁术称帝根基的都城,城墙高大厚重,护城河宽阔,城头守军虽被乐就覆没的消息所惊,但此刻依託坚城,又有袁术亲自打气和蜜水肉食的犒劳,显然已从最初的慌乱中稳住了阵脚。 【嘖,袁公路倒也不算全无用处,至少知道出来做做面子工作。】 曹昂心中暗忖。 【这寿春城,硬啃是啃不动了。】 他掂量了一下自己这六千多经过连续作战、疲惫不堪的兵马,再看看那雄壮的寿春城墙,心中那点想要“耀武扬威”顺便试试运气的念头彻底熄灭了。 “大公子!让俺带人冲一次!” 曹昂身后的胡车儿在一旁咧著大嘴,满口黄牙在阳光下闪著光,提著大刀跃跃欲试。 “俺保管第一个爬上城头,砍了袁术老儿的狗头!给咱先锋军再添一桩大功!” 第30章 小沛之战!陷阵营! 曹昂还未说话,身旁的贾詡那平淡无波的声音已经响起,如同给胡车儿的热情泼了一盆冷水: “胡將军勇武可嘉,然寿春非寻常城池,乃是袁术偽都。” 他眯著眼,目光扫过那高耸的城墙和严密的防御。 “此城高池深,守军不下万余,粮秣军械堆积如山。我军六千,乃疲敝之师,强攻坚城,无异以卵击石。” “且袁术受此惊嚇,必急调四方兵马回援。若迁延日久,我军顿兵坚城之下,恐遭四面合围,插翅难飞。” 曹昂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侧过头,目光恰好落在不远处一个火红的身影上——吕綺玲。 这位被俘的吕大小姐,毫无身为阶下囚的自觉。她一双修长美腿交叉著,抱臂站在一旁,也眺望著寿春城墙,英气的眉毛微挑,嘴角似乎还带著一丝不屑。 她甚至没被捆绑,只是有几名曹军士兵在看守……与其说看守,不如说更像跟班,平时也可在营中自由行走。 曹昂这几日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刻看到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由自嘲: 【曹子脩啊曹子脩,你这顏控的毛病真是没救了!看到长腿漂亮姑娘就心软,连俘虏的基本待遇都给免了……这要是让父亲知道,怕不是要骂我妇人之仁?】 他赶紧移开目光,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綺念。 “先生所言极是。” 曹昂的声音恢復了统帅的冷静,他最后望了一眼那固若金汤的寿春城,又转头遥望北方。 “父亲主力被吕布阻於原鹿,未能按计划南下与我形成夹击。孤军深入敌境腹地,久留於此,智者不为也!” 他猛地一勒马韁,果断下令: “传令!全军拔营!放弃攻打寿春!带上……嗯,带上所有缴获和俘虏,立刻转道,火速北上,目標——原鹿县,与父亲主力匯合!” “诺!” 传令兵飞奔而去。 贾詡看著曹昂果断的决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讚许。 吕綺玲听到“俘虏”二字,秀眉微蹙,不满地瞪了曹昂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 转身走向自己的临时坐骑,动作乾脆利落。 曹昂大军迅速行动起来,捲起烟尘,如同一条蜿蜒的长龙,掉头向北,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寿春。 …… 寿春城头,守军眼尖地发现了曹昂军的异动。 “曹军退了!曹昂退兵了!” “他们跑了!他们不敢打寿春了!” 欢呼声瞬间响彻城头,紧绷的气氛一扫而空。 消息飞快传入皇宫。刚刚经歷大起大落、心力交瘁的袁术,正瘫坐在龙椅上喘著粗气,听到曹昂退兵的消息,先是一愣,隨即那根一直紧绷的弦彻底鬆了下来。 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没。他只觉得喉咙干得冒烟,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走……走了?” 袁术喃喃道,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猛地扯开嗓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迴荡: “蜜水呢?!快!朕的蜜水呢?!渴死朕了!快给朕拿蜜水来!” …… 徐州,小沛。 这座城池低矮,城墙斑驳,在秋日灰濛濛的天穹下,像一只瑟缩的土狗。 城外,却是一片肃杀的铁灰色。万余精兵列阵,刀枪如林,旌旗蔽日,將小小的沛城围得水泄不通。 那面醒目的“张”字大旗下,一员大將按刀立马,面如紫玉,頜下微须,正是吕布麾下大將张辽。 在他身旁稍后一步,立著另一员將领,身量不高,却异常沉稳,面沉似水,目光如铁,正是以治军严酷、麾下陷阵营威震天下的高顺。 城头上,刘备扶著冰冷的垛口,望著城外那铺天盖地的敌军,只觉得嘴里像是含了一把黄连,苦得发涩。 他本就清瘦的脸上,此刻更是愁云密布,皱纹都深了几分。 “为什么……为什么呢……” 刘备低声呢喃,声音乾涩沙哑。 “备飘零半生,所求不过匡扶汉室,安靖一方……辗转至此,以为小沛可暂避风雨……吕布!吕布!” 他想起当初吕布被曹操赶出兗州,狼狈来投徐州时,自己是如何收留了他,让他屯兵小沛。 结果呢?吕布不仅鳩占鹊巢!夺了徐州!如今更是撕破脸皮,要对自己赶尽杀绝! “苦啊……好苦……” 刘备心中悲鸣。 “二弟、三弟皆万人敌,却要跟著我这无用兄长,困守这弹丸之地,受此奇耻大辱!” “大哥!”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耳边响起,震得刘备耳膜嗡嗡作响。只见张飞环眼圆睁,虬髯戟张,手中丈八蛇矛重重一顿城砖。 “怕他个鸟!那三姓家奴的走狗有何惧哉?让俺老张带兵出去,捅他百十个透明窟窿!看他们还敢囂张!” 刘备被吼得一哆嗦,连忙拉住张飞粗壮的胳膊,苦著脸劝道: “三弟!三弟稍安!城外张辽、高顺,皆非易与之辈!统兵万余,更有高顺那陷阵营……乃是闻名天下的虎狼之师!我等城中仅有三千疲敝之卒,如何能敌?出去……出去便是送死啊!” 他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送死也比窝在城里当缩头乌龟强!” 张飞梗著脖子,唾沫星子乱飞。 “俺咽不下这口气!二哥,你说是不是?” 一旁的关羽,丹凤眼微眯,手抚长髯,看著城外军容严整的敌军,尤其是那支沉默如山、甲冑鲜明的陷阵营,沉声道: “大哥所言有理,敌眾我寡,且士气正盛。然……” 他那双狭长的凤目中寒光一闪。 “三弟之言亦不无道理。坐守孤城,徒耗士气,终是死路。不如趁其立足未稳,我等兄弟三人亲率精锐,出城衝杀一阵!若能挫其锐气,或可觅得一线生机!” 刘备看著两位义弟眼中燃烧的战意,知道劝阻无用。他长嘆一声,心中那份悲苦更甚,却也涌起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罢!罢!罢!我兄弟三人,同生共死!今日,便与那吕布走狗决一死战!” 城门缓缓打开。刘备居中,关羽在左,张飞在右,率领城中仅有的数百敢战之卒,如同一道决堤的细流,衝出了沛城。 城外,张辽正与高顺並轡观察著小沛低矮的城墙。 “高將军。” 张辽指著城头。 “此城低矮残破,守军稀薄。温侯有令,速取小沛,以绝后患。破城首功,恐怕还得仰仗將军麾下的陷阵营了。” 高顺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低矮破旧的城墙,並未多言。 就在此时,异变忽起! 第31章 落魄的三兄弟! 只见紧闭的小沛城门忽然大开,刘关张三人竟率军冲了出来! 张辽先是一愣,隨即脸上露出一丝狂喜: “好个刘玄德!竟敢出城送死?倒是省了我攻城的气力!传令!迎战!” “奸贼!助紂为虐的走狗!吃你张爷爷一矛!” 张飞一马当先,如同出闸的猛虎,挺著丈八蛇矛,带著一股狂暴的腥风,直扑张辽! 张辽冷笑,正要拍马迎上,却见张飞的目標並非自己,而是旁边沉默的高顺! 关羽则策马冲向张辽,青龙偃月刀在秋阳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 “文远將军!关某素知你忠义!吕布反覆小人,无信无义,非明主也!何不弃暗投明,与我大哥共扶汉室?!” 张辽眼神微动,关羽的讚誉和劝降,让他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但他隨即想起吕布的军令和如今两家已成死敌的態势,那丝涟漪瞬间化为坚冰。 他长刀一摆,沉声道: “云长兄好意,辽心领!然各为其主,恕难从命!看刀!” 不再多言,挥刀迎向关羽。两人刀光如雪,战马盘旋,瞬间斗在一处,金铁交鸣之声不绝於耳,竟是旗鼓相当! 另一边,张飞的蛇矛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眼看就要刺到高顺面前!高顺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將手中令旗猛地一挥! “陷阵!” 一声低沉却穿透战场的號令响起! 只见高顺身后,原本静立如山的陷阵营,瞬间动了! 八百身披重甲、手持长矛盾牌的悍卒,如同精密的战爭机器,踏著整齐而沉重的步伐,轰然合围! 他们並未去管主將高顺,而是目標明確——张飞! 重盾如墙,长矛如林!瞬间將张飞和他身边的数十骑亲兵死死困在核心!任凭张飞如何怒吼咆哮,蛇矛如何狂舞,砸在重盾上只发出沉闷的巨响,却难以撼动这铁壁铜墙! 长矛如同毒蛇般从盾牌缝隙中刺出,刁钻狠辣,逼得张飞左支右絀,险象环生! “三弟!” 后方的刘备见状,肝胆俱裂!他顾不得自身安危,挥舞双股剑,带著身边亲兵就想衝过去救援张飞。 “大哥小心!” 张飞在包围圈中急得大吼。刘备这点微末武艺,在陷阵营面前如同儿戏。 他刚冲近,几柄长矛便毒蛇般刺来,若非他身边亲兵拼死抵挡,几乎当场殞命! 刘备此举非但没能救出张飞,反而將自己也陷入了险境,需要张飞分心来救!局面瞬间变得极其被动狼狈。 高顺如同冰冷的岩石,始终立於陷阵营后方,冷静地观察著战局。他捕捉到刘备因救援而露出的破绽,眼中寒光一闪,手中令旗再次挥动! 陷阵营的阵型骤然变化!如同绞盘般转动,一股精锐矛兵如同毒龙出洞,配合侧翼的盾击,狠狠撞向刘备和张飞结合部的薄弱点! “呃啊!” “保护主公!” 惨叫声中,刘备身边几名亲兵被长矛洞穿!张飞也被数面重盾狠狠撞击,气血翻涌,险些落马!兄弟二人瞬间被分割开来,阵型大乱! 高顺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猛地一夹马腹,挺枪直取因亲兵阵亡而门户大开的刘备! “大哥!” 关羽正与张辽酣战,眼角余光瞥见刘备遇险,惊得魂飞魄散!他再也顾不得张辽,猛地一刀逼退对手,拨转马头,胯下枣红马化作一道红光,疯了一般冲向刘备方向! “休伤我家兄长!” 关羽人未到,声先至,青龙偃月刀带著开山裂石之势,凌空劈向高顺的后背! 高顺感受到背后袭来的恐怖刀风,不得不放弃对刘备的致命一击,回枪格挡。 鐺——!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高顺连人带马被震退数步,手臂发麻,心中骇然关羽神力!而关羽也成功挡下了高顺,护住了惊魂未定的刘备。 但此刻,战场局势已彻底崩坏。陷阵营如同铁壁,死死困住张飞;张辽已重整兵马,从侧翼压上;刘备军本就人数劣势,此刻更是死伤惨重,士气崩溃。 “大哥!二哥!顶不住了!快走!” 张飞在重围中浴血奋战,嘶声大吼。 刘备看著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卒,再看看被死死缠住的张飞和浑身浴血、奋力护住自己的关羽,心如刀绞,一股巨大的悲愴涌上心头。 “苦啊!好苦!” 刘备仰天悲呼,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撤!快撤!隨我突围!” 在关羽拼死断后和张飞狂暴开路下,刘关张三人带著仅存的数百残兵,如同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地冲开一条血路,头也不回地向西逃去,连城中的家眷,都完全顾不上了! 张辽和高顺並未追赶。他们的目標是夺取小沛,而非追杀穷寇。看著刘备等人消失在烟尘中,张辽挥手: “进城!接管城防!” 残破的小沛城门,插上了吕字大旗。 …… 向西奔逃的路上,烟尘滚滚。 刘备坐在一匹抢来的駑马上,形容枯槁,眼神涣散,口中依旧无意识地呢喃著: “苦啊……好苦……家眷,徐州,都没了……” 关羽和张飞护在他左右,亦是满面尘灰,甲冑染血。 张飞环眼赤红,不住地咒骂吕布和张辽高顺,关羽则沉默地擦拭著青龙刀上的血跡,丹凤眼中燃烧著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忧虑。 “大哥。” 关羽勒住马韁,沉声道。 “小沛已失,徐州再无我等立足之地。需速寻安身之所,重整旗鼓!” 刘备茫然地抬起头: “天下之大……何处可去?” 他目光扫过两位义弟,看到他们眼中的关切和依旧不灭的斗志,心中那点绝望被强行压下。他努力思索著,忽然想起近日的传闻。 “听闻……曹司空正率大军在九江郡原鹿县,与袁术、吕布联军对峙?”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曹操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梟雄,也是夺他徐州的幕后推手之一…… 可如今,环顾天下,似乎只有那里,能暂时容身,能借力对抗吕布这生死大敌! 权衡利弊,屈辱与生存的渴望在刘备心中激烈交战。最终,他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却决然的神色: “二弟,三弟!收拾残兵,隨我……前往原鹿,投奔曹公!” 他顿了顿,仿佛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给两位义弟一个理由。 “曹公……乃朝廷司空,奉天子以討不臣!吕布、袁术,皆为国贼!我等此去,亦是……亦是助朝廷討逆!”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无力,但此刻,这已是最好的遮羞布和唯一的选择了。 关羽和张飞对视一眼。张飞虽然对曹操也无甚好感,但更恨吕布入骨,瓮声瓮气道: “只要能打吕布那三姓家奴,去哪都行!” 关羽则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数百残兵,带著无尽的悲苦和一丝渺茫的希望,在秋日的荒野上,向著遥远的原鹿方向,艰难前行。 第32章 郭嘉:刘备亦有梟雄之姿,不得不防! 建安二年,四月。 原鹿县,空气中瀰漫著尘土与大战前夕特有的紧绷。城內简陋的县衙被临时充作曹军的中军大帐,气氛凝重。 曹操端坐主位,眉头紧锁,手指习惯性地敲击著粗糙的木案。下首,郭嘉、荀攸、程昱、曹仁、曹洪、于禁等文武分列左右,群星璀璨,正商討著如何应对南面扎营的袁术、吕布联军。 “吕布此人,虓虎之勇,并州狼骑更是精锐难当。” 曹操的声音带著一丝沉鬱。 “今与袁术合流,互为犄角,確是一块硬骨头。” 荀攸拱手道: “主公,吕布反覆无常,背弃朝廷詔令与僭逆袁术结盟,实乃自绝於天下!当务之急,是明发檄文,歷数其反覆背信、助紂为虐之罪,昭告天下!此乃大义名分,不可不爭。” 曹操微微頷首: “公达所言甚是。檄文之事,即刻著人去办,言辞需犀利,务使其恶行昭彰……” 正议间,帐外亲兵急报: “主公!营外有自称刘备者,携关羽、张飞及数百残兵,前来投奔!” “刘备?快快有请!” 曹操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与玩味。虎牢关下,刘备的义弟关羽可是给曹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刘玄德?他不在小沛待著,跑到这兵凶战危之地作甚?” 他心中念头飞转: “刘备来投,是走投无路?还是另有所图?关、张二人皆为万人敌,不知可有机会收入麾下?” 很快,刘备一行在亲兵引领下步入帐中。 此时的刘备,形容枯槁,满面风尘,那身原本还算体面的袍服也沾满污渍,破了几处。 他身后,关羽面色沉凝如铁,丹凤眼微垂,手捋美髯;张飞则环眼怒睁,虬髯戟张,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只是那怒火中带著深深的疲惫。 “司空!” 刘备见到曹操,未语先悲,声音哽咽。 “备……备无德无能,丧师失地,愧对朝廷,愧对司空信任!吕布贼子!背信弃义,夺我徐州在先,今又遣张辽、高顺袭破小沛,驱我如丧家之犬!” “备……备走投无路,唯有厚顏来投司空,乞望收留!助我……助我討伐逆贼,以雪此恨!” 说到痛处,刘备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曹操脸上瞬间堆起关切与义愤,快步上前,亲手將刘备扶起: “玄德公!快快请起!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他用力拍著刘备的肩膀,声音充满痛惜: “吕布反覆小人,天下共知!夺徐州,袭小沛,实乃人神共愤!玄德公受苦了!此非公之过,皆吕布无信无义之罪!公能来此,孟德欣慰之至!此地便是玄德公安身之所!” 他又转向关羽、张飞,语气诚挚: “云长、翼德二位將军,虎牢关下雄风,孟德至今难忘!此番遭此大难,实乃天妒英才!二位將军放心,在孟德这里,定叫那吕布血债血偿!” 隨后他热情地招呼亲兵: “速速引玄德公及二位將军下去歇息!备好酒食、新衣,好生款待!” 刘备千恩万谢,带著关张二人隨亲兵离去。帐帘落下,曹操脸上的热情瞬间收敛,眼神变得深邃难测。 郭嘉一直冷眼旁观,此时放下手中的酒葫芦,脸上那惯有的疏懒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凝重。他走到曹操案前,拱手沉声道: “主公!嘉有一言,不得不发!” “奉孝请讲。” “刘备,此人断不可留!” 郭嘉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锐利如刀。 “吾观其入帐之时,虽形容狼狈,然眼神深处隱有精光,悲苦之下,梟雄之志未泯!其诉说遭遇,看似悽惨,实则以退为进,博取同情!” “更兼关羽、张飞皆万人敌,忠心耿耿!刘备今日落魄来投,他日若得喘息,必成心腹大患!其志不在人下,乃潜龙也!当趁其羽翼未丰,根基未稳,即刻除之!否则,后患无穷!” 帐內瞬间一片死寂。曹仁、曹洪等武將面露惊愕;荀攸、程昱则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曹操的手指在案几上敲击得更快了。 “杀刘备?”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翻腾。 “奉孝眼光毒辣,所言非虚。刘备此人,確非池中之物。但关张之勇,更是令人垂涎……” 他脑海中浮现出关羽温酒斩华雄的英姿。 “若得此二人效力……” 一股巨大的诱惑涌上心头。 “但若此刻杀了刘备……” 曹操眼前又闪过关羽那双凛然不可犯的丹凤眼和张飞那暴烈如火的眼神。 “关张二人,义气深重,视刘备如性命。杀了刘备,此二人必拼死相搏,或自刎殉主,绝无可能为我所用!不仅得不到两员虎將,反与天下义士结仇,更坐实我曹操不能容人之名……” 巨大的惋惜和不甘,压过了郭嘉警告带来的杀机。曹操沉吟良久,最终缓缓摇头,声音带著一丝难以察觉的迟疑: “奉孝所言不无道理。然玄德新败来投,若遽然杀之,恐失天下英雄之心。且关张二人……唉,容我再思量几日。” 郭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见曹操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退下,重新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大口,眼神却依旧凝重。 …… 几日过去,曹操仍在思量如何对待刘备,至於刘备等人被暂时安置在营中一隅,处境微妙。 这一日,营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囂和马蹄声,紧接著是士卒们压抑不住的欢呼: “大公子回来了!是大公子凯旋了!” 曹操闻讯,精神一振,立刻率眾文武迎出县衙。 只见一支风尘僕僕却士气高昂的队伍开进大营,为首者正是曹昂!他一身征尘,甲冑上还带著未乾的血跡,但神采奕奕,顾盼生威。 在他身旁,一辆马车格外引人注目,车帘紧闭。队伍后面,还押解著垂头丧气的张勋被俘等一干人。 “父亲!” 曹昂见到曹操,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曹操面前,抱拳行礼。 “孩儿幸不辱命,击溃乐就,突破淮河,兵临寿春城下!今特来復命!” “好!好!吾儿辛苦了!” 曹操看著英姿勃发的长子,心中满是欣慰。他的目光隨即投向那辆马车。 “昂儿,此车中是……?” 曹昂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上前一步,刷地掀开了车帘: “父亲请看,此乃孩儿所获!” 车內,一个身著火红劲装的少女端坐著。她看起来十六七岁年纪,眉宇间带著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气和野性,正是吕綺玲! 她毫无惧色地打量著车外黑压压的人群,目光最后落在为首的曹操身上。 第33章 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昂儿!你……你竟將吕布之女擒来了?!” 曹操先是一愣,隨即认出吕玲綺的身份,抚掌大笑,声震四野。 “哈哈哈!好!好!此女价比万金!真乃意外之喜!” 他瞬间明白了此女的价值。人质、离间吕袁的利器、打击吕布士气的重锤! 吕綺玲闻言,秀眉微挑,竟主动跳下马车,走到曹操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毫无惧色地上下打量著曹操,清脆的声音带著一丝好奇和直率: “你就是曹操曹孟德?” “大胆!” 曹操身后的典韦勃然大怒,如同铁塔般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见到司空,安敢如此无礼?!” 吕綺玲却对典韦的威势视若无睹,她歪著头,看看身材不算高大、相貌也谈不上英俊的曹操,又扭头看了看身旁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的曹昂,然后非常认真地对著曹操说道: “曹司空,你没你儿子长得高,也没你儿子长得帅。”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曹仁、曹洪张大了嘴;郭嘉刚喝进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荀攸、程昱等人眼观鼻鼻观心,强忍笑意;连押解张勋的士兵都忘了动作。 曹昂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热气“腾”地涌上脸颊,尷尬得脚趾抠地: 【我的姑奶奶!这话能当著我爹的面说吗?!虽然是大实话,但这也太打脸了吧!父亲的面子往哪搁啊!】 此刻的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曹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隨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 他身高本就不高,长相也平平,这是事实,但被一个小姑娘当眾、特別是当著自己儿子和文武群臣的面如此直白地点评……简直是一万点暴击! 他耳中清晰地听到了曹昂那尷尬到极致的心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臭小子!你尷尬个屁!你以为你老子乐意长这样?你以为你帅点就了不起?还不是老子生的!” 曹操心中强忍愤怒,面上却还得维持住司空的气度。 好在曹操城府极深,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被公开处刑的羞恼,看出吕綺玲只是心直口快,並无恶意。 他黑著脸,对左右挥挥手: “来人!先將吕小姐带下去,好生安置,莫要怠慢!” 曹操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吕綺玲倒是无所谓,她转头看向一脸窘迫的曹昂,很自然地说了句: “那我先走了。” 然后迈开那双在劲装包裹下显得格外修长笔直的美腿,旁若无人地跟著引路的士兵离开了这片尷尬的现场。 曹昂看著那火红的背影消失在营帐拐角,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汗湿了。 此时,回过神来的曹洪第一个跳出来,打破沉默,嗓门洪亮: “哎呀呀!大公子!您可真是……真是神了!阵斩乐就,生擒张勋,连吕布那宝贝闺女都给您掳来了!这……这简直是……名將之姿!古之名將也不过如此吧!” 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拍著大腿,唾沫星子横飞。 曹仁也捋著短须,沉稳的脸上满是讚许: “大公子此役,声东击西,破敌渡河,擒將掳魁,奇谋叠出,胆略非凡!实乃大兄之福,我军之幸!” 眾將也纷纷附和,一时间讚誉之声不绝於耳,方才的尷尬气氛被冲淡了不少。 而在人群后方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身粗布旧袍的刘备,正默默地看著这一幕。 他看著英姿勃发、备受父亲和眾將夸讚的曹昂,再看看意气风发、执掌乾坤的曹操,又低头看看自己这寄人篱下、狼狈不堪的处境,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落差感和悲苦再次涌上心头。 那张清瘦的脸上,愁苦之色更浓,仿佛又尝到了小沛城破时那满嘴的黄连滋味。他微微低下头,扶著身旁案几的手,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苦,实在是太苦了!我刘玄德真是太苦了!” 曹昂听到曹仁等人的夸讚长舒一口气,尷尬的表情一整,並未居功,反而侧身让开,指著身后肃立的贾詡和一身新甲、魁梧如山的胡车儿,诚恳道: “诸位谬讚。此战能成,首赖贾文和先生运筹帷幄,算无遗策!胡车儿阵前搏杀,悍勇无匹,阵斩敌將萇奴!更有诸位將士用命,方有潁口之功!儿不过居中调度,实不敢贪天之功。” 他言语谦逊,目光扫过身后那些跟隨他经歷血战的士卒,满是真诚。 这番话说得贾詡微微頷首,眯著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讚许。胡车儿则咧开大嘴,胸膛挺得更高,满脸自豪。 “哈哈哈,好!皆有重赏!” 曹操开怀大笑,目光在贾詡和胡车儿身上停留片刻,最终又落回曹昂身上,满意之情溢於言表。 就在这时,曹昂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曹操身后的人群。在眾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中,有三个人显得尤为不同。 为首一人,身量不算特別高大,面容清癯,眉宇间带著一股挥之不去的愁苦与风霜之色,穿著半旧的衣袍,与周围那些鲜衣怒甲、意气风发的曹营文武格格不入。 然而,让曹昂虎躯一震的,是他身后侍立的两条大汉! 左边一人,身长九尺,面如重枣,丹凤眼,臥蚕眉,长髯垂胸,不怒自威,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岳。右边一人,豹头环眼,燕頷虎鬚,身材雄壮异常,目光如电,透著猛兽般的凶悍,即使只是安静站著,一股剽悍之气也扑面而来! 【关云长!张翼德!】 曹昂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几乎要失声叫出来。 【那为首之人……必是刘备刘玄德无疑!】 巨大的惊愕瞬间攫住了他。 【刘备!他竟然……他竟然投靠了父亲?!这怎么可能?!此时的他不是还应该在小沛吗?】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顺著曹昂的脊椎直窜头顶,远比当初在宛城面对张绣时更加冰冷彻骨! 【张绣不过是一时之患,性命之忧。可这刘备……此人心志坚韧如磐石,百折不挠!有关羽、张飞这等万人敌为爪牙,日后更有那尚未显山露水的臥龙、凤雏相助!其志不在小,假以时日,必成席捲天下之势!】 曹昂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死死盯著人群中那个面带苦涩却腰杆挺直的刘备。 【这才是父亲未来真正的劲敌!是能倾覆我曹魏基业的滔天巨浪!若放虎归山,让他得了机会后患无穷!绝对是后患无穷!】 曹昂心中警铃大作,每一个念头都充满了对刘备未来的深深忌惮和恐惧。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 【要不要找个机会,现在就……】 第34章 深深的忌惮! 而与此同时,曹昂面前的曹操耳中清晰地响起了曹昂这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心声! 尤其是“梟雄”、“劲敌”、“倾覆基业”、“滔天巨浪”、“后患无穷”这些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曹操的心坎上! 曹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捻著鬍鬚的手指也微微一顿。他本就因郭嘉之前的提醒,对刘备此人存了三分疑虑,此刻亲耳听到自己这“能窥天机”的长子对刘备未来成就的评价竟是如此之高、忌惮如此之深! 虽然他不明白“臥龙”、“凤雏”具体所指,但“席捲天下”、“倾覆基业”这些词的分量,足以让他瞬间將刘备的威胁等级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曹操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扫过人群中的刘备三人,脸上不动声色,甚至还保持著方才的笑意,但眼底深处,已是一片冰寒的杀机。 “梟雄?后患无穷?能倾覆我曹家基业?” 曹操心中反覆咀嚼著这几个词,瞬间做出了决断: “此人不除,必成大患!留不得!绝对留不得!待回到许昌,必须寻个万全之机,永绝后患!” 一股无形的寒意,似乎以曹操为中心悄然瀰漫开来。 “昂儿,隨为父入城!” 曹操的声音依旧洪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率先转身向原鹿城內走去。 曹昂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连忙跟上,只是眼角的余光,依旧警惕地扫过刘备的方向。 原鹿县衙临时充作帅堂。 眾人落座,气氛比城外凝重了许多。虽然击退了袁术的五路大军,拿下原鹿县,但袁术主力尚存,又拉拢了反覆无常的吕布,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荀攸率先开口,声音沉稳: “司空,袁术虽败一阵,然元气未伤,更兼与吕布暂时勾连,其势復振。我军虽胜,亦需休整。强攻袁吕联军,风险极大,消耗亦巨,恐非上策。” 本书首发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0?????????????.??????超靠谱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眾人,尤其看了看曹昂,然后才继续道: “既然大公子已经与我军匯合,攸以为,不若暂回许昌休整兵马,示敌以弱。袁术此人,骄矜自大;吕布更是豺狼之性,反覆无常。此二人因我强敌在前,方勉强联合。” “一旦我军退去,压力骤减,其盟必生齟齬!待其自相猜忌,甚至攻伐之时,我再挥师南下,必可事半功倍,一举而定淮南!” 曹操听罢,眼中精光闪动,捻须沉思片刻,缓缓点头: “公达此计,深合吾心!避其锋芒,待其自乱,正合兵法『以逸待劳』之要!好!传令下去,大军休整三日,班师回朝!” “诺!” 眾將齐声应命。 三日后,返程的队伍蜿蜒在官道上。 曹昂骑马跟在曹操车驾之后,目光却总是若有若无地锁定在队伍中后方的刘备三人身上。他心中的警惕和疏离感达到了顶点,几乎不愿与刘备有任何视线接触,更遑论交谈。 【张绣不过是疥癣之疾,宛城之危,关乎的是我一人性命。可这刘备……】 曹昂心中反覆盘算,杀意如毒蛇般缠绕: 【此人是真正能动摇父亲基业、影响天下大势的梟雄!留著他,无异於在身边埋下一颗隨时会炸毁一切的惊雷!要不要找个机会?比如路上意外?或者等回了许昌……】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在曹昂心中疯狂滋长,挥之不去。他对刘备的忌惮,远超以往任何敌人,甚至超过了当初面对张绣叛军时的生死危机。 而曹操,一路看似闭目养神,实则一直在暗中观察。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曹昂对刘备那份异乎寻常的警惕和疏远,心中更是惊异。 “昂儿在宛城面对张绣时,虽也紧张,却无这等如临大敌、欲除之而后快的忌惮……看来这刘备,在昂儿所窥的『未来』里,造成的威胁远超张绣!” 曹操的目光透过车帘缝隙,落在远处刘备那看似落魄却始终挺直的背影上。 “面露悽苦,身处窘境,然眼神坚定,举止沉稳……” 曹操心中暗凛: “此等人物,確非池中之物!有如此隱忍之心,又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兄弟相隨……” 一丝庆幸和后怕掠过曹操心头: “若非昂儿心声提醒,我险些被其表象所惑,只当是个失势投奔的寻常人物!好险!好险!此獠绝不能留!” 他捻著鬍鬚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指节微微发白。 另一边,刘备骑在一匹瘦马上,跟在曹军大队之后。他微微低著头,额前几缕散乱的髮丝遮住了部分神情。 周遭曹军的喧譁、得胜的喜悦,仿佛都与他隔著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的心思,早已不在眼前这归途之上。 中兴汉室! 这四个字,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刘备的心底,每一次心跳都在无声地重复。 寄人篱下?屈身事曹?这不过是为了保全有用之身、积蓄力量的权宜之计! 曹操势大,挟天子以令诸侯,看似不可撼动。但他刘玄德,岂是甘於久居人下之辈? 高祖斩白蛇而起於微末,光武中兴汉室於乱世……他体內流淌的,同样是刘氏皇族的血脉!这乱世,终需有人拨乱反正! 曹操……只是他漫长道路上必须翻越的一座山。 “忍耐,必须忍耐。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刘备的眼神在低垂的眼瞼下,掠过一丝坚毅如铁的光芒,隨即又归於平静的苦涩。他並未注意到远处车驾旁,曹操那偶尔扫过他时,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杀机。 …… 曹操的大军很快返回许昌,许昌高大的城墙在望。 入城后,曹操並未多言,只是对曹昂道: “昂儿,此番辛苦,且回府好生歇息。明日一早,隨为父上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被亲兵押解的张勋,又落到旁边沉默站立的吕玲綺身上,语气隨意却不容置疑: “此女既是你的俘虏,便先带回府中看管。张勋此人,为父另有处置。” 说完,便带著心腹重臣和一干俘虏,径直往司空府方向而去。 曹昂领命,带著神情依旧桀驁、毫无惧色的吕玲綺,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府门开启,一股熟悉的、带著淡淡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廊下,一道倩影正倚门而立,正是邹氏。 数月征战风霜,此刻见到家中温婉等候的佳人,曹昂心中也不由得一暖。 邹氏穿著家常的素色襦裙,身姿比曹昂离开时似乎更加丰腴了些,眉眼间那股成熟的风韵,在等待的期盼中更添几分动人。她看到曹昂,眼中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快步迎上: “夫君回来了!” 她的目光隨即落在曹昂身后那个高挑的身影上。 吕玲綺一身戎装未卸,身姿挺拔如松,即使身为俘虏,眉宇间那股沙场磨礪出的英气也丝毫未减。尤其是那不同於寻常女子的、充满力量感的身段曲线,在紧束的皮甲下显露无疑,让同为女子的邹氏也忍不住心中暗暗惊嘆: “好个英姿颯爽的美人儿!” 吕玲綺也在打量邹氏。眼前这个女子,容顏嫵媚,体態风流,一顰一笑间流露的风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再看看站在两人中间、神色略显尷尬的曹昂,眼神里不由带上了一丝探究和玩味。 第35章 此间风流,不足为外人道也! “呃,夫人,这位是吕玲綺姑娘,温侯吕布之女,在潁口之战中被我军俘获。父亲命我先带回府中看管。” 曹昂看著有些微妙的氛围,尷尬地开口介绍,感觉气氛莫名地有些凝滯,心里嘀咕: 【奇怪,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感觉像被架在火上烤?这气氛……】 邹氏何等玲瓏心思,立刻捕捉到曹昂那点不自在和吕玲綺审视的目光。她脸上绽开一个温婉得体的笑容,主动上前一步,亲热地拉起吕玲綺的手,声音柔和: “原来是吕家妹妹!一路辛苦了。快请进府歇息。妹妹生得真好,英气勃勃,姐姐看著就喜欢。” 她语气自然,仿佛吕玲綺真是来府上做客的远房亲戚。 吕玲綺纵然再是直爽,此刻被一个如此成熟嫵媚、热情似水的女子拉著手叫“妹妹”,夸讚容貌,俏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那股子英气顿时消散了大半,反而显出几分少女的羞赧来,有些侷促地低声应道: “夫……夫人客气了,唤我吕玲綺即可。” 看著邹氏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尷尬,甚至拉著还有些彆扭的吕玲綺小声说起话来,吕玲綺虽然应得不多,但脸上的红晕未退,显然也没那么戒备了。曹昂大大鬆了口气,心中那点莫名其妙的“心虚”感也烟消云散。 【总算过去了……】 他赶紧顺势对邹氏道: “夫人,吕姑娘的住处,就劳烦你安排一下。” “夫君放心,交给妾身便是。” 邹氏笑著应下,又对吕玲綺温声道: “妹妹隨我来。” 说完,便嫵媚的白了曹昂一眼,而后领著吕玲綺去安排住处了。 是夜,曹昂房中。 数月征战,刀光剑影,此刻终於回到这温柔乡。红烛摇曳,映照著邹氏越发娇艷的容顏。数月分离的思念,战场归来的疲惫与放鬆,都在此刻化作了灼热的情愫。 邹氏眼波流转,眉目含春,轻轻依偎在曹昂怀中,吐气如兰。无需多言,久別重逢的渴望瞬间点燃。罗帐轻垂,掩住一室旖旎春色,只剩下细碎的喘息和低语,诉说著征战沙场后的眷恋与温存。 与此同时,司空府的书房內,烛火通明。 曹操並未休息。他负手立於窗前,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锐利如鹰。指节无意识地敲击著窗欞,发出篤篤的轻响。 “刘备,梟雄之姿,后患无穷!” 曹昂白日里那充满忌惮的心声,再次清晰地迴响在曹操耳边。 他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寒的决断。 杀!此人不除,寢食难安! 一个冷酷而周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明日朝会,正是天赐良机! “朝堂之上,总有些自詡忠贞的汉室老臣,对我阳奉阴违……” 曹操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中闪烁著毒蛇般的光芒。 “正好,借刘备这颗人头,做一场大戏!看看有多少人,会忍不住跳出来?” 他捻著鬍鬚,眼神越来越亮,仿佛已经看到了明日朝堂上即將上演的血雨腥风。 “跳出来的正好一併收拾!一石二鸟,永绝后患!” 曹操心中杀意已决,明日,便是布局之时!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许昌城还笼罩在一片薄雾中。 曹昂府邸內,邹氏已起身,动作轻柔地为曹昂穿戴朝服。昨夜温存的红晕尚未完全从她脸颊褪去,更添几分嫵媚。 曹昂看著镜中邹氏专注的模样,心头微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 “好了,夫君。” 邹氏替他抚平最后一丝褶皱,退后半步端详,眼中满是温柔。 “嗯。” 曹昂点点头,收敛心神。今日朝会,非比寻常。他辞別邹氏,带著亲卫,策马向皇宫行去。 景福殿內,文武百官肃立,气氛庄重。曹昂按品级站定,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全场。当看到那身半旧衣袍、站在大殿角落略显侷促的三人时,他心头猛地一跳! 【刘备!他怎么也在?!】 一股警惕油然而生。父亲昨日才回许昌,今早就让刘备参与朝会?这不合常理。曹昂眉头微蹙,脑中飞快转动: 【刘协就在上面,难道歷史又要重演?刘备会在这里被认作皇叔?可是时间不对啊,比原本该发生的早了快一年!他要是得了名分,再和天子搭上线……】 就在曹昂暗自揣度之际,內侍尖细的声音响起: “陛下驾到!” 少年天子刘协,身著袞冕,在宫人簇拥下走上御座。他面容清瘦,身形尚显单薄,端坐龙椅之上,努力维持著天子的威仪。只是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和紧抿的嘴唇,暴露了他內心的紧张与压抑。 “眾卿平身。” 刘协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乾涩。 朝会开始。作为百官之首的司空曹操,当仁不让地第一个出列。他身姿挺拔,声音洪亮,迴荡在大殿之中: “启稟陛下!臣奉詔討伐偽帝袁术,赖陛下洪福,將士用命,现已大获全胜!击溃偽帝五路大军,夺回原鹿等重镇,生擒偽帝大將张勋!袁术龟缩寿春,元气大伤,偽朝覆灭指日可待!” 曹操的声音充满了胜利者的意气风发,根本不是在匯报,更像是在宣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的曹昂,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自豪: “此役之中,臣之子曹昂,临危受命为先锋,智破敌將乐就於潁口,兵锋直抵寿春城下,扬我军威!后又果断北上与臣合兵,其勇略谋断,实乃此战一大功臣!请陛下明鑑,论功行赏!” 这番话一出,大殿內立刻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司空所言极是!” “大公子少年英才,功勋卓著!” “此乃陛下洪福,司空教子有方啊!” 荀彧、程昱等曹操心腹,以及大部分依附曹操的官员纷纷出言赞同,讚誉之词不绝於耳。整个大殿,仿佛成了曹操父子的庆功宴。 唯有少数几人,如议郎吴子兰、將军王子服等人,脸色铁青,眼中燃烧著愤怒的火焰。 他们看著曹操那副儼然人臣之极的姿態,看著满朝文武的諂媚附和,胸中憋闷得几乎要炸开。这哪里是朝堂,分明是曹家的厅堂! 御座之上,刘协將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著下方意气风发的曹操,看著年轻英武、即將受赏的曹昂,再看著那些对曹操唯命是从的大臣,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 第36章 目標:刘皇叔! 刘协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坐在龙椅上的木偶,一个被高墙围困的囚徒。 “董卓跋扈,李傕郭汜凶残,王允吕布亦非善类……好不容易到了许昌,以为能重掌朝纲,却不过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 “曹操,比他们更可怕!他架空了朕的一切!朕今年十六了,不是孩童了!朕要权!朕要真正的天子之权!” 刘协的手指在宽大的袍袖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强压下心头的屈辱和怒火,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声音努力维持著平稳: “爱卿劳苦功高,实乃我汉室柱石!曹昂年少有为,不愧將门虎子!该赏,重重有赏!” 他深吸一口气,按照曹操早已建议好的方案宣布: “擢曹昂为昭武將军,食邑三百户,赐黄金五十斤!望卿再接再厉,为国效忠!” “臣,曹昂,谢陛下隆恩!” 曹昂大步出列,单膝跪地,声音清朗。他感受到无数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有羡慕,有嫉妒,有审视,也有如吴子兰等人那毫不掩饰的敌意。 就在曹昂谢恩起身,退回班列时,御座上的刘协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大殿角落。 那个身形清瘦、面容愁苦却隱有坚毅之色的陌生面孔引起了他的注意。尤其是此人双耳垂肩,更显不凡。 刘协心中一动,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问道: “司空,那位立於殿角的卿家,是何人?朕观其气度不凡,似乎未曾见过。” 曹操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翘了一下,似乎就在等这一刻。他从容转身,面向刘备方向,朗声道: “回陛下,此乃刘备刘玄德。本是朝廷任命的镇东將军,素有仁德之名。可惜为反覆小人吕布所害,失却疆土,前日方投奔於臣,欲为陛下效力,共討国贼。” “刘备?刘玄德?” 刘协眼睛一亮,追问道: “可是汉室宗亲?” “正是!” 刘备连忙出列,跪伏在地,声音带著激动与哽咽: “臣乃孝景皇帝玄孙,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漂泊半生,愧对先祖,今日得见天顏,死而无憾!” 他姿態放得极低,將“漂泊半生”、“愧对先祖”说得情真意切。 “快!快取宗谱!” 刘协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急切。 內侍很快捧来宗谱,在几位老臣的见证下细细查阅。片刻后,负责查验的老臣高声稟报: “陛下,经查,刘备確係中山靖王刘胜之后,乃陛下之叔辈!” “皇叔!竟然是朕的皇叔!” 刘协大喜过望,几乎要从御座上站起。 这简直是天赐的臂助!宗室身份,仁德之名,又善领兵作战!这不正是他苦寻的、能制衡曹操的力量吗?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刘协强抑激动,立刻高声宣布: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皇叔请起!皇叔半生飘零,为国操劳,忠心可鑑!朕心甚慰!今加封皇叔为左將军,领豫州牧!望皇叔勿辞,襄助司空,共扶汉室!” “皇叔”二字,如同惊雷,在曹昂耳边炸响。 【来了!还是来了!刘皇叔,左將军,豫州牧……一个没少!甚至比原本该发生的还早了一年!】 曹昂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看向刘备的眼神充满了浓浓的忌惮。歷史似乎在修正,但刘备获得的名分和地位,威胁性反而更大了! 【绝不能让此人离开许昌!绝对不能!】 刘备此刻內心狂喜,如同沸水翻腾。 “成了!漂泊半生,受尽冷眼,今日终於得偿所愿!天子亲口承认的皇叔!左將军!豫州牧!名正言顺!这是我刘玄德真正的起点!中兴汉室,在此一举!” 但表面上,他依旧是那副诚惶诚恐、感激涕零的模样。他再次深深叩首,声音带著哽咽: “臣……臣刘备,叩谢天恩!陛下厚恩,臣粉身碎骨难报万一!臣……臣漂泊半生,幸得曹司空提携收留,方有今日面圣之机!” “臣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司空,扫平叛逆,匡扶汉室,以报陛下与司空大恩!” 他將“辅佐司空”几个字咬得极重,姿態放得极低,目光却无比真诚地看向曹操。 曹操脸上掛著淡淡的、似乎很满意的笑容,捻著鬍鬚,微微頷首,並未说话。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闪烁著旁人难以捉摸的光芒,仿佛在静待著什么。 大殿角落,车骑將军董承,將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身为国丈,对曹操独揽大权、视天子如无物早已恨之入骨,近来一直在暗中联络志同道合之人,图谋剷除曹操。 此刻,他看著刚刚被天子隆重加封、口称“皇叔”、看似恭顺却隱隱透出不凡气象的刘备,眼中猛地爆发出精光! “刘备!汉室宗亲!新晋左將军、豫州牧!听闻其义弟关、张二人更是绝世虎將!更难得的是,他似乎也对曹操有所不满?他的表面功夫做得十足,但却瞒不过我!此人不正是天赐予我的盟友吗?!” 董承的心臟剧烈跳动起来,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成型。他必须找机会,接近这位新晋的“刘皇叔”! 朝会结束,刘备压抑著內心的狂喜,快步回到曹操拨给他的临时住处。 这是一处位於许昌城西的普通小院,虽不算寒酸,但比起他昔日州牧府邸,已是天壤之別。然而此刻,刘备全然不在意这些。 “二弟!三弟!” 刘备一进厅堂,脸上压抑许久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关羽、张飞早已等候多时,见大哥如此神色,心知必有喜讯。张飞性子最急,豹眼圆睁: “大哥!可是天子有封赏了?” 刘备重重点头,眼中闪烁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天子今日在朝堂之上,认我为皇叔!加封左將军,领豫州牧!” “好!!” 张飞猛地一拍大腿,声如洪钟,震得房梁似乎都抖了抖。 “俺老张就说嘛!大哥乃汉室宗亲,天子血脉!早就该重用大哥了!这左將军算个啥?依俺看,就该让大哥做三公!司徒、司空、太尉,那才配得上大哥的身份!” 关羽虽不如张飞激动,但那双丹凤眼中也是精光四射,手捋长髯,微微頷首,沉稳的声音带著欣慰: “大哥漂泊半生,歷经坎坷,今日终得名分正朔,实乃苍天有眼。左將军之位,虽非极品,亦是朝廷重號,足可號令一方,匡扶社稷有了根基。” 此刻的刘备,在两位生死相隨的义弟面前,终於无需再压抑那份沉甸甸的喜悦。他放声大笑,笑声中带著多年鬱气的宣泄,带著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哈哈哈!二弟、三弟!今日,当浮一大白!我刘玄德,终非池中之鱼了!” 就在三人沉浸在这迟来的巨大喜悦中时,院门外传来下人的通报声: “稟主公,车骑將军董承求见。” 笑声戛然而止。刘备脸上的喜色迅速收敛,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董承?天子岳父,车骑將军,位高权重。他此时来访,意欲何为?” 刘备心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他看了一眼关羽和张飞,沉声道: “请车骑將军入內奉茶。二弟、三弟,你们且先迴避。” 关羽、张飞对视一眼,默契地退入了內室。 第37章 潜龙蛰伏! 不多时,董承在僕从引领下步入厅堂。 这位车骑將军身著锦袍,气度雍容,虽面带笑容,但眼神锐利如鹰,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他的目光在略显简陋的厅堂內扫过,最后落在起身相迎的刘备身上,仔细打量著这位新晋的“皇叔”、“左將军”。 “果然!此人虽身处窘境,然眉宇间英气內蕴,眼神沉稳如渊,绝非甘於久居人下之辈!关张二人更是虎狼之將……若能拉拢此人,大事可期!” 近距离打量了几眼刘备,董承惊讶於刘备的异象,心中念头急转,更坚定了拉拢刘备的决心。 “玄德公,冒昧来访,叨扰了。” 董承拱手笑道,语气颇为热络。 刘备连忙还礼,姿態放得极低: “车骑將军言重了!將军位尊,能屈尊降贵蒞临寒舍,备惶恐之至。快请上座!” 宾主落座,下人奉上清茶。董承端起茶盏,轻呷一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刘备: “玄德公仁义之名,播於四海。今日朝堂之上,天子亲口认公为皇叔,授以左將军、豫州牧之职,足见陛下对公之器重,实乃我汉室之幸啊!” 他顿了顿,刻意將声音压低几分,显得语重心长。 “更难得的是,云长、翼德二位將军,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忠义无双。有玄德公与二位將军同心戮力,实乃我大汉社稷之柱石,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啊!” 这番话,明为夸讚,实则暗藏机锋,隱晦地暗示著刘备拥有的力量和未来的可能,更透露出他对刘备在朝堂上地位的期许——甚至隱隱有支持刘备与曹操分庭抗礼之意。 刘备何等人物,岂能听不出弦外之音?他心中警铃大作。 “董承此来,果然不善!这是在试探我,想拉我入伙对抗曹操?”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谦逊地摆摆手,顾左右而言他: “將军过誉了,备德薄才鲜,愧不敢当。二位义弟,不过是粗通武艺,尽些本分罢了。至於社稷柱石,唯有曹司空这般国之干城,方当得起此誉。备初到许昌,蒙司空不弃收留,已是感激不尽,唯愿在司空麾下效力,早日扫平叛逆,还天下太平。” 董承见刘备避重就轻,完全不接自己拋出的橄欖枝,心中暗骂: “好个刘玄德,真是滑不溜手的老狐狸!好似真是那曹孟德的心腹,装得倒像!” 他耐著性子,又旁敲侧击了几句,从天下大势谈到曹操专权,试图激起刘备的同仇敌愾之心。 然而刘备始终如一,言辞恭谨,对曹操的功绩大加讚扬,对朝局“在曹司空主持下日趋稳定”表示欣慰,將自己完全摆在了一个感恩戴德、安分守己的新来者位置上。 眼看刘备油盐不进,董承心中焦躁,终於按捺不住,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著一丝急迫和质问: “玄德公!如今天子受制,权臣当道,汉室江山已是风雨飘摇!公身为天子皇叔,汉室宗亲,受此厚恩,难道就甘心坐视不理,不图有所作为吗?!” 刘备闻言,脸上瞬间露出极度震惊和惶恐的神色,仿佛听到了大逆不道之言,猛地站起身,连连摆手: “车骑將军何出此言?!慎言!慎言啊!” 他环顾四周,仿佛怕隔墙有耳,声音带著真切的担忧。 “曹司空忠心为国,力挽狂澜,迎奉天子,討伐不臣,天下有目共睹!如今天下虽未大定,然在曹司空呕心沥血之下,局面正在好转!將军此言,若是传扬出去,恐有损朝廷威仪,更陷备於不忠不义之地啊!请將军切莫再言!” 看著刘备那副忠肝义胆、仿佛被深深冒犯又忧国忧民的模样,董承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他死死盯著刘备那张写满真诚和惶恐的脸,心中已是破口大骂: “装!接著装!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曹操的狼子野心!好!好一个刘玄德!” 他知道今日是绝难说服此人了。董承强压怒火,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呵呵,是在下失言了。玄德公忠义,令人钦佩。今日叨扰已久,告辞。” 说完,也不等刘备再客套,拂袖起身,带著满腹的失望和愤懣匆匆离去。 送走董承,刘备脸上的惶恐瞬间消失,恢復了惯常的深沉。他缓缓坐回位置,端起已经微凉的茶,默默啜饮。 关羽和张飞从內室走出。张飞满脸不忿: “大哥!那董承分明是想拉拢大哥对付曹操,大哥为何不答应?正好借他的手,给那曹阿瞒添点堵!” 关羽也沉声问道: “大哥,董承贵为车骑將军,国丈之尊,主动示好,此乃良机。纵使暂时不宜轻举妄动,虚与委蛇,留条后路也是好的。大哥方才为何断然拒绝,不留丝毫余地?” 刘备放下茶盏,目光扫过两位义弟,缓缓道: “二弟、三弟,你们觉得董承此人如何?” 张飞哼道: “看著像个有胆子的!” 关羽沉吟: “位高权重,似有除曹之心,但其人……城府深浅,手段如何,尚难断定。” “不错。” 刘备点头,眼神锐利。 “董承之心,路人皆知。然此人贸然登门,急切拉拢,行事如此不密,岂是成大事之人?他背后还有何人?目的何在?是真心为汉室,还是另有所图?我们初来乍到,许昌水深难测,贸然捲入此等密谋,无异於自蹈死地!”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著院外暮色渐沉的天色,声音低沉而坚定: “况且,此地是许昌!是曹操经营多年的根基所在!爪牙密布,耳目眾多。在此地与曹操正面对抗,以卵击石,智者不为也。董承若真有能耐,也不至於今日才来找我这个初来乍到的『皇叔』了。” 刘备转过身,眼中闪烁著清醒的光芒: “我们的未来,不在许昌这一隅之地,不在与曹操在此纠缠。我们的未来,在这大汉更广阔的天地之间!唯有龙归大海,方能兴云布雨!此刻,唯有蛰伏,唯有等待!” 关羽、张飞听完,脸上露出恍然和敬佩之色。关羽抱拳道: “大哥深谋远虑,云长不及!是弟浅薄了。” 张飞也挠挠头,瓮声道: “大哥说得对!是俺老张想得太简单了!俺们听大哥的!” 看著两位对自己深信不疑、生死相隨的兄弟,刘备胸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 他走上前,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关羽和张飞那粗壮有力的手臂,眼中隱有泪光闪动: “好兄弟!得二位贤弟如此,备虽九死而无悔!中兴汉室,任重道远,你我兄弟,同心同德,必有云开见日之时!” 第38章 煮酒论英雄威力加强版! 朝会结束,曹昂回到府邸,心头那丝因刘备获封“皇叔”和左將军而起的异样感,如同阴云般挥之不去。 他信步走到別院,试图驱散这份烦闷。 刚踏入院门,便见一道火红的身影在院中空地腾挪闪转,正是在舞剑的吕玲綺。 只见她身著便於活动的劲装,勾勒出修长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尤其那双笔直的长腿,在辗转腾挪间展现出惊人的韧性与爆发力。 其手中长剑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如灵蛇吐信,迅疾刁钻;时而如蛟龙出海,大开大闔。剑光在她周身织成一片银亮的网,破空之声颯颯作响。 汗水浸湿了吕玲綺额前的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肌肤上,隨著她激烈的动作,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略显阴沉的天光下闪著微光。她的神情专注,带著沙场磨礪出的英气,与寻常闺阁女子截然不同。 曹昂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那凌厉的剑招,那勃发的生命力,像一阵清风吹散了心头的阴霾。直到吕玲綺一个漂亮的收势,长剑“鏘”的一声归鞘,他才猛然回神。 吕玲綺微微喘息,胸脯起伏,抬眼便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曹昂。她俏脸微红,却无多少羞赧,反而大大方方地朝曹昂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曹昂微微一笑,心头轻鬆了不少: “吕姑娘好剑法,令人嘆为观止。” 吕玲綺用袖子隨意抹了下额角的汗,语气坦然: “閒来无事,活动筋骨罢了。” 她顿了顿,看著曹昂。 “公子似乎有心事?” 曹昂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著吕玲綺那爽利明快的模样,一个念头越发清晰: 与其被动猜测刘备心思,不如主动出击试探!他需要更清楚地知道,刘备这条潜龙,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无事。” 曹昂摆摆手,缓步走出別院,隨即唤来亲隨,语气果断: “去刘玄德將军府上递个话,三日后午后,我於府中设下薄酒,请玄德公过府一敘。” 刘备接到曹昂的邀请,眉头紧锁,將帖子递给关羽和张飞。 “曹昂小儿相邀?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飞豹眼圆瞪,一脸警惕。 “大哥,这宴无好宴!定是曹操老贼指使,想使什么诡计!不能去!” 关羽抚著长髯,丹凤眼微眯,沉声道: “三弟所言有理。曹昂乃曹操长子,此时相邀,用意难测。大哥初来许昌,根基未稳,还是谨慎为上,推辞为妙。” 刘备却沉吟片刻,缓缓摇头: “二弟、三弟不必过於紧张。邀请我的是曹昂,而非曹操本人。这或许……正是一个机会。” 他回想起在原鹿曹营以及返回许昌途中,曹昂看自己时那带著审视、甚至隱隱忌惮的复杂目光,那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也充满了疑惑。 “曹昂此子,对我似乎格外关注,態度颇为古怪。他究竟知道些什么?又或者,仅仅是少年心性,受其父影响?” 刘备心中盘算著。 “正好藉此机会,近距离探探这位曹家大公子的底细。” 他拿起帖子,语气篤定: “况且,若真是曹操之意,大可直接召见,何须借其子之手?曹昂相邀,分量尚轻,反而不必过分担忧。我自去赴约,看他有何话说。” 关羽见刘备心意已决,便不再劝阻,只是叮嘱道: “大哥务必小心,见机行事。” 张飞仍不放心: “大哥,让俺陪你一起去!若那小子敢耍样,俺……” “不可!” 刘备断然拒绝。 “你二人若同去,反显得我心虚。我一人前往即可。曹昂,终究只是曹操的儿子罢了。” 言语间,流露出对曹昂地位和分量的某种轻视。关羽、张飞闻言,也觉得有理,便不再坚持。 三日后,午后。 许昌城上空乌云密布,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著,沉闷的雷声在云层深处滚动,空气中瀰漫著大雨將至的潮湿气息。 刘备如约而至,只身来到曹昂府邸。曹昂早已在別院凉亭备好酒食。亭子三面环水,此刻无风,水面平静如镜,倒映著灰暗的天色,更添几分压抑。 “玄德公大驾光临,蓬蓽生辉,快请入座。” 曹昂起身相迎,笑容得体。邹氏刚刚温好酒,见刘备到来,温婉地行礼后便悄然退下。 “曹公子相邀,备荣幸之至。” 刘备拱手还礼,在曹昂对面坐下,目光不著痕跡地扫过亭內布置,简单雅致,並无异常。 两人寒暄几句,无非是些客套话。刘备耐著性子,终是开口问道: “不知公子今日相邀,有何见教?” 曹昂提起温在炭火上的酒壶,亲自为刘备斟满一杯,酒香氤氳。他放下酒壶,语气平和: “玄德公不必多虑。家父常言公乃当世英雄,忠义无双,命我多与公亲近,聆听教诲。今日閒暇,特备薄酒,请公前来敘话而已。” “又是曹操?” 刘备心中微凛,面上却堆起受宠若惊的笑容: “司空谬讚,备实不敢当!司空雄才大略,方是擎天之柱。备蒙司空收留,已是感激不尽,岂敢言教诲?公子折煞备了。” 曹昂端起自己的酒杯,目光看似隨意地落在亭外压抑的天色上,又缓缓移回刘备脸上。 他看著对面这位未来搅动天下的梟雄,再看看桌上温热的酒壶,心中忽然一动,一个熟悉的场景浮上心头。 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决定效仿一下原本是由曹操上演的名场面。 “玄德公过谦了。” 曹昂轻抿一口酒,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悠远。 “如今天下纷扰,群雄並起。不知玄德公以为,当世人物,谁可称得上英雄?” 刘备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寒意顺著脊背升起。他强自镇定,谨慎答道: “淮南袁公路,兵精粮足,雄踞一方,可为英雄?” 曹昂轻笑摇头,语气带著一丝少年人特有的锐利与篤定: “袁术?冢中枯骨,狂妄自大,竟敢僭越称帝,已是自绝於天下,覆灭只在旦夕之间。何足道哉?” 刘备眼皮一跳,又道: “河北袁本初,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兵强马壮,坐拥四州之地,当为英雄?” “袁绍?” 曹昂放下酒杯,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目光如电。 “色厉胆薄,好谋无断;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空有雄兵良將,却难成大事。非英雄也。” 刘备手心微微出汗,继续试探: “荆州刘景升,名称八俊,威震九州,可为英雄?” 第39章 曹昂惊潜龙! “刘表?” 曹昂嘴角的弧度带著一丝嘲讽。 “徒有虚名,坐守之贼耳。无进取之志,守成尚且不足。非英雄也。” 刘备只觉凉亭內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曹昂那看似隨意的目光,每每在提及“英雄之志”、“潜龙在渊”等词时,总若有若无地扫过自己,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让他感觉自己心底最隱秘的念头都被窥探了大半。 他硬著头皮,声音已有些乾涩: “益州刘季玉,可为英雄乎?” “刘璋?” 曹昂嗤笑一声。 “守户之犬,暗弱无能。其地虽险,终为他人嫁衣。” 刘备额角渗出冷汗,勉强道: “如张绣、张鲁、韩遂、马腾等辈何如?” 曹昂朗声大笑,笑声中带著一股与年积极不相符的睥睨之气: “此等碌碌小人,不过借乱世苟且,何足掛齿!” 他忽然收住笑声,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年轻却深不见底的眼睛牢牢锁定刘备,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能屈能伸,隱忍待时,如潜龙在渊,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曹昂的目光如同实质,紧紧盯著刘备瞬间苍白的脸,声音不高,却如重锤敲在刘备心上: “玄德公,你非常人也。困龙亦有腾飞时,只是……时机未到啊!” “啪嗒!” 刘备如遭雷击,浑身剧震,手中的酒杯再也拿捏不住,掉落在青石地面上,摔得粉碎,琥珀色的酒液溅湿了他的袍角。 恰在此时!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昏暗的天幕,紧隨其后便是震耳欲聋、仿佛在头顶炸开的惊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 “雷……雷声惊人,一时失手……” 刘备声音发颤,脸色煞白,慌忙俯身去捡拾酒杯碎片,手指都在微微发抖,试图掩饰內心的惊涛骇浪。 曹昂静静地看著刘备慌乱的动作,没有叫人收拾,也没有出言安慰,只是端起自己的酒杯,慢悠悠地又抿了一口,眼神平静无波。 【雷声惊人?呵,好一个雷声惊人。这说辞,我难道会信吗?】 曹昂心中冷笑。 刘备抬头,正好对上曹昂那平静中带著洞悉一切的眼神。那眼神冰冷,锐利,甚至带著一丝……杀意?刘备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他根本不信!他看穿我了!曹昂此子,竟已对我起了杀心!这许昌,已是龙潭虎穴!必须走!必须儘快离开!” 更让刘备心惊的是,就在这一刻,他从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而可怕的压迫感——那是曹操带给他的感觉! 甚至,因其年轻和那份篤定的先知,这份压迫感更添了几分诡异和冰冷。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刘备,他再也无法在此地停留片刻。 “曹……曹公子!” 刘备猛地站起身,身体晃了晃,声音带著难以掩饰的仓惶。 “备……备突感身体不適,头昏眼,恐是……恐是旧疾发作,实在难以支撑,先行告退!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他甚至不敢再看曹昂一眼,也顾不上外面已是瓢泼大雨,几乎是逃也似的衝出了凉亭,一头扎进了密集的雨幕之中,身影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水汽里。 曹昂没有起身相送,只是坐在原位,透过密集的雨帘,望著刘备狼狈消失的方向,沉默了片刻。 雨声哗哗,掩盖了世间一切杂音。他放下酒杯,眼神变得凝重。 “来人。” 他声音平静地吩咐侍立在不远处的亲隨。 “公子。” “备马,去司空府。我要即刻面见父亲。” 刘备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回住处,浑身湿透,冰冷的雨水顺著头髮、脸颊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著,眼神涣散,仿佛刚从鬼门关逃回来。 “大哥!” 一直在住处焦急等候的关羽、张飞见刘备如此模样,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 刘备一把抓住关羽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惧和后怕,声音嘶哑地吼道: “曹昂小儿……诡诈!诡诈不下其父!他……他……” 话未说完,一股强烈的眩晕袭来,加上一路淋雨受寒,惊惧交加之下,刘备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 “大哥!” 关羽、张飞惊呼,手忙脚乱地將刘备扶到床榻上。一摸额头,已是滚烫! 刘备浑浑噩噩,高烧不起,口中不时发出模糊的囈语,儘是“潜龙……腾飞……杀心……”等词。 凉亭那一幕,如同噩梦,深深烙印在他心底,许昌的天空,在他眼中,已是布满杀机的罗网。 曹昂策马冲入雨幕,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衣甲,却浇不熄心头那份因刘备反应而升起的紧迫感。他一路疾驰,直奔司空府。 书房內,烛火通明。 曹操正伏案处理军务文书,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和亲卫的通报,抬起头,便看到一身湿漉漉、神色凝重的曹昂大步走了进来。 “父亲!” 曹昂顾不得整理仪容,抱拳行礼。 “昂儿?何事如此匆忙?” 曹操放下笔,看著儿子被雨水打湿的头髮和紧锁的眉头。 曹昂深吸一口气,將话题直接引向核心: “父亲,孩儿方才在府中,与刘玄德一晤。” “哦?”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 “如何?此人可有异动?” “此人……” 曹昂斟酌著词句,回想著凉亭中刘备那惊惧失態的模样,语气斩钉截铁。 “其志绝非甘於人下!孩儿与之煮酒论天下英雄,言语试探。” “此人虽极力掩饰,然当孩儿点破其『潜龙在渊』、『困龙亦有腾飞时』之际,他竟失手打翻酒杯,惊惶失措,冒雨而逃!其心中有鬼,昭然若揭!” 曹操闻言並无惊讶,只是捻著鬍鬚,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缓缓道: “昂儿所见不差。此人確非池中之物。为父留他在许昌,正是欲以其为饵,钓出朝中那些心怀叵测、对为父不满的魑魅魍魎!待其互相勾连,证据確凿,便可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曹昂闻言,却是眉头微皱,心中却警铃大作。 第40章 衣带詔再现! 【钓鱼?父亲想用刘备引出朝堂上的虫子?想法是好,可代价太大!朝堂上那些人,不过是疥癣之疾,成不了大气候!】 【但这刘备不同!他是真正的潜龙!有关羽、张飞那两头猛虎在侧,在许昌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变数!万一他察觉不对,或关张二人拼死护主突围,以那二人的勇武,许昌城內谁能挡?必將掀起滔天巨浪!】 【届时不仅钓鱼不成,反被猛虎所伤!父亲,相较於那些虫子,刘备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必须趁其惊魂未定,羽翼未丰,儘早除掉!迟则生变,后患无穷啊!】 曹操正说著自己的计划,耳中清晰地响起了曹昂这番急迫、忌惮到了极点的心声!尤其是“心腹大患”、“潜龙”、“猛虎”、“滔天巨浪”、“后患无穷”等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曹操心头! 他原本对自己的“钓鱼”计划颇为自得,认为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但此刻,亲耳听到长子对刘备未来威胁的评价竟是如此之高、如此忌惮!那份焦虑和急迫感,远超对朝堂上任何人的担忧!郭嘉之前的警告也瞬间在脑海中迴响。 “心腹大患?后患无穷?昂儿对此人的忌惮,竟到了如此地步?甚至认为那些朝臣只是疥癣之疾?” 曹操心中剧震,看向曹昂的目光充满了惊异和重新审视。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刘备的危险性,而自己长子的预感和判断,往往有著难以言喻的准確性! 一丝冰冷的杀机迅速取代了原本的算计,在曹操眼中凝聚、扩大。他不再犹豫,猛地一拍案几! “啪!” 震得笔架上的毛笔都跳了起来。 “为父又想了想,昂儿所言极是!” 曹操的声音斩钉截铁,带著一股凛冽的寒意,直接推翻了前一刻自己的计划。 “刘备此獠包藏祸心,关张更是猛虎在侧!留之必成大患!不能再等了!什么钓鱼之策,不必再提!” 他霍然起身,眼神锐利如刀,瞬间做出决断: “传令!三日后,於司空府设宴,宴请新晋左將军刘备,为其『接风洗尘』!届时……” 曹操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九幽寒冰。 “席间掷杯为號,刀斧手齐出,擒杀刘、关、张三人!永绝后患!” “诺!” 曹昂心中一块巨石落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他迎著父亲杀伐决断的目光,重重抱拳,眼神同样冰冷坚定。 【昭烈帝……对不住了。】 曹昂心中默念,那是对另一个时空传奇人物的最后告別。 【立场不同,你死我活。为了我曹氏基业,为了这即將开启的曹魏江山,你……不得不死!】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贴心,101????????????.??????等你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承光殿。 殿內只点著几盏昏黄的宫灯,少年天子刘协独自坐在床榻上,白日在景福殿所受的屈辱和愤恨,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 曹操那睥睨朝堂的姿態,曹昂受封时满朝文武的阿諛附和,还有那少数敢怒不敢言的忠臣绝望的眼神……一幕幕在他眼前闪现。 “曹操!曹昂!曹氏父子!欺朕太甚!朕才是天子!朕要权!朕要真正的天子之权!”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和决心在刘协胸中燃烧。他猛地站起身,在空旷的大殿內来回踱步,拳头紧握。 “不能再等了!必须想办法除掉曹操!佛则早晚被那奸贼所害!” 他脑海中飞快闪过朝中大臣的面孔,最终定格在一个人身上——他的丈人,车骑將军董承! 此人位高权重,且对曹操专权早已不满! “来人!” 刘协的声音带著一丝压抑的激动和颤抖。 “速宣车骑將军董承入宫!即刻!不得有误!” 夜已深沉,董承冒著淅淅沥沥的小雨,匆匆入宫,心中惊疑不定。当他被引入承光殿,看到刘协那苍白而激动的脸庞时,心中已猜到了几分。 “陛下深夜召臣,不知……” 董承躬身行礼。 “车骑將军!” 刘协不等董承说完,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董承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急切和愤怒。 “当日景福殿上,曹操父子跋扈,视朕如无物!满朝公卿,竟无一人敢言!此獠不除,汉室危矣!朕……朕欲除贼,卿可能助朕?!” 董承心中狂喜!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 他立刻跪伏在地,以头触地,声音同样低沉却无比坚定: “陛下!臣承蒙国恩,身为外戚,与国同休!曹操欺君罔上,专权跋扈,人神共愤!臣早有除贼之心,只恨势单力薄,未得其便!今日陛下既有此志,臣董承万死不辞!必为陛下除此国贼,重振汉室天威!” 刘协闻言,眼中含泪,激动地將董承扶起: “好!好!朕得將军,如高祖得韩信!” 董承起身,略一沉吟,决定坦诚相告: “陛下,臣前日曾去拜访新晋左將军刘备,欲试探其心意,共谋大事。” “刘备?” 刘协心头一紧,想起刘备在朝堂上对曹操的恭顺態度。 “他……他可是曹操的人?” 董承摇摇头,眼中闪烁著精光: “陛下,臣观刘备此人,绝非甘居人下之辈。他虽表面恭顺,婉拒了臣的试探,但其人眼神深邃,隱有龙虎之姿。” “臣以为,他並非曹操心腹,只是初来乍到,对臣缺乏信任,不敢轻易表態罢了。若陛下能赐予信物,以示信任,臣愿再往一试!若能得刘备及其关张二將相助,大事可成矣!” “信物?” 刘协眼睛一亮,隨即又陷入忧虑。 “寻常信物,若被曹操爪牙搜去,岂非授人以柄?” 他焦躁地在殿內踱步,目光扫过御案,最终落在自己腰间一条做工精美的玉带上。 刘协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快步走到案前,提笔疾书。片刻后,一封言辞恳切、痛陈曹操之恶、恳求忠臣义士助其重掌大权、匡扶汉室的密信写就。 刘协小心地將密信摺叠成极小的一块,然后毫不犹豫地抽出佩刀,小心翼翼地割开玉带的內衬夹层,將密信仔细地塞了进去,再用隨身携带的针线,一针一线地將其缝好。针脚细密,若不仔细拆解,绝难发现其中玄机。 “將军!” 刘协將缝好的玉带郑重地交到董承手中,声音带著无尽的期盼和託付。 “此乃朕之衣带密詔!朕之身家性命,汉室江山之重,尽託付於卿了!务必要说服刘备!务必小心!” 董承双手接过尚带著刘协体温的玉带,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责任,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 “陛下放心!臣定不负所托!纵粉身碎骨,亦要联络忠义,诛杀国贼!” 第41章 董车骑再见刘皇叔! 董承將玉带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再次深深叩拜,才在刘协殷切的目光中,悄然退出了承光殿,身影消失在皇宫幽深的雨夜里。 董承回到自己府邸,心潮依旧澎湃难平。刚踏入前厅,却见议郎吴子兰、將军王子服二人已在等候,脸上都带著忧愤之色。 “董公!” 吴子兰见董承回来,立刻迎上,愤然道: “当日朝堂,曹操父子囂张跋扈,视天子如无物!曹昂小儿寸功未立,竟得封昭武將军,食邑赐金!此乃对我汉室赤裸裸的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子服也重重顿足: “董公,曹操专权日久,爪牙遍布,再这样下去,朝廷將永无寧日!我等身为汉臣,岂能坐视?” 董承看著这两位素来忠直的臣子,心中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挥手屏退左右。 待厅內只剩三人,他才压低声音,带著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二位来得正好!实不相瞒,陛下亦忍无可忍!” 在吴、王二人震惊的目光中,董承將方才入宫面圣,得授衣带密詔之事和盘托出!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条玉带,指著內衬那几乎看不见的细密针脚: “天子密詔在此!命我等联络忠义之士,共诛国贼曹操!匡扶汉室!” 吴子兰、王子服闻言,激动得浑身发抖,立刻跪倒在地,向著玉带叩首: “臣等愿效死力!诛杀国贼,以报皇恩!” 董承连忙將二人扶起,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 “好!有二位忠义之士相助,大事可期!”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 “陛下之意,还需一人相助!此人手握强兵,更是关键!” “何人?” 吴子兰急切问道。 “新晋左將军,天子亲封的皇叔——刘备刘玄德!” 董承沉声道。 “我已得陛下密詔,正欲再去寻他!” 王子服闻言,却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一丝迟疑: “董公,刘备?此人……可靠吗?我今日刚得消息,三日后,司空府大宴,曹操要亲自宴请刘备!若刘备是曹操心腹,我等贸然联络,岂非自投罗网?” 董承眼中精光一闪,抚摸著怀中的玉带,断然道: “子服多虑了!曹操宴请,未必是亲近!或许是试探,或许是另有图谋!我观刘备此人,绝非曹操党羽!他前日拒绝我,只是缺乏信任和契机!” “如今有陛下密詔在手,定能打动其心!说服刘备,成败在此一举!” 此刻的他心中已然有了盘算,如何利用这封衣带詔,去撬动刘备那深藏不露的野心。 翌日清晨,雨已经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 车骑將军董承怀揣著那条缝有天子密詔的玉带,再次来到刘备的临时住处。他心中盘算著如何用这衣带詔打动刘备,却被告知: “左將军昨夜突发急症,高烧不退,至今昏迷不醒,实在无法见客。” 董承闻言,眉头紧锁,心中疑竇丛生: “之前见刘备他还好好的,今日就病得不能见人?莫不是前日被我拒绝,今日故意託病不见?好个刘玄德,端的是谨慎过头!” 他越想越觉得是刘备在耍滑头,心中焦躁,也顾不得许多,竟在院门外提高了声音,大声喊道: “左將军!董承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此事关乎將军身家性命!关乎汉室江山!將军若再避而不见,恐祸在旦夕矣!” 屋內,刘备正昏昏沉沉地躺在床榻上,额头滚烫,嘴唇乾裂。 昨日凉亭惊魂,加上淋雨受寒,让他这漂泊半生的身体也扛不住了。 关羽和张飞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张飞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院外董承那“性命攸关”、“祸在旦夕”的呼喊声隱隱传来,穿透了刘备昏沉的意识。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声音嘶哑微弱: “外面……何人喧譁?何事……性命攸关?” 张飞本就憋著一肚子火,闻言更是怒不可遏: “又是那董承老儿!在外面胡言乱语,扰大哥清净!待俺出去,一矛將他撵走!”说著就要起身。 “三弟……且慢……” 刘备虚弱地抬手阻止,混沌的脑海中闪过一丝清明。董承去而復返,如此急切,甚至不顾礼仪在门外呼喊…… 或许,真有什么变故?他强撑著精神: “请……请他进来……听听……他说什么……” 董承被引入內室,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面色潮红、气息微弱的刘备,以及侍立两旁、对他怒目而视的关羽和张飞。那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显然对他打扰刘备养病极为不满。 董承心头一凛: “看来刘备是真病了,非是推脱。” “玄德公……” 董承走到床边,看著刘备憔悴的模样,语气带著几分真切: “您这是……” 刘备挣扎著想要起身,被关羽轻轻按住。他喘了口气,声音嘶哑: “车骑將军……见笑了……备偶感风寒……不知……將军所言……性命攸关……是何意?” 董承环顾左右,低声道: “事关重大,请屏退左右。” 刘备微微点头。张飞虽不情愿,但在关羽示意下,还是退到了外间,只留关羽一人按剑侍立在刘备身侧,目光如电,紧盯著董承。 屋內再无旁人。董承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他小心地从怀中取出那条玉带,在刘备和关羽惊疑的目光中,拔出隨身携带的小刀,极其谨慎地挑开玉带內衬那细密的针线。 片刻后,他从夹层中取出那封摺叠得极小的密信,郑重地双手呈给刘备。 “玄德公!此乃天子衣带密詔!陛下……陛下已被曹操父子欺压得忍无可忍了!” 董承声音悲愤。 刘备颤抖著手接过那封带著体温的密信,展开细读。 看著字里行间少年天子那饱含屈辱、悲愤与殷切期盼的泣血之言,痛陈曹操专权跋扈之恶,恳求忠臣义士助其重掌大权、匡扶汉室…… 刘备只觉得一股热血直衝头顶! “陛下!臣……臣无能啊!” 刘备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从床上挣扎坐起,不顾病体,滚下床榻,朝著皇宫方向重重叩首,失声痛哭! 那哭声悲愴绝望,充满了无力感和对天子的愧疚。 “备身为汉室宗亲,受陛下厚恩,却不能护佑天子,剷除奸佞!备……备万死难辞其咎!” 关羽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张飞在门外听到大哥痛哭,再也忍不住,猛地冲了进来,正好看到刘备跪地痛哭、董承手持玉带的情景。 他虽然粗豪,却也瞬间明白髮生了什么。 第42章 假言成真!一语惊刘备! “曹贼!安敢欺君至此!” 张飞环眼瞬间赤红,鬚髮皆张,如同暴怒的雄狮,一把抄起倚在墙边的丈八蛇矛,怒吼道: “大哥莫哭!待俺老张这就去司空府,捅他曹阿瞒一万个透明窟窿!为陛下和大哥出气!” “张將军住手!” 董承急忙拦住暴怒的张飞,厉声道: “司空府戒备森严,铜墙铁壁!將军纵然勇猛,孤身前往,不过是白白送死!於事无补!” “那你说怎么办?!” 张飞瞪著董承,蛇矛矛尖几乎要戳到董承鼻子上。 “难道就看著那曹贼继续欺辱天子?!” 董承避开矛尖,转向被关羽搀扶回床上、犹自悲泣的刘备,语气急促而凝重: “玄德公!还有一事,万分紧急!我闻……闻得消息,曹操將於三日后,在司空府设宴,宴请於公!” “此宴……恐是鸿门宴!公若赴宴,生死难料!若是不去,更坐实了心怀异志之名,曹操必不会放过!公已身处绝境矣!” 董承本意是想以此危言恐嚇,加重刘备的危机感,迫使其下定决心参与密谋。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隨口编造的假消息,竟与曹操父子昨夜定下的杀局不谋而合,分毫不差! 刘备原本因激动和病痛而昏沉的头脑,在听到“三日后”、“司空府”、“鸿门宴”这几个词的瞬间,如同被一道冰冷的闪电劈中! “三日后?司空府?宴请?” 凉亭之中,曹昂那冰冷锐利、仿佛洞穿一切的眼神,那句“困龙亦有腾飞时,只是时机未到”的诛心之言,再次清晰地浮现在刘备眼前! 曹昂那毫不掩饰的杀意,此刻与董承带来的消息完美印证! 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间席捲全身,激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紧接著,是强烈的求生欲如同火山般爆发!这极致的惊惧与刺激之下,那原本沉重昏沉的病体,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开,冷汗瞬间浸透內衫,高烧带来的眩晕感竟奇蹟般退去大半,精神也为之一振! 就在这时! “报——!” 一名亲兵快步跑入,单膝跪地。 “启稟主公!司空府派人送来请柬,言司空大人三日后於府中设宴,为主公接风洗尘,请主公务必赏光!” 亲兵的声音如同最后的锤音,彻底砸碎了刘备心中最后一丝侥倖! “是真的!曹昂的杀意是真的!曹操的鸿门宴也是真的!董承……竟然说中了!” 刘备心中翻江倒海,看向董承的目光瞬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庆幸? 他再无半点迟疑!生死关头,必须当机立断! 刘备猛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虚弱和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迅速换上一副沉痛而决然的表情,对董承道: “车骑將军!陛下密詔在此,备身为汉室宗亲,皇叔之尊,岂敢惜身?!粉身碎骨,亦当为陛下分忧,诛杀国贼!” 他话锋一转,露出为难之色: “然……备如今困居许昌,形同囚徒,手中无兵无卒,身边唯有二弟三弟相隨。纵有报国之心,在此龙潭虎穴之中,又如何施展?若贸然行事,非但於事无补,反恐激怒曹操,危及陛下!为今之计……” 刘备目光灼灼地看著董承。 “唯有设法离开许昌,潜行至外郡,召集忠义之士,手握兵权,方能呼应陛下,对曹操形成內外夹击之势!使其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此方为上策!不知將军……可能助备脱此樊笼?” 董承闻言,眼睛一亮!刘备这番话,正中他下怀! 他之前也觉得刘备留在许昌作用有限,若能出去拉起一支兵马,从外部呼应,確实更有力! “玄德公深谋远虑!承佩服!” 董承重重点头,拍著胸脯道。 “公所言极是!留在许昌,束手束脚!公且安心准备,脱身之事,包在董承身上!我即刻去安排,打通关节,送公出城!公做好准备,静待我消息!” 说完他不敢再多停留,生怕夜长梦多,匆匆告辞离去。 送走董承,刘备脸上那沉重的病容和悲愤之色瞬间消失无踪。 他掀开被子,竟直接下了床,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已是一片清明锐利。 “大哥!你刚好些,快躺下休息!” 关羽关切地上前。 刘备摆摆手,语气斩钉截铁: “休息?二弟,如今是生死攸关,命悬一线!曹操杀局就在三日后!董承能否助我脱身尚未可知,岂能坐等?” 他眼中燃烧著强烈的求生之火和决绝。 “快!收拾行装细软,备好马匹兵器!隨时准备离开!一刻也耽误不得!” 关羽、张飞看著大哥瞬间痊癒並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决断,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敬佩,再无二话,立刻行动起来。 董承离开刘备的小院,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却又悬起了另一块——如何安全送走刘备? 他站在街角僻静处,眉头紧锁。 “送走刘备,难如登天!城门日夜把守森严,盘查极严,尤其夜间根本不可能打开城门放人出去。白日里人多眼杂,更易暴露……” 董承苦苦思索,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將军王子服!此人忠直,且家族似乎有些隱秘力量。 他不再犹豫,立刻转身,匆匆赶往王子服府邸。 王子服听闻董承来访,將其引入密室。董承开门见山,压低声音: “子服!刘备已决心离京举兵策应天子!然如今困在许昌,如同笼中之鸟!当务之急,是必须將他安全送出城!你可有稳妥之法?” 王子服眉头紧锁,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董公,此事凶险异常。城门守备森严,日夜皆有曹操心腹把守,夜间城门绝无可能开启,白日又太过引人注目,强闯无异於送死!”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不过……我王家早年秘密豢养有一批死士,其中一人,名唤王忠,如今便在许昌城防军中任东门校尉,掌夜间一段城墙的巡防。” “此人对我王家忠心耿耿,可託付性命!若利用夜间巡防间隙,以吊篮將人縋下城墙……或有一线生机!” 董承闻言大喜: “吊篮?此法可行!神不知鬼不觉!事不宜迟,你我立刻再去见刘备,敲定细节!” 第43章 刘玄德定计欲脱身! 董承、王子服二人立刻折返刘备住处,並说明了计划。 当刘备听到“今夜”、“东门校尉”、“吊篮出城”这几个词时,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光芒!压在心头多日的巨石仿佛被搬开大半! “董公!子服將军!” 刘备激动地对著二人深深一揖,声音带著真切的感激。 “二位高义,救我兄弟於水火!备铭感五內!若能脱此樊笼,备必星夜兼程,重返徐州旧地!” “徐州尚有忠义之士心念於我,若能重掌徐州,握有兵马,便可遥望许昌,震慑曹操!使其投鼠忌器,不敢再行废立之事!此皆二位今日援手之功也!” 他將“重返徐州”、“震慑曹操”说得斩钉截铁,既表明决心,也是给董承和王子服画下一张大饼。 三人不再多言,立刻商议细节:今夜子时三刻,刘备三人轻装简从,潜行至许昌东门附近约定地点。 王子服会提前知会心腹校尉王忠,届时利用夜间换防的短暂空隙,放下吊篮,將三人縋下城墙!神不知,鬼不觉! 另一边,曹昂从司空府回到自己府邸,心头那股因刘备而起的异样感並未完全消散。 坐在书案前,他越想越觉得不安。 【刘备……此人不仅是我曹魏未来最大的对手,其本身的“运道”更是诡异得惊人!其半生顛沛流离却总能逢凶化吉,小沛兵败他能逃出生天,如今在许昌这龙潭虎穴,他还能得天子亲认皇叔、加封左將军!】 【他简直有他老祖宗光武帝刘秀那“位面之子”、“天选魔导师”的风采!虽然父亲已定下三日后鸿门宴除他,但这三天……变数太大了!以他的机敏和那逆天的运气,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么蛾子!不行,不能干等!】 想到这里,曹昂再也坐不住。他扬声唤道: “来人!叫胡车儿来见我!” 片刻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胡车儿满头大汗,显然正在练武,他小跑著来到曹昂面前,脸上带著惯有的諂媚笑容,瓮声问道: “大公子!您找俺?有何吩咐?儘管说,俺胡车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昂看著眼前这个身材魁梧、面容粗獷的胡人大汉。自从宛城归顺后,胡车儿一直表现得忠心耿耿,作战勇猛,办事也还算牢靠。曹昂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心中暗道: 【此人虽然粗豪,但胜在听话勇猛,且身份特殊,不易引起刘备警觉,正好派上用场。】 “胡车儿。” 曹昂收敛笑容,语气严肃。 “交给你一件要紧事。你立刻挑选几个机灵可靠、面孔生疏的亲卫,换上便服,去城西的驛馆。左將军刘备,如今就暂住那里。” 胡车儿一听是盯梢刘备,铜铃般的眼睛眨了眨,拍著胸脯保证: “公子放心!盯人这事儿,俺在行!包在俺身上!那刘大耳朵……呃,刘备,他干啥俺都给您看得清清楚楚!” “记住!” 曹昂盯著他。 “给我盯紧了!看他接触了什么人,有无异常举动,比如频繁外出、秘密会见不明身份者、或者收拾行装!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派人回来稟报!不得有误!” “诺!” 胡车儿见曹昂神色郑重,不敢怠慢,大声应下,转身便风风火火地去点人了。 胡车儿带著几名精干的亲卫,换上普通百姓的粗布衣服,很快便混到了驛馆附近。他们装作閒逛的路人,或蹲在街角,或倚在墙根,目光却始终不离驛馆大门。 就在胡车儿琢磨著是买几个胡饼蹲守还是找个小酒馆坐坐时,驛馆大门打开,走出两个人来。这两人虽也穿著常服,但气度沉稳,行走间自有一股久居人上的威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胡车儿眼皮一跳! “这俩人……看著不像普通人啊!” 胡车儿虽是个粗人,但在西凉军中摸爬滚打多年,眼力还是有的。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没有贸然跟上去,而是等那两人走远后,恰好看见一个挑著担子卖炊饼的小贩吆喝著路过驛馆附近。胡车儿眼睛一亮,摸出几个铜钱走过去。 “喂,卖饼的,来两个!” 胡车儿操著半生不熟的官话,递过钱。等小贩包饼时,他装作隨意地朝驛馆努努嘴,压低声音: “哎,兄弟,跟你打听个事儿。刚才瞧见两位气派的老爷从那驛馆出来,瞧著面生,是哪路神仙啊?” 小贩接过钱,脸上堆笑,也压低声音道: “客官您说那两位贵人?嘿,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打头那位,是车骑將军董承董大人!天子的老丈人!” “旁边那位,是王子服王將军!都是跺跺脚许昌城抖三抖的主儿!这两位大人似乎是来拜访左將军刘大人呢!” “车骑將军董承?將军王子服?从刘备那儿出来?” 胡车儿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他虽然不太懂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但“车骑將军”、“天子老丈人”、“將军”这些名头,加上曹昂特意交代要盯紧刘备接触的人,让他本能地感觉到——大事不妙! 他一把抓过炊饼,也顾不上烫,转身对著一个最机灵的手下低吼道: “快!快马加鞭!回去稟报大公子!就说车骑將军董承和將军王子服,刚刚秘密拜访了刘备!此时已经离开了!快去!” 那亲卫不敢怠慢,拔腿就往曹昂府上的方向狂奔。 曹昂正在书房內踱步,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突然,亲卫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公子!胡將军急报!车骑將军董承和將军王子服,刚刚秘密拜访了刘备,现已离开!” “董承?王子服?” 曹昂脚步猛地一顿,瞳孔骤然收缩!这几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董承!王子服!秘密会见刘备!】 一个在史书上赫赫有名的事件名称瞬间在曹昂脑中炸响——衣带詔! 【该死!竟然真的是衣带詔!刘备果然已经和董承这些人勾搭上了!父亲想用刘备钓鱼的布局……成了!他真把董承这条大鱼钓出来了!】 曹昂心中瞬间明悟,一丝寒意却也隨之升起。 【可是……这意味著变数也来了!董承等人绝不会坐以待毙!刘备更不会甘心做饵!他们必定在密谋什么!目標很可能就是父亲!甚至……包括破坏三日后的鸿门宴!】 巨大的危机感和紧迫感瞬间攫住了曹昂。他感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而父亲和自己,似乎正置身於网中! 【不行!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被动等待!】 曹昂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站起身,下意识地走出书房,穿过迴廊,漫无目的地走著,试图理清纷乱的思绪。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处理日常军政事务的书房外。此时已是下午,天色更加阴沉。 他推开门,只见贾詡正独自坐在窗边的矮几旁,就著昏暗的天光,慢悠悠地翻阅著一卷竹简,手边还放著一杯清茶。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沉静,仿佛外面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曹昂眼睛猛地一亮!如同在迷雾中看到了灯塔! 【对啊!我真是急昏头了!放著这么一位算无遗策的毒士不用,自己在这儿瞎担心什么?!】 他心中豁然开朗,几步走到贾詡面前。 “文和先生!” 曹昂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贾詡闻声,缓缓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竹简,平静无波的目光看向曹昂: “大公子?何事烦忧?” 第44章 贾文和部下罗网! 曹昂缓缓在贾詡对面的蒲团上坐下,隔著矮几,打量著眼前这位神色平静的毒士。 窗外的天色已近黄昏,暮色四合,书房內光线昏暗,更衬得贾詡那张脸如同古井无波。 “文和先生。” 曹昂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声音低沉。 “我心中不安,特来请教。” 隨后,他將自己对刘备那深入骨髓的忌惮——其梟雄之姿、关张之勇、未来可能的滔天巨浪,以及董承、王子服今日秘密拜访刘备之事,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 “父亲虽已定下三日后鸿门宴除之,然此獠狡诈,又与董承等人勾连,恐生变数!我欲除之而后快,然其身处驛馆,关张在侧,强行动手恐难竟全功,反打草惊蛇。” “如今局面,先生以为,当如何应对?” 贾詡静静地听著,微胖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疑问的表情。他没有问曹昂为何对刘备忌惮至此,也没有探究那些关於未的判断从何而来。 他只是等曹昂说完,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转动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大公子所虑极是。刘备此人,若真如公子所言心怀大志,又得董承等人助力,则司空三日后设宴之意,恐怕已被其窥破一二。” “此乃打草惊蛇之举。董承等人既已与其接触,必有图谋。依詡浅见,刘备若决意脱身,必求速离许昌,恐就在今夜。” “今夜?” 曹昂眉头紧锁。 “先生確定?他会如此急切?” 贾詡微微頷首: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迟则生变。以公子所言刘备之性情,既知身处险境,又有外力可借,必当机立断,不会坐等三日之期。此乃求生本能,亦是梟雄决断。” 他顿了顿,继续道: “刘备欲走,其要者有二:一者,需悄无声息离开驛馆,避开公子或司空可能布置的眼线;二者,需设法越过许昌城墙。” “驛馆尚在城內,此为其第一步。公子当立刻加派人手,严密封锁驛馆周围所有通道,尤其是后门、侧巷,务必使其插翅难飞!” “若其强行突围,则不惜代价,就地擒杀!纵使拿不下刘备,也务必將其死死拖住,为后续围捕爭取时间。” 曹昂眼中精光一闪: “先生所言甚是!驛馆必须盯死!那其二,城墙呢?许昌四门,他会选哪一门?我当亲往何处堵截?” 贾詡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淡: “此非人力可测。许昌四门,守备虽有强弱,然皆非轻易可破。刘备若得董承、王子服之助,其关键,必在於买通某处城门守將,或利用其职权製造漏洞。” “然具体是哪一个城门,何人被收买……詡非神人,无从得知。” 曹昂微微皱眉,这答案让他有些失望,但也明白贾詡说的是实情。他抬眼看了看窗外,暮色更浓,酉时已过,天彻底擦黑了。 时间紧迫! “多谢先生解惑!” 曹昂不再犹豫,霍然起身,对著贾詡一揖。 “昂这就去布置!” 他大步流星走出书房,心中紧迫感如同火烧。一边疾行,一边迅速对紧隨的亲卫下达命令: “曹逢!你立刻快马赶往司空府,面见父亲,就说:刘备恐已与董承、王子服取得联繫,密谋不轨,今夜极可能有异动!请父亲速做决断,加强全城戒备,尤其是四门!” “曹酉!立刻去驛站附近找到胡车儿!传我令:驛馆內的刘备三人,给我死死盯住!若见其有离开驛馆跡象,无论用何种藉口,哪怕只是出门散步,也立刻动手拦截!无需顾忌!” “首要目標缠住刘备,若能擒杀关羽、张飞更好!就算拿不下,也要给我把他们死死拖在驛馆附近,不得让其远遁!告诉他们,生死勿论,务必完成!” “诺!” 两名亲卫领命,立刻分头狂奔而去。 命令发出,曹昂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翻身上马,身边只剩下几名护卫。夜色如墨,笼罩著许昌城。 【驛馆有胡车儿带人强攻拦截,父亲那边也已示警……现在,就看城门了!】 曹昂目光锐利如鹰,扫视著沉沉的夜色。 【四座城门……东、南、西、北……选哪一个?】 巨大的不確定性笼罩著他。 【刘备……你的运道一向逆天,如同你那位光武先祖。但今夜,我曹子脩,偏要试试,是我的刀快,还是你的命硬!】 一股决绝的狠厉在曹昂胸中升腾。 【既然无法预判,那就赌一把!看天意,更看谁的气运更盛!】 他不再犹豫,猛地一勒马韁,马鞭指向一个方向: “隨我来!” 马蹄声骤然响起,打破夜的寂静。 曹昂带著几名护卫,如同离弦之箭,朝著许昌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且说曹昂派出的亲卫曹逢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司空府,却被守卫告知: “司空大人傍晚时分便出府了,去向不明,並未交代何时归来。” 曹逢心中大急!公子交代的消息关乎刘备异动,若是不能及时稟报司空,耽误了大事,后果不堪设想! 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司空府门前团团转,却又不敢擅离职守,只能焦灼地等待,祈祷曹操能早些回来。 与此同时,另一名亲卫曹酉也赶到了驛站附近,找到了正蹲在暗处、眼睛瞪得像铜铃般盯著驛馆大门的胡车儿。 “胡將军!公子有令!” 曹酉压低声音,將曹昂的吩咐一字不差地传达给胡车儿: “驛馆內的刘备三人,死死盯住!若见其有离开驛馆跡象,无论何种藉口,立刻动手拦截!首要缠住刘备,生死勿论!纵使拿不下,也要將其死死拖住,不得让其远遁!” 胡车儿一听是“生死勿论”,顿时来了精神,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拍著厚实的胸膛瓮声道: “放心!包在俺老胡身上!那刘大耳朵和他那两个兄弟,只要敢露头,俺保管让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凶悍的光芒,立刻招呼手下亲卫,更加隱蔽而警惕地盯紧了驛馆的每一个出口。 第45章 大丈夫能屈能伸! 驛馆內,小小的房间气氛凝滯。 刘备、关羽、张飞三人早已收拾停当,兵刃已经提前托人送出了驛站,毕竟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不好隱藏。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夜色如墨,约定的时辰越来越近。 张飞性子最急,早已按捺不住,他焦躁地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的猛兽: “大哥!时辰快到了!还等什么?直接杀出去便是!凭俺和二哥的本事,谁拦得住?” 刘备坐在床边,眉头紧锁,並未答话。他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浓烈。 他起身走到窗边,小心地掀起一条缝隙向外窥视。夜色下的驛馆院落寂静无声,但这份寂静却透著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 院墙的阴影,远处的树丛,仿佛都潜藏著无数双眼睛。 “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刘备心臟狂跳。 “曹操父子……真的会放任我们等到子时,大摇大摆地离开驛馆吗?董承、王子服能买通城门校尉,难道曹操在驛馆附近就没有布置眼线?万一……”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扫过院角。一辆破旧的牛车正停在那里,一个驛馆的杂役正准备將几个散发著浓烈餿臭气味的大木桶搬上车——那是驛站收集的泔水,每日夜间要运出城去倾倒。 刘备的眼睛猛地一亮!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屈辱的想法瞬间成型! “二弟、三弟!” 刘备猛地转身,声音带著决绝。 “我们不能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出去!” “啊?” 张飞一愣。 “大哥,不出去怎么走?难道飞出去?” “看那里!” 刘备指著窗外那辆牛车和泔水桶,压低声音。 “我们藏在桶里,混出去!” “什么?!” 张飞差点跳起来,豹眼圆睁。 “藏在泔水桶里?!大哥!这……这如何使得!俺老张寧愿杀出去,也不受这腌臢气!” 关羽的丹凤眼也瞬间眯起,手按长髯,显然也觉得此法太过屈辱。 刘备按住激动的张飞,眼神锐利而冷静: “三弟!小不忍则乱大谋!曹操父子狡诈多疑,驛馆之外必有眼线!若我们三人直接出门,目標太大,立刻就会被发现围堵!” “那时才是真正的绝境!这泔水车,虽污秽不堪,却是眼下唯一能神不知鬼不觉离开驛馆的机会!为了脱身,为了陛下重託,这点屈辱算得了什么?!” 他看著两位义弟,语气沉重: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忍一时之辱,方能图长远之计!若因一时意气,陷於此地,万事皆休!” 关羽沉默片刻,看著刘备那无比坚定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 “大哥深谋远虑,云长……遵命。” 他明白,这是目前风险最小的办法。 张飞见二哥都同意了,虽然依旧满脸不忿,但也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瓮声道: “罢了罢了!听大哥的!这鸟气俺老张咽了!” 三人不再犹豫,迅速行动。刘备找来那个正准备驾车的杂役,亮明身份,许以重金,並晓以大义。 那杂役本就是个老实人,又惊又怕又同情,最终咬牙答应帮忙。 恶臭扑鼻的泔水桶被打开,混杂著食物残渣和餿水的粘稠液体令人作呕。 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强忍著翻江倒海的噁心感,屏住呼吸,蜷缩著身体,依次钻进了三个相对乾净一些的木桶里。盖子被小心盖上,只留下细微的缝隙透气。 杂役强作镇定,驾起牛车,吱吱呀呀地驶向驛馆大门。 驛馆大门外,胡车儿和他的手下如同隱藏在黑暗中的猎豹,紧盯著门口的一举一动。当那辆散发著恶臭的泔水牛车慢悠悠地驶出来时,胡车儿立刻带人上前拦住。 “站住!干什么的?” 胡车儿捏著鼻子,瓮声瓮气地喝问。 驾车杂役嚇得一哆嗦,连忙道: “军……军爷,小的是驛馆倒泔水的……这……这都是餿水,要拉出城去倒掉……” “倒泔水?” 胡车儿皱著眉头,绕著牛车走了一圈,那股浓烈的餿臭味熏得他直皱眉。他示意手下: “打开看看!” 左右立刻上前,忍著恶臭,上前挨个掀开桶盖。浑浊粘稠、漂浮著各种残渣的泔水暴露在火光下,令人作呕。手下捂著鼻子,探头仔细看了看,又用棍子搅了搅,回头对胡车儿摇头: “將军,都是泔水,没別的。” 胡车儿自己也不放心,凑近一个桶口,那股刺鼻的味道差点让他吐出来。他皱著眉头,看著那浑浊不堪、令人望而生畏的液体,心中犯起了嘀咕: “那刘备,好歹是左將军,天子皇叔,身份尊贵……就算要跑,也犯不著钻这腌臢的泔水桶吧?这得多大的决心?这也太……太掉价了!怎么可能呢?”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抽出腰间的钢刀,对著其中一个桶里狠狠捅了两下! “噗嗤!噗嗤!” 钢刀穿透粘稠的液体,发出沉闷的声响。 桶內,蜷缩在恶臭液体中的刘备,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刀锋几乎是擦著他的肋下刺过! 他心臟瞬间停跳,浑身肌肉绷紧,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只有冷汗瞬间浸透了內衫! 胡车儿拔出刀,刀刃上只带出一些污秽的残渣。 他看了看,又嫌弃地在旁边的草堆上蹭了蹭刀身。 看来真没有。 胡车儿彻底放下心来,挥挥手: “行了行了,快走快走!臭死了!” 他心中篤定: “堂堂皇叔,绝不可能受此奇耻大辱!俺真是想多了。” 牛车吱吱呀呀地再次启动,缓缓驶离了驛馆,消失在街道的黑暗中。 泔水桶內,刘备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心臟狂跳不止,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与屈辱感交织在一起。刚才那两刀,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牛车按照事先约定的路线,在寂静的街巷中七拐八绕,最终在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停了下来。杂役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快速打开桶盖。 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如同从地狱爬出,狼狈不堪地爬出木桶,浑身沾满污秽,散发著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但他们顾不上这些,迅速找到藏匿在此处的兵器包裹。 “快!清理一下,换外衣!” 刘备的声音带著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无比的急迫。 三人强忍著噁心,用准备好的清水和布巾简单擦拭掉身上最明显的污物,迅速换上乾净的深色外袍,掩盖住气味和狼狈。 夜色深沉,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幕笼罩著许昌城。刘备拔出腰间的佩剑,剑锋在黑暗中闪过一抹寒光。 他看了一眼东门的方向,那里是约定的逃生之路,也是未知的凶险之地。 “走!” 刘备低喝一声,再无半分犹豫,带著关羽、张飞,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鬼魅,朝著东门的方向,疾奔而去! 第46章 城门上的吊篮! 夜色深沉,许昌城墙如同蛰伏的巨兽。 曹昂站在城门冰冷的城垛边,目光扫过下方黑黢黢的街道和远处模糊的轮廓,心中却如同压著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派去司空府报信的曹逢杳无音信,父亲曹操去向不明,这让他感到一种孤立无援的焦躁。 身后,这座城门原本的守城校尉正垂手侍立,脸上堆著諂媚的笑容,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更让曹昂心中警惕。 【希望今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 曹昂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冰冷的城墙砖石。 【今夜若让刘备走脱,便是纵龙入海,后患无穷!】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隨著粗重的喘息和兵甲碰撞声,打破了此门城头的寂静! 曹昂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马从城內方向疾奔而来,火把摇曳,人影幢幢,直奔城门楼下! 曹昂心头猛地一跳,瞬间绷紧! 【来了?!难道是刘备?!他敢这么张扬吗?!】 他强压激动,不动声色地对身后那个諂媚的校尉低声道: “你去,看看下面何人,所为何事?小心应对。” 那校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连忙躬身应诺,快步走到城垛边,向下喝问: “城下何人?深夜靠近城门,意欲何为?速速报上名来!” 城楼下,火把的光影晃动,映照著为首者魁梧的身形和一张……焦急万分的脸!那人仰头,声音带著巨大的惶恐和自责,嘶声喊道: “曹公子!曹公子可在上面?!出大事了!刘备……刘备那廝不见了!驛站里……人去楼空啊!” 这声音……是胡车儿?! 曹昂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隨即化为震惊和暴怒!他几步衝到城墙边沿,厉声喝问: “胡车儿?!怎么会是你?!刘备不见了?!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盯死了吗?!” 胡车儿看到曹昂出现在南门城头,更是羞愧难当,几乎要哭出来: “公子!俺……俺有罪啊!俺確实一直盯著大门,连只苍蝇飞出来都逃不过俺的眼!可……可谁能想到,那刘大耳朵……他……他竟然藏在倒泔水的牛车里混出去了!俺……俺还检查过那泔水桶,捅了几刀……可……可那味儿太冲了,俺没多想啊!等俺越想越不对,衝进去一看,人早没影了!只在东门附近发现了他们换下的脏衣服……” “泔水桶?!东门?!” 曹昂只觉得一股邪火直衝脑门,几乎要被气笑了! 【好个刘玄德!好个忍辱负重!为了逃命,竟能屈身於污秽至此!梟雄之姿,果非常人!】 同时,曹昂也从胡车儿的情报中得知——目標在东门! “东门!” 曹昂眼中寒光爆射,瞬间明白了刘备的去向!他猛地转身,对著城楼下嘶声吼道: “胡车儿!带上你的人,跟我走!快!去东门!刘备定要从东门逃走!” 他甚至来不及从城门下去,直接带著身边的几名护卫,沿著城墙甬道,朝著东门方向发足狂奔! 胡车儿也如梦初醒,招呼手下,紧跟著曹昂在城墙上的身影,在城內街道上向著东门狂奔! 夜色如墨,冷风扑面。曹昂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 他赌错了城门,浪费了宝贵的时间!现在,只能祈求上天,还来得及! 很快,许昌东门那高大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然而,城楼上的景象却让曹昂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太安静了! 值守的士兵呢?巡哨的火光呢?本该戒备森严的东门城楼,此刻竟如同鬼域,只有几支火把在夜风中摇曳,发出噼啪的轻响,映照出空荡荡的垛口和……地上几处不自然的、被拖曳过的深色痕跡! “噤声!” 曹昂猛地抬手,制止了身后眾人。 他示意护卫在城下隱蔽,自己则带著胡车儿和两名最精悍的亲卫,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摸上了东门城楼。 浓重的血腥味混杂在夜风中,扑面而来!借著城头火把昏暗的光线,曹昂瞳孔骤缩! 只见靠近城墙內侧的阴影里,横七竖八地躺著几名守城士兵的尸体!伤口多在咽喉或心口,手法乾净利落,显然是被高手瞬间袭杀灭口! 而在城墙垛口处,几个人影正在忙碌!一个穿著校尉甲冑、但神色紧张的中年汉子正和一个魁梧的心腹手下,费力地转动著一个绞盘。 绞盘的绳索连著一个巨大的吊篮,正悬在城墙外侧!吊篮里,蜷缩著一个身形清瘦、面色紧张的中年男子——正是刘备刘玄德!他正被缓缓地放向城墙之下! 在绞盘旁,还站著两条如同铁塔般的大汉!一人身长九尺,面如重枣,手抚长髯,正是关羽关云长!另一人豹头环眼,手持丈八蛇矛,如同门神般警惕地扫视著四周,正是张飞张翼德! 只听张飞压低声音,急躁地催促道: “大哥下去后,二哥你快些!俺断后!” 关羽微微頷首,丹凤眼中精光闪烁,紧盯著城下的黑暗和城內的方向。 就在这时,绞盘旁的王忠擦了把汗,低声道: “关將军,左將军已经安全落地了!您快请!” 关羽不再犹豫,將青龙偃月刀抱在怀中,那壮硕如山的身躯有些彆扭地蜷缩进另一个吊篮中。王忠和心腹再次奋力转动绞盘,绳索吱呀作响,关羽的身影也开始缓缓下降。 【来不及了!】 曹昂心中狂吼!再等下去,关羽落地,张飞断后,以张飞之勇,自己这几个人根本拦不住!刘备就要跑了! 一股狠厉之气瞬间充斥胸臆!曹昂不再隱藏,猛地从藏身的阴影中站起,踏上城楼,对著绞盘旁的几人大声喝道: “刘玄德!关云长!张翼德!我父亲待尔等不薄,以国士之礼相待,加官进爵!尔等为何要背信弃义,夤夜潜逃?!莫不是心中有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突如其来的厉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城头! 王忠嚇得魂飞魄散,手一软,绞盘差点失控!正被放下一半的关羽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声音来源! 张飞更是浑身一个激灵,猛地转身,丈八蛇矛瞬间指向声音方向! 待看清来人只是曹昂带著寥寥数名亲卫,並无大队人马包围时,他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猛地落下,隨即被一股暴戾的怒火取代! “小曹贼!” 张飞环眼瞬间赤红,鬚髮戟张,如同被激怒的凶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正好!今日俺老张就先拿你开刀,收点利息,为俺大哥今晚的狼狈出口恶气!” 话音未落,张飞已化作一道狂暴的黑色旋风,丈八蛇矛撕裂空气,带著刺耳的尖啸和滔天的杀意,朝著城楼上的曹昂,猛扑而来! 那狂暴的气势,仿佛要將曹昂连同他身后的城墙一同碾碎! 第47章 典韦救主! 张飞狂暴的身影在曹昂眼中急速放大! 那柄丈八蛇矛仿佛裹挟著整个黑夜的煞气,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而来! 曹昂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压力瞬间攫住了他,几乎让他窒息! 他曹昂也是上过战场,经歷过生死搏杀的人!在淮南,面对张勋、乐就,他亲自挥剑冲阵,甚至生擒敌將!那时的他,心中虽有紧张,却无惧意,甚至隱隱带著一股初生牛犊的锐气和自信。 然而此刻,面对这如同黑色怒狮般扑来的张飞,曹昂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顶尖绝世武將的压迫感! 那是一种纯粹力量与狂暴杀意凝聚成的毁灭风暴,足以碾碎任何挡在面前的敌人! 【差距……太大了!】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曹昂脑海,隨之而来的是一丝本能的畏惧。 【淮南一战,让我见识了战场,也让我……有些自负了!以为经歷过廝杀便无所畏惧,却不知真正的猛將,是这般恐怖的存在!】 这瞬间的明悟,让他汗毛倒竖! 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曹昂狠狠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双目圆睁,怒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双手紧握隨身长剑,迎著那夺命蛇矛奋力格挡! “鐺——!!!”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炸响! 火星四溅! 曹昂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怪力,如同被狂奔的巨犀迎面撞上!双臂剧痛欲裂,虎口瞬间崩开,鲜血淋漓!那沛然莫御的力量顺著剑身狠狠撞进他的胸膛! “噗!” 曹昂眼前一黑,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箏,被这股巨力狠狠撞飞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城砖上!手中的宝剑再也拿捏不住,“噹啷”一声掉落在几步之外。 剧痛!眩晕!双臂酸软得如同麵条,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曹昂挣扎著想要撑起身子,却只觉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喉头腥甜,又是一口血涌了上来。 他惊骇地望著那个持矛而立的黑色魔神,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自己的渺小! “哈哈!小曹贼!就这点本事?还不够俺老张塞牙缝的!” 张飞狞笑一声,如同猫戏老鼠般,丈八蛇矛再次扬起,带著更猛烈的劲风,朝著倒地不起的曹昂,狠狠扎下!这一矛,誓要將他钉死在城楼之上! “公子!” “保护公子!” 胡车儿和几名反应过来的亲卫目眥欲裂!他们顾不上自身安危,嘶吼著扑了上来,刀枪齐出,拼命拦截张飞! 与此同时,王忠除了自己和另一个心腹还在奋力转动绞盘放下关羽外,剩下的几名心腹也拔出兵器,凶狠地扑向曹昂和那些亲卫!他们必须为张飞爭取时间,也必须灭口! 城头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廝杀! 曹昂趁著胡车儿等人拼死阻拦张飞爭取到的宝贵瞬间,强忍著剧痛和眩晕,一个翻滚躲开张飞刺来的致命一矛,连滚带爬地扑向自己的宝剑! 他捡起剑,顾不上双臂的剧痛和酸软,眼中只剩下狠厉的求生欲! 曹昂咬紧牙关,凭藉著在战场上磨礪出的本能和技巧,避开王忠心腹的围攻,手中长剑化作道道寒光,连续刺出!几声短促的惨叫响起,王忠的几名心腹接连中剑倒地! 然而,另一边! “滚开!” 张飞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丈八蛇矛横扫千军! “砰!砰!砰!” 几名拼死阻拦的亲卫如同破麻袋般被扫飞出去,骨断筋折,当场毙命!胡车儿怒吼著挥刀扑上,与张飞硬撼了一记! “鐺!” 胡车儿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涌来,双臂瞬间失去知觉,胸口如遭重锤猛击! 他魁梧的身躯如同被攻城锤砸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城墙垛口上,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转眼间,城楼上曹昂一方还能站著的,只剩下他自己! 张飞看都没看倒地的胡车儿,环眼死死锁定刚刚斩杀最后一名王忠心腹、正剧烈喘息的曹昂,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小曹贼!碍事的都清乾净了!现在,轮到你了!受死吧!” 他不再废话,一步踏出,丈八蛇矛如同毒龙出洞,带著刺耳的尖啸,直取曹昂心窝! 这一矛,快!狠!绝!凝聚了张飞所有的力量与杀意,誓要一击毙命! 曹昂瞳孔骤然收缩!死亡的阴影瞬间將他彻底笼罩!他刚刚经歷苦战,双臂酸软,体力透支,面对这避无可避的绝杀一矛,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绝望! 【完了!难道我曹子脩,今日要毙命於此?!】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咻——!” 一道悽厉的破空声撕裂夜色!一道乌光如同闪电般从城墙甬道方向激射而来!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激射而至的乌光,竟是一柄沉重的手戟!它精准无比地狠狠撞在张飞丈八蛇矛的矛尖下方寸许之处! 一股同样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骤然爆发!张飞只觉得矛身传来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竟將他的必杀一击硬生生撞偏! 锋锐的矛尖擦著曹昂的肋侧衣服,“嗤啦”一声划开一道大口子,狠狠扎进了曹昂身后的城墙砖石之中,火星四溅!碎石崩飞! 绝处逢生! 曹昂浑身冷汗瞬间湿透,心臟几乎跳出嗓子眼!他猛地扭头,望向手戟飞来的方向! 只见甬道口,一个如同铁塔般的魁梧身影正狂奔而至!他满脸虬髯怒张,铜铃般的眼睛里燃烧著焚天的怒火和焦急,正是典韦! 他手中还保持著投掷的姿势,另一柄手戟已然紧握在手,发出一声震碎夜空的咆哮: “张飞!休伤吾家公子!典韦在此!” 这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响彻整个东门城楼! 城楼下,正焦急等待的刘备和刚刚落地的关羽,清晰地听到了城头传来的激烈廝杀声、张飞的怒吼以及……典韦那標誌性的咆哮! “翼德!” 刘备脸色瞬间煞白,惊得魂飞魄散! 关羽丹凤眼猛地睁开,寒光爆射!他一把拉住就要往回冲的刘备: “大哥!快走!此地不可久留!” 他深知典韦的恐怖,更明白许昌是龙潭虎穴,拖下去谁都走不了! “可是三弟他……” 刘备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城头上,张飞听到典韦的怒吼,又听到下方关羽的喊话,心中明白大哥二哥已安全落地。他猛地抽回插在墙上的蛇矛,对著城下方向发出一声决绝的咆哮: “二哥!快快护著大哥离去!俺杀了曹昂小贼,自会去寻你们!快走!” 这吼声清晰地传到城下。 关羽身躯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瞬间被决绝取代! 他死死抓住刘备的手臂,对著城头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吼道: “三弟!保重!若你有失,二哥定要曹操满门为你血祭!大哥,走!” 说完,不由分说,拉著悲痛欲绝的刘备,如同两道离弦之箭,迅速消失在城外的茫茫黑暗之中! 城楼上,张飞听到关羽的回应,知道大哥二哥已经安全撤离,心中最后一丝牵掛也放下了。 他猛地转头,环眼赤红如血,死死盯住劫后余生的曹昂,还有那正如同愤怒金刚般衝来的典韦,脸上露出狰狞而狂放的笑容: “哈哈哈!典韦!来得正好!俺老张今日就看看,是你这恶来厉害,还是俺的蛇矛更凶!小曹贼,你的命,俺收定了!” 丈八蛇矛再次扬起,狂暴的杀气如同实质般瀰漫开来! 张飞如同一尊来自九幽的战神,不退反进,竟迎著狂奔而来的典韦,悍然衝杀过去! 他要为大哥二哥的撤离,爭取最后的时间! 第48章 鏖战!猛张飞的绝境! “鐺!!!” 丈八蛇矛与沉重的铁戟狠狠撞在一处,刺耳的金铁爆鸣震得城楼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连曹昂都觉得耳膜嗡嗡作响。 张飞与典韦,两个如同人形凶兽般的壮汉,瞬间战作一团! 蛇矛如毒龙翻腾,带著张飞狂暴的怒火,每一次刺击都撕裂空气,发出慑人的尖啸。 而典韦的双戟则如同两座移动的山峦,沉稳、猛烈,大开大闔,带著无匹的力量硬撼蛇矛。 火在每一次激烈的碰撞中四溅,照亮了两人怒目圆睁、鬚髮戟张的狰狞面孔。脚下的城砖在巨力踩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屑飞溅。 曹昂捂著依旧剧痛的胸口,靠在冰冷的城垛上,急促地喘息著。眼前的激战让他心惊肉跳,却又目不转睛。 【这就是当世顶尖猛將的对决!】 曹昂心中震撼莫名。 【张飞之狂猛,如惊涛骇浪,一往无前;典韦之刚猛,如砥柱中流,不动如山!招式看似大开大闔,实则蕴含的力量、角度、时机的把握都妙到毫巔!我过去在战场上那点微末本事,在他们面前,简直如同儿戏!】 每一次矛戟交击,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曹昂的心头,让他对武道的理解仿佛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贪婪地汲取著这生死搏杀中展现出的精华,忘记了自身的伤痛。 就在两人激战正酣,气浪翻涌之际,缩在绞盘旁的王忠眼见张飞被典韦死死缠住,曹昂的注意力也全在战斗上,眼珠一转,悄悄挪动脚步,试图贴著城墙阴影溜向甬道。 “机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王忠心中狂跳,屏住呼吸,眼看就要摸到甬道口。 然而,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铁钳般无声无息地从阴影中探出,精准无比地一把攥住了他的后颈! “呃啊!” 王忠只觉颈后剧痛,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整个人被硬生生提离了地面,双脚徒劳地乱蹬。 他惊恐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如同铁铸般、面无表情的方脸,还有那双铜铃般的、带著冰冷杀意的眼睛。 是许褚! 王忠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点,浑身瘫软如泥。 完了! 与此同时,甬道口火光晃动,一队精锐甲士簇拥著一个身影快步登上城楼。 那身影身材不高,但气势如山,一身常服,面色阴沉如水,正是曹操! 曹昂看到父亲的身影出现,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鬆弛下来,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终於……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涌上心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曹操身后,正是曹昂派去寻找曹操的亲卫曹逢!只见他迅速跑到曹昂身边,语速极快地低声道: “公子!属下该死!司空当时不在府中!属下心急如焚,无奈之下只得硬闯內院,惊动了主母!” “主母当机立断,一面派人急寻司空,一面立刻命令今日轮休的典韦將军火速前来支援公子!主母亲自带人寻找,最终在城西別院找到了司空……” 曹逢的声音压得更低,带著一丝尷尬: “司空当时……正与卞夫人……呃……” 曹昂瞬间明白了。他看著父亲曹操那张阴沉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被人撞破好事的尷尬脸庞,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无语和腹誹: 【我滴个亲爹啊!您老人家心可真大!儿子我在城头上为了咱曹家的未来拼死拼活,差点被张飞捅个透心凉!您倒好,在温柔乡里风流快活!这合適吗?!这像话吗?!】 曹操的目光原本死死锁定在与典韦激战的张飞身上,眼中杀机毕露。 他心中同样后怕不已,若是再晚来一步,他的长子,他寄予厚望的昂儿,恐怕就要血溅城头了! 这念头让他心中的怒火和杀意如同火山般爆发! 然而,曹昂那清晰无比的、充满怨念的心声,如同小锤子般“咚”地一下敲在他耳中。 曹操的老脸瞬间掠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红晕,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他明显有些不自在地微微侧了侧身,仿佛要避开曹昂那无声的控诉目光。他在心中强行辩解: “咳……老夫戎马半生,殫精竭虑,偶尔……偶尔放鬆一下怎么了?享受享受怎么了?!谁知道今夜会出这等事!” 但此刻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曹操强行压下那点尷尬和曹昂心声带来的微妙情绪,目光重新变得冰冷锐利,杀机更盛! 他对著刚刚將面如死灰的王忠如同丟垃圾般扔给左右甲士的许褚,厉声下令: “仲康!去!帮典韦,给吾拿下那环眼贼!生死勿论!” “诺!” 许褚瓮声应道,声音如同闷雷。他反手拔出腰间那柄厚重无比的长刀,眼中凶光暴涨,如同盯上猎物的猛虎,迈开大步,轰然冲向战团! 他沉重的脚步踏在城砖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仿佛城墙都在隨之震动。 原本,张飞与典韦激斗,虽处下风,但仗著一股不要命的凶悍之气,尚能勉强支撑。 典韦力大无穷,双戟威猛绝伦,但张飞的蛇矛刁钻狠辣,气势如虹,一时间斗得旗鼓相当,难分高下,狂暴的气劲在城头肆虐。 然而,许褚的加入,瞬间打破了这脆弱的平衡! 许褚的刀法,大开大闔,走的是纯粹的力量碾压路线。每一刀劈出,都带著千钧之力,刀风呼啸,仿佛要將空间都劈开! 他完全不顾自身防御,只攻不守,每一刀都逼得张飞不得不分心格挡或者闪避。 典韦的压力骤减,双戟挥舞得更加从容,配合著许褚狂猛的刀势,一左一右,如同两座不断收缩挤压的钢铁磨盘,將张飞牢牢困在中间! “曹贼!曹昂小儿!无耻之徒!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与俺老张单打独斗!” 张飞被两人狂暴的攻势逼得连连后退,环眼瞪得几乎要裂开,口中发出暴怒的咆哮,唾沫横飞。 他身上的战意和凶性被彻底激发,丈八蛇矛舞动得如同一条疯狂咆哮的黑龙,完全是一副以命换命的打法,矛影重重,试图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曹昂此刻已顾不上腹誹父亲,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这惊世骇俗的三人混战所吸引。 他靠在墙边,眼睛一眨不眨,贪婪地吸收著这千金难买的实战经验。 【张飞之狂,如同燎原烈火,攻势凌厉无匹,每一矛都带著玉石俱焚的决绝!典韦之猛,如同火山爆发,双戟蕴含的力量仿佛能摧山断岳,大开大闔间尽显霸道!】 【许褚之重,如同巍巍山岳,他的刀看似简单,却力贯千钧,每一刀都带著碾碎一切的气势,以绝对的力量压制对手腾挪的空间!三人风格迥异,却都將自身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 第49章 俺来给公子做个亲卫! 这惨烈而精彩的搏杀,让曹昂对武道的理解飞速提升,许多过去模糊不清的关隘仿佛豁然开朗。 他看得如痴如醉,连呼吸都放轻了。 然而,双拳终究难敌四手。面对典韦、许褚这两个丝毫不弱於自己、甚至力量犹有过之的绝世猛將的联手夹击,张飞纵有通天之勇,也渐渐力不从心。 他的怒吼声开始夹杂著粗重的喘息,蛇矛挥舞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一丝,身上的伤口也多了几道。 “就是现在!” 典韦眼中精光爆射,看准张飞格挡许褚重刀时露出的一个微小破绽! 他怒吼一声,左手铁戟如毒龙出洞,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闪电般狠狠砸在张飞紧握蛇矛中段的手腕上! “呃啊!” 张飞手腕剧痛钻心,虎口瞬间崩裂,鲜血迸溅! 那沉重的丈八蛇矛再也拿捏不住,“噹啷”一声巨响,脱手飞出,砸落在数步之外的城砖上,火星四溅! 蛇矛脱手的瞬间,张飞空门大开!早已蓄势待发的许褚如同猛虎扑食,巨大的身躯带著狂风,狠狠撞入张飞怀中! 同时,他那如同铁钳般的巨手,一手死死扣住张飞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如同钢箍般牢牢锁住了张飞的咽喉! “给俺老实点!” 许褚声如炸雷,双臂肌肉虬结,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將犹自挣扎咆哮的张飞死死摁在了地上!典韦的铁戟也瞬间抵住了张飞的胸膛,彻底断绝了他反抗的可能。 “曹阿瞒!奸贼!国贼!屠夫!尔父子不得好死!!” 张飞被死死压在地上,脸贴著冰冷的城砖,憋得通红,依旧梗著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最恶毒的诅咒,声音嘶哑却充满恨意。 “俺大哥!俺二哥!定会兴復汉室!诛灭尔等九族!踏平许昌!尔等等著!等著——!!” “聒噪!” 曹操眼神冰冷,厌恶地一挥手。左右如狼似虎的甲士立刻扑上,用最粗壮的牛筋绳索將张飞捆成了粽子,又用一大团破布狠狠塞进了他兀自怒骂不休的嘴里。 “唔!唔唔唔!” 张飞只能发出不甘的闷吼,双目赤红如血,死死瞪著曹操和曹昂,仿佛要將他们生吞活剥。 城头终於暂时恢復了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浓重的血腥味瀰漫在夜风中。 曹昂走到城墙边,扶著冰冷的垛口,极目向城外望去。夜色深沉如墨,吞噬了一切,只有远处模糊的山峦轮廓。 刘备和关羽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融入了这无边的黑暗。 【还是……让他们跑了。】 以此同时,曹操缓步走到曹昂身旁,与他並肩望向城外深沉的黑暗。 “昂儿放心,”看著沉默的曹昂,曹操的声音沉稳,带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已命子孝率轻骑精锐出城追击。刘备、关羽二人徒步潜逃,又能跑多远?定能將他们擒获,插翅难逃!” 曹昂望著那吞噬了一切的夜色,心中却是一阵苦笑。 【父亲啊父亲,您还是低估了刘备那逆天的气运了。曹仁叔父固然勇猛善战,可那刘备是何许人?那是能在乱世中一次次跌倒又爬起,最后三分天下的潜龙!关羽更是忠义无双、万军辟易的猛將。】 【徒步又如何?说不定半路就能遇到接应的,或者乾脆绝处逢生,反而得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处!】 他心中念头飞转,充满了对刘备这位“位面之子”的深深忌惮。但这话没法明说,曹昂只能將忧虑压在心底,对著曹操点了点头,低声道: “但愿如此。” 曹操清晰地听到了曹昂的心声,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觉得曹昂对刘备的警惕和评价未免太高了,甚至有些神神叨叨。 一个刚刚狼狈钻过泔水桶、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窜的刘备,加上一个关羽,面对曹仁率领的精锐骑兵,能翻出什么浪? 他心中有些不以为然,面上却不动声色,拍了拍曹昂的肩膀: “好了,此地血腥污秽,不宜久留。你隨我回司空府,静候子孝佳音便是。” “是,父亲。” 曹昂顺从地应道。 回府的车驾早已备好。曹操与曹昂同乘一辆宽大的马车,车轮碾过寂静的街道,发出单调的轆轆声。 车厢內悬掛的灯笼隨著顛簸轻轻晃动,昏黄的光线映照著父子二人的脸。 曹操看著坐在对面、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曹昂,回想起城头上那惊险的一幕——张飞的蛇矛几乎將曹昂钉死在城砖上! 一股强烈的后怕再次攫住了他。若非典韦及时赶到……曹操不敢再想下去。 他略作沉吟,忽然掀开车帘,对著车旁骑马护卫的典韦沉声道: “典韦!” “在!” 典韦洪亮的声音立刻响起。 “从今日起,你便跟著大公子,寸步不离,护卫大公子周全。你的职责,就是护住他!” 曹操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此时的曹昂,脑海中还在反覆回放著城头上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张飞狂暴如怒狮的搏命打法,典韦双戟力撼千钧的刚猛,许褚那如同山岳般厚重、以力破巧的刀势…… 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中拆解、復盘,试图汲取其中的武道精华。 曹操这突如其来的命令,让他微微一怔。 只听车外典韦毫不犹豫地应道: “诺!典韦遵命!定以性命护大公子周全!” 曹昂回过神来,有些迟疑地看向曹操: “父亲,这……典將军不是一直负责护卫您的安危吗?让他跟著我,父亲您身边……” 曹操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 “无妨。为父身边有仲康在,足以应付。你今夜之险,让为父心有余悸。有典韦在你身边,我才放心。” 他自然不会说出更深层的担忧——曹昂那能预知未来的“心声”对於自己乃至曹魏的未来太过重要,同事曹昂又是自己中意的接班人,如果再出现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典韦忠诚可靠,勇猛绝伦,是保护曹昂秘密和人身安全的最佳屏障。 曹昂闻言,心中念头急转: 【原来如此。父亲是担心我的安全。也对,我身边虽然有贾詡先生运筹帷幄,但武將方面,確实薄弱。胡车儿算是个猛將,但面对张飞、关羽这等顶尖人物,还是不够看。】 【典韦可是能与他们匹敌甚至略胜一筹的绝世猛將!有他在身边,安全係数大大提升。】 想到这里,曹昂心中一丝安心感油然而生。 第50章 非池中物 风雨化龙 曹操听著曹昂的心声,前半段关於招揽人才的想法让他心中大为宽慰,暗道: 【昂儿终於真正意识到根基和羽翼的重要性了!此乃人主之基,甚好!】 而当听到曹昂反思自身武艺不足、渴望提升时,曹操更是眼前一亮,捋著精心修剪的短须,眼中流露出讚许之色。 他想要的继承人,就该是这般文武並重、有自省之心的俊杰! 想到这里,曹操看向曹昂的目光更加温和,他忽然开口道: “昂儿,你可曾听闻过『虎賁將军』王越此人?” “王越?” 曹昂一愣,思绪被打断,有些意外曹操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名字。他迅速在记忆中搜索: 【王越……东汉末年的剑术大家!传说其剑法出神入化,有『帝师』之称,在野史笔记中常与枪法宗师童渊並列。不过此人似乎……是个十足的官迷?一心想在朝堂谋取高位?】 曹昂回忆著关於王越的零散信息,带著疑惑看向曹操: “父亲为何突然提起王老將军?” 曹操缓缓道: “你今夜险死还生,当知自身武艺之不足。日后征战四方,虽不必如典韦、仲康般衝锋陷阵,但需有自保之力,方能临危不乱。” “恰巧,这位剑法大家王越,如今就在许昌城內颐养天年。他年事已高,早已闭门谢客,不问世事。” 曹操顿了顿,看著曹昂: “为父可以替你引荐,让你能入其门庭一见。但这位老前辈性情孤高,是否愿意指点你一二,就要看你自己的机缘和诚意了。” 曹昂闻言,心中顿时涌起巨大的惊喜! 【王越!剑术宗师!若能得他指点,哪怕只学到几手真传,我的剑术造诣绝对能突飞猛进!在这个猛人辈出的时代,多一分本事就多一分活命的把握!】 他强压激动,郑重地对曹操道: “多谢父亲成全!昂儿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亲期望!” 曹操见曹昂眼中燃起的斗志和惊喜,满意地微微頷首,不再多言,心中已盘算著明日便安排此事。 恰在此时,马车缓缓停下,司空府到了。 父子二人刚踏入后院,便见正厅灯火通明。 丁夫人並未休息,正端坐在厅中,脸上带著难以掩饰的焦虑。看到曹操和曹昂平安归来,她紧锁的眉头才稍稍舒展,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先是不满地瞥了曹操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干的好事”,隨即才转向曹昂,快步上前,拉住他的手仔细打量,声音带著后怕: “昂儿!你总算平安回来了!可嚇死为娘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曹昂心中一暖,连忙扶住母亲的手臂,温声道: “母亲勿忧,孩儿无事。夜色已深,您该早些安歇才是,不必在此枯等。” 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背,嘆道: “没看到你平安回来,我如何睡得著?现在心总算落定了。” 她又看了一眼曹操,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道: “你们父子也早些歇息吧,想必也乏了。” 曹昂安危道: “母亲放心去歇息吧。孩儿……还想等等子孝叔父那边的消息。” 虽然他心里对曹仁能追上刘备根本不抱希望,但该等的还是要等。 曹操也点点头: “夫人先去安寢吧,这里有我。” 丁夫人这才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回房去了。 丁夫人离去后,厅堂內只剩下曹操与曹昂父子二人。灯火摇曳,將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曹操闭目靠在主位的凭几上,呼吸平稳,似乎在小憩,但紧抿的嘴唇和偶尔跳动的眼皮显示他並未真正放鬆。 曹昂则毫无睡意。他坐在下首,思绪纷飞。 【人才……当务之急是招揽更多可用之人。文有贾詡,暂时够用,但武的方面,父亲虽然同意让典韦跟著我,却不可能分身,胡车儿独当一面还差些火候……】 他脑中快速闪过一些名字: 【徐晃?似乎还在杨奉手下……张辽?如今还在吕布麾下效力……还有谁?赵云?这位忠勇无双的虎將,此刻应该还在公孙瓚那里?还是已经辞別公孙瓚下落不明了?】 想到赵云未来很可能跟隨刘备,曹昂心里一阵堵得慌。 【还有王越……】 他的思路又转到即將面临的拜会上。 【这位剑术大师,是个大官迷……怎样才能打动他,让他愿意指点我呢?金银財帛?以他的地位和年纪,未必稀罕。】 【官职?父亲倒是能给他,但这会不会显得太功利?或者……以剑道传承的名义?表示仰慕其剑术,诚心求教?】 曹昂反覆琢磨著,试图找到一个突破口。他知道,面对王越这种年纪的高人,寻常手段恐怕难以奏效。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深沉的黑,渐渐透出一抹鱼肚白,熹微的晨光碟机散了最后的夜色,黎明將至。府邸內开始有了下人走动、洒扫的轻微声响。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厅堂的寧静。 紧接著,一个高大的身影带著一身风尘和疲惫闯了进来,正是奉命追击的曹仁! 只见曹仁满脸通红,不知是急是怒还是羞愧,额头上还掛著汗珠。 他身上的鎧甲沾染著尘土和露水,头盔歪斜,显得十分狼狈。 他大步走到厅中,对著曹操单膝跪地,声音沙哑中带著浓重的挫败感: “兄长!末將……末將无能!” 假寐的曹操猛地睁开双眼,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跪在地上的曹仁: “子孝?如何?可拿下了那大耳贼刘备?” 曹仁的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声音充满了羞愤: “末將无能!让那刘备与关羽……逃了!” 儘管早有预料,曹昂心中还是“咯噔”一下,涌起一股强烈的失望。 【果然……还是让他跑了。】 他无声地嘆了口气。 【不愧是刘备,这绝境逢生的气运,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隨即,他又自我安慰道: 【不过,能留下张飞,断其臂膀,也算是重创了。没了这个莽撞却忠心耿耿的三弟,刘备的力量大打折扣,未来或许能少些麻烦。】 “什么?!” 曹操的反应则截然不同,他霍然起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逃了?你率精锐轻骑追击,对方只有两人徒步潜逃,你竟然让他们跑了?子孝,你告诉为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51章 曹操:这刘备竟然真的如此难缠? 曹仁满脸通红,汗水顺著鬢角流下,硬著头皮开始讲述: “末將奉兄长之命,率三百精骑出东门急追。刘备、关羽二人脚程虽快,但终究不及战马。追出约莫二十余里,便在官道旁的一片小树林外追上了他们。” “末將本欲指挥军士合围,將其生擒。谁知……谁知就在此时,末將的坐骑,那匹跟隨末將征战多年、向来温驯的黄驃马,不知为何突然受惊发狂!末將猝不及防,竟被它掀落马下!” 曹仁的声音充满了憋屈和不解,他至今想不通那匹老马为何会突然失控。 “关羽那廝,端的眼疾手快!他见末將落马,军中一时混乱,竟悍然反身冲入阵中!此人武艺高强,刀法精湛,瞬间斩杀了我数名军士,夺了两匹战马!他与刘备翻身而上,策马便往林中逃窜!” “末將虽立刻组织追击,但那片林子虽不大,却颇为茂密,道路难行。他们二人又极为狡猾,弃马钻入密林深处,踪跡难寻……末將带人搜索良久,直到天色微明,实在无法,只得……只得收兵回城復命。” 曹仁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微不可闻。这次追击,不仅无功而返,反而损兵折將,还让对方夺得了马匹,简直是奇耻大辱。 厅堂內一片死寂。曹操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沉默片刻,锐利的目光盯著曹仁,一字一顿地问道: “曹子孝,你是说,你身为统兵大將,纵横沙场多年,竟然会被自己朝夕相处的战马,在关键时刻掀翻下来?导致功败垂成?” 曹仁的头几乎要低到地上,訥訥道: “末將……末將也不知那马为何突然惊了……往日从未有过……” 曹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冰冷的讽刺: “如此说来,你们此行最大的收穫,就是为那仓皇逃命的刘备、关羽二人,送去了两匹脚力,助其远遁?!” “末將……” 曹仁羞愧得无地自容,浑身颤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曹操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显然在极力压制著怒火。他深吸一口气,最终只是疲惫地、带著深深失望地挥了挥手: “罢了!退下吧!好生安抚阵亡將士家眷,抚恤加倍。” “诺……末將告退。”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曹仁如蒙大赦,又羞愧难当,踉蹌著起身,低著头快步退了出去,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清晨的微光中。 厅堂內再次陷入沉寂,只剩下父子二人。曹操缓缓坐回座位,望著门外渐渐亮起的天色,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扶手,喃喃自语: “这刘备……竟真如此难缠?如此绝境,还能让他寻得一线生机,成功脱逃?” 曹昂看著父亲沉思的侧脸,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这次没能除掉他,下次再找到这样的机会,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刘备这条潜龙,终究还是挣脱了牢笼,入海了。未来的路,恐怕会更加艰难。】 短暂的沉默后,曹操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了一下。 他脸上的震惊和失望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恢復了那种深沉如渊、掌控一切的神情。这位乱世梟雄的调整能力堪称恐怖。 “哼!逃走又能如何?还真以为一大耳贼还能翻天?” 曹操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窗外已然大亮的天色,站起身来,对著曹昂沉声道: “走吧,昂儿。隨为父去会会这意外的罪魁祸首!” 曹昂明白父亲指的是谁,默默点头,跟著曹操起身。 他们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径直来到关押王忠的別院。看守的士卒见到曹操,立刻挺直腰板。曹操没有废话,直接问道: “招了?” 为首的队率躬身回稟: “回司空,王忠受不住刑,已经招认。他確是受车骑將军董承和將军王子服的指使,於昨夜子时在东门接应刘备三人,助其縋城逃亡!” “董承!王子服!” 曹操眼中寒光爆射,脸色瞬间铁青,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升腾而起。 他猛地看向身旁的曹昂,声音带著一种冰冷的考校意味: “昂儿,你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置?” 曹昂的心猛地一沉。他抬起头,迎上父亲那深不见底却又隱含杀意的目光,心中念头飞转。 【父亲心中早已有了决断。董承、王子服勾结刘备,图谋不轨,证据確凿,更是触碰了父亲的逆鳞,必死无疑。问我,或许是想看看我的態度,或许是想让我分担这份决断的沉重。我的回答,改变不了任何结局。】 一股冰冷的现实感包裹著曹昂。 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被父亲拉入这权力斗爭最血腥、最残酷的一面。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一丝本能的抗拒,声音平静却带著斩钉截铁的冰冷,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杀!” 曹操盯著曹昂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片刻之后,一丝极其细微的满意之色在曹操眼底掠过。 他点了点头,语气森然: “不错!对付这些依附在朝廷肌体上的蛀虫,心怀叵测的逆贼,就该杀!杀个乾净!方能震慑宵小!” 他拍了拍曹昂的肩膀,语气稍缓: “昂儿,你一夜未眠,又受了伤,先回去歇息。明日,为父便带你去拜访王越先生。” 曹昂看著父亲眼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知道此刻的曹操已经找到了宣泄怒火和弥补过失的目標——董承、王子服等人,註定要成为这场失败追捕的代价,成为曹操立威的祭品。 “是,父亲。” 曹昂没有多言,行礼告退。 转身离开別院的剎那,他似乎能感觉到身后那股即將喷发的血腥风暴。 曹昂走后,曹操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和彻底消失。他面无表情地对著侍立一旁的曹洪下令: “子廉,带兵,包围王子服府邸!闔府上下,一个不留,全部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诺!” 曹洪眼中闪过嗜血的兴奋,领命而去。 不多时,將军王子服的府邸便被如狼似虎的甲士团团围住。 大门被粗暴撞开,王子服衣衫不整地被从內堂拖出,看到杀气腾腾的曹洪,惊怒交加: “曹洪!尔等安敢擅闯朝廷命官府邸?!意欲何为?!” 第52章 血腥清扫 为子铺路 曹洪狞笑一声,亮出曹操的令牌: “奉司空大人钧令!將军王子服,勾结叛党刘备,图谋作乱,证据確凿!按律,当诛!全家下狱,听候发落!拿下!” “叛党?刘备?!” 王子服如遭雷击,失声叫道。 “刘备乃天子亲封皇叔,左將军!何来叛党之说?!” 曹洪大步上前,一把揪住王子服的衣领,唾沫几乎喷到他脸上,声音洪亮而蛮横: “意图谋害司空大人,就是叛党!就是国贼!带走!” “曹贼!安敢如此构陷忠良!尔等不得好死!” 王子服目眥欲裂,发出绝望的咆哮。但回应他的只有士兵粗暴的推搡和冰冷的锁链。 他的家眷哭嚎声瞬间响成一片,被士兵们毫不留情地拖拽而出。 曹洪看著被押走的王子服一家,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大手一挥: “走!下一处,车骑將军董承府邸!” 此时的董承府邸,已是乱作一团。 在曹洪包围王子服府邸时,已有心腹家丁拼死跑来报信。董承闻讯,嚇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 “完了!完了!定是刘备之事败露!” 董承手脚冰凉,唯一的念头就是皇宫!只有天子能救他! 他顾不得仪容,连滚爬爬地衝出府邸,朝著皇宫方向狂奔而去。他前脚刚走,曹洪率领的甲士后脚就將董府围得水泄不通。 皇宫內殿。 刘协正心神不寧地坐在御案后。董承如同丧家之犬般冲了进来,扑倒在地,涕泪横流: “陛下!陛下救命啊!曹操……曹操他要杀臣!他要构陷臣谋反啊陛下!” 刘协看著狼狈不堪的董承,心中同样惊惧,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安慰: “董卿莫慌,有朕在此,曹司空……曹司空他不敢乱来……” 董承听到“不敢乱来”几个字,心中刚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殿门外便传来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隨著甲叶摩擦的鏗鏘之声! “咣当!” 一声,殿门被粗暴地推开! 曹操一身常服,却带著一身肃杀之气,在许褚那铁塔般身躯的护卫下,未经任何通传,径直闯了进来! 刘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放在御案下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看著曹操那双冰冷、凶厉、仿佛洞穿一切的眼睛,心虚到了极点,连一句斥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董承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从地上跳起,指著曹操,色厉內荏地尖叫道: “曹……曹操!你……你竟敢擅闯禁宫,面君不拜!此乃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曹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嘲讽的弧度,他看都没看董承,目光直视著龙椅上瑟瑟发抖的刘协,声音低沉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臣,是为保护陛下安危而来!擒拿意图谋害陛下、祸乱朝纲的逆贼董承!” “逆贼?!我是天子的丈人!是车骑將军!我怎么会是逆贼?!” 董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声嘶力竭地反驳。 “你的女儿?” 曹操终於將目光转向董承,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他冷笑一声,语气平淡却充满杀机。 “与你一样,皆是包藏祸心之辈!仲康!” “在!” 许褚瓮声应道,一步踏出,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董承。 “不!陛下!陛下救我!” 董承惊恐地看向刘协,发出最后的哀嚎。 刘协嘴唇哆嗦著,看著曹操那凶厉的眼神,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殆尽。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颓然地瘫坐在龙椅上,避开了董承绝望的目光。 失去了最后一丝庇护的董承,哪里是许褚的对手?许褚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铁钳,轻易地就扭住了董承的双臂,如同拎小鸡般將他提了起来。 剧烈的疼痛让董承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曹操!曹阿瞒!你这个国贼!权臣!欺君罔上!你不得好死!汉室必兴!你曹家满门必將死无葬身之地!!” 董承知道今日在劫难逃,索性豁了出去,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最恶毒的诅咒和咆哮。 曹操面无表情地看著状若疯狂的董承,对许褚摆了摆手: “带下去!” 许褚像拖死狗一样將仍在怒骂不绝的董承拖出了內殿。殿內只剩下曹操和瘫在龙椅上、双目无神的刘协。 曹操走到御案前,看著失魂落魄的年轻天子,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对了,陛下。董贵人昨夜突发恶疾,暴毙宫中。还请陛下节哀顺变。” 刘协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著曹操。董贵人“暴毙”?这分明是斩草除根!曹操连他身边最后一点亲近之人都要彻底抹去! 看著曹操那冰冷无波的眼神,刘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衝天灵盖。他嘴唇颤抖著,最终,所有的恐惧和屈辱都化为一个无力而顺从的点头,声音细若蚊吶: “……朕……朕知道了。有劳……司空……费心……” 曹操不再多言,对著刘协敷衍地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许褚紧隨其后。 走出內殿,刺眼的阳光让曹操微微眯起了眼。 曹洪已经押著王子服全家在宫门外等候,董承也被许褚丟了过去,口中塞上了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吼。 “子廉。” 曹操的声音冰冷刺骨。 “董承、王子服,勾结叛贼刘备,图谋行刺本司空,罪证確凿,按律当诛九族!即刻押赴西市,明正典刑!其家產,悉数抄没!” “诺!” 曹洪大声应命。 “还有。” 曹操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董贵人处,派人去处理乾净,让她『体面』地隨她父亲去吧。” “遵命!” 曹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命令下达,士兵们立刻如同虎狼般押解著哭嚎咒骂的人群,朝著血腥的西市刑场而去。董承被拖行著,依旧用怨毒无比的目光死死瞪著曹操的方向。 曹操站在原地,晨风吹动他的衣袍。他看著逐渐远去的人群,听著那隨风飘来的、模糊不清的怒骂,眼神深邃如寒潭,心中却是一片冷酷的平静。 【昂儿,看到了吗?这就是权力的游戏,你死我活,容不得半点仁慈。董承这些人,心思歹毒,暗藏祸心,留著就是毒瘤。为父今日替你,也替我们曹家的未来,把这些碍眼的石头彻底搬开。未来的路,希望能稍微平坦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