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问道:从渔村开始肝词条》 第1章 潮汐磨礪,凡骨藏真种 东寧府,临海镇,宏村。 咸腥的海风从无垠的东海吹来,掠过礁石,捲起细碎的浪,最终无力地拍打在望海村简陋的茅屋上。 村子很小,背靠著一片贫瘠的断崖,面朝著一片灰濛濛的大海。 陈渊坐在一块被海浪冲刷得溜光的黑色礁石上,手里拿著一枚骨梭,正在修补一张破旧的渔网。 他的动作很熟练,骨梭穿梭於网格之间,留下一个个紧实而丑陋的补丁。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身形单薄,皮肤是海边人特有的黝黑,嘴唇因为常年吹风而有些乾裂。 他的眼神却与年龄不符,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透著一丝沉稳。 这张渔网是他唯一的家当,也是他活下去的本钱。 三年前,他在这具身体里醒来,带著一个现代社畜因病早逝的残缺灵魂。 最初的惊恐与茫然,早已被日復一日的飢饿与劳作磨平。 他甚至有些庆幸。 前世躺在病床上,连呼吸都奢侈,如今虽然辛苦,却能真切感受到海风拂过脸颊的刺痛,能闻到空气里浓得化不开的鱼腥味。 活著,这便足够了。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直到这具身体自然老去。 打渔是件苦差事。 潮汐是这里的钟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千百年未曾更改。 天气变幻莫测,渔获时好时坏,有时甚至会空手而归。 更远一些的海域,据说还有低级的水兽出没,虽然陈渊从未见过,但村里失踪的渔船却提醒著所有人,大海从不温柔。 “小渊,又在补网啊。”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陈渊抬头,看见隔壁的张婶端著一个粗陶碗,正小心地从岸边走过来。 他停下手里的活计,站起身。 张婶把碗递给他,里面是半碗还冒著热气的杂粮糊糊。 “你张叔今天运气好,多打了两条鱼,换了点粮食,给你匀点。” 陈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接过碗,仰头便喝了下去。 温热的糊糊划过喉咙,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把空碗递还给张婶,然后走到她家屋檐下,將一口沉重的水缸轻鬆地搬到了更避风的位置。 张婶笑呵呵地看著,嘴里念叨著“好孩子,好孩子”,便转身回了屋。 这便是村里人情味的全部。 淡淡的,却也真实。 更多的时候,是各顾各的挣扎求生。 不远处的几名渔夫也在整理渔具,其中一个声音尤为响亮。 是村里的孙老头,一个爱吹牛的老渔夫,据说年轻时曾隨大船去过很远的地方。 “想当年,我可是亲眼见过那百丈长的墨蛟,一口就能吞下一艘渔船!” “还有那会发光的海草,铺满了整个海沟,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堂。” 周围的渔夫大多是嗤笑,只当是酒后的胡话。 陈渊却听得认真。 孙老头偶尔会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提到一些词。 “仙人。” “那些能在天上飞的仙人,他们的船,都不用帆。” 每当这时,陈渊古井无波的心湖,总会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前世对道家文化的些许涉猎,让他对这两个字格外敏感。 但在这日復一日的生存压力下,那点好奇很快便被重新压了下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枯燥,重复。 陈渊在劳作中,养成了一种近乎本能的专注。 这天下午,他面对著一张破损得极为厉害的渔网。 阳光有些毒辣,他却浑然不觉,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了指尖与网线的纠缠之中。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骨梭穿过的细微声响,只剩下经纬交错的简单规律。 就在他心神沉浸到极致,几乎与手中的渔网融为一体的瞬间。 【嗡——】 一丝微不可察的震颤,从他灵魂的最深处传来。 紧接著,一缕若有似无的温热,缓缓散开。 是那枚青色的玉符。 自他魂穿而来,便存在於灵魂深处的东西,他一直以为是前世的错觉,或是这具身体天生的某种胎记。 三年来,它从未有过任何动静。 陈渊的动作猛地一僵,骨梭“啪嗒”一声掉在礁石上。 他悚然一惊。 那种感觉太过真实,绝非错觉。 他闭上眼,仔细感受,那丝温热与震颤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接下来的几天,他有些心神不寧。 他尝试著回忆当时的状態。 他拿起一块石头,心无旁騖地打磨,当专注力达到顶峰时,那丝温热再次出现,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辨。 他又拿起一根麻绳,专心致志地编织。 同样的感觉再次降临。 他终於確定,每当自己极度专注於某项重复性的劳作时,灵魂深处的那枚青符,就会给予一丝微弱的回应。 这枚青符到底是什么? 陈渊站在礁石上,望著远处的海天一线,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疑惑,与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隱秘期待。 就在这时,海面上的风向变了。 “糟了……”陈渊暗道不妙。 原本温和的海风,陡然变得急促而阴冷,天边的云层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匯聚、变厚,压向海面。 要起风暴了。 出海的风险,骤然降临。 ………… 风,不再是拂过脸颊的轻抚,而是变成了抽打皮肉的鞭子。 天与海的界线彻底模糊,混沌的铅灰色吞噬了一切。 陈渊没有片刻犹豫,转身就往自家那间破茅屋跑去。 屋檐下,一只瘦骨嶙峋的黄狗正夹著尾巴,不安地刨著地,喉咙里发出呜咽声。这是他半年前捡回来的小土狗,取名大黄。 “大黄,快进来。” 他一把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低喝一声,大黄立刻躥了进去,缩在最里面的草堆旁瑟瑟发抖。 他需要加固门窗,搬回所有能被风捲走的东西。 昏暗的茅屋里,除了几摞书籍,只有大黄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紧紧地跟著他的身影。 每一块石头,每一根绳索,都像是他身体的延伸。 灵魂深处的那枚青符,隨著他每一次专注的劳作,都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 像是在风暴肆虐的寒意中,点燃了一盏微弱却不灭的油灯。 第2章 渔樵问道,健体破樊笼 日子在风暴的洗礼后,重新归於单调。 陈渊却有了新的目標。 他开始有意识地,將每一次劳作,都当成一场修行。 清晨,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刺破海面的薄雾,他划著名那艘吱呀作响的小渔船出海。 滩涂上,几位早起的渔夫正对著东方,將一小撮米粮撒入浪,口中念念有词,祈求海龙王庇佑。陈渊不懂这些,只是沉默地將船推入水中。 村里老渔夫们有套祖传的摇櫓號子,说是能省力,还能安抚水下的“东西”。 陈渊不懂號子,但他將双臂的每一次摆动,木桨划破水面的角度,都力求做到分毫不差。 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船与水的互动之中,感受著每一丝水流的阻力,聆听著船身最细微的呻吟。 撒网时,他不再只是凭著感觉將渔网甩出去。 他会盯著海面,判断鱼群可能的位置,计算风向对网的影响,手腕的每一次抖动,都为了让那张破旧的渔网在空中绽开最完美的弧度。 处理渔获时,骨刀在他手中变得异常稳定。剖开鱼腹,取出內臟,刮去鳞片,一气呵成。 这个过程枯燥到了极点。 没有任何神功秘籍,没有灵丹妙药,只有日復一日,近乎自虐的重复。 青符的反应也从最初的一丝温热,变成了持续的轻微震颤。每当他进入那种极致专注的状態,就能感觉到一种玄妙的意念从青符中散发出来。 它像一个飢饿的婴儿,贪婪地汲取著他通过劳作与专注凝聚出的某种无形的东西。 陈渊隱约明白,这便是它的“资粮”。 ………… 潮水退去,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滩涂。 陈渊將小船拖上岸,今天的渔获不少,其中最大的一条鱼体长近乎半米。 青符的震颤如今已是常態,只要他心神高度集中,便能感觉到那股细微的吸力,从他身上汲取著某种东西。 这东西是什么,他依旧不清楚,只知道它让青符变得活跃。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陈渊哥,今天怎么样?” 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是邻家半大的小子李小栓,十三四岁的年纪,脸上还带著未脱的稚气,手里提著一个更小的鱼桶,里面空空如也。 “还是渊哥厉害,难怪我爹说你天赋比我好多了。” 李小栓凑过来看了看陈渊篓子里的鱼,嘆了口气。 “唉,这几日浪大,鱼都躲起来了。我爹说,是前几日祭海的时候,咱们村的心不诚,惹了龙王爷不高兴,再这样下去,家里的米缸就要见底了。” 陈渊没有接话,只是將一条鱼丟进了李小栓的桶里。在自己刚穿越,最为穷困潦倒,几乎饿死的时候,是靠他们一家接济才活下来。 虽然说滴水之恩,不能涌泉相报,但是举手之劳还是不难的。 李小栓眼睛一亮,连忙摆手:“使不得,陈渊哥,你自个儿留著。” “拿著,你小子少跟我来这套。”陈渊笑骂道。 李小栓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下,小声道:“谢谢陈渊哥。对了,你看到王虎他们的人了吗?刚才在东边那块滩涂,又把赵伯的鱼抢走了一半,说是孝敬。” 陈渊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王虎,村里的一个泼皮,仗著有几个兄弟,还有点拳脚功夫,平日里在村中横行,时常强索渔民的渔获。 宏村本就贫瘠,渔民们出海一趟,能有多少收穫?再被这么一刮,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他们暂时没来这边。”陈渊心里思索,淡淡回应。 “那就好,陈渊哥你小心点。”李小栓说完,提著那条小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陈渊將渔获拎回了茅屋。 大黄摇著尾巴迎了上来,在他腿边蹭来蹭去。他摸了摸大黄的头,將两条小鱼丟给它,自己则开始处理剩下的。 午饭依旧是杂粮糊糊,配著一条烤得焦香的大鱼。 如此,也算是一顿不错的餐食了。 吃过饭,陈渊没有立刻去修补渔网,而是坐在门槛上,望著灰濛濛的海面。 王虎。 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盘旋。 想要安稳地活下去,似乎並不只是与大海搏斗那么简单。 这世道,人祸有时比天灾更可怕。 他想起了孙老头偶尔提及的“打熬气血”。 老头子说,宏村早年间为了抵御海寇,也曾有过自己的“渔拳”和“桩功”,能让身体强壮如牛,力气远超常人。可惜早已失传,只剩下这“打熬气血”的说法流传下来。 王虎和他那几个兄弟,想必也是如此,否则单凭一股蛮横,也难以让整个村子的人都敢怒不敢言。 若是自己也能“打熬气血”…… 这个念头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 下午,陈渊没有去海边,而是挑起了水缸旁那对许久未用的石锁。 这对石锁是这具身体原主父亲留下的,每个足有五十斤重。 以前的陈渊,搬动一个都费劲。 他深吸一口气,双臂用力,將两个石锁缓缓提起。沉重的感觉从手臂传来,肌肉开始酸胀,呼吸也变得粗重。 他咬著牙,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臂的肌肉发力,感受著那股力量从脚底升起,通过腰腹,传递到双臂。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额头,顺著脸颊滑落。 每一次举起,放下,他都力求平稳,力求將心神沉浸其中。 青符的震颤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一股股细微的暖流从中散发出来,融入他的四肢百骸,缓解著肌肉的酸痛,带来一丝奇异的舒適感。 这种感觉,与单纯修补渔网时的反馈截然不同。似乎,这种对身体极限的挑战,更能激发青符的反应。 当他举到力竭,双臂不受控制地颤抖,感觉每一丝肌肉纤维都在哀嚎时,灵魂深处的青符猛地一亮! 一直以来积蓄的所有温热感,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化作一道清凉的意念,流淌进他的脑海。 【经验+1】 【经验+1】 …… 断断续续的提示在脑海中闪过,紧接著,仿佛水到渠成般,一道信息流匯聚成型。 【词条生成:强身健体】 陈渊浑身一震,石锁“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他顾不得酸痛的双臂,愣在原地,眼中满是震撼。 第3章 凡技琢玉,词条上层楼 不是幻觉。 他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四个古朴的字——强身健体。 这四个字仿佛一个標籤,下面还有一条几乎为空的进度条,只在最开始亮起了一丝微光。 原来,这才是青符的真正用途! 解析万物,积累经验,生成词条! 就在他心神激盪之际,孙老头晃晃悠悠地从村口走了过来,看到陈渊在院子里举石锁,不由得嘿了一声。 “小子,学人家打熬筋骨了?” 陈渊猛地回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喘了口气,点了点头。“孙伯。” 孙老头走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不错,年轻人就该有点力气。这年头,没把子力气,连婆娘都討不到,更別说护食了。” 他压低了声音,朝东边努了努嘴:“王虎那伙人,最近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听说他们搭上了镇上黑虎帮的路子,得了些打熬气血的粗浅法子,一个个力气见长,下手也更黑了。” 陈渊心中一动。 打熬气血……自己刚刚得到的【强身健体】,不正是这个道理吗? “孙伯,这打熬气血,真有那么神?” 孙老头呷了一口自带的旱菸,眯著眼道:“神不神的,老头子我说不好。但你看码头上那些扛大包的苦哈哈,常年累月下来,哪个不是一身腱子肉?这打熬气血,说白了,就是用笨法子,把身体里的劲儿给练出来。当然,有门道的,效果更好,也更不容易伤身。”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对我们这些打渔的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水上的本事。你把船划利索了,网撒准了,比什么都强。真遇到事,跑得快也是本事。” 陈渊若有所思。 孙老头的话,朴实,却也实在。 无论是打熬气血,还是精进渔技,都需要时间和专注。 而他,有了这青符词条,只要专注地“肝”下去,一切皆有可能! “多谢孙伯指点。” “行了,老头子我就是路过,隨口说说。” 孙老头摆摆手,背著手继续朝自己家走去,“这世道,饭都吃不饱,想別的都是瞎琢磨。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陈渊望著孙老头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石锁,眼中闪烁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填饱肚子,然后呢? 他重新握住了冰冷的石锁。 至少,要让自己有能力,守护住那碗能填饱肚子的饭。而现在,他看到了一条清晰无比的道路。 ………… 数月光阴,倏忽而过。 他的皮肤愈发黝黑,手上和脚上的老茧更厚了,眼神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那是一种有了明確方向后,才能燃起的火光。 这天午后,天色说变就变。 他正在离岸不远的海域收网,墨色的乌云便毫无徵兆地从天边滚来,海风陡然变得狂暴,將他的小渔船吹得剧烈摇晃。 是风暴。 比上次更加迅猛,更加狂暴。 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 浪头一个接一个地拍打过来,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陈渊死死抓住船舵,双腿如铁钉般钉在甲板上。 他没有惊慌。 数月来对操舟的刻意“肝”,在此刻化作了本能。 他顺著浪头抬升的力道,让船头高高扬起,在浪峰倾覆的前一瞬,用船桨在另一侧的水中狠狠一別,船身便如游鱼般灵巧地一扭,斜著切入浪谷,避开了最狂暴的拍击。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哨,却精准到了极点。 小小的渔船,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在狂风骇浪的缝隙间,艰难却顽强地穿行。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风的怒吼,浪的咆哮,还有他自己沉重而压抑的喘息。 灵魂深处的青符,在此刻剧烈震颤起来,前所未有的滚烫。 当他终於驾驭著破破烂烂的小船冲入避风港,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浑身湿透地瘫倒在船板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他精疲力尽,意识即將模糊的瞬间。 【嗡!】 脑海中的青符,骤然大放光明。 那光芒並不刺眼,反而温润如玉,驱散了他所有的疲惫与寒冷。 一股清凉的明悟,凭空涌上心头。 他“看”到,青色的玉符表面,缓缓浮现出几个古朴厚重的篆字。 【操舟(入门)】 陈渊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睛瞬间睁大,所有的疲惫都被一股巨大的狂喜冲得无影无踪。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於如何驾驭船只的理解,瞬间被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不再是日积月累的经验,不再是熟能生巧的肌肉记忆。 而是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知道如何借力,如何判断水流,如何让船与浪达成一种微妙的和谐。 这便是仙家手段? 不,这似乎……是我自己“肝”出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他反覆出海验证。 同样是那艘破船,同样是那片海,但在他手中,却变得前所未有的灵动。 划船时,每一桨都恰到好处,用最小的力气,获得最快的速度。 他甚至敢於靠近以往被渔民们视为船只坟场的礁石区,船底几乎是擦著锋利的牡蠣壳滑过,而他总能提前半息用船桨轻轻一点水面,巧妙地避开。 一次,他在一片暗礁下的回水湾里,有了意外发现。 他注意到,那里的水流会捲起礁石缝里的小虾,而一小群通体金黄的黄鱼,正躲在阴影里,伺机而出。 这些鱼极为机警,稍有动静便会躲入礁石缝隙。 陈渊耐心十足,將船停在远处,用【操舟】的技巧,让小船隨著水流无声地漂移,几乎不带起一丝多余的涟漪。 他盯著鱼群的动向,直到它们放鬆警惕,再次衝出缝隙捕食的那一刻,他手腕一抖,渔网脱手而出。 他没有用寻常的拋洒方式,而是用了一种巧劲,让渔网在空中舒展成一个口袋状,落水时悄无声息,如同一片阴影罩下。 网绳瞬间绷紧,传来一股沉甸甸、几乎要將他拖下水的力道! 他死死攥住网绳,臂膀青筋暴起,费了好大的劲才將网兜提出水面。 只见网兜里金光乱窜,竟是满满一网! 足有七八条通体金黄的黄鱼在其中猛烈挣扎,其中三四条大的足有手臂粗细,剩下的也都有巴掌多长,阳光下金鳞闪闪,几乎要晃人的眼。 陈渊的心臟猛地一跳。 就这一网,怕是抵得上村里最好的渔夫三五天的辛劳了! 巨大的收穫感,让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开始更有计划地“肝”起了其他技能。 他不再满足於將网撒出去,而是开始练习在不同的风速下,如何控制渔网的落点和形状。 他会以海面上一块浮木,一团海草为目標,练习精准的“点投”;也会在开阔水面,追求让网口在落水瞬间达到最大的“满月”形態。 越是需要精细技巧,需要长时间专注积累的“手艺活”,就越容易得到青符的认可。 这天黄昏,陈渊站在岸边,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著撒网。 落日的余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 但他浑然不觉,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了出手的那一瞬间,计算著风速,预判著落点。 当他再次將一张渔网奋力拋出,那张网在空中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圆形,轻柔地覆盖在海面上时。 久违的震颤,再次从灵魂深处传来。 【撒网(精通)】 第4章 一言退泼皮 风暴过去,海面恢復了虚假的平静。 陈渊坐在那块溜光的黑礁上,心神沉入灵魂深处。 青色的玉符静静悬浮,表面多了两枚黯淡的符文印记。 【操舟(入门)】。 【撒网(精通)】。 他甚至能察觉到,【强身健体】那条几乎停滯的进度条,在歷经风暴中的极限求生后,也向前挪动了一小格,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原来,將身体逼到极限,也是一种“肝”。 自此,陈渊的生活愈发刻苦。 清晨,天还未亮,他就划著名小船出海。 他不再廝混於近海渔场,而是凭藉【操舟】带来的精妙掌控,小心翼翼地驶向那些布满暗礁,水流诡譎,却也渔获更丰的海域。 好几次,船底几乎是擦著锋利的礁石尖掠过,寻常渔夫足以惊出一身冷汗,他却能提前预判,用一个巧妙的划桨动作,让船身轻盈地避开。 他的渔获渐渐稳定下来,甚至偶尔能捕到几尾村里老人都叫不出名字的稀有海鱼。 一部分拿去临海镇换了钱粮,一部分则被他自己吃下,化作最纯粹的气血,滋养著这具日益强壮的身体。 下午,海风渐起,他便回到茅屋前,雷打不动地举起那对冰冷的石锁。 汗水顺著黝黑的皮肤淌下,砸在地上,很快便被晒乾。 肌肉的酸胀与撕裂感,对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他能清晰地“看”到,【强身健体】的进度条,正在以一种龟爬般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变故发生在一个阴沉的下午。 村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哭喊声。 陈渊放下石锁,走到院门口,看到几个村民正抬著一个血淋淋的人,从东边的礁石滩方向回来。 是李小栓的父亲。 他去礁石区敲海螺,被一个疯狗浪卷倒,小腿撞在锋利的牡蠣壳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染红了半条裤子。 村里土大夫被请来看过,命是保住了,但这条腿,半年內是別想再下地。 家里的顶樑柱,就这么塌了。 十三岁的李小栓,一夜之间,被迫扛起了养家的重担。 他学著父亲的样子,划著名家里那艘更破的小船出海,可技术生疏得可怜。 不仅渔获寥寥,好几次都在涨潮时被浪打得差点翻船,灰头土脸地回来。 王虎手下那个叫“瘦猴”的泼皮,还有另外几人,很快就盯上了这对孤儿寡母。 他们不再满足於“孝敬”,而是直接动手。 这天傍晚,陈渊提著一桶鱼从海边回来,远远就看到瘦猴几人围著李小栓。 李小栓的桶里,只有几条手指长的小杂鱼,是他忙活了一整天的全部收穫。 瘦猴一把將鱼桶夺过去,將里面的小鱼倒进自己的袋子,嘴里还不乾不净地骂著。 “就这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让你姐出来陪虎哥喝杯酒,保你家以后吃穿不愁。” 李小栓气得脸颊通红,浑身发抖,一双眼睛死死瞪著瘦猴。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敢。 他身后,还有生病的父亲和只会哭的姐姐。 瘦猴轻蔑地推了一把他的脑袋,骂了句“小瘪三”,便准备带著人扬长而去。 这一幕,陈渊看在眼里,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走回了自己的茅屋。 几天后,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 瘦猴熟练地拦下李小栓,伸手就去抢他桶里那几条可怜的小鱼。 一只手,却从旁边伸出,按住了瘦猴的手腕。 那只手很稳,手上的皮肤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粗糙,却带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 是陈渊。 他刚从海里回来,身上还带著一股咸湿的水汽。 瘦猴愣了一下,隨即恼羞成怒。 “陈渊?你他妈想多管閒事?” 他以前也欺负过几次对方,以为后者还会像以前一样窝囊,不曾想…… 陈渊没看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李小栓桶里的鱼。 然后,他只说了一个字。 “滚。” “我滚你娘的!” 瘦猴被当眾下了面子,骂骂咧咧地就伸手去推陈渊的胸口。 陈渊站著没动。 在瘦猴的手掌触及他胸膛的瞬间,他只是手臂微微发力。 一股沉重如山的力量反弹回去。 瘦猴根本无法抗拒,整个人被推得踉蹌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湿漉漉的沙地上,溅起一片泥水。 他惊愕地看著陈渊,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小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陈渊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份沉默,比任何叫骂都让人心头髮冷。 他身上有种东西,像黑石山脉里饿了三天的独狼,让人从骨子里发寒。 瘦猴身后的几个泼皮,原本还想上前助威,此刻却都停住了脚步。 他们忽然想起来,前阵子那场几乎掀翻了整个宏村的风暴,所有出海的渔船都避之不及,只有这个陈渊,驾著一艘破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一股寒意顺著他们的脊背向上爬。 “你……你等著!” 瘦猴从地上爬起来,撂下一句狠话,终究不敢再动手,带著人灰溜溜地走了。 周围远远看著的村民,也都鬆了口气。 李小栓又感激又害怕,他跑到陈渊身边,声音都在发颤。 “陈渊哥,谢谢你……可是王虎他……他不会放过你的。” 陈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回家。 他望著瘦猴等人离去的方向,又望向了更远处的临海镇。 若是以前无能为力,也就忍忍算了,可既然有了词条,说不想变强出口气,那是假的。 衝突的种子已经埋下,王虎的报復隨时会来。 刚才那一推,靠的是【强身健体】积累下的蛮力。 可蛮力,终究只是蛮力。 他需要更直接,更致命的手段。 如何將这一身力气,有效地转化为杀伤力,才是关键。 他想起了孙老头。 那个疯疯癲癲的老酒鬼,醉酒时偶尔会从嘴里蹦出几个词。 “渔拳”。 “打熬法门”。 或许,可以去他那里探一探口风。 ………… 酒肉,是这世上最好的敲门砖。 陈渊特意了一个上午,驾著小船去了趟平日里没人敢去的乱礁区。 凭藉【操舟(入门)】的精妙,小船在暗流与礁石间穿行,如履平地。 他甚至能通过水麵极细微的波纹,感知到水下礁石缝隙里,藏著什么好东西。 【鱼感】! 这是他在无数次撒网、收网,观察鱼群后,青符回馈的又一个惊喜。 虽然还未正式生成词条,但这种玄妙的直觉,已经能让他精准地找到那些最肥美、最狡猾的猎物。 两条罕见的红斑海鱸,便是他此行的收穫。 这种鱼肉质肥美,在临海镇的酒楼里能卖上好价钱。 又从过路的货郎那里,用几尾杂鱼换来一小坛最劣质的烧刀子。 提著鱼,拎著酒,陈渊走进了孙老头那间破得四处漏风的茅屋。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酒气和鱼腥味扑面而来。 孙老头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见到陈渊手里的东西,浑浊的老眼瞬间就亮了。 “小子,今天发財了?” 第5章 鱼获与拳法 他毫不客气地夺过酒罈,狠狠灌了一口,又抓起肥硕的海鱸鱼,放在鼻子底下猛嗅。 “好东西,好东西!” 陈渊也不说话,默默生火,將一条鱼用木棍串起,架在火上烤。 很快,油脂滴落的“滋滋”声和诱人的香气便在小屋里瀰漫开来。 几杯劣酒下肚,孙老头的话匣子彻底打开。 他又开始吹嘘年轻时隨东寧府的大船远航的经歷,从“一口能吞掉一艘渔船的百丈墨蛟”,说到“铺满整个海沟,比天上星星还亮的仙人磯”,神情时而亢奋,时而恐惧。 陈渊极有耐心,一边听著,一边给他添酒,偶尔发出几声恰到好处的惊嘆,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些故事。 在孙老头吹嘘自己当年如何单人独骑,勇斗十几个海寇时,他才状似不经意地將话题引开。 “孙伯,您这么厉害,肯定也懂咱们村以前传下来的『渔拳』吧?那功夫,到底是怎么样的?” “渔拳”两个字一出口,孙老头的酒意都淡了三分。 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轻蔑与痛苦。 “屁的渔拳!” 孙老头猛地灌下一大口酒,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不愉快的往事,情绪激动起来,“都是些架子!糊弄人的玩意儿!在真正的大傢伙面前,连个屁都不算!” “大傢伙?”陈渊追问。 “不该问的別问!”孙老头忽然暴躁起来,將酒罈重重墩在地上。 陈渊不再追问,只是默默將烤得金黄流油的鱼肉撕下一大块,递了过去。 鱼肉的香气和酒精的刺激,让老头子的情绪缓和了些。 陈渊又“无心”地嘆了口气:“可惜了,这年头不太平,没点防身的本事,连出海打的鱼都护不住。”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孙老头的某个痛点。 他死死盯著陈渊,半晌,才不耐烦地骂了一句。 “真是个麻烦的小鬼!” 他踉蹌地走到床底下,从一个散发著霉味的破木箱里,翻出一个油乎乎的布包,像丟垃圾一样扔到陈渊脚下。 “喏!想练就自己琢磨去,练死了可別来找我这老傢伙!” 陈渊捡起布包,入手沉甸甸,还带著一股陈腐的油腻味。 他没有当面打开,只是將剩下那条海鱸鱼留下,平静地告辞。 “多谢孙伯。” 走出茅屋,孙老头醉醺醺的警告从背后传来。 “小子,记住,拳头再硬,也快不过刀子!真遇到事,跑,才是第一位的!” ………… 回到自己的茅屋,陈渊立刻关上门。 大黄凑过来,在他腿边摇著尾巴,被他隨手摸了摸头,便安静地趴到了一边。 借著昏暗的油灯,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油腻的布包。 里面是一本被油浸透、残缺发黄的册子。 封皮上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只能隱约辨认出“碎石拳”三个字。 原身虽是渔民,父亲也曾识文断字,可惜英年早逝,因此从小喜欢看书,识得文字。 册子大半都已腐朽,只剩下前几页,上面用粗陋的笔法画著几个基础桩功和三五个拳招的图解,旁边还有一些关於发力技巧的简短口诀,言语不详。 “气自脚底生,力由脊背行,贯於拳锋……” 陈渊一字一句地念著,当晚便在茅屋里,一招一式地模仿、揣摩起来。 当他沉浸心神,练习书中一个名为“马步冲拳”的基础桩功时,灵魂深处的青符,有了反应! 比单纯举石锁时更加活跃,更加清晰! 一股股细微的暖流隨著他的动作在他体內流转,仿佛一个无形的老师,在潜移默化地修正他错误的发力方式,引导著气血按照一种更高效的轨跡运行。 陈渊心中狂喜。 他將拳法练习与【强身健体】的锻炼结合起来,废寢忘食。 仅仅两天时间,他就感觉自己对力量的控制精妙了数倍,一拳打出,竟隱隱带著一丝撕裂空气的轻微声响。 他感觉的到,一个新的词条,即將诞生。 就在他闭门苦练之时,李小栓又找了过来,脸上满是忧色。 “陈渊哥,东边沙角村的人,又来我们这边下网了!” “一个叫『沙角蛟』的,仗著船好人多,把赵伯他们都给打了,可遇到王虎那伙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沙角村,宏村以东的邻村,向来与宏村有摩擦。 陈渊只是点了点头,把一包晒好的鱼乾递给他。 “拿回去给你爹补补身子。” “可是……” “先顾好你自己。”陈渊打断了他。 外界的风波与他无关。 他当前唯一的目標,就是在王虎的报復,或是別的什么麻烦找上门来之前,將这本残缺的《碎石拳》,彻底“肝”出一个可以依赖的战斗词条! ………… 又是三天过去。 这三天,陈渊的茅屋快被他吃空了。 每天的食物消耗量翻了三倍不止,之前能吃上五六天的鱼乾,如今两天就见了底。 吃!疯狂地吃! 好在如今捕鱼技术更上一层楼,依靠鲜美渔获也是勉强补上气血亏损,肌肉体魄开始快速增强。 吃下去的东西,转眼就成了滚烫的气血,又被更高强度的拳法练习迅速榨乾,周而復始。 这种感觉很好,踏实。 角落里的大黄饿得直哼哼,碗里连根鱼骨头都见不著了,只能用一种可怜巴巴的姿態瞅著自己的主人,时不时低声呜咽两下。 更让它感到不安的,是陈渊身上那股越来越浓的味道。 那不是汗臭,是一种混杂著燥热与腥甜的气味,仿佛一团无形的气场。 每当陈渊练拳练到酣处,浑身冒著腾腾白汽时,大黄就焦躁地在屋里打转,鼻子不停地翕动,似乎想嗅明白这股让它本能感到敬畏的气息到底是什么。 第三天深夜,陈渊榨乾了最后一丝力气。 那几个简单的桩功拳招早已融为一体,打得浑然忘我。 就在身体即將崩溃的那个临界点,脑海里那道沉寂的青符,终於有了动静! 【词条生成:碎石拳(入门)】 成了! 词条生成的一瞬,一股全新的感悟涌入脑海,【强身健体】的经验条也跟著猛地跳了一大截! 之前所有生涩彆扭的地方,豁然贯通。 什么叫“气自脚底生”,什么叫“力由脊背行”,再也不需要去想,去揣摩。 身体,已经將这一切化为了本能。 他走到屋后,对著那块磨了他不知多少天的人头大小礁石,平平无奇地递出一拳。 “咔嚓!” 不是闷响,是脆响! 坚硬的礁石表面,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碎石簌簌掉落。 第6章 世道险恶 古人言,富贵险中求。 拳头能砸开礁石,自然也能砸开一条生財之道。 陈渊將这个道理,化作了每日出海的动力。 他不再廝混於近海,而是驾著小船,小心翼翼地驶向那些无人敢去的险恶渔场,比如黑风水道的外围。 那里的风浪和暗流,足以让村里最老道的渔夫都望而却步,对他而言,却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那股玄妙的【渔感】雏形,让他能隔著浑浊的海水,感知到礁石缝隙里潜藏的珍贵猎物。 他的渔获不再是普通的杂鱼,而是临海镇酒楼里高价收购的稀有鱼类,通体火红的红斑海鱸。 茅屋里的米缸满了,餐桌上隔三差五也能见到荤腥。 充足的营养化作滚烫的气血,【强身健体】那条龟速前进的进度条,也因此加快了些许。 这天,他从临海镇卖鱼归来,怀里揣著一串沉甸甸的铜板,刚到村口,就被几个人影拦住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为首的正是王虎。 他没像手下那般咋咋呼呼,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陈渊的肩膀上。 “陈渊兄弟,最近发財了啊。” 王虎的视线,落在了陈渊腰间鼓囊囊的钱袋上。 “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咱们宏村是个小地方,讲究个互帮互助,你这独门的出海路子,也得让兄弟们沾沾光不是?” 他不是直接抢,而是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说著不容拒绝的话。 “这样吧,以后你出海,带上我这两个兄弟。或者,你捕来的这些好鱼,都得通过我来卖,我抽三成,保你在宏村平平安安。你看如何?” 陈渊肩膀上传来沉重的力道,他扫过王虎身后那几个手持木棍、不怀好意的泼皮,心里一片冰冷。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挤出一个顺从的笑容,点了点头。 “虎哥说的是,应该的。” 王虎很满意陈渊的识时务,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著带人走了。 周围远远看到的村民,眼神复杂,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漠然。 陈渊面色如常地走回自己的茅屋。 “吱呀——” 木门被关上,將屋外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他脸上的顺从瞬间褪去,只剩下深海般的沉寂与冷酷。 他深知,这並非一次性的破財消灾,而是养虎为患。 今日退一步,明日便要退百步,直到被榨乾吸净,再无立锥之地。 想要安稳地活下去,便需行雷霆手段,一劳永逸。所谓斩草除根,莫不如是。 他没有多想,將怀里所有的铜板都倒了出来,铜钱碰撞,发出清脆又冰冷的声音。 接下来的几天,他修炼【碎石拳】愈发刻苦,一拳一脚都用尽全力,榨乾身体的每一丝潜能。 磨刀不误砍柴工。 想要宰虎,必先利其爪牙。卖鱼换来的钱,尽数投入到购买肉食和一些活血通络的粗浅药材之中,疯狂地补充著身体的消耗。 他需要儘快变强,在被彻底吸乾之前,拥有能將这头恶虎一击毙命的獠牙。 ………… 一天夜里。 陈渊没有练拳。 他將茅屋里那口半满的水缸,彻底注满。 然后,他吸足一口气,將整个头,沉进了冰冷的水里。 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肺部开始灼痛,大脑传来强烈的抗议。 他咬著牙,强迫自己忍耐。 他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感受身体的每一丝变化,感受那股求生的本能。 灵魂深处的青符,对此產生了积极的反应。 【强身健体】的经验条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激活,正在缓缓凝聚。 时间一息一息地过去。 直到极限,他才猛地將头抬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 稍作休息,他再次將头沉了下去。 一次。 两次。 十次。 后半夜,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茅屋,潜入冰冷的海水中。 他不再满足於在水面游弋,而是尝试著在水下无声地行动,像一条真正的鱼。 月光下的海面,一片死寂。 ………… 陈渊又去了孙老头家。 他没空手,左手拎著一小坛浑浊的烧刀子,右手提著两条还在摆尾的活鱼。 孙老头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鼻子先动了动,闻到了酒香,接著才懒洋洋地睁开眼。当他看清陈渊手里的东西时,那乾瘦的身体立刻像是装了弹簧,从躺椅上弹了起来。 “嘿,你这小子,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孙老头一把抢过酒罈,拔开泥封,凑到鼻子下猛吸一口,脸上顿时泛起满足的红晕,嘴里却不饶人,“说吧,又憋著什么坏水,想从我这老骨头里掏点什么出来?” 陈渊笑了笑,也不辩解,熟络地走到灶台边,自顾自地收拾起那两条鱼,刮鳞去脏,动作麻利。 “孙伯,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看天好,孝敬您老人家一顿酒肉嘛。” “哼,就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孙老头嘴上骂著,眼睛却死死盯著陈渊手里的鱼和那坛酒,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一次,陈渊绝口不提拳法的事,只专心烤鱼。 酒过三巡,鱼肉被烤得金黄流油,“滋滋”作响,香气四溢。孙老头的话匣子彻底被酒精和肉香撬开了。 陈渊就坐在小马扎上,一边给火堆添著柴,一边满脸崇拜地听著,时不时递上酒罈,或者撕下一块最肥美的鱼腹肉。 他听得格外认真,尤其是在孙老头吹嘘自己当年如何驾船闯过“黑风水道”时,更是瞪大了眼睛。 “孙伯,那地方真有您说的那么邪门?” 陈渊把一块烤得焦黄酥脆的鱼皮递过去,脸上满是少年人该有的好奇与不信,“村里人都说,进去的船就没见出来的,那风真能把船板给撕开?” 这个问题显然挠到了孙老头的痒处,他得意地嚼著鱼皮,喷著酒气,大手一挥。 “邪门?那是对你们这些连海潮都算不明白的雏儿来说!对老子当年,那就是条过道,闭著眼都能走个来回!” 他喝得兴起,用油腻的手指,在空中胡乱比划著名,唾沫横飞。 “记住了,小子!水道口的风是乱的,没个准头,那是两边断崖把风给搅碎了,专门糊弄外行人的!” “可你只要硬著头皮往里走上十丈,那风就全是一个劲地从北边往南灌,那叫『刮骨刀』,又冷又硬,能把人的魂儿都给吹出来!” “最要命的不是风,是水下的流!” 孙老头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有些狰狞,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险境,“那里的暗流分三层,表层跟著风走,底下两层却是拧著劲的,跟两条水下的大蟒蛇一样,能把你的船活活拽到崖壁上撞个粉碎!” 孙老头说得兴起,又狠狠灌了口酒,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不过嘛……” 他嘿嘿一笑,卖起了关子,凑到陈渊耳边,一股酒气差点把陈渊熏个跟头, “每天下午申时三刻,涨潮到顶,那两条要命的大蟒蛇就得歇口气。那股子暗流会停上小半个时辰。那时候,就是过水道的唯一机会。早一刻,你被风吹死;晚一刻,你被流拽死!都得给龙王爷当女婿去!” 陈渊安静地听著,將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都像刻刀一样,深深地刻进了脑子里。 第7章 钓命之饵 天刚蒙蒙亮。 陈渊独自划著名小船,径直驶向那片渔民们谈之色变的黑风水道。 离著还有一里地,海风就变了味,不再温和,而是化作一道道鞭子,从四面八方胡乱抽来,搅得海面一片混乱。 他的小船被吹得左摇右晃,根本走不直。 船头刚靠近水道的入口,一股猛烈的吸力便从前方传来,船速陡然加快,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拖拽著。 他没有深入。 他死死把住船舵,双臂肌肉坟起,青筋暴突,凭藉著日渐增长的掌控力,硬是让小船在入口边缘那片最混乱的水域里打著转。 他用整个身体去感受孙老头口中的“乱风”和“暗流”。 每一次船身的剧烈摇晃,每一次船桨划入水中传来的诡异阻力,都被他清晰地捕捉,记在心里。 灵魂深处的青符,震颤得前所未有地剧烈。 【操舟(入门)】那条经验条,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跳动。 小船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好几次船底都擦著水下的礁石掠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他却始终冷静,將每一次危机都化作对水流和风向的更深层理解。 汗水很快湿透了他的后背,双臂的肌肉酸胀到了极限。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他才驾著船,艰难地从那片混乱中退了出来。 回到村里时,他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但收穫也是巨大的。 他对那片水域的凶险,有了最直观的认识。 而【操舟】的经验,也涨了一大截。 …… 陷阱,不需要太复杂。 只需要一个足够贪婪,且足够自负的猎物。 第二天,陈渊如常出海。 他没有再去黑风水道,只是在近海打了几网。 傍晚回到村里,瘦猴早已等在岸边,一脸不耐地来收取“孝敬”。 按照约定,陈渊每日渔获的三成,要上交给王虎代卖。 陈渊將桶里大半的杂鱼都倒进了瘦猴的筐里,但在倾倒的最后,一条通体漆黑,鳞片在夕阳下泛著玉石般光泽的怪鱼,也跟著滑了进去。 那条鱼被压在最下面,並不起眼。 瘦猴只是顛了顛分量,朝地上啐了一口。 “晦气!” 他骂了一句,便拎著筐子走了。 他不知道,那条被他当成普通海鱸的怪鱼,在临海镇的某些地方,有一个名字——墨玉鱸。 一条,就值寻常渔民一个月的收成。 当晚,王虎的住处。 王虎翻检著今天的“收益”,准备让手下拿去镇上相熟的鱼档处理。 当他看到那条黑得发亮的墨玉鱸时,呼吸猛地一滯。 他年轻时曾在镇上的大酒楼后厨帮过工,亲眼见过管事为了这么一条鱼,对送货的船老大何等点头哈腰。 他一把將鱼抓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眼中的贪婪之火越烧越旺。 这东西,宏村附近的海域根本不可能有! 那个叫陈渊的小子,一定找到了什么別人不知道的宝地!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这个秘密,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包括他手下这帮蠢货! 他要一个人,独吞下这条財路! …… 第三天,天还未亮透。 陈渊正在往自己的小船上搬运渔具,一道黑影从码头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王虎。 他是一个人来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跋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的平静。 他摊开手,掌心赫然是那条早已死去的墨玉鱸。 “在哪儿捞的?”王虎的声音很低,像一条吐著信子的毒蛇。 陈渊看到鱼,身体明显地哆嗦了一下,脸上瞬间布满了恐惧,连连摆手。 “没……没了,虎哥,就,就那么一条,运气好碰上的……” “我再问一遍,在哪儿!” 王虎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抓住了陈渊的衣领,將他半个身子提了起来。 “咳咳……在……在黑风水道,我被浪卷进去,差点回不来……”陈渊被掐得满脸通红,断断续续地说著,“虎哥,那地方去不得,真的会死人的,我再也不敢去了!” 黑风水道。 听到这个名字,王虎眼中的怀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瞭然。 难怪! 也只有那种鬼地方,才会有这种宝贝,也只有那种鬼地方,才没人敢去! 他盯著陈渊,从他脸上只看到了最纯粹的恐惧和懦弱。 “算你识相。” 王虎鬆开手,陈渊像一滩烂泥般滑倒在地。 “现在,你,带我去年。” 王虎的语气不容置疑。 “虎哥,我……” “再废话,我现在就把你手脚打断,扔海里餵鱼。” 王虎轻蔑地一脚踢在陈渊的船上。 “就用你的船。” 用陈渊的船,动静最小,也最不容易引人注意。 茅屋里,陈渊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著,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直到王虎不耐烦的催促声再次传来。 他才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脸上所有的恐惧和懦弱,都消失得一乾二净,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 …… 夜深了。 整个宏村都陷入了沉睡,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 一道黑影,从茅屋里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 是陈渊。 他背著一个不大的包裹,里面是他所有的家当和晒好的鱼乾。 他没有往村外走,而是熟练地绕到村后,钻进了黑石山脉的一处密林。 在一块不起眼的巨石后面,有一个被藤蔓掩盖的狭小山洞。 他將包裹藏进洞穴最深处,又用石头封好洞口,做了偽装。 做完这一切,他又潜回了海边,回到了自己那艘破旧的小渔船旁。 月光下,他翻身上船,摸到船底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被他提前凿开的,只有拇指大小的孔洞。 孔洞被一个浸满了桐油的木塞,死死地堵著。 他用手指,轻轻地,来回摩挲著那个木塞的边缘。 一切准备就绪。 现在,只需要等著那条最贪婪的鱼,自己游进网里。 ………… 天色才蒙蒙亮,海风里还带著夜的寒气。 砰! 一声巨响,陈渊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整个踹得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中,王虎带著瘦猴和另外两个心腹,满脸不耐地闯了进来。 “汪!汪汪!” 一道黄影从屋角的草堆里猛地窜出,是土狗大黄。它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齜著牙,喉咙里发出滚雷般的低吼,死死护在陈渊身前。 “畜生,找死!” 王虎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一脚狠狠踹在大黄的腰腹上。 “嗷呜——!” 一声悽厉的哀嚎,大黄像个被丟弃的破麻袋,横飞出去,重重撞在墙角的石锁上。 它挣扎著想爬起来,却只是徒劳地呜咽,一条后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著,显然是断了。 “大黄!” 陈渊从草堆里“滚”了出来,脸上血色褪尽,手脚並用地爬到大黄身边,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颤抖。 他一把抱住瑟瑟发抖的土狗,能清晰感觉到它身体传来的惶恐。 他猛地抬头,看向门外愈发汹涌的海浪:“虎哥……今天风浪太大了,不对劲啊!” 第8章 虎登舟,黄泉启航 “村里孙老头他们都说过,黑风水道那地方邪门!只有等到下午申时,潮水涨到最高,那股暗流才会停那么一小会儿……我们,我们再等等行吗?” “少废话,再敢多说一个字,老子现在就把你俩捆一块沉海里餵鱼!” 王虎的耐心已经耗尽,他大步上前,像拎小鸡一样,一把揪住陈渊的后衣领,將他从地上提溜起来。 啪! 王虎反手就是一巴掌,不重,却抽得陈渊脑后一麻。 “少他妈跟老子讲条件!老子说现在走,就现在走!” 死亡的威胁下,陈渊的“反抗”戛然而止。 他最后看了一眼在地上痛苦哀鸣的大黄,低下头,肩膀瑟缩著,再不敢多言。 只有他自己知道,从王虎出现那一刻,就已经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被粗暴地推搡著,踉蹌地走向码头。 王虎那艘比寻常渔船大了一圈的船,早已在浪里起伏。 在王虎凶狠的命令下,陈渊“被迫”接过了船舵。 船只缓缓离港,在灰色的浪涛中,一头扎进了那片通往死亡的黑风水道。 一路上,陈渊都表现得战战兢兢。 “虎哥,水流太急了,船好像被什么东西拖著走……” “前面那片就是乱风口,不能再往前了!” 他的每一次“提醒”,都让王虎脸上的狞笑更深一分。 越是凶险,就越证明那地方藏著宝贝。 这小子的恐惧,就是最好的证明。 船头刚一扎进水道,一股完全不同於外海的狂风便从四面八方席捲而来。 船身猛地一沉,又被一个浪头高高抬起,然后重重砸下。 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瘦猴几人脸色都有些发白,紧紧抓住船舷,咒骂著这鬼天气。 王虎却兴奋地吼道:“就是这儿!再往里开!” 船只在剧烈的顛簸中艰难前行。 混乱,成了最好的掩护。 陈渊的身子隨著船的摇晃而摆动,一次剧烈的倾斜中,他看似狼狈地摔倒在地,顺势滚到了船舱一侧。 这里是视线的死角。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船底那块微湿的木板。 指尖发力,那个被他反覆摩挲、早已鬆动的油浸木塞,被无声地拔了出来。 一股细微却冰冷的水流,开始渗入船舱。 起初,这点水量在狂暴的风浪中,根本不值一提。 他爬起身,又踉蹌著扑向主帆的方向,口中大喊:“帆!稳住帆!” 他抓住了控制船帆的一条主承力绳,在所有人都在与风浪搏斗,无人注意他时,袖中一柄早已准备好的、巴掌长的锋利鱼刀,悄无声息地滑入掌心。 刀刃贴著粗糙的绳结,在最隱蔽、受力最强的地方,用力一划。 一道深而不显的口子,出现在绳结的內芯。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丟开绳索,重新“惊慌失措”地滚回船舵旁。 船,继续向著水道中央,那片他早已选好的、暗流最是汹涌的坟场驶去。 当船行至水道正中,异变陡生! “啪!” 那根被割裂的绳结,在狂风的巨力拉扯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应声而断!失控的船帆,变成了一面巨大的巴掌,携著山崩之势,猛地横扫而下! “啊!” 一个离得最近的泼皮躲闪不及,被沉重的桅杆当头砸中,哼都没哼一声,头骨碎裂,红白之物迸溅,当场软倒下去。 “怎么回事!” 王虎又惊又怒。可不等他反应,脚下的船板传来一阵剧烈的颤抖,冰冷的海水不再是渗透,而是疯狂地倒灌进来! 船身在此刻发生了致命的倾斜! “是你搞的鬼!”王虎目眥欲裂,他瞬间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意外!他赤红著双眼,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朝著陈渊猛扑过去! 瘦猴也反应过来,从另一侧包抄,脸上满是狰狞。 可陈渊却像一根钉子,死死扎在倾斜的甲板上,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在瘦猴扑近的瞬间,他动了! 身体不退反进,迎著瘦猴的冲势,肩膀猛地一沉,一记狠辣无匹的贴山靠,正中瘦猴胸口!“咔嚓!”那是胸骨断裂的脆响!瘦猴的身体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箏,倒飞出去,越过船舷,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一个捲来的浪头吞没。 与此同时,王虎的拳头已到面门! 陈渊头一偏,避开拳风,身体顺著倾斜的甲板向下一滑,右手五指成爪,闪电般抓在王虎的小腿上。碎石拳的发力技巧瞬间贯通全身,他腰身一扭,一股螺旋暗劲爆发! “啊——!” 王虎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只感觉小腿像是被烧红的铁钳狠狠拧了一下,剧痛钻心,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在甲板上。 就在这时,整艘船彻底倾覆! 所有人,都被拋进了漆黑狂暴的怒涛之中! 入水的瞬间,没有寻常人的呛水和慌乱。灵魂深处的青符,在接触到这片狂暴水流的剎那,猛然大放光明! 【词条生成:水性精通(入门)】 一股清凉的明悟瞬间贯通全身。他甚至能清晰“看”到身边每一股暗流的走向。黑风水道,对他不再是致命的坟场,而变成了他的猎场! “救……救命!”最后一名泼皮在水中胡乱扑腾,绝望地嘶喊。 陈渊的身影如同一条鬼魅的黑鱼,无声无息地从他下方潜近。一只冰冷的手,铁钳般扣住了他的脚踝,然后猛地向下一拽! 那名泼皮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整个人被拖入深水,冰冷的海水疯狂涌入他的口鼻,视野迅速被黑暗吞噬。 现在,只剩下王虎! 王虎水性不差,他死死抱著一块船板,在浪涛中起伏,一双眼睛如同恶鬼,死死搜寻著陈渊的身影。 陈渊的身影在不远处的水下浮现,如同一个幽灵。 他被耍了。 这个念头让王虎的怒火烧掉了最后一丝理智。 他放弃了木板,嘶吼著,手脚並用地朝著陈渊扑去,想要將这个小杂种生吞活剥! 陈渊看著扑来的王虎,眼神平静得可怕。他深吸一口气,不闪不避,反而迎了上去。 两人在水中轰然相撞! 王虎一身蛮力在水里被削弱了七成,可依旧死死箍住了陈渊。他张开血盆大口,想去咬陈渊的脖子。 可陈渊,却比他更像一头水中的凶兽。 他任由王虎抱著,身体却顺著一股暗流猛地向下一沉,將两人一同拖入更深、更冷、压力更大的水下!王虎的动作瞬间迟滯。 就是现在! 陈渊眼中寒光一闪,被束缚的右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然发力,拳头紧握,碎石拳的全部力量凝聚於一点,重重轰在了王虎的太阳穴上! “啵!” 一声沉闷至极的声响在水中传开。 王虎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疯狂与暴虐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灰白。鲜血,从他的耳孔中缓缓溢出,在黑色的海水中染开一抹淡淡的猩红。 陈渊挣开他无力垂下的手臂,看也不看那具缓缓下沉的尸体,身体一转,借著另一股暗流的力道,如同一条真正的黑鱼,迅速潜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翻滚的黑水,很快吞噬了所有的声音。 一切,重归於风的怒吼与浪的咆哮。 第9章 风波定,语试锋芒 黑风水道的咆哮,最终被无垠的东海吞没。 陈渊在湍急的暗流中穿梭,新生的【水性精通】词条,让他与这片狂暴的水域化为一体。 他不再抗拒,而是顺从。 身体借著每一股能將钢铁撕碎的暗流之力,轻盈地调整著方向,滑向深海。 他在水下潜行了足足两里地,彻底脱离那片死亡海域,才在一处僻静的礁石后探出头。 咸腥的空气涌入肺中,带著劫后余生的甘甜。 他大口喘息,冰冷的海水带走了身上所有的热量,四肢百骸疲惫酸软,脑子却清醒得可怕。 爬上礁石,拧乾衣衫,借著微弱的星光辨明方向,他朝著黑石山脉游去。 回到那个被藤蔓掩盖的狭小山洞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他疲惫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心神沉入灵魂深处。 青色玉符静静悬浮,表面多了一枚温润的符文印记——【水性精通(入门)】。 在它下方,【强身健体】的进度条,肉眼可见地向前猛窜了一大截。 就连【碎石拳(入门)】的经验,也跟著涨了不少。 他闭上眼,脑中回放著船只倾覆,王虎等人被黑水吞没的画面。 没有快意,没有不安,像是在看一幕与自己无关的皮影戏。 前世的道德观,早已被这三年的飢饿、劳作,以及刚才那场精心策划的杀戮,冲刷得乾乾净净。 在这吃人的世道,讲道理,是会死人的。 他在山洞里休息了整整一个白天,將状態恢復到最佳,才在黄昏时分,悄然潜回宏村。 ………… 王虎一行人消失的第三天,宏村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那几个平日里横行霸道的泼皮,再也没出现过,像几颗被投进大海的石子,连个响声都没留下。 村民们表面上议论纷纷,猜测他们是遇到了海寇或是触怒了龙王,但私下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村角那间破茅屋。毕竟,王虎最后一次在村里露面,就是气势汹汹地去找陈渊的麻烦。 直到李小栓鼓起勇气去送鱼乾,才发现那间破茅屋的门不知何时已经修好,院子里也重新有了人生活的痕跡。 陈渊的说法很简单,那天被王虎逼著出海,结果遇上风浪,他侥倖抱住一块船板,在海上漂了许久才被冲回岸边,回来后就大病了一场。 他看起来確实很虚弱,脸色苍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没人去戳破这个漏洞百出的说辞。怀疑的种子在每个人心里,但没人敢让它发芽。对於村民而言,一个凶狠的泼皮头子,换来一个沉默寡言的孤僻少年,这笔帐怎么算都划得来。 於是,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了相信这个“事实”,选择息事寧人。 风波,就这么在所有人的心照不宣中,被强行压了下去。 对宏村的其他人来说,是少了一伙泼皮的骚扰;但对陈渊而言,这意味著一个绝佳的,无人打扰的喘息之机。 回到茅屋,关上门,陈渊脸上所有的虚弱都瞬间褪去。 与天斗,与人斗,在生死边缘的搏杀,让【强身健体】的经验条猛窜了一大截,连带著【碎石拳】的感悟也深了许多。 古人说的穷文富武,陈渊现在才算有了切身体会。 搏杀后的身体,像一头沉睡的巨兽被彻底唤醒,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咆哮,贪婪地渴求著能量补充。 之前积攒的钱粮消耗殆尽,新获得的能力,必须儘快变成实实在在的资源。 第二天,天还未亮透。 陈渊划著名小船,再一次驶向那片人人谈之色变的黑风水道。 如今,这片死亡禁地,已然成了他的私家渔场。 凭藉【水性精通】和【操舟】的词条,小船在狂暴的暗流与交错的礁石间穿行,如履平地。 他甚至开始享受这种与怒涛共舞的感觉,將每一次对风浪的驾驭,都当成对自身力量的锤炼。 他轻易就捕获了几条在临海镇能卖上高价的深海鱼。 收网后,他没有立刻返航,而是在一处僻静的礁石后停船,脱去衣衫,一个猛子扎进了冰冷的海水里。 他模仿鱼群在水流中穿梭的姿態,感受水压对身体每一寸肌肤的挤压,练习在水下將呼吸放至最缓,心跳调至最沉。 他要將这片大海,彻底变成自己的主场。 接下来的日子,陈渊过得规律而充实,如同一部无情的机器。 清晨出海,下午赴镇,用渔获换回大块的肉食、补充气血的药材,以及更精细的粮食。 到了晚上,茅屋便成了他的熔炉。 大块的肉食与粗浅的药材在锅中翻滚,化作滚烫的气血,被他鯨吞入腹。 紧接著,便是疯狂的修炼。 他不再拘泥於那残缺拳谱上的死板招式,而是將白日在黑风水道中感受到的浪涛之力,融入拳法之中。 他体会著暗流的盘旋之力,尝试著將“力由脊背行”化作一道自脚底涌起、沿脊柱传递的浪涌,最终在拳锋处炸开,时而如礁石般刚猛,时而如暗流般阴柔。 吃,练,再吃,再练。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强壮,原本单薄的少年身形,渐渐有了稜角分明的肌肉线条,皮肤下的血管如小蛇般盘踞,每一次吐纳,胸膛都如风箱般鼓动,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筋骨在每一次极限拉伸与发力后,都会发出一阵细微的、类似蚕食桑叶的“沙沙”声。 那是筋骨在气血的滋养下,变得更加坚韧的徵兆。 【强身健体】和【碎石拳】的经验条,都在稳步而快速地增长。 这天傍晚,他刚从镇上回来,孙老头却提著个酒葫芦,堵在了他的门口。 老头子浑浊的眼睛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像在审视一头刚出栏的牲口,最后落在他那个鼓囊囊的行囊上。 “小子,最近发財了?” 陈渊面色平静,从行囊里拿出一块用油纸包著的熟牛肉,递了过去。 “孙伯,尝尝。” 孙老头也不客气,抓起牛肉就啃,含糊不清地嘟囔。 “王虎那几个小子,说没就没了,真是奇了怪了。” 他一边说,一边死死盯著陈渊,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他嗅到的不只是牛肉的香气,还有一股从陈渊骨子里透出来的,淡淡的、混杂著血腥与悍勇的味儿。 陈渊的脸却像一口深井,不起半点波澜。 “大海上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他平静地回应,绕过孙老头,走进自己的茅屋,关上了门。 门外,孙老头啃著牛肉,看著那扇紧闭的木门,又扭头望向临海镇的方向,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难明的意味。 “黑虎帮的狗,鼻子可灵得很吶……” 茅屋內的陈渊,则將剩下的肉食和药材一一放好,没有片刻停歇,摆开了拳架。 呼! 拳风撕裂空气的轻微声响,在昏暗的茅屋中,有节奏地响了起来。 在真正的麻烦找上门来之前,他必须抓住每一分每一秒。 第10章 避风港,上下一心 “小子,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也在刀口上舔过血。杀人,是有味儿的。那股子味儿,就算你拿海水泡上三天三夜,也洗不乾净。” 陈渊的身体没有一丝颤抖。 他只是平静地注视著孙老头那双浑浊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两人对视了足足十息。 最终,孙老头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 “麻烦。” 他转身走回门槛,又坐了下去,將最后一口牛肉塞进嘴里。 “王虎死了,事情没完。” “他每年都要给临海镇黑虎帮的『刀疤刘』上供,两条品相最好的海鱸,一罈子好酒,还有十两银子。” “现在,鱼没了,酒没了,银子也没了。刀疤刘的人,最迟三天,就会找上门来。” 孙老头的话,像是一块冰,掉进了滚油里。 陈渊的心沉了下去。 他预料到了麻烦,却没想到麻烦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具体。 “刀疤刘那伙人,可不是王虎这种村里的泼皮。” 孙老头看著远方的海面,眼神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凝重。 “他们手里,是真的沾过人命的。宏村这点家当,不够他们塞牙缝。” 陈渊沉默了。 他可以在水里弄死王虎,但他没本事在陆地上,悄无声息地干掉一整个黑虎帮。 “你小子,是个好苗子,也是个惹祸的根子。” 孙老头忽然转过头,死死盯著他。 “现在,有两条路给你走。” “第一条,你现在就跑,往南边的大山里钻,躲起来,这辈子都別出来。黑虎帮的人找不到你,就会拿整个宏村撒气。” “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孙老头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老头子我,保你。” 陈渊没有立刻回答,他在快速权衡。 孙老头的“保”,绝不是白白付出的善意。 “村里不能没有能顶事的人。王虎那种货色,是餵不饱的豺狗。你比他狠,也比他聪明。” 孙老头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我已经跟老村长说好了。黑虎帮的人要是来了,全村人一口咬定,王虎是自己出海,不听劝,死在了风浪里。” “我们宏村虽然穷,但也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全村几十號人,逼急了,也能溅他一身血。” 这番话,说得光棍又决绝。 陈渊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面对一个成组织的帮派,他需要宏村这块盾牌。 “为什么?”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孙老头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无比复杂。 “老头子我在这村里躲了几十年清静,不想被人搅了。再说了……” 他顿了顿,目光又落在了那块碎裂的礁石上。 “你小子,能从黑风水道里活著出来,还能捕到那些镇上老爷们抢著要的稀罕鱼……” “以后,村里总有需要你出力的地方。比如,老头子我的酒,也该换换口味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院子,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陈渊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孙老头,这个老狐狸。 他用整个宏村的安危,將自己牢牢地绑在了这条船上。 他给了一块盾牌,但也上了一道枷锁。 陈渊並不反感。 因为这笔交易,很公平。 他走到屋角,从一堆破烂的渔具下,摸出了那个卖掉几条好鱼后,剩下的一小袋铜钱。 不够。 远远不够。 想要在三天之內,让自己的实力再上一个台阶,单靠苦练是不行的。 他需要药材,需要更多的肉食,来催化【强身健体】的进度。 ………… 王虎死后的第三天,孙老头一言不发,领著陈渊,走进了村长那间唯一用青石砌成的屋子。 屋里挤满了人,村里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在,个个面色凝重。 李小栓的父亲也来了,被人扶著,靠墙坐在一张长凳上,伤腿伸得笔直,脸色苍白。 陈渊一进屋,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有探究,有畏惧,也有几分说不清的复杂。 他目不斜视,跟著孙老头在角落站定,像一截沉默的礁石。 “人都到齐了。” 孙老头没有坐,他走到屋子中央,浑浊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 “长话短说,王虎死了,死在了黑风水道。”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屋外海浪拍岸的声响。 “但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临海镇黑虎帮养在咱们村的一条狗。” 孙老头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 “最多三天,黑虎帮的『刀疤刘』就会派人来。不是来问话,是来收帐的。” “收帐?”村长手里的老烟杆抖了一下,菸灰掉了一地。 “王虎每年都要上供。现在狗死了,供没了,主人家自然要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孙老头冷笑一声,“刀疤刘那伙人,手里的刀,是用来砍人的,不是用来捕鱼的。他要是认定,王虎是死在咱们村里人手上……”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所有人都听懂了。 “那……那可如何是好?”一个老人声音发颤。 “我们能怎么办?我们就是些打鱼的,哪里惹得起那些人!” 恐慌开始蔓延。 “所以,王虎是怎么死的?”孙老头忽然提高音量,视线如刀,再次扫过全场。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他是自己找死!”孙老头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他不听人劝,贪心不足,非要在风暴天闯黑风水道,结果船翻人亡,尸骨无存!” “全村人,从今天起,都得是这个说法!” “谁要是嘴巴不牢靠,说漏了半个字,就是把刀子递到人家手上,捅向我们自家的邻居,自家的孩子!” 良久的死寂后,靠在墙角的李小栓父亲,挣扎著开了口。 他每说一个字,都牵动著伤口,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孙叔……说得对。”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我李家,认这个理。谁要是敢在背后乱嚼舌根,我李瘸子第一个不答应!” 这几句话,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冰封的湖面。 一个头,就这么带了起来。 第11章 虎狼药,红甲蟹 临海镇的街道,比宏村宽敞得多,也嘈杂得多。 青石板路被行人的脚步和独轮车的轮子磨得发亮。 陈渊穿著一身浆洗得发白的旧衣,混在人群里,像一滴水匯入溪流,毫不起眼。 他手里攥著那个沉甸甸的钱袋,手心已经有些汗湿。 几个挎著腰刀,敞著怀的汉子从他身边大摇大摆地走过。 他们是黑虎帮的人。 镇上的小贩看见他们,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一个卖炊饼的摊主,被其中一个汉子隨手拿了两个饼,不仅不敢吱声,脸上还必须挤出笑来。 陈渊的脚步没有停。 他只是將这一切都收进了眼底。 孙老头给的钱,或许能买来一时的安寧,但餵不饱这群豺狼。 他脚步一转,径直走向镇西那间最气派的铺子。 回春堂。 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与街上的尘土鱼腥味形成了鲜明的区隔。 铺子里很安静,一排排的药柜整齐地靠墙立著,上面贴著密密麻麻的標籤。 一个穿著素雅青裙的女子正站在柜檯后,低著头,用一桿小巧的银秤仔细称量著药材。 她的动作很专注,手指纤长,手腕皓白。 陈渊走到柜檯前,將钱袋轻轻放在了檯面上。 女子没有抬头,只是冷淡地问了一句。 “看病还是抓药?” “抓药。” “方子。” “没有方子。”陈渊开口,声音平稳,“我要几味药材。” 苏清澜手上的动作停了。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却带著几分冷意的脸。 她的视线在陈渊身上扫过,从他黝黑的皮肤,到他那身不合身的旧衣。 “说。” “血竭,牛膝,杜仲,还有……一钱虎骨。” 最后两个字出口,苏清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放下手里的银秤,双臂环抱在胸前,语带讥誚。 “就你这小身板,用虎狼药?” “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陈渊没有被她的態度激怒,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虎骨性燥,但配以龟甲胶,取其阴阳互济,再辅以杜仲强筋,牛膝活血,便可去其烈性,取其药力。”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血竭若用火锻法炮製,其活血化瘀之效,能增三成。”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苏清澜环抱的双臂,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她重新打量著眼前这个渔村少年,清冷的眸子里,终於透出了一丝真正的审视。 这些药理,寻常郎中都未必能说得这般透彻,更別提炮製手法里的细微差异。 “你懂医?” “不懂。”陈渊回答得乾脆,“只是听村里老人偶尔提起过。” 苏清澜没有再追问。 她转过身,背对著陈渊,按他说的方子,拉开一个个药柜的小抽屉。 “虎骨一钱,三两银子。其他的药,总共三百二十文。” 她的声音恢復了最初的冰冷,公事公办。 价格很贵,但陈渊没有还价。 他知道,这些东西,值这个价。 他將钱袋打开,仔细数出三两碎银和一串铜板,推了过去。 苏清澜很快將药材用油纸包好,递给他。 陈渊接过药包,转身便要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问了一句。 “回春堂,收不收药材?” 苏清澜正在整理柜檯,闻言头也不抬。 “寻常草药,镇外多的是,不收。” “东海里有一种礁蟹,红壳硬钳,专吃岩缝里的海藻,肉极腥,不能食用。” 陈渊的话语不急不缓。 苏清澜擦拭柜檯的动作,停住了。 她当然知道那种礁蟹。 那东西的蟹壳磨成粉,是配置上等金疮药的绝佳药引,不仅能止血,还能促进筋骨癒合,千金难求。 只因其藏於深水礁石缝隙,极难捕捉,稍有不慎,就会被巨钳夹断手指。 “你有?” “或许能弄到。” 苏清澜这次,真正正视起了陈渊。 她看著这个一身土气,神情却始终平静的少年,许久,才冷淡地开口。 “若是十年以上年份的红甲老蟹,蟹壳完整,回春堂,一只,出这个数。” 她伸出了三根手指。 陈渊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出了回春堂,消失在街道的人流里。 苏清澜站在原地,看著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 药铺伙计从后院走出来,好奇地问。 “小姐,那小子谁啊?口气不小,还真敢要虎骨。” 苏清澜没有回答,只是將柜上那串铜钱收进了钱箱,发出“哗啦”一声脆响。 这声音,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 回到茅屋,破门被死死閂上。 买来的虎狼之药被毫不吝惜地投入锅中,熬煮成一锅粘稠腥臭、如同墨汁的药汤。 没有片刻犹豫,陈渊將滚烫的药汁尽数倒入平日里储水的大缸。 “刺啦”一声,白雾蒸腾,满室皆是刺鼻的气味。 他脱去上衣,露出精悍的、遍布细微伤痕的身体,然后一言不发,整个人沉入其中。 灼烧感! 皮肤接触药汤的瞬间,便传来被烙铁狠狠按住的剧痛! 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在尖叫,滚烫的药力化作亿万根无形的针,顺著毛孔钻进血肉,冲向骨髓! 陈渊的身体瞬间绷紧,脖颈与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但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扛著那股几乎要將人撕裂的力量。 还不够! 在这能將寻常人活活烫熟的药缸里,他竟然开始摆开了《碎石拳》的架势。 动作迟滯而扭曲。 每一次抬手,每一次出拳,都牵动著全身被药力侵蚀的肌肉,带来加倍的痛苦。 汗水刚冒出额头,就被蒸发成了白汽。 灵魂深处,那枚青色玉符却在疯狂震颤,以前所未有的贪婪,汲取著这股由痛苦和药力转化而来的精纯“经验”。 【强身健体】的进度条,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狂飆! 而那套早已烂熟於心的拳法,在这一次次的生死锤炼中,开始发生某种质变。 拳路在脑中一遍遍流淌,每一个发力细节都被拆解、重组…… 轰! 一股全新的发力感悟,猛然贯通四肢百骸! 【词条进化:碎石拳(精通)!】 陈渊骤然睁眼,那股暴涨的力量在他体內横衝直撞,几乎要破体而出。他没能忍住,下意识地一拳递出,重重砸在了缸壁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口盛满药汤、厚实坚硬的大水缸,竟以拳印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了整个缸身! 滚烫的药汤,顺著裂缝汩汩流出。 “这……”他回过神来,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第12章 財帛饲虎,孤身叩门 黑虎帮的人,比孙老头预料的还要早一天。 三匹快马,在村口捲起漫天烟尘。 为首的壮汉脸上斜著一道狰狞刀疤,从眉骨直贯嘴角,整张脸凶恶如鬼。 他就是刀疤刘。 宏村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门窗“吱呀”著紧闭,整个村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咸腥的海风,还在不知死活地吹拂。 孙老头和老村长,领著几个胆子大的男人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谦卑的、近乎諂媚的笑容。 “刘爷,您大老远来,辛苦,辛苦了。” 老村长搓著手,腰弯得像一只煮熟的虾。 刀疤刘根本没看他,那双阴冷的眼睛在村子里扫了一圈,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王虎呢?” 孙老头连忙上前一步,將准备好的说辞倒了出来,添油加醋地描述著王虎如何不听劝,如何在风暴天贪心不足,最终被巨浪吞没。 刀疤刘听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 等孙老头说完了,他才慢悠悠地开口:“东西呢?” 老村长赶紧將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捧了上去,恭敬地递过去。 “刘爷,这是王虎出事前交给老汉保管的,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少了您这份孝敬。他……他出事太突然,我们也是这两天才敢出海,凑了些鱼卖了钱,这才凑齐了数。” 刀疤刘的视线落在了那钱袋上,没有立刻去接,眼神里带著审视。 老村长仿佛没察觉到那股压力,继续说道:“王虎没了,村里没了主心骨,大傢伙儿都慌得很。以后村里这边的份子,还请刘爷放心,我们宏村砸锅卖铁,也一定按时给您备好,不敢有误。” 他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把王虎的死定性为意外,又主动承担了上供的责任,姿態放得极低。 刀疤刘终於有了点反应。 他伸出手,一把將钱袋抓了过去,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很足。 “算你们懂事。” 刀疤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难看的笑意,將钱袋扔给了身后的手下。 “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 他深深地看了老村长和孙老头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警告,也像是在审度。 说完,他不再停留,翻身上马,带著两个手下调转马头,在一阵“驾”声中,捲起烟尘,扬长而去。 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紧绷的村民们才长长地鬆了口气。 老村长腿一软,差点没站稳,被孙老头一把扶住。 “破財消灾,破財消灾……”老村长喃喃自语。 孙老头看著刀疤刘离去的方向,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凝重,他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什么也没说。 ………… 夜色下的临海镇,褪去了白日的喧囂,显得有些冷清。 他曾远远观察过,黑虎帮的帮眾在镇上横行无忌,唯独对回春堂所在的这条街,敬而远之。 就连走路,都会下意识地绕开。 仿佛那家药铺门口,有什么看不见的凶兽盘踞著。 夜深,回春堂后门。 陈渊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叩门三下,不轻不重。 开门的依旧是那个药铺伙计,看到是陈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满是警惕。 “大半夜的,你来做什么?药已经卖给你了。” “找苏大夫。” 陈渊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沉稳。 “谈一笔生意。” 伙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衣衫完整,不像受伤的样子,脸上满是怀疑,但终究还是转身通报去了。 后院石桌旁,苏清澜正在灯下擦拭一套银针,听到伙计的稟报,她擦拭的动作顿了顿,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 “让他进来。” 陈渊走进后院,没有半分侷促,只是平静地站在灯火的阴影里。 “黑虎帮的人来过了?”苏清澜没有抬头,声音像这夜色一样凉。 “来过了。” 陈渊言简意賅。 “刀疤刘亲自来的。” 苏清澜这才抬起头,目光如炬,在他身上扫过,没发现任何伤口或狼狈之色。 “看来,你应付得不错。” “他试探了一下。”陈-渊的语气波澜不惊,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们达成了共识。” 他没有说如何被刀疤刘勒索压迫,没意义,没人会关心普通渔夫的死活。 说了,只会让人觉得自己软弱无能罢了。 “所以,你来找我,不是为了治伤。”苏清澜放下了银针。 “不是。” 陈渊终於说出了真正的目的。 “我来,是想和回春堂做一笔长久生意。” 他看著苏清澜,十分坦然。 “我知道东海深处,一处极隱秘的海沟里,有一窝红甲蟹。最大的一只,蟹壳足有碗口大,少说也有十年份。” 苏清澜擦拭银针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赤岩岛,也知道那里的海况有多复杂。一个渔村少年,能精確地说出这种情报,绝非偶然。 “你的条件?”她开门见山。 “这窝蟹,我可以去取。但我需要一个保障。” 陈渊的目光直视著她,没有丝毫躲闪。 “我需要成为回春堂记名的採药人。以后我从海里得到的所有稀罕物,都优先卖给回春堂。” 空气一瞬间变得有些凝滯。 药铺伙计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这小子不是来卖货,他是来要身份的! “一个记名身份,换一个虚无縹緲的消息?” 苏清澜笑了,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誚。 “我回春堂派人去,一样能把它们捞上来。” “你们的人,找不到那条海沟。” 陈渊自信道,“就算找到了,也对付不了那只成了精的老蟹。它守在窝口,钳子比铁还硬。没有万全的准备和对付它的法子,下去多少人,都是给它送点心。”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刀疤刘今天虽然走了,但他很快会再来。我需要一个能让他,让黑虎帮忌惮的身份。” 这才是图穷匕见。 他用一窝“十年老蟹”作为自己的投名状,要的不是钱,而是回春堂这面盾牌。 他赌的,就是苏清澜的野心,和对珍稀药材的渴求。 许久,苏清澜站起身,从药柜里取出一块乌木腰牌,扔了过去。 腰牌上,刻著一个古朴的“春”字。 “这是回春堂採办的信物。” 她重新坐下,声音变得比刚才更冷。 “我给你信物,也给你一个机会。” “三天之內,我要看到那只完整的红甲老蟹。它,就是你换取这个身份的代价。” “如果你做到了,以后临海镇,没人敢轻易动你。” “如果做不到……”她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寒意,同样刺骨。 “成交。” 陈渊接过腰牌,入手微沉。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走,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看著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药铺伙计忍不住问道:“小姐,您就这么把採办信物给他了?万一他跑了,或者根本就是撒谎……” “他不会跑。” 苏清澜拿起一根银针,对著灯火,针尖上闪烁著森然的寒光。 “一个能躲开刀疤刘杀招,还能冷静地跑来跟我谈条件的渔村小子……”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一只螃蟹的银两。” “他要的是一张能上牌桌的门票,而我,恰好缺一个有胆子下深海的棋子。” 第13章 词条通玄,收拢人心 白日练拳淬体,夜里,陈渊便將那艘破船推入大海。 他不去近海渔场,而是专挑黑风水道的外围。 那里的风浪,远比村口的海湾要狂暴得多。 他一次次地驾驭著小船,在犬牙交错的暗礁与变幻莫测的急流间穿行。 他死死地抓著船桨,用尽全身力气与大海搏斗,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咆哮,手臂上的青筋坟起,状若虬龙。 一股突如其来的暗流,猛地抓住了他的船底,將小船往一处巨大的礁石漩涡里拖拽。 生死一线,所有的技巧都成了本能。 他猛地將船桨插入水中,而是顺著那股拖拽的力道,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狠狠一撬! 小船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船头猛地扬起,擦著那块能將船板拍成碎片的礁石边缘,险之又险地滑了过去! 灵魂深处,玉符微光一闪。 【词条进化:操舟(精通)!】 一股全新的感悟涌入脑海,他对水流的理解,对船只的掌控,瞬间提升了一个台阶。 ………… 危险,也意味著机遇。 他总能发现一些被急流捲来的、年份不低的珍稀鱼获。比如一种通体漆黑、肉质却异常鲜美的乌鳞鱼,一条就能在临海镇卖出半两银子。 又或是一些能入药的奇异海贝。 在一次次的潜水搜寻中,他脑中那股玄之又玄的【渔感】,愈发清晰。 不再是模糊的直觉,而是一种可以被主动感知的“信號”。 这天,他將船停在一片相对平缓的水域,再次沉入海底。 这一次,他没有四处寻觅,而是闭上眼,放空心神,全力去感知那股来自水下的微弱脉动。 很快,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独特的“信號”,从左前方约莫三十丈深的岩壁下传来。 不是鱼,也不是海贝。 那是一种……植物般的律动。 陈渊心中一动,最大限度地延长了闭气时间,朝著那个方向潜了过去。 水下的压力越来越大,光线也越来越暗。 当他拨开一片茂密的海草,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在那片幽暗的岩壁上,竟附著著一丛丛晶莹剔透、如同冰雕玉琢般的奇异菌类。 它们散发著柔和的、如同月华般的清冷光晕,將周围的海水都映照得一片朦朧。 月华菌! 这是一种只生长在极阴极寒水脉中的灵物,能滋养神魂,是炼製安神、静心类丹药的绝佳辅药。 没想到,在这片海域里,竟然真的存在!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伸出手,轻轻触碰其中一株。 就在指尖接触到那冰凉滑腻的菌盖的瞬间。 【词条生成:渔感(入门)!】 成了! 陈渊压下心中的狂喜,迅速將这片月华菌尽数採下,用隨身携带的油布小心包好。 【渔感】的正式生成,意味著这片广袤的海域,对他而言,不再是一片充满未知的险地。 而是一个可以被精准探索的巨大宝库! ………… 小雨淅淅沥沥。 陈渊提著一小包从镇上买的草药,径直走向了村西头。 李瘸子家。 门虚掩著,一股淡淡的药味混杂著霉味飘了出来。 陈渊推门进去,李小栓正蹲在地上,用一把破勺子费力地刮著锅底的锅巴,听见动静,猛地抬头。 “陈渊哥!”少年眼睛一亮,连忙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屋角那张简陋的床板上,李瘸子挣扎著想要坐起身,却牵动了腿上的伤,疼得他额头冷汗直冒,脸色愈发苍白。 “李叔,你躺著別动。” 陈渊走过去,將手里的药包放在床头,“镇上回春堂的药,活血化瘀的,不是什么精贵东西,你用热水敷一下,能好得快些。” 李瘸子的嘴唇动了动,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感激,最后只匯成两个字:“谢了。” 陈渊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將这间屋子的窘况尽收眼底。 一口豁了口的缸,两张缺了腿的凳,墙角堆著几件补了又补的渔具,空气里,鱼腥味极淡极淡。 这说明,他们家已经很久没有像样的渔获了。 李小栓的娘从里屋走出来,手里端著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看到陈渊,脸上挤出一丝侷促的笑,连忙把碗往身后藏了藏。 这便是宏村大多数人的写照。 陈渊心中念头飞转。 今日用钱財餵饱了刀疤刘,只是权宜之计。黑虎帮是豺狼,餵不饱,也信不过。下一次,他们会要得更多。 他分析过自己的处境。 逃离宏村?不行。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哪里不是底层? 更何况,这片他熟悉的海域,那些暗藏的渔场和灵物,是他安身立命、快速变强的最大依仗,绝不能放弃。 投靠別的势力?更不行。无论是镇上的其他帮派,还是回春堂,自己都只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寄人篱下,生死皆不由己,灵魂深处的秘密更可能暴露。 单打独斗?太慢,也太危险。 势单力薄,一个人能打的鱼,能赚的钱,终究有限,根本无法支撑巨大消耗。而且,一个独行的强者,在黑虎帮这种地头蛇眼里,就是一块肥肉,隨时可以扑上来撕咬。 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走。 將整个宏村,拧成一股绳,打造成属於自己的势力! 他们穷,他们弱,他们被压迫得太久,所以他们也最渴望改变。 王虎的错,是把他们当牲口。而自己,要给他们希望,將他们的利益和自己的利益捆绑在一起。 自己需要人手去探索更深的海域,需要船队来扩大渔获,需要一个稳固的后方来提供修炼资源。 而宏村,就是最好的选择。 李瘸子一家,就是最好的切入点。 想通了这一切,陈渊拉过一张凳子坐下,神情变得无比坚定。 他像拉家常一样问道:“李叔,你这腿,怕是两三个月下不了海了吧?” 李瘸子嘆了口气,满脸愁容:“何止两三个月,郎中说,能保住这条腿就算不错了,以后……怕是废了。” 李小栓听了,手擦了擦脸,眼角有些发涩。 一个渔夫,废了一条腿,就等於断了全家的生路。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天无绝人之路。” 陈渊的声音很平稳:“海上的活,一个人干不了,一群人,总能干。” 李瘸子愣住了,没明白他的意思。 李小栓却像是听懂了什么,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陈渊哥,你的意思是……” “王虎那套,是抢,是刮。他把村子当成自己的鱼塘,想什么时候捞一笔,就什么时候捞一笔,鱼塘只会越来越瘦。” 陈渊看著李瘸子,一字一句道,“但如果我们自己拧成一股绳呢?我水性不赖,也知道几个別人不敢去的渔场,但一个人,一艘船,力有未逮。可要是三五艘船,十几个好手一起呢?” 他没有说得太透,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李瘸子是聪明人,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你是想……学镇上那些大船行,自己组个渔队?”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陈渊点了点头,“我们出人,出力,我负责找地方,定航线。打上来的渔获,刨去孝敬黑虎帮的份子,剩下的,按劳力、按船只,咱们自己分。多劳多得,公平公正。” 他顿了顿,补上了最关键的一句:“最重要的是,咱们自己卖。我今天去镇上看了,鱼市的价钱,被几个鱼贩子压得太狠。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鱼,可以直接跟镇上的大酒楼,跟回春堂那种大户谈。价钱,至少能高三成。” 高三成!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李瘸子夫妇脑中的混沌。 他们一辈子都在跟风浪搏命,换来的却是鱼贩子的层层盘剥和飢饿。 陈渊描绘的这幅景象,对他们而言,简直是不敢想像……。 “这……这能行吗?”李小栓的娘颤声问道,既是期待,又是害怕。 “不试试怎么知道?” 陈渊笑了笑,“总比坐在这里等死强。李叔,你腿脚不便,但你织网补网的手艺,整个村子数第一。以后渔队所有的网具,都交给你来维护修补,这也是一份力,同样算工钱,拿分成。” 这话,彻底击中了李瘸子心中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 他以为自己已经是个废人,只能拖累家人,可陈渊却给了他一份新的价值,一份尊严。 汉子眼眶一热,猛地一拍床板:“干了!我这条命不算什么,我儿子,我这双手,都交给你了!你说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陈渊要的就是这句话。 第14章 一网起,银鳞耀海湾 离开李家,陈渊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到了村后的孙老头家。 老傢伙正躺在院里的摇椅上,悠哉悠哉地晒著太阳,旁边石桌上,摆著一碟生米,一壶劣酒。 看到陈渊来了,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又憋著什么坏水呢?” “想请孙老您老当个掌舵的。”陈渊也不绕弯子。 孙老头差点被一口酒呛到,猛地坐了起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奇:“嘿,你小子,真敢想啊。让老头子我给你卖命?” “不是卖命,是合作。”陈渊將刚才对李瘸子说的那套,更加精炼地说了一遍,最后道,“我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子,在海图和风向上没人敢质疑的老前辈。整个宏村,除了您,没第二个人。” 孙老头眯著眼,摩挲著酒葫芦,半晌没说话。 “你小子,这是要把整个宏村都绑在你那条破船上啊。” “是福是祸,总得闯一闯。” 孙老头嘿嘿笑了两声,那笑声里带著几分说不清的意味。“老头子我老了,不想再折腾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指了指墙角一口半人高的大酒缸。“我这缸酒,快见底了。你要是能给我弄来赤岩岛的『火烧云』,別说当个掌舵的,给你当个大爷都行。” 火烧云,一种只生长在赤岩岛附近深海礁石上的血红色海鱼,肉质极其鲜美,是酿造烈酒的极品辅料,千金难求。 “成交。”陈渊没有丝毫犹豫。 他知道,老狐狸这是答应了。 回到自己那间破茅屋,大黄瘸著一条腿,兴奋地扑了上来,用脑袋一个劲儿地蹭他的裤腿。 陈渊从怀里摸出一块用油纸包好的肉乾,扔给它。 大黄欢天喜地地叼著肉乾跑到角落里,大快朵颐。 它的伤腿,已经被陈渊用药膏处理过,恢復得很快。 陈渊坐在门槛上,看著院中那块被他打出裂纹的礁石,心中默默盘算。 李家父子,是仁义。孙老头,是利益。 一仁一利,一明一暗,他在宏村的根基,算是初步立住了。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宏村的码头上,出现了奇异的一幕。 三艘渔船並排停靠,其中两艘是村里最破旧的,另一艘,则是李瘸子家那条虽然老但保养得最好的船。 陈渊站在船头,李小栓和另外四个被他说动了的青壮渔夫站在他身后,一个个脸上都带著几分忐忑和激动。 孙老头打著哈欠,手里拎著酒葫芦,慢悠悠地晃了过来,一屁股坐在码头的石墩上,摆明了是来看热闹的。 村里的其他人,远远地站著,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陈渊,真能行吗?带著这么几个人,就想翻出来?” “我看悬,那几个渔场,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等著瞧吧,別钱没捞著,把船和人都折进去。” 风言风语,像刀子一样刮过来。陈渊充耳不闻,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辨明了风向。 “起锚,出发。” 三艘船,迎著朝阳,第一次以“渔队”的名义,驶向了茫茫大海。 他们没有去那些眾所周知的渔场,而是在陈渊的指引下,绕过一片暗礁密布的水域,来到了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海湾。 “陈渊哥,这里……能有鱼?” 一个叫王二狗的渔夫,看著清澈见底的海水,满脸怀疑。这里水太清,按老辈人的说法,水至清则无鱼。 “撒网。”陈渊没有解释,只是下达了命令。 眾人將信將疑地將三张大网依次撒下。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熬人。船上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第一网,要是空了,那他们这个所谓的渔队,就成了全村的笑话。 只有陈渊,平静地坐在船沿,闭著眼,仿佛在假寐。 实际上,他的心神,早已沉入了灵魂深处的青符之中。 【渔感】词条,正散发著微弱的光芒。 在他的感知里,下方的海水中,无数细小的光点正在游弋。 “起网!” 约莫一炷香后,陈渊猛然睁眼。 眾人如梦初醒,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收网。 “拉……拉不动!”李小栓涨红了脸,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渔网却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 “一起拉!” 所有人都扑了上去,號子声在海湾上空迴荡。 渔网被一点点地拖出水面,当看到网中景象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满! 满满一网! 银白色的海鱼在网中拼命地跳跃,挤压,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几乎要將渔网撑破!那沉甸甸的分量,压得船舷都猛地往下一沉。 “发了……发了!”王二狗语无伦次,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们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这一网,比他们过去一个月打的鱼加起来还要多!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他们又下了两网,每一网,都是让人心惊肉跳的大丰收。 三艘小渔船被塞得满满当当,吃水线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 “返航。”陈渊及时叫停。 贪心,是海上第一大忌。 当三艘满载而归的渔船缓缓驶入宏村码头时,整个村子都炸了锅。 那些原本在岸边看笑话的村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们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那堆积如山的渔获,散发著诱人的腥味和……银子的味道。 孙老头手里的酒葫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快步上前,抓起一条肥美的海鱸,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喃喃道:“鬼门关的渔场……这小子,真有这本事……” 不等村民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这么多鱼,怎么卖? 很快,临海镇最大的鱼贩子“歪嘴李”就闻著腥味赶了过来。 他带著几个伙计,看著这三船鱼,眼睛放光,嘴上却是一脸的不屑。 “嘖嘖,都是些不值钱的杂鱼。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我全收了,一口价,五两银子。”歪嘴李撇著他那標誌性的歪嘴,报出了一个侮辱性的价格。 换做以前,渔民们就算气得吐血,也只能捏著鼻子认了。 但今天,陈渊站了出来。 他没跟歪嘴李吵,甚至脸上还带著笑。他只是从怀里,慢悠悠地掏出了一块乌木腰牌,在歪嘴李眼前晃了晃。 “李老板,我这批鱼,是给回春堂苏大夫准备的。她说要挑一批最新鲜的,做药膳用。” 回春堂!苏大夫! 歪嘴李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那张歪嘴哆嗦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回春堂是什么地方?黑虎帮都不敢去撒野的地方! “这……这位小哥,您……您是回春堂的採办?”歪嘴李的腰,瞬间就弯了下去。 第15章 渔合既立,其锋当指血甲寒 “兼职而已。” 陈渊把腰牌收了回去,“不过苏大夫说了,以后宏村的渔获,只要品相好的,回春堂都要。当然,价钱,得按镇上的市价来。” 他看著歪嘴李,笑道:“李老板,以后咱们打交道的日子还长。今天这批鱼,刨去给回春堂的,剩下的,您给个公道价。我们也不让你吃亏,以后有了好货,第一个通知你,怎么样?” 一番话,有拉有打,有威胁有利诱。 歪嘴李是生意人,脑子转得飞快。 得罪回春堂,那是找死。 但跟一个能稳定提供大量优质渔获的渔队合作,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公道!一定公道!” 歪嘴李连连点头,脸上堆满了笑,“这批鱼,品相上乘,我出二十两!以后小哥有什么货,隨时招呼!” 从五两到二十两! 周围的渔民们,看向陈渊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怀疑和观望,而是敬畏,是狂热! 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少年,不仅能带他们找到鱼,还能为他们爭来利! 最终,这批鱼卖了足足二十三两银子。按照事先说好的规矩,三成归船主,五成按人头分,剩下两成,则是全部归陈渊。 陈渊大概分了有三成不止。 分钱的时候,那几个跟著出海的渔夫,捏著手里沉甸甸的铜钱,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那些没去的村民,肠子都悔青了,一个个围了上来,挤破了头想加入。 陈渊没有拒绝,但他立下了规矩。 “想入伙可以,但有三条规矩。第一,出海听指挥,谁敢乱来,立刻滚蛋。第二,渔获分配,按之前的章程来,谁也別想多占。谁敢乱伸手,我亲手剁了他的爪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至此,“宏村渔合”,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正式成立。而陈渊,便是无可爭议的头领。 当晚,陈渊的茅屋里,飘出了浓郁的肉香。大黄啃著一根硕大的骨头,尾巴摇得像个小风车。 陈渊喝著李小栓娘送来的鱼汤,心中却在盘算著另一件事。 人手、资金、威望,都有了。 是时候,去会会那只“十年老蟹”了。 ………… 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夜色如墨。 一艘经过精心加固的渔船,如同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宏村的港湾。 船上只有三个人。 陈渊,李小栓,还有一个名叫赵四的,是村里水性最好的汉子,为人沉默寡言,做事踏实。 “渊哥,我们这是要去哪?这么晚出海,太危险了。”李小栓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紧张。 “去取一件东西。” 陈渊掌著舵,目光凝视著远处黑暗的海面,“一件能让咱们宏村渔合,真正在临海镇站稳脚跟的东西。” 他没有说实话。此行太过凶险,目標也太过骇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渔船在陈渊的驾驭下,如一条滑溜的泥鰍,精准地避开了一处处或明或暗的礁石。 他的【操舟(精通)】技巧,在夜航中发挥得淋漓尽致,看得一旁的赵四暗暗心惊。 他自詡水性过人,但跟陈渊一比,简直就是刚下水的旱鸭子。 航行了约莫两个时辰,一座巨大的黑色剪影,出现在了海天尽头。 赤岩岛。 岛屿周围,暗流涌动,风声鹤唳,寻常渔船根本不敢靠近。 陈渊却像是回到了自家后院。 他熟练地操纵著船只,在几股湍急的暗流之间穿梭,最终將船稳稳地停在了一处背风的石壁下。 “小栓,赵四叔,你们在船上等著,用绳子系住我。无论水下发生什么动静,没有我的信號,都不要把绳子拉上来。”陈渊一边说,一边脱去上衣,露出精悍结实的身躯。 他腰间缠著一把特製的、开了血槽的锋利鱼枪,另一只手,则拿著一个用鱼皮包裹的东西,散发著一股奇特的腥味。 “渊哥,下面到底有什么?”李小栓抓著绳子,手心全是汗。 陈渊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一只脾气不太好的大螃蟹。”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悄无声息地扎入了冰冷漆黑的海水之中。 入水的瞬间,【水性精通】词条带来的奇异感知,让他瞬间与周围的水流融为一体。 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股暗流的走向,能感受到远处鱼群游动时带来的微弱震动。 他像一条深海的猎食者,朝著记忆中的那条海沟潜去。 越往下,水压越大,光线也愈发暗淡。 周围的海底景象,变得光怪陆离。发光的海草,奇异的珊瑚,构成了一个瑰丽而又致命的世界。 很快,他找到了那个隱蔽的洞穴。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通过,周围布满了锋利的牡蠣壳。而在洞口深处,一双碗口大的、闪烁著幽绿色光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 来了。 陈渊没有贸然前进。他停在安全距离外,缓缓打开了手中的鱼皮包。 里面是一块被他用特殊药草浸泡过的虎鯊肉,那股独特的腥味,在水中迅速扩散开来。 洞穴深处,传来一阵不安的骚动。 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明显被这股味道吸引了。 陈渊耐心十足,像一个最有经验的猎人,静静地等待著。 终於,一个庞然大物,从洞穴里缓缓爬了出来。 那是一只体型大得超乎想像的巨蟹! 它的蟹壳,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如同凝固鲜血般的赤红色。两只巨螯,比成年人的大腿还粗,闪烁著金属般冰冷的寒光。 十年份的红甲老蟹,不,看这体型,怕是已经快二十年了! 它贪婪地朝著那块虎鯊肉爬去,巨大的螯足在海底的岩石上,划出“咔咔”的声响。 就是现在! 在红甲蟹的巨螯即將夹住鱼肉的那一瞬,陈渊动了! 他的身体在水中划出一道残影,手中的鱼枪,如同毒蛇出洞,没有刺向那坚不可摧的蟹壳,而是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直奔红甲蟹的眼睛而去! 围魏救赵! 红甲蟹显然没料到这个渺小的人类敢主动攻击,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放弃了鱼肉,一只巨螯闪电般地横扫而来,带起一股能撕裂钢铁的暗流! 陈渊早有预料,腰腹发力,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碎石拳(精通)】的发力技巧,在这一刻融入了他的水下动作,让他的每一次闪避都精准到了极致。 一击不中,红甲蟹彻底暴怒。 它放弃了笨拙的爬行,八条腿猛地一蹬,庞大的身躯竟然在水中变得异常灵活,两只巨螯化作了两柄夺命的剪刀,疯狂地绞向陈渊。 一时间,水下暗流狂涌,沙石翻飞。 陈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这只老蟹的实力,远超他的预估。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了这场生死的搏杀之中。 战斗的本能,被彻底激发! 灵魂深处,那枚青色玉符,隨著他每一次极限的闪避,每一次与死亡的擦肩,都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水性精通】的经验,在疯狂地飆升! 第16章 何以脱凡胎?当洗髓伐脉 在又一次险险避开巨螯的夹击后,陈渊的身体几乎贴在了红甲蟹的腹部。 他看到了! 在那坚硬的腹甲连接处,有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顏色稍浅的软肉,那是它换气呼吸的要害! 机会,只有一次! 陈渊眼中精光爆射,全身的力量在瞬间凝聚於右拳之上。 碎石拳! 没有丝毫保留,他一拳狠狠地轰击在了那片软肉之上! “噗!” 一声闷响,拳头毫无阻碍地陷了进去。一股墨绿色的、腥臭无比的液体,从伤口处喷涌而出,瞬间染黑了周围的海水。 红甲蟹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两只巨螯无力地垂了下来。它那双幽绿的眼睛,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成了! 陈渊不敢停留,抓住机会,將手中的鱼枪从它的另一只眼睛狠狠刺入,直没至柄! 庞然大物,终於彻底不动了。 陈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气泡在黑暗中升腾。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四肢百骸都传来撕裂般的酸痛。 他拽了拽腰间的绳子,发出了信號。 当李小栓和赵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將这只如同怪物般的巨蟹拖上船时,两人当场就傻了,呆立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陈渊爬上船,疲惫地躺在甲板上,大口地喘著气。 ………… 当陈渊提著这只巨大的红甲蟹,再次出现在回春堂后院时,饶是苏清澜素来清冷,也忍不住露出了惊容。 “十年份的红甲蟹……你真的办到了?” 陈渊將红甲蟹重重地放在石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平静地说道:“蟹壳完整,年份只多不少。苏掌柜,可以结清了。” 苏清澜快步上前,修长的手指仔细地在蟹壳的接缝处、以及陈渊刺出的伤口上检查了一番。 確认这头巨蟹的精华並未流失太多后,她看向陈渊的眼神,彻底变了。 她没有多问过程,乾脆地取来银子,当面点清,交给了陈渊。 “以后若还有这种年份的灵物,回春堂隨时都收。价格,好商量。”这是她第一次,对陈渊说出“好商量”三个字。 “会有机会的。”陈渊收起银子,不多逗留,转身便走。 望著他消失在院门口的背影,苏清澜在原地静立了片刻。 她没有返回前堂,而是转身走向了后院深处,一间终年飘散著奇异药香的静室。 推开门,一名鬚髮皆白、身穿葛袍的老者,正背对著她,悉心照料著一株通体碧绿的灵草。 “三叔,他成功了。”苏清澜的声音恢復了惯有的清冷,却多了一丝恭敬。 老者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看似浑浊,却仿佛能洞穿人心。“哦?一个连气感都未生的凡人渔夫,竟能独自猎杀十年份的红甲蟹?” “他的气血之雄浑,远超常人,而且……心性、手段,都非同一般。” 苏清澜將自己的观察和盘托出,“此人,是个人才。” 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沉吟片刻,道:“一个破落渔家子,倒是有趣……正值用人之际。你继续与他接触,不必急著招揽,先用財帛吊著他,看看他的能耐。 若此人真有价值,便引入『门』內,为我所用。” “清澜明白。”苏清澜微微躬身。 ………… 夜色如墨,將宏村彻底吞没。 陈渊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村子。 他没有回那间破茅屋,而是径直走向孙老头家。 院门虚掩著,一股劣质烧刀子的酒气飘了出来。 陈渊推门而入。 孙老头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就著一碟咸腥的海螺,自斟自饮。 他甚至没抬眼皮,只是將一个空酒杯推到了桌子对面。 “看你这一身血气未平,是把那大傢伙给收拾了?” 陈渊沉默地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放在石桌上。 孙老头浑浊的老眼扫过瓷瓶,鼻子嗅了嗅,嘿了一声。 “回春堂的上品金疮药,你小子倒是捨得下本钱。” 他给自己灌了口酒,哈出一口热气。 “那苏家女娃子,眼光毒得很。肯把东西卖给你,说明你那只螃蟹,让她满意了。” 陈渊没有接话,只是解开衣襟,露出胸腹间一道被巨螯边缘刮出的深痕,伤口虽已清洗,但依旧有些触目惊心。 他拔开瓷瓶的塞子,將药粉均匀地倒在伤口上。 清凉的感觉瞬间渗透皮肉,驱散了部分火辣辣的痛楚。 孙老头嘆了口气,忽然说道。 “你不是一直想学武吗……王虎那样的,只是镇上的地痞,连『后天』的门槛都没摸到。” “刀疤刘,算是摸到了后天第二境『洗髓伐脉』的边,一身气血比常人旺盛,筋骨也结实得多。我曾经……也是这个境界。” 陈渊涂抹药粉的动作没有停,耳朵却竖了起来。 “后天三境,是凡人踏入仙途的第一道坎。” 孙老头又灌了口酒,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诉说著什么禁忌。 “第一境,打熬气血。” “就是你现在正在做的,用药石、肉食滋补,再以拳法锤炼,把身子骨练得跟牛犊子一样结实,让气血充盈,奔腾如汞。” “你那套《碎石拳》虽然残缺,但路子是对的。” 陈渊的心神微微一动。 “第二境,洗髓伐脉。” “气血壮大到一定程度,就要学著引导它们。像梳理乱麻一样,一遍遍冲刷你的筋脉骨髓,把身体里的杂质都洗出去,脱胎换骨。” “到了这一步,才算真正拉开了和凡人的差距。力气更大,身子骨更轻,病痛不侵,寒暑不惧。也是后天化先天……以及日后能否修行的关键!” “这一步,有个条件,就是要有一门『观想法』。” 孙老头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一双老眼死死盯著陈渊。 陈渊也停下了动作,他抬起头,迎著孙老头的审视。 他知道,这才是今晚的重点。 “观想法?” “对。” 孙老头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 “就是闭上眼,在脑子里想一样东西,用你的心神,去模仿它,去变成它。” “好的观想法,能让你事半功倍。差的,练一辈子也只是个屁。” “你有?”陈渊问得直接。 “嘿嘿。” 孙老头髮出两声乾笑,他提起酒葫芦,摇了摇,里面已经空了。 陈渊会意,起身走进孙老头那间昏暗的屋子,摸出两坛自己上次“孝敬”的酒,放在了桌上。 孙老头满意地拍开一坛的泥封,浓郁的酒香瞬间瀰漫开来。 他痛饮一大口,脸上泛起满足的红晕。 “小子,你当这观想法是大白菜,想有就有?”孙老头斜了他一眼,又灌了一大口酒,脸上那股子酒气更浓了。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飘忽,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第17章 沧墟异闻 “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也曾野心勃勃,跟船去过那墨蛟出没的鬼地方,想寻仙缘。” “船没了,人都死光了,只有我一个,抱著块烂木板,在海上漂著。” “我没见著什么百丈墨蛟,也没找到仙人洞府,就在快要饿死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景象。” 孙老头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著极致恐惧和病態嚮往的复杂神情。 “我看到那片漆黑的海水,它……它在呼吸。” “一个浪头落下,一个浪头涌起,就像一个巨大到无法想像的生灵,在海底深处沉睡,吐纳著整个大海。” 孙老头的声音都在发颤,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冰冷绝望的海域。 “就在我以为自己疯了,眼看就要被那『呼吸』碾碎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穿著蓑衣的渔夫,就坐在那『呼吸』的正中心,安静地钓著鱼。” “他没用船,就那么坐在海面上。” 孙老头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猛地灌了一大口酒,酒水顺著嘴角流下都毫不在意。 他眼中翻涌著恐惧,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病態的嚮往。 “他发现了我,嘆了口气,对著我的脑门,遥遥点了一下。” 就那一下,我脑子里就多了一样东西,像烙铁印上去一样,烧得我痛不欲生,一辈子都忘不掉。” “那不是什么复杂的图案,只是一个向內盘旋、不断下沉的螺旋。” 孙老头神色恍惚,疯疯癲癲。 “但这螺旋的每一道弧线,都蕴含著一种奇特的韵律,引人沉沦,仿佛是一个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伟岸轮廓,正静静地蛰伏著。 它每一次缓慢到极致的呼吸,都引动著整个海域的潮汐起落,碾碎一切有形无形之物。” “我的悟性太差了,学不会,也看不懂,更无法传授与你……但我猜测,那……或许便是一门观想法。” 孙老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声音变得嘶哑:“小子,老一辈人说,那地方叫『沧墟』,是连墨蛟都不敢靠近的禁区。 他死死盯著陈渊,眼神前所未有的严厉:“那不是我们凡人该去的地方!你现在这点本事,连给那里的鱼虾塞牙缝都不够!去了,就是个死!” 陈渊沉默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看著眼前的孙老头,一个曾经也算摸到后天门槛的好手,因为见识了真正的天地伟力,就嚇破了胆,躲在这小渔村里浑噩半生,靠著酒精和吹嘘麻痹自己,最终还是要和凡人一样,在衰老和病痛中死去。 再想到孙老头口中那个於万丈波涛之上、在“大海呼吸”之间安然垂钓的蓑衣渔夫…… 一个是被伟力嚇破了胆的凡人武夫。 一个是驾驭著伟力的世外高人。 强烈的对比,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陈渊的心上。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孙老头口中的“后天三境”,或许能让人称雄一地,但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那不是他想要的终点。 他想要的,是像那个蓑衣渔夫一样,跳出凡俗,真正地……活著。 “沧墟……”陈渊在心中默念著这个名字。 那里有极致的危险,但也藏著通往另一层天地的钥匙。 一个清晰而坚定的目標,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他站起身,对著已经有些醉眼迷离的孙老头,郑重地躬身一拜。 “多谢孙伯解惑。” 这一拜,不是谢传法,而是谢他……指明了一条虽然遥远,却真实存在的路。 孙老头摆了摆手,似乎耗尽气力,眼皮都懒得抬。 “老头子我帮你,是想让村子安生几年。你也別让我失望,刀疤刘那边,你自己想办法应付。一个月后,他要是拿不到好处,第一个撕了你,第二个就轮到我们这些老骨头。” “我明白。” 陈渊转身走出院子,身影很快融入了深沉的夜色。 孙老头独自坐在院中,听著远处传来的海潮声,又灌了一大口酒。 他看著陈渊离去的方向,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谁也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低声喃喃自语:“小子,你志向不小,可寻仙访道,妄图超凡脱俗……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 有了银子,陈渊的淬体也变得奢侈起来。 他不再只用那几味虎狼药,而是从回春堂买来了更多、药性更猛的辅药,熬煮出的药汤比墨汁还要粘稠。 在镇上,他除了买药,也曾旁敲侧击,试图寻觅一门新的武学。 结果却令人失望,市面上流传的那些所谓秘籍,大多是粗製滥造的江湖把式,漏洞百出,连他那套残缺的《碎石拳》都不如。 真正的功法,显然不是用银子就能轻易买到的。 寻觅多日,他才从一个落魄老拳师手里,了几百文钱,买下了一门名为《燕行步》的粗浅身法。 虽然不入流,但胜在实用,已经是运气极好。 回到茅屋,这门身法也顺理成章地化作了一枚新的词条。 【词条生成:燕行步(入门)!】 这让他更加明白了真正的传承是何等珍贵,也让他对那片名为“沧墟”的海域,生出了更强烈的渴望。 痛苦的淬体,成了他每日的必修课。 当整个人沉入滚烫的药汤,那股几乎要將血肉融化的灼痛感袭来的瞬间,陈渊闭上了双眼。 他的脑海里,没有观想图,只有一股执念。 他要变强,不仅是为了应付眼前的刀疤刘,更是为了將来有足够的实力,去寻找那片“会呼吸的海”,去亲眼看一看,那通往仙途的风景,究竟是何等模样。 沸腾的气血在体內乱冲乱撞,每一次衝击,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 但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被动承受。 他开始尝试用意念去安抚,去引导,儘管收效甚微,甚至好几次因为心神不稳而气血逆冲,一口血直接喷进了药汤里。 但他没有停下。 在药缸里,他摆开了《碎石拳》的架势。动作比之前更加迟滯,每一次出拳,都像是在拖拽著整缸粘稠的药液,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的心神前所未有的凝聚。 变强!修行!然后去沧墟一探! 这股强大的执念,仿佛成了熔炉里的风箱,將药力、气血、拳法锤炼得更加彻底。 【强身健体】的进度条,在这样的磨礪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稳步向前推进。 第18章 借一分天险,等三分贪婪 一月之期,如悬顶之刀,寒光逼人。 临海镇的空气里,除了鱼腥和潮气,还多了一股火药味。 镇东码头,向来是“蛟龙帮”的地盘,他们做的私盐买卖,路子野,心也黑。 最近,黑虎帮的手,也开始往那片油水丰厚的码头伸,几次小规模的火併,已经见了血。 陈渊坐在镇上一家最嘈杂的酒馆角落里,面前摆著一碗浑浊的劣酒,手里却在不紧不慢地擦拭著一把半旧的鱼枪。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周遭的喧闹都与他无关。 邻桌几个刚下船的脚夫,正大声吹嘘著昨夜的见闻。 “蛟龙帮的王三,昨天被人敲了闷棍,一条腿都给打折了!” “我猜就是黑虎帮乾的!除了他们,谁敢在镇上动蛟龙帮的人?”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陈渊的指尖顿了一下,將鱼枪收回布套。他喝完了那碗酒,扔下几枚铜板,走进了暮色里。 时机,已经到了。 一切的源头,並非虚假的流言。 数日前,蛟龙帮的人在一片礁石区,意外发现了一艘沉船的残骸。 那是一艘来路不明的走私船,船体不大,却在淤泥中藏著一箱沉甸甸的官制铁锭,还有几箱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兵刃。 这是足以让任何凡俗帮派眼红的横財。 蛟龙帮自以为行事隱秘,却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暗中盯梢的陈渊尽收眼底。 在他们打捞一口箱子时,一柄带有特殊徽记的短刀从箱子缝隙中滑落,被他们忽略。待其走后,陈渊才如水鬼般潜下,將这柄刀捞了上来。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这柄刀,就是送给黑虎帮的鱼饵。 他了两天时间,摸清了黑虎帮一个外围头目的行踪和赌钱的习惯。 在一个雨夜,他將那柄短刀和一张绘著沉船大致位置的粗糙海图,用油布包好,悄悄“遗落”在了那个头目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刀疤刘得到东西后,並未声张。 他为人多疑,立刻派出了最心腹的水手,了三天时间,冒著风险潜入那片海域探查。 当心腹带回一块与沉船木料吻合的船板,並確认了水下確有沉箱时,刀疤刘眼中的贪婪才彻底压过了谨慎。 就在黑虎帮秘密筹备打捞时,一个替蛟龙帮跑腿的小混混,在黑市买药时,被一个神秘人塞了一张纸条和一小袋碎银。 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內容却让他心惊肉跳。 “黑虎帮已寻得『黑礁』沉宝,欲在月圆之夜,借大潮走黑风水道,独吞横財。船上皆是精锐。” 小混混捏著那袋沉甸甸的碎银,连滚带爬地跑向了蛟龙帮的堂口。 一张无形的网,悄然撒下。 接下来的几个夜晚,宏村的村民只当陈渊是出海夜捕,却不知他驾著那艘孤舟,驶入黑风水道最凶险的“鬼见愁”礁石群。 他早已勘察过此地,这里的航道在月圆大潮时,会形成一个巨大而致命的迴旋流。 月光下,陈渊赤著上身,將最坚韧的、用桐油浸泡过的铁线和海草混合编织,在航道最窄处的水线之下,布置了两道专门用来缠绕船舵的陷阱。 他又找到一处悬在航道正上方、早已被海风侵蚀得鬆动的巨岩。 他了整整两个晚上,用鱼枪和自製的槓桿,一点点凿空了巨岩的根基,只留下最后几处脆弱的连接点,並用粗壮的藤蔓巧妙地固定住,藤蔓的另一头,则系在他藏身的悬崖洞口。 准备妥当后,他攀上了水道一侧的悬崖,寻了一个被灌木完美遮蔽的石洞。 他盘膝而坐,调整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成了一块最不起眼的礁石,成了这片夜色的一部分。 ………… 月色被乌云遮蔽得严严实实,只在云层缝隙间,漏下几缕惨白的光。 鬼见愁水道里,风声像是鬼哭。 黑虎帮的大船一马当先,扎进了这片海域。 刀疤刘站在船头,海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脸上的刀疤在昏暗中愈发狰狞。 他的手下们,一个个舔著嘴唇,手里攥紧了兵器,空气中瀰漫著贪婪与暴戾。 “这是?!老大,有埋伏!” 就在他们即將通过最窄的航道时,船尾猛地一沉,传来“嘎吱”的刺耳声响。舵手惊恐地发现,船舵被水下的东西死死缠住,彻底失去了控制! 船只立刻开始打横,被狂暴的暗流推向一侧的礁石。 “怎么回事!”刀疤刘怒吼。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另一艘更大的船,掛著蛟龙帮的旗號,从他们后方的阴影中猛然衝出,船上的人影带著狞笑,鉤索已经飞了过来。 “刀疤刘,这批货,你黑虎帮吞不下!” 双方在最绝望的境地,轰然相遇。 “杀!”刀疤刘又惊又怒,却也明白已无退路。 下一刻,两艘船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亡命徒们嘶吼著扑向对方的甲板。 积压已久的仇恨,对宝藏的无尽欲望,瞬间引爆。 就在两方人马杀得眼红之际,头顶的悬崖传来一阵轰隆巨响。 陈渊在洞中,用尽全力,斩断了那根关键的藤蔓! 被凿空的巨岩,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带著万钧之势,裹挟著无数碎石,轰然坠落! 它的目標並非船身,而是两船之间狭窄的水道! “轰!” 巨岩砸入海中,激起滔天巨浪,彻底堵死了航道。更可怕的是,这剧烈的衝击,仿佛催化剂,让本就汹涌的暗流瞬间暴走,那个致命的迴旋流,提前成型了! “船要沉了!” “是陷阱!” 两艘本就失控的船,如同被投入磨盘的豆子,被巨大的漩涡无情地拉扯、撕碎,狠狠撞向两侧的礁石。 刚刚还在拼命的廝杀,瞬间变成了绝望的挣扎。 刀疤刘的確凶悍。即便身处绝境,他依旧连劈了三个蛟龙帮的好手,浑身浴血,宛如恶鬼。可脚下的甲板,正在一寸寸地沉入海底。 他胸口中了一刀,背后挨了一下,翻腾的气血让他喉头髮甜。 眼看无望,刀疤刘拼尽最后的气力,猛地一蹬船舷,整个人跃上了一块湿滑的巨大礁石。 他刚想喘一口气,一股极致的危险,从他身后悄然升起。 一道人影,仿佛从礁石的影子里长了出来,浑身滴著水,无声无息。 是那个渔村的小子! 刀疤刘又惊又怒,瞬间明白了一切。从那柄刀开始,这就是一个针对他们所有人的死局! 他刚要拧身反击,一只拳头,已经到了他的胸前。那拳头上,附著著一股螺旋下沉的阴劲,后发先至,重重轰在他胸口的伤处。 “噗!” 旧伤引动新创,刀疤刘只觉得五臟六腑都错了位,一口逆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向后踉蹌,神色瞬间萎靡下去。 如此狠辣,如此心性,简直不似少年能有的! “你……王虎也是你杀的?!” 陈渊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手中那支淬了剧毒的鱼枪,化作一道乌光,精准而迅疾地刺入了他的咽喉。 刀疤刘的身体僵住了,他死死地瞪著陈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最终无力地倒下。 陈渊拖著他的尸体,如同拖著一条死狗,来到礁石的另一侧。 下面,是那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漩涡。 他鬆开手,看著刀疤刘的尸体被那股黑暗的海水,无声无息地吞没,捲入深不见底的海底。 第二天。 临海镇炸开了锅。 黑虎帮与蛟龙帮,为抢夺一处沉宝,在鬼见愁水道火併,不料遭遇风暴和暗流,两败俱伤,最终全军覆没,连同船只,无一生还。 大海,掩盖了一切痕跡。 第19章 凡躯已至绝巔处,一缕青气入我怀(求追读) 临海镇的天换了主人。 黑虎帮覆灭后,郡城怒涛帮派钱管事前来接管地盘,第一件事便是约见陈渊。 天香楼雅间內,钱管事目光如刀,言语试探:“刘爷死得不明不白,你怎么看?” 陈渊神色平静,將一袋银钱推上桌:“我只是个渔夫,只懂打鱼。这是说好给刘爷的份子,如今,自然该交给管事您。”他又似不经意提起,正为回春堂苏大夫寻觅海药。 钱管事眼中的寒光缓缓收敛。 此子滴水不漏,又与苏家有关,不好动。 他收下银钱:“规矩照旧。” 危机暂解。 数日后,陈渊再次来到回春堂,却被苏清澜直接引到了后院深处,那间常年飘散著药香的静室。 一位鬚髮皆白、目光精悍的葛袍老者正等著他。 “老夫苏伯言。” 老者开门见山,“清澜的三叔。小友天资不凡,仅凭凡俗武学便已至后天大成,实属罕见。只是气血浮於表,根基不稳,无『观想』之法,前路已断。” 他递出一卷竹简:“此为我苏家基础观想法《观潮图》。我以此法,换你为我苏家办三件事。三年为期,你可愿意?” 陈渊接过竹简,只觉入手温润,心中一跳。 他没有犹豫:“晚辈愿意。” ………… 三年时间,弹指而过。 第一年,陈渊深入黑风水道深处,从一头凶悍海兽的巢穴旁,採回了苏家急需的“幽水石”。 第二年,他远航至赤岩岛以东的陌生海域,猎杀了一头身覆鳞甲、堪比后天武者的“铁背鱼王”,取其心头精血。 第三年,他潜入一处布满诡异海葵的深海断崖,取回了一株伴生的“碧心草”。 三件事,有惊无险。 三年之期满,当陈渊將最后一株灵草交到苏伯言手中时,这位苏家三叔的眼中满是欣赏。 “陈渊,你的能耐远超我的预估。” 苏伯言沉声道,“老夫正式邀你为我苏家客卿,地位与我平级,月供、丹药皆是上上之选。我苏家,可为你修行之路,提供最大的助力。”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清冷如故的苏清澜,又加了一句:“你若愿意,也可入赘我苏家,与清澜成婚,日后你便是苏家的半个主人。” 此言一出,连苏清澜的呼吸都微不可察地乱了一瞬,但她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白净的耳根隱隱泛红。 陈渊的目光在苏清澜绝美的脸庞上停留了一息,隨即转向苏伯言,深深一揖。 “多谢前辈厚爱。” 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晚辈一心向道,唯求长生自在,红尘俗务,不敢沾染。这三年之约,是交易,亦是恩情,陈渊铭记於心。日后若有差遣,力所能及,定不推辞。但客卿与婚事,恕难从命。” 在这三年里,他发现苏家並非真正的仙家,也並没有完整的仙法,仅仅是两百年前的一名修行者遗留的家族。 何况如今,苏伯言莫说与那沧墟“仙人”相比,就是和陈渊也逐渐有了差距。 为其拘束,受人驱使,非他所愿,他也不可能长久留在此处。 隨著眼界的提升,他发现整个府城也不过是一个大岛屿之上,仙人的踪跡却是鲜少耳闻。 换句话说,若有仙缘,也在海外之处。 苏清澜眸中闪过一丝失落,很快便被掩盖。 苏伯言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最终发出一声长嘆:“也罢,人各有志,不强求。只是仙缘难寻吶……日后,你若是回心转意,我苏家依然欢迎。” “多谢。” 自此,陈渊与回春堂恢復了纯粹的交易关係。 再回宏村,已是恍如隔世。 脚下的泥泞小路铺上了平整的石板,记忆里低矮破旧的茅草屋,也被一排排整齐的青砖瓦房取代。 李小栓已为人父,怀里抱著个咿呀学语的奶娃娃,见到陈渊,脸上的激动很快就化作了一种带著距离的拘谨。 那一声“渊哥”,喊得恭敬,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热络。 他讲著村里的新变化,讲著渔合的进项,讲著家里的婆娘孩子。 陈渊安静地听著,偶尔点点头,却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不知不觉,二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清,厚厚的屏障。 他去后山,拨开一人高的杂草,给两年前病逝的老村长上了柱香,倒了杯酒。 又绕到孙老头家。 院门虚掩著,里面没有了熟悉的酒气,反而飘出一股混杂著药渣的腐朽味道。 老人瘫在摇椅上,瘦得脱了相,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浑浊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似乎没能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那只他从不离手的酒葫芦,就倒在脚边,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一个曾经摸到后天门槛,气血旺盛的武者,终究还是被岁月熬干了最后一丝气力,和最寻常的凡人一样,在衰败和病痛中,无声地等待著油尽灯枯的那一刻。 陈渊沉默地站了许久,没有上前,也没有开口。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將这一幕深深刻进脑海。 然后,他转身离去,一步也没有回头。 身后那微弱的、带著死气的呼吸声,像一把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他的道心上。 催促著他快一点,再快一点,必须挣脱这名为“凡俗”的枷锁…… 回到自己那间与整个村子格格不入的茅屋,大黄已经老了,趴在门口懒洋洋地摇著尾巴。 屋后那块磨盘大的礁石,早已化作一片深色的砂砾。 夜深人静,陈渊盘膝而坐。 他脑海中浮现出《观潮图》的景象,呼吸吐纳之间,仿佛与远处的海潮遥相呼应。 他的心神沉入体內。灵魂深处,青色玉符光华流转。 【词条:后天圆满】 【介绍:气血充盈如汞,筋骨坚韧通透,五感六识远超常人,已达凡俗之躯的极限。】 【词条:武徒】 【介绍:由《碎石拳》、《燕行步》、《啸风腿》、《断金指》四门大成武学融匯贯通而成。拳、掌、指、腿、身法已然贯通,初步形成自身武道架势,对凡俗武学有触类旁通之效。】 【词条:观潮图(小成)】 【介绍:苏家基础观想法,观想潮汐起落,引动气血隨之共鸣,是踏入“先天”之境的钥匙。】 这是他三年最大收穫,其他词条还有诸如:【操舟】【捕鱼】【潜行】等等……皆已肝到大成境界。 根基、杀伐、破境之法、潜行之术、以及驾驭风浪的本领…… 这三年,陈渊利用渔帮等渠道,攫取足够的財富,早就可以过上富家翁的生活,可大部分时间,他只是利用资源,然后始终苦行不缀。 现在,他已站在门前,手中握著钥匙,只待找到那处蕴藏著真正灵气的地方,便能一脚踹开这凡俗的枷锁,踏入一个全新的天地。 ………… 一叶扁舟,飘荡在远离海岸的无垠海上,隨波逐流。 陈渊盘膝坐在船头,双目轻闔,任由海风拂面,神情愜意,仿佛只是在享受这难得的寧静。 他早已感觉到,前方有一层看不见、摸不著的壁障,那就是从后天通往先天的天堑。靠单纯的打熬,已无法寸进,他需要一个契机。 这三年来,他几乎日日出海,將【渔感】这个最初的词条,不断地推向更高层次。 忽然,他灵魂深处的青色玉符微微一震。 【渔感】词条上的光芒骤然大盛,最后所有的光华內敛,化作两个古朴的篆字——圆满。 【词条:渔感(圆满)】 【介绍:感知范围大幅提升,可察觉水下微弱的灵机波动,对灵物有特殊感应。】 一瞬间,陈渊的感知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意识顺著无形的感知,向著无垠海的未知深处无限延伸。 深海之中,有庞大的阴影在游弋,陈渊的心神直接忽略了它们。他在寻找,寻找一种与眾不同的“光点”。 终於,在感知延伸到前所未有的极限之际,他“看”到了。 在极深的一处海沟峭壁上。那里没有鱼,没有虾,甚至连海草都没有。 只有一点微弱的、散发著淡淡青色光晕的东西,在隨著暗流轻轻摇曳。 那是一种纯粹的、清冷的、仿佛不属於这个凡俗世界的能量波动。 灵气! 陈渊猛地睁开双眼,平静的海面上,他的眼眸中仿佛有电光一闪而过。 蛰伏三年,根基已固。 是时候,去求取真正属於自己的“仙缘”了。 第20章 身后万丈红尘,身前无垠沧海 陈渊没有立刻动身。 他先是回了一趟临海镇。 通过回春堂的关係,渔合积累的一笔財富,无声无息地换成了几样东西。 一枚能短暂闭气的“龟息丹”。 一捆百丈长的深海“铁线藤”。 还有一张標註了附近海域已知危险海兽分布的残缺海图。 之后,他遣散了渔合大部分人手,只留下李小栓等几个心腹维持最基本的运作。 对外宣称,自己要出远海,寻访一处无人知晓的新渔场。 最后,他回到了那间茅屋。 大黄已经老態龙钟,趴在门口,看见他回来,只是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尾巴。 陈渊將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交给李小栓。 “这些钱,够它安度余生,好生照料。” 李小栓看著他,嘴唇动了动,想问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做完这一切,在一个星月无光的夜晚,陈渊孑然一身,驾著那艘再普通不过的扁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一叶扁舟,在无垠海上已漂流一月有余。 陈渊孑然一身,驾著这艘再普通不过的扁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后,便再未见过陆地的影子。 最初的几日,尚有海鸟盘旋。 渐渐地,连天际最后一抹绿意也消失了,只剩下单调的、无边无际的蓝。 白日,烈阳暴晒,將甲板烤得滚烫,皮肤被晒得黝黑刺痛。夜晚,海风阴冷,湿气浸透衣衫,仿佛要钻进骨头缝里。 他带来的淡水和乾粮,在半个月后便已告罄。 他开始依靠【渔感(圆满)】捕鱼,用船上简陋的工具收集雨水。可这片深海的鱼,大多模样怪异,肉质粗糙腥涩,只能勉强果腹。 更多的时候,他只能嚼著咸腥的生鱼肉,任由那股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喉咙里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孤独,是比飢饿和乾渴更可怕的敌人。 放眼望去,天地间唯有他这一叶孤舟,像是一粒被遗弃的尘埃。有时候,他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只听得到风声和海浪声,单调得让人发疯。 第二十七天,一场毫无徵兆的风暴席捲而来。 天色在瞬间暗如永夜,山岳般的巨浪咆哮著砸下,小小的扁舟在浪涛间如同枯叶,隨时都会被撕成碎片。 陈渊將自己用铁线藤绑在桅杆上,双目赤红,用尽了所有技巧,与狂暴的大自然搏命。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鯊鱼,在风浪的缝隙中闪躲、衝刺、调整方向。 风暴持续了一天一夜。 当天空重新泛起鱼肚白时,船上已是一片狼藉。唯一的船帆被撕裂,几处船板也出现了裂痕,正缓慢地渗著水。陈渊浑身湿透,精疲力尽地瘫在甲板上,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他望著依旧灰濛濛的天空,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与绝望,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值得吗? 为了一个虚无縹緲的“仙途”,为了孙老头口中那个不知真假的传说,就这样死在这片无人知晓的大海里? 他想起了宏村的青砖瓦房,想起了李小栓憨厚的笑脸,甚至想起了苏清澜那清冷但安稳的后院。若是当初答应了苏伯言,此刻他或许正品著香茗,享受著无数人羡慕的生活。 放弃的念头,如毒蛇般缠上了他的心。 他挣扎著坐起,看向来时的方向,可那里,只有和前方一般无二的茫茫大海。 就在这时,他脑海里浮现出孙老头最后那副瘦骨嶙峋、在病痛中等待死亡的模样。 那双浑浊的、失去所有光彩的眼睛,和此刻被巨浪拍打的、渺小无助的自己,何其相似? 不。 他不要那样的结局。 传说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渔感】探查到的灵机不是假的。 陈渊的眼神,从动摇,一点点变得重新坚定,最后化作了比深海还要沉凝的执拗。他低头,默默地修补著船上的裂缝,动作缓慢,却再无一丝一毫的犹豫。 又漂流了七八日。 当陈渊几乎要將船上最后一截木头都当做柴火时,灵魂深处,那股依靠【渔感(圆满)】维繫的、若有若无的灵机感应,骤然变得清晰无比。 他猛地抬头,停下了所有动作。 前方不远处的海面,平静得有些诡异,天空灰濛,四下里看不到任何岛屿或礁石的影子。 就是这里。 他吞下最后一枚龟息丹,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清凉的气流,封锁了呼吸。他將铁线藤的一端牢牢固定在船只的横樑上,另一端紧紧系在腰间。然后,他翻身入水,没有激起半点水。 身体开始下沉。 冰冷的洋流刮过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 越往下,周围的光线就被黑暗彻底吞噬。恐怖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骨骼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肉身的力量被催动到了极致,艰难地抵抗著这片凡人禁区的伟力,倘若没有词条加身简直难以想像。 就在他下潜到某个深度时,一股庞大的水压波动,从更下方的黑暗中猛然传来。一个体长数十丈的巨兽阴影,一晃而过。 陈渊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但他心神沉静,控制著身体,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任由那股余波將自己推开数丈。 他稳住身形,继续下潜。朝著那唯一的、在感知中亮起的微弱光源,不断靠近。 在身体承受能力即將到达极限的深度,他终於看到了那处所在。 那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海沟峭壁。峭壁上一道不起眼的裂缝中,正丝丝缕缕地渗透出纯净至极的能量。这些能量滋养著裂缝旁的一株奇物。一株通体剔透的珊瑚,仿佛由月光凝结而成,正不断吞吐著淡青色的光晕。 灵气,空明珊瑚。 而在珊瑚下方的一块巨岩阴影里,一个庞然大物正静静地蛰伏著。它的身形扁平,遍体布满了诡异的蓝色电纹,体长超过三丈。 幽影电鰻。 它隨著暗流微微起伏,似乎陷入了沉睡,与此地的灵机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共生。 陈渊按捺住心底翻涌的情绪。 此兽不是他惹得起的,如果典籍不假,自己挨到它一下,不死也得残废。 他缓缓退开,將自己的身形完美地融入另一侧的岩石缝隙中,收敛了所有气息。他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礁石,开始了极有耐心的等待。 时间在深海中失去了意义。 他蛰伏在岩石的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一体,龟息丹的药力让他仿佛也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连心跳都微弱到几乎停止。 两天,或许是三天。 幽影电鰻始终盘踞在空明珊瑚之下,偶尔摆动一下扁平的巨大身躯,搅动起一股暗流。它在守护,也在汲取。 就在陈渊的忍耐也快要到达某个临界点时,上方沉寂的海水,传来了一阵异常的波动。那不是鱼群游弋的动静,也不是暗流的涌动。而是一种尖锐的、强行破开水体的声音。 一道青光撕裂了深海的昏暗,笔直地坠落下来。陈渊的身形向著岩缝深处又缩了缩。 “这是?” 来的是一艘约莫丈许长的梭形小舟,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青色玉石雕琢而成,表面流淌著淡淡的光华,轻易便隔绝了恐怖的水压。 一个身穿蓝色道袍的年轻男子站在舟上,神態倨傲。他体表裹著一层淡蓝色的光罩,將冰冷的海水完全排开,衣袂在无水的空间內微微飘动。 仙师。 陈渊瞳孔一缩。 第21章 富贵险中求,仙缘亦然 那年轻道士手持一个铜製的罗盘,指针晃动,最终稳稳地指向了海沟峭壁的方向。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收起小舟,身体却依旧被那层光罩包裹,轻飘飘地朝著空明珊瑚潜来。 他的目標,与陈渊完全一致。 年轻道士很快便发现了沉睡中的幽影电鰻。 他脸上闪过一丝忌惮,但隨即又被贪婪所取代。 他没有贸然惊动这头凶兽,而是手捏法诀,无声无息地靠近峭壁,从袖中祭出了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剑。 那短剑不过尺许长,却锋锐异常,在水中划过,没有带起丝毫阻力,直奔空明珊瑚的根部切去。 就在剑锋即將触碰到珊瑚的那一剎那。 一直沉睡的幽影电鰻,那双毫无感情的竖瞳,豁然睁开。 没有咆哮,没有示警。 一道比陈渊手臂还粗的蓝色电光,毫无徵兆地从它口中喷出,在水中拉出一道刺目的轨跡,后发先至,狠狠劈在了年轻道士的护体光罩之上。 “噼啪!” 刺耳的爆鸣声在水中沉闷地炸开。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淡蓝色的光罩剧烈地扭曲变形,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 年轻道士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显然低估了这头守护灵物的海兽的实力与警觉。 仓促之间,他双手连点,数道由海水凝聚而成的利箭射向电鰻,却只在那坚韧厚实的表皮上,留下了几道无足轻重的白色划痕。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幽影电鰻。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甩,张开巨口,一张更为庞大、更为密集的蓝色电网,铺天盖地般罩向年轻道士。 年轻道士脸上血色尽褪,再无半分先前的傲气。 他惊骇欲绝,毫不犹豫地捏碎了腰间掛著的一枚玉符。 玉符炸开,化作一面厚实的水盾挡在身前。 电网与水盾轰然相撞。 年轻道士被那股巨大的衝击力掀飞出去,口中喷出一道血箭,连护体光罩都明灭不定,几近破碎。 他借著这股力道,头也不回地向上疯狂逃窜,甚至连那艘悬停在不远处的青玉小舟都顾不上收回,整个人化作一道狼狈的蓝光,瞬间消失在深海的黑暗之中。 海沟,重归死寂。 只有那头幽影电鰻,因为被惊扰,显得异常暴躁。 它在原地盘旋游弋,身上不时闪过一道道细碎的电弧,將靠近的一切游鱼电成焦炭。 它的腹部,被那柄短剑法器的余威划开了一道浅浅的伤口,正有丝丝缕缕的墨绿色血液渗出。 它受伤了。 而那艘被遗弃的青玉小舟,则在暗流的推动下,摇摇晃晃地,朝著陈渊藏身的岩缝,缓缓飘了过来。 深海的死寂,被那一声沉闷的爆鸣彻底撕碎。 陈渊像一块与岩缝融为一体的朽木,连心跳都几乎停滯。他透过狭窄的缝隙,將眼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仙师。 这两个字,如同两座无形的大山,重重压在他的心头。 那年轻道士举手投足间引动水流、凭空凝聚护罩的手段,已经完全超出了陈-渊对力量的认知。孙老头口中的“后天三境”,在这等伟力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窗户纸,一捅就破。 尤其是那艘青玉小舟,无需船帆,不惧水压,来去如电,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神物。 陈渊本以为自己猎杀十年红甲蟹,设计坑杀刀疤刘,已算手段了得。可今日一见,方知自己不过是池塘里稍大一些的泥鰍,而人家,是真正的过江猛龙。 那年轻道士虽然狼狈逃窜,但陈渊绝不相信他会就此罢休。 此等仙家之物,必定珍贵异常,岂会轻易放弃?说不定,此刻正躲在某处疗伤,或是已经发出了传讯,呼唤同门前来。 而那头被激怒的幽影电鰻,更是眼下最直接的威胁。 它腹部的伤口虽浅,但那股暴虐的气息却愈发浓烈,在原地盘旋不休,一道道骇人的电光在它体表游走,將周围的海水都搅得“滋滋”作响。 此时此刻,这片海沟就是一处绝地。 上有仙师窥伺,下有凶兽盘踞,他一个连先天门槛都未踏入的凡人,夹在中间,稍有异动,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必须走。 陈渊心中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决断。 空明珊瑚再珍贵,青玉小舟再神异,也得有命去拿才行。 然而,就在他准备悄然退走,顺著来时的铁线藤返回海面时,那艘被遗弃的青玉小舟,在暗流的裹挟下,竟打著旋儿,不偏不倚地,朝著他藏身的岩缝缓缓飘了过来。 陈渊的呼吸骤然一滯。 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拿,还是不拿? 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吶喊:拿!有了此物,便等於有了踏入仙途的舟楫!日后无论是远航寻访仙山,还是遭遇危险逃遁,都远非凡俗舟船可比。这是天赐的机缘! 另一个声音却冰冷如铁:不拿!此物乃仙师所有,上面必定留有神识烙印之类的追踪手段。今日取走,明日便有仙师找上门来,届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两个念头疯狂交战,让他的太阳穴都开始突突直跳。 他死死盯著那越来越近的青玉小舟,舟身表面流淌的微光,仿佛带著致命的诱惑。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舟身上被电光劈中的地方,留下了一片焦黑的印记,几道细微的裂痕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损坏了? 这个发现,让陈渊的心跳漏了一拍。 紧接著,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年轻道士的护体光罩,被电光一击便布满裂痕,险些破碎。这说明,幽影电鰻的雷电之力,对这种由灵气构筑的法术、法器,有著极强的克制与破坏效果。 那么……它是否也能破坏掉法器上可能存在的追踪印记?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如疯长的野草,再也无法遏制。 这是一场豪赌。 赌贏了,他將得到一艘“洗”乾净了的仙家法舟,从此海阔凭鱼跃。 赌输了……他会立刻被暴怒的电鰻连人带舟一起,轰成一地焦炭。 陈渊的目光在青玉小舟和那头焦躁的幽影电鰻之间来回移动,眼中的挣扎与犹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与决然。 他想起了孙老头在病榻上油尽灯枯的模样,想起了凡俗世界的生老病死,想起了那个在“大海呼吸”之间安然垂钓的蓑衣渔夫。 富贵险中求,仙缘……亦是如此! 他不再犹豫。 眼看青玉小舟就要飘进岩缝,陈渊悄无声息地探出手,没有直接触碰舟身,而是用一截从峭壁上掰下的尖锐石块,轻轻拨动了一下船舷。 就是这一下微不足道的触碰,让小舟的轨跡发生了偏转,擦著岩缝的边缘,晃晃悠悠地,朝著幽影电鰻所在的方向,飘了过去。 陈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將全身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龟息丹的药力被他催发到极限,整个人仿佛真的化作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灵魂深处,词条微微发光,支撑著他的肉身在恐怖的水压下保持稳定,能清晰地“看”到那艘小舟与电鰻之间的每一寸距离。 幽影电鰻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不请自来的“漂浮物”。 它那双冰冷的竖瞳里,闪烁著暴虐与警惕。 这艘小舟上,还残留著那个可恶人类的气息,正是这股气息,惊扰了它的沉睡,还弄伤了它。 “嘶……” 一声无声的嘶鸣在水中传递。 幽影电鰻庞大的身躯猛地弓起,像一张拉满的巨弓。 来了! 陈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瞬,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的蓝色电光,从幽影电鰻的巨口中喷薄而出,形成了一张巨大的、不规则的电网,將那艘无辜的青玉小舟整个笼罩了进去! “噼里啪啦——!” 一连串密集如爆豆般的炸响,在深海中沉闷地迴荡。 青玉小舟在电网的中心剧烈地颤抖、翻滚,舟身表面的灵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那些原本只是细微的裂痕,在狂暴的电能衝击下,肉眼可见地扩大、蔓延! 有效! 陈渊心中一喜,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幽影电鰻一击过后,似乎仍不解气。它摆动著巨大的尾鰭,庞大的身躯如同鬼魅般冲了上去,张开巨口,不是撕咬,而是用布满电纹的下顎,狠狠地撞在了小舟的侧面! 第22章 巧取空明,死境觅仙缘(求收藏,追读) “咚!” 一声闷响,青玉小舟像个被踢飞的石子,翻滚著飞了出去,恰好撞在了陈渊藏身之处不远处的另一面峭壁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声,舟身上最大的一道裂痕,几乎要將它断为两截。 做完这一切,幽影电鰻似乎终於发泄完了怒火,又或许是牵动了伤口,它有些萎靡地摆了摆尾巴,缓缓沉回了空明珊瑚下方的阴影中,重新陷入了蛰伏,只是身上的电光,比之前黯淡了许多。 海沟,再一次恢復了死寂。 陈渊在岩缝中,又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在確认幽影电鰻真的已经陷入沉睡,並且没有其他任何异动之后,他才悄无声息地从岩缝中滑了出来。 他没有立刻去碰那艘破破烂烂的小舟。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那株空明珊瑚上。 此刻,守护者重伤沉睡,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小心翼翼地绕开电鰻盘踞的区域,靠近那株散发著清冷光晕的奇物。他没有贪心,没有试图將整株珊瑚连根拔起,那很可能惊醒电鰻。 他只是拔出腰间那柄特製的鱼枪,用枪尖,极其精准地,从珊瑚最边缘的位置,撬下了一小块约莫指甲盖大小的碎片。 碎片离体的瞬间,一股精纯至极的灵气逸散开来,让陈渊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精神为之一振。 他不敢怠慢,立刻用早就准备好的、由多层鱼皮缝製的囊袋將碎片装好,紧紧扎住袋口,隔绝了气息。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向那艘半毁的青玉小舟。 他游了过去,仔细检查了一遍。小舟的损伤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舟身上布满了裂痕,內部一些类似阵法纹路的结构,也被电光破坏得七七八八,几乎成了一堆废品。 但陈渊的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越是破烂,说明电鰻的“清洗”越是彻底。上面就算真有什么神识烙印,经过这番狂轰滥炸,也绝对不可能还完整地保留下来。 他將铁线藤的一端,牢牢地系在了小舟还算完整的船头,而后不再有丝毫留恋,拽著这艘破船,朝著海面,奋力游去。 就在他即將离开这片海沟的范围时,灵魂深处的青色玉符,忽然微微一震。 一行新的信息,缓缓浮现。 【条件满足:於绝境中潜藏,於危机中蛰伏,心神与环境高度统一,成功规避上位生命体感知。】 【词条生成:龟息敛神(入门)!】 【龟息敛神(入门):可大幅收敛自身气血、心跳、神意波动,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降低被感知到的机率。註:无法完全对高阶修士或感知敏锐的异兽免疫。】 成了! 陈渊心中一定,上浮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这一次深海之行,收穫之大,远超他的想像。 ………… 返回海面的过程,远比下潜时更加艰辛。 拖著一艘破损的、分量不轻的青玉小舟,陈渊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当他终於衝破水面,呼吸到那带著咸腥味的新鲜空气时,整个人都虚脱了,只能死死扒住自己那艘破烂的木船船舷,大口地喘著粗气。 缓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他才恢復了些许力气,手脚並用地爬回了自己那艘小木船上,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那艘同样破破烂烂的青玉小舟拖了上来。 两艘破船並排躺在甲板上,一艘是凡俗造物,一艘是仙家法器,此刻看上去,倒像是难兄难弟。 陈渊顾不上休息,立刻开始检查自己的战利品。 青玉小舟的损坏程度,比在水下看著要好上一些。 那道最显眼的裂痕虽然可怖,却並未完全贯穿舟身,只是让其结构不再完整。內部的玄奥符文被电得焦黑一片,灵性全无,彻底沦为凡物。 这玩意儿现在別说载人飞行了,恐怕连一丝灵力都无法催动。 但陈渊的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一艘完好无损的仙家法器,他拿著心里发毛,可一艘彻底报废、只剩下坚固外壳的『残骸』,反倒成了眼下最好的求生工具。 他將那包著空明珊瑚碎片的鱼皮袋贴身藏好,然后开始思考眼下的处境。 此地不宜久留。 那个逃走的年轻道士,隨时可能带著帮手杀回来。他必须立刻离开这片海域。 他的木船船帆已毁,在这茫茫大海上,光靠双臂划水无异於等死。 唯一的指望,就是这艘虽然破损,但材质远胜凡木的青玉小舟。 他没有试图做任何修復,那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只是將自己船上仅剩的淡水、鱼乾等物什,悉数搬到了青玉小舟上。 最后,他看了一眼陪伴自己许久的破烂木船,用鱼枪撬下船舷上一块还算完整的船板,当做临时的船桨。 隨后,他毫不留恋地跳上这艘遍布裂纹、灵光暗淡的『新船』,奋力划动船板,朝著远离这片海域的方向,缓缓而去。 这艘曾经的仙家法器,如今看上去就像一块被海浪冲刷了许久的、奇形怪状的青色礁石,毫不起眼。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突破。 他不敢在这艘船上进行,突破时的能量波动,很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驾著这艘丑船,又在海上漫无目的地漂流了一天,终於找到了一座只有数丈方圆的、光禿禿的礁石岛。 这种地方,鸟不拉屎,鱼不靠近,是绝佳的闭关之所。 他將船小心地停靠在礁石的背风处,又在礁石上盘膝坐下,从怀中取出了那个鱼皮囊袋。 当那块指甲盖大小的空明珊瑚碎片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一股精纯到难以想像的灵气,扑面而来。 陈渊甚至感觉,周围空气中的水分,都似乎因为这股灵气而变得甘甜了几分。 他没有丝毫犹豫,张口便將那块碎片吞入了腹中。 “轰!” 碎片入口即化,化作一股冰凉而又磅礴的洪流,瞬间冲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这股能量,与他之前依靠药石、肉食打熬出的气血之力,截然不同。气血之力是“浊”的,是后天生成的;而这股灵气,是“清”的,是天地间最本源的能量! 陈渊的身体,就像一块被扔进烈火中的顽铁,瞬间开始了剧烈的、痛苦的锤炼! 他立刻收敛心神,脑海中浮现出《观潮图》的景象。呼吸吐纳之间,开始引导这股失控的能量,按照观想法的路线,一遍又一遍地冲刷著自己的经脉和骨髓。 洗髓伐脉! 孙老头口中那玄之又玄的境界,此刻正以一种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在他的体內上演。 “咔嚓……咔嚓……” 他的骨骼在呻吟,在重塑。每一寸经脉,都被那股精纯的灵气强行拓宽、洗涤。一层层黑色的、带著腥臭味的杂质,从他的毛孔中不断排出,几乎將他整个人染成了一个黑炭。 痛苦!难以言喻的痛苦! 就像有亿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骨髓,又有无数把小刀在刮他的经脉。 但陈渊的意志,却如磐石般坚定。他死死守住心神,任由那股剧痛席捲全身,意识却始终清明,一丝不苟地运转著《观潮图》。 潮起,潮落。 他体內的灵气洪流,也隨著观想法的韵律,从狂暴,渐渐变得驯服,最终化作涓涓细流,融入了他的丹田气海之中,形成了一缕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法力。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灵气被炼化,陈渊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道精光,从他眸中一闪而过,竟將前方数尺外的一块礁石,打出了一个指头大小的浅坑。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皮肤表面覆盖著一层厚厚的黑色污垢,散发著难闻的恶臭。但他能感觉到,在这层污垢之下,他的皮肤变得如同玉石般温润,充满了惊人的韧性。 身体里,更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盈而又强大的力量。 他心念一动,一缕法力从指尖透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微不可查的淡蓝色弧光。 成了! 他站起身,一个纵跃,跳入了海中,將满身的污垢清洗乾净。 再出水时,他的容貌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如果说以前的他是藏在鞘中的利刃,那么现在,他就是一块温润的璞玉,锋芒內敛,却自有一股超然於凡俗之上的气韵。 第23章 天风岛,独行客 灵魂深处的青色玉符,也適时地浮现出新的信息。 【词条进化:后天圆满→先天无垢!】 【先天无垢:已脱离凡俗之躯,肉身无垢无漏,可引天地灵气入体,初步拥有法力。】 【词条进化:观潮图(小成)→观潮图(大成)!】 【观潮图(大成):已彻底掌握此观想法精髓,可自行运转,缓慢吸收天地灵气。】 陈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口浊气,仿佛將他身为凡人的最后一点尘埃,也彻底吐了出去。 ………… 陈渊在荒礁上枯坐了三日。 他没有急於离开,而是反覆熟悉著体內那股全新的力量。 “这就是……法力吗?”他喃喃自语,感受著经脉中那股清冷而灵动的气流。 气血之力仍在,却沉寂於血肉深处,而这缕缕淡青色的法力,才是真正属於自己的、可以撬动天地伟力的钥匙。 它温顺,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爆发力,仿佛是自己意志的延伸。 他心念微动,一缕法力顺著经脉匯聚於指尖,对著脚下的礁石轻轻一指。 “嗤”。 一道微不可查的青芒射出,坚硬的礁石表面,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小孔,边缘处已然石粉化。 “仅仅一丝,威力就远超我全力施展的碎石拳……” 陈渊眼中闪过一丝震撼,隨即又被更大的渴望所取代。这才是真正的力量,这才是能挣脱生老病死枷锁的力量。 他站起身,將注意力投向了那艘破烂的青玉小舟。 晋入先天,他的感知也发生了蜕变,一种无形的触角从他的脑海中延伸而出,这就是灵识。 灵识扫过,小舟的每一寸结构都在他脑中变得清晰。舟身的青玉材质极为奇特,內部的纹路虽然大半被雷电之力摧毁,但玉石本身似乎还有著一丝活性,正在极其缓慢地自我修復。 “想靠它自己恢復,恐怕得等到天荒地老,除非……有海量的灵气。”他暗自思忖。 他的神识探查得更为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仙师的法器,总该有些家底吧……” 终於,在舟底一个被电光烧灼的区域下,他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暗格,其卡扣结构精巧,若非灵识探查,单凭肉眼根本无从发觉。 他用鱼枪尖端小心翼翼地撬开暗格。 里面静静地躺著三块通体晶莹、散发著柔和光晕的晶石,还有一个用防水兽皮包裹的捲轴。 灵石。 陈渊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就是苏伯言曾提过的,修仙者之间通用的硬通货。他拿起那份兽皮捲轴,缓缓展开。 那是一份海图。 比他从回春堂弄到的那张,要详尽百倍不止。 他的视线在海图上飞快移动,很快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东寧府。 可在整张海图上,硕大的东寧府,仅仅是角落里一座不起眼的大岛。 这张海图所涵盖的广阔海域,被统称为“七星海域”。而海图的中心,用硃笔重点圈出了一座名为“天风岛”的巨型岛屿,旁边还有细密的標註:望海镇、青竹坊市、百宝楼…… “原来……我一直都活在世界的角落里。” 陈渊自嘲地笑了笑,心中却燃起了更炙热的火焰。“天风岛,这才是真正的修仙者聚集之地。” 一个清晰无比的目標,在他的前方铺展开来。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此地不宜久留,那个逃走的道士隨时可能带人杀回来,必须立刻走。” 他將一块灵石拿起,在舟首一个不起眼的凹槽中找到了与之对应的卡槽,轻轻按了进去。隨后,他尝试著將体內那缕微弱的法力,缓缓注入凹槽旁的几道残存纹路中。 “嗡——” 青玉小舟发出一阵轻微的颤鸣,舟身表面那些残破的纹路,亮起了微弱的光华。 整艘小舟,竟缓缓离地三寸,悬浮了起来。 “成了!” 陈渊激动不已,立刻跳上小舟,辨明了海图上天风岛的方向,法力持续催动。 小舟再无声息,贴著海面,化作一道青色的影子,朝著无垠的远方疾驰而去,速度比他那艘凡木船快了十倍不止! 航行的日子是枯燥的。 陈渊不敢有分毫懈怠,【龟息敛神】的词条始终被他催动到极致,將自身所有的气息都收敛起来,让这艘破损的小舟在海面上,就像一块隨波逐流的普通青色礁石。 海图上,標註了多处红色的危险区域,那里盘踞著强大的海兽,他都远远绕开。 第七日,他正依照海图的指引,穿过一片相对安全的海域。 忽然,一股庞大的威压从极深的海底传来。 他立刻停止催动小舟,任由其在海面漂浮,心跳都仿佛慢了半拍。 他的神识不敢向下探查,只是凭藉著【渔感】的本能,察觉到下方有一个难以想像的巨大阴影,正缓缓游过。那股压力,仅仅是余波,就让他的胸口发闷,法力运转都变得滯涩。 “是什么东西……仅仅路过,就如此恐怖?”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股威压才缓缓远去。 陈渊低头看了一眼海图,他绕行的路线,距离那片標註著“黑水玄蛇”的红色禁区,已有百里之遥。 “百里之外,尚有如此威势……这个世界,远比我想像的要危险。我这点实力,还差得太远。”他沉默地调整了方向,离那片区域更远了一些。 又过了十余日,他终於远远望见天边出现了一道黑线。 不是岛屿,而是一艘行驶在天际的楼船。 那艘船有三层之高,雕樑画栋,通体由赤红色的灵木打造,船首掛著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上面绣著一个金色的“火”字。它没有船帆,却在云层中平稳地飞行著,速度极快。 几道人影站在船头的甲板上,凭虚御风,衣袂飘飘。 陈渊第一时间便將小舟沉入水中数尺,只露出一个不起眼的顶,同时將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那是能在天上飞的船!” 他静静地看著那艘楼船从头顶的天空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压让海面都盪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直到那艘船消失在天际尽头,他才重新浮上水面,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眼神却无比复杂。 “后天、先天……”他低声念著,“那楼船上的修士,又是什么境界?练气?还是更高?我如今在他们眼中,和当初在临海镇码头挣扎求生的脚夫,又有什么区別?” 他握紧了拳头,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攫住了他。 “前路漫漫,唯有变强,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催动小舟,速度又快了几分。 第24章 求人不如求己,拜师学艺 並非想像中的仙家气象。 望海镇的码头,比临海镇大了十倍不止。 这里的空气里没有鱼腥,只有一股淡淡的、混杂海水咸味的独特气息。 陈渊將那艘破烂的青玉小舟藏在一处极为偏僻的礁石洞窟里,又用乱石和海草做了偽装,这才换上一身从遇难船只上寻来的粗布短打,混入了上岸的人流。 他略微佝僂著身子,脸上带著长途航行的疲惫与风霜,气息尽数收敛,看上去,就像一个侥倖从海难中逃生的普通凡人。 镇上的建筑远比东寧府要高大宏伟,街上行走的,有不少人都身负修为,气息或强或弱,再不像临海镇那般,一个后天武者便能称霸一方。 陈渊寻了一家最不起眼的茶馆,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在角落里默默坐了两个时辰。 耳朵里,灌满了各种各样的讯息。 “听说了吗,城南张家又在招募护卫了,要求练气三层以上,一个月给三块下品灵石呢!” “三块灵石就想卖命?张家跟李家为了城外那条矿脉都快打出狗脑子了,这时候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別。” “百宝楼新到了一批法器,我昨天去看了,最便宜的一件下品飞剑,都要八十块灵石,抢钱啊!” 陈渊面无表情地喝著茶,心中却在飞快地盘算。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练气,便是后续的道路。他如今满足引起入体的条件,只是欠缺一门功法。 望海镇,由张、李、孙三大家族掌控,散修在此地举步维艰。 修復那艘青玉小舟,不仅需要海量的灵石,还需要寻一位技艺高超的炼器师。 这两样,他都没有。 驱动小舟消耗一块,口袋里仅剩两块从暗格中得来的灵石,在这里恐怕只够他安稳生活数月。 至於去接那些护卫或者出海猎兽的任务,更是下下之策。 他的实力在练气修士面前根本不够看,贸然暴露,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当务之急,先挣钱,再购法,彻底踏入修仙道路。 …………… 夜幕降临,陈渊用银子在镇子边缘租了一间最简陋的屋子。 他盘膝而坐,没有修炼,而是陷入了沉思。 求人,不如求己。 將希望寄托在寻访一位不知深浅的炼器师身上,变数太大。 他最大的倚仗,从来不是外物,而是灵魂深处那枚青色玉符。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清晰。 既然能“肝”出武学词条,那炼器之术,为何不能? 有青符在,修仙百艺,只要肯下功夫,都是不在话下! 他心中计议已定。 第二天,陈渊没有再去茶馆,而是去了散修们聚集的坊市。 这里更加混乱,也更加真实。 有兜售不知名草药的,有摆摊修理残破法器的,还有组队去险地搏命的。 他绕开了那些喧闹的人群,专往那些冷清的铺子走。 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家名为“百炼阁”的炼器铺前。 百炼阁,听名字倒有几分气派,实则坐落在坊市最偏僻的角落,门脸窄小,牌匾上的朱漆都已斑驳脱落,与旁边几家门庭若市的丹药铺、符籙店相比,显得格外冷清。 陈渊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抬步走了进去。 铺子里光线昏暗,空气中瀰漫著一股铁锈、煤灰和某种不知名矿石混合的奇异味道,並不难闻,反而有种厚重的质感。 一个鬚髮白、身形乾瘦的老者正趴在一张满是油污的木桌上打盹,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葛布短衫,一条腿不自然地蜷缩著,似乎有旧伤。 听到脚步声,他眼皮动了动,懒洋洋地抬起头,露出一双浑浊却又带著一丝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著陈渊。 “买东西?还是修东西?”老者的声音沙哑,“先说好,本店概不赊帐,看一眼东西,定价,给钱,再动手。不满意就滚,別耽误我睡觉。” 这態度,和外面那些笑脸迎客的掌柜截然不同。 陈渊没有在意,反而觉得这样更好。 他微微躬身,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显得有些憨厚:“老丈,我不是来买卖的,是来找活乾的。在老家跟师傅学过几年打铁,力气还行,想在镇上混口饭吃。” 他將自己偽装成一个刚到望海镇,有点手艺的凡俗铁匠。 这种人,在望海镇底层多如牛毛,最不起眼。 老者闻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誚:“打铁?望海镇的铁匠铺,没一百也有八十,凭什么来我这儿?我这庙小,可养不起閒人。” 陈渊也不爭辩,只是將袖子捲起,露出古铜色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充满了爆发力。 他目光扫过店內,指著角落里一块半人高的、用来锻打凡铁的铁砧,和旁边一把几乎比他大腿还粗的巨锤,说道:“老丈,让我试试。您看我这身板,打一天铁,管两顿饭就成,不要工钱。” 不要工钱,只要管饭? 老者浑浊的眼神里终於透出几分兴趣。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墙角,从一堆乱七八糟的废铁里,扒拉出一块拳头大小、色泽暗红的矿石,扔在陈渊脚下。 “这是『赤铜矿』,比生铁硬三倍,韧五分。把它给我捶打成巴掌大的方块,厚度均匀,里面不能有半点杂质和气泡。一个时辰,做得到,就留下。做不到,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老者说完,便又一瘸一拐地走回木桌旁,重新趴下,仿佛对结果毫不关心。 陈渊心中一动,这赤铜矿,他在苏家的杂记上见过,凡火难融,需以特殊手法锻打。 这老头,看似是在考验一个铁匠,实则是在试探他的根底。 他没有多言,走到角落,赤著上身,露出看似精壮实则蕴含著恐怖力量的肉身。 他单手抓起那柄百来斤的巨锤,竟像是拿起一根木柴般轻鬆。 “呼——”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动手,而是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观潮图》的景象。潮汐起落,韵律天成。他体內的气血之力,隨著这股韵律,缓缓流淌至双臂。 下一刻,他睁开双眼,手中的巨锤动了。 “当!” 第一声锤响,沉闷而厚重。 他没有用蛮力,而是將全身的力道,通过一种奇特的螺旋劲,精准地灌注到锤头,再落到那块赤铜矿上。 老者原本闭著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一条缝,缝隙里,精光一闪而逝。 外行看热闹,內行看门道。 寻常铁匠,锤炼此物,必然是火星四溅,巨响震耳。可陈渊这一锤下去,声音凝而不散,火星寥寥无几,所有的力量,仿佛都被那块小小的矿石给“吃”了进去。 这分明是对力量的掌控,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高明的地步。 “当!当!当!” 锤声不再是单调的敲击,而是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节奏,时而如大潮奔涌,刚猛无儔;时而如细浪拍岸,连绵不绝。 陈渊的身形隨著锤声起落,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协调与美感。他整个人,仿佛都与这柄巨锤、这块铁砧融为了一体。 这是他將《碎石拳》的螺旋暗劲,与《观潮图》的气血搬运法门,再结合凡俗打铁的技巧,自行摸索出的一种锻打方式。 老者彻底坐直了身体,浑浊的眼睛死死盯著陈渊的每一个动作,脸上的懒散和讥誚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著惊讶、审视的复杂神色。 这小子,是个宝! 根骨绝佳,气血雄浑得不像凡人,更难得的是这份悟性和对力量的掌控力。这哪是普通的铁匠,分明就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一块绝佳的“人材”! 不到半个时辰,陈渊停下了动作。 铁砧上,那块赤铜矿已经变成了一块色泽赤红,表面光滑如镜,泛著淡淡金属光泽的方砖。 他用火钳夹起,递到老者面前。 老者接过,入手微沉。他用手指在边缘敲了敲,发出清脆悠扬的金石之音,久久不绝。 “好,好,好!”老者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你叫什么名字?” “陈立。” “行,陈立,你被录用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魏和的徒弟。工钱没有,但吃住全包,管饱!” 老者,也就是魏和,拍著胸脯保证道,只是那双眼睛里的精光,怎么看都像是一头老狐狸盯上了过冬的肥鸡。 陈渊心中凛然,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感激模样,连连躬身道谢:“多谢师傅!” 第25章 大巧若拙 以“陈立”的身份,陈渊在百炼阁安顿了下来。 后院一间堆满了废铜烂铁和陈年杂物的柴房,便是他临时的居所。 日子变得极其单调。 白日里,魏和只让他干最粗笨、最耗费力气的活计,偶尔会传授一些技巧。 拉动那架破旧却沉重的风箱,將成堆的矿石从地窖搬到锻造台旁,再把燃烧殆尽的矿渣一筐筐清理出去。 这些活,换做寻常铁匠学徒,一天下来怕是骨头都要散架。 陈渊却毫无怨言,將一个吃苦耐劳、对仙家之事懵懂无知的凡俗铁匠,演绎得恰到好处。 他沉默寡言,干活卖力,从不多问一句。 但无人知晓,他每一次拉动风箱,每一次弯腰搬起矿石,呼吸的节奏、肌肉的发力,都暗中契合著《观潮图》的独特韵律。 汹涌的气血之力在体內奔腾,一遍遍地冲刷、淬炼著他那已然脱胎换骨的先天之躯。 汗水流淌,不是虚耗,而是淬炼。 三天后,当他再一次將一筐赤铜矿渣倒掉,返回铺子时,灵魂深处的青色玉符上,悄然浮现出一行新的字跡。 【条件满足:亲身参与锻造流程,体悟金石之变。】 【词条生成:锻造(入门)!】 成了。 陈渊心头平静,面上依旧是那副憨厚木訥的模样。 但这些天下来,他心中对魏和的警惕,却越来越深。 这个瘸腿老头,行事透著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除了必要的生意,他几乎从不踏出铺子半步,也从不与坊市里的邻里有任何来往,整日就趴在桌上假寐,低调得近乎诡异。 一个开在修仙坊市里的炼器师,却对灵石和生意表现得如此漠不关心,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陈渊有种预感,此人收留自己,绝非看中那点力气那么简单。 待学到些真本事,必须立刻脱身。 ………… 又过了数日,陈渊算著时间,找到了正在打盹的魏和。 “师傅,我想……告个假。” 他搓著手,语气有些拘谨。 魏和懒洋洋地掀开眼皮,扫了他一眼,看他那副憨厚老实的模样,不像是在作偽。 一个连气感都没有的凡人,在这望海镇也翻不出什么浪。 “去吧,天黑前滚回来。”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谢师傅。” 陈渊躬身一礼,转身快步离开。 夜色如墨。 他没有在镇上停留,而是径直穿过混乱的坊市,来到海边一处极为偏僻的礁石群。 拨开用乱石和海草精心偽装的洞口,那艘破破烂烂的青玉小舟,静静地躺在里面。 陈渊没有急著修理小舟,而是將它推入海中,驾著这艘在夜色下毫不起眼的“礁石”,驶入了附近一片僻静无人的海域。 海面平静,月光被乌云遮蔽。 他盘膝坐在船头,脑海中浮现出那份得自年轻道士的详尽海图。 图上不仅有航线与险地,更用细密的硃笔,標註了附近海域几种蕴含灵气的低阶海產。根据標註,这片礁石群附近,便有一种名为“月光贝”的奇物,其蕴含的灵气温和纯净,最適合他这等初入先天的修士稳固根基。 他双目紧闭,將【渔感(圆满)】催动到极致,感知不再是漫无目的地铺开,而是像一根精准的探针,在冰冷的海水深处,搜寻著“月光贝”那独特的灵机波动。 小半个时辰后,他身形一动,无声无息地滑入水中。 半晌后,他返回小舟,手中已多了两枚巴掌大小、贝壳在暗夜里泛著柔和微光的月光贝。 “运气不错。”陈渊脸上流露一抹喜色。 他用鱼枪撬开一枚,將其中晶莹如玉的贝肉送入口中。 一股温和而精纯的清凉气流,顺著喉咙滑入腹中,没有丝毫狂暴之感。 《观潮图》自行运转,轻易便將这股灵气炼化,一丝丝地匯入丹田,滋养著那缕初生的法力。 一夜之间,他捕捞了十几枚月光贝,见好就收。 积少成多,肉身得到滋补,丹田內的法力,也变得更为凝练。 ………… 回到百炼阁,陈渊身上的海水气息早已被他用法力蒸乾,又变回了那个朴实的铁匠学徒“陈立”。 【基础锻造】的词条,在他日復一日的枯燥劳作中,经验正在缓慢上涨。 这日,魏和却一反常態,没有让他去干那些粗活。 老头子一瘸一拐地从里屋的角落里,翻出另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却有点点银星的矿石,扔到陈渊面前的铁砧上。 “黑曜铁,性脆,內含杂质极多,锻打时力道稍有不慎,便会整块碎裂。今天,你就打这个。” 魏和眯著眼,浑浊的瞳孔深处,藏著一抹审视。 陈渊心中一凛。 他明白,这是老狐狸的又一次试探。 初见时自己表现得太过惊艷,对方显然怀有某种心思。 这一次,他打算藏拙。 他拿起巨锤,没有再用那套暗合《观潮图》韵律的法门,而是故意用上了凡俗铁匠的笨拙力气。 “当!当!当!” 刺耳的巨响在铺子里迴荡,火星四溅,声势骇人。 陈渊故意憋红了脸,装作一副气喘吁吁、拼尽全力的模样。 一锤又一锤,力道忽轻忽重,节奏也杂乱无章。 魏和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靠在柜檯上,看著那个汗如雨下、动作笨拙的年轻人,眼神里的怀疑愈发浓重。 难道……真是自己看走眼了? 那天那块赤铜矿,只是这小子走了狗屎运,瞎猫碰上死耗子?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陈渊足足耗费了比上次多出数倍的时间,才將那块黑曜铁勉强捶打成了一块歪歪扭扭的铁片。 铁片表面坑坑洼洼,边缘还有几道细微的裂痕,与第一次那件光滑如镜的赤铜方砖,简直是云泥之別。 “废物!” 魏和一把夺过铁片,只看了一眼,便怒喝一声,狠狠地將它摔在地上。 “这就是你乾的活?老夫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收你这么个蠢材!” 他指著陈渊的鼻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我……我……” 陈渊低下头,一副手足无措、又惊又怕的惶恐模样。 魏和看著他这副样子,心头的火气反倒消散了一些。 他呵斥敲打了一番,最终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 “滚去拉风箱!看著你就心烦!” “是,是,师傅。” 陈渊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风箱旁,卖力地干起了活。 而柜檯后,魏和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烦躁。 “这小子脑子似乎不太好使,还得再等等……” 第26章 玉符开新路,我身道未绝 接下来的一个月,陈渊过上了双面人生。 白日,他是百炼阁里那个汗流浹背、沉默寡言的铁匠学徒“陈立”。 他总能“恰到好处”地展现出自己的笨拙,和那微乎其微的进步。 今天可能不小心用力过猛,捶裂了一块铁锭,引来魏和一顿毫不留情的臭骂。 明天又能歪歪扭扭地打出一柄还算能用的短刀,让魏和在不耐烦中,又保留了一丝“此子可教”的念头。 老狐狸的试探与敲打从未停止,但陈渊的偽装天衣无缝。 而当夜幕降临,他便潜入大海。 那艘破烂的青玉小舟,成了他最好的偽装。 凭藉【渔感(圆满)】,他总能精准地找到那些蕴含稀薄灵气的海產。 月光贝,海灵藻,银线鱼…… 这些东西对高阶修士来说不值一提,对他这个初入先天的修士而言,却是最好的滋补。 终於,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当他將一块烧红的铁胚捶打成型,脑海中那枚沉寂许久的青色玉符,猛然一震。 【条件满足:千锤百炼,体悟金石之性,锻打技艺由表及里。】 【词条进化:基础锻造(未入门)→基础锻造(精通)!】 一股庞杂而清晰的讯息,洪流般涌入他的脑海。 各种矿石的特性,不同火焰的温度控制,数十种基础的锻打法门,甚至一些简单法器上铭刻符文的原理…… 无数知识与细节,仿佛他亲手实践了数十年一般,深刻地烙印在他的灵魂里。 他手上动作不停,但锤声,却在不经意间,產生了变化。 趴在柜檯后假寐的魏和,耳朵忽然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皮抬起一条缝,朝著锻造台的方向瞥了一眼,闪过一丝狐疑。 陈渊立刻察觉,手腕一抖,下一锤,又恢復了之前的节奏。 “噹啷!” 刺耳的噪音响起。 魏和皱了皱眉,眼中的疑色散去,只剩下鄙夷,翻了个身,继续打盹。 ………… 有了炼器的根基,功法,便成了陈渊下一个目標。 但他没有急於求成。通过这些天在坊市的耳闻,他明白了一个修仙界最基础的常识——灵根。 灵根,是修士感应和吸纳天地灵气的根基,是踏入仙途的唯一门票。没有灵根,一切都是空谈。 “我……有灵根吗?”这个念头,让他心中生出一丝忐忑。 他將夜里捕捞所得的一些年份较长的海灵藻,拿到坊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换回了三块下品灵石。 他没有去那些光鲜亮丽的铺子,而是专门在散修的地摊间游走。 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一个鬚髮皆白、气息萎靡的老修士摊前。 那老修士摊位上摆著几件破烂法器,几株枯黄的草药,还有一块蒙著厚厚灰尘的、毫不起眼的灰色石头,和一卷用兽皮包裹的玉简。 陈渊蹲下身,指著那块石头,用他一贯的憨厚语气问道:“前辈,这是何物?” 老修士有气无力地抬眼看他,见他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波动,只是个凡人,便没了兴趣,隨口道:“测灵石,测仙缘的,一块灵石。” 他又指了指旁边的玉简:“《引气诀》,最不值钱的大路货。你要是想碰碰运气,两样东西,算你一块灵石,再添五十个大钱就行了。” 陈渊装作肉痛的模样,磨了半天,最终还是“咬牙”买下了这两样关乎他未来命运的东西。 回到那间堆满杂物的柴房,他关紧房门,心臟抑制不住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先是拿起了那块冰冷的测灵石,按照老修士所说的方法,將手掌贴了上去,然后闭上眼,尝试著去感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石头,依旧是那块冰冷、灰暗的石头,没有泛起半点光华,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陈渊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不信邪,又將体內那缕微弱的法力,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丝,触碰到测灵石上。 依旧毫无反应。 没有灵根。 这三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心头,让他瞬间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他付出了那么多,九死一生,从临海镇来到这万里之外的望海镇,难道,就因为这虚无縹緲的“资质”,便要止步於此?那个在“大海呼吸”间垂钓的蓑衣渔夫,那艘能在云层中飞行的楼船,都將成为他永远无法触及的泡影吗?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心灰意冷,如潮水般將他淹没。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谷底,一个念头却如电光石火般,猛地从他脑海中划过。 不对! 如果我没有灵根,根本不可能感应和容纳天地灵气! 那块空明珊瑚的碎片,那磅礴精纯的灵气,是如何被我吸收炼化的?我体內这洗髓伐脉之后才诞生的法力,又是从何而来? 陈渊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的茫然与绝望飞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明悟与探究。 他立刻沉下心神,看向灵魂深处那枚青色玉符。 【先天无垢(一阶):已脱离凡俗之躯,肉身无垢无漏,可引天地灵气入体,初步拥有法力。】 “可引天地灵气入体……” 陈渊反覆咀嚼著这几个字,心臟的跳动,从冰冷,渐渐变得炙热。 他明白了。 寻常修士,需要依靠灵根作为桥樑,才能引动灵气。而他,在青色玉符的改造下,他的道路,从一开始,就和別人不一样! 那一瞬间,所有的迷茫和失落都烟消云散,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坚定的信念,从心底深处涌起。 他拿起那捲被自己视作最后希望,又险些弃之如敝屣的《引气诀》玉简,神情再无半分忐忑,只有一片沉凝的冷静。 他迫不及待地將神识沉入其中。 果然是最基础的引气法门,粗糙,效率低下,但胜在四平八稳,不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但对此刻的陈渊而言,这已足够。 正当他研读之际,柴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魏和一瘸一拐地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玉简,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嗤笑。 “不自量力。” 老头扔下四个字,转身便走,似乎多看一眼都浪费时间。 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凡人,也妄图修仙? 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陈渊將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却愈发安定,【龟息敛神】可是时刻都在运转生效! ………… 入夜,陈渊盘膝而坐,按照《引气诀》的法门,开始尝试引气入体。 一个时辰过去,毫无动静。 两个时辰过去,经脉中依旧空空如也。 天地间的灵气,仿佛一道无形的墙,將他排斥在外。 他並不气馁。 他沉下心神,不再拘泥於《引气诀》的死板路线,而是將《观潮图》的韵律融入了呼吸吐纳之中。 他观想的,不再是奔腾的潮汐,而是自己曾潜入的那片深海。 冰冷,死寂,却又蕴含著无尽生机的水行灵气。 【渔感(圆满)】的词条,在这一刻,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作用。 他与水的亲和力,被催发到了极致。 渐渐地,周围空气中,一丝丝肉眼不可见的淡蓝色光点,开始朝著他匯聚而来,亲昵地縈绕在他的身周。 成了! 他心神合一,引导著第一缕淡蓝色的水行灵气,小心翼翼地,顺著经脉,流入丹田。 就在这一刻,灵魂深处的青色玉符,光芒大放! 【条件满足:引天地水行灵气入体,与自身亲和力共鸣。】 【词条融合:[先天无垢]、[观潮图]、[渔感]……天赋生成!】 【获得天赋:水灵根(下品)!】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被打破。 那一缕水行灵气顺利地在丹田气海中安家落户,隨后,更多的灵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顺著他开闢的道路,奔涌而入! 一夜之间,他便跨过了那道天堑,正式踏入了练气一层! 陈渊缓缓睁开眼,感受著体內那股虽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法力,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如此。 他的確没有什么天生的灵根。 是词条! 是这枚神秘的青色玉符,將他与水相关的词条融合,硬生生地,为他凭空创造出了一条能够接引天地灵气的“根”! 一个无比大胆的念头,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既然能造出水灵根…… 那火、土、金、木……是否也一样可以? 第27章 风声紧 柴房內,陈渊感受著丹田內那缕新生的法力,心中再无半点迷茫。 他没有灵根,青色玉符便为他造一个灵根。 他脑海中浮现出《引气诀》玉简中关於灵根的描述。 此界修士,灵根驳杂,乃是修行大忌。 常人的灵根,无论单属性的天灵根,还是五行俱全的偽灵根,其资质总量仿佛是固定的。 灵根种类越多,分摊到每一行属性上的亲和力就越低,感应和吸纳天地灵气的效率也就越差。 五行偽灵根之所以被称为“偽”,正是因为其五行皆沾,却五行皆弱,修行速度慢如龟爬,终生难有成就。 但陈渊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他的灵根,並非天生,而是由青色玉符以后天词条为“材料”,凭空“建造”而成! 一个无比大胆,甚至顛覆此界修行常理的念头,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既然水行灵根可以靠著与水相关的词条融合而成,那其他五行灵根,是否也能用同样的方式,人为地创造出来? 这个念头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 寻常修士的五行灵根是资质相除,互相拖累。而他的五行灵根,若是真能造出,便是资质相加,彼此增幅!每多出一种属性的灵根,就相当於多开闢一条吸纳天地灵气的康庄大道,修行速度只会倍增! 若是真能如此,他未来的道路,將不是宽广,而是无限! ………… 接下来的一个月,陈渊依旧稳健学艺,勤恳地肝词条。 他拉动风箱时,一丝微弱的法力,会顺著他的手臂,悄无声息地注入地火炉的阵眼之中。 炉內的凡火,会因此变得更旺盛,更稳定一分。 当他捶打铁胚时,法力会包裹著锤头,让每一次落下,都蕴含著一种穿透性的震盪。 这使得他处理那些低阶矿石的效率,提升了不止一筹。 魏和对他的关注变少,偶尔才提点一两句最粗浅的控火法门,权当是打发。 陈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而且魏老头最近似乎麻烦不少,先是自己在密室中发出一声惨叫,其次就是被人找上麻烦了。 之前卖给一个中年修士的下品法器惹的祸,那把法器不知为何抽风了,竟然在一次斗法中反噬主人,给那个中年修士气得够呛,上门套要个赔偿和说法。 却不想,似乎是触到霉头,魏和勃然大怒,一点好脸色没给,大骂一顿差点出手,给人强行撵走了。 临走前,那中年修士大喝威胁道:“別以为没人知道,你的炼器是怎么炼的!” 此言一出,魏和顿时冷静下来,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极为骇人的杀意。 虽然极为细微,但还是被陈渊捕捉到了。 ………… 为了更好地融入此地,陈渊有意识地接触坊市里的其他散修。 他很快便锁定了一个目標。 一个名叫赵书源的年轻散修,练气二层的修为,在望海镇廝混了五六年,为人热情,却没什么心机,整日守著个破烂摊子,靠贩卖些八卦消息和海货度日。 陈渊依旧用著“陈立”的身份,隔三差五便会提著两条自己夜里捕捞的、蕴含些许灵气的银线鱼,凑到赵书源的摊位前。 “赵哥,又来向您请教了。” 陈渊挠著头,一脸憨厚地递上灵鱼,“我这《引气诀》练来练去,总感觉气感不强,您给说道说道?” 赵书源见有便宜占,又是这种没什么威胁的凡人来请教,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一边麻利地收下灵鱼,一边唾沫横飞地指点起来。 “陈老弟,不是我说你,你这没灵根,能感应到气感就不错了,还想咋样?” “听哥一句劝,你就在百炼阁好好打铁,別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镇上水深著呢,你看啊,明面上是三大家族说了算,可水面下的道道多著呢。 东市那家金碧辉煌的百宝楼,那是金阳宗的產业;西市那个天天飘药香的丹心阁,后台是碧海宗……咱们这些没根没底的,就得把招子放亮点,別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陈渊连连点头,適时地露出崇拜和恍然的神色,將这些宝贵的情报,一一记在心里。 他如同一块乾瘪的海绵,疯狂地吸收著关於这个修仙世界的一切。 ………… 在陈渊又一次將一柄凡铁短刀捶打成型后,灵魂深处的玉符,再次有了变化。 【条件满足:引法力淬炼金石,初窥炼器门径。】 【词条进化:基础锻造(精通)→炼器初解(入门)!】 一瞬间,海量关於炼器一道的基础知识,灌入他的脑海。 从“法器”、“灵器”、“法宝”的品阶划分,到“引灵”、“聚能”、“固化”三种基础符文的铭刻手法,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 他终於看懂了那艘青玉小舟上,部分残破阵纹的意义。 当晚,他寻了个由头,再次潜入海边那处隱秘的洞窟。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將仅剩的两块灵石之一,按入了舟首那个不起眼的凹槽內。 灵石嵌入,舟身微微一颤。 陈渊將神识沉入舟体,按照【炼器初解】中的知识,引导著灵石的能量,小心翼翼地修復著一处负责“隱匿”和“敛息”的基础阵纹。 那阵纹本已残破不堪,此刻在他的修补下,几道断裂的纹路,被重新连接了起来。 虽然依旧无法恢復全貌,但效果已然天差地別。 如今这艘小舟,只要不主动催发,沉在水里,就算练气修士从旁边经过,也只会当它是一块寻常的青色礁石。 做完这一切,陈渊才鬆了口气。 以他现在的眼光来看,此物大概率是一件中品,乃至上品法器,对於炼气修士也是颇为珍贵的。 而且它体积不小,所耗费的材料,需要炼器的工艺,只会更多,更难。 这日,陈渊刚结束一天的劳作,正准备回柴房,赵书源却一脸神秘地找上了门。 他將陈渊拉到铺子外一个无人的角落,压低了声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与紧张。 “陈老弟,出大事了!” “怎么了赵哥?” “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碧海宗吗?” 赵书源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他们宗门里,一位身份不低的弟子,前些日子在无垠海沟附近,遗失了一件极其重要的法宝!” 陈渊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 无垠海沟。 那似乎是他当初遭遇风暴,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的地方。 赵书源见他没反应,急得直拍大腿:“你不知道那法宝有多珍贵!听说是一艘能日行千里的飞天宝舟!现在,碧海宗派出了大量的门人,正在那附近的海域,拉网式地搜寻!”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这一句,让陈渊背后的寒毛,瞬间炸了起来。 “他们不光找船,还发布了悬赏,重金求购一头名叫『幽影电鰻』的妖兽的內丹!说是那妖兽,很可能与宝舟的失踪有关!” 赵书源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著悬赏的灵石有多么丰厚,描绘著若是能走了大运,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可他的话,陈渊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飞天宝舟,幽影电鰻,无垠海沟。 好傢伙,这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吶! 第28章 诡异的默契(求追读,收藏) 回到百炼阁,空气中那股熟悉的铁锈与煤灰味,此刻却多了一丝压抑。 趴在柜檯后的魏和,没有在打盹。 他坐直了身子,浑浊的双眼静静地看著陈渊,往日那副懒散收敛起来。 “从今天起,別碰那些废铜烂铁了。” 魏和的声音沙哑,却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冷意。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墙角,从一个尘封的箱子里,取出了几块通体漆黑,散发著丝丝阴寒气息的铁锭,扔在锻造台前。 “玄阴铁。” “师傅,这是?” 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卷破旧的兽皮,扔给陈渊。 “这是《玄煞锻体诀》,一部炼体的法门。从今天起,你就用这法诀,日夜不停地捶打玄阴铁,什么时候打完,什么时候歇息。” 陈渊接过兽皮卷,心中微微一凛。 这《玄煞锻体诀》法门,通篇都透著一股阴森霸道的气息。 开篇几句总纲,便让陈渊心头一凛:“引九幽玄煞,锻百劫之身。锤落煞起,气隨血走,以身为炉,炼不坏之躯!” 他没有多问,仔细看了许久,魏和也不催促,只是默默等著。 直到天色漆黑,陈渊这才缓缓拿起巨锤。 脑海中,那兽皮卷上的法门要诀逐渐明了——此法並非单纯捶打! 而是要在锤头与玄阴铁碰撞的瞬间,以特定的呼吸法门,主动张开周身毛孔,將激盪而出的阴煞寒气,强行吸入体內,再以气血之力裹挟,冲刷筋骨皮膜。 其要领有三,一为“守心”,心若冰镜,不为煞气所惑;二为“合拍”,呼吸、落锤、煞气入体的节奏必须分毫不差;三为“不破”,气血必须足够雄浑,能在煞气反噬肉身之前,將其炼化。 这哪里是炼体,分明是以身饲虎,行险求强! “当!” 锤头与玄阴铁碰撞的剎那,一股刺骨的寒意顺著锤柄直衝手臂。 陈渊身形一震,却並未如预想般感到难以忍受的剧痛。 那股寒气一入体,他那已经过洗髓伐脉的强大气血,便如被惊醒的巨兽,自发地奔涌而上,將那股寒气团团围住。 冰与火的交锋並未產生撕裂感,反而有一种奇特的酥麻感,仿佛在將他坚韧的肌肉纤维,进行著更深层次的淬炼与夯实。 “感觉到了?”魏和冰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讚许,“寻常凡人,碰之即伤。但你小子气血雄浑得异於常人,正是修炼这门法诀的绝佳人材……不,是奇才!” 他一瘸一拐地走近两步,浑浊的眼睛里闪著精光:“別抵抗那股寒气,那都是宝贝!运转法诀,用你的气血去『吃』了它!每吃下一分,你的筋骨就强韧一分!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 陈渊闻言,心中念头飞转。 他立刻按照法门所载,主动引导自身气血去包裹、消磨那股阴寒之气。 果然,隨著气血的运转,那股寒意非但没有带来伤害,反而化作一丝丝精纯的能量,融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与强大。 他明白了,这老狐狸是想用这霸道的法子,快速提升他的肉身强度,以便另作他用。 但对自己而言,这同样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陈渊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茅塞顿开的狂喜模样,手中的巨锤,再次重重落下。 就在他完成第一个周天运转的瞬间,灵魂深处的青色玉符微微一震。 【条件满足:以玄煞之气淬体,开启炼体之门。】 【词条生成:玄煞锻体诀(入门)!】 这法门,是真的!而且效果不俗! 陈渊心中一定,手上的动作愈发沉稳。 魏和在旁冷眼看著,嘴角勾起一抹难言的弧度,看不出是满意还是別的什么。 入夜,陈渊还在不知疲倦地挥舞著巨锤。 魏和端著一个粗陶碗,从里屋走了出来。 碗里呈一种玉色,散发著沁人心脾的药香,其中灵气氤氳,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的补品。 “喝了它。” 魏和將碗递到陈渊面前。 “这是『玉髓养元汤』,你耗损的气血和本源,它都能给你补回来。老夫看你是个可造之材,別把自己练废了。” 陈渊停下动作,接过那碗汤药。 他有一道词条【辨药】,似乎……这碗汤药里蕴含的,是精纯至极的草木灵气,是真正的好东西,甚至比坊市丹药铺里的灵丹还要精纯? 他有些摸不清这老头的路数。 一部上乘的炼体法门,一碗价值不菲的灵药。 这般巨大的投入,图谋的又会是什么?他可不相信此人是一介纯良慷慨之辈。 必有所图! “多谢师傅。” 陈渊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与疲惫,仰头便將那碗玉色的汤药一饮而尽。 管他有什么图谋,眼下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只要没毒就先喝了。 无他,太穷了! 在这实力为尊的世界,任何能变强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磅礴的药力入腹,化作一股温暖的洪流,修復著他疲惫的肉身,滋养著他的法力。 陈渊心中一片冷静,暗中运转《观潮图》,將这股精纯的药力尽数吸收,不浪费一丝一毫。 “多谢师傅赐药!” 他放下碗,脸上泛起一阵健康的红晕,呼吸也平稳有力了许多,仿佛真的得了大补。 魏和满意地点点头,又重新坐回了柜檯后,闭目养神。 陈渊继续挥锤,动作比之前显得更加沉稳,也更加有力,仿佛得到了真正的激励。 他每日都在痛苦与进步中捶打著玄阴铁,那碗价值不菲的灵药,也每日准时送到。 他的肉身,在魏和眼中,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得强韧,气血也愈发旺盛,是一块越来越上等的璞玉。 而陈渊的双眸深处,那份冷静与戒备,丝毫没有减少。 他与这老狐狸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都在静静等待著…… “罢了,不管这老东西有什么后招,我不讲武德,先准备了再说!” ………… 他借著替人修补兵器积攒下的那点银钱,还有几块下品灵石,再次找到了赵书源。 这一次,他没有提灵鱼,而是將所有的身家,都推到了赵书源面前。 “赵哥,我一个远房亲戚要出远门,想求一张护身的符籙,威力越大越好。” 陈渊挠著头,一副替人办事的为难模样。 “最好是那种……能喷火的。” 赵书源看著桌上的灵石,眼睛都直了。 他拍著胸脯,没几日,便偷偷摸摸地给陈渊带来了一张绘製著繁复赤红符文的符籙。 烈火符。 下品符籙中,以瞬间爆发力强劲而著称。 陈渊將它贴身藏好,这便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一张底牌。 第29章 尸煞郎君 夜深人静,柴房里只有陈渊自己均匀的呼吸声。 他没有睡,只是盘膝坐著,脑中一遍遍回放著白日里得到的消息。 碧海宗,飞天宝舟,幽影电鰻。 魏和的图谋尚未显露,碧海宗的搜寻却已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身处漩涡,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在这巨大的压力下,他反而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沉下心神,审视著灵魂深处那枚青色玉符,和他辛苦积攒下来的一道道词条。 【玄煞锻体诀(入门)】。 这霸道的炼体法门,在魏和眼中是培养“人材”的工具,在他这里,却也只是一个可以靠著挥锤流汗,便能不断精进的词条。 天赋不够,勤奋来凑。 法宝没有,亲手来造。 一股明悟涌上心头。 这才是他的路。 不是去奢求什么天降机缘,也不是去依靠什么外物,而是脚踏实地,用自己的双手,一锤一锤,为自己“肝”出一个未来。 这个念头一旦通达,之前所有的烦躁与不安都烟消云散。 他豁然开朗。 那艘青玉小舟,瞬间从一个天大的机缘,变成了一个烫手的麻烦。 此物太招摇,也太珍贵。 只要他敢驾著出海,被碧海宗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藏著,更是等於抱著一个隨时会引爆的火雷,寢食难安。 保不住。 既然保不住,何必强留。 一个决绝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拆了它! ………… 子时,陈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百炼阁。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海边那处偏僻的礁石洞窟,拨开偽装。 青玉小舟静静地躺在黑暗中,舟身在月光下泛著温润的光泽,那些繁复玄奥的阵纹,即便残破,也依旧流淌著一种难言的韵味。 这曾是他对仙家世界的第一次具体认知。 陈渊伸出手,指腹轻轻划过冰凉滑润的舟身。 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灵气,能想像出它全盛之时,乘风破浪,翱翔於云海之上的风采。 要亲手毁掉这样一件宝物,说不心痛是假的。 可再多的心痛,也比不上把命丟了。 他不再犹豫。 他从腰间抽出数件工具,神色坚定。 “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洞窟里迴荡。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洞窟內,原本那艘线条流畅的青玉小舟,已经变成了一堆大小不一的残骸。 “呼,材料还算完好,真是个技术活吶。” 陈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暗暗苦笑道。 船体龙骨,由一整根不知名的灵木雕琢而成,坚硬无比,他暂时无法撼动。 但船身的青玉板,那些铭刻著阵纹的金属构件,都被他一块块,一片片地拆解了下来。 他累得浑身酸痛,汗水浸透了衣衫,但精神却无比亢奋。 看著眼前这堆价值无法估量的“原材料”,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种可能。 这些青玉,可以打磨成护身的玉佩,可以製成阵法的基石。 那些灵金,可以熔炼后锻造成飞剑的雏形,可以提炼出铭刻符文的灵墨。 他將这些材料分门別类,用布包裹好,藏在洞窟更深处,又重新做了几重偽装。 做完这一切,他才拖著疲惫的身体,赶在天亮前回到了百炼阁。 迎接他的,是魏和那张阴沉的脸,和一碗散发著浓郁药香的玉髓养元汤。 “师傅……我……” “行了,別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晚偷偷出去大渔,你当那鱼腥味藏得住吗?” 魏和呵斥道:“这两个月你给我老老实实待著!想吃什么鱼,我给你买便是。” “是……是。” 脸上露出几分被揭穿的尷尬,陈渊挠了挠头应和道。 ………… 一晃半个月过去。 陈渊又一次提著两条银线鱼,来到了赵书源的摊位前。 这两条鱼比上次的更大,鱼鳞在日头下闪著细碎的银光,蕴含的灵气也更足一些。 “赵哥,又来叨扰了。” 陈渊將鱼递过去,脸上还是那副憨厚中带著点拘谨的笑容。 赵书源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將鱼收进旁边的水桶里,嘴上却道:“陈老弟,你这就太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儘管问。” 他一边说著,一边压低了嗓门,朝著坊市西边那家丹药铺的方向努了努嘴。 “看到没,丹心阁那位老板娘,苏晴。 嘖嘖,那身段,那风韵,整个望海镇的散修,哪个不惦记?” 赵书源的语气里满是男人都懂的遐想。 “可惜了,一朵鲜插在牛粪上。 她那男人,叫林什么来著,好像是个外来的炼丹师,身体弱得跟鬼似的,整天关在后院,偶尔出来一次,那脸色蜡黄得都能刮下层灰来。 坊里的人都在背后偷偷议论,说那苏晴肯定是练了什么采阴补阳的邪门功法,才把自家男人吸成了那副鬼样子。 不然凭什么她一个寡妇人家,能把丹心阁这么大的家业撑起来?” 陈渊只是附和地笑著,心里却没把这些捕风捉影的閒话当真。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听这些香艷传闻的。 赵书源聊得兴起,话锋一转,嘆了口气。 “唉,咱们这些没根没底的,想出头太难了。 不像那些大宗门的弟子,也不像苏晴那样的,有家底。 想发財,就只能指望天上掉馅饼。” 他指了指不远处坊市告示栏上一张被风雨侵蚀得泛黄的陈旧纸张。 “喏,看见没,碧海宗又把那些陈年旧案翻出来了,说是在追查一批几十年前的魔道通缉犯。 上面的悬赏,一个比一个高得嚇人,隨便抓住一个,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陈渊心头微微一跳,顺著话头,装作来了兴趣的样子,凑了过去。 “赵哥,上面都写的啥?我这大字不识几个。” “嘿,这你可问对人了。” 赵书源来了精神,清了清嗓子,指著其中一张画像念了起来。 “这个,叫『血手人屠』,据说喜欢虐杀凡人,悬赏三百灵石。” “这个,『黑心毒妇』,擅长用毒,悬赏五百灵石。” 他的手指最后停在了一张画像上,那画上是个面容俊美的青年,只是眼神阴沉得让人不寒而慄。 “这个最厉害,外號『尸煞郎君』。 乖乖,这可是个狠角色,悬赏足足五百块下品灵石!” 赵书源咂了咂嘴,继续念道:“此人乃魔道炼器师,心性歹毒,善炼阴煞之器,尤其精通一门惨无人道的炼尸法门,专挑气血雄浑的活人,以秘法淬炼七七四十九日,炼成毫无神智、刀枪不入的『玄煞战尸』。 多年前在七星海域作案,被碧海宗一位弟子追杀,负伤遁走,据传被斩断一腿,成了瘸子。” “说起来,镇上已经很久没有魔道踪跡了……就是半年前,许多凡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怎的……”赵书源有些疑惑地嘀咕两句。 瘸子…… 阴煞…… 炼尸…… 这几个字仿佛一道道惊雷,在陈渊的脑海中轰然炸开,眼睛顷刻间眯了起来。 “这么巧?” 他辞別了赵书源,脚步有些发飘地往百炼阁走。 繁华喧闹的坊市,人来人往的修士,此刻在他眼中都变得模糊起来。 一幕幕画面,在他脑中疯狂闪回。 那本阴森霸道的《玄煞锻体诀》,开篇就是要引九幽玄煞,锻百劫之身。 每日一碗,从未间断,药力精纯得不可思议的“玉髓养元汤”。 魏和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那种打量材料、审视货物的光。 还有,最关键的,那条不自然的,一瘸一拐的伤腿。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瘸子”这两个字彻底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真相。 培养? 提携? 机缘? 陈渊脚步一停,忽然轻笑出声:“呵呵……该不会是在醃肉吧?” …………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百炼阁內,地火熊熊,將陈渊的身影映照得摇曳不定。 他赤著上身,汗如雨下,正一锤一锤地“奋力”捶打著那块玄阴铁。 “当!当!当!” 沉闷的声响中,魏和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上,掛著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徒儿,辛苦了,为师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铺子的大门忽然被人“砰砰砰”地砸响。 “魏老头!开门!你不是说今日要给我一个说法吗!” 是那个中年修士的声音,话语里是压不住的火气。 魏和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麵皮抽搐了一下。 他猛地扭过头,死死盯住陈渊。 “你做的?” 第30章 今夜,师恩如山(求追读,收藏) “师傅你说什么?” 陈渊一脸茫然地摇头,手上的动作也停了,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魏和冷哼一声,一个凡人学徒,谅他也玩不出什么样。 他走到门前,猛地拉开大门。 门外,那中年修士刚要破口大骂,话到嘴边却卡住了,浑身的汗毛倒竖起来。 门口站著的,哪里还是那个打盹的瘸腿老头,分明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你……你想干什么?” 中年修士心头一颤,察觉到了不对。 “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既然来了,就別走了。” 魏和的声音沙哑乾涩。 他猛地一跺脚,一道黑光从地面升起,瞬间化作一个光罩,將整个百炼阁笼罩,门窗被彻底封死。 赫然是一座小型阵法!隔绝內外! 他那条蜷缩的腿倏然伸直,佝僂的身躯猛地挺立,骨节发出噼啪爆响。 练气三层的强大威压轰然爆发,一股令人胆寒的魔道气息充斥著整个空间。 “魔修!” 中年修士骇然失色,立刻祭出一面盾牌法器护在身前。 相比他的惊恐,陈渊却是出奇的冷静,甚至……有几分诡异。 他就那么看著,默默垂下了手中的巨锤,任由沉重的锤头拖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你……不怕?” 不料,陈渊闻言,眉头一挑,却是反问道。 “师傅……或者叫你,尸煞郎君?” 魏和先是一怔,隨即明白了什么,嘴角咧开,发出难听的笑声。 “倒是小看你了,看来也不是个完全的蠢货。” “桀桀,养了你这么久,本想让你多活几日,看来是等不及了。” 魏和不再理会那中年修士,而是转向陈渊,声音森然。 “你这身充盈的气血,正是老夫炼製『血灵尸』的最佳主材啊!你就算有所防备,又能如何?” 隨即,他祭出一面黑幡。 无数扭曲的鬼脸从幡面中挣扎扑出,带著悽厉的尖啸,兵分两路,一路扑向中年修士,一路直奔陈渊。 “大胆!” 中年修士怒吼一声,祭出那柄赤红短刀,与鬼头战作一团。 “愚蠢。” 魏和嘴角扯出一抹讥讽,只是指尖微动。 “用我炼製的法器来对付我,简直是自寻死路!” 话音未落,那中年修士手中的赤红短刀嗡鸣一声,竟调转方向,狠狠扎向他自己的胸口。 指望不上。 陈渊见状嘴角一抽。 隨即,他再无半分憨厚之態,眸中精光闪动,整个人气质一变。 他没有选择硬抗。 在那些鬼头扑来的瞬间,陈渊脚下一错,身形模糊,险险从利爪的缝隙间穿过。 他手腕一抖,那块烧得通红的玄阴铁脱手而出,不偏不倚,直奔魏和身侧的那排淬火水缸。 “联手!否则都得死!” 陈渊衝著那还在犹豫的中年修士爆喝。 这一声,点醒了梦中人! 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但是眼下的情况不容多想。 中年修士双目赤红,已然明白自己毫无退路,嘶吼一声,將所有法力灌注进法器,拼死一搏。 刀光与鬼头,一左一右,夹击魏和! 然而,练气三层的魔修,其实力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揣度的。 面对两人的夹击,魏和嘴角甚至扯出一丝不屑。 他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只是轻轻摇晃手中的黑幡。 幡面上的鬼脸愈发狰狞,黑气翻滚,竟化作一张巨大的鬼口,一口就將中年修士拼尽全力的刀光吞了下去,连个响动都没有。 紧接著,一股巨力凭空涌来,两人胸口一闷,同时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气血翻腾。 “哐当!” 就在这时,陈渊手臂一振,旁边玄阴铁落入水缸,滚烫的蒸汽与铁屑瞬间瀰漫了整个工坊,暂时阻碍了所有人的视线。 就是现在! 陈渊心念一动,身形暴退至一处,法力灌输下,骤然引爆了早就深埋,用油布包裹的烈火符! “轰!” 地火炉,炸了! 炉內积蓄的地火煞气混著淬火油,瞬间化作滔天火龙,吞噬了整个百炼阁。 “啊——” 一声悽厉的惨叫戛然而止。 那中年修士的护体灵光脆如薄纸,当场被烧成一截焦炭。 “烈火符?!你他妈是个修士?!” 魏和的护体魔光被炸得明灭不定,他声音尖利,满是不可置信的狂怒。 “老子养了条狼?!” 火海中,魏和不退反进,竟於烈焰中单手掐出一个诡异的法诀,指尖弯曲如鬼爪,口中念念有词:“幽冥路开,尸煞听召,以我血引,敕令!” 他猛地一指地面,一具通体血红的身影撞开燃烧的房梁,破土而出! 那正是他祭炼多年的血灵尸! 隱约能看出来那是一个面容有些憨厚的高大男子。 一股混杂著腐肉与阴寒的恶臭瞬间瀰漫开来,浓郁的尸气如墨汁滴入清水,所过之处,连熊熊燃烧的地火都黯淡了三分,发出“滋滋”的熄灭声。 陈渊面色一凝,这多半是自己的某个倒霉“师兄”。 “血奴,给老夫撕了他!”魏和厉声喝道。 血灵尸得到指令,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十指乌黑的利爪上,縈绕起一层灰黑色的煞气,正是歹毒无比的“腐心煞”。 它身形一晃,带起一串残影,一爪直掏陈渊心口。 好快! 陈渊瞳孔一缩,面对那快如鬼魅的利爪,一个闪避不及被抓了个正著。 “鏗!”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並非血肉撕裂的闷响! 血灵尸的利爪重重抓在陈渊胸口,却只是在他那早已破烂的粗布上衣下,刮出了一连串耀眼的火。 衣衫被利爪撕裂,露出的,却是一件由无数片青色玉片编织而成的贴身软甲! 那股阴毒至极的腐心煞气,如同活物般顺著爪尖涌向陈渊,却在接触到青玉软甲的瞬间,发出一阵“滋滋”的轻烟,被软甲上流转的微光尽数抵消,分毫未能侵入。 魏和稳住身形,脸上那夜梟般的狞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错愕与不可置信:“护身法器?!你……你这身甲冑是哪来的?!” 他本以为胜券在握,准备欣赏猎物被腐蚀生机的绝望,却没想到对方身上竟还藏著这等底牌! “你猜?” 火光映照下,陈渊缓缓站直。 他不再躲闪,那柄一直拖在地上的凡铁巨锤,此刻却被他轻描淡写地单手拎起。 “不装了,我摊牌了。” 他手腕一翻,巨锤之上,一层偽装的铁皮寸寸剥落,露出其真正的面目—— 一柄通体泛著青玉幽光,锤头铭刻著残缺阵纹的奇特战锤! 那赫然是用青玉小舟的龙骨与灵金,被他偷偷炼製成的法器! “吼!” 血灵尸利爪迎上。 陈渊不退反进,將体內法力尽数灌入战锤之中,原本暗淡的阵纹骤然亮起!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而非骨骼碎裂的闷响! 血灵尸那能撕裂精铁的利爪与锤头碰撞,竟是瞬间扭曲变形,黑血混著碎骨四处飞溅! 战锤上附带的巨力,直接將血灵尸半边身子都轰得塌陷下去! 不等魏和反应,陈渊欺身而上,锤影翻飞,如狂风暴雨。 他整个人仿佛与手中的战锤融为一体,每一击都精准而沉重地砸在血灵尸的关节要害。 那战锤本就重逾千斤,加上法力催动,威能更甚! “咔!轰!砰!” 骨骼碎裂声与沉闷的爆响不绝於耳,那具强悍的血灵尸,在陈渊霸道无比的锤击下,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住,竟被硬生生砸成了一滩肉泥与碎骨! “你……你不是练气一层!你这肉身……怎么可能!” 魏和彻底骇住了,他看著那个沐浴在火光中的少年,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恐惧。 血灵尸没了,再打下去,自己的命恐怕也难保! 他想也不想,转身便撞破墙壁,化作一道黑烟,仓皇逃窜。 陈渊冷冷地看著他逃离的方向,没有去追。 这天罗地网,一环接著一环,上哪跑。 ………… 魏和一路亡命飞遁,刚逃出坊市范围,来到一处偏僻的巷口。 忽然,一道冰冷的剑光便从天而降,瞬间洞穿了他的丹田。 “魔头,等你很久了。” 一个身穿碧海宗服饰的弟子,从阴影中走出,神情肃然。 “是……是你!” 魏和艰难地回头,看到了那个曾经將他重创的正道修士,眼中满是绝望与不甘,“谁……谁给你报的信?” 那弟子没有回答,只是挥剑斩下了他的头颅,喃喃自语:“一个自称『陈立』的凡人,倒是个有意思的傢伙。” 第31章 尘埃落定,养寇自重? 火海中,陆青云一剑斩下魏和头颅,凌厉的剑气瞬间將那魔修最后的反扑彻底湮灭。 陆青云处理完外围的痕跡,重新踏入已成废墟的百炼阁时,陈渊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身上法器早已收起,又换回了那身朴素的短打,气息內敛,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只是一场梦。 陆青云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眼中反而多出了几分瞭然的讚许。 “陈立道友,你的计划比我想像中更大胆,也更有效。” 陆青云收剑入鞘,语气平静。 这一声“道友”,便等同於承认了陈渊修士的身份。 陈渊拱手行礼,坦然回应。 强,很强。 虽然並非第一次见面,可陆青云给他的压迫感,远不是魏和可以媲美的。 “谬讚了,若非陆道兄在外接应,晚辈早已是那血灵尸的腹中餐了。” “此番,是我赌贏了。” 他没有解释自己的底牌从何而来,陆青云也没有问,聪明人之间不需要说废话。 陆青云点点头,取出一枚玉简,开始记录现场。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官方的说法是,我接到你的密报,追查至此,与魔修『尸煞郎君』魏和激战。” “你在旁协助,捨命引爆地火炉,重创魔修,我才得以將其正法。” 他抬头看向陈渊。 “而你,作为揭发魔修、协助宗门的大功臣,理应得到奖赏。” “这间百炼阁,以及魏和留下的所有遗產,都归你所有。” “我会向坊市管理者通报,为你办好地契。” 这手笔不可谓不大,不仅將所有事情完美掩盖,还直接送了陈渊一份天大的產业。 对方没有恃强凌弱,已然是颇为正直了。 这里毕竟不是野外,杀人越货了无痕,今晚这动静不小,若是没有陆青云帮忙,陈渊也是颇为头疼。 “道兄如此相助,不知需要晚辈做些什么?”陈渊直接挑明。 他不信天底下有免费的午餐。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陆青云脸上终於露出一抹笑意。 “望海镇鱼龙混杂,藏污纳垢,我需要一个眼睛。” “你的身份是最好的偽装。” “以后,你就是这百炼阁的新老板,继续做你的生意,若发现异常,通过此物联繫我。” 他递给陈渊一枚毫不起眼的灰色螺壳,是修仙界常见的传讯子母螺。 “另外,我们宗门对优秀的法器同样渴求。你若真有炼器的本事,炼出了好东西,也可以通过我进行交易,价格公道。” 陆青云最后这句话,显然並没太认真。 弒师,只能说明陈渊的手段狠辣,心思縝密。 他並不认为一个初学不久的学徒,能在炼器上有什么造诣。 一番交割后,陆青云处理好现场,带著魏和的头颅和部分“证物”迅速离去。 火光与喧囂渐渐平息,陈渊看著这片已成废墟却属於自己的店铺,心中再无半分后顾之忧。 如释重负。 ……………… 三日后,百炼阁的废墟被清理一空,一座崭新的店铺拔地而起。 招牌依旧,只是换了个掌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刻,陈渊正盘坐在內屋深处的密室中,神情古井无波。 他身前,是一口打开的箱子,里面码放著整整三百多块下品灵石,以及一堆价值不菲的炼器材料。 这是魏和多年积攒下来的全部身家,如今都姓了陈。 他拿起一块灵石,感受著其中精纯的能量,心中並未被喜悦冲昏头,反而是一片冷静的审视。 这笔横財,烫手。 陆青云为何如此慷慨? 陈渊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尤其是在人命如草芥的修仙界。 对方的理由是奖赏,是扶持他成为安插在望海镇的“眼睛”。 这理由冠冕堂皇,但陈渊却从中嗅到了更深层次的味道。魏和是魔道通缉犯,他的遗產难道就那么乾净? 陆青云將其全盘推给自己,何尝不是一种甩脱麻烦的手段。 更阴暗的可能是……陈渊想起了那本被他留下,但暂时不会去碰的《玄煞炼尸策》。 谁知道陆青云是真的信任自己,还是在进行一场“可持续性”的投资? 先扶持一个看似无害的幼苗,再静静观察。若是自己抵不住诱惑,修炼了魔功,未来某一天,陆青云便可再次“斩妖除魔”,名利双收。 这种养寇自重的事,正道弟子未必做不出来。 陈渊心中明镜似的。 “该不会把我当作韭菜了吧。” 想到此节,他不禁眼角微微一抽。 在自己拥有足够实力掀翻棋盘之前,他必须扮演好“陈立”这个角色,將其利用到极致。 他隨手拨开那堆阴煞材料,翻出了魏和的炼器心得。 册子用不知名的兽皮包裹,入手粗糙,翻开的瞬间,一股混杂著铁锈和乾涸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不是什么高深的炼器法门,而是一本日记。 字跡上,还染著大片大片暗褐色的血跡。 “呵,老鬼还写日记?” 陈渊手指一捻,翻开了第一页。 字跡龙飞凤舞,透著一股压不住的张扬与得意。 “……『尸煞郎君』,这名號不错,我喜欢。本君生得俊美,又有玄煞战尸护道,这七星海域,哪里去不得?那些个女修,见我一面便丟了魂,却不知她们眼中的天骄,只想剥其神魂,炼成法器……真是妙极!” 陈渊面无表情,指尖划过,又是一页。 从某一页开始,字跡骤然变得扭曲、怨毒,力道之大,几乎要划破厚实的兽皮。 “陆青云!碧海宗的狗东西!你敢断我一腿,毁我法宝!我恨!我恨啊!这副鬼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瘸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凡人就是蠢。新收了一个徒弟叫张铁牛,一身蛮力,气血旺盛,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他以为自己得了天大的仙缘,天天埋头打铁,还一口一个『师傅』地叫著,那蠢笨的眼神,真是可笑。” “桀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只是我圈养的『材料』罢了。” 翻过一页,可以看出,字跡又隔了数天。 “他,死了。” “肉身炼成血尸,气血用来炼器,就连魂魄我也没放过,这才叫人尽其材,物尽其用吶。” “……血灵尸的『口粮』又不够了,坊市外的凡人村子倒是个好地方。那些螻蚁,命比草贱,他们的血肉,是滋养我孩儿最好的养料。” “哦,刚好我那好徒儿的病娘也在那儿,送他们团聚……” “快吃……吃的多一点,爭取早日进化成玄煞战尸!” “啪。” 陈渊合上了日记。 “死得好,真是畜生吶。” 他不禁摇了摇头,滥杀无辜,属实违背了他的底线。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这些魔道法门他是不会拋弃的。 为何要拋弃? 正道,魔道,在他这里,只有有用和没用的区別。 陈渊目光幽深。 魏和的失败,不是因为他的法门不够邪,而是他自己蠢! 被仇恨冲昏了头,被一个陆青云逼得躲藏数十年,最后还栽在自己手上,简直是愚不可及。 小孩子才分对错。 他,全都要! 什么正道魔道,百川匯海,能让他变强的,就是好道! 这惨无人道的炼尸法门,在他眼里,就是一门登极为实用的傀儡术。 有了这东西,杀人放火,探路趟雷,让一具不知疲倦、不畏生死的战尸去干,自己稳坐后方,这不比亲身犯险要安全百倍? 这才是真正的稳健! 他要学的,不止是魏和的炼器术,更是这套杀人不见血的思路。 同时,他也要把老鬼的教训,当成自己最好的警钟。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平铺於地的另一件物事上——那张標註著“庚金矿脉,煞气伴生”的残缺海图。 第32章 新铺开张,八方来风 这张海图,与那本兽皮日记是同一种材质,鞣製得更加精细,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撕裂状,显然只是其中一部分。 图上用硃砂和黑墨勾勒出复杂的线条,標註著海岛、暗礁、洋流的方向。 图上所绘,正是望海镇以东,名为“乱风海域”的凶险地带。 那里常年风暴肆虐,海中妖兽横行,就连经验最丰富的老渔民,也不敢轻易深入。 而在海图一角的某个无名小岛上,用硃砂画了一个醒目的红圈。 旁边,一行小字如附骨之蛆,牢牢钉在兽皮上。 “庚金矿脉,煞气伴生。” 陈渊的手指猛地一顿。 庚金。 这可是炼製上品法器的绝佳主材,锋锐无匹,坚不可摧,一块就价值连城。 而煞气,更是修炼《玄煞炼尸策》不可或缺的引子。 魏和那具还未成形的血灵尸,就是因为缺少浓郁的煞气滋养,才迟迟无法突破,进化为真正的玄煞战尸。 一个地方,竟然同时存在著正道修士梦寐以求的灵矿,和魔道修士垂涎三尺的煞气。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宝地。 陈渊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小字,一股冰冷的触感传来,他脑子里瞬间通透。 他终於想明白,魏和这个老鬼为什么会被陆青云逼得那么惨了。 不是陆青云有多强,而是魏和自己蠢。 这老鬼得了如此机缘,不想著怎么悄悄发財,反而一门心思惦记著报仇雪恨。 他被断了腿,修为受损,根本不敢亲自去乱风海域那种鬼地方。 於是他把所有希望,都押在了炼製玄煞战尸上。 他想等战尸大成,再杀回碧海宗,去找陆青云的麻烦。 为此,他不惜在坊市周边屠戮凡人,用生魂精血催熟战尸,结果反而留下了马脚,最终引来了杀身之祸。 坐拥金山,却活活把自己玩死了。 陈渊拿起那张残图,凑到灯火下仔细端详。 海图並不完整。 它只標註了从望海镇出发,进入乱风海域的大致路线,但通往那座无名岛屿的关键航道,却在撕裂的边缘戛然而止。 “寻常修士的偽灵根是资质相除,是修行路上的拖累与废物。” “可我这后天『搭建』的灵根,却是资质相加,是通往大道的基石!” 陈渊摊开手掌,心神沉入体內,细细感应著那一条由【先天无垢】、【观潮图】、【渔感】等词条融合而成的水灵根。 它就像一条无形的经络,將他与天地间的水行灵气紧密连接。 “我可以通过累积更多与水相关的词条,来不断强化这一条灵根,甚至……提升它的品阶!” 这个念头,比凭空多出一条灵根更让他心潮澎湃。 词条的获取並非凭空而来,而是遵循著某种规则。 技能功法类的,如【基础锻造】,需要自己实打实地去学、去练。 特殊被动的,如【渔感】的诞生,则更多依赖於机缘巧合。 至於【先天无垢】这等改变身体本质的,更是需要天材地宝或满足极其苛刻的激发条件。 他的念头这才回到那张標註著“庚金矿脉”的海图上。 “至於这庚金煞气……或许,是我未来铸就第二条灵根的契机。” 金,主杀伐,战力非凡,诱惑巨大。 “不急,一步一步来。” 他如今最大的优势,便是知晓自己的道在何方,能够依靠青符,稳扎稳打去提升。 当务之急,是清点自身,巩固根基。 陈渊心念一动,青色玉符上的词条一一浮现。 莹白词条:【渔感】【辨药】【操舟】【泅渡】。 青色词条:【龟息敛神】【炼器初解】【玄煞锻体诀】。 紫色天赋:【水灵根(下品)】。 计划已然清晰。 第一,提升实力。 练气一层,在这望海镇连条狗都未必打得过。 他如今身怀三百多块灵石巨款,还有魏和留下的材料,以及拆解那艘青玉小舟所得的灵材,足够他鸟枪换炮。 战锤,软甲,都得重新炼製,把自己武装到牙齿。 第二,更换功法。 《引气诀》太垃圾。 魏和的魔功倒是霸道,但陆青云那傢伙跟个鹰似的盯著,修炼魔功等於把脖子往人家的剑上送。 必须搞一部上乘的水行功法。 地摊货看不上,店铺里的又太扎眼,或许……可以从陆青云那条线想想办法。 第三,才是出海。 海图上的矿脉伴生煞气,绝非善地,甚至可能有妖兽盘踞。 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 百炼阁里外一新。 盘踞多年的铁锈与血腥味被彻底清除,取而代之的是新木柜檯的桐油清香,以及地火炉经过精心修葺后,那股纯粹的炽热气息。 就连门外那块老旧的招牌,都被擦拭得露出了木纹原本的色泽。 “陈掌柜,真是好手段!这才几天,这阴森森的铺子就让您给盘活了!” 赵书源提著一壶劣酒,满脸堆笑地从门外探进头来,一双小眼睛在新铺子里滴溜溜地转,满是掩不住的羡慕。 说好之前大家都是拮据的散修,怎么你突然就发达了呢? “这哪是打铁铺子,简直跟东市那些大店铺的门面一样敞亮了。” 他自来熟地坐到一旁的待客长凳上,將酒壶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咚”的一声。 “赵哥说笑了,借著仙师的威风,混口饭吃罢了。” 陈渊停下手里的活计,用一块乾净的布擦了擦手,给他倒了杯凉茶。 他如今是百炼阁的主人,再用那套学徒的憨厚模样便不合时宜了。 言行举止间,是一种少年老成和谦逊。 赵书源灌了一大口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老弟,你可不止是混口饭吃。你现在是咱们望海镇的名人了!” “谁不知道你『陈立』,年纪轻轻就有胆有识,协助碧海宗的陆仙师,一举端了『尸煞郎君』魏和那魔头的老巢。仙师亲口承认你是大功臣,还把这铺子都盘给了你。这事儿,连说书的都编成段子了!” “你是不知道,陆仙师这一出手,整个望海镇都安分了。以前横著走的王家、李家、钱家,这三大家族,现在都夹著尾巴做人。听说李家管著码头的那位,连夜就给陆仙师下榻的客栈送去了厚礼,名头是『请教仙法』,呵呵。” 陈渊只是静静听著,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磨著一件铁器,並不接话。 他明白,这些话传得越广,他这层“碧海宗眼线”的皮就越稳固,越没人敢轻易来招惹他。 赵书源见他反应平淡,以为他不了解其中关窍,又换了个话头,朝著西市方向挤了挤眼。 “要说这镇上最近风头最劲的,还得是丹心阁那位苏老板娘。” “陆仙师一行人,日常採买丹药,全都定点在丹心阁。钱家的百草堂门槛都快被耗子踩平了,愣是一粒丹药都没卖出去。这就是有靠山的好处啊!” “镇上的人都说,那苏晴老板娘手段不一般,怕是早就跟碧海宗搭上了线。不然她一个女人家,哪能把生意做得这么滴水不漏。” 他正说得唾沫横飞,铺子门口的光线忽然一暗,一股若有似无的清冷药香飘了进来。 原本有些嘈杂的门口街道,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一道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素雅的淡青色长裙,云鬢高挽,面容姣好,眉宇间却带著一股久居人上的清冷与疏离。 她一进门,铺子里那股铁石与炉火的燥热气,仿佛都被这股清冷冲淡了几分。 正是丹心阁的老板娘,苏晴。 “苏……苏老板。” 赵书源的唾沫星子戛然而止。 脸上那副市井的表情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拘谨又討好的陪笑,他蹭地站起身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苏晴看都未看他一眼,目光在焕然一新的店铺里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了柜檯后的陈渊身上。 她的视线在他那双平静而沉稳的手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清脆悦耳,却没什么温度。 “你就是百炼阁的新掌柜,陈立?” 第33章 闷声发財,方是长久之道(求收藏) “正是在下,不知苏老板有何吩咐?”陈渊不卑不亢地回应。 苏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轻轻放在柜檯上。 那是一尊巴掌大小的丹炉,通体赤铜,造型古朴,但炉壁上却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一股淡淡的药香,混合著焦糊的气息,从丹炉上传来。 “此物名为『赤阳炉』,一件下品法器。” 苏晴的指尖轻轻划过炉身上的裂纹。 “我那不成器的男人,炼丹时炸了炉,伤了根本。” “我找过镇上其他的炼器师,他们都说此炉核心的聚火阵纹已毁,修復不了,只能回炉重炼。” “我听说,你得了魏和的真传。” 她抬起头,清澈的眸子注视著陈渊。 “我只有一个要求,修復它,不能改变它原有的特性。” “价钱,你开。” 赵书源在旁边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件报废的法器,还要求原样修復,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陈渊拿起那尊小巧的丹炉,一丝法力探入其中。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炉內结构复杂,聚火阵纹確实已经碎裂成了十几块,但核心的几个符文节点尚存一丝灵性。 修復很难,但並非不可能。 【炼器初解】的知识,在他脑海中飞速流转,数种修复方案已然成型。 更重要的是,他从这丹炉的材料和炼製手法中,嗅到了一丝魏和日记里提到过的,独属於魔道的阴火淬炼痕跡。 这丹炉,不乾净。 这位俏妇人,也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苏老板信得过,在下自当尽力一试。” 陈渊放下丹炉,神情平静。 “只是修復此等法器,颇为耗费心神。而且,要將破碎的阵纹重新熔炼归一,且不伤其根本,需要一种特殊的灵材作为引子。” “工钱,五十块下品灵石。” “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三钱『凝火寒晶』。此物能中和炉內狂暴的火灵力,防止阵纹在修復时二次崩毁。这东西坊市里可买不到,若是苏老板能提供,可以试试” 他话音落下,苏晴那清冷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五十灵石,外加凝火寒晶。” “三个月后,我来取。” 她留下丹炉,转身便走,乾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直到那道青色身影消失在街角,赵书源才长出了一口气,凑到陈渊身边,压著嗓子,神情复杂。 “陈老弟,你……你可真敢接啊!” “这女人的生意,可不好做。凝火寒晶那可是炼製中品法器才用得上的宝贝,她眼睛都不眨就答应了,这来头……” 陈渊没理会他的大惊小怪,只是摩挲著那尊小小的赤阳炉。 “赵哥,你人脉广,帮我打听打听,这丹心阁和苏老板,究竟是什么来头。” “事成之后,给你这个数。” 陈渊伸出了两根手指。 赵书源眼睛一亮,把所有担忧都拋到了九霄云外,拍著胸脯应承下来。 “包在我身上!” 送走了赵书源,陈渊关上铺门,拿著那尊赤阳炉,走进了內屋密室。 他眼中再无半分谦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思索。 这苏晴,果然有问题。 用一件沾染了魔道气息的法器来试探他这个“魏和传人”,既是考验他的炼器术,也是在看他会不会对魔道的东西有特殊反应。 和苏晴初次接触,他就隱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说不出的不对劲。 美则美矣,可就是有一点僵硬? 可问题是,如果此女真的是魔道,那陆青云怎么没找她麻烦? “有意思。” 陈渊冷笑一声。 “看来这望海镇的水,比我想像的,还要再深一些。” ………… 密室之內,那尊布满裂纹的赤阳炉被陈渊隨手搁在一旁,用一块黑布盖了起来。 这笔生意是烫手的山芋,也是送上门的把柄,但陈渊不急。 他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的视线落在身前那口大箱子上,里面是魏和留下的三百多块下品灵石,和一堆散发著阴寒气息的炼器材料。 这是他如今全部的本钱。 可坐吃山空,不是他的风格。 一个稳定的,能够源源不断產生收益,又能完美掩饰自己秘密的营生,才是立足之本。 打打杀杀,那是最后的手段。 闷声发財,才是王道。 炼製法器? 动静太大,也太扎眼。 他一个刚入门的“炼器学徒”,要是隔三差五就拿出成品法器售卖,怕是第二天陆青云就得找上门来“喝茶”。 必须另闢蹊径。 陈渊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望海镇坊市的景象。 来来往往的散修,大多是练气初期的修为,为了几块灵石奔波劳碌,与天爭,与地斗,更要与海斗。 海。 一个字,点醒了陈渊。 他骤然睁开双眼,那枚青色玉符上的【渔感】、【操舟】、【泅渡】等一系列与水相关的莹白词条,在他心头微微一亮。 他最懂的,就是海。 他最熟悉的,就是那些靠海吃海的渔夫和低阶修士,知道他们最需要什么,痛点又在哪里。 一个绝妙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他不做高高在上的法器生意,他要做的是一个完整的渔具、船具体系。从鱼鉤、渔网、浮漂,到船帆、船锚、乃至修补船只的铆钉和木板,他全都要做! “也不知李小栓,赵四叔他们怎样了……离开也快半年了。” 他甚至动过一个念头,凭著自己对海的理解,將那些散修渔夫组织起来,成立一个渔帮,效仿之前的模式,逐渐垄断这片海域的低阶產出。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立刻掐灭。 不行,太招摇了。 帮派意味著纷爭与责任,会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躲在幕后,闷声发財。 他起身走出密室,来到锻造台前。没有动用地火炉,只是燃起了一盆小小的炭火。 他取来一截凡品精铁,以法力包裹著小锤,叮叮噹噹地敲打起来。 精铁在他的锤下,很快被拉成细长的铁条,又被截成数寸长短。他手法嫻熟,將一截截铁条烧红,弯曲,打磨出锋利的倒刺。 转眼间,一排大小、形制各不相同的鱼鉤,便整齐地摆在了檯面上。 这些,只是凡物。真正的点睛之笔,在下一步。 陈渊屏住呼吸,取出一根比绣针还细的刻刀,拈起一枚鱼鉤。他將一丝微弱的水行法力,注入刻刀尖端。 而后,手腕稳定得像一块岩石,在那小小的鱼鉤上,铭刻下了一个极其简化的基础符文——“引灵”。 这是【炼器初解】中最粗浅的法门,作用只有一个,就是让器物对天地间的某种灵气,產生一丝微乎其微的吸引力。 当最后一笔落下,鱼鉤轻轻一颤。一缕若有似无的灵性,在上面流转。 可若是用它去钓鱼,尤其是去钓那些蕴含灵气的海鱼,效果將天差地別。 成了。 陈渊拿起那枚鱼鉤,嘴角翘起。 他给这东西起了个名字——“灵犀鉤”。 而且,这只是开始。 同样的原理,完全可以应用在渔网的铅坠上,让网沉得更快;可以应用在船舵的轴承上,让掌舵更省力;甚至可以將一些耐水的灵木削成薄片,刻上微型“固化”符文,作为修补船只漏水的『灵犀板』。 成本,不过几文钱的凡铁,和一丝法力。 售价,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开到几十个大钱,甚至一块下品灵石。 这才是真正的暴利! 第34章 再闻沧墟 三日后,百炼阁新漆的门板上,贴了一张黄麻纸。 纸上就四个字:招收学徒。 底下还有一行蚂蚁大的小字:年十八以下,吃苦耐劳,心正手稳,能识字者,优先。 在这望海镇坊市,討生活何其艰难! 码头上扛包的苦力,挣的钱只够勉强餬口;在街边做些小买卖的,更是朝不保夕,遇上风雨天便只能饿肚子。 一份能进店铺的活计,有片瓦遮头,能顿顿吃饱,对挣扎在最底层的凡人来说,已是梦寐以求的福气。 而百炼阁是什么地方?那是仙师的铺子! 这消息如同一块滚烫的烙铁,瞬间烫沸了整个凡人聚居区。 这哪是招工,这是在发救命的粮! 对那些在泥泞里挣扎的家庭来说,这是仙师垂怜,给了一条能让孩子摆脱贫贱,甚至一步登天的活路! 因此,当第二天晨曦微露,天色尚且灰濛濛时,百炼阁门前早已被堵得严严实实,人头攒动。 一张张面带菜色却又炽热的脸,一双双把自家孩子往前推的手,都匯聚於此,將这条小巷挤得水泄不通。 陈渊坐在內堂的阴影里,对门外的嘈杂充耳不闻。 堂中摆著一座小號的锻炉和铁砧。 他眼神幽幽,除了明面上的標准,最关键的,要好控制! 最好是那种天生牛马圣体,勤劳肯干,一表人才。 第一个挤进来的是个满脸油滑的中年人,身后拽著一个瘦猴似的儿子。 “陈掌柜!我儿从小就在別家铁匠铺当学徒,抡锤、拉风箱,样样精通!” 他一边说,一边给儿子猛使眼色,那瘦猴立刻挺起胸膛,拍得邦邦响。 陈渊指了指锻炉旁的一对风箱和一块铁胚。 “拉动风箱,將铁胚烧至通体橘红,再用那边的手锤,在上面敲出十个印子,须在一条线上。” 那中年人搓著手笑道:“掌柜的,这点小事……” “开始。”陈渊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那瘦猴倒也利索,上前一把抓住风箱拉杆,猛力拉扯起来。 风箱呼呼作响,火苗乱躥,没一会儿,铁胚就被烧得发白,眼看就要熔毁。他手忙脚乱地將铁胚夹出,抡起锤子一通乱砸,铁星四溅,砧上只留下几个深浅不一的丑陋坑洞。 “下一个。”陈渊头都没抬一下。 油滑的笑容僵在脸上,中年人面色几番变换,最后还是悻悻地拉著儿子退了出去。 陈渊要的是璞玉,不是一块蛮干的废铁。 接著,一个穿著长衫,满身酸气的落魄书生走了进来,对著陈渊便是一揖。 “掌柜的,在下虽不善俗务,但通读典籍,知金石之性,明阴阳五行……” 陈渊依旧指著锻炉。 书生慢条斯理地捲起袖子,可拉了半天风箱,累得气喘吁吁,炉火却半死不活。 好不容易铁胚有了点红色,他抡起锤子,却连第一下都砸偏了,锤头“当”的一声敲在铁砧上,震得他虎口发麻。 一整个上午,抱著孩子来哭穷的寡妇,吹嘘自己能徒手断石的壮汉,想靠几分姿色走捷径的丫头……各色人等轮番登场。 陈渊只用这一炉一锤,就將他们所有的浮躁、无力和贪婪照得一清二楚。 他要的那块璞玉,迟迟没有出现,眸中不禁闪过一丝失望。 日头偏西,人潮渐渐散去,门口终於显出一丝空隙。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的缝隙里挤了出来,站定在门槛前。 是个男孩,约莫十岁出头,身上穿著件大人改小的旧衣衫,洗得发白,手肘膝盖都打了补丁。 他赤著脚,脚板上满是老茧和划痕,一张小脸却洗得乾乾净净。 他不像旁人那般急於表现,只是抿著嘴,目光在锻炉、风箱和铁锤之间来回移动,似乎在默默记忆著什么。 “想试试?” 陈渊终於抬起了眼皮。 “是。” 男孩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字字清晰。 他走到锻炉前,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伸出那双布满薄茧却很稳定的小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风箱的拉杆和手锤的木柄,仿佛在与它们交流。 然后,他开始拉动风箱。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吃力,但节奏却异常稳定,一拉一推,如同呼吸般匀称。 炉中的火苗隨之起舞,温顺地舔舐著铁胚,很快,整块铁胚便均匀地呈现出一种完美的橘红色。 他没有丝毫慌乱,用火钳夹起铁胚,稳稳地放在铁砧上。 他拿起手锤,深吸一口气,手臂的肌肉微微绷紧。 “当!当!当!” 清脆的敲击声响起,不重,但极富韵律。他的每一次落锤,力道、角度都几乎完全一致。 十锤过后,他放下了锤子。 那块铁胚上,留下了一行笔直的印记,十个小小的圆形凹痕,间距、深浅,宛如用尺子量过一般。 陈渊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 这双手,天生就是握锤、握刻刀的手。 “叫什么名字?”陈渊开口。 “石头。”男孩答道,眼神里透著一丝紧张,又有一丝期盼。 陈渊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 他看中的,不只是这份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和眼力,更是那份隱藏在瘦弱身躯下的协调性和专注力。 这孩子的体魄虽弱,却是一块上好的胚子,稍加打熬,再以药力催发,未来不可限量。 这正是他想要的,一张乾净、坚韧、可以任由自己刻画的白纸。 天赋,有了。 心性,也够沉稳。 “叫什么?家里还有人吗?” “石头。没家了。”男孩的回答,简洁得让人心头髮堵。 陈渊没再追问,换了个问题。 “哪里人?” 当问及祖籍时,男孩明显迟疑了一下,那个地名似乎压著千斤重担,他嘴唇动了动,才低声挤出两个字。 “沧墟。” 陈渊放在柜檯上的手,指节不易察觉地猛然收紧。 这两个字,他寻找了太久。 自从在孙老头口中第一次听到,他便对此產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 可踏入望海镇以来,他明里暗里打探了不少次,却始终一无所获,这个地名仿佛只是一个虚无縹緲的传说,从未真实存在过。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今天,从一个素不相识的凡人孩童口中,如此突兀地听到。 压下心头的惊讶,陈渊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认真起来,他紧紧盯著男孩:“你说的沧墟……我怎么好像闻所未闻,是一处禁海吗?” 沧墟…… 孙老头疯癲囈语中的禁忌之地! 那片“会呼吸”的恐怖海域! 那个蓑衣渔夫於浪涛之上垂钓的仙人传说! 可能吗? 一个禁区里走出来的孩子?孙老头说过,凡人进去就是个死! 陈渊微微蹙眉,暗自思索。 是他在撒谎?还是说,“沧墟”之內,另有乾坤? 无数个念头交织,可他脸上,依旧是平静无波。 男孩眼神黯淡下来,似乎这个名字也勾起了他遥远而模糊的记忆。 “我们早就搬出来了。那里……已经不能住人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老人的讲述:“听我爷爷说,大概在五十年前,海的中心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漩涡,永远都在旋转,像是海张开了一张嘴。” 陈渊的瞳孔骤然一缩。 漩涡!孙老头说的竟然真的存在。 石头並不知道对面掌柜內心掀起了何等波澜,只是继续说道:“从那以后,沧墟就时常有异象。 有时候,大海上会莫名其妙地亮起怪光,有时候,好端端的人在海边走著走著就没了。 ……死了好多人,大家都说那片海活了过来,要吃人。所以,我们全族的人都离开了那里,四处迁徙。” 陈渊脸上惊疑不定,一时间有些分不清。 这孩子……是天降的机缘,还是一个麻烦? 思量片刻,他便有了决断。 无论真假,无论这背后藏著何等凶险,这都是他目前唯一的、能够触碰到“沧墟”的线索! 这块“石头”,他必须留下! “百炼阁不养閒人。” 陈渊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平静得让人发冷。 “入了我的门,就得守我的规矩。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该问的,一个字都不能多嘴。做得到吗?” “做得到。” 石头没有半分犹豫,重重地点头。 “好。” 陈渊面色缓和下来,他站起身,从柜檯下取出一份早已备好的学徒契约,又端出一碗还冒著腾腾热气的肉粥,一併推到石头面前。 “先吃了,再按手印。” “从今天起,你就是百炼阁的人了。” 看著狼吞虎咽的男孩,陈渊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一块来自沧墟的石头……有意思。 第35章 一碗肉粥,一盘棋 肉粥见了底,连碗边都舔得乾乾净净。 石头按下了手印,那份用词粗陋的契约,便成了他下半辈子的卖身文书。 陈渊收起契约,指了指铺子后院那间堆满杂物的柴房。 “以后你就住那儿。” 他又指了指锻炉旁堆积如山的废铁和边角料。 “今晚的任务,把这些东西,按大小、材质,分门別类。天亮前,我要看到地面上没有一片多余的铁屑。” 没有安抚,也没有勉励。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走进了內屋,留给那个瘦小身影一个漠然的背影。 石头看著那座小山似的废料堆,又看了看自己那双还没铁锤大的手,嘴唇抿得紧紧的,没吭声,只是默默地走到墙角,拿起扫帚和铁铲,开始干活。 ………… 无垠海沟深处,海水不再清澈。 大片墨绿色的血液混杂著焦黑的碎肉,在暗流中缓缓弥散,將这片死寂的海域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一头体长超过十丈的巨兽尸骸,静静地悬浮在水中。 正是那头幽影电鰻。 只是此刻,它那双冰冷的竖瞳已经彻底失去了神采,庞大的身躯上,遍布著纵横交错的细密剑痕,最致命的一道伤口在它的头颅,几乎被整个剖开,残余的剑气仍在不断磨灭著它的生机。 一个身负长剑,面容冷峻的青衫修士,静立於尸骸之旁。 他正是陆青云。 在他身后不远处,是那个年轻道士李腾衝。 他换了一身乾净的道袍,但苍白的脸色和虚浮的气息,还是暴露了他数月前元气大伤,至今仍未完全恢復的事实。 “总算宰了这畜生!” 李腾衝的语气中带著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丝化不开的怨毒。 “多谢陆师兄出手相助,不然我这口气,怕是永远也咽不下去了。” 陆青云没有回头,声音平淡。 “为了一株空明珊瑚,折了一艘上品法器,还差点把命搭进去。” “现在为了出一口气,又浪费我半月时间陪你在此蹲守。” “李腾衝,你这笔买卖,做得可真划算。” 李腾衝被噎得麵皮一红,却不敢反驳。 他訕訕一笑,话锋一转。 “师兄说的是。” “不过我那飞云舟也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可是师父亲赐的上品法器。” “我感应到法舟最后的气息就在这附近,多半是被那些凡人渔民给捡了去。” 他四下张望著,脸上又浮现出贪婪之色。 “师兄,咱们去那望海镇走一趟,正好让那些土包子开开眼,顺便把我的损失给补回来。” 他越说越是兴奋,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那座小镇上作威作福的场景。 陆青云缓缓转过身,一双眼睛里没有半分温度。 “收起你那套心思。” 两个字,让周遭的海水都仿佛冷了几分。 李腾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师兄……” “区区一头练气中期的异种妖兽,就让你吃了这么大的亏。” “你又有什么资格,去一个小镇上作威作福?” 李腾衝的脸慢慢涨成了猪肝色,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青云看著他,继续说。 “你以为这片海域,为何灵气驳杂,异兽频出,鲜有筑基修士踏足?” 李腾衝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这里就是一片不值得强者前来的蛮荒之地。 “因为家师,正在此海域的某处潜修。” 陆青云吐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那个名字仿佛带著某种魔力,让李腾衝的瞳孔剧烈收缩。 “什么?” “你是说……那位號称『沧浪真人』的周前辈?” “他老人家……竟会在这等偏僻海域?” 李腾衝彻底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位周真人可是碧海宗內传说般的人物,一手《沧浪剑诀》出神入化,是宗门內最有希望在百年內结成金丹的筑基大圆满修士。 自己师父提及此人时,都满是敬畏。 他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 为何陆青云师兄会出现在这里,为何宗门对这片海域的態度一直讳莫如深。 “家师正在参悟一道与『沧墟』有关的法门,需要的是绝对的清静。” 陆青云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李腾衝的心头。 “这望海镇虽地处偏远,却是这片海域唯一的人烟匯集之地,是整个棋盘上的一枚眼。” “你若是在此地搅起风浪,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坏了家师的大事,你担当得起吗?”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衝天灵盖,让他浑身都打了个哆嗦。 去镇子上搜刮一番……这要是惊扰了那位周真人的清修,一百条命都不够死的。 “师……师兄,我……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都开始发颤。 “现在你知道了。” 陆青云收回了视线,重新转向那头电鰻的尸骸。 “家师闭关,不愿被任何人惊扰。” “那艘破船,你自己设法,悄无声息地去找回来。” “若是再敢惹出什么乱子……” 陆青云没有把话说完,但那股森然的意味,已经让李腾衝冷汗直流。 “师弟明白!师弟一定小心行事,绝不声张!” 他连连保证,再没有了半分之前的囂张气焰。 陆青云不再理他,屈指一弹,一道凌厉的剑气飞出,精准地剖开了幽影电鰻的腹部。 一枚拳头大小,闪烁著蓝色电光的妖丹,缓缓浮现。 他伸手一招,將妖丹摄入手中,又取走了几样最精华的材料,而后便不再看那尸骸一眼。 “走吧。” “回望海镇,记住,別在那撒野。” 两道遁光冲天而起,迅速消失在深海的黑暗中。 只留下那具庞大的尸骸,在暗流的推动下,缓缓朝著更深、更暗的海沟深渊,沉了下去。 ………… 夜深了。 百炼阁內屋的密室中,陈渊盘膝而坐。 他面前摆著三块下品灵石,双手各握一块,运转起那部最基础的《引气诀》。 丝丝缕缕的灵气从灵石中被抽离,顺著手臂经脉匯入丹田,过程缓慢得令人髮指。 灵气在经脉中运转一周天,最终沉淀下来的,不足吸纳的十分之一。 一个时辰过去,一块灵石已经化为飞灰,可他丹田內那点可怜的法力,几乎没有增长。 “太慢了。” 他睁开眼,停下了这种低效的修行。 靠《引气诀》和灵石硬堆,就算把魏和的家底全耗光,恐怕也才堪堪到练气二层的门槛。 他將剩下的灵石收好,转而脱掉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 密室的角落,放著一个黑陶罐子,里面是魏和留下的,用来辅助修炼《玄煞锻体诀》的阴煞药膏。 他打算先提升肉身,然后反过来带动真气进步,这也不失为一种高效的办法。 陈渊面无表情地用指节剜出一大块,均匀地涂抹在胸膛和后背。 药膏触及皮肤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便钻心而来,仿佛有无数根冰针在扎刺血肉。 他闷哼一声,立刻盘膝坐好,按照法诀上的图谱,引导著那股阴寒之气,冲刷自己的筋骨皮膜。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他的皮肤泛起一层诡异的青黑色,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著,汗水刚一冒出,就被那股阴寒冻结,又被体內气血蒸发,化作裊裊白汽。 这法门,霸道,歹毒,每修炼一次,都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可偏偏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酸爽感。 “我这是……被虐上癮了?”陈渊咧嘴自嘲道。 但每一次痛苦的煎熬过后,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在变强。 骨骼更致密,筋膜更坚韧,气血也更雄浑。 这种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强大,是看得见、摸得著的。 压力再大,前路再不明朗,只要自己还在变强,就总有破局的希望。 天色微明时,陈渊才浑身虚脱地停下修炼。 他拖著疲惫的身体走出密室,一股淡淡的铁腥味和炉火的余温扑面而来。 外面的锻造间,已经变了模样。 地面被清扫得乾乾净净,那堆积如山的废料被分成了十几堆,码放得整整齐齐。 连锻炉的炉壁和铁砧的砧面,都被擦拭得泛出金属的本色光泽。 那个叫石头的男孩,正靠在一堆整理好的铁条旁睡著了,怀里还抱著一块被他用砂石打磨得光可鑑人的铁板。 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小小的胸膛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陈渊走过去,没有叫醒他。 他拿起男孩怀里那块铁板,入手冰凉,表面平滑如镜,甚至能映出他自己的脸。 这份耐心和专注,著实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 陈渊把铁板放回男孩怀里,转身进了厨房。 不多时,他端著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和两个肉包子走了出来,放在男孩身边的矮凳上,然后便自顾自地开始整理柜檯。 第36章 进一寸,便有一寸的欢喜 石头是被肉包子的香气馋醒的。 他睁开眼,看到身边的食物,先是一愣,隨即抬头看向柜檯后那个正在忙碌的身影。 “掌柜的……” “吃完了,去后院水井旁,把那几口大缸都挑满了。” 陈渊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今天,练习拉风箱,什么时候你能只用一只手,匀速拉上半个时辰,炉火不大不小,火苗顏色始终不变,就算过关。” “是。” 石头不再多言,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白日里,百炼阁叮叮噹噹,炉火不熄。 陈渊做起了他的“灵犀鉤”生意,偶尔也接一些修补凡人铁器的活计。 石头则成了最勤恳的学徒,挑水,扫地,拉风箱,打磨,分类材料……所有脏活累活,他都做得一丝不苟。 陈渊抽空会教他锻造法门,偶尔在他累得快要虚脱时,给一碗加了些许药材的肉汤。 而到了夜晚,陈渊便会关上铺门,一头扎进密室,在玄煞锻体诀的痛苦煎熬中,榨取著每一分变强的可能。 虽苦,亦乐。 何况进一寸,便有一寸的欢喜。 半个月后,当陈渊再次完成一次锻体,那枚青色玉符轻轻一颤。 【玄煞锻体诀(入门)】的字样,悄然变成了【玄煞锻体诀(精通)】。 一股暖流从玉符中涌出,瞬间抚平了他肉身的疲惫与暗伤。 “资质虽不行,但我肝命还氪金吶!” 他能感觉到,自己肉身的强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如今就算不依靠法器,寻常练气一、二层的修士,也休想轻易伤到他。 “还不够。” 陈渊握了握拳,感受著体內奔涌的力量。 他起身,从角落的木架上,取下了那个用黑布包裹的赤阳炉。 与苏晴约定的三月期限,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了。 这笔生意,是时候该处理了。 ………… 密室中,幽暗的灯火摇曳。 陈渊將那尊赤阳炉从黑布下取出,置於石台之上。 炉身遍布的裂纹,如同一张破碎的蛛网,诉说著它曾经歷的狂暴。 苏晴前些日子已经將那三钱“凝火寒晶”送了过来,用一个玉盒装著,寒气四溢。 材料齐备,期限將至。 陈渊伸出手指,一缕精纯的水行法力缓缓探入炉內。 他没有急著动手,而是將心神沉入其中,仔细观摩著那破碎的聚火阵纹。 【炼器初解】的知识在他脑中流淌,数种正统的修复方案被他一一推演,又一一否决。 镇上其他的炼器师说得没错。 用常规手法,即便有凝火寒晶辅助,也最多只能將裂纹弥合,可核心阵纹的灵性已经断裂,无法重新贯通。 修好之后,这丹炉就只是个好看点的铜疙瘩,失去了法器的功用。 这不符合苏晴“不能改变原有特性”的要求。 唯一的办法,便是动用魏和日记中记载的那种阴火淬炼之法。 以凝火寒晶的至寒之力,压制住炉內残存的火毒,再以阴火之力为引,將破碎的阵纹节点强行熔炼归一。 这手法,与这丹炉的炼製之法同出一源,堪称绝配。 他有九成把握,能將其修復得完好如初,甚至灵性更胜从前。 可那样一来,他陈立,又与那魔头魏和有何区別? 一个念头浮现在他心头。 “不值当啊……” 陆青云那张看似正直的脸,苏晴那双清冷又暗藏试探的眸子。 这张网,早已悄然张开。 他若是修好了这丹炉,便等於一脚踏了进去。 在苏晴面前,他坐实了“魏和传人”的身份,从此便会被打上那个圈子的烙印,再难洗清。 在陆青云面前,他就是一株等著被收割的韭菜,是其豢养的,隨时可以斩杀邀功的“魔道余孽”。 “不够,得加钱。” 陈渊喃喃自语道。 这笔买卖,不划算。 “呸,不对,加钱也不行,总之这活干不了,谁都別想算计我……” 他回过神,连忙摇了摇头,缓缓收回了法力,走出了密室。 “石头。” “掌柜的。” 正在院中劈柴的石头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小跑了过来。 “从今天起,除了劈柴挑水,你多一项活。” 陈渊指著锻造间角落里的一堆矿石。 “每日研磨一斤铁英粉,要磨到用手捻不起一丝颗粒。” “是。” 石头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个月,百炼阁的炉火比往常烧得更旺。 陈渊不再闭关,而是將一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他的“灵犀鉤”生意上。 他锻造了一批又一批的渔具,让石头负责最基础的打磨和塑形,他自己则在最后关头,亲手为其铭刻上最简陋的“引灵”符文。 这些渔具,在望海镇的低阶散修和凡人渔夫中,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 虽然价格不低,但出海的收穫却能翻上好几番,甚至偶尔能钓上些不入品阶的灵鱼。 一来二去,百炼阁“灵犀”系列的名头,竟渐渐传开了。 生意红火,灵石源源不断地流入。 虽然都是些散碎银钱和下品灵石,但积少成多,竟也颇为可观。 每一次铭刻符文,都是对【炼器初解】的实践与巩固。 他的法力控制,日益精细入微。 而石头,也在这日復一日的枯燥劳作中,飞速成长著。 他的手臂渐渐有了肌肉的轮廓,眼神也愈发专注。 最让陈渊满意的,是那股子沉默的韧劲。 无论陈渊交代多么繁重的任务,他都只会用一个“是”字来回答,然后便埋头去做,从不叫苦叫累。 期间,赵书源又来过几次,神神秘秘地告诉陈渊,他打听到苏晴那个男人叫林逸,確实是个炼丹师,但半年前就已重病臥床,从未出过丹心阁的后院。 镇上都传言,林逸早就被苏晴吸乾了精气,成了一具活死人。 而苏晴,则在陆青云一行人抵达望海镇后,来往更加密切。 种种跡象,都让陈渊愈发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 终於,三月之期已至。 午后,那道熟悉的淡青色身影,准时出现在了百炼阁的门口。 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苏晴走进铺子,目光在焕然一新的货架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陈渊身上。 “东西呢?” 陈渊没有多言,转身从內屋的柜子里,取出了那尊赤阳炉。 只是此刻的丹炉,原封不动地摆在柜檯上,依旧是三个月前那副模样。旁边,还放著那个盛放著“凝火寒晶”的玉盒。 苏晴那双清冷的眸子微微一凝,目光在丹炉和陈渊那张平静的脸上扫过。 “苏老板,恕我无能。”陈渊拱了拱手,语气坦然。 “此炉阵纹核心已碎,若要修復,並非没有办法,但那法子太过霸道,会彻底改变此炉特性,与您的要求相悖。在下思虑再三,不敢擅专,只能原物奉还。” 他的话不卑不亢,既承认了自己“修不了”,又点出自己是遵守约定,没有胡来。 苏晴静静地看著他,没有立刻拿起丹炉,铺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许久,陈渊仿佛未觉察到那股无形的压力,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挤出一抹笑容:“另外,在下修行遇到些许瓶颈,正需丹药辅助。不知日后可否去丹心阁,求购些合用的丹药?” 苏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难明的弧度。 “可以。” 她將丹炉与玉盒一併收起,转身离去。 “隨时欢迎。” 话音落下,她转身离去,依旧乾脆利落。 身后,陈渊注视那道青色逐渐消失在巷口。 第37章 坐观龙蛇斗市井 苏晴离开后,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原先的轨道。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百炼阁的生意不咸不淡,靠著“灵犀”渔具的名头,陈渊积攒了近百块下品灵石,算是一笔不小的流动资財。 石头那孩子,身子骨长开了些,每日挥锤劈柴,拉风箱,气力越来越足,手上的老茧也越来越厚。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望海镇坊市里的空气,却悄然变了味道。 这天下午,赵书源又一次溜达到百炼阁,他没像往常那样嬉皮笑脸,反而一脸晦气。 “陈老弟,最近生意怎么样?”他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探头进来。 陈渊正在检查一排刚打磨好的鱼鉤,头也不抬。 “还行,勉强餬口。” “餬口?”赵书源苦著脸,“你这还能餬口,哥哥我这摊子,快揭不开锅了。” 他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唉声嘆气。 “还不是新来的那位爷闹的。” 陈渊手上动作一顿。 那位爷,自然是指与陆青风一起,碧海宗弟子李腾衝。 此人自从住下,便以碧海宗外门执事的身份自居,大张旗鼓地要在坊市里建立什么“新秩序”。 “他又怎么了?”陈渊递过去一碗凉茶。 赵书源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 “他前几日发了话,说为了维护坊市安寧,所有摆摊的、开铺的,每月都要向他缴纳三块下品灵石,作为『庇护费』。” “咱们这些散修还好说,忍忍也就过去了。可三大家族那些铺子,人家根本不买他的帐。” 赵书源的声音更低了,带著几分幸灾乐祸。 “就在刚才,王家『锦绣阁』的掌柜,当面就把李道长派去收钱的两个狗腿子给打了出来。” “那李道长气得脸都青了,当场就冲了过去,现在就在东街堵著门呢,好多人围著看热闹。” 陈渊放下鱼鉤,擦了擦手。 “走,去看看。” 他需要亲眼看看,这位李道长,究竟有几分成色。 东街是望海镇最繁华的地段,此刻却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央,锦绣阁那雕樑画栋的门脸前,李腾衝一身蓝色道袍,面沉如水。 他面前,一个穿著锦缎员外服的中年胖子,正满脸堆笑,態度恭敬,说出来的话却绵里藏针。 “李上仙,您息怒,息怒啊。” “不是我们王家不给您面子,实在是这祖上传下来的规矩,镇上的税收,向来都是由我们三家共管,再统一上缴宗门。” “您这突然要另设名目,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实在是难办啊。” 这胖子是王家的大管事,王通。 李腾衝冷哼一声,袖袍一甩。 “三家共管?” “此地既属碧海宗治下,那我便是宗门派来的主事之人。” “我说的话,就是规矩。” 他往前踏出一步,练气后期的气势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压得周围的凡人和低阶散修纷纷后退,脸色发白。 王通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笑容却不变。 “上仙说的是,说的是。” “只是……陆上仙临走前曾交代过,让小人等一切照旧,莫要生出事端。” “您看,这……” 他把陆青云抬了出来。 李腾衝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陆青云就像一座山,压在他的头上,让他处处束手束脚。 他本以为自己拿著宗门的名头,来这穷乡僻壤的小镇,还不是呼风唤雨,予取予求。 可这两个月下来,他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三大家族盘根错节,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 丹心阁的苏晴更是对他爱答不理。 他就像一拳打在了上,有力无处使。 今天这番举动,本是想拿王家开刀,立个威,没想到又被对方用陆青云给堵了回来。 “陆师兄有自己的考量,我做事,有我的章法。” 李腾衝的声音冷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我再问你一遍,这庇护费,你交,还是不交?” 一股法力波动从他身上散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王通脸上的笑容终於收敛了些许,他微微躬身。 “上仙,此事体大,小人实在做不了主。” “不如您在此稍候片刻,小人这就去请示家主?” “好,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李腾衝拂袖而立,闭上了眼睛,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他料定王家不敢真的撕破脸。 王通转身进了店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陈渊混在人群里,將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李腾衝,色厉內荏,手段粗劣。 他想立威,却又不敢真的动手,只能用气势压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可他面对的,是地头蛇。 王家这种在望海镇经营了上百年的家族,什么风浪没见过?岂会被他这三言两语嚇住。 果然,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到,王通就从店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著两个气息沉稳的护卫。 “李上仙,家主说了。” 王通的腰杆,比刚才直了不少。 “望海镇的一切事务,我们只认陆上仙的號令。” “至於您……家主说,您若是有什么需要,王家可以私人名义,赠予您一百灵石,权当是交个朋友。” “但要坏了镇上的规矩,恕难从命。” 这话,等於是当眾打了李腾衝的脸。 给你钱,是看你可怜,给你台阶下。 想当爷,你还不够格。 “你!” 李腾衝猛地睁开眼睛,一股怒火直衝脑门。 他堂堂碧海宗弟子,竟被一个凡人家族如此羞辱。 “找死!” 他怒喝一声,屈指一弹,一道青色的风刃凭空出现,带著尖啸,直奔王通的面门削去。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 可就在风刃即將及体的那一刻。 一道土黄色的光幕,从锦绣阁的门楣上亮起,瞬间挡在了王通身前。 “砰!” 风刃撞在光幕上,直接溃散开来。 店铺的防护阵法。 李腾衝的脸色,彻底化作了猪肝色。 他死死盯著那缓缓消散的光幕,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王通,胸口剧烈起伏。 他知道,今天这个脸,是丟定了。 再闹下去,只会更难看。 “好,好一个王家。”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怨毒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最终一甩袖袍,化作一道青光,愤然离去。 人群,轰然散开。 陈渊也悄然退走,回到了自己的铺子。 这场闹剧,让他对望海镇的局势,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李腾衝是个麻烦,但也是个绝佳的挡箭牌。 有他在前面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搅风搅雨,自己反而能更安稳地躲在幕后,积蓄力量。 看来,出海寻矿的计划,可以提前了。 第38章 祸兮福之所倚 第二天,陈渊將铺子交给石头看管,自己则走出了百炼阁。 肉身的打熬已经到了一个瓶颈,玄煞锻体诀的修炼,越到后面,需要的阴煞药膏越多,提升却越来越慢。 肉身带来的反哺已然足够,是时候提升修为了。 他没有直奔丹心阁,而是在几家不起眼的小药铺里,分別购买了最基础的“聚气丹”。 这些丹药品质驳杂,价格也有些虚高。 陈渊心中瞭然,在望海镇,丹心阁几乎以一种绝对的姿態,垄断了所有上得了台面的丹药生意。 不买,修为便会停滯不前。 “躲是躲不过的。”陈渊心中权衡利弊,很快便有了决断。 既然丹心阁是绕不过去的坎,那就只能迎面走上去,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想通了这一点,他不再犹豫,不紧不慢地朝著那座镇上最气派的丹药铺子走去。 刚踏入丹心阁內,与外面咸腥湿热的空气截然不同,竟是异常的乾燥阴冷。 陈渊暗暗称奇。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將海镇的一切潮气都隔绝在外,只余下清幽纯粹的药草香气,钻入鼻腔。 苏晴就站在柜檯后,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她的目光依旧清冷。 陈渊的视线在店內不著痕跡地一扫,落在了门边一角的躺椅上。 那里,一个面容消瘦的男人正沐浴在一缕从屋顶天窗透下的阳光中。双目无神,表情呆滯,整个人如同一具木訥僵硬的偶人,对陈渊的到来毫无反应。 想来,这便是那位传说中的炼丹师,林逸了。 “陈掌柜需要些什么?”苏晴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苏老板,想求购些辅助修行的丹药。” 陈渊收回目光,做出一副略带窘迫的模样,“我这资质,您是知道的,不靠丹药硬堆,怕是这辈子都难有寸进。” 苏晴没说什么,只是从柜檯下取出一个白玉小瓶,推了过来。 “下品聚气丹,一瓶十粒,算你八块灵石。” 这个价格,比市面上便宜了足有两成。 “多谢苏老板。”陈渊没有推辞,爽快地付了灵石,收起丹药便转身离去。 回到百炼阁的密室,他將所有买来的丹药一一排开。 他先从別家铺子买的丹药开始。他没有急著吞服,而是先取出一粒,放在鼻尖轻嗅,又用指尖捻了捻,感受其质地。 做完这些,他才在心中默念,动用了灵魂深处的【辨药】词条。 一行莹白小字浮现:【粗製聚气丹,杂质甚多,无毒。】 “果然是便宜货。”陈渊自嘲地笑了笑,心里却也鬆了口气。不怕品质差,就怕有猫腻。 他將这粒丹药服下,默默运转功法炼化。 药力很是温和,像一股涓涓细流,匯入丹田。灵气虽不甚精纯,却也聊胜於无,让他丹田內那缕微弱的法力,有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增长。 “就这么一小会儿,一块下品灵石就没了……真是烧钱啊。”他咂了咂嘴,心疼之余,眼神却愈发坚定。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陈渊每日雷打不动地吞服数颗丹药。每次服药前,他都会用【辨药】词条仔细检查一遍,確认无误后才敢入口。 这种在旁人看来奢侈至极的行为,在他这里,却是司空见惯。 无他,资质不好想提升,不氪金怎么可能? 望海镇的低阶散修,一瓶聚气丹能省著用上数月,而他,半个月就快把老底都吃光了。 当最后一颗別家丹药被炼化后,他的法力浑厚了少许,但离练气二层,依旧遥遥无期。 他终於拿起了丹心阁那个白玉瓶,神情凝重了许多。 倒出一粒,丹药圆润饱满,光泽莹润,一股比其他丹药都要浓郁纯粹的药香扑鼻而来。 “好丹。”他暗赞一声,但动作却更加谨慎。 【辨药】词条再次催动,莹白小字浮现:【精炼下品聚气丹,药性纯粹,无毒。】 “没问题么……”陈渊盯著那粒丹药,心中思忖。 “罢了,哪有既便宜又不冒风险的好事。” 他低声自语,不再犹豫,张口將那粒丹药吞入了腹中。 磅礴的药力瞬间化开! 这股灵气的精纯度,远超之前所有丹药的总和! 陈渊心神一凛,立刻运转《引气诀》引导。 法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壮大。 可就在这时,一股极其隱晦的阴寒之气,竟从那精纯的药力中悄然分离。它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不像毒,更像是一缕无根的寒意,隨著灵气洪流,无声无息地朝著他的丹田气海深处沉淀而去。 陈渊心头猛地一沉。 中招了! 【辨药】词条竟然没有示警! 这说明,这丹药本身確实无毒,但这缕阴寒之气,恐怕是炼製者用某种特殊手法,故意留下的“引子”。 它本身並无害,可一旦积少成多,便会如附骨之疽,在修士体內扎下根来,届时生死便不由自己掌控! 好阴毒的手段! 他没有惊慌失措地试图驱逐,反而心念急转,引导著体內修炼《玄煞锻体诀》得来的那股霸道煞气,主动迎了上去。 两者同属阴寒,甫一接触,非但没有衝突,反而有种同源相吸的趋势。 就在那缕外来寒气即將被玄煞之气“吞噬”的剎那,灵魂深处的青色玉符,陡然大放光明! 一行全新的莹白小字,缓缓浮现。 【条件满足:以玄煞之气为引,炼化潜藏之阴毒,初窥以毒攻毒之门径。】 【词条生成:毒煞抗性(入门)!】 【毒煞抗性(入门):可缓慢炼化部分阴寒类毒素,將其转化为淬炼肉身与法力的特殊能量。註:对阳刚火毒、神魂奇毒等类別无效,且炼化效率与毒素强度有关。】 成了! 在词条生成的一瞬间,那股盘踞在他经脉中的阴寒丹毒,仿佛遇到了克星。 原本桀驁不驯的毒性,被《玄煞锻体诀》的功法路线强行拉扯、撕碎,然后与阴煞之气糅合在一起,化作一股更加精纯、更加狂暴的能量流,反向冲刷著他的丹田与肉身! 痛苦加倍,但好处……也加倍! 一个周天运转下来,他丹田內法力的增长,几乎抵得上之前炼化十颗普通丹药! 陈渊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带著淡淡黑气的浊息。 好一个苏晴。 好一记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这丹药是好东西,就是有点废人……” 寻常修士服下这丹药,短期內修为大进,必然欣喜若狂,只会不断购买。 可天长日久,丹毒在体內积累,会无声无息地毁掉经脉,固化修为,让一个修士永远停留在练气低阶,再无寸进的可能,最终气血衰败而亡。 而他,却能將这穿肠毒药,变成自己的十全大补丸! 这笔买卖……倒是可行! 但这件事,也给他提了个醒,万万不可小覷其他修士的手段。 “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吶!” 第39章 金蝉脱壳,捷足先登? 丹药有毒,但也能化为己用。 这笔买卖做得过。 陈渊心里有了底,便不再有半分迟疑,將丹心阁当成了自己的专属药房。 每隔十天半月,他便会去买上一瓶“特製”的聚气丹。 苏晴对此心照不宣,每次都给他市面八成的价格。 吶,这就叫“宾主尽欢”。 一来二去,陈渊成了丹心阁的常客。 ………… 而另一边,李腾衝在王家门前吃了个大瘪,灰头土脸地回到客栈,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將自己关在房內,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群老狐狸!” 他低声咒骂。怒火过后,却是更深的无力感。 三大家族盘根错节,油盐不进,摆明了只认陆青云。 陆青云那傢伙神出鬼没,根本指望不上。 他空有练气中期的修为,却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猛虎,有力无处使。 更让他心烦的是,没了那艘飞云舟,他连出海都成了麻烦事。 普通渔船又慢又顛簸,哪有仙家法舟的逍遥。 “法舟……法器……” 李腾衝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望海镇,不是还有个百炼阁么? 那个叫陈立的小子,不就是陆青云扶持起来的炼器师? 他眼睛一亮,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三大家族是硬骨头,我啃不动。 你一个靠人上位的炼器学徒,还能翻了天不成? 李腾衝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在他看来,这种人最是好拿捏。 只要自己稍稍施压,再许以顏色,不怕他不乖乖倒向自己。这正是他打破僵局,在望海镇建立自己威信的绝好机会! 打定主意,他立刻整理好衣袍,恢復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施施然地走出了客栈,直奔百炼阁而去。 他到的时候,铺子里只有石头一个人。 男孩赤著上身,正用一把与他身高不符的大锤,有节奏地敲打著一块烧红的铁料,汗水浸湿了他的脊背,在炉火下反射著光。 李腾衝迈步而入,用一种审视的姿態扫视著铺子,仿佛宗门长辈在巡视自己的產业。 “你家掌柜呢?” 石头放下铁锤,拿起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和灰,才转身平静地回应。 “掌柜的在闭关,不见客。” “闭关?” 李腾衝眉毛一挑,隨即轻笑出声,满是轻蔑。 “一个练气一层的小修士,也学人谈闭关?他是算准了我要来,故意躲著我吧?” 他缓步上前,一股法力威压散开,没有刻意伤人,却让空气都变得沉闷,压得人胸口发慌。 石头小脸一白,双肩一沉,还是咬著牙,用铁锤撑住地面,挺直了腰杆。 “掌柜的,真的在闭关。” “嘴还挺硬。” 李腾衝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本以为自己紆尊降贵地过来,对方该感恩戴德地出来迎接,没想到,连一个小学徒都敢跟他拿乔。 想起陆青云的警告,他懒得跟一个凡人小子计较,收回威压,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好,既然他在闭关,那我就长话短说,你替我传个话。”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柜檯。 “我,碧海宗李腾衝,因宗门要务,急需一艘法舟代步。限你家掌柜三月之內,给我造好。” 他顿了顿,俯身凑到石头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满是冰冷的寒意。 “你告诉他,这既是我的命令,也是给他的一个机会。陆师兄已经离开,如今望海镇由我主事,他是聪明人,该知道分寸。” “他要是办砸了,耽误了宗门的大事……我不拆他的铺子,我只会如实上报宗门,说他玩忽职守,不堪大用。到时候,你猜他这个掌柜还能不能当得下去?” “你掌柜的算个屁,在这里,我才是碧海宗派来管事的!” 说完,他直起身,一甩袖袍,带著一种计谋得逞的自得,转身扬长而去。 直到那股令人窒息的气息彻底消失,石头才浑身一软,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 他望著李腾衝离去的背影,稚嫩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夹杂著恐惧与憎恶的复杂表情。 ………… 与此同时。 望海镇以东,百里之外。 一艘破旧的渔船,正隨著波涛艰难起伏。 陈渊头戴斗笠,一身粗布短打,混在一群皮肤黝黑的渔夫中,毫不起眼。 他隱藏的修为,已是练气二层。 铺子里的事他都已交代给石头,只说自己要出海寻找炼器材料,顺便验证新渔具的功效,短则一月,长则三月。 对外,就宣称自己修炼到了紧要关头,闭关不出。 李腾衝在镇上搅风搅雨,正好成了他金蝉脱壳的最好掩护。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个跳樑小丑吸引,自己则暂避锋芒,不去蹚这趟浑水。 渔船的目的地,並非乱风海域深处,而是一个位於其边缘,名为“礁岩岛”的中转点。 “陈小哥,再往前,可就是『乱风海域』了。” 船老大是个独眼的老渔民,吐掉嘴里的菸草,浑浊的独眼里满是敬畏。 “那地方邪性得很,老汉我这船可不敢进去。这礁岩岛,是这片海域最后的落脚点,也是碧海宗孙家的地盘。不少想去乱风海域碰运气的修士,都会在那儿转乘,或者打听最新的消息。” “多谢指点。” 陈渊付了船费,隨著人流踏上了礁岩岛的码头。 整个岛屿由黑色的礁石构成,港口却修建得异常坚固,停泊著数艘闪烁著金属光泽的铁甲大船,船头都悬掛著一面烈日灼烧的旗帜。 码头上人来人往,大多是劲装打扮的修士,气息彪悍,神色警惕。 这片海域,显然有著更严密的秩序。 陈渊压下修为,貌不惊人地混入人群,寻了一间鱼龙混杂的酒馆,要了一壶最便宜的浊酒,在角落里坐下。 他那张残图太过简陋,在行动之前,必须摸清状况。 “听说了吗?孙家又在招矿工了,去那座『金煞岛』的,一天能给一块灵石呢!”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压低声音。 他的同伴嗤笑一声。 “一块灵石?那是拿命换!我表哥上次去了,回来就只剩半条命,说是岛上的煞气太重,侵蚀肉身,待久了骨头都发酥!要不是孙家给的丹药吊著,人就废了。” “可不是嘛,” 另一人接话,“听说那岛上发现了不得了的庚金矿脉,孙家发了大財,立刻就封锁了整座岛,只许进不许出。要不是开採难度太大,急缺人手,这种好事哪轮得到咱们这些散修。” “嘘,小声点!孙家的人耳朵尖著呢。他们可是碧海宗的附庸家族,得罪了他们,在这片海域就別想混了。” 庚金矿脉……煞气……金煞岛…… 短短几句话,让陈渊端著酒碗的手停在半空。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妖兽盘踞,或是荒无人烟,却唯独没想到,这处宝地,竟然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而且还是被一个有宗门背景的修仙家族所把持! 魔头误我! 心中又骂了两遍魏和,他不动声色地喝了口酒,將那张兽皮海图在脑中与听来的信息一一对应。图上那座標註著红圈的无名小岛,毫无疑问,就是他们口中的“金煞岛”。 麻烦了。 但…… 陈渊的视线,落在了酒馆外墙上贴著的一张告示上,上面龙飞凤舞地写著几个大字:孙府招募矿工,修为不限,待遇从优。 第40章 黑船, 煞气, 苦命矿奴 陈渊没急著去。 他在礁岩岛最破的酒馆里,找了个能看清所有人的角落,一坐就是两天。 第三天下午,陈渊將一壶酒馆里最好的烧刀子,推到邻桌。 一个眼馋了两天的鼠须汉子立刻挪了过来,一屁股坐下,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新来的?想去金煞岛发財?” 陈渊將自己的身份牌推过去:“王虎,路过此地,手头紧,想找个活计。还请道兄指点一二。” “我叫张老六,指点谈不上。” 鼠须汉子毫不客气地满上一碗,一口灌下,舒坦地哈了口气。 “听我一句劝,那地方不是人待的。管事孙平就是个活阎王,死在他手上的矿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陈渊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愁苦:“总得混口饭吃。” “饭?” 张老六嗤笑,压低声音,“那是拿命换!矿洞里的庚金煞气,能把人的骨头都吹酥了!孙家发的护身符,就是个纸糊的灯笼,顶个屁用。” 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在桌上画著:“矿洞分三层,外围,中层,核心。越往里,矿石越好,煞气也越毒。咱们这种没根没底的,只能在外围刨食。” “不过嘛……”张老六话锋一转,神神秘秘地凑近了些。 他用指甲沾了点酒水,在桌上画出一个不规则的晶体。 “煞气凝结成的『阴煞石』,孙家的人看不上,对咱们却是好宝贝。米粒大的一颗,捏碎了能提神醒脑,顶半个时辰的煞气侵蚀。这玩意儿,是矿洞里的硬通货,保命用的。” 陈渊心中一动。 张老六咂了咂嘴,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谈性更浓了。 “说起来,这金煞岛以前就是个鸟不拉屎的破礁石,哪来什么庚金矿脉。几十年前,咱这碧海宗传说中的人物,沧浪真人,在这里跟一头深海巨妖干了一架。” 他脸上带著几分神往。 “听老一辈人说,那位周真人只出了一剑,一剑啊!就把那巨妖连带著方圆几十里的海床都给劈开了!这才露出了底下的矿脉。岛上那化不开的庚金煞气,就是这几年才形成的!” “当然,这都是传说,当不得真。” 张老跑摆摆手,一脸的“你懂的”。 这潭水,比想像中还要深。 情报收集得差不多了。 陈渊谢过张老六,回到租住的简陋小屋。 他换上一身更破旧的劲装,用秘法將自己的皮肤变得粗糙暗黄,又刻意弄乱了头髮,活脱脱一个饱经风霜、为生计所迫的底层散修。 最关键的是,他全力运转【龟息敛神】,气息微弱得几乎与凡人无异。 一个沉默寡言,眼神麻木,但身体看起来还算结实的苦力“王虎”,就此诞生。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向孙家设立的招募点。 简单的体力测试后,“王虎”被轻易录取。 他与其他几十个新招募的矿工一同登上了孙家的铁甲大船。 船上气氛压抑,陈渊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张老六。 他走过去,默默地坐下。 张老六认出了他,挤了挤眼:“行啊小子,真来了。记住了,上了岛,少说话,多看,孙家的监工餵不饱的,別惹他们。” 当铁甲船靠近那座黑色的岛屿时,一股肉眼可见的淡灰色煞气笼罩著整座岛,扑面而来的阴冷与锋锐之气,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旁人冷得哆嗦,陈渊却觉著浑身毛孔都舒张开了。 那阴冷锋锐的煞气钻入体內,非但没有造成刺痛,反而被【玄煞锻体诀】贪婪地吸收,化作一丝丝暖流,滋养著他的筋骨皮膜。 青符上的词条进度,也缓缓开始提升。 “爽……” 这要命的煞气,对他而言,竟是大补之物! 他压下嘴角几乎要翘起的弧度。 这地方,来对了! ………… 铁甲船靠岸,沉重的铁板砸在黑色的礁石上,发出一声巨响。 一股比海上浓烈十倍的阴冷锋锐之气,夹杂著铁锈与血的腥味,扑面而来。 新来的矿工们被这股煞气一衝,个个脸色发白,体质稍弱的已经开始咳嗽。 陈渊混在人群中,低著头,让那股煞气冲刷全身。 玄煞锻体诀自行运转,將那些侵入体內的锋锐之气缓缓炼化,化作丝丝缕缕的能量,融入四肢百骸。 別人眼里的刮骨钢刀,在他这里,却成了温养肉身的补药。 一个面容阴鷙,鹰鉤鼻,身穿孙家管事服饰的中年男人,慢悠悠地从码头上的岗哨里走了出来。 他身后跟著四个手持长鞭的彪形大汉。 “我叫孙平。” 他声音沙哑,扫视著这群新来的苦力,没有半分情绪。 “欢迎来到金煞岛。” “在这里,我就是规矩。” 孙平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每人每天,要上交十斤庚金矿石,成色不限。交不齐的,鞭子伺候,再饿上一天。”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矿洞里挖到的一切,都属於孙家。私藏一钱,断一根手指。私藏一两,直接扔进煞气最重的矿坑里餵煞兽。” 人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孙平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別想著逃跑。这岛四周的海里,有家主亲自布下的阵法,还有成群的铁齿鯊。跳下去,只会死得更快。” 说完,他朝身后一个大汉偏了偏头。 那大汉狞笑著,从腰间解下一个灰布袋,狠狠摔在地上。 布袋散开,滚出七八颗被海水泡得发白的人头。 呕吐声此起彼伏。 张老六就在陈渊身边,他脸色惨白,死死咬著牙,才没让自己吐出来。 “现在,都给我听好了。” 孙平一脚踩在一颗人头上,碾了碾。 “金煞岛,只认一样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石头,上面布满了不规则的晶体。 “阴煞石。这东西,矿洞里有的是,但孙家看不上。你们自己挖,自己用。” “在矿洞里,一颗米粒大的阴煞石,能换一个馒头,能让你少挨一鞭子,还能从老人手里,换到保命的消息。” “没这个,你们连三天都活不下去。” 孙平把阴煞石扔回怀里。 “现在,领你们的傢伙,去你们的狗窝。” “明天一早,下矿。” 矿工们的住处,是沿著山壁开凿出的一排排潮湿洞穴,连门都没有,只有一块破布帘子挡著。 陈渊和张老六分到了同一个洞穴,里面除了两堆发霉的乾草,空无一物。 “看到了吧,王虎兄弟。” 张老六一屁股坐在乾草上,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后怕。 “这就是金煞岛。或者出去不死,就算赚了。” 陈渊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整理著自己的乾草堆,將那柄发下来的,刃口都卷了的矿镐放在手边。 他的沉默,在张老六看来,是新人的恐惧和麻木。 “唉,別想太多了。” 张老六嘆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我叫张铁山,家里排行老六,他们就都喊我张老六。要不是家里婆娘和两个娃都张著嘴等著吃饭,谁愿意来这鬼地方卖命。” 他看著陈渊,眼神里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你呢?也是家里揭不开锅了?” 陈渊只是低著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张铁山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裂的阴煞石,小心翼翼地掰下一粒芝麻大小的碎屑,递了过来。 “拿著。明天下了矿,觉得扛不住了,就含在舌头底下。別省,命比这玩意儿金贵。咱们这种人,死了,家里也就塌了。” 陈渊接了过来,低声道了句谢。 张铁山摆摆手,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躺在草堆上,很快就发出了鼾声。 第41章 巡夜人的低语 陈渊却没有睡。 他盘膝而坐,將那粒阴煞石碎屑放在手心。 【龟息敛神】全力运转,將他的气息压制到最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没有去炼化阴煞石,而是放开了一丝对玄煞锻体诀的压制。 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庚金煞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爭先恐后地朝他涌来,钻入他的毛孔。 剧痛与舒爽並存。 他的肉身,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被这片绝地的煞气淬炼著,变得更加坚韧、强大。 他甚至不需要阴煞石来抵御煞气。 这整座岛,於他而言,便是一块巨大的阴煞石。 一个时辰后,他感觉肉身对煞气的吸收达到一个暂时的饱和点,才停了下来。 体內的法力,因为肉身的反馈,竟也壮大了一丝。 虽然微弱,却是实实在在的进步。 这比在望海镇用丹药硬堆,效率稍逊一筹,但胜在无本买卖,源源不断。 他睁开眼,洞外传来一阵喧囂和惨叫。 陈渊走到洞口,撩开布帘。 月光下,几个新来的矿工被监工拖到了空地上,按倒在地。 孙平负手而立,冷冷地看著。 “刚来第一天,就敢私藏乾粮。” “看来我的规矩,你们还没听懂。” “给我打,打到他们听懂为止。” 浸了水的皮鞭,带著风声,一下下地抽在那些人的背上,皮开肉绽,惨叫声撕心裂肺。 周围洞穴里,没有一个人敢出来看。 陈渊放下布帘,重新坐回乾草堆上。 他將那粒阴煞石碎屑,小心地收进了怀里。 张老六的人情,他记下了。 这金煞岛,比他预想的还要残酷,但也比他预想的,更有价值。 ………… 天蒙蒙亮,矿洞里已经叮噹作响。 潮湿阴冷的空气里,混杂著岩石的粉尘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陈渊沉默地挥动矿镐,每一击都精准地砸在岩壁最脆弱的节理上。 碎石崩落,露出里面闪烁著暗金色光泽的矿石。 他的动作不快,却有一种恆定的节奏,仿佛不知疲倦。 身旁的张铁山已经气喘吁吁,扶著岩壁咳了半天,吐出的唾沫里都带著黑丝。 “王虎兄弟,你……你真是个天生的矿工。” 他苦笑著,看向陈渊的眼神里混杂著羡慕与不解。 这个叫王虎的年轻人,来了一个月,从没见他喊过一声累。 每天交完十斤的定额,他总还能再多挖出两三斤。 陈渊没有停下动作,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硬邦邦的黑面馒头扔了过去。 “吃点东西,歇会儿。” 张铁山也不客气,接过馒头狼吞虎咽。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个能让你填饱肚子的馒头,比什么客套话都实在。 陈渊的耐力和效率,很快就在这群朝不保夕的矿工中传开了。 他不多话,也不惹事,只是用多挖出来的矿石,从监工那里换取些许优待。 有时候是一块乾净的肉乾,有时候是一小罐疗伤的药膏。 他总会分给张铁山一些。 渐渐地,“王虎”这个名字,在最底层的矿工里,成了“低调”与“可靠”的代名词。 这正是陈渊想要的效果。 夜里,当其他矿工都沉沉睡去,用疲惫的鼾声对抗明日的辛劳时,陈渊却盘膝坐在发霉的草堆上。 他没有睡,而是將心神沉入体內。 这一个月的高强度劳作,与庚金煞气的日夜接触,终於让他灵魂深处的青色玉符,再次有了反应。 一道白色词条,一道青色词条。 【持续接触並解析『庚金矿石』,条件满足。】 【词条生成:鉴矿(入门)!】 【鉴矿(入门):可辨识常见矿石的品级与大致脉络走向。】 【肉身长期受『庚金煞气』淬炼,玄煞锻体诀发生异变,条件满足。】 【词条生成:锐金之体(入门)!】 【锐金之体(入门):肉身对金行煞气具备初步抗性与亲和力,可少量吸收庚金之气淬炼筋骨。】 成了。 陈渊缓缓睁眼,感受著身体的细微变化。 如今,他再看眼前的岩壁,视线里仿佛多了一层淡淡的流光。 哪里矿石富集,哪里是废石,竟有了一种模糊的直觉。 而他的身体,对这矿洞里无处不在的煞气,也从最初的被动吸收,变成了主动的汲取。 这地方,对他而言,已然成了一处修行宝地。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陈渊的修为,在丹药与煞气的双重滋养下,稳步地朝著练气三层迈进。 而矿洞里的诡异传闻,也越来越多。 “听说了吗?三號矿道的李瘸子,昨天没上来。”夜里,隔壁洞穴传来压抑的私语。 “我今天去送矿石的时候听监工提了一嘴,说是找到了,人已经干了,跟……跟上次死的那个赵三一个样。” “別说了,別说了……瘮得慌。” “我昨天半夜起夜,好像听到矿洞最深处,有东西在磨牙,那声音,就像拿铁刀子刮锅底,听得人头皮发麻。” 陈渊躺在草堆上,將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中。 他见过那些被抬出来的尸体。 不是死於塌方或劳累过度,而是像被抽乾了所有水分的乾尸,皮肤紧紧地贴著骨头,脸上凝固著极度的恐惧。 精血被吸乾了。 这绝非普通的矿难。 又过了十几天,这天深夜,陈渊正在洞穴里炼化煞气,忽然心神一动。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洞口,撩开布帘的一角,朝外看去。 月光下,两个身穿孙家护卫服饰的人影正从远处走来,他们的气息比平日里的监工要沉稳得多。 两人似乎在抱怨著什么,声音压得很低。 陈渊屏住呼吸,將【龟息敛神】运转到极致,耳朵微微翕动。 “真他娘的晦气,又轮到咱们巡这后半夜。”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抱怨道。 “小声点,被孙平听见,少不了一顿训斥。” 另一个声音沉稳些:“不过说真的,上面到底想干嘛?让我们在岛上到处埋那些符文旗,说是要布个什么大阵,拿整座岛当阵眼,也不知图个什么。” 年轻的声音嗤笑一声:“谁知道那些大人物的心思。我只求这阵法,別跟矿洞里头那玩意儿扯上关係。” 年长的护卫沉默了片刻,声音压得更低了:“嘘……別提那东西。前几天三號矿道又死了两个,跟那个李瘸子一样,被吸成了乾尸。孙平下了封口令,只说是煞气攻心死的,谁敢乱说就直接扔海里餵鯊鱼。” “这差事是越来越不好干了。” 年轻护卫嘆了口气,“我听白班的兄弟说,矿洞深处那妖兽的动静最近越来越大,真怕哪天就衝出来了。到时候咱们这些人都得给它塞牙缝。” “行了,別自己嚇自己了。天塌下来有高个顶著,咱们干好自己的活,拿灵石走人就行。快走吧,巡完了好回去眯一会儿。” 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陈渊缓缓放下布帘,重新坐回黑暗里,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原来如此。 孙家封锁此岛,明面上是为了庚金矿脉,但暗地里,一是在执行某个高层的命令,將此岛布置成一个巨大的阵眼。 其次,矿洞深处有一头恐怖的妖兽! 第42章 於无声处听惊雷 黑暗中,陈渊的身体静得像一块岩石。 那两个护卫的对话,解开了他心中疑团。 而他们这些被骗来的矿工,不仅要做牛做马採矿,而且还是孙家用来安抚那头妖兽的……血食。 这其中,有多少父亲的儿子,孩子的父亲,妻子的丈夫……就这么不明不白,枉死在这暗无天日之地。 “嘖嘖,真是物尽其用吶……” 陈渊暗暗苦笑,这个残酷世道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愈发麻木了。 “当了这么久牛马,也是时候找点利息回来了……” 摸索了这么久,几天前他终於有了些头绪。 他將那枚阴煞石碎屑握在掌心,丝丝缕缕的阴寒之气,顺著穴位渗入体內,与《玄煞锻体诀》修炼出的气劲交融。 这一个月来,他白日里挥镐,身体被动承受庚金煞气的冲刷,【锐金之体】的词条让他对这种煞气有了初步的掌控力;夜里则主动引导阴煞之气淬炼己身。 就在他引导著那股阴寒气劲游走於胸前经脉时,他心念一动,尝试著將一缕精纯的玄煞气劲,注入到身旁一块高纯度的庚金矿石之中。 气劲入石,如泥牛入海,没有丝毫反应。 陈渊没有放弃。他开始调整气劲的震动频率,模仿著【炼器初解】中某种铭刻符文时的手法,將第二缕、第三缕玄煞气劲,以一种独特的韵律,强行灌入矿石的內部结构。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颤鸣,从矿石內部传来。 矿石內原本稳定沉寂的庚金煞气,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平静湖面,开始泛起剧烈的涟漪,变得极不稳定。 陈渊的动作停滯了。 他缓缓將手从矿石上移开,看著那块外表毫无变化,內里却已暗流汹涌的矿石,微微咧开嘴角。 以他自身的阴煞之力为“钥匙”,可以强行“解锁”並扰乱庚金矿石的內部能量。 若是在关键时刻,將这股被扰乱的能量彻底引爆……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心底破土而出。 他没有声张,接下来的几天,依旧沉默地挖矿,换取食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他每日都会多挖出一些矿石,除了换取生存物资,剩下的,他都悄悄藏在了自己洞穴最深的角落。 夜里,他会挑选出品相最好的矿石,用指尖凝聚起玄煞气劲,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刻下一道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极其细微的引爆符文。 那不是什么高深的阵法,只是一个扳机。 一个能让他用神识在远处,瞬间引爆矿石內被他扰乱的庚金煞气的扳机。 半个月的时间,他不动声色地,製造了十几颗这样的“庚金炸弹”。 然后,他又利用白日挖矿的机会,凭藉著【鉴矿】带来的直觉,將这些不起眼的“石头”,塞进了矿道各处最不起眼的,却又是结构最关键的承重节点。 做完这一切,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埋头苦干的矿工王虎。 只是,矿洞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 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五號矿道塌了,官方的说法是挖到了鬆软的岩层,可被抬出来的十几具尸体,个个都是皮包骨头的乾尸。 监工们的鞭子抽得更狠了,他们不再催促產量,而是用暴力压制著矿工之间越来越盛的恐慌。 矿洞深处那磨牙般的声音,也从只在深夜响起,变成了白天都能偶尔听到的动静,每一次都引得人心惶惶。 这一日,矿洞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所有的监工,包括那个练气二层的管事孙平,都恭恭敬敬地站成一排,朝著洞口的方向躬身行礼。 一个身穿黑色劲装,面容冷厉的青年修士,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他的气息,比孙平要雄浑数倍,每一步踏出,都让周围的空气泛起无形的涟漪。 练气四层。 陈渊混在人群中,低著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这个不速之客。 “孙平。” 那青年修士开了口,声音冷得像冰。 “属下在。” 孙平的腰弯得更低了。 “三长老对这里的进度很不满。” 青年修士的视线扫过一张张麻木而恐惧的脸,最后停在孙平身上。 “大阵的阵基布置,还有七天必须完成。若是耽误了真人的大事,你我项上人头都不够赔的。” “是,是,孙乾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办妥。” 孙平连声应承,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孙乾话锋一转,声音更冷了几分:“另外,矿洞里那头畜生,最近动静怎么越来越大?我警告你,安抚好它,別让它影响了大阵。” 孙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支吾道:“大人,这……这矿工的血食供应一直没断,可那畜生……胃口好像越来越大了……” 孙乾不再理他,忽然伸手一指人群中的一个矿工。 那是个刚来不久的年轻人,因为恐惧,身体正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你,出来。” 那年轻人一个哆嗦,差点瘫倒在地,被旁边的监工一脚踹了出来。 “大……大人……” 孙乾走到他面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在怕什么?” “我……我没……” 年轻人的话还没说完,孙乾並指如剑,一道淡金色的气劲从他指尖弹出,瞬间洞穿了那年轻人的眉心。 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那年轻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中还凝固著极致的恐惧。 鲜血和脑浆溅了孙平一脸,他却连擦都不敢擦一下。 整个矿洞,死一般的寂静。 其余矿工手脚微微颤抖,却是死死控制住,豆大的冷汗滴在矿土上。 “我孙家不养废物。” 孙乾收回手,语气平淡,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再有畏缩不前者,这就是下场。” 说完,他便转身,朝著矿洞深处走去,那群护卫紧隨其后。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拐角,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才稍稍减弱。 陈渊缓缓直起身,面色如常,只是放在矿镐上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又看了一眼孙乾离去的方向,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了。 这浑水,也越来越有趣了。 ………… 孙乾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矿道尽头,那股冰冷的杀意却久久不散。 监工的鞭子再次响起,驱赶著麻木的人群回到各自的岗位。 一具温热的尸体被两个矿工面无表情地拖走,在地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跡,很快便被新的尘土覆盖。 一切都恢復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渊垂下眼帘,继续挥动矿镐,只是这一次,他的余光,有三分落在了身旁的张铁山身上。 刚才孙乾练气四层的威压横扫全场时,所有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那是低阶修士面对高阶时,源於生命本能的畏惧。 张铁山也在抖,他抖得比谁都厉害,整个人缩成一团,几乎要趴在地上。 可陈渊却看得分明,在那剧烈的颤抖之下,张铁山撑著地面的那只手,五指深陷泥土,骨节发白,青筋暴起,用的不是抵抗的力,而是……压制的力。 他在压制自己身体的反击本能? 第43章 棋子,猎物,与掘墓人(求追读,收藏) 一个被生活压弯了腰,不得不来卖命养家的普通汉子,面对宗门上修的威压,大概率只会恐惧,绝不会有反击的本能。 除非……他本来就不是个矿工。 陈渊心中瞭然。 这位张老六,人如其名,藏得可真够深的。 他不动声色,继续沉默地劳作。 中午分发食物时,矿洞上方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碎石簌簌落下,砸在眾人头上。 “怎么回事!” “塌方了?” 人群一阵骚动,监工们厉声呵斥,才勉强维持住秩序。 陈渊和张铁山靠得很近,一块人头大小的岩石,恰好从他们头顶的岩缝中脱落,带著破风声,直直砸向张铁山的后背。 张铁山像是被嚇傻了,呆立在原地。 就在岩石即將砸中他脊樑的瞬间,他脚下一个踉蹌,仿佛被脚下的碎石绊倒,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势,向前扑倒在地。 岩石擦著他的后衣襟,重重地砸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激起一片烟尘。 “老六,你没事吧!”旁边的矿工惊呼。 张铁山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拍著胸口,一副后怕不已的模样:“他娘的,差点就去见阎王了。” 周围人一阵鬨笑,都当他是运气好。 只有陈渊,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那一跤摔得太巧了。 那一步的距离,那身体倾斜的角度,分毫不差,恰好是躲开那块落石的最小动作。 这不是运气,是千锤百炼的本能。 张铁山也感觉到了那道审视的视线,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与陈渊在半空中对上了一瞬,又立刻错开。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各自领了食物,在角落里啃著。 气氛却已然不同。 到了下午,矿洞深处忽然传来一声非人的,充满了暴虐与痛苦的嘶吼。 那声音仿佛能穿透岩石,直刺人的神魂,整个矿洞的温度都似乎隨之下降了几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脸上血色尽失。 这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狂暴。 没过多久,孙乾一行人从矿道深处快步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比进去时还要难看,身上那件黑色的劲装也多了几处破损,而他身后的一名护卫,左臂齐肩而断,伤口被草草包扎,鲜血已经浸透了整条袖子,人也陷入了昏迷,被同伴架著。 他们显然是跟那头妖**了手,而且吃了大亏。 孙平连滚带爬地迎了上去:“大……大人,您……” “闭嘴!”孙乾一声暴喝,打断了他。 他看了一眼那些瑟瑟发抖的矿工,眼中翻涌著无法遏制的怒火与杀机。 “那畜生,比预想的还要棘手,它似乎吞噬了矿脉的庚金之气,正在蜕变。” 孙乾的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不能再等了,大阵的阵基还差最后一环,宗门的大人马上就要来了,必须在它彻底失控前完成。” 他压下怒火,神色转为平淡,目光扫过所有矿工。 “看来,只能行险一搏。” 孙乾的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那畜生盘踞矿脉核心,已通灵性。强攻无益,唯有智取,將其引出老巢,毙於预设的法阵之中。”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著人群的反应。 “此事凶险,但也是你们脱离苦海的机会。” 孙乾话锋一转,拋出筹码,“我需要一百名敢死之士。明日一早,进入五號矿道,只需虚张声势,將那畜生惊出即可。” “为此,孙家会提供特製『辟煞甲』与利刃。事成之后,活著回来的人,每人十块灵石,文书作废,即刻送你们离岛。” 十块灵石,恢復自由。 矿洞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绝望的死水里,被投下了一块名为侥倖的巨石。 孙乾对此很满意,又取出一面赤色小旗,上面符文古拙。 “此为『先登旗』。谁能將此旗插在离妖兽巢穴最近之处,活著回来,赏金百块灵石。”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孙家只看结果。” 说完,他將小旗拋给面色惨白的孙平,带著人径直离开。 矿洞里压抑的气氛並未消散,却被一股亡命徒式的贪婪冲淡了。 去,九死一生,但有一线希望。 不去,便是温水煮蛙,迟早也是个死。 孙平颤抖著双手,强撑著开始宣读被选中的“勇士”名单。 陈渊混在人群中,低著头,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他的目光,却落在那几件被监工分发的所谓“辟煞甲”上。 那甲冑鞣製手法粗劣,上面却用一种暗红色的染料,描绘著繁复的符文。一股极淡的、混杂著血腥与草药的甜香,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他的鼻子动了动,心中已是一片冰冷。 那不是辟煞的符文,而是……聚血、凝魂的阴毒阵纹。那甜香也不是什么灵药,而是用一种名为“血兰”的奇草混合妖兽精血调配而成,对同类妖物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所谓的“辟煞甲”,是穿在身上的活靶子。 所谓的“先登旗”,是匯聚百人血气的阵眼。所谓的惊扰驱赶,不过是让一百个涂抹了蜜的“祭品”,主动走进猛兽的嘴里。 这哪里是“破邪法阵”,分明是一座以百人血肉为燃料,催动妖兽发狂的“百骸血引大阵”。 一场狩猎即將开始,猎物是那头未知的妖兽,而他们这些被虚假希望矇骗的矿工,就是献祭给妖兽,让其失控发狂的……诱饵。 陈渊的指尖,在粗糙的矿镐握柄上轻轻摩挲。 ………… 夜色深沉,矿洞里的死寂,被一种压抑的兴奋搅动著。 被点到名的一百个矿工,脸上交织著恐惧与贪婪。 有人在角落里偷偷磨著发下来的钝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有人在低声向不知名的神佛祷告,祈求能活著拿到那十块灵石。 虚假的希望,是比绝望更烈的毒药,能让懦夫生出与恶龙搏命的勇气。 陈渊所在的洞穴里,张铁山却不见了踪影。 他白天还在,甚至还分了半个黑面馒头给同穴的一个新来的瘦弱小子。 可现在,那堆属於他的、被睡得塌陷下去的乾草,已经凉了。 陈渊走过去,伸手探了探。 连一丝余温都没有。 人走了很久了。 他不是被孙家的人带走的,否则不会这么悄无声息。 张铁山,自己走了。 在这即將爆发大乱的前夜,他悄然脱身,从所有人的视野里消失。 陈渊的脑海里,闪过张铁山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和他那双总是带著几分浑浊,却在关键时刻精光一闪的眼睛。 这位“张老六”,究竟是什么人? 他潜伏在此,又图谋什么? 陈渊没有答案,他只知道,又出现一个不確定的因素。 他回到自己的草堆上,闭上眼,將心神沉入那十几枚被他埋在矿道各处的“种子”上。 万事俱备,只欠一个引爆的契机。 第44章 半面罗剎,覆海杀机 码头上,咸腥的海风吹不起半点涟漪。 孙乾恭敬地站在那里,身后是一眾噤若寒蝉的孙家护卫。 他平日里在矿工面前的阴狠与威严,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源自骨子里的敬畏。 一艘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旗帜的法舟,无声无息地靠了岸。 一个身影从舟上走了下来。 那是个女人。 她穿著一身灰扑扑的阵法师长袍,身形瘦小。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脸。 半边脸颊布满了陈旧的烧伤疤痕,坑坑洼洼,將五官都扭曲得有些骇人。 另一半脸却是完好的,皮肤甚至称得上白皙,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种令人极度不適的怪异感。 她就是碧海宗长老亲传,石珊。 孙乾快步迎上,躬身行礼。 “石师姐,您来了。” 石珊没有看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扫过整个礁岩岛,仿佛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工具。 “沧浪真人吩咐的『锁海阵基』,布置得如何了?”她的声音沙哑,不带任何情绪。 “回师姐的话,阵基主体已经完成,只差最后一处核心……”孙乾的额头渗出细汗,语气有些无奈,“只是,出了点变故。” “变故?” 石珊的视线终於落在他身上,带著一丝讥讽, “当初允诺孙家开採此岛矿脉,便是作为你们协助布阵的酬劳。如今矿石你们拿了,真人交办的事,却办得一塌糊涂。” 孙乾脸色一白,连忙解释:“大人有所不知,这矿脉深处,本就盘踞著一头异兽。我等先前开採,包括布设阵基,都无意中惊扰了它。如今它占据了核心矿脉,任何人靠近都会被攻击,导致最后一处阵眼迟迟无法埋下。” “所以,你们就想出了用人命去填的蠢办法?” 石珊的语气依旧平淡,却让孙乾感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属下……属下也是无奈之举。” 孙乾硬著头皮道,“准备用『百骸血引』之阵,將那畜生引出巢穴,只要它离开片刻,我们就能完成阵基的布置。” “引出来?然后呢?任由它在岛上肆虐,毁了真人要的阵基?” 石珊冷笑一声,“三长老早料到你们孙家办事不力,光拿好处不办事。我此来,不是来听你诉苦的。” 她伸出一只同样带著疤痕的手,掌心托著一枚黯淡无光的阵盘。 “我已在岛屿四周布下『覆海杀阵』。你们的『血引阵』负责把它引出来,我负责宰了它。” 石珊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准备的祭品,够不够分量?” 孙乾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够,够!一百个身强力壮的低阶散修,绝对能激起那畜生的凶性。” “那就好。” 石珊收回阵盘,不再多言,径直朝著岛屿中心走去,“明日此时,启动你的血引阵。若是连诱饵都当不好,耽误了我的杀阵启动,后果你自己清楚。” 孙乾望著她离去的背影,这才敢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位大人的到来,让岛上本就紧绷的弦,又上紧了几分。 他转身,脸上的恭敬瞬间化为狰狞。 “传令下去,计划提前!所有人都给我盯紧了,出了任何紕漏,你们就自己跳下去当祭品!” ………… 天色破晓,晨光却吝於穿透笼罩岛屿的煞气,只在天边投下一抹病態的灰白。 一百名被选中的矿工,与其说是被驱赶,不如说是被死亡的恐惧和求生的贪婪,共同推搡到了五號矿道前。 每个人都领到了一件所谓的“辟煞甲”和一把钝刀。 陈渊默不作声地穿上,那粗糙的皮质摩擦著皮肤,一股甜腻中夹杂著血腥的异香,蛮横地钻入鼻腔。 他体內的玄煞之气,被这股异味一激,竟微微躁动起来。 周围,大多数矿工的脸上都掛著一种扭曲的亢奋,那是绝望到极致后,抓住一根稻草的疯狂。 他们死死攥著手里的兵器,仿佛攥住的是那虚无縹緲的十块灵石和“回家”的许诺。 陈渊看著他们,眼中没有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 这些人,不是勇士,他们是祭品,是点燃那头妖兽怒火的一百根柴薪,而孙家,连这点柴薪钱都想省下。 他弓著背,微微佝僂著身子,混在人群的最后方,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就在这时,一股庞大而阴冷的灵力威压,如一张巨网,从岛屿的另一端悄然笼罩而下,带著一种阵法特有的森然与死寂。 “麻烦了,这似乎是另一座大阵……” 陈渊心中一凛,瞬间做出判断。 这新来的不速之客,让本就危险的棋局变得更加复杂,不確定程度极大增加。 不过陈渊並非畏首畏尾之人,很快便有了决断。 原本的计划非但不能变,还必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把火烧得更旺! 岩石上,孙平举著那面赤色的“先登旗”,声嘶力竭地鼓动著。 “孙家言而有信!只要把这旗子插到妖兽老巢门口,赏金百块灵石!” “是烂死在矿洞里,还是拿著灵石回家,自己选!” 那空洞的许诺,如同一剂烈性猛药,注入这群將死之人的心中,几个亡命徒眼中已经冒出了绿光。 陈渊低垂著头,神识却如一张无形无质的蛛网,穿透岩层,悄然蔓延开来。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被他埋在矿道各处承重节点上的“种子”,正静静地躺在黑暗里,与他建立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繫。 他就是那只潜伏在蛛网中心的猎手,耐心等待著猎物们自己撞上来。 至於那个神秘失踪的张铁山,陈渊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他像一滴水匯入了大海,彻底消失了。这个变数虽然可疑,但眼下已无暇顾及。 棋盘早已布下,所有棋子,包括他自己,都已就位。 现在,只等庄家掀开牌桌了。 “进去!” 隨著孙平一声令下,监工们挥舞著长鞭,抽打在人群的后方。 “冲啊!”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第一个嘶吼著衝进了黑暗的矿道。 贪婪战胜了恐惧。 人群如同开闸的洪水,爭先恐后地涌入了那张吞噬了无数性命的巨口。 陈渊被裹挟在人潮中,顺从地踏入了黑暗。 在他身后,孙平看著涌入矿道的人群,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转身,对著身后一个心腹低语了几句。 那心腹立刻带著几个人,抬著数个沉重的大铁箱,悄悄绕向了矿道的另一个出口。 矿道深处,隨著百名涂抹了“诱饵”的矿工深入,一股沉睡的,暴虐的气息,正在缓缓甦醒。 黑暗里,一双巨大的,散发著幽绿色光芒的眼睛,猛然睁开。 第45章 瑞矿灵豚(求追读,月票) 矿道最深处,並非尽头,而是一处异常开阔的巨大溶洞。 这里,是整座庚金矿脉的“地眼”,是所有煞气的源头与枢纽。 浓郁到化为实质的庚金煞气,如粘稠的灰色流浆,缓缓盘旋,维繫著一种微妙的平衡。若此地被毁,整座岛的煞气都將彻底失控,化为灭绝一切生机的绝地。 而在这地眼的正中央,一头外形酷似水豚,体型却有小牛犊般大小的生物,正愜意地躺在一块巨大的、闪烁著暗金色光泽的矿石床上,懒洋洋地打著哈欠。 它就是这金煞岛真正的“主人”——瑞矿灵豚。 作为一种极为罕见的异兽,它生来便与矿脉伴生,对各种灵矿有著超乎寻常的感应力。 它战力平平,除了皮糙肉厚,几乎没什么攻击手段,但天赋却是寻宝与趋吉避凶。 两年前,孙家的人来了。 他们像蝗虫一样,疯狂挖掘矿石,还到处埋下那些让它討厌的旗子,搅得它家宅不寧。 更糟心的是,不仅那些旗子上有一道非常可怕的气息,几乎可以媲美……妖王。 而且,旗子一旦落在岛上,便会自己扎根下潜,落地生根一般,隨后逐渐匿形无踪。 “烦死了,烦死了!” 瑞矿灵豚翻了个身,用圆滚滚的屁股蹭了蹭矿石床,用一种含糊不清的腔调自言自语。 “天天吵,天天挖,还把我的点心都给挖走了,真是一群坏东西。” 它怀念以前的日子,每天睡到自然醒,饿了就去矿脉里啃几口最甜美的矿心,日子过得何等逍遥。 可现在,只能吃点“食物”以此泄愤了。 那些“食物”虽然蕴含著不错的精血,但吃多了总让它感觉烦躁不安。 就在它准备再睡个回笼觉时,鼻子忽然耸动了一下。 一股奇异的香气,混杂著血腥与草药的甜腻,正从它討厌的那个五號矿道方向,丝丝缕缕地飘了过来。 “嗯?” 瑞矿灵豚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味道,比之前那些“食物”要浓郁百倍,也……诱人百倍。 它感觉自己体內的血气,都被这股香气勾得有些沸腾。 “好香……好想吃……” 瑞矿灵豚的脑袋开始变得有些晕乎乎的,趋吉避凶的本能似乎被这股香气麻痹了。 它挣扎著从矿石床上爬起来,巨大的身体显得有些笨拙。 “就去……看一眼,就看一眼……” 它一边嘀咕著,一边迈开四条小短腿,朝著那股香气的源头,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 五號矿道內,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百名矿工在监工的威逼下,已经深入了近千米。 他们身上的“辟煞甲”散发出的甜香,在狭窄的矿道里匯聚成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异味,刺激著每个人的神经。 “吼——” 一声低沉的、压抑的咆哮,从矿道深处传来。 那声音里充满了被打扰的愤怒和被欲望驱使的焦躁。 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亡命徒腿肚子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都別停下!” 一个兼任小头目的监工厉声呵斥,挥舞著鞭子抽在空气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谁敢后退,现在就死!” 人群只能硬著头皮,继续向前。 陈渊混在人群中,身子弓得更低了。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身上那件“辟煞甲”上的符文,正在微微发热。 一股股细微的能量,从他体內被抽离,融入那股甜香之中,飘向矿道深处。 同时,覆盖全岛的另一座大阵,那股森然死寂的气息也变得愈发活跃。 两座大阵,一內一外,正在共鸣。 它们的目標,都是那头即將被引出的妖兽。 以及,他们这一百个行走的“祭品”。 “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前方黑暗的拐角处,一个笨拙而庞大的黑影,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一只水豚?” 没有想像中的獠牙利爪,也没有滔天的凶威煞气。 那东西……看上去憨態可掬,圆滚滚的,走起路来像个肉球,一双豆大的眼睛里,甚至还带著几分迷茫和……嘴馋? 矿工们都愣住了。 这跟他们想像中能让孙家都束手无策的凶兽,画风完全不对。 就连那个挥舞鞭子的监工,也一时忘了呵斥。 就在这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异变陡生! “嗡!” 一声沉闷的轰鸣,从四面八方的岩壁中响起。 不是爆炸,而是某种阵法被彻底激活的声音。 下一刻,所有矿工身上的“辟煞甲”同时红光大盛! 一股恐怖的吸力,从甲冑上那些血色符文中爆发出来。 “啊——!” 悽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矿道。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亡命徒,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乾瘪下去,他脸上的贪婪凝固成极致的惊恐,整个人在几个呼吸间就被抽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乾尸,“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紧接著,是第二个,第三个…… 鲜活的生命,化作一道道血色的气流,被“辟煞甲”上的阵纹榨取出来,匯聚成一股洪流,冲天而起,穿透厚实的岩层,融入了笼罩在岛屿上空的那座无形大阵。 百人血祭,大阵已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懵了。 还活著的人疯狂地想去撕扯身上的甲冑,却发现那东西像长在了肉里一样,根本扯不下来。 绝望的哭喊和咒骂,淹没了整条矿道。 陈渊在阵法启动的瞬间,体內玄煞之气轰然爆发。 他猛地一震,强行將那件正在吸食他精血的“辟煞甲”震得四分五裂! 【锐金之体】让他对这种能量的抽取有著天然的抗性,加上他早有防备,並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他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就朝矿道外狂奔。 现在,孙家和那个神秘女修的注意力,全都在那头“瑞矿灵豚”身上。 这是他逃离的最好时机! 而那头刚刚被香气引诱出来的瑞矿灵豚,也被这血腥的一幕给惊醒了。 它那双迷茫的豆豆眼里,瞬间被血色和暴怒填满! 趋吉避凶的本能疯狂预警,一股致命的威胁,从头顶传来。 它终於明白,那诱人的香气,是毒药。 那些两脚兽,不是来送“食物”的,他们是要用这些“食物”的命,来杀自己! “吼——!!!” 一声震彻云霄的怒吼,从瑞矿灵豚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它那憨厚的外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古老威严。 环绕在溶洞里的庚金煞气,仿佛收到了君王的號令,疯狂地朝它匯聚而来,在它身周形成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色风暴。 “坏东西!都得死!” 它不再理会那些被吸乾的矿工,巨大的身体以与外形完全不符的敏捷,猛地一头撞向身旁的岩壁。 “轰隆!” 坚硬的岩壁被它撞出一个大洞,它要从別的路,去撕碎那些打扰它睡觉,还想杀它的恶人! 第46章 时机已至! 矿道之內,血气冲天。 陈渊的身影在混乱中穿行,几个呼吸间便衝出了数百米。 身后,是濒死矿工的绝望哀嚎和那头瑞矿灵豚狂怒的咆哮。 他没有回头。 就在他即將衝出矿道口的瞬间,一道人影从旁边的岔路里闪出,与他撞了个满怀。 是那个监工小头目。 他扯掉了身上的“辟煞甲”,脸色惨白,显然也侥倖逃过一劫。 “是你!” 监工认出了陈渊,就是那个叫王虎的男人。 他看到陈渊安然无恙,眼中先是错愕,隨即化为凶狠。 “站住!你想逃去哪……” 他的话音未落,一柄冰冷的、带著卷刃的矿镐,已经无声无息地捅进了他的心窝。 陈渊面无表情地拔出矿镐,任由那具尚有余温的身体软倒在地,没有多看一眼。 他快步衝出矿洞,外面早已乱成一团。 孙家的护卫们正竭力维持著秩序,脸上却难掩惊惶。 天空不知何时变得灰濛濛的,一股磅礴的灵力威压笼罩了整座岛屿,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轰隆!” 一声巨响从矿山另一侧传来。 乱石穿空,烟尘冲天。 那头瑞矿灵豚竟直接撞穿了山体,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半山腰上。 它浑身被一层浓郁的灰色煞气包裹,那双豆大的眼睛,此刻已是赤红一片,死死地盯著不远处山巔上那个瘦小的灰色身影。 石珊。 她站在阵法核心,脚下阵盘光芒流转,整座岛屿的“覆海杀阵”都隨著她的心意而动。 “孽畜,总算把你逼出来了。” 石珊的声音沙哑,脸上那可怖的伤疤没有丝毫波动。 她单手掐诀,覆盖全岛的灰色雾气瞬间翻涌,化作数十条粗大的锁链,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从四面八方缠向瑞矿灵豚。 瑞矿灵豚一声怒吼,不闪不避。 它猛地张开嘴,狠狠一吸。 周遭浓郁的庚金煞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一道灰色的龙捲,被它鯨吞入腹。 它那圆滚滚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了一层闪烁著金属光泽的灰色角质层。 “鐺!鐺!鐺!” 能量锁链抽打在那层角质上,竟迸发出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火星四溅,却无法伤其分毫。 瑞矿灵豚硬扛著攻击,四蹄发力,巨大的身体化作一道灰色的炮弹,朝著山巔的石珊猛衝而去。 它要撕碎这个用同伴血肉来算计它的坏东西。 “不自量力。” 石珊冷哼一声,双手结印的速度陡然加快。 岛屿四周的海面,猛地炸开四个巨大的漩涡。 四道水桶粗的蓝色水柱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交匯,凝成一柄长达十余丈的蓝色水矛,矛尖寒光凛冽,散发著刺骨的寒意。 这是“覆海杀阵”的杀招。 水矛成型,带著锁定一切的气机,朝著瑞大户当头刺下。 整个金煞岛,此刻都成了石珊的棋盘。 而岛上的所有人,都不过是这盘棋局里,无足轻重的点缀。 陈渊早已趁著所有人注意力被吸引的剎那,悄无声息地脱离了人群,如一只灵巧的壁虎,贴著山壁的阴影,迅速攀上了一处不起眼的礁石。 这里视野绝佳,能將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他没有急著引爆那些“种子”。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看到,在矿山另一侧的隱蔽处,孙乾正带著几个心腹,紧张地盯著战局。 而在更远处的海岸边,那个神秘失踪的张铁山,竟也悄然现身。 他换了一身利落的劲装,正从一处隱蔽的岩洞里,搬出几个被油布包裹的箱子,动作飞快地组装著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即將发生的惊天碰撞上。 瑞矿灵豚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它仰天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没有后退,反而將体內吞噬的所有庚金煞气,尽数灌注於头顶那层最坚硬的角质层上。 灰色的光芒,化为了深沉的暗金色。 “轰——!!!” 蓝色水矛与暗金色的头颅,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无法形容的巨响,震得整座岛屿都在颤抖。 狂暴的能量风暴,以撞击点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席捲开来。 蓝色的水汽与灰金色的煞气交织,形成了一朵巨大的、不断翻滚的蘑菇云。 无数碎石被卷上高空,又如下雨般砸落。 那些观战的孙家护卫,实力稍弱的,直接被音波震得七窍流血,当场昏死过去。 能量风暴的中心。 瑞矿灵豚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 它头顶那坚不可摧的角质层,被水矛轰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暗金色的血液汩汩流出。 庞大的身体,被这股巨力从半空中狠狠砸落,在山腰上犁出一条数十丈长的沟壑,烟尘瀰漫。 它败了。 空有练气六层的实力,但在阵法的加持下,石珊的力量,已经无限接近於练气后期。 山巔之上,石珊的脸色也微微发白,操控如此庞大的阵法,对她的消耗同样巨大。 她正欲催动阵法,给那孽畜最后一击,彻底了结此事。 就是现在! 礁石之后,陈渊的双眼骤然迸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的神识,在这一刻,化作一根无形的引线,穿透层层岩石,精准地点燃了那十几颗深埋於矿道之中的“种子”。 “嗡——” 一种极其细微,却又直达灵魂的颤鸣,从金煞岛的內部响起。 下一刻,地动山摇! “轰!轰!轰!轰隆隆——!” 连绵不绝的爆炸,自矿山內部,由浅入深,轰然爆发! 陈渊埋下的那些“庚金炸弹”,在这一刻,同时引爆! 他不仅仅是引爆了矿石,更是引爆了整条矿脉中,积鬱了无数年,早已被搅动得极不稳定的庚金煞气! 整座金煞岛,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从內部开膛破肚。 无数道夹杂著暗金色光芒的煞气狂流,从矿山的每一处裂缝、每一个洞口喷薄而出,直衝云霄! 山体,在哀鸣。 大地,在崩裂! 那座孙家和石珊赖以为屏障的“覆海杀阵”,在这源自岛屿內部的、最蛮横的毁灭力量面前,仿佛纸糊的灯笼。 阵法光芒剧烈闪烁,支撑阵眼的四道水柱瞬间崩溃。 “噗——!” 山巔之上,石珊如遭重锤,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满脸的难以置信。 阵法,破了! 矿山崩裂,煞气如龙,衝垮了不可一世的覆海杀阵。 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剧变,让岛上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呆滯。 “不可能!” 山巔之上,石珊强行咽下喉头的腥甜,那张被烧毁的半边脸上,肌肉扭曲,完好的那半边脸则写满了惊骇与不解。 覆海杀阵,引动的是天地水行之力,根基在於外部的海域。 金煞岛內部的爆炸,怎会如此轻易地就摧毁了阵眼? 第47章 天倾地陷,皆为笼中兽 除非……这股爆炸的力量,从根本上扰乱了整座岛屿的地脉灵气,让作为阵法载体的岛屿本身,成了一座即將喷发的火山。 內部的混乱,远比外部的攻击更致命。 她不愧是碧海宗亲传,只在瞬息之间,便想通了关窍。 石珊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她不退反进,竟再次催动残存的阵力。 “起!” 她厉喝一声,那四道已经崩溃的水柱竟奇蹟般地重新凝聚,虽然比之前细了数圈,威力大减,但依旧化作四条水蛟,死死地缠住了因山崩而更加狂暴的瑞矿灵豚。 她要强行镇压这头妖兽,稳住局面。 礁石之后,陈渊心里咯噔一下。 这女人的阵法造诣,远超他的预估。 在阵法被內爆摧毁的情况下,竟还能强行恢復部分威能。 这等临场应变,绝非等閒之辈。 他萌生了退意。 浑水已经搅浑,再留下去,变数太多,自己这个始作俑者,很可能会被揪出来。 不过,就这么走了,未免太过可惜。 陈渊的视线,落在了山腰处,那片因爆炸而新裸露出来的矿壁上。 那里,暗金色的光芒闪烁不定,几块拳头大小、通体剔透的矿石镶嵌其中,散发著远超普通矿石的精纯庚金之气。 极品庚金矿! 正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 他不再迟疑,身形一动,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上那场惊天动地的缠斗上,如一道贴地的影子,朝著那片矿壁疾速掠去。 ………… 而就在此时,矿山最核心的深处,那处瑞矿灵豚的老巢——地眼溶洞,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鬼祟的身影,从一处隱蔽的裂缝中钻了出来。 正是那个消失已久的张铁山。 他此刻哪还有半分老实矿工的模样? 一身黑衣劲装,气息沉凝,竟也是一位练气三层的修士。 他望著因爆炸而一片狼藉,却也因此暴露出了更多珍稀矿藏的溶洞,眼中满是压抑不住的贪婪与狂热。 “发了……这次真的发了!”他看著那张巨大的、由整块庚金矿心雕琢而成的矿石床,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这等宝物,足以让他后半生修炼无忧。 他不再犹豫,祭出一柄寒光闪闪的法器匕首,开始疯狂地撬动那张矿床边缘最精华的一块。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他的每一次撬动,都让地眼溶洞的能量平衡,朝著崩溃的边缘,又被狠狠地推了一把。 “咔嚓!”一声脆响,他终於撬下了一块人头大小的极品矿心。 张铁山大喜过望,刚想將其收入储物袋。 异变陡生! 整个地眼溶洞猛地一颤。 那被他撬动了一角的矿石床,仿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积蓄在地脉最深处,亿万年都未曾宣泄的庚金煞气,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轰——!!!”一股比先前陈渊引爆的能量还要恐怖百倍的、凝练到极致的暗金色煞气狂流,从那缺口处,井喷而出! 张铁山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成了极致的恐惧。 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这股煞气狂流结结实实地冲刷在身上。 “啊——!”他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护体灵光如同纸糊的一样,瞬间破碎。 他的血肉、经脉、骨骼,在几个呼吸间,就被这恐怖的煞气侵蚀、同化,整个人变成了一尊闪烁著金属光泽的灰色雕像,重重地摔在地上,生机飞速流逝,陷入了濒死。 地眼,被彻底毁了。 整座金煞岛的平衡,被彻底打破! ………… “吼——!!!”半空中,正与石珊的阵法僵持的瑞矿灵豚,猛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 它感受到了。 自己的家,自己的床,那处与它性命相连的矿脉地眼,被毁了!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暴虐与疯狂,彻底淹没了它的理智。 “坏东西……都得死……都得死!”它那双赤红的眼睛,流出了血泪。 一种无形无质的诡异波动,以它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这是它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厄运光环。 能让靠近它的敌人,莫名其妙地倒霉。 山巔之上,石珊脸色一变,她感觉自己对阵法的操控,忽然出现了一丝滯涩,体內法力运转也变得不再流畅。 “怎么回事?”她心头一惊。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滯。 瑞矿灵豚猛地挣脱了四条水蛟的束缚,它没有再攻向石珊,而是调转方向,朝著孙乾所在的位置,疯狂衝去。 先挑弱的下手! 孙乾正在暗处观战,见妖兽忽然朝自己衝来,嚇得魂飞魄散。 “保护我!快保护我!”他尖叫著后退。 他身边的几个护卫硬著头皮冲了上去,刚祭出法器,其中一人的法剑竟灵光一暗,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另一人脚下一滑,竟被一块碎石绊倒,直挺挺地摔向了瑞矿灵豚的血盆大口。 混乱,彻底的混乱。 陈渊已经来到了那片矿壁下,他刚伸出手,准备將那几块极品庚金矿撬下。 脚下的地面,却忽然毫无徵兆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他瞳孔一缩,想也不想,身形暴退。 那几块他志在必得的矿石,连同大片山岩,轰然坠入了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 陈渊站在裂缝边缘,看著下方翻涌的煞气,心头一片冰凉。 那头妖兽的天赋,竟然如此诡异! 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再晚上一步,掉下去的,就是他了。 这地方,不能再待了。 他当机立断,再不看岛上的乱局一眼,转身朝著来时的码头方向,全力奔逃。 金煞岛在哀嚎。 山崩地裂,煞气狂涌,整座岛屿成了一口被煮沸的铁锅。 陈渊的身影在乱石与烟尘中飞速穿行,他的目標明確——码头。 那里是他来时的路,也该是他离去的路。 可当他衝出混乱的战场,即將抵达那片熟悉的黑色礁石时,一头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壁上。 “砰!” 一股磅礴巨力反弹而来,他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地上,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 一层肉眼难辨的淡蓝色光幕,如巨碗倒扣,封锁了整座岛屿。 覆海杀阵! 虽然被他从內部引爆,阵基崩坏,但封锁天地的禁制之力,並未完全消散。 跑不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冰冷的铁,沉甸甸地砸在他心头。 “吼——!” 身后,瑞矿灵豚的咆哮与法术的轰鸣震耳欲聋,碎石如雨点般砸落。 此地不宜久留。 前有天罗地网,后有虎狼相爭。 陈渊脑中念头急转,瞬间做出唯一的选择。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片遥不可及的大海,而是重新冲向了那座正在分崩离析的矿山。 最危险的地方,此刻,反而成了唯一的藏身之所。 他凭藉【鉴矿】的直觉,寻到一处因山崩而新裂开的幽深裂隙,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第48章 道友,饶我一命! 矿洞內部,一片狼藉。 崩塌的岩石堵塞了大部分通道,浓郁的庚金煞气从四面八方的裂缝中泄露出来,锋锐如刀。 陈渊运转玄煞锻体诀,这些狂暴的煞气对他而言,却如鱼得水。 换做任何一个练气初期的修士,在此地待上片刻,都会被侵蚀得骨肉消融。 但陈渊只觉通体舒泰,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地吞噬著这股锋锐之气,【锐金之体】熠熠生辉,体內的玄煞气劲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壮大。 头顶轰鸣不断,大地剧烈颤抖。 他充耳不闻,凭藉著模糊的感应,朝著煞气最浓郁、也最混乱的方向摸去。 这地方塌得越狠,就说明地脉的根基暴露得越彻底,也越有可能藏著好东西。 绕过一处被巨石彻底堵死的矿道,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溶洞出现在眼前。 溶洞內散落著无数高品质的矿石,而在中央,一张由整块暗金色矿石雕琢而成的巨床,赫然出现了一道狰狞的缺口。 一股比外界浓郁百倍的、凝练到极致的煞气,正从那缺口中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 这里,就是地眼。 …………… 与此同时,岛上。 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那头瑞矿灵豚彻底疯了。 它捨弃了石珊这个难啃的骨头,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灰色流光,竟直直地冲向了正准备趁乱逃窜的孙乾。 “不!” 孙乾肝胆俱裂,他身边的护卫被那股无形的厄运之力影响,法器失控,阵脚大乱,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御。 瑞矿灵豚那布满裂纹的头颅,狠狠撞在了孙乾的护体灵光之上。 “咔嚓!” 练气四层的护体灵光,应声而碎。 孙乾的身体如一个破麻袋般飞了出去,人在半空,便被紧隨而至的灰色煞气包裹,瞬间化为一具乾尸,重重摔在乱石之中。 另一边,管事孙平正带著几个心腹,连滚带爬地朝著码头的方向逃窜。 他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 可那厄运光环,早已笼罩了全岛。 他脚下一滑,被一块凸起的岩石绊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滚下山坡。 恰在此时,一块被战斗余波震落的数丈巨岩,呼啸而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翻滚的路线上。 “噗嗤!” 一声闷响,血肉模糊,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 转眼间,金煞岛上,除了那斗法的一人一兽,再无一个孙家之人。 山巔之上,石珊的脸色愈发苍白。 她也没想到,这头畜生发起疯来,竟如此难缠。 尤其是那股诡异的厄运之力,让她对阵法的操控处处受制,好几次都险些灵力逆转,遭受反噬。 “孽畜,给我死!” 石珊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她竟不顾消耗,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身前的阵盘上。 阵盘光芒暴涨,四条已经萎靡的水蛟,瞬间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再次將瑞矿灵豚死死缠住。 她要毕其功於一役。 ………… 眼前的景象,让他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溶洞已经彻底坍塌,那张巨大的庚金矿石床,四分五裂,散落得到处都是。 而在那片废墟的中央,一尊闪烁著金属光泽的灰色雕像,静静地躺在那里。 是张铁山。 他似乎是被最核心的煞气洪流正面冲刷,整个人都被同化成了庚金的一部分,生机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陈渊抽出矿镐,一步步走了过去。 就在他举起矿镐,准备给这位“老六”一个痛快时,那尊“雕像”上,竟传来一丝微弱的神识波动。 “道……道友……饶命……” 张铁山,竟然还没死透。 他那张已经金属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人性化的哀求。 “我……我是黑岩张家的探子……我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妻儿……若我死了……他们也活不成了……” 断断续续的神识,將他的“苦衷”传递过来。 “道友……你我相识一场……只要你救我一命……我愿將此次所得……不,所有积蓄……都赠予道友……” 陈渊停下了动作。 他看著地上那不成人形的张铁山,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似是怜悯,又似是挣扎。 “唉……” 他幽幽嘆了口气,收起了矿镐。 “你我同为底层修士,在这吃人的世道挣扎求生,本就不易,何苦自相残杀。” 陈渊从怀里,摸出一枚最低等的疗伤丹药,蹲下身。 “我这里只有一枚劣品丹药,不知对你的伤势有无用处,你且……” 他一边说著,一边將身体靠近,准备把丹药递过去。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只本该僵硬如铁的、属於张铁山的手,竟以一种超乎想像的速度,猛地弹起! 他的五指之间,夹著一块锋利无比的庚金矿石碎片,上面淬满了残存的煞气与他最后的怨毒。 没有刺向丹田,也没有刺向心臟。 这一击的目標,是陈渊的喉咙! 狠辣,果断! 这位张老六,哪怕到了山穷水尽,想的也不是求饶,而是算计偷袭! 那一抹淬著煞气的寒光,快得像一道幻影。 然而,他刺中的,並非温热的血肉,而是一片坚硬的冰冷。 “鐺!”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在死寂的溶洞里显得异常刺耳。 那块锋利的庚金矿石碎片,被一面不知何时出现的、巴掌大小的黑色小盾死死挡住。 盾牌上流转著微弱的灵光,正是陈渊从魏和的遗物中翻出,一直贴身藏著的护心镜法器。 张铁山脸上第一次流露出错愕之色。 他没料到,对方竟有如此防备。 陈渊原本充斥著“怜悯”的脸,此刻平静得宛如一潭寒水。 在张铁山发动偷袭的同一瞬间,陈渊手中的矿镐,早已划过一道刁钻至极的弧线。 “噗!” 后发而先至,贯穿心臟。 “嗬……” 张铁山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嘶响,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最后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 那缕微弱的神识,也隨之彻底湮灭。 这位藏得极深,心机狠辣的“张老六”,终究还是棋差一著。 陈渊缓缓抽回矿镐,看著地上这具彻底失去生息的“金属雕像”,没有半分波澜。 从一开始,他就没信过张铁山的任何一句话。 刚才那番表演,不过是將计就计,引诱对方露出最后的獠牙,再一击毙命。 在这吃人的修仙界,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陈渊的视线,在这具独特的尸体上停留了片刻,一个念头悄然浮上心头。 第49章 劫修授首,上好人材 这具肉身,被地脉最精纯的庚金煞气反覆冲刷,已经发生了质变。 血肉、骨骼、经脉,都已半金属化,坚硬无比,又蕴含著庞大的煞力。 这不就是一具……天然的炼尸材料吗? 而且是极品的庚金属性材料。 魏和的《玄煞炼尸策》中,对炼尸材料的要求极为苛刻,其中一种名为“金煞石人”的材料,便是用庚金煞气浸润修士肉身百年方能形成。 而眼前的张铁山,在机缘巧合之下,竟达成了类似的效果。 若是用他来炼製,再辅以《玄煞锻体诀》的法门…… 陈渊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他现在正缺保命的手段,若能炼成一具刀枪不入,不畏生死的战尸,无论是探路、对敌,都能多出无数种可能。 想到此,他不再犹豫,直接將张铁山的尸体收进了储物袋,同时摘下了腰间的储物袋。 神识一扫,陈渊的眉梢微微挑起。 袋中灵石不少,足有五六百块下品灵石,比许多炼气中期的修士身家都丰厚。 除此之外,还有几本功法秘术,从粗浅的《凝水诀》到阴狠的《血煞钉》,来源驳杂,显然不是出自同一门派。另有一些零散的法器材料和几张残缺的地图。 陈渊心中瞬间明了。 这张老六,根本不是什么家族探子,而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劫修”——专门截杀落单修士,掠夺其全部身家为己用的亡命徒。 难怪行事如此狠辣,又藏得这么深。看来死在他手上的冤魂,不在少数。 將这笔横財一併收入囊中,他的目光才重新投向这片狼藉的溶洞。 那张破碎的庚金矿石床,每一块碎片都价值不菲。 陈渊没有客气,大手一挥,將所有能找到的矿石尽数捲走。 储物袋被塞得满满当当。 他刚要抽身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那被张铁山撬开的缺口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一抹深邃的暗金色。 他上前几步,用矿镐拨开碎石。 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矿石显露出来。 它通体剔透,內部有金色流光自行游走,无需光照,便已璀璨夺目。 庚金之精! 这东西,是整条矿脉亿万年才凝聚出的精华核心! 陈渊呼吸一滯。 他伸手,將那块矿石握在掌心。 一股沉甸甸的、锋锐到极致的气息,瞬间贯穿手掌,直衝四肢百骸! 也就在这一刻,他灵魂深处的青色玉符骤然滚烫,嗡的一声剧烈震颤。 一行熟悉的青色小字,轰然炸开。 【成功获取『庚金之精』,並解析其核心本源,条件满足。】 【词条生成:藏锋(入门)!】 【藏锋(入门):可將庚金之精作为锋锐之源藏於体內,不显於外,不泄於形。锋芒內敛,温养己身;一朝出鞘,可破万法。】 成了! 陈渊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这趟浑水,趟得太值了! 他將这块无价之宝郑重贴身收好,再不看此地一眼,转身就走。 刚迈出两步。 头顶的剧烈震动,停了。 持续了许久的法术轰鸣与妖兽咆哮,也跟著消失了。 整个世界,忽然一片死寂。 外面……分出胜负了。 ………… 陈渊从裂隙中悄然探出头,如同一只蛰伏已久的蜥蜴。 外界的死寂,比震耳欲聋的轰鸣更让人心悸。 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將龟息敛神运转到极致,身体紧贴著冰冷的岩壁,用耳朵和皮肤去感受著余波。 几息之后,他才如一道贴地的虚影,滑出了矿洞,迅速潜入一片被掀翻的巨岩之后。 眼前的景象,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 山巔之上,那个身穿灰色劲装的女修石珊,面无血色,苍白得如同宣纸,嘴角掛著一缕刺目的殷红。 她操控阵盘的双手不受控制地轻颤,灵力早已在刚才的搏杀中耗得涓滴不剩。 山腰处,那头瑞矿灵豚的惨状更甚。 它庞大的身躯死死地嵌在一条深长的沟壑里,浑身是皮肉翻卷的焦痕,头顶那道深可见骨的裂口处,暗金色的血液已凝结成血痂。 它胸膛剧烈起伏,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滔天的暴虐与疯狂正缓缓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坏东西……也好累了……” 瑞矿灵豚在心里含糊地想著,它能感觉到,山顶上那个最可恶的人族修士,也已经动弹不得了。 一人一兽,隔著数百丈的废墟遥遥对峙,谁都没有再动手的力气。 石珊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怨毒地看了一眼脚下光芒黯淡、布满裂纹的阵盘,又看了一眼那头依旧散发著不祥气息的灵豚。 那股无形无质,却让她处处受制的厄运之力,实在太过噁心,如跗骨之蛆。 再斗下去,就算能磨死这畜生,自己也必然元气大伤,甚至可能根基受损。 这笔买卖,亏了。 她眼中极度的不甘,最终还是被理智压下。 “孽畜……算你命大。”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沙哑得像吞了刀子。 下一刻,她决然收起残破的阵盘,祭出一件叶形的飞行法器,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遁去。 她一走,那层笼罩著全岛,早已摇摇欲坠的淡蓝色光幕,也隨之闪烁了几下,如破碎的泡影般,彻底消散。 封锁,解除了。 瑞矿灵豚呆呆地看著那道远去的流光,没有追击。 坏东西……走了? 当確认那股令它憎恶的气息真的消失后,它紧绷到极限的身体猛地一松。 “呜……” 那不再是咆哮,而是一种近乎於幼崽的、失去了家园的悲鸣。 “家……我的家没了……床也没了……” 它在心底呜咽著,眼泪混著血水淌下,“最喜欢的床……被坏东西弄坏了……” 它挣扎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沟壑里爬出来,庞大的身躯踉踉蹌蹌,每一步都像拖著整座山岳般沉重。 它朝著那已经被彻底摧毁的地眼溶洞方向,挪动著沉重的步伐,要去看看自己那张再也睡不成的床。 岩石之后,陈渊將这一切尽收眼底。 鷸蚌相爭,渔翁得利。 他看著那头重伤垂死、心神俱丧的妖兽,又看了一眼那空无一人的山巔,眼中泛起几分涟漪。 现在,可以收网了? 第50章 词条:好运 瑞矿灵豚朝著家的方向,只挪动了不到百丈,便再也支撑不住。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一片烟尘。 它太累了。 “困……” 紧绷的神经一松,无尽的疲惫与伤痛如潮水般涌来,它那双赤红的眼睛缓缓闭上,竟就这么在废墟之中沉沉睡去。 岩石后,陈渊静静地看著,一动不动。 他没有立刻衝出去。 谁也无法保证,那个叫石珊的女修是不是在施展什么诱敌之计,假意遁走,实则隱在暗处,等著坐收渔利。 陈渊有的是耐心。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 两炷香的功夫过去了。 岛屿上一片死寂,只有海风吹过残垣断壁,发出呜呜的声响。 那头瑞矿灵豚的鼾声,如拉风箱般,均匀而沉重,再无半分动静。 陈渊这才从藏身处,如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悄然滑出。 他没有径直走向那头妖兽,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先是检查了石珊最后离去的山巔,確认没有任何阵法残留的痕跡,又探查了孙乾等人的尸体,搜颳了几个零星的储物袋。 做完这一切,他才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那头沉睡的妖兽身上。 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靠近。 他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张最低阶的火球符,灵力一催,符纸无火自燃。 一颗拳头大小的火球呼啸而出,精准地砸向瑞矿灵豚身上那道最狰狞的伤口。 “噗。” 火球落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只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响,连一丝青烟都未冒起,便熄灭了。 那妖兽的肉身,强悍得匪夷所思。 瑞矿灵豚只是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砸得地面一震,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酣睡。 陈渊眯起了眼睛。 他慢慢向前挪动了十几丈,停在一个安全的距离,抽出那柄沾染过不止一条人命的矿镐。 手腕一抖,矿镐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镐尖不偏不倚,正好戳在瑞矿灵豚的屁股上。 “鐺!” 一声脆响。 矿镐竟被弹了回来,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而瑞矿灵豚的屁股上,连一道白印都没留下。 它似乎是感觉有些痒,还迷迷糊糊地用后腿挠了挠。 陈渊的心臟,不爭气地跳快了几分。 好强的肉身防御。 若非它与石珊拼到两败俱伤,自己这点微末道行,恐怕连给它挠痒都不配。 就在他思索著该如何下手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头瑞矿灵豚庞大的身躯,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缩小。 原本小牛犊般的体型,缩水了一圈,接著又一圈。 它身上那层厚重的、闪烁著金属光泽的灰色角质层,也隨之淡化,重新变回了肉乎乎的皮毛。 不过短短几十息的功夫,那头凶威赫赫的妖兽,竟变成了一只……只有西瓜大小,通体浑圆,憨態可掬的“大豚鼠”。 陈渊彻底愣住了。 “这是一只什么妖兽?”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几步,这下看得分明。 这小东西蜷缩成一团,呼吸平稳,睡得正香,嘴角甚至还掛著一丝晶莹的口水,再无半点凶戾之气。 陈渊的脑子飞速转动。 是重伤濒死导致的天赋退化?还是某种保命的蛰伏状態? 不管是什么,这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不再犹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重新握住矿镐,体內玄煞气劲疯狂运转,尽数灌注於镐尖之上。 黑色的矿镐,蒙上了一层幽冷的煞光。 对准这小东西的后脑,狠狠砸下! 就在镐尖即將触及那层柔软皮毛的瞬间。 嗡—— 灵魂深处的青色玉符,毫无徵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一行崭新的,前所未见的莹白色词条,缓缓浮现。 【长期处於瑞兽『厄运光环』影响范围,並成功规避所有厄运,条件满足。】 【词条生成:好运(入门)!】 【好运(入门):冥冥之中,你的气运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提升。受到瑞兽气息的持续庇护,可缓慢提升此词条的熟练度。】 【警告:击杀瑞兽,將导致气运反噬,此词条永久消失。】 陈渊高高举起的矿镐,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身体,僵住了。 好运?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玄之又玄的词条? 他看著玉符上那短短几行字,又看了看脚下这只毫无防备,睡得正香的“罪魁祸首”,心中的杀意,瞬间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思绪所取代。 杀了它,能得到一具价值不菲的妖兽材料。 这是一锤子买卖。 留著它,却能得到一个可以持续成长,关乎“运气”的永久性增益。 对於一个挣扎求活,步步为营的底层散修而言,运气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你挖矿时,別人挖的是废石,你一镐下去就是极品矿。 意味著你与人斗法时,对方的法器会莫名其妙地失灵。 意味著你在生死关头,总能找到那条唯一的生路。 这头瑞矿灵豚的天赋,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孙家修士之死,何其诡异,自己若不是早有防备,又仗著【鉴矿】直觉,怕是也早已坠入裂缝,尸骨无存。 一时间,陈渊陷入了天人交战。 风险与收益,在他心中飞速地权衡。 留著这么一个曾经的六层大妖在身边,无异於抱著一个隨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可若是放弃…… 几个呼吸之后,陈渊缓缓地,收回了矿镐。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赌了。 富贵险中求。 修仙之路,本就是一场豪赌。 他蹲下身,仔细端详著这只陷入沉睡的瑞矿灵豚。 现在的问题是,该如何处理它。 一时间,陈渊陷入了天人交战。 就在他举棋不定,杀意与贪念反覆拉扯之际。他贴身收藏的那块庚金之精,似乎与这头沉睡的妖兽產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一丝精纯至极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逸散开来。 这气息,对於人族修士而言微不可察,但对於与矿脉伴生的瑞矿灵豚来说,却不啻於世间最香醇的“美食”。 蜷缩成一团的小东西鼻子忽然耸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睡梦中闻到了什么绝世美味,喉咙里发出“咕嚕”一声,睡得更沉的身体,竟本能地朝著陈渊的方向挪了挪。 陈渊心中一凛,握著矿镐的手又紧了几分。 那小东西似乎是被这股魂牵梦绕的“香味”勾引,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那双豆大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暴虐与赤红,只有一片刚睡醒的迷茫,以及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 它的视线越过陈渊的脸,越过那柄高高举起的矿镐,死死地盯住了陈渊的胸口——庚金之精所在的位置。 一股强烈的,混杂著委屈与渴望的情绪,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饿饿……” 那感觉,就像一个被抢了心爱玩具和所有口粮的孩子,看到了失而復得的希望。 那双豆大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陈渊的胸口。 一种混杂著贪婪、委屈与愤怒的情绪,从那小东西身上瀰漫开来。 “我的……床……” 一道含糊不清,却又带著几分奶气的稚嫩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中响起。 陈渊的心臟猛地一缩。 这东西,竟然能口吐人言。 妖兽通灵,必是异种。 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体內的玄煞气劲蓄势待发,隨时准备应对这头六层大妖的雷霆一击。 哪怕它现在看起来人畜无害。 瑞矿灵豚挣扎著想爬起来,它那圆滚滚的身体晃了晃,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盛。 是这个两脚兽! 他偷了自己最宝贵的床! 那是它每天抱著睡觉,能让它做美梦的宝贝! “坏东西!还我……” 它齜起细小的牙齿,正要发作。 可话到嘴边,却又卡住了。 它使劲地抽了抽鼻子,那双豆豆眼里,愤怒的神色渐渐被一种浓浓的迷茫和困惑所取代。 不对劲。 这个两脚兽身上的气味……好奇怪。 除了有自己床心的味道,还有一种……一种让它感觉很舒服,很安心的味道。 就像以前,整座矿脉还没有被破坏时,它躺在最温暖的地脉上,懒洋洋晒太阳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它本能地不想去伤害眼前这个人。 这种矛盾的情绪,让它那本就不太灵光的脑袋,彻底陷入了混乱。 第51章 来福 “你……你……” 它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陈渊將这一切变化尽收眼底。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態度变化。 他的脑中电光石火,瞬间就想通了关窍。 是那个【好运】词条! 这个词条,源於这头灵豚的“厄运光环”,或许在某种程度上,让它把自己当成了“同类”,或者说,是无害的存在。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能將这头恐怖妖兽,彻底收为己用的机会! 陈渊紧握著矿镐的手,缓缓鬆开了几分。 他脸上那股紧绷的杀气,也悄然敛去,换上了一副带著几分同情与愤慨的神情。 “你的家,被他们毁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瑞矿灵豚的耳中。 瑞矿灵豚的动作一顿,迷茫的眼睛里,涌上了浓浓的悲伤。 “家……没了……” “是那些穿著黑衣服的孙家人,还有一个很凶的女人干的。” 陈渊的语气充满了引导性,他指了指孙乾尸体的方向,又指了指石珊离去的方向。 “他们不仅毁了你的家,还想杀了你,也想杀了我。”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將那块庚金之精取了出来,托在掌心,任由其散发著诱人的光泽。 “这个东西,是我拼了命,从他们准备带走的一堆东西里抢回来的。” “我以为是他们的宝贝,没想到,是你的。” 陈渊的表情诚恳无比,仿佛他真的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好人。 瑞矿灵豚彻底被绕晕了。 它的脑容量,完全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信息。 它只听懂了几个关键点。 家,是坏人毁的。 眼前的两脚兽,跟自己一样,也是被坏人欺负的。 他手里的宝贝,是我的。 是他帮我抢回来的? 它歪著脑袋,看著陈渊,又看了看他手上那块让它口水直流的“床”,心中的敌意,已然消散了大半。 “饿……” 它可怜巴巴地吐出一个字。 打架打输了,家也没了,现在肚子好饿。 陈渊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策略奏效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试探著摸向瑞矿灵豚那圆滚滚的脑袋。 瑞矿灵豚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最终没有躲闪。 反而还用那毛茸茸的脸颊,下意识地蹭了蹭陈渊的手心。 很温暖。 很安心。 就在这肢体接触的瞬间,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灵性共鸣,在一人一兽间悄然建立。陈渊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他赌对了。 但这还不够,赌贏一次不代表永远,他需要一条更牢固的锁链。 “他们抢走了你所有的食物,这块,是我唯一能抢回来的。” 陈渊一边安抚著它,一边用指甲,小心地从庚金之精的边角上,刮下了一点点金色的粉末。 在递出的瞬间,他心念一动,催动一门御兽秘法,將一丝微不可察的法力,悄然混入了那金粉之中。 他將那点粉末,递到了瑞矿灵豚的嘴边。 “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以后,我带你去找更多好吃的,把那些坏人抢走的东西,全都抢回来。” 瑞矿灵豚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它伸出粉嫩的舌头,小心翼翼地將陈渊指尖上的那点金色粉末,捲入口中。 一股精纯到极致的庚金之气,在它口中轰然化开,顺著喉咙,流遍四肢百骸。 它那因战斗而亏空的身体,仿佛久旱逢甘霖,每一寸血肉都在欢呼雀跃。 也就在此时,陈渊灵魂深处的青色玉符骤然一烫! 一行崭新的淡青色小字,缓缓浮现。 【餵食灵兽本源之物,缔结初步羈绊,条件满足。】 【词条生成:御兽(入门)!】 【御兽(入门):与灵兽缔结的初步联繫,可感知其情绪,下达简单指令。此契约需以灵兽喜爱的天材地宝不断温养,方可加深。】 陈渊脸上浮现一抹喜色,他已经隱隱摸透了词条触发条件。 “寻思当初餵大黄,怎么就无法触发……果然还是它太没用了嘛……” “好吃!” 瑞矿灵豚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嘆,看向陈渊的眼神,再无半分戒备。 它不明白髮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这个两脚兽,不仅是好人,更给自己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与依赖感。 他不仅救了我的宝贝,还给我好吃的。 “我叫陈渊。” 陈渊感受著那道由【御兽】建立起来的、清晰的精神联繫,心中也生出几分奇异的感觉,他柔声问。 “你呢,有名字吗?” 瑞矿灵豚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看著他手里的庚金之精,歪著脑袋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没有名字……” 它似乎有些沮丧。 陈渊心中暗道,这正是加深羈绊的好机会。 他略一思索,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没有名字怎么行。我看你福缘深厚,不如,以后就叫你『来福』吧。希望你能给我带来福运,我也能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如何?” “来福……” 瑞矿灵豚含糊地念叨著这个新名字,感觉比那些人乱叫的顺耳多了,便用力点了点头。 “好!来福,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陈渊见它答应,脸色一沉,催促道。 可来福却看著满目疮痍的家园,眼中满是不舍。 它从陈渊掌心跳下,用鼻子拱了拱地上一块破碎的矿石床碎片,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悲鸣。 “不能走……这是我的家……” 陈渊心里咯噔一下,这小东西看著憨,骨子里却是个念旧的。 可现在哪里是怀旧的时候?那个叫石珊的女修隨时可能杀个回马枪,被此地动静吸引来的其他修士也可能马上就到。 拖延,就是等死。 陈渊立刻蹲下,语气急切又诚恳。 “来福,你听我说!” 他指著满地的狼藉,声音陡然拔高。 “那个凶女人只是暂时逃了,她肯定会叫来更多更厉害的帮手!到时候我们两个都得死!你会被他们扒皮抽筋,做成法宝,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来福身体一颤,小小的身躯里涌出巨大的恐惧。 陈渊知道火候到了,立刻拋出诱惑,开始画饼。 “但跟我不一样!外面的世界很大,有数不清的灵山矿脉,比这里好一百倍!” 他的声音充满了魔力,在来福耳边描绘出一副蓝图。 “你想像一下,整座整座山都是你最爱吃的矿石,想怎么啃就怎么啃!我带你去找,我们一起变强!等我们足够强大了,再杀回来,找那些坏蛋报仇,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报仇……吃好吃的……” 来福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芒。 对未来的憧憬和復仇的渴望,终於压过了对故土的留恋。 它重重地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 “好!我们走!” 它迈开小短腿,就要跟著陈渊往码头跑。 可一看到远处波涛汹涌的大海,顿时又嚇得缩了回来,躲到陈渊身后,小声地嘀咕。 “可是……我怕水……” “这有何难!” 陈渊见状,非但没急,反而嘴角一勾。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巴掌大的摺叠木舟,灵力一催,那木舟迎风便涨,转眼就化为一艘三丈长的轻便法舟,稳稳地悬浮在礁石之上。 “上来吧,来福。我们坐船走,保证一滴水都沾不到你。” 来福看著这神奇的法舟,眼睛都直了,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 它毫不犹豫,一骨碌爬上了陈渊的掌心,然后熟门熟路地钻进了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脑袋还一个劲儿地往庚金之精的方向蹭。 陈渊抱著这个温热的小东西,感受著它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好运”气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不再停留,抱著怀里的新伙伴,纵身一跃跳上法舟,朝著茫茫大海,化作一道流光,飞速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身后,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废墟,和几具无人问津的尸体。 法舟破开海浪,在海面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白色尾跡。 第52章 碧海来客,一语惊破凡俗心 海风腥咸。 一艘通体漆黑,雕刻著繁复海兽纹路的楼船,破开浪涛,无声无息地停靠在金煞岛那片残破的码头。 船首,石珊迎风而立。 她换了一身乾净的灰色劲装,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疲惫已被一层寒霜覆盖。 在她身后,十余名身著碧海宗制式蓝袍的修士肃然而立,气息沉凝,显然都是好手。 不过半日功夫,她便去而復返。 “搜。” 一个冰冷的字从她喉咙里挤出。 十余道身影瞬间化作流光,朝著岛屿的四面八方散去,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半点多余的声音。 石珊走下楼船,踏上那片焦黑的礁石。 空气中,还残留著庚金煞气暴走后的锋锐与狂乱,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 但那股让她头疼不已的厄运之力,已经彻底消散了。 她缓步走上山坡,脚下是崩裂的大地与破碎的乱石。 很快,一名弟子飞掠而回,单膝跪地。 “稟师姐,发现孙家管事孙平尸身,被巨岩压成肉泥。” 石珊面无表情。 “孙乾呢?” “东北方向三十丈,发现一具乾尸,衣物与孙乾吻合。” 废物。 两个字在她心底闪过,连带著对整个孙家的评价又低了几分。 不多时,所有派出去的弟子都已回报。 结果出奇的一致。 除了孙家修士的尸体,整座岛上,再无任何活口。 那头瑞矿灵豚,连一根毛都没剩下,仿佛凭空蒸发了。 一名弟子迟疑著开口。 “师姐,那妖兽会不会是重伤不治,逃回海中,被海兽吞了?” “不可能。” 石珊断然否定。 “它若死了,尸身必会留下。它若活著,也绝不会回到海里,庚金矿脉才是它的根。” 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深不见底的裂缝,和被从內部炸开的矿洞。 “查验所有爆炸痕跡。” 弟子们领命而去,很快带回了新的发现。 “师姐,矿山崩塌,並非单纯的地脉暴动。” 一名看起来颇为精干的弟子呈上一块被炸得焦黑的矿石。 “爆炸的源头有十几处,皆是矿道承重之处,力量由內而外,手法……极为精准,更像……是人为引爆。” 石珊接过那块矿石,指尖在断口处轻轻一捻。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晓的、属於另一种法诀的气息残留,被她捕捉到。 原来如此。 她那张可怖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抹清晰的怒意,旋即又被更深的冰冷所取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孙家是螳螂,自己和那头蠢笨的畜生是蝉,而暗处,还藏著一只得了所有好处的黄雀。 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那些矿工?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用百人血祭做诱饵,是她临时起意,孙家仓促执行,消息绝无可能外泄。 唯一的变数,就在那百名矿工之中。 竟有人能在血祭大阵启动的瞬间脱身,还能在自己与妖兽的眼皮底下,引爆整座矿山。 好深的心机,好狠的手段。 “师姐,我们现在……” “孽畜已逃,不必再追。” 石珊打断了弟子的话,声音恢復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传我命令,所有人,立刻清理矿山主脉周围的废墟。” “此地地脉虽被扰乱,但根基未毁,那妖兽一闹,反而將深埋的阵基节点给撞了出来,省了我们一番功夫。” 她转过身,望向那座千疮百孔的矿山,语气森然。 “宗门任务,不得延误。” “將『锁海阵基』的核心,给我打下去!” 虽然丟了妖兽材料,赔上了阵盘,还险些阴沟里翻船,但只要能完成长老交代的任务,一切便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至於那只不知藏在何处的“黄雀”…… 石珊的眼中,闪过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杀机。 碧海宗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吃了我的,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 临海镇。 回春堂的午后,一如既往的沉闷。 柜檯后,苏清澜正在清点药材,白皙的手指在算盘上拨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自从陈渊拒绝了三叔的招揽,彻底断了联繫后,临海镇的日子又恢復了那死水般的平静。 只是这平静之下,所有人都明白,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座渔村,那个男人,用三年时间,將凡俗武道推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然后便如青烟般,彻底消失在了无垠海上。 他证明了这条路,走不通。 凡俗的尽头,依旧是凡俗。 苏清澜放下帐本,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烦躁。 她厌恶这种看得见尽头的等待。 就在这时,药铺的门帘被人轻轻掀开。 一个身著青衫,身负长剑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他身上没有半分江湖草莽的煞气,也没有富家公子的浮华,只有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清冽与沉静。 仿佛他不是走进来,而是本就立於此地,只是旁人刚刚才察觉到他的存在。 苏清澜的动作停住了。 铺子里的几个伙计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来人没有看那些瓶瓶罐罐,径直走到了柜檯前。 “苏伯言可在?”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份量。 “家叔在后院静修,阁下是?” 苏清澜定了定神,开口询问。 男子看了她一眼。 仅仅是一眼,苏清澜却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再无半分秘密可言。 “碧海宗,陆青云。” “奉家师之命,前来寻访苏家后人。” 碧海宗。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苏清澜和闻声赶来的苏伯言脑海中炸响。 “敢问,可是仙……仙家宗门?” 静室內,苏伯言恭敬地奉上香茗,双手甚至有些颤抖。 他那点先天武者的修为,在对方面前,恐怕连螻蚁都算不上。 这就是真正的修仙者,与苏家当年的先祖一样,都是高不可攀的人物。 陆青云没有碰茶盏。 他开门见山。 “家师於海外潜修,偶有所感,算出临海镇苏家,尚存一缕不凡血脉,与一部上古残法有关。” 他的话语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苏家叔侄的心头。 “你苏家的《观潮图》,可是残缺不全?” 苏伯言猛地抬头,满脸骇然。 “仙长……仙长如何得知?” 这几乎是苏家最大的秘密。 陆青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將视线转向了从始至终都保持著沉默的苏清澜。 “你便是苏清澜?” “是。” 苏清澜应道,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你可愿拜入我碧海宗门下,隨我修行?” 陆青云直接拋出了来意。 “家师沧浪真人座下,尚缺一名记名弟子。” “他老人家推算出,你身具『潮汐之体』,是修习完整《观潮图》,乃至是本宗镇派绝学《沧浪剑诀》的绝佳人选。” 沧浪真人! 苏伯言的呼吸都停滯了。 那可是七星海域传说中的人物,筑基大圆满的强者。 这等人物,竟然会注意到他们这蜗居於凡俗一隅的小小苏家? 他几乎要替苏清澜答应下来,可见到侄女那依旧清冷的脸庞,又把话咽了回去。 苏清澜没有被这天大的馅饼砸晕。 她脑中闪过的,却是三年前,陈渊拒绝入赘时那平静而坚定的背影。 他追求的是长生自在。 难道自己不是吗? 她抬起头,迎上陆青云的视线。 “我若拜师,需要付出什么?” 她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恩惠。 陆青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抹讚许。 “付出?” “你要付出的,是斩断所有凡俗牵掛,从此一心向道。” “是面对远超你想像的艰险与挑战。” “是走上一条可能隨时都会身死道消,却也可能通往长生的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淡漠。 “至於宗门为何选中你,你只需明白……与你们先祖有关。” “先祖?”苏家二人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好了,多说无益,做决定吧。” 话到此处,陆青云脸上浮现一抹复杂之色,隨即收敛起来,淡淡道。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错过今日,你便会和这临海镇的所有人一样,在几十年之內,容顏凋敝,日渐苍老,化为一捧黄土,所有的不甘与才情,都將毫无意义。” 这番话,比任何诱惑都来得更加直接,也更加残酷。 它精准地刺中了苏清澜內心最深处的恐惧。 化为黄土。 和族中一样,在病痛和衰败中,无声地等待死亡。 不。 她绝不接受那样的结局! 第53章 钓龙翁(求追读,月票) 苏清澜缓缓站起身,对著陆青云,郑重其事地躬身一礼,行的是拜师大礼。 “弟子苏清澜,拜见陆师兄。” 她没有称呼师尊,而是以同门师兄相称,既確立了身份,也保持了一分恰到好处的距离。 “好。” 陆青云点点头,对此很满意。 他站起身。 “此地不宜久留,即刻隨我返回宗门。” “师兄稍待。” 苏清澜却转身,从静室一处暗格中,取出一个尘封的木盒,递给了苏伯言。 “三叔,这里面是孩儿这些年记录的药理心得,还有一些从別处搜罗来的丹方,或许能为家族延续几分底蕴。” 她又看了一眼这位將自己抚养长大的长辈,清冷的声线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您多保重。” 苏伯言眼眶泛红,接过木盒,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点头。 苏清澜走了。 跟著那位青衫剑仙,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回春堂的大门,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苏伯言呆立在原地,许久之后,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是失落,也是欣慰。 苏家,终於飞出了一只真正的凤凰。 他忽然想起了陈渊。 那个同样不凡的年轻人,若是知道清澜得了这等仙缘,又会作何感想? 或许,他们未来,还有在另一个更高远的世界,再见面的机会吧。 ………… 无尽的深海,没有光。 这里是“沧墟”。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此地变得模糊不清。 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律动,主宰著这里的一切。 呼—— 难以计量的海水被无形的力量向內压缩,形成一个不断下沉的巨大漩涡,漆黑的海水在极致的压力下变得粘稠,仿佛凝固的墨玉。 吸—— 下一瞬,所有的海水又被猛然向外推出,掀起贯穿整个海域的沛然暗流。 一次收缩,一次膨胀。 一个缓慢到极致的呼吸。 这便是孙老头口中,那“会呼吸的海”。 在这“呼吸”的绝对核心,海水收束与膨胀的奇点,盘坐著一个身影。 一个鬚髮皆白的老翁,披著一身陈旧的蓑衣。 他身下没有船,也没有任何法器,就那么凭虚而坐,任由那足以碾碎钢铁、磨灭神魂的恐怖压力在周身起落,身形却稳如万古不移的礁岩。 他面前横著一根焦黑的木桿,看不出材质,更像是一截被雷劈过的枯枝。 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由纯粹灵光凝成的丝线,从木桿顶端垂下,径直没入下方那片漆黑、涌动的深渊。 他在这里垂钓。 已经钓了五十年。 忽然,那根灵光丝线猛地绷紧,微微震颤起来。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暴戾、怨毒、古老而疯狂的意志,顺著丝线,从万丈海底轰然撞入老者的脑海。 “滚!!!” 不是声音,而是一场精神的风暴,足以將寻常筑基修士的魂魄都撕成碎片。 老者,也就是碧海宗传说中的沧浪真人——周衍,却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 他的神念顺著丝线,反向沉入那片永恆的黑暗。 “吵闹。” 他回应的,同样不是声音,而是一个冰冷、漠然的念头。 深渊之下的意志被这股平静所激怒,变得更加狂暴。 “五十年了!周衍!你这贪婪的窃贼!日日夜夜用这该死的阵法消磨本座的力量,妄图染指不属於你的东西!” “你休想得逞!待本座挣脱这囚笼,定要掀翻海眼,让这七星海域亿万生灵,为你陪葬!” 狂怒的意志中,浮现出一幅幅破碎的画面。 一座宏伟到无法想像的水晶宫殿,镇压著一头同样庞大到无法想像的巨龙。 巨龙的每一片鳞甲,都比楼船还要巨大,身上缠绕著无数由宫殿延伸出的金色锁链。 它的每一次挣扎,都让整片海床剧烈颤抖。 那座宫殿,就是苏家先祖留下的最大遗產,也是镇压这条远古蛰龙的……牢笼。 周衍“看”著那座龙宫,神念中第一次泛起波澜,那是压抑了许久的贪婪与渴望。 苏家先祖的传承。 一部足以让人窥探元婴之秘的无上法门。 “陪葬?” “若你当真想要自由,便应该乖乖让我把龙宫钓出来,怎么,苏真君镇压你近乎千年,愈发奴性深重,甘之如飴了吗?” 周衍的神念冷酷无情,又带著一丝讥讽。 “至於这方天地的生灵死活,与我何干?我求的,只是一座龙宫。” “你!!!” 蛰龙的意志化作滔天怒火,疯狂衝击著他的心神。 周衍却在这时,感觉到了一丝来自远方的微弱共鸣。 他的脸上,终於浮现出一抹变化。 “呵呵……快了。” 锁海大阵,又一处关键的一处阵眼,落位了。 是金煞岛的方向。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还损失了一枚珍贵的阵盘,但结果是好的。 那枚“眼”,终於钉死了。 棋盘,已近完成。 周衍的神念,带上了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你的力量源於海眼,而我的大阵,即將锁住整片海域的地脉。” “此消彼长,你的末日,快到了。届时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用你的龙元炼就我的金丹。” “痴心妄想!只要龙宫不倒,你就永远別想真正掌控海眼!凭你,也想撼动那位留下的手笔?” 蛰龙的咆哮中带著讥讽。 “不错。” 周衍坦然承认,丝毫没有任何羞赧之意。 “真君的手段的手段的確在我之上,所以我为你,也为我自己,准备了最后一把钥匙。” 他的神念一动,一幅画面传递了过去。 青衫剑仙陆青云,正带著一名神情清冷的少女,化作流光,飞越无垠大海。 苏家的血脉……潮汐之体! 蛰龙的意志中,第一次出现了惊怒与恐慌。 “你竟找到了她的后人!你……你要用她的血,来污化龙宫的阵枢?!” “不止。” 周衍轻笑一声,神念中透出一种近乎癲狂的快意。 “我还会收她为徒,让她,亲自为我推开那扇尘封了万年的大门。” “《观潮图》的上半卷,本就是开门的法诀,不是么?” 蛰龙沉默了。 取而代之的,是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怨念与杀机,死死锁定了周衍。 周衍却不再理会。 他缓缓收回了探入深海的神念,重新將所有心神,都凝聚在了手中那根焦黑的木桿上。 万事俱备。 接下来,便是等待。 等那把最完美的钥匙,送到他的手上。 然后,起竿。 这一竿,他要钓起的,是整座龙宫! 第54章 满载不归 法舟在海面上划开一道笔直的水线,金煞岛的轮廓很快便在后方的海雾中彻底消融。 陈渊立於船头,海风吹动他的衣衫,角落躺著一个温热的、毛茸茸的小东西。 来福已经睡熟了。 它蜷成一个完美的球形,呼吸均匀,偶尔还咂咂嘴,似乎在梦里啃著什么美味的矿石。 陈渊低头看了它一眼,隨即收回视线,开始清点此行的收穫。 孙家修士留下的储物袋有三个,里面的东西乏善可陈。 加起来不到五十块下品灵石,几瓶疗伤和补充法力的劣质丹药,还有一叠画得乱七八糟的火球符、金刚符。 陈渊隨手將这些东西归置到一旁。 聊胜於无。 真正的收穫,在张铁山的那个储物袋里。 他將袋口朝下,往甲板上一倒。 哗啦啦。 一小堆灵石滚落出来,光芒闪烁。 陈渊清点了一遍,足足有三百七十多块下品灵石,比魏和的全部积蓄还要多。 除此之外,还有几件品质不错的低阶法器,一把煞气森森的骨刃,一面黑黝黝的小盾,都带著一股血腥气。 最让陈渊在意的,是一本薄薄的册子。 《散修劫掠心得》。 陈渊翻开看了几页,里面详细记录了如何选择目標、如何布置陷阱、如何毁尸灭跡,甚至还有几种专门用来拷问神魂的阴毒小法术。 字里行间,满是劫后得手的炫耀与对生命的漠视。 “果然是个惯犯。” 陈渊將册子收好。 这些经验,对他而言,比那几件法器更有价值,法器可以自己造,经验可得用命去换。 最后,他將手伸进储物袋的最深处,摸出了那具被庚金之气彻底同化的尸体。 张铁山的尸身僵硬如铁,通体呈现出一种暗金色泽,皮肤表面甚至浮现出天然的金属纹理。 这是上等的炼尸材料。 陈渊指尖在尸体上划过,感受著其中蕴含的锋锐煞气,心中却並无太多喜悦。 他將所有战利品重新收好,只留下张铁山的尸体,盘膝坐下。 一切都太顺利了。 顺利得不正常。 从他决定图谋庚金矿脉开始,每一步似乎都有无形的手在暗中推动。 引爆矿山的时机恰到好处,正好在石珊与妖兽斗得最激烈的时候。 躲入的裂隙,不偏不倚,正好通往地脉之眼。 孙家眾人,死得千奇百怪,仿佛被天谴了一般。 最后,就连收服这头六层大妖,也顺利得不可思议。 这一切,都能用巧合来解释吗?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將纷乱的思绪压下,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 不管未来如何,提升实力才是根本。 他从魏和的遗物中,翻出了那本《玄煞炼尸策》。 他没有立刻开始正式的炼製,而是在张铁山的尸体上,开始实践一种最基础的“祭炼法”。 他咬破指尖,挤出一滴精血,以法力为引,在尸体的眉心、心臟、丹田等几处要害,画下了一个个扭曲复杂的符文。 隨著最后一个符文落下,尸体表面那层暗金色的光泽似乎黯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內敛的死寂。 这是锁住尸身残存的灵性与煞气,为后续的炼製打下基础。 做完这一切,陈渊才將尸体重新收回储物袋。 来福似乎感觉到了那股阴冷的煞气,不舒服地动了动,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了。 陈渊安抚地拍了拍它。 这小东西,既是福星,也是一个警钟,时刻提醒著他,行走在这修仙路上,永远不能失去敬畏。 他驾驭著法舟,没有返回望海镇坊市,而是调转方向,朝著另一片陌生的海域驶去。 满载而归,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回到店铺,而是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將这些收穫,彻底转化为自己的实力。 ………… 望海镇坊市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青石板路上。 百炼阁的炉火依旧旺盛,將石头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赤著上身,汗水顺著少年人结实的肌肉线条滑落,手中铁锤的起落,比半月前更加沉稳有力。 可他的心,却远不如手上的动作来得平静。 掌柜的已经出海二十多天了。 李腾衝留下的那番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心里。 每当夜深人静,那冰冷的威胁就会在耳边迴响,让他辗转难眠。 “小石头,忙著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赵书源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拎著一小包刚出炉的烧饼。 “赵大哥。” 石头停下动作,用掛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把脸。 “看你这满头大汗的,辛苦了。” 赵书源將烧饼放在一旁的桌上,自来熟地坐下。 “你家掌柜的,还没出关?” “没有。” 石头闷声回应,拿起水瓢舀了一大口凉水灌下。 “哎,这都快一个月了。” 赵书源掰开一个烧饼,一边吃一边状似无意地打探。 “陈掌柜这次闭关,可有说什么时候出来?他那炼器手艺,坊市里可有不少人惦记著呢。” “掌柜的没说。” 石头拿起一块铁料,重新放进炉火中,背对著赵书源。 “只说事关重大,不许任何人打扰。” 赵书源碰了个软钉子,也不著恼,嘿嘿一笑。 “也是,也是。修炼上的事,马虎不得。” 他又閒扯了几句坊市里的八卦,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便起身告辞。 “行了,不耽误你干活了。这烧饼你趁热吃。有什么事,就来隔壁喊我一声。” 看著赵书源离去的背影,石头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鬆。 他明白,赵大哥没有恶意,但掌柜的行踪,一个字都不能泄露。 这是他唯一的承诺。 然而,清静的日子並没有持续多久。 一个盛气凌人的身影,挡住了铺子门口的光。 李腾衝来了。 他今日换了一身锦袍,脸上却掛著毫不掩饰的烦躁与不耐。 “小子,我上次说的话,你家掌柜的想明白了没有?” 他一进门,便直奔主题,一股法力波动盪开,吹得铺子里的铁屑一阵乱飞。 石头握紧了手里的铁锤,手心全是汗。 “掌柜的……还在闭关。” “还在闭关?” 李腾衝的音量陡然拔高,脸上浮现出被戏耍的怒容。 “我看他是存心躲著我!真以为我李腾衝是泥捏的菩萨,没点脾气?” 他一步步逼近,法力威压如山,压得铺子里的铁器嗡嗡作响。 “我最后问一次,让你家掌柜的,滚出来见我!” “不然,我先拆了你这破炉子,再把你这破铺子给掀了!” 森然的杀机笼罩下来,石头的脸色一片煞白,双腿都在发颤。 他死死咬著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瘫倒下去。 他用铁锤撑著地面,倔强地抬起头。 “掌柜的……真的不在。” “好,好得很!” 李腾衝怒极反笑。 “一个凡人学徒,也敢跟我顶嘴!看来不给你们点顏色看看,你们是不知道这望海镇,到底谁说了算!” 他猛地抬起手,掌心法力爆开一团刺眼的光,恶狠狠地就朝著那座陈渊最宝贵的炼器炉拍下去! 石头绝望地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轻不重,从门口飘了进来。 “李道友,好大的威风啊。” 第55章 孤岛炼玄煞 这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勾魂夺魄的魔力,瞬间就將李腾衝的满腔怒火浇得一乾二净。 他的动作僵在半空。 脖子发出“咯吱”的声响,李腾衝一寸寸地扭过头,那张狰狞的脸瞬间变得痴傻迷醉。 丹心阁的老板娘苏晴,正斜倚在门框上。 还是那身素雅的裙装,可她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却让李腾衝的呼吸都停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狂热。 “晴……晴儿。” 李腾衝的声音乾涩沙哑,之前那滔天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晴迈著莲步走进百炼阁,空气里凭空多了一股甜腻的香气。 她没理会那些兵器,径直走到李腾衝面前,伸出白玉般的手指,在他眉心轻轻一点。 “別闹了,乖乖站好。” 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 李腾衝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隨即像个木偶般僵在原地,脸上掛著诡异又满足的微笑。 苏晴这才看向瘫软在地的石头。 “好孩子,你很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石头本就心神耗尽,被她这么一看,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倦意席捲而来,脑子嗡的一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呆呆地杵在原地。 铺子里一片死寂。 一个本该早已离去的身影,带著低沉的笑声,从门外走了进来。 正是隔壁的赵书源。 他脸上那憨厚老实的笑容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阴冷与淡漠。 苏晴则是静静站在他身旁,神色木然。 “晴儿,还是你的『天生魅体』好用,对付这种意志不坚的蠢货,一拿一个准。” 赵书源面露讥讽之色。 李腾衝好歹也是个练气中期修士,若不是意志不坚,著了苏晴的道大半个月,也不至於一点反抗也没有。 从怀里摸出两张漆黑的符籙,上面用硃砂画著扭曲的人形。 他屈指一弹。 两道黑光激射而出,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李腾衝和石头的后心。 两人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最后一丝神采彻底熄灭,变得纯粹死寂。 “碧海宗的內门弟子,练气中期的修为,正好是一把趁手的刀。” 赵书源走到李腾衝面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后者毫无反应。 “嘿,咱们那位『闭关』的陈掌柜,不是陆青云的人么?”就让这位李师弟,去替宗门清理走狗,多合情合理。” 虽然石头没说,但他早就察觉到陈渊不在此地。 唔,不对……此人还有其他用处,浪费在一个小卒子身上,还是有些不值当。” 赵书源念及此处,挑了挑眉,露出一抹思索之色:“罢了……杀鸡焉用牛刀。” “让其他傀儡去吧。” ………… 一座无名的礁岩孤岛。 此地偏离航线,四下里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连海鸟都罕见。 陈渊在岛屿中心处寻了个天然的避风凹坑,又布下几块从张铁山储物袋里找到的阵盘,聊胜於无地隔绝了气息。 他盘膝而坐,身前躺著那具暗金色的尸体。 没有半分迟疑,陈渊从魏和的遗物中取出数种瓶瓶罐罐,里面装著顏色各异、气味刺鼻的粉末与液体。 这些都是《玄煞炼尸策》中记载的辅助材料。 他依照秘法所述,將这些材料按特定顺序,一一涂抹在张铁山的尸身之上。 每涂抹一种,尸体表面的金属光泽便会黯淡一分,死寂的气息却愈发浓重。 最后,他並指如刀,在自己手腕上一划,逼出一股精血。 那血珠並未滴落,而是悬浮於空,在他的法力牵引下,拉成一道道细密的血线,开始在尸体的心臟、眉心、四肢关节处,烙印下繁复而扭曲的符文。 “嗡……” 当最后一个符文完成时,地上的尸体猛地一颤,体表那层坚硬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涌动,发出一阵阵闷响。 陈渊面色不变,双手飞快结印,一道道法诀打入尸身。 他的神识,也化作一根尖锐的钢针,狠狠刺入尸体的眉心识海,將其中残存的、属於张铁山的最后一丝执念彻底碾碎、抹除。 尸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幅度越来越大,关节处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咔咔”声。 一股精纯而暴戾的庚金煞气,从尸体七窍中喷薄而出,將周围的礁石都切割出道道深刻的划痕。 陈渊没有退。 他顶著这股锋锐的煞气,將自己的神念烙印,强行灌注进去,占据了那片空白的识海。 半个时辰后。 所有的异动都平息了。 那具尸体缓缓地、僵硬地从地上坐了起来,空洞的双眼转向陈渊,然后用一种生涩的姿態,单膝跪地,低下了头颅。 成了。 陈渊心念一动,这具新生的“煞尸”便站起身,走到一旁,一拳轰向一块半人高的坚硬礁石。 “砰!” 一声巨响,礁石应声而碎,化作漫天石屑。 而煞尸的拳头上,连一丝白印都没有留下。 这具煞尸的肉身强度,远超寻常法器。其体內流转的,也並非法力,而是更具破坏性的庚金煞气。 综合战力,已然不逊於寻常的练气四层修士。 陈渊满意地点点头,將这具被他命名为“金一”的煞尸收回储物袋。 这是他目前最强大的一张底牌,也是一件完美的工具。 他这才將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开始仔细盘点此行的收穫与自身的变化。 首先是修为。 他依旧是练气二层,但体內法力经过数次消耗与恢復,变得更加凝练精纯,已然触摸到了二层的顶峰。 而他的肉身体魄,在庚金之精的初步温养下,强度已堪比练气三层的体修,这也是他能硬抗煞气,完成炼尸的关键。 接著,是灵魂深处的那枚青色玉符。 四个词条静静悬浮。 【藏锋(入门)】:祭炼庚金之力,平日里內敛气息,关键时刻可以催动,爆发出致命一击。 【御兽(入门)】:与来福缔结的联繫。这种联繫还很脆弱,需要不断用它喜爱的“食物”来巩固。 【好运(入门)】:这个词条最为诡异,陈渊目前还捉摸不透。 最后一个,是此次炼尸,意外触发的新词条。 【炼尸(入门)】:初步掌握炼尸之法,可操控一具高於自身修为两层的煞尸。 清点完毕,陈渊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清晰的认知。 他现在就像一个武装到了牙齿的刺蝟。 近战有堪比练气三层的体魄,远攻有神出鬼没的【藏锋】一击,正面则有练气四层的煞尸“金一”顶著,怀里还揣著个能影响气运的来福。 寻常的练气中期修士,若是准备不周,遇上他恐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但陈渊没有半分自得。 这些,都是外物。 无论是煞尸,还是那虚无縹緲的运气,都非自身之力。 真正的根基,永远是自身的修为。 他將张铁山的储物袋翻了个底朝天,三百七十多块下品灵石,被他整齐地码放在身前。 加上孙家那几个倒霉蛋的全部身家,他现在手头足有四百二十块下品灵石。 这笔巨款,足以支撑他衝击练气三层。 他看了一眼怀里睡得正香的来福,小傢伙的嘴角流下一丝晶莹的口水,似乎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陈渊伸手,小心地从庚金之精上又刮下一点点粉末,餵到它嘴里。 来福咂咂嘴,翻了个身,睡得更沉了。 餵饱了这个小祖宗,陈渊再无顾虑。 他深吸一口气,双目闭合,將所有的心神都沉入体內。 《长春功》的法诀在心中流淌,他拿起一块下品灵石,开始全力运转功法。 这是从张铁山那得来的功法,比《引气决》强了不少,陈渊马上就转修了。 此地虽简陋,但远离是非。 在返回望海镇之前,他必须將所有能转化的实力,都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突破,就在今日。 第56章 炼气三层,青符异变! 礁岩凹坑內,陈渊双目闭合,心神沉入丹田。 身前,四百余块下品灵石堆成一圈,散发著微光。 《长春功》的法诀在脑海中流淌,比《引气决》更绵长,也更具韧性,牵引灵气的效率高出不止一筹。 他信手捏起一块灵石。 功法运转,精纯的灵气顺著掌心涌入经脉,周天流转,匯入丹田气海。 整个过程顺畅无比。 一块。 十块。 五十块。 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最终化作一地无用的白色粉末。 丹田內的法力气旋疯狂壮大,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然充盈到了极限,一层无形的壁障,死死地横亘在前方。 练气二层的顶峰。 陈渊没有半分停顿,抓起更多的灵石,开始了最关键的衝击! 磅礴的灵气化作洪流,凶猛地冲刷著他的经脉。 寻常练气士的经脉在此刻早已不堪重负,轻则受损,重则寸断。 但陈渊的肉身在庚金之精与玄煞之气的反覆淬炼下,坚韧得不像话。 经脉只是被撑得鼓胀刺痛,便稳稳地承受住了这股狂暴的衝击。 他控制著这股灵气洪流,一次,又一次,狠狠撞向那层坚固的壁垒! “咔嚓……” 一声细微的,仿佛只存在於神魂层面的碎裂声响起。 壁垒,破了! 丹田气海猛然向外扩张了一圈,原本拥挤的法力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形成一个更加稳定、也更加庞大的气旋。 法力在凝练,在蜕变。 炼气三层,成了。 陈渊缓缓睁开眼,感受著体內那股远超从前的力量,抬手看了看身前那堆消耗了近三百块灵石后剩下的百来块,心中並无波澜。 这条路,果然是拿资源活生生堆出来的。 他正欲收功,稳固刚刚突破的境界,异变陡生! 灵魂深处,那枚始终沉寂的青色玉符,骤然爆发出滚烫的热意,灼烧著他的神魂! 陈渊心头一跳。 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从玉符中传来,他丹田內刚刚新生、还未来得及掌控的法力,竟被强行抽走一缕,瞬间没入玉符之內! 嗡——! 玉符表面的古朴纹路尽数亮起,青光流转,不再沉寂。 紧接著,陈渊脑海中,那几个新生成的词条齐齐大放光明! 【藏锋】【炼尸】【好运】【御兽】…… 它们不再是孤立的文字,在玉符青光的映照下,一个个词条之间,竟有无数光点匯聚,拉扯出一条条虚幻的细线,彼此疯狂地尝试连接、组合! 一行全新的莹白小字,在他意识的最顶端,灼然浮现。 【可融合路径推演中……】 陈渊的心臟,狠狠地漏跳了一拍。 融合? 原来这才是玉符真正的用法!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词条生成,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创造功法!创造神通! 他的意识死死锁定著那片变幻的光幕。 【路径一:藏锋(小成)】+【庚金之体】+【筑基观想法(金)】=【金灵根(下品)】 【条件:观想法需入门领悟一种真意。】 【路径二:好运(入门)】+【御兽(入门)】=【福祸相依】 【条件:需与灵兽心意相通,共享感知,方可预知凶吉一瞬。】 【龟息敛神】+【泅渡】+【幻海蜃珠(残)】=【渊海藏匿】 【条件:无。】 陈渊的视线死死钉在第一条路径上,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筑基观想法? 他立刻回想起融合水灵根时的情形。为什么当初只需要一部残缺的《观潮图》,到了金灵根,门槛却骤然拔高到这等闻所未闻的境地? 难道……那《观潮图》並非凡物,而是一部隱藏极深的、无需筑基便可修习的观想法? 又或者,是融合第二条灵根的苛刻程度,本就远非第一条可比? 两种猜测在心头闪过,最终都化为无声的嘆息。 无论什么情况,最大的问题是——筑基观想法,这等宗门密不外传的珍贵法门,自己眼下,上哪儿去找? 他的视线从第一条路径上移开,落在了后面的选择上。 【路径二:好运(入门)】+【御兽(入门)】=【福祸相依】 【条件:需与灵兽心意相通,共享感知,方可预知凶吉一瞬。】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怀中睡得正香的来福。 看来,以后得多用庚金之精这类优质矿石餵养,將这小傢伙的潜力彻底挖掘出来,才能早日达成“心意相通”。 他的视线继续下移,定格在最后一条。 【龟息敛神】+【泅渡】+【幻海蜃珠(残)】=【渊海藏匿】 【条件:无。】 构成词条的条件他已满足其二,唯独缺少一件名为“幻海蜃珠”的材料。 此物他倒是在坊市中听人提起过,是一种颇为鸡肋的东西,只能用来布置迷惑凡人的小幻阵,因此价格並不高昂。但正因其用处狭窄,平日里少有修士问津,市面上也极为罕见,想要寻得,还需几分运气。 如果说之前水灵根的融合,是瞎猫撞上死耗子,那么现在,他则有了清晰的目標和方向。 每一条路径,都指向一条全新的、更加强大的道路。 ………… 望海镇坊市,夜深人静。 丹心阁的后院里,一个身影正呆呆地坐在石凳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保持著一个姿势已经整整三个时辰。 林逸。 他的脸色依旧是那种病態的蜡黄,但此刻这张脸上却没有丝毫生人的神采,只有木偶般的呆滯。 月光洒在他身上,能清晰地看到他后心处那张黑符的轮廓,隱隱透著诡异的光芒。 “杀……陈立……“ 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乾涸的喉咙里挤出,声音空洞得像是从坟墓里传来的回音。 这是赵书源烙印在他魂魄深处的命令,也是他现在唯一的执念。 他缓缓转过头,望向百炼阁的方向。 那里漆黑一片,没有半点灯火。 陈渊还没有回来。 林逸重新转回头,继续等待。 三年前,赵书源將控制符打入他体內的那一刻,他仅剩的一丝神智就已经彻底熄灭。 现在的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但即便是行尸走肉,也有著最基本的执行能力。 他知道自己要等的人还没有出现,所以他就这样坐著,一动不动。 时间在流逝。 夜色越来越深。 坊市里偶尔有巡夜的修士路过,但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安静得过分的病弱男子。 林逸的身体开始发僵。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的关节都快要锁死。 但他依然没有动。 控制符给他的指令很简单:等陈渊回来,然后杀了他。 在这个目標完成之前,他不会做任何其他的事情。 不会睡觉,不会吃饭,不会喝水。 就这样等下去。 直到死。 又过了一个时辰。 林逸终於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关节发出一阵“咔咔“的声响。 他走到院墙边,透过缝隙朝百炼阁的方向看去。 还是一片漆黑。 没有人回来。 他重新回到石凳上坐下,继续等待。 第57章 蜃珠 礁岩凹坑內,陈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丹田气海比先前扩张了一圈有余,法力在经脉中奔流不息,雄浑而凝练。 练气三层。 他抬手,感受著这份截然不同的力量,心中却无半分自得。 三百块下品灵石,才换来一层境界的突破。 这条路,果然是拿资源活生生堆出来的,而越往后,只会越艰难。 他將剩下的百余块灵石,连同那具煞尸“金一”,都仔细收回储物袋。 这些,是他后续安身立命的本钱。 一切收拾妥当,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 来福睡得正香,小肚子一起一伏,嘴角还掛著一丝晶莹。 陈渊抱著这个温热的小傢伙,跃上法舟。 是时候回去了。 他掐动法诀,舟身微颤,正欲破开水面,朝著望海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此时,怀里的小傢伙动了动。 来福从沉睡中悠悠转醒,它抬起小脑袋,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隨即皱起了眉,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 “陈渊,我们这是要去哪?” 它的声音奶声奶气,却带著一股篤定,“那个方向……感觉很不舒服,有股討厌的味道,我们换个地方吧。” 说著,它还用小爪子拍了拍陈渊的胸口,示意他掉头。 陈渊催动法舟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低头,对上来福那双清澈却写满了“我不喜欢那里”的眼睛。 这绝非撒娇或胡闹。 作为一头寻矿瑞兽,它对气息的感知远超常人,尤其是对危险的预知,更是其与生俱来的本能。 陈渊的心臟,猛地沉了下去。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更相信这小东西的直觉,此乃气运的徵兆。 是那个叫石珊的女修?还是孙家的漏网之鱼? 又或者……是坊市里的某个人? 无数念头在脑中闪过,最终都被他强行压下。 现在不是猜测的时候。 他收回法力,法舟重新归於平静。 他伸手,安抚地揉了揉来福炸毛的后颈。 陈渊不再犹豫,调转船头,朝著一个完全陌生的方向,催动法舟,全速离去。 既然回不去,那就换个地方。 他从张铁山的遗物里,翻出过一张简陋的海图。 图上在望海镇的另一侧,还標註了一座名为“黑石岛”的岛屿。 那是一处真正的三不管地带,是附近海域散修、劫匪、逃犯的聚集地。 龙蛇混杂,但也意味著,消息灵通。 去那里,正好可以打探一下望海镇最近发生了什么。 ……… 黑石岛,正如其名。 整座岛屿由黑色的火山岩构成,寸草不生,空气中瀰漫著一股硫磺和海腥混合的怪味。 岛上没有像样的建筑,只有一些用礁石和破烂木板胡乱搭建的棚屋。 一个简陋的坊市,就设在岛屿中央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 地上铺著破布,上面摆著各种来路不明的东西。 法器残片、妖兽骨骸、沾著血跡的储物袋,甚至还有几个神情麻木、被当做货物贩卖的凡人。 陈渊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短衫,用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抱著来福,不疾不徐地穿行其中。 他没有去看那些血腥的货物,而是將注意力放在那些摊主身上。 从他们压低声音的交谈中,捕捉著有用的信息。 “听说了吗?碧海宗最近在金煞岛那边搞大动作,好像是在布置什么阵法。” “何止,据说孙家在那边全军覆没了,连管事都死得不明不白。” “孙家?活该!那群吸血的傢伙,早就该死了!” 陈渊的脚步微微一顿,隨即又若无其事地走开。 看来石珊他们已经返回了金煞岛,並且封锁了消息。 他继续往前走,目光隨意地扫过一个个地摊。 忽然,他的视线停住了。 在一个角落的地摊上,一颗灰扑扑的珠子,正安静地躺在一堆杂物里。 那珠子只有拇指大小,表面坑坑洼洼,灵气晦暗不明,看上去就像一块没什么价值的废矿石。 摊主是个面色惨白的散修,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急於出手摊上的东西,换取疗伤丹药。 陈渊心头狂跳。 別人或许不认得,但他灵魂中的青色玉符,却在那一瞬间给出了清晰的反馈。 【幻海蜃珠(残)】! 正是融合【渊海藏匿】词条,所需的最后一件核心材料! 他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滯。 但他没有立刻上前。 因为他察觉到,就在不远处,有几个气息不善的修士,也正盯著那颗珠子,眼神里带著贪婪。 很熟悉的感觉。 是劫修! 陈渊的面色没有半分变化,他甚至没有多看那珠子一眼,转身就走向了旁边的摊位,拿起一把断掉的飞剑,装模作样地和摊主討价还价起来。 片刻之后,那几个修士中的一个,大步走到了卖珠子的摊位前。 “这破珠子,怎么卖?” “五……五十块下品灵石!” 受伤的摊主报出了一个虚高的价格。 “五十?你怎么不去抢!” 那修士冷笑一声,直接扔下二十块灵石。 “就这么多,爱卖不卖!” 摊主脸色一阵青白,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伤,最终还是咬著牙,將灵石收下。 那修士拿起珠子,得意地在手里拋了拋,转身便朝著坊市外走去。 陈渊放下了手里的断剑,不动声色地付了钱,然后混入人群,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那名买下珠子的修士,带著另外两人,径直穿过混乱的坊市,朝著岛屿边缘一处偏僻的礁石滩走去。 三人脚步轻快,言语间满是捡了便宜的得意。 “区区二十块灵石,就买到一件疑似幻术法器的宝贝,那小子真是个蠢货。” “等回了洞府,好好研究一下,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陈渊不紧不慢地吊在他们身后,怀里的来福不安分地扭了扭,似乎对那三人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很不舒服。 他轻轻拍了拍来福的背,示意它安静。 很快,三人来到了一片无人问津的黑沙滩。 海浪冲刷著形状怪异的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正好能掩盖掉许多动静。 “就在这看看吧,大哥。”一名瘦小的修士提议。 为首那人点点头,从怀中摸出那颗灰扑扑的珠子,正要催动法力探查。 就是现在。 陈渊心念一动。 一道暗金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从三人背后一块巨大的礁岩后扑出。 没有法力波动,没有杀气外泄。 直到那影子近在咫尺,为首的修士才凭藉本能察觉到危险,猛地回头。 他只来得及看到一双空洞的、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 是那具煞尸,“金一”。 “敌袭!” 他厉喝一声,反应极快,张口便是一道赤红色的火蛇符,卷向煞尸的面门。 然而,那足以熔金化铁的火蛇,撞在煞尸的胸膛上,只爆开一团焰火,便消散无踪。 煞尸的皮肤上,连一丝焦黑的痕跡都未曾留下。 那修士的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瞬,煞尸的拳头已经到了。 没有哨的招式,只是最简单直接的一记直拳。 “砰!” 一声闷响。 那修士身上灵光闪烁的护身法盾,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应声破碎。 拳头余势不减,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和碎肉,溅了另外两人一脸。 “大哥!” 剩下两人骇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半分反抗的念头,转身分头就跑。 可他们的速度,又怎能快过专为杀戮而生的煞尸。 金一的目標很明確。 它脚下发力,地面炸开一个浅坑,身形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光,追上了那个企图逃向大海的修士。 那修士惊恐地祭出一柄飞刀法器,回头掷出。 “叮!” 飞刀砍在金一的脖颈上,只迸发出一串火星,便被弹飞了出去。 金一张开五指,一把掐住那修士的脑袋,轻轻一拧。 “咔嚓。” 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地传入最后一名倖存者的耳中。 他彻底崩溃了,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沙滩上,裤襠里传来一阵骚臭。 “別……別杀我!饶命!我……” 金一缓缓走到他面前,抬起了脚。 然后,重重落下。 整个沙滩,重归寂静,只剩下海浪的声音。 第58章 渊海藏匿 礁石后,陈渊的身影走了出来,面色冷漠如冰。 他走到为首那名修士的尸体旁,掰开他那只死死攥紧的手,將那颗【幻海蜃珠】取了出来。 而后,动作熟练地將三人身上的储物袋一扫而空。 几十块下品灵石,几瓶劣质丹药,还有一些不值钱的杂物。 聊胜於无。 陈渊將所有东西收好,指尖摩挲著那颗灰扑扑的珠子。 就在他握住珠子的瞬间,灵魂深处,那枚青色玉符骤然滚烫! 三个早已存在的词条,同时大放光明! 【龟息敛神】 【泅渡】 【幻海蜃珠(残)】 三道光芒在玉符的催动下,彼此交缠,拉扯,最终融为一体! 一行崭新的淡青色小字,缓缓浮现。 【渊海藏匿(小成):模擬水流,隱於无形。筑基之下,神识难察。】 成了! 一股全新的感悟涌入脑海。 陈渊感觉自己与周遭的水汽,乃至远处那片无垠的大海,都產生了一种奇异的联繫。 只要他愿意,他隨时可以化作一滴水,融入其中,再也无法被寻常手段窥探。 这是一门顶尖的保命、潜行神通。 陈渊抱著来福,转身望向望海镇的方向。 来福似乎也感受到了他身上气息的变化,好奇地抬起头,在他身上嗅了嗅,不再有之前那种抗拒。 陈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回不去的坊市,藏在暗处的敌人,还有那个神秘的石珊。 现在,他有了一张可以掀开牌局的底牌。 是时候回去看看,到底是谁,在等著自己。 黑色的礁石滩上,只剩下三具冰冷的尸体,和愈发浓重的血腥气。 陈渊没有多做停留。 他召回煞尸“金一”,確认抹去了所有痕跡后,便抱著来福,重新跃上法舟。 舟身悬於海面,朝著望海镇的方向,却迟迟没有启动。 陈渊立於船头,任由海风吹拂。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怀里温热的小东西。 回去吗? 他现在有了【渊海藏匿】,只要沉入水中,便能与海水融为一体。 悄无声息地潜回坊市,查明是谁在暗中窥伺,然后找到机会,一击必杀。 这个计划很完美。 但来福之前的反应,却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头的衝动。 那……不回去了? 就此远走高飞,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百炼阁。 那个铺子,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费尽心机才得到的第一份產业。 里面的炼器炉,他用著很顺手。 还有石头那个学徒。 虽然是个凡人,但忠心、听话,是个极好的看门人与挡箭牌。 最重要的是,他藏在暗格里的备用灵石和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这些东西,就这么扔了? 他辛辛苦苦谋划的一切,到头来,竟是为別人做了嫁衣? 陈渊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 凭什么?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纷乱的思绪重新变得清晰。 不能就这么放弃。 但也不能鲁莽地回去送死。 风险与收益,必须重新评估。 回去的风险,是未知的敌人和陷阱。不回去的损失,是確定的基业与財富。 两害相权。 陈渊低头,看著怀里已经重新睡熟的来福。 权衡许久,他终於有了决断,过段时间,让来福再试一次,若是顺遂就回去。 但不是现在。 【渊海藏匿】虽然强大,但他刚刚才掌握,运用起来还很生涩。 煞尸“金一”也是一样,他只能下达一些简单的指令,远未到如臂使指的程度。 他需要时间。 “稳健一点,再忍两个月。” 陈渊在心中定下一个期限。 “不,太短了。” “三个月,最少三个月。” 坊市里的情况瞬息万变,三个月,已经是极限。 到那时,无论望海镇变成了什么模样,他都必须回去看一看。 陈渊不再有半分犹豫。 他掐动法诀,法舟的船头调转,朝著一片更加偏僻、也更加荒凉的海域,破开浪涛,疾驰而去。 身后,黑石岛的轮廓,迅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 一个月了。 赵书源坐在自己的铺子里,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著桌面,那张憨厚老实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抹阴沉。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造型古怪的骨片。 骨片中心,一滴乾涸的血跡本该与远方的某个气息遥相呼引,但此刻,那血跡却暗淡无光,彻底失去了所有感应。 断了。 就在半个月前,那缕若有若无的联繫,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不是被外力强行抹除,那会引发骨片的警示。 也不是因为距离太远而变得微弱。 而是像一滴墨落入大海,被稀释、同化,直至无影无踪。 赵书源眯起了眼睛。 这枚“子母追魂骨”,是他早年间从一处遗蹟中得来的邪法之物,配合他炼製的“蚀阴丹”,只要对方服下,丹药的气息便会融入其骨血,无论相隔多远,都无法遁形。 当初他让苏晴將丹药卖给陈渊。 一切都天衣无缝。 一个练气二层的散修,一个凡俗出身的傢伙,怎么可能发现得了这种手段? 除非……他死了。 尸骨无存,神魂俱灭,联繫自然也就断了。 可这个猜测刚一浮现,就被赵书源自己否定了。 能算计反杀魏和,陆青云亲自扶植的棋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在外面。 那么,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 陈渊用某种未知的手段,化解了蚀心丹的药力,抹掉了他留下的印记。 赵书源脸上的阴沉,又加深了几分。 事情,开始脱离他的掌控了。 他起身,走到门边,看了一眼隔壁那间门窗紧闭的百炼阁。 这半个多月,坊市里已经有不少人来打探过陈渊的消息。 一个炼器师,无缘无故消失这么久,总会引人注意。 他缓步走到百炼阁门前,手指在锁孔里轻轻一拨,那看似牢固的铜锁,便悄无声息地弹开了。 推门而入。 一股尘封的、冰冷的铁器味扑面而来。 铺子里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显然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 赵书源的视线在铺內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那座巨大的炼器炉上。 炉火早已熄灭,冰冷得像一块顽石。 他走到后院,静室的门虚掩著。 里面空空如也,除了一张蒲团,再无他物。 赵书源在静室里来回踱步,用脚尖轻轻敲击著每一块地砖。 没有暗格,没有夹层。 那个陈渊,走得倒是乾脆。 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把这里当成真正的家。 赵书源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回到自己的铺子,將那个眼神空洞的学徒石头,从角落里拎了出来。 “从今天起,你就在这里干活。” 他指著百炼阁的锻铁台,语气漠然。 “有人问起,就说你师父在闭死关,衝击境界,任何人不得打扰。” “一些简单的修补锻造的活计,你可以接。” “若是有人想炼製法器,一概回绝。” 石头那张满是汗渍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那冰冷的锻铁台前,拿起铁锤,熟练地开始整理工具,仿佛他一直就是在这里干活一样。 赵书源满意地看著这一幕。 他缓步走入百炼阁的后院,这里比他那个小铺子要宽敞得多。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他的新据点了。 至於那个失踪的陈渊…… 赵书源负手而立,望著天边那轮残月。 失踪了,也好,虽然和他原本的计划略有出入。 “陈立……” 他低声念著这个名字,眼中闪烁著莫名的光。 “你最好还活著。” 他喜欢看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一步步走进自己布下的陷阱时, 那错愕、不甘、最后化为绝望的模样。 那会让他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快感。 海风吹过,院中那棵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 百炼阁的灯,时隔一月,终於又一次亮了起来。 只是这灯光下的主人,已经换了人。 第59章 仙音入梦,定海息 无垠的墨色海上,没有风,也没有浪。 一个吞噬万物的巨大漩涡,在海心转动,漆黑的海水被拉扯、撕裂,沉入无底的深渊。 漩涡之上,立著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 她面容笼罩在月华般的薄雾中,看不真切,唯有一股超脱尘世的悲悯,穿透了梦境。 空灵的歌声响起。 那歌声並非传入耳中,而是直接在灵魂最深处迴荡,像是在呼唤著一个名字,却又模糊不清,听不真切。 ………… 冰冷的床板上,石头猛地坐起。 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黏在身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傀儡般的麻木感,正如同潮水般飞速退去。 隨之而来的,是重新掌控自己四肢的触感,还有……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几乎要將他冻僵的恐惧。 他记起来了。 他想起了那个总是笑呵呵的赵大哥,那张憨厚老实的脸上,藏著毒蛇般的阴冷。 还有丹心阁苏老板娘,那双会勾魂的眼睛,只看了一眼,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去这些日子,他就好似一具被人提著线的木偶,机械地打铁,机械地吃饭,机械地应付著每一个前来探问掌柜行踪的客人。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做不了。 巨大的恐慌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张著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就在他神智即將被这无边恐惧吞噬的瞬间,昨夜梦里那段空灵飘渺的仙乐,竟化作一篇清晰无比的口诀,在他脑海中缓缓流淌。 那口诀晦涩古奥,每一个字眼都无比陌生。 可他偏偏就是懂了,仿佛这篇口诀本就刻在他的魂魄里。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他甚至来不及细想,身体便遵从著本能,按照口诀的指引,调整起呼吸。 一吸,绵长而深邃。 一顿,万籟俱寂。 一呼,若有若无。 一股清凉如水的奇异气息,自他丹田深处悄然诞生,如同一条初生的小溪,迅速流遍四肢百骸。 那颗因恐惧而狂跳的心臟,瞬间平復。 濒临崩溃的神智被这股气息强行拉回,获得了一种近乎冷酷的镇定。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他唯一的生机。 “吱呀——” 后院的门被推开了。 赵书源提著一袋烧饼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憨厚笑容,可那双眼睛里,却藏著审视工具般的淡漠。 “石头,醒了?” 他问了一句。 “昨晚睡得可好?” 石头心中警铃大作,但在那股清凉气息的包裹下,他完美地控制住了每一寸肌肉的颤抖。 他动作僵硬地站起身,眼神空洞,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回应。 “很好。” 赵书源走到他面前,將烧饼放在桌上,手指搭在了他的脉搏上,一缕法力悄然探入。 “奇怪。” 他眉头微不可查地一挑。 “你的气血似乎比昨日平稳了许多,做了什么好梦不成?” 一抹极淡的杀机,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石头体內的那股清凉气息,竟在他察觉之前就自发流转起来,非但没有抵抗,反而像温顺的绵羊,巧妙地將赵书源探入的那缕法力引向一旁,主动呈现出一种气血沉寂、宛如顽石的假象。 他维持著傀儡的姿態,迟钝地摇了摇头。 “没做梦。” 赵书源抽回手,心中的那点疑虑去了大半。 看来是自己炼製的那张“镇魂符”又精进了几分,竟將这小子的神魂压製得如此彻底。 也好,省心。 他不再多想,满意地点了点头。 “起来吧,今天还有很多活要干。” 赵书源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和一句冷冰冰的命令。 石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那扇门被重新关上,他才敢在那层冰冷的镇定之下,默默地吐出一口长气。 他还活著。 暂时。 ………… 遥远的海域,一座云雾繚绕的仙岛之上。 苏清澜猛地睁开双眼。 就在刚才,她修炼的《观潮图》法力,竟有了一丝极其微弱、来自远方的呼应,像是有人在与她同奏一曲遥远的古调。 “师妹,怎么了?” 一旁的陆青云察觉到她法力的波动,出声询问。 苏清澜秀眉微蹙,仔细感应了片刻,那股呼应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什么,或许是错觉。” 她摇了摇头,重新闭上眼。 陆青云讚许地看了她一眼。 “不骄不躁,很好。师父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这『潮汐之体』,短短一月便已练气二层,比我当年快多了。” 苏清澜没有回应。 她的心神,已经重新沉浸在那片奔涌不息的“潮汐”之中。 ………… 夜色深沉。 百炼阁后院,那间只放得下一张硬板床的小屋內,死寂无声。 结束了一天劳作的石头,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他的身体像一块被隨意丟弃的木头,僵硬,冰冷。这是被人操控的后遗症,每一块肌肉都在无声地尖叫,神魂深处,更是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死死罩住,连动一个念头都艰涩无比。 但他没有放弃。 他摒弃掉身体的疲惫与灵魂的禁錮,將所有心神,都沉入脑海中那段正在飞速淡忘的口诀。 是那个梦。 梦里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仙子,那段能洗涤灵魂的歌谣。 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颗即將熄灭的星辰,他必须拼尽全力,才能將其在彻底消散前抓住。 他开始尝试。 按照口诀的指引,调整呼吸。 这一呼一吸,与寻常吐纳截然不同,它不从外界汲取灵气,而是向內,向著自己的神魂深处,探寻著什么。 很难。 赵书源烙印在他体內的符籙之力,如同一潭冰冷的死水,压制著一切生机。 但石头依旧在尝试。 一次。 十次。 百次。 终於,在他神魂即將被那股死寂之力彻底同化的瞬间,一缕比髮丝还要纤细的清凉气息,自他丹田的最深处,悄然诞生。 这股气息,弱小,却坚韧。 它没有去硬撼那潭死水,而是像一条灵巧的小鱼,顺著符籙之力的间隙,悄无声息地游走,渗透。 石头精神一振,立刻引导著这股来之不易的“活水”,在体內缓缓运转。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那条小鱼,渐渐壮大成了一条小溪。 被符籙之力禁錮得如同顽石的经脉,在这股清凉溪流的冲刷下,开始一点点恢復知觉。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了。 不再是那个提线木偶般,只会机械挥锤的手,而是属於他自己的,能感受到床板粗糙纹理的手。 当这股清凉气息终於衝破最后一处神魂滯涩,在他体內完成一个完整的大周天时,他的脑海中,轰然一震。 眼前的黑暗褪去。 他“看”到了一片无垠的深海。 那海,没有波涛,没有涟漪,万籟俱寂,连光都沉沦其中,透著一股镇压万古,定鼎乾坤的宏大意境。 一幅残缺的、古朴到无法形容的图案,在他意识的画卷上,徐徐展开。 这股镇压一切的意境,非但没有让他感到渺小,反而与他此刻想要挣脱枷锁的心境,產生了强烈的共鸣! 图案下方,三个他从未见过,却能瞬间明其意的古篆,灼灼生辉。 《定海息》! 第60章 温水煮青蛙 两个月,弹指而过。 望海镇的青石板路,再次被来来往往的修士踩得温热。 百炼阁的炉火,在那个名为“石头”的学徒手中,日復一日地烧著,却只接些修修补补的零碎活计。 坊市里的人渐渐习惯了。 习惯了陈掌柜的“闭死关”,也习惯了这个沉默寡言、手脚麻利的学徒。 没人发现,这张覆盖在望海镇上的无形大网,正以百炼阁为中心,悄然收紧。 后院。 赵书源悠閒地品著一杯新茶,苏晴就站在他身后,素手纤纤,为他揉捏著肩膀。 她的眉眼间,再无初见时的风情万种,只剩下一种木然的顺从。 “坊市里那几家丹药铺子,就属东街的『清风堂』生意最好。”赵书源放下茶杯,声音平淡。 “那家铺子的钱掌柜,是个老油条,为人谨慎,背后没什么大靠山,只和张家有些药材生意上的往来。” 苏晴手上的动作未停,轻声回应:“主人是想……” “嗯。” 赵书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 “是时候,让这张网再扩大一些了。” 他脸上掛著那副憨厚老实的笑容,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 “走吧,晴儿,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位钱掌柜。” 清风堂內,药香四溢。 年过甲的钱掌柜正趴在柜檯上,拨弄著算盘,听到门口的风铃声,头也没抬。 “买药还是问价?规矩都懂,先付灵石。” “钱掌柜。”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钱掌柜抬起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憨厚的脸,以及他身后那个让他呼吸都为之一滯的素裙女子。 苏晴。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钱掌柜就觉得自己的心神,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住了。 他活了这大半辈子,见过的女修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从未见过如此……勾魂夺魄的。 “两位是?”他勉强稳住心神,多年的谨慎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在下赵源,与丹心阁的苏老板是旧识。”赵书源笑著拱了拱手,自来熟地走到柜檯前。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听闻钱掌柜这里的『清心丹』品质上乘,特来求购几瓶。”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晴便迈开莲步,走到了钱掌柜面前。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柜面上一株晒乾的灵草。 “这株『凝神』,火候过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异的魔力,仿佛直接钻进了钱掌柜的骨头缝里。 钱掌柜脑子“嗡”的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这女子的面容,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连最简单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眼中的警惕、挣扎,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尽数消融,化作了一片痴傻的迷醉。 赵书源满意地看著这一幕。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漆黑的符籙,屈指一弹。 那符籙化作一道黑烟,悄无声息地钻入了钱掌柜的后心。 钱掌柜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那痴傻的笑容凝固,最后一丝属於自己的神采,彻底熄灭。 他抬起头,看向赵书源,用一种无比恭敬的语调开口。 “主人。” “很好。”赵书源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在拍一件顺手的工具。 “以后,你还是清风堂的钱掌柜,一切照旧。” “若张家有人来取丹药,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主人。” 半个时辰后。 清风堂的后院,一名身穿张家服饰的年轻修士,正一脸不耐地催促。 “钱老头,让你拿几瓶疗伤药,怎么磨磨蹭蹭的?” “来了来了,张管事稍安勿躁。”钱掌柜佝僂著腰,小跑著从药房里出来,將一个玉瓶递了过去。 “您要的『回气散』,都在这了。” 张管事接过玉瓶,隨意地扫了一眼,正欲离开,钱掌柜却又叫住了他。 “张管事,您最近似乎心火旺盛,神思不寧啊。”钱掌柜的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 “老朽这里新得了一味安神香,不要灵石,您拿回去试试,就当是老朽孝敬您的。” 说著,他不由分说地將一截暗褐色的线香,塞到了张管事手中。 那线香上,附著著一缕比尘埃还要微弱的、属於苏晴的魅惑气息。 张管事本想拒绝,但闻到那股异香,只觉得心头的烦躁竟真的平復了许多。 他皱了皱眉,也没多想,便將线香隨手揣入怀中。 “算你识相。” 他大步离去,没有看到身后,钱掌柜那张谦卑的脸上,一双眼睛空洞得宛如深渊。 ………… 夜深。 百炼阁那间狭小柴房內。 石头躺在冰冷的床板上,呼吸平稳,宛如一截枯木。 但他的意识,却沉浸在那片无垠的、寂静的深海之中。 《定海息》的法诀,在他心头缓缓流淌。 他体內的那股清凉气息,早已壮大成了一条奔流不息的暗河,將赵书源留下的符籙之力,层层包裹,隔绝在外。 他就像一座孤岛,在惊涛骇浪中,守著自己最后一方净土。 忽然,他心神微动。 一股熟悉的、阴冷的气息,从前院传来。 是赵书源回来了。 石头立刻收敛所有心神,將那股清凉气息压制到最深处,整个人瞬间变回了那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他“听”到赵书源走进了后院。 然后,是苏晴那柔媚入骨的声音。 “主人,都办妥了。” “张家的那个管事,已经將那根『引魂香』带回了府中。” “只要他点燃,我们就能在他心神中,种下一颗种子。” “很好。”赵书源的声音里,带著一丝满意的笑意。 “温水煮青蛙,这张家,迟早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到时候,再以此为跳板,慢慢蚕食李家和孙家……” “这望海镇,很快……就会是我们的天下了。” 柴房內,石头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死死地压抑著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恐惧。 原来,他们的目標,是整个望海镇! 他想到了掌柜的。 陈渊。 那个平日里看似冷漠,却给了他一个安身之所,教他手艺的男人。 他若是回来,面对的,將会是怎样一个天罗地网? 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 必须要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 可他又能传给谁? 在这座已经被黑暗笼罩的坊市里,他只是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凡人,一具被操控的傀儡。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一点点將他淹没。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那幅《定海息》的古朴图案,微微一亮。 一股镇压万古的宏大意境,强行將他从绝望的泥潭中拔了出来。 越是惊涛骇浪,心,越要静如深海。 石头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还有机会。 只要赵书源还以为他是个没有思想的傀儡,他就是安全的。 他就是潜伏在敌人心臟里,最隱秘的那根刺。 他要等。 等一个机会。 等掌柜的,回来。 第61章 手顺了?刀也该利了! 三月期满。 荒僻的礁石岛上,陈渊睁开双眼。 身前,最后一枚下品灵石化作的白色粉末,被海风一吹,便散了。 他体內的法力气旋,比三个月前又壮大了几分,稳稳停留在练气三层的中段。 这段时日,他將手头所有能利用的资源都压榨到了极限。 【长春功(大成)】让他颇为惊喜,似乎自己在功法道术上有些天赋。 【炼尸】【渊海藏匿】【藏锋】皆是达到小成境界。 唯独那【好运】和【御兽】词条,进展缓慢。 来福这个小傢伙,除了吃就是睡,对庚金之精以外的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那点庚金之精早就被它当零嘴吃完了。 如今,他已是真正的弹尽粮绝。 继续留在此地,没有灵石,修为便会停滯不前,无异於坐以待毙。 陈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岛屿边缘,遥遥望向望海镇的方向。 怀里的来福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 那股让它厌恶和警惕的气息,並未隨著时间的流逝而消散。 回去,依旧有危险。 可百炼阁是他费尽心机才拿下的基业,里面还藏著他最后的备用资財,就这么放弃,他不甘心。 风险与收益在他脑中飞速盘算。 片刻后,陈渊有了决定。 他从储物袋中放出了那具暗金色的煞尸。 金一。 这具没有痛觉、不知疲倦、绝对忠诚的傀儡,是他此刻唯一可以动用的棋子。 陈渊伸出手指,在金一的眉心轻轻一点,將一道复杂的神念指令烙印了进去。 “去。” 他吐出一个字。 金一空洞的双眼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红光,隨即转身,迈开大步,直接沉入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它不会飞,但【渊海藏匿】的法门,陈渊同样可以有限地附加在它的身上。 沉入水底的金一,並未激起半点浪,它周身的气息与海水混为一体,迈开双腿,在漆黑的海床上大步流星,朝著望海镇的方向奔去。 ………… 柴房里,冰冷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石头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身体的每一寸都僵硬得不属於自己。 那张名为“镇魂符”的无形大网,將他的神魂死死捆缚,让他沦为一具只会听令行事的傀儡。 可在这片死寂的深处,却有一条奔流不息的暗河。 《定海息》的法诀,已在他脑海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每当夜深人静,赵书源与苏晴以为他沉睡如顽石时,便是他神魂挣脱枷锁,在那片意境宏大的深海中遨游的片刻喘息。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赵书源那晚的话。 温水煮青蛙。 蚕食三大家族,乃至整个望海镇。 巨大的恐惧与无力感,几乎要將他彻底衝垮。 他想到了掌柜的。 那个平日里冷著脸,却会因为一块炼废的铁锭而皱眉半天的男人。 那个给了他一个遮风挡雨的屋檐,给了他一门安身立命手艺的男人。 掌柜的,你快回来啊!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更深的恐惧淹没了。 回来? 回来做什么? 一头撞进这张天罗地网里吗? 掌柜的现在回来,无异於自投罗网。 石头的心,被这两股截然相反的念头反覆撕扯,痛得几乎要裂开。 ………… 半日后。 望海镇码头。 一个浑身湿透,面无表情的高大身影,从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阴影中走了出来。 正是煞尸金一。 通过与金一之间那缕若有若无的神念联繫,陈渊的“视野”,也隨之降临到了这座久违的坊市。 街道上人来人往,依旧是那副热闹的景象。 但陈渊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氛围。 修士们的脸上,似乎都多了一分若有若无的谨慎与压抑。 金一穿过人群,步伐僵硬却稳定,径直走向百炼阁。 铺子的大门开著。 “叮叮噹噹”的打铁声从里面传来,规律,却缺少了某种灵性。 金一停在门口,没有进去。 透过敞开的门,陈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石头。 他正赤著上身,挥舞著铁锤,一下下地敲打著一块烧红的铁锭。 他的动作很熟练,比三个月前更加孔武有力。 可他的脸,却是一片死寂的麻木。 那双眼睛里,没有专注,没有喜悦,甚至没有疲惫,只有一种提线木偶般的空洞。 陈渊的心,往下沉了沉。 “这是被……控制了?” 就在这时,铺子的后院里,走出来一个人。 一个陈渊再熟悉不过的人,他瞳孔一缩。 坊市的散修,赵书源。 他脸上还是那副憨厚老实的笑容,走到锻铁台边,很自然地拿起一块布巾,递给大汗淋漓的石头。 “歇歇吧,別累坏了。” 他的语气温和,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石头停下动作,机械地接过布巾,擦了擦脸,然后便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赵书源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指点了几句什么,这才转身,施施然地坐到了原本属於陈渊的那张太师椅上,端起茶杯,悠閒地品了一口。 那一瞬间,他就是这家铺子的主人。 陈渊通过金一的视野,冷冷地“看”著这一幕。 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 而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这张网上的猎物。 不,或许连猎物都算不上,只是一枚更加顺手的棋子。 金一依旧静静地站在街角的阴影里,像一块不起眼的礁石。 陈渊没有下达任何新的指令。 他只是“看”著。 看著赵书源是如何熟练地应付上门的客人。 看著石头是如何在那人走后,又恢復成一具只会打铁的行尸走肉。 看著丹心阁的老板娘苏晴,在傍晚时分,提著食盒,仪態万千地走进百炼阁的后院,再也没有出来。 鳩占鹊巢。 荒岛之上,陈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慌。 只是那双眼睛,变得幽深无比,宛如不见底的寒潭。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睡熟的来福。 然后,伸手,轻轻抚摸著它温热的皮毛。 很好。 真的,很好。 夜色,是无垠海最好的遮掩。 陈渊立於法舟船头,舟身悬停在一片远离航线的死寂海域。 怀中的来福睡得正沉,细微的鼾声均匀平稳。 这小傢伙自从受伤之后,就一直萎靡不振,陈渊索性让它好好休养,不再强求。 他的心神,早已通过那一缕玄妙的联繫,跨越数里,降临在了煞尸金一的身上。 第62章 金尸悍然,一力破万法 百炼阁后院,那间被赵书源占据的屋舍,灯火通明。 苏晴如一尊没有灵魂的精美玉雕,安静地为他添上热茶。 赵书源没有理会她,而是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巴掌大小,形似龟甲的黑色骨片。 他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滴落在骨片之上。 血珠迅速被吸收,骨片表面泛起一层幽幽的血光,光芒扭曲间,匯聚成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 “赵兄,你那边进展如何?”一个沙哑乾涩,仿佛金属摩擦的声音从骨片中传出。 “还算顺利。” 赵书源的脸上,再无半点憨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的自信。 “望海镇三大家族,张家已被我用傀儡渗透,李家那个蠢货不成气候,孙家之前被碧海宗灭了满门,正是我们趁虚而入的好时机。最多再有半年,整个望海镇便会落入我们手中。” 骨片中的人脸沉默了片刻。 “半年?太慢了!恐怕来不及了。” 沙哑的声音透出几分凝重与急切。 “沧浪真人那个老匹夫,最近动作越来越大。我刚得到消息,他所谓的『升仙大会』,根本就是一场血祭! 他要以『沧墟』为祭台,修士气运为引子,牺牲掉周边海域数以万计的凡人,以此催动八方锁海大阵,钓起那座传说中的远古龙宫!” 赵书源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了几分:“以凡人血肉为祭……好大的手笔。” “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沙哑的声音带著一丝兴奋与疯狂。 “望海镇,便是他八方锁海大阵的一处重要阵眼所在!只要我们掌控了此地,届时大阵发动,便能分走一份龙宫气运!所以,我们的计划必须提前!三个月,我们必须拿下望海镇!” 赵书源皱起了眉头:“三个月……倒也不是不行,但有一个人很麻烦。陆青云是沧浪真人的弟子,乃是劲敌。 我自身並不擅长斗法,手头这些傀儡怕不是他的对手,要解决他,还需道兄你出手相助才行。” 那人冷哼一声。 “哼,一个小辈罢了,以周衍的性情,就算徒弟死了,恐怕也无暇顾及。此人不足为惧,我会亲自处理。你只需按计划行事,將望海镇的阵眼牢牢控制在手中!” “好!”赵书源沉声应下。 血光散去,骨片恢復了平平无奇的模样。 赵书源將其收入怀中,端起茶杯,眼中闪烁著冰冷的思绪。 ………… 子时。 望海镇万籟俱寂。 柴房內,石头躺在冰冷的床板上,呼吸平稳,宛如一截枯木。 然而在他死寂的躯壳下,心神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赵书源的傀儡就在隔壁,那人的气息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著整个后院,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他只能拼命运转著那篇《定海息》,將所有恐惧与不甘都镇压在神魂深处,维持著傀儡的假象。 逃?他想了无数次。 可怎么逃?只要他还是个傀儡,就走不出这间柴房。若是挣脱了控制,赵书源会第一时间察觉。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一点点將他淹没。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道缝。 一道僵硬的身影滑了进来,如一缕黑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不是赵书源! 石头的心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身影带著一股冰冷、死寂、却又隱隱有些熟悉的煞气。 是掌柜吗?! 一股狂喜与希望的巨浪,险些衝垮了他用《定海息》好不容易筑起的堤坝。掌柜的没有拋弃他,掌柜的回来了! 那道身影径直走到他的床边,伸出了一只暗金色的手掌,目標明確,正是他的眉心。 来救我了! 石头拼命压抑著身体本能的颤抖,等待著那解脱的时刻。 就在那只手掌即將触碰到他皮肤的剎那。 “呼——”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自他身侧的黑暗中爆射而出!一枚淬著幽蓝毒光的银针,直刺那道身影的太阳穴! 石头的心猛地一沉。还有人! 那道身影头也不回,手臂肌肉瞬间坟起,竟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转方向,反手一抓! “鐺!” 一声脆响,那足以洞穿精铁的毒针,竟被它两根手指死死夹住! 黑暗中,一个同样毫无生气的身影缓步走了出来。 丹心阁,林逸。 他双目空洞,脸上带著诡异的僵硬笑容,浑身散发著浓郁的药气与死气。 “擅入者……死……” 林逸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 话音未落,他双袖齐出,数十枚顏色各异的毒针,化作一片绵密的死亡之雨,铺天盖地罩向那道暗金色的身影! 那身影毫无闪避之意,空洞的眼眶中红光一闪,不退反进,迎著毒针暴雨,悍然衝锋! “噗噗噗噗!” 石头听著那密集的、金铁交鸣般的声音,心臟狂跳。 他看不见,却能想像出无数毒针在那具强悍身躯上撞得粉碎的场景。 转瞬之间,两道身影已经撞在一起! 一声简单、粗暴,不带半点巧的破风声,是掌柜的傀儡出手了! 紧接著是衣物撕裂和骨骼错位的诡异声响,林逸竟躲开了! “鏗!” 一声更刺耳的摩擦声响起,是兵器! 林逸的软剑刺在了傀儡身上,却只擦出一溜火星。 石头的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他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下一刻,他感觉整个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在死寂的柴房內轰然炸开。 他身下的床板都隨之剧烈一晃。坚硬的青石地砖,蛛网般碎裂! 是林逸被砸在了地上! 掌柜的人,好强! 石头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隨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生机。 打!打得越凶越好! 柴房內的空气,被两具傀儡的死斗搅得粘稠而炽热。 林逸的身形诡异地扭曲,避开了金一那足以开碑裂石的直拳,手中软剑却在金一的胸口留下一道更深的白痕。 他的攻势绵密如雨,招招不离金一的关节与头颅,显然是想拆解掉这具煞尸。 可金一全然不顾。 它没有痛觉,没有恐惧,脑中只有陈渊烙下的唯一指令——摧毁眼前一切活物。 面对林逸刁钻的剑招,它只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回应。 挥拳,砸! 砰! 林逸再次被砸飞出去,半边身子撞在墙壁上,將青砖撞出一个人形凹陷,碎石簌簌落下。 他缓缓滑落在地,胸口塌陷了一大块,动作明显迟滯了许多。 饶是如此,他依旧挣扎著站起,空洞的眼中,杀意不减分毫。 第63章 黄雀,不止一只 丹心阁后院。 赵书源猛地睁开眼,那张憨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错愕。 他感受到了林逸那边传来的剧烈衝击。 是谁? 竟然能將他精心炼製的傀儡,逼到这种地步。 他闭上双目,心神顺著那道无形的丝线,瞬间降临到百炼阁的柴房。 当他“看”清那具通体暗金,煞气凛然的身影时,先是一愣,隨即,一种病態的兴奋爬上了他的脸。 “庚金煞尸……魏和的手段。”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满是玩味。 “陈立……原来你没死,还敢回来。” 他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饶有兴致地靠回椅背,仿佛在欣赏一出意料之外的精彩戏剧。 林逸已经快撑不住了。 那具煞尸的肉身太过强横,完全不讲道理。 “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陪你玩玩。” 赵书源的指尖轻轻敲击著桌面,另一道指令,悄然发出。 ………… 百炼阁外,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 一道人影狂猛地撞破院墙,掀起漫天烟尘,带著练气中期的强横威压,直扑柴房而来。 来者正是李腾衝! 他双目赤红,却空洞无神,脸上掛著一种僵硬的疯狂,手中法剑灵光大盛,嗡鸣作响,没有丝毫犹豫便加入了战局。 有了李腾衝这尊生力军,场上局势瞬间逆转。 他不像林逸那般刁钻诡异,动作甚至带著几分傀儡特有的呆滯,但他身为z宗门弟子的基础还在,每一次挥剑都势大力沉,毫无巧。 “鏘!” 李腾衝的法剑裹挟著蛮横的法力,狠狠斩在金一的肩头。 刺耳的摩擦声几乎要撕裂耳膜,大蓬的火爆散开来,金一那坚不可摧的身躯竟被硬生生劈退了半步,肩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白痕。 这一剑的威力,远非林逸能比! 金一被迫分神应对李腾衝这正面强攻的重锤,原本压制林逸的节奏顿时被打乱。 而林逸则如找到机会的毒蛇,身形化作一道鬼影,悄无声息地绕到金一背后,趁其招架李腾衝斩击的瞬间,手中淬毒软剑与毒针疯狂地攻向它的后颈与关节等薄弱之处。 “鐺!鐺!嗤!”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於耳,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 金一被两具悍不畏死的傀儡前后夹攻,彻底陷入了被动。 李腾衝的重剑大开大合,每一次斩击都逼得它硬接,巨大的衝击力让它的动作愈发迟滯;而林逸的攻击阴狠毒辣,虽不能造成致命伤,却在不断地破坏著金一的平衡与关节。 一时间,金一竟被压製得节节败退,原本攻势凌厉的身躯,此刻只能狼狈地格挡,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躺在床板上的石头,一颗心如坠冰窟,沉到了谷底。 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浇灭,只剩下一缕冰冷的青烟。 李腾衝那空洞的眼中红光一闪,周身法力陡然一变。 他毕竟是碧海宗弟子,水行法术才是他的根基。 只见他僵硬地掐了一个法诀,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音节,一柄由高压水流凝聚而成的长鞭,凭空在他身前成型,“啪”的一声抽裂空气,带著阴寒的水汽,狠辣地卷向金一的双腿。 金一正全力招架李腾衝的重剑,根本无暇躲避这突如其来的法术。 水鞭如同一条活过来的毒蛇,瞬间缠住了它的小腿,刺骨的寒意顺著腿部蔓延,让它那奔走如飞的动作骤然一滯。 “鏗!” 抓住这个破绽,林逸的软剑再次刁钻地刺在了金一的膝关节处,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战局的天平,彻底倾斜。 “轰!” 金一为了挣脱水鞭的束缚,狂性大发,一拳挥出,没能击中灵活的林逸,却失控地砸在了旁边的硬板床上。 木屑纷飞,那张石头躺了数月的床板,应声碎裂成无数块! 躺在床上的石头,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身体隨著垮塌的床板滚落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非但没有让他惊慌,反而让他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线生机! 就是现在! 剧烈的求生欲压倒了被符籙控制的麻木,脑海中《定海息》的法诀自行运转,一股清凉气息强行镇压住他因恐惧而颤慄的肌肉。 他借著漫天飞扬的尘土和碎木的掩护,蜷缩身体,手脚並用地爬向了柴房最阴暗的角落,將自己整个身体都藏在了破烂的床板残骸之后。 他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心臟狂跳得几乎要衝出胸膛,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透过木板的缝隙,他死死盯著那两具与煞尸疯狂缠斗的傀儡,以及那个被撞破的、通往外界的院墙缺口。 逃! 必须逃出去! 这个念头,化作了他此刻唯一的执念。 他压低呼吸,將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在震耳欲聋的打斗声中,耐心等待著那个可能一闪即逝的机会。 ………… 丹心阁內。 赵书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喜欢这种感觉。 將所谓的“聪明人”玩弄於股掌之间,看著对方的底牌一张张掀开,然后被自己从容不迫地碾碎。 陈渊的煞尸很强,出乎他的意料。 但这又如何? 依旧只是他棋盘上,一颗比较有趣的棋子罢了。 他甚至开始期待,当这具煞尸被拆成一地铁渣时,躲在暗处的陈渊,会是怎样一副绝望的表情。 他將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场隔空的博弈中,享受著掌控一切的快感。 他没有注意到。 在他身后,那片被月光投射在地上的阴影,边缘处,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扭曲。 仿佛一滴清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墨池。 一道身影,缓缓从阴影中“渗”了出来,没有带起半分风声,没有惊动一缕尘埃。 【渊海藏匿】的神通,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 陈渊的动作很轻。 他绕过屏风,穿过厅堂,每一步都落在赵书源心神外放的死角。 他早就判断出,一个如此依赖傀儡,处处隱藏自己的修士,其本体的战力,绝对高不到哪里去。 对方的谨慎,恰恰暴露了他最大的弱点。 赵书源依旧浑然不觉,全部注意力都在百炼阁那场精彩的“傀儡戏”上。 陈渊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两人相距,不足三尺。 第64章 一脚踩碎 三尺之距,生死一念。 赵书源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棋盘尽在掌握的快感中,嘴角甚至掛著一抹玩味的笑意。 陈渊动了。 没有徵兆,没有杀气,动作甚至称不上快,只是平静地抬起了手。 可在他抬手的瞬间,一场酝酿已久的雷霆风暴,轰然爆发! 一道无形无质的锋锐自陈渊神魂迸发,穿透虚空,后发先至,直刺赵书源后心丹田! 【藏锋】! 噗! 赵书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极致的错愕与剧痛让他身体一僵。 他毕竟是老谋深算之辈,生死关头,眼中厉色一闪,竟不顾丹田被搅得支离破碎,强行催动了最后的保命底牌!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是足以让他神魂俱灭的景象。 一枚通体乌黑、铭刻著血色符文的重锤,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陈渊手中,裹挟著千钧之力,迎面砸来! 重锤的呼啸声中,还夹杂著一枚符籙燃烧时的尖鸣,以及一道水行法力凝聚的幽蓝冰锥! 更让他亡魂大冒的是,一只外表胖乎乎的金色水豚,从陈渊怀中一跃而出,没有灵兽的迅捷,反而像一块被扔出的滚石,带著一股浑不讲理的野蛮衝撞,直扑他的面门! 太多了!太快了! 根本来不及调动傀儡回防,这是算准了他所有反应的绝杀!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赵书源脑中轰然一炸,生死一线间,他目眥欲裂,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四个字:“傀儡替身,敕!” 隨著那一声悽厉的“敕”字出口,他腰间护身玉佩骤然爆发出耀眼灵光,身前更有一道虚影凭空浮现,瞬间凝实成一具与他身形一般无二的木质傀儡,替死秘法轰然发动!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那头憨笨水豚撞来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气运之力,如同最霸道的诅咒,蛮横地作用在赵书源身上! 厄运光环。 那尊本该承受所有伤害的替死傀儡,体表毫无徵兆地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秘法转移生命力的过程瞬间中断、逆流! “什么?!”赵书源大惊失色,自己引以为傲的招招牌秘术,竟然施法失败了。 甚至还形成反噬! 咔嚓! 灵光护罩仅仅坚持了半息,便在重锤与冰锥的合击下,应声碎裂! 秘法反噬的剧痛,让赵书源的神魂都为之刺痛,动作出现了万分之一剎那的僵直。 就是这一剎那! 那头金色水豚,来福,已经粗野地一头撞在了他的胸口。 没有撕咬,没有爪击,就是最原始,最大开大合的衝撞! 赵书源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晦气侵入体內,仿佛连呼吸都在与自己作对。 与此同时,那枚爆裂符籙轰然炸开,狂暴的火浪將他整个人吞噬。 最后,是那柄携著陈渊肉身巨力的锻铁重锤,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因秘法反噬而僵直的胸口。 砰——! 赵书源的身体像一个破麻袋,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砸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整面墙壁都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他滑落在地,胸口整个塌陷下去,浑身焦黑,已不成人形。 他还没死。 他死死地盯著陈渊,眼中是难以置信与怨毒。 他想不明白,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怎么会…… 他更想不明白,自己赖以保命的底牌,为何会在最关键的时刻,以一种最荒谬的方式背叛了自己…… ………… 百炼阁,柴房。 “鏗!” 李腾衝的法剑正要再次斩在金一的脖颈上。 林逸的毒针也即將刺入金一的关节。 突然之间,两具傀儡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们身上那股被人操控的僵硬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眼中的红光瞬间熄灭,恢復了死寂的空洞。 两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柴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藏在破烂床板后的石头,心臟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机会!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不再有半分犹豫,手脚並用,从床板的废墟中爬了出来,像一只受惊的野兔,连滚带爬地冲向院墙那个被撞开的缺口。 他逃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 煞尸金一空洞的眼眶中红光闪烁,它接收到了来自主人的新指令。 它迈开大步,走到那两具倒地的傀儡旁,毫不犹豫地抬起了脚。 咔嚓!咔嚓! 两声脆响,李腾衝与林逸的头颅,被它硬生生踩得粉碎。 ………… 丹心阁內。 陈渊缓步走到赵书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这个奄奄一息的对手。 “为……为什么……” 赵书源的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声音,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只想知道自己究竟败在了哪里。 陈渊没有回答他。 回答一个死人,是浪费时间。 他只是伸出手,在那双充满不甘与怨毒的眼睛注视下,摘下了对方腰间的储物袋。 然后,一脚踩下。 赵书源的头颅,如一个熟透的西瓜,爆裂开来。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嘖,要是会搜魂就好了……” 陈渊面无表情地收回脚,心里暗忖。 赵书源这手傀儡术,他还真有点眼馋,而且此人身上似乎还有其他秘密。 可惜了,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必须一击毙命,不给任何机会。 “陈渊,还……还得靠我!” 他看了一眼怀中正邀功般蹭著他下巴的来福,隨手丟给它一块从赵书源储物袋里翻出的、带著浓郁土行灵气的矿石。 来福嫌弃地嗅了嗅,还是勉为其难地啃了起来。 陈渊开始清点战利品。 他身后,那尊玉雕般站立的苏晴,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那木然的死寂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迷茫与恐惧。 他瞥了一眼苏晴,这个女人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眼中那木然的死寂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迷茫与恐惧。 陈渊的目光冷漠,心中闪过一丝杀意。 一个目睹了全过程的活口,按理说,直接灭掉最为稳妥。 但他看到苏晴那副六神无主、仿佛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又暂时压下了这个念头。 暂时给她个机会,毕竟赵书源死太快了,还有一些事需要从她口中知道。 若是稍有异动,当场格杀便是。 他收回视线,神识沉入赵书源的储物袋,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些许变化。 “嘶。” 这个傢伙,比他想像中,要富裕得多。 第65章 香消玉殞,杀心不改 赵书源储物袋里的东西,远比孙家和张铁山加起来的还要丰厚。 灵石足有上千块,还有几瓶丹药,以及数张功效各异的漆黑符籙。 最让陈渊在意的,是一本名为《万魂傀儡经》的泛黄古籍。 他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便將其重新收好。 这些东西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整理。 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麻烦需要解决。 一个女人虚弱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带著劫后余生的颤抖。 “感谢道友……替我报仇雪恨……” 苏晴瘫软在地,费力地撑起身体,刚刚脱离控制的神魂还处於一片混乱之中。 陈渊转过身。 他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著她,那张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没有斩杀强敌的兴奋,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只有一种处理完一件麻烦事后的平静。 苏晴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份平静,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比起赵书源的阴狠,比起魏和的残暴,眼前这个男人这种彻头彻尾的冷漠,才真正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 刚刚燃起的、名为“自由”的火苗,被这盆冰水当头浇下,连一缕青烟都没剩下。 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陈渊没有说话,只是缓步朝她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即將崩溃的心弦上。 “別……別杀我……” 苏晴的声音嘶哑乾涩,带著哭腔,再无半分平日里的清冷。 “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陈渊的脚步没有停。 他不需要一个活著的知情者。 “是沧浪真人!” 眼看陈渊不为所动,苏晴几乎是尖叫著喊出了这个名字,语速快得像是要將所有秘密一口气倾倒出来。 “赵书源不是主谋!他背后的人要图谋沧浪真人的远古龙宫!” 陈渊的脚步,终於顿住了,眼睛微微眯起来。 他饶有兴致地看著苏晴,示意她继续。 求生的欲望让苏晴顾不上任何体面,她跪坐在地,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从她天生便与眾不同的体质,到这体质为她招来的无穷无尽的覬覦与灾祸。 再到她如何被赵书源用秘法控制,沦为一具只能任其摆布的傀儡,为他魅惑人心,扩张势力。 “赵书源每隔一月,就会用传讯骨片与他背后的人联络。” 苏晴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我听到了……他们说,沧浪真人要在沧墟搞什么升仙大会,那其实是一场血祭!” “他要用数万凡人的性命,催动八方锁海大阵,將那座传说中的远古龙宫从深海里钓出来!” 陈渊瞳孔骤然一缩。 “而望海镇,就是八个阵眼之一!” “赵书源他们的计划,就是抢在沧浪真人之前,控制望海镇的阵眼,等大阵发动时,分走一份龙宫的气运!” “陆青云……他们会去处理掉陆青云……” 信息量巨大。 陈渊的脑子飞速运转,將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串联起来。 升仙大会,血祭,锁海大阵,远古龙宫。 他想起了沧墟的传闻,想起了金煞岛的阵眼,想起了那个自称是沧浪真人弟子的陆青云。 “嘶……”他心中忍住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这背后还藏著如此惊天的图谋。 苏晴说完,便一脸期盼地看著陈渊,眼中满是哀求。 她已经將自己最大的价值,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 陈渊静静地听完,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他甚至还点了点头,像是在称讚她提供了有用的消息。 可他心里,杀心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炽烈。 这个女人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他抬起了手。 苏晴眼中的那点希冀之光,瞬间熄灭了。 她看懂了。 从始至终,这个男人就没打算让她活。 她忽然不抖了,也不再哭了。 一种死灰般的平静,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她撑著地面,缓缓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恢復了那份最后的体面。 她悽然一笑,那笑容里有解脱,有悲哀,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决绝。 “我这一生,皆为这副皮囊所累,从未有一刻,是为自己而活。” “也好。” “能死在自己手里,总好过再做他人傀儡。” 她看向陈渊,那双曾顛倒眾生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坦然。 “道友,你我虽是初见,但我能感觉到,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有一桩天大的造化,想与道友结个善缘。” 陈渊眉梢一挑,没有作声。 苏晴自顾自地继续。 “我死后,神魂会循著天生魅体的本源印记,转世投胎。” “若来世有缘,你能再见到一个与我身负同样体质的婴孩,还请道友……点化她一场,让她摆脱这身不由己的宿命。” “届时,她便会化作一份大礼,赠予道友,助你成就筑基之位。” “算是……我谢你的解脱之恩。” 话音刚落。 苏晴的身体猛地一颤,七窍之中,缓缓流出漆黑的血跡。 她竟是早已在体內藏了剧毒,此刻心念一动,便引毒攻心,自绝了经脉。 她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生机,在短短数息之间,便彻底断绝。 那双曾勾魂夺魄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陈渊站在原地,看著苏晴的尸体,沉默了片刻。 转世? 造化? 他对此不置可否。 修仙世界,光怪陆离,任何事都有可能。 他蹲下身,习惯性地摸了摸尸,確认苏晴身上再无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后,便站了起来。 他將赵书源和苏晴的尸体,都丟进了魏和留下的那尊炼尸炉中。 一把阴火下去,很快,便只剩下两捧飞灰。 做完这一切,陈渊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怀里已经將那块矿石啃得差不多的来福,又看了看丹心阁这间雅致的后院。 现在,这里的一切,连同那惊天的秘密,都属於他一个人了。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心念微动,他想起了那个在混乱中逃走的便宜学徒。 石头。 那孩子虽然只是枚棋子,但用著还算顺手,忠心也值得肯定,不能就这么丟了。 而且乃是沧墟原住民,说不定能顺藤摸瓜,进一步了解那位沧浪真人的阴谋。 陈渊通过神念,向潜伏在百炼阁附近的煞尸金一,下达了新的指令。 “去,找到石头,把他带过来。” 冰冷的神念传递而出,金一空洞的眼眶中红光一闪,旋即悄无声息地融入瞭望海镇的夜色之中。 第66章 补刀 丹心阁后院,死寂一片。 陈渊隨手將最后一捧骨灰洒进圃,算是给这片名贵草添了点肥料。 他拍了拍手,动作隨意,仿佛只是掸掉了些灰尘。 赵书源和苏晴,两个在望海镇也算风云的人物,彻底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痕跡。 回到厅內,陈渊拿起那本泛黄古籍。 入手沉甸甸的,书页被一股禁制牢牢锁死,用上法力也纹丝不动。 陈渊掂了掂古籍,嘴角扯了扯。 “也不知道赵书源死透了没……” 赵书源那老银幣,连本功法都藏得这么严实,真会一点后路都不留? 他可不信。 他把这本带锁的玩意儿,连同储物袋里上千块灵石、几瓶丹药,还有丹心阁搜刮来的全部家当,都归拢到一处。 这笔横財,比他预想的要厚实太多。 但望海镇这潭水,比他想的更深,也更浑。 沧浪真人,远古龙宫,血祭大阵。 每一个名头,都重得能把他现在这点家底压得粉碎。 走? 明哲保身,確实是最稳妥的选择。 可陈渊不甘心。 连赵书源那种怕死的老狐狸都敢下注的棋局,回报能小了? 再说,百炼阁,现在又白捡一个丹心阁。 这些都是他辛辛苦苦才攒下的基业,就这么扔了? 陈渊大马金刀地坐进那张本属於赵书源的太师椅,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著扶手,发出沉闷的“篤、篤”声。 走,还是留? ………… 与此同时。 在远离望海镇数百里外,一处不知名的海底洞窟深处。 洞窟中央,有一座漆黑的水池,池中粘稠的液体散发著令人作呕的腥臭。 池子正中,盘坐著一具用阴沉木雕琢而成的人形傀儡,五官与赵书源一般无二。 突然。 那木偶的双眼,毫无徵兆地睁开,迸射出怨毒与疯狂的红光!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在洞窟內迴荡。 “赵书源”从池中一跃而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低头看著自己这副僵硬的木头身躯,感受著体內十不存一的稀薄法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狰狞。 主身死了! 他最强的两具傀儡,苏晴和李腾衝,也失去了感应! 自己所有的心血,毁於一旦! “陈立!” 他咬牙切齿地嘶吼出这个名字,声音因愤怒而扭曲。 “我必將你碎尸万段,神魂炼成傀儡,永世折磨!” “是吗?” 一个沙哑乾涩的笑声,从洞窟的阴影中传来。 “赵兄,你现在这副模样,拿什么去跟人斗?” 赵书源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全身笼罩在灰色长袍中的乾瘦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 来人兜帽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有一股阴冷死寂的气息,笼罩了整个洞窟。 “道兄?”赵书源又惊又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留在你身上的子母连心蛊告诉我,你死了。”灰袍人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说吧,怎么回事?谁干的?” 赵书源脸上青红交加,强撑著说道:“是我大意了,被一个小贼偷袭。道兄放心,此人实力低微,不过是仗著一件厉害的法器。给我三天,不,一天时间,我定能……” “废物。” 灰袍人冷冷地打断了他。 “你的主身,你的核心傀儡,都没了。你现在,除了这具只能发挥练气中期实力的木偶,一无所有。你凭什么?” 一股远超赵书源全盛时期的恐怖威压,轰然压下! 赵书源的木偶之躯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双腿一软,竟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他眼中的疯狂,瞬间被恐惧取代。 “我再问一遍。”灰袍人的语气冰冷刺骨。“是谁,用了什么手段,把你这只自以为是的螳螂,给碾死了?” 赵书源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不敢有丝毫隱瞒,將自己如何被一个手持重锤的修士闯入丹心阁,如何放出林逸和李腾衝围攻对方的庚金煞尸,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然,他隱去了最后自己秘法失灵,被一头水豚撞死的丟人细节。 只说对方手段诡异,在自己即將获胜时,突然爆发,一举將他灭杀。 “庚金煞尸……魏和那个蠢货的炼尸术么。”灰袍人低声自语,似乎对这个结果並不意外。“那个叫陈立的小子,还有什么別的本事?” 赵书源的木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灰袍人敏锐地捕捉到了。 “看来,你还是不老实。” 他缓缓抬起一只乾枯的手掌,五指张开,一缕缕比墨汁还要深邃的黑气,如毒蛇般缠向赵书源。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自己来取好了。” “不!阴无咎你这个混蛋!” 赵书源发出惊恐的尖叫。 但已经晚了。 黑气瞬间钻入木偶的七窍,开始粗暴地撕扯他刚刚寄宿的神魂。 一幅幅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回,又被灰袍人尽数读取。 那柄从阴影中出现的重锤,那枚恰到好处的爆裂符籙,那根诡异的冰锥,以及……那头看起来憨態可掬,却在最关键时刻,用一种最不讲道理的方式,撞碎了他所有希望的金色水豚! 灰袍人猛地收回手,兜帽下的身体,似乎都微微一震。 “气运反噬……竟是身负大气运之人……”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强烈的情绪波动,那是贪婪,是狂热,也是一丝忌惮。 赵书源的木偶之躯,此刻已是遍体鳞伤,布满了裂纹,眼中的红光也黯淡到了极点。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看向灰袍人。 “……救我……” “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灰袍人漠然地宣判了他的死刑。 “你惹下的麻烦,我会替你解决。你没能拿到的那份龙宫机缘,我便替你收下了。” 他一只手掌,轻轻按在了木偶的天灵盖上。 砰! 木屑四溅。 赵书源这具最后的寄身之所,连同他最后一缕残魂,被彻底捏得粉碎。 灰袍人静静地站了片刻,从洞窟一角的暗格中,取出了那枚与赵书源联络用的传讯骨片。 “陈立……庚金煞尸……气运之子……” 他用乾涩的嗓音,玩味地念著这几个词。 “望海镇,这盘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咔嚓。 骨片在他手中化为粉末。 他的身影,也缓缓融入了洞窟的黑暗之中,再无踪跡。 第67章 玄水镇海经 夜色如墨。 百炼阁內,灯火通明。 后院柴房的狼藉已被清理一空,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死斗从未发生。 陈渊安然坐在大堂那张属於自己的太师椅上,手中把玩著那本禁制重重的《万魂傀儡经》。 铺子的大门被轻轻推开,煞尸金一那暗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在它身后,跟著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逃出生天的石头。 他畏缩地踏入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当他看清灯下那道安然无恙的身影时,紧绷了数月的神经终於鬆弛下来,眼眶一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掌柜的……” 陈渊睁开眼,平淡地看了他一眼。 “起来吧。” 他没有多问,只是伸出手,在这孩子瘦削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就在指尖触碰到石头的瞬间,陈渊的神情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异常纯粹的气息,正在石头体內缓缓流转。 那气息与他识海中《观潮图》的道韵,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遥相呼应。 同时,那许久未曾有过动静的【好运】词条,也在此刻传递来一缕极其强烈的直觉——此物,於他有天大的好处! “你体內这股气息……从何而来?” 陈渊收回手,语气平静,但內心已然掀起了波澜。 石头愣了一下,不敢有丝毫隱瞒。 將自己被赵书源用符籙控制,每夜如坠噩梦,又如何在梦中听到一段仙乐般的口诀,如何跟著那口诀调整呼吸,最终在体內生出一股清凉气息,得以保持神智清醒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弟子只知道,那段口诀叫《定海息》。” 《定海息》! 陈渊静静地听著,心中那股冥冥中的感应越发清晰。 凡人之躯,无灵根,无法感应天地灵气,这是修仙界的铁律。 可石头,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却单凭一段口诀,无师自通地在体內修出了法力。 这已经不是天资的问题,这根本就是顛覆常理。 陈渊沉吟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十块下品灵石,和一瓶最基础的聚气丹,推到石头面前。 “你把那段《定海息》的口诀,完整地背给我听。”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这些,是你的报酬。” 石头见状,连忙摆手,脸上满是惶恐与真诚。 “掌柜的,这口诀是弟子唯一能报答您的东西!您救了弟子的命,若这东西对您有用,弟子心甘情愿献上,绝不敢要任何报酬!” 他心里藏著私心,希望能凭此获得掌柜的看重,能继续留在他身边,但此刻,那份劫后余生的感激与孺慕之情,却是压倒了一切。 “拿著。” 陈渊面露一丝笑容,语气却不容置喙。 “一码归一码。这是规矩。” 石头不敢再推辞,只好將灵石和丹药收好,心中对掌柜的敬畏与感激更深了一层。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一字一句地背诵那段早已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口诀。 口诀古朴晦涩,音节拗口至极。 但隨著石头的背诵,陈渊的脑海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一个个音节,仿佛带著某种奇异的魔力,与他神魂深处,那幅得自苏清澜的《观潮图》,產生了强烈的共鸣! 《观潮图》是一幅静止的图录,描绘的是潮汐涨落的规律,是一种观想法门。 而这篇《定海息》,讲的却是呼吸吐纳之法,是运转法力的心诀。 一为观想,一为心法。 一静,一动。 当《定海息》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陈渊的意识中,那幅静止的潮汐图,轰然活了过来! 图中的无垠大海开始奔涌,浪潮以前所未有的规律与威势席捲,而《定海息》的法诀,则化作了驾驭这片狂涛骇浪的无上韁绳! 两者完美契合的瞬间,他神魂深处,那枚沉寂已久的青色玉符猛然一震,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 《观潮图》与《定海息》融合而成的宏大道韵,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疯狂涌入玉符之中。 玉符表面,一行行古朴玄奥的紫色篆文,缓缓浮现,最终凝聚成形。 【名称】:玄水镇海经 【品质】:紫 【描述】:由《观潮图》与《定海息》融合而成,蕴含水行本源大道。功法完整,可直指金丹。修炼此法,法力绵长,生生不息,神魂稳固,万法难侵。 【达成条件】:获得《观潮图》与《定海息》。(已达成) 陈渊猛地睁开双眼,內心的震撼无以復加。 紫色词条! 这竟是一门能够直指金丹大道的无上水行真法! “苏家……大能后裔?当初是我看走眼了?” 陈渊脑中闪过几个念头,隱约抓住了什么。 难怪他能凭《观潮图》硬生生修出水灵根,感情这功法本身就是一件至宝。 这么说来,一个凡俗的苏家,竟然能和金丹大能扯上关係,这就不是不可思议,而是惊悚了。 据他所知,东寧府也不过是眾多凡人生存的岛屿中,较大的一个罢了。 由於灵气稀缺,加上修行资源有限,修士极少会去那里,更遑论是留下血脉后裔了。 陈渊眉头紧锁,陷入思索。 一门金丹大道级別的功法,被一分为二。 记载著观想法门上半部分的《观潮图》,由苏家先祖作为传承信物流传下来,机缘巧合被他得到。 而记载著核心心法的下半部分《定海息》,却在数十年后,出现在了一个出身沧墟的凡人少年脑海中。 沧墟,又是沧浪真人图谋远古龙宫之地。 这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繫,绝不可能是巧合。 陈渊的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棋盘外的猎人,窥伺著棋盘上的风云变幻,准备伺机而动。 直到此刻,他才悚然惊觉。 自己从得到《观潮图》的那一刻起,或许就已经身在局中,成了別人棋盘上的一颗子。 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已將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 而织出这张网的,又会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沧浪真人……好大的野心,就是不知道苏家在其中,是什么样的位置?石头这小子,身上又有哪些秘密呢?” 陈渊看了一眼有些憨直的石头,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 “罢了,兵来將挡水来土掩,送上门的机缘不要白不要!” 陈渊眼眸闪过一丝狠色。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自己一介散修,既无天赋又无师承,若是不拼不搏,寿元耗尽都未必能达到筑基! 毕竟,青符只能帮助他掌握已有的技能,却是没办法让他凭空变强,想要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要功法,要资源……也要有几分手段! 无论那沧浪真人布局如何,自己一定要找机会分一杯羹! 第68章 灵雾绕丹房,锋芒尽敛藏 陈渊看著跪在地上的石头,神色未变。 “你做得很好。” 这句平淡的夸奖,让石头瘦弱的身体一颤,几乎要落下泪来。 “以后,百炼阁明面上由你打理,丹心阁那边,我会另外寻个掌柜。” 陈渊的声音很平静,“你只需记住,我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在铺子里,专心闭关修行。” “至於那《定海息》,你自己勤加修炼便是,切记,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包括我。” 石头重重地点头,將这句话烙在心里。 “铺子里的事,一切照旧。” “若有客人上门,寻常生意你便自己做主,若有修士前来,便说我外出寻访材料,短期內不会回来。” 他丟给石头一个储物袋,里面是十块灵石和一些凡俗金银。 “这些,够你日常开销。” 交代完一切,陈渊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百炼阁的大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他没有去那个临时的藏身小院,而是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丹心阁的后门。 这里,才是他未来一段时间真正的“洞府”。 布下几张从魏和那里得来的警戒符籙,陈渊这才坐下,心神彻底沉静下来。 他將赵书源的储物袋倒空,里面的东西堆了一地。 上千块灵石闪烁著微光,几瓶丹药,一沓功效不明的黑色符籙。 他的注意力,落在了那本被禁制锁死的《万魂傀儡经》上。 他尝试著注入法力,那禁制坚固异常,他的法力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反应。 陈渊没有强求,只能先搁置一旁。 他將所有杂物分门別类地收好,最后,只剩下那枚承载著《玄水镇海经》的青色玉符,静静地悬浮在他的识海之中。 紫色的词条,直指金丹。 陈渊却异常冷静。 机缘越大,背后牵扯的因果就越深。 他现在,只是这滔天棋局里,一个稍微强壮了些的螻蚁。 想要活下去,甚至分一杯羹,就必须儘快將机缘,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战力。 他没有急著立刻废功重修,欲速则不达,根基必须稳固。 他缓步走入丹心阁后院那间雅致的炼丹房。 赵书源不通丹道,这间炼丹房几乎是全新的,丹炉和药架都一尘不染,倒是便宜了他。 他从书架上拿起一本《药理初解》,又翻出一本《凝气丹丹方详解》。 赵书源已死,这丹心阁自然也归了他。 这现成的基业,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 修行、炼丹、炼器、符籙……这些修仙百艺,都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也是他日后慢慢“肝”出新词条的根基。 他盘膝坐下,將数百块灵石在身周摆成一个简单的聚灵阵,浓郁的灵气几乎化作实质的白雾。 陈渊闭上双眼,不再理会外界的一切纷乱。 ………… 翌日。 清风堂的钱掌柜从一场大梦中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过去两个月的事情模糊不清,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浓雾。 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对不起东家的大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 张家管事也哈欠连天地起了床,总觉得近来心神不寧,像是丟了魂一样。 坊市里,不少修士都感觉自己前段时间浑浑噩噩,仿佛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心神,但隨著赵书源和苏晴的“失踪”,这种感觉也烟消云散,只留下一片莫名其妙的困惑。 没有人会將这些怪事,与两个铺子的主人悄然消失联繫在一起。 时间,便在这份诡异的平静中,缓缓流逝。 ………… 半年后。 望海镇的清晨,海风依旧,街面却早已换了人间。 这份热闹,如今九成九都绕著两家铺子打转。 百炼阁。 “叮叮噹噹!” 招牌擦得鋥亮,打铁声不再是孤单的迴响,而是三座锻炉同时开工的交响乐。 主事的少年石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瘦弱畏缩的学徒。 半年时间,他身子骨彻底长开,每日锻铁不休,又有灵石辅助修炼《定海息》,整个人沉稳干练,眉宇间自有一股寻常人没有的精气神。 他身边,还多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凡人学徒,挥汗如雨地拉著风箱、抡著副锤。 柜檯后,一个精明的中年伙计,迎来送往,將那些试图旁敲侧击打探消息的修士们,应付得滴水不漏。 与百炼阁的热火朝天隔著几条街,是另一番光景。 丹心阁。 关门数月后重新开张,铺內被彻底翻新,一排排药柜散发著淡淡的檀木香与纯净药气,清净雅致。 新掌柜是个唤作老吴的沉默中年人,带著两个怯生生的药童,只管按价卖丹,多一句废话都没有。 如今坊市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想要上好的法器,去百炼阁。 想要品质精纯的凝气丹,去丹心阁。 这两家铺子,几乎將望海镇低阶修士的命脉攥在了手里。 无数人想巴结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陈大师”,可连他一根毛都摸不著。於是,所有的热情,都倾注到了百炼阁的石头身上。 各种礼物、宴请的帖子,几乎淹没了柜檯。 石头谨记著陈渊的吩咐,让伙计一概婉拒,只以百炼阁的名义,与三大家族保持著不远不近的生意往来。 无人知晓。 在丹心阁那间从不对外人开放、甚至连老吴和药童都不得靠近的后院深处。 聚灵阵中央,浓郁的灵雾繚绕。 陈渊睁开眼,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仿佛有潮汐生灭,旋即敛去。 这半年,他並未急於突破,而是將全部心神都沉入了那部《玄水镇海经》的浩瀚道韵之中。 经文玄奥,所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爭”,他以《观潮图》为基,观想识海化作无垠太虚;以《定海息》为法,引天地灵气为引,于丹田气旋之中,艰难地凝练出第一滴玄水真元。 过程枯燥,却大道至简。 从一滴,到一缕,再到如今,一条奔流不息的玄水长河已在他经脉中缓缓流淌,温养著四肢百骸。 他体內法力鼓盪,气旋比半年前壮大了数倍不止,稳稳地停在了练气四层的顶峰,根基之扎实,远非昔日可比。 这玄水真元沉凝如汞,生生不息,更让他悟出了“以水济火”的精微法门。 炼丹时,真元便化作最精妙的韁绳,將炉火的每一分燥烈都驯服得恰到好处。 他屈指一弹,身前的丹炉炉盖应声飞起,十二枚圆润饱满、丹气四溢的凝气丹静静地躺在炉底,成丹率十成,品质完美! 视线转向另一侧的锻造台,一柄新铸的法剑正静置其上,剑身流光,锋锐之气隱而不发。 这半年,他足不出户,將赵书源留下的海量灵石与两间铺子的材料,尽数转化成了自身的修为和熟练度。 识海中,【炼丹(大成)】与【炼器(圆满)】的词条熠熠生辉。凭藉著圆满的炼器技艺,他锻造法器的成功率已高得惊人。 他如今,已是望海镇当之无愧的首席炼丹师与炼器师。 这两个名头,同样无人知晓。 陈渊收好丹药与法剑,站起身,掸了掸衣袍。 练气四层顶峰,在这望海镇確实能横著走了。 可这点实力,在沧浪真人那等存在的棋局里,依旧不够看。 他走出炼丹房,抬头看了看天色。 该出去走走了。 第69章 阵眼难觅,易物求机 丹心阁后院,月华如水,清冷似霜。 陈渊负手立於庭中,感受著丹田气海內,那股几近满溢的法力。 练气四层顶峰,距离五层,仅有一纸之隔。 但这半年,他並未將全部心神都放在寻找那虚无縹緲的“阵眼”之上。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通过老吴、石头,以及自己偽装身份在坊市中搜集的种种情报,一点点拼凑出了这盘棋局背后,那位真正的执棋者——沧浪真人的轮廓。 此人的崛起,堪称传奇。 百年前,他不过是这片海域无数散修中毫不起眼的一个,灵根资质平平,毫无背景。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短短百年间,从练气一路高歌猛进,突破筑基,直至如今的筑基后期大修士,成为周边海域说一不二的霸主。 这速度,快得不合常理。 而坊间流传的,更多是他那梟雄般的狠辣手段。 据说,他筑基初期时,曾为了一处水眼灵脉,孤身一人,设计覆灭了盘踞黑水岛的修仙家族“墨家”。 他先是散布谣言,挑拨墨家与宿敌的关係,又暗中下毒,削弱墨家高阶战力,最后於两家火拼、两败俱伤之际悍然出手,將墨家上下,无论老幼,尽数屠戮,连豢养的灵兽都未曾放过。 事后,他却以“为民除害”的名义,將所有罪责推到墨家宿敌身上,自己则顺理成章地占据了那处灵脉,博得了偌大名声。 隱忍,狡诈,狠毒,且极善偽装。 陈渊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老谋深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梟雄形象。 这样一个人,搞出所谓的“升仙大会”来行血祭之事,简直再正常不过。 一想到自己正与这等人物隔空博弈,陈渊便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 时不我待。 坐以待毙,无异於引颈就戮。他必须主动出击,於这盘死棋中,寻得一线生机。 恰在此时,院门被轻轻叩响,是老吴。 “东家,黑石岛传来的消息。” 老吴递上一枚玉简,姿態愈发恭敬,不敢有分毫逾矩。 陈渊接过,神识一扫。 半月之后,黑石岛將举办一场规模不小的交换会。 此会不同於坊市的公开交易,更为私密,参与者多为附近海域的散修巨擘或小族宿老,时常会有一些寻常难见的奇珍异宝流出。 陈渊心中一动,如古井生波。 赵书源留下的那点家底,已被他这半年消耗得七七八八。 无论是想將炼丹炼器之术推向更高境界,还是为日后修炼《玄水镇海经》积攒资粮,都需要海量的珍稀材料。 这交换会,可谓是投石问路的好机会。 况且,鱼龙混杂之地,也最易探听到那些藏於水面之下的秘闻。 “铺子里的事,你与石头一切照旧。” 陈渊指尖法力微吐,將玉简碾为齏粉,声音平淡如初。 “若有大事,以此物传讯於我。” 他丟给老吴一枚子母传音符,旋即转身步入內室,身影隱没於黑暗。 老吴躬身而退,悄无声息地闔上了院门。 一夜无话。 三日后,一个面容普通、气息內敛的青衣修士,悄然离开瞭望海镇。 他敛去一身锋芒,腰间掛著一枚不起眼的储物袋,怀中揣著一只呼呼大睡的金色水豚,身后背负一口平平无奇的法剑,混入人流,便如一滴水匯入江河,再难分辨。 黑石岛依旧是那副混乱芜杂,却又生机勃勃的模样。 简陋的码头上人来人往,三教九流的修士混杂其间,南腔北调的討价还价之声不绝於耳,空气中瀰漫著海水的咸腥、灵药的芬芳与法器上淡淡的血气。 陈渊並未在坊市流连,而是径直往岛屿深处行去。 交换会的地点,设在一处巨大的天然溶洞之內。洞口有两名练气二层的修士把守,气息彪悍,眼神如鹰,一看便是惯於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入场费,十块灵石,或一件等价的法器材料。” 陈渊面无表情,递上十块下品灵石。 守卫掂了掂分量,便侧身让开了通路。 溶洞之內,別有洞天。 空间宏大,洞壁上镶嵌著无数发光的奇石,將此地照得亮如白昼,光怪陆离。上百个摊位沿著洞壁隨意摆放,摊主们大多气息驳杂,神情警惕,彼此间涇渭分明,显然都不是什么善茬。 空气中,各种灵药、矿石、妖兽材料的气味混合一处,五味杂陈。 陈渊並未急於寻觅,而是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倚著石壁,不动声色地將场內情形尽收眼底。 来此的修士,修为大多在练气初期,偶有几个练气中期的,便已是此地不好招惹的存在。他甚至看到了几张熟面孔,皆是望海镇的常客,但对方显然未能认出他这副改头换面的模样。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大隱隱於市。 一个时辰后,他才如閒庭信步,开始在摊位间缓缓踱步。 摊上之物確实五八门,有沾著新鲜泥土的百年灵药,有奇形怪状的妖兽骸骨,亦有一些传承残缺的功法玉简。大多是低阶修士所用之物,於如今的陈渊而言,不过是些鸡肋。 他此行目的明確,一为高年份的水、金二行灵药,为日后筑基铺路;二为搜集稀有的炼器矿石,以期將【炼器】词条更进一步。 不知不觉,已行至溶洞最深处。此地摊位明显稀疏许多,摊主也皆是些气息深沉的修士,个个闭目养神,颇有几分姜太公钓鱼的意味。 一个摆满了各色乌黑矿石的摊位,引得他驻足。 摊主是个枯瘦老者,闔目垂眉,仿佛枯坐的老僧,对来往之人不闻不问。 陈渊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摊位角落里,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天然云纹的矿石之上。 【墨云铁】 此乃炼製上品法器,乃至一些特殊法宝胚胎的极品主材。 他正欲开口,一个略带几分轻佻傲慢的声音,却从身旁响起,分外刺耳。 “老丈,你这块墨云铁,成色似乎有些不对啊。” 陈渊侧目望去。 只见一个身著华贵锦袍的年轻修士,正捻著那块矿石,摇头晃脑,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著两名神情倨傲的家僕。 这年轻人修为约莫练气四层,气息却虚浮不定,一看便是丹药堆砌而成的空中楼阁。 枯瘦老者缓缓睁眼,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声音沙哑如铁器摩擦:“三百灵石,或三瓶『碧水丹』,概不还价。” “嘖,” 锦袍青年撇了撇嘴,指著矿石上一道天然的云纹,故作高深道:“你看这道纹路,深浅不一,色泽暗沉,怕是炼化时火候不对,混入了地火浊气吧?此物空有其表,实则內里已损,三百灵石……可有些过了。” 他身后一名家僕立刻会意,上前一步,不著痕跡地挡住了半个摊位,看似无意,却將其他可能感兴趣的买家视线隔绝开来。 锦袍青年將矿石丟回摊上,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这样吧,一百五十块灵石,本公子就当买块废料回去研究,也算帮你处理了这件次品,如何?” 这番一唱一和,將一件上品材料硬生生说成了残次废品,是典型的杀价伎俩。 第70章 鱷畔觅仙缘 周遭几个摊主听见动静,都默不作声地挪了挪屁股,离得远了些,生怕沾上麻烦。 陈渊站在人群后头,就这么静静看著。 那枯瘦老者乾瘪的脸皮抖了抖,攥著摊布的手背青筋暴起,可瞅了眼锦袍青年身后那两个煞神般的家僕,又硬生生把火气咽了回去。 他乾脆把头扭到一边,不吭声了。 “哼,老不死的,给脸不要脸!”锦袍青年自觉没趣,骂骂咧咧地甩袖走人。 等那几人走远,看热闹的也散了,陈渊这才慢悠悠地晃到摊位前。 他没看那老头,视线直接落在墨云铁上,开口问道:“道友,这东西怎么卖?” 枯瘦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子在他身上扫了扫,见他气息沉稳,不像找茬的,才哑著嗓子报价:“三百灵石,或者三瓶碧水丹。” 陈渊没还价,手一翻,一个玉瓶出现在掌心,递了过去。 “凝气丹,道友看看合不合用。” 老者狐疑地接过玉瓶,拔开塞子,只闻了一下,脸色就变了。 一股精纯药香钻进鼻子,比他这辈子闻过的所有凝气丹都浓郁。 他手忙脚乱地倒出一枚,丹药滚圆,灵光含而不露,是上品! 这种货色,救命的时候能多爭一口气,其价值远不是三百灵石能比的。 “成交!” 老者一把將玉瓶死死揣进怀里,像是怕陈渊反悔,再抬头时,脸上那点憋屈早就没了,换上了一副討好的笑,麻利地將墨云铁推了过来。 陈渊收好东西,点点头,转身就走,很快就匯入人流,不见了踪影。 …… 溶洞里的交换会散得差不多了,摊主们陆陆续续开始收拾东西。 陈渊没再逗留,悄悄出了洞。 黑石岛的夜晚,比望海镇的要闹腾得多。 他拐进岛上最亮堂的一家酒楼,“听潮阁”。 这里头什么人都有,修士和凡人挤在一块儿,吹牛的,谈买卖的,骂娘的,各种声音混著酒气,好不热闹。 他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要了壶灵酒,两碟小菜。怀里的来福被他塞了块灵气糕点,吃得正香,也不闹腾。 陈渊自顾自地喝著酒,耳朵却把周围的閒聊都听了进去。 “黑石岛这价钱,真是没法活了。” “谁说不是,一瓶破凝气丹都要二十块灵石,还不如去望海镇的丹心阁,人家那才叫公道。” 邻桌两个散修的抱怨,让他捏著酒杯的动作停了停。 看来老吴和石头干得不错,铺子的名声都传到这儿了。 他正想著,另一边的吵嚷声盖过了这边。 “方兄,少喝点,这次出海没捞著啥,灵石得省著。”一个愁眉苦脸的汉子劝著同伴。 被叫方兄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练气四层的修为,脸喝得通红。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铜铃大的眼珠子一瞪。 “省?怎么他娘的省!这片海上,能捞油水的地方,不是被三大家族圈了,就是被碧海宗那帮孙子划成禁地!咱们这些人,想喝口汤都得看他们脸色!” 他嗓门不小,周围好几桌的人都看过来,又赶紧把头转回去,不敢多事。 “你小点声!”同伴急得直冒汗,“碧海宗,那可是霸主!惹了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霸主?狗屁!” 方姓壮汉又灌下一大口酒,一脸不屑,“我听跑船的说的,在真正的大陆上,碧海宗算个球!人家金阳宗、玄月门,那才是仙家大派,筑基的跟牛毛一样多!咱们这破地方,在人家眼里,就是个养鱼的池塘!” “金阳宗……玄月门……”同伴听得一脸嚮往。 “哼,所以每次搞什么狗屁『选拔大会』,一个个都跟疯狗似的往前挤!” 方姓壮汉冷笑,“都以为进了碧海宗就能上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人家凭什么看得上咱们这些泥腿子?” 他越说越来劲,同伴看劝不住,嘆了口气,扔下几块灵石结了帐,灰溜溜地跑了。 桌上,就剩那方姓壮汉一个人,对著空酒壶生闷气。 陈渊喝完杯里的酒,没急著走,又给自己满上。 等那壮汉骂累了,周围的角落也彻底安静下来,他才端起自己的酒壶,慢悠悠地走过去,在壮汉对面坐下了。 听潮阁的角落里,陈渊与方正对坐。 桌上,又多了一壶灵酒。 “陈兄,你也来听这满楼的屁话?”方正灌了口酒,眼神却清明了许多,显然酒醒了大半。 “听听总没坏处。”陈渊给他也倒上一杯。 方正盯著他看了一会,忽然压低了声音,脸上那股子粗豪被一种精明取代。 “陈兄,你这人我留意过,是个干大事的,不像他们,只会耍嘴皮子。我这儿,有个能挣灵石的活计,不是抱怨,是真刀真枪地干。你,有没有胆子?” 陈渊端起酒杯,没立刻回答。 这个方正,他確实听人提过几次。 性子爆,嘴巴臭,但在散修里名声不差,是个讲信义的。 在这片处处是坑的海上,这种人比上品法器还难得。想办点事,缺的就是这种靠得住的临时搭档。 “哦?方兄但说无妨。”他放下酒杯。 “我信得过你!”方正眼中精光一闪,“我最近在黑风礁,发现了一头落单的一阶初期妖兽,铁脊鱷。最关键的是,那畜生守著一株玄水草!” 玄水草! 陈渊心里一动,脸上却半点波澜也无。 这东西对寻常修士是好材料,但对他而言,却是修炼《玄水镇海经》不可多得的灵物。这趟黑石岛,没白来。 他的心思电转,瞬间便將利弊盘算清楚。 方正此人,性情粗豪,观其言行,不似城府深沉之辈,但散修之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 不过,那又如何? 他暗自估量,方正不过练气四层,自己已是四层顶峰,根基扎实,法力浑厚。真要动起手来,自己神魂有【藏锋】之技,手中有煞尸金一这张大底牌,再加上各种符籙手段,就算对方设下什么圈套,自己也绝对有反杀的实力,足以压得住场子。 富贵险中求,这株玄水草,值得他冒一次险。 见陈渊神色镇定,方正心里更高看了一眼,继续道:“那畜生刚蜕完皮,正是最虚的时候,是下手的最好机会。但我一个人没十足的把握,需要个信得过的帮手。想来想去,这黑石岛上,就你最合適。” 陈渊心中已有定计,面上则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沉吟,隨即拱手道:“方兄如此信任,陈某要是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好!”方正大喜,一拍大腿,“我就知道陈兄是个爽快人!” 他凑得更近了,声音压得更低:“那畜生一身都是宝。事成之后,玄水草,咱俩平分。妖兽的材料全归我,但我按市价,折一半的灵石给你。你看怎么样?” 这分配,已经算是相当公道了。 “可以。”陈渊答应得很乾脆。 “痛快!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午时,就在码头碰头,直接出发!”方正举起酒杯,神情振奋。 陈渊与他碰了一下。 “明日午时见。” 第71章 方正的诚意 次日午时,黑石岛码头。 西边那棵老榕树下,早已站著三道人影。 为首的正是方正,他换了一身方便活动的短打劲装,昨日的酒气散尽,整个人显得精悍了许多。 在他身旁,还站著一对男女。 男的身材高大,面容刚毅,背著一柄宽刃大刀,沉默地杵在那里,像一截铁塔。 女的则身段婀娜,容貌秀丽,眉宇间带著一股坦荡的英气,一双丹凤眼正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陈渊从不远处的人流中走出,不疾不徐。 “陈兄,你可算来了!” 方正一见他,立刻大笑著迎了上来,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我给你介绍。” 他指著那对男女。 “这位是贺山,这位是柳眉,他们是夫妇,也是我能把后背交给他们的伙伴。这位,便是我跟你们提过的陈兄。” 那名为贺山的壮汉冲陈渊憨厚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而柳眉的视线则在陈渊身上打量了一番,毫不掩饰其中的直率。 “方大哥,你说的帮手,就是他?” 柳眉的声音清脆,带著善意的提醒。 “练气四层的修为,是足够了。可黑风礁那地方,风大浪急,危机四伏,我们得多加小心。陈道友,我们此行非同儿戏,你可有万全的准备?” 这番话,是出於对新同伴安危的考量。 方正脸上有些感动,笑著摆手。 陈渊却先一步笑了笑,对著柳眉微微拱手。 “在下不过是一介散修,四海为家,多谢道友关心。” 他的態度不卑不亢,语气温和,却又带著一种让人无法深究的距离感。 柳眉还想再说些什么,方正连忙插话。 “放心吧弟妹,陈兄是实在人!来,陈兄,这是我们发现那畜生时,它蜕下的鳞片。”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鳞片,直接递到陈渊面前。 那鳞片呈暗青色,边缘锋利,上面还残留著一丝微弱的妖气。 “陈兄,你先看看,心里有个数。” 陈渊接过,指尖轻轻摩挲。 鳞片质地坚硬,入手冰凉,那股妖气虽弱,却带著一股土行特有的厚重与凶戾。 “一阶初期,铁脊鱷的腹鳞。” 陈渊淡淡开口,说出的结论与方正心中所想分毫不差。 方正眼中闪过一抹讚许,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 “陈兄好眼力!那畜生正处於蜕皮后的虚弱期,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他收回鳞片,目光转向陈渊。 “现在,也让我们看看陈兄你的准备,我们好配合。” 贺山与柳眉的视线,也同时聚焦在陈渊身上,眼神中是期待与信任。 陈渊並不意外,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递了过去。 “这是?” 方正疑惑地接过。 “疾风丹。” 陈渊言简意賅。 “服用后,一炷香內,身法速度可提升三成。” “什么?!” 不止是方正,就连一直沉稳的柳眉,脸上也露出了惊喜。 方正连忙拔开瓶塞,一股清冽的药香混杂著风灵气的波动,扑面而来。 他倒出一枚,那丹药色泽青碧,圆润无暇,一看便知是上乘货色。 这种能暂时提升战力的丹药,在坊市中向来是有价无市,其价值远比普通的疗伤丹、聚气丹要高得多。 一个能隨手拿出这种丹药的散修,其实力与底蕴,远超他们的想像。 “好!好丹!” 方正一拍大腿,看向陈渊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与敬佩。 “陈兄如此慷慨,我方正佩服!有此丹相助,我们此行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 柳眉看向陈渊的表情也充满了善意与尊重,再无半分担忧。 一个愿意拿出如此珍贵丹药与队友分享的炼丹师,无论在哪里,都值得用真心去结交。 “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那我们就把章程说清楚。” 方正收起笑容,面色一肃。 “此行所得,那株玄水草,我们四人平分。妖兽的材料,我和贺山皮糙肉厚,就归我们夫妇,但我们会折算成灵石,补给陈兄,绝不让你吃亏,如何?” 他这话是看著所有人说的,无比公允。 贺山依旧沉默地点头,柳眉却是眉头一挑,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 “方大哥,这样不妥。陈兄的疾风丹如此贵重,我们怎能只按人头分?依我看,玄水草陈兄当得三成,我们三人分剩下七成,妖兽材料的灵石补偿照旧!” “弟妹!” 方正的脸色柔和下来,带著一丝兄长般的无奈。 “陈兄既拿出丹药,便是將我们当做同伴。我们若是斤斤计较,岂不是小看了陈兄,也小看了我们自己?情义,是不能用灵石衡量的!” 柳眉被说得脸上一红,点了点头,不再爭辩。 陈渊在一旁静静地看著,心中念头百转。 这几人行事,倒也坦荡。 散修组队,本就处处是试探,互相摸底,再正常不过。 柳眉的提议出於好意,方正的拒绝则更显老道,既全了情面,也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关係。 看来,这是一个以方正为主心骨,颇有默契的队伍。虽萍水相逢,但至少在猎杀铁脊鱷这件事上,可以算作是可靠的臂助。 “我没意见。” 陈渊平静地开口,打破了僵局。 “那就这么定了!” 方正一锤定音。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四人不再耽搁,在码头租了一艘不算起眼的中型海船,由看起来最是老实本分的贺山掌舵,扬帆起航,向著茫茫大海深处驶去。 船行於海上,海风呼啸。 方正与贺山夫妇聚在船头,高声谈笑著海上的趣闻,还不时热情地招呼陈渊过去一同閒聊。 陈渊只是摇头推辞,独自一人坐在船尾,闭目养神,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但他强大的神魂,却早已將三人的对话,连同他们身上坦荡的法力波动,尽数掌握。 怀中,来福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黑风礁,位於东南方向三百里外,是一片由无数黑色礁石组成的险恶海域。 此地常年罡风呼啸,礁石下暗流涌动,寻常海船根本不敢靠近。 船只在贺山嫻熟的操控下,灵巧地避开一个个致命的漩涡与暗礁,缓缓驶入黑风礁的腹地。 越是深入,风声便越是悽厉,如同鬼哭狼嚎,刮在人脸上,隱隱作痛。 终於,海船在一片相对平缓的水域停下。 前方不远处,一座如同巨兽脊背般的主礁石,横亘在眾人眼前。 “到了。” 方正压低了声音,脸上带著一丝兴奋与期待。 “那畜生的老巢,就在主礁石下方的一个天然溶洞里。那株玄水草,也长在洞口!” 第72章 玄水草前,杀机骤起 四人弃船登礁。 脚下的黑色礁石湿滑无比,常年被海浪冲刷,生著一层滑腻的青苔。 方正走在最前,熟门熟路地领著眾人,七拐八绕,避开几处看似平坦实则暗藏急流的凶险地带。 “洞口就在前面那块悬石下面。” 他压低声音,指著不远处一处被阴影笼罩的凹陷。 “我上次来探,那畜生正在洞里沉睡,洞口的玄水草灵气內敛,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贺山闻言,將背后的宽刃大刀握在手中,浑身肌肉绷紧,进入了戒备状態。 “我和贺山正面牵制,弟妹你用飞针骚扰它的眼睛和软肋。” 方正看向柳眉,又转向陈渊。 “陈兄,你修为与我相若,法力最为深厚,就做我等的后援,看准时机,用最强的手段攻它腹部!那里是它蜕皮后最薄弱的地方!” 这安排合情合理,將最危险的位置留给了他们夫妇,也给了陈渊最大的发挥空间。 陈渊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柳眉从腰间的一个小巧皮囊里,摸出数十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夹在指间,寒光闪烁。 四人相视一眼,默契地散开,呈一个半月形,悄无声息地向洞口包抄过去。 离得近了,一股淡淡的腥气混杂著水汽扑面而来。 洞口处,一株不过尺许高的小草,正迎著凛冽的海风微微摇曳。 它通体碧绿,叶片上却有点点湛蓝光晕流转,正是玄水草。 “吼——!” 就在四人即將踏入攻击范围的瞬间,洞內猛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咆哮! 一道巨大的黑影,携著腥风,从洞中狂猛地扑了出来! 铁脊鱷! 它竟是早已甦醒! 这畜生体长足有三丈,背脊上一排排骨刺狰狞如刀,一双浑浊的竖瞳里,满是暴虐与飢饿。 “动手!” 方正暴喝一声,不退反进!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开山斧,斧刃上灵光大作,整个人如炮弹般冲了上去,一斧头照著铁脊鱷的脑袋就劈了下去! 当!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铁脊鱷脑袋只是微微一偏,方正却被巨大的反震力道震得手臂发麻,连退数步。 “好硬的脑壳!”他骂了一声。 贺山此刻也已赶到,他不出声,只是將大刀横在身前,脚下生根,死死顶住了铁脊鱷前冲的势头。 宽厚的刀身,竟真的如山岳般,让那凶兽一时不得寸进。 与此同时,柳眉指间的银针,化作一片细密的银色暴雨,咻咻咻地射向铁脊鱷的眼眶和腹部。 铁脊鱷吃痛,发出一声怒吼,巨大的尾巴猛地一甩,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横扫而来! 贺山脸色一变,大吼:“小心!” 他想抽身后退,却已来不及。 就在这时,一道青色剑光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铁尾的关节处。 正是陈渊出手。 他手中握著一柄再寻常不过的下品法剑,时机抓得恰到好处,不求伤敌,只求阻滯。 铁尾的攻势为之一顿。 贺山抓住这千钧一髮的空隙,狼狈地一个翻滚,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多谢陈兄!”他心有余悸地喊了一声。 战局就此稳定下来。 方正与贺山主攻,一个勇猛,一个沉稳,死死缠住铁脊鱷。 柳眉在外围游走,飞针刁钻狠辣,不断给凶兽製造麻烦。 陈渊则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每一次出剑,都平平无奇,却总能出现在最关键的地方,化解一次次危机。 一时间,四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竟將这头凶悍的铁脊鱷压製得死死的。 铁脊鱷本就处在虚弱期,又被围攻,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动作也渐渐迟缓下来。 “就是现在!” 方正抓住一个破绽,大吼著跃起,全身法力灌注於巨斧之上,狠狠劈向铁脊鱷的脖颈! 噗嗤! 鲜血狂飆! 这一斧,竟是直接砍进了大半! 铁脊鱷发出一声悽厉的悲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没了动静。 “呼……呼……” 方正喘著粗气,脸上满是兴奋的潮红。 贺山与柳眉也鬆了口气,相视一笑,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成了!”柳眉欢呼一声,快步走向那株玄水草。 可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触碰到玄水草的瞬间,一道快到极致的幽蓝光束,破空而来,瞬间洞穿了她的手掌! “啊!” 柳眉发出一声惨叫,鲜血淋漓的手掌被死死钉在了后面的礁石上。 “弟妹!” “眉儿!” 方正与贺山目眥欲裂,猛地回头。 只见不远处的一块高耸礁石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是个身穿蓝色锦衣的青年,面容俊朗,嘴角却掛著一抹猫戏老鼠般的残酷笑意。 冤家路窄,赫然是先前坊市遇到之人。 他的修为,赫然是练气五层! “几只螻蚁,倒是打得热闹。” 锦袍青年居高临下地看著他们,语气轻蔑。 “这玄水草,本公子看上了。还有这头畜生的尸体,也一併留下。你们,可以滚了。” “你是什么人!”方正握紧巨斧,厉声喝问。 “你还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字。”锦袍青年嗤笑一声,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三息之內,从我眼前消失,否则,就和她一个下场。” “欺人太甚!”贺山双目赤红,状若疯虎,抡起大刀就冲了上去。 “找死。” 锦袍青年连动都未动,只是屈指一弹。 一道更为凝练的幽蓝光束射出,速度比方才快了数倍。 贺山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光束便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留下一个拳头大的血洞。 他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然后重重地倒了下去,生机断绝。 “不——!” 柳眉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贺山!” 方正双目赤红,理智被怒火烧得一乾二净。 他整个人进入一种癲狂的状態,嘶吼著抡起巨斧,疯了一样朝著锦袍青年狂劈过去。 “我杀了你!” “又来一只扑火的飞蛾。” 锦袍青年脸上掛著玩味的笑,甚至懒得挪动半步,只是轻描淡写地屈指一弹。 一道凝练的幽蓝光束破空而出,后发先至,精准地射向方正的丹田。 方正拼尽全力將巨斧横在身前格挡。 砰! 巨斧脱手,远远飞了出去。 方正整个人被一股巨力轰中,胸膛塌陷下去一大块,一口血箭喷出,身体倒飞出几丈远,重重砸在礁石上,没了声息。 太强了。 强到让人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陈渊站在战圈的最外围,从头到尾,他都像个被嚇傻了的路人,一动不动。 他的心,却早已沉入谷底。 他认得那锦袍青年腰间掛著的宗门令牌。 碧海宗,外门弟子。 “现在,就剩你了。” 锦袍青年终於將视线投向陈渊,那是一种猫看老鼠的眼神。 “给你个机会,自己了断,我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趴在血泊中的方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衝著陈渊的方向嘶吼。 “陈兄!快……快走……別管我们……” 陈渊没有看他。 他只是抬起头,看向锦袍青年。 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 “不。” “我只是觉得,你太吵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动了! 脚下的礁石猛地一震,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来。 整个人没有半点哨,如炮弹离膛,带起一道惨烈的风声,笔直地冲向锦袍青年! 锦袍青年脸上的戏謔瞬间凝固,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他想也不想,护身法力催发到极致,指尖的玉梭光芒大盛,数道幽蓝光束交织成一张死亡大网,封死了陈渊所有前进的路线! 可陈渊,根本没想过要躲! 面对那足以洞穿金石的光网,他眼中闪过暴戾,右手虚空一握,一柄漆黑的重锤凭空出现! 轰! 他抡起重锤,用一种最不讲道理的姿態,迎著那片光网,狂猛地砸了下去! 砰!砰!砰! 幽蓝光束在重锤面前,一触即碎,炸开漫天光斑! 锦袍青年脸上的表情从讥讽化为骇然,他眼睁睁看著那柄重锤撕开他所有的攻击,携著万钧之势,在他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他只来得及將双臂交叉,护在身前。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那层灵光屏障仅仅支撑了一瞬,便应声破碎。 紧接著,锤头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他的胸膛上。 噗! 锦袍青年整个人被砸得向內对摺,胸口凹陷出一个恐怖的弧度,身体还在半空,一口混著內臟碎块的鲜血就狂喷而出,眼中的神采彻底黯淡。 从陈渊出手,到这位练气五层的碧海宗天骄毙命。 前后,不过一息。 第73章 一锤了恩怨,一丹结善缘 礁石之上,死寂无声。 海风吹过,捲起浓重的血腥气,却吹不散那凝固的惊骇。 锦袍青年的尸体以一个扭曲的姿態嵌在岩壁里,胸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死不瞑目的双眼里,还残留著最后一刻的骇然与不解。 陈渊隨手將那柄沾满脑浆和碎骨的黑铁重锤收回储物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缓步走到锦袍青年的尸身旁,动作熟练地摸索起来。 一个上品的储物袋,几瓶丹药,还有那枚能发出幽蓝光束的玉梭法器。 他看都没看,尽数收入囊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走向血泊中的方正。 柳眉正抱著贺山早已冰冷的尸体,无声地流泪,身体因巨大的悲痛而剧烈颤抖。当她看到陈渊走来,那双哭得红肿的丹凤眼里,流露出的是一种混杂著恐惧与茫然的情绪。 这个人,前一刻还是个温和可靠的队友,下一刻,就变成了比妖兽还要恐怖的杀神。 陈渊没有理会她的戒备。 他蹲下身,探了探方正的鼻息,气若游丝,但还没死透。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著浓郁生机的碧绿色丹药,捏开方正的嘴,直接塞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磅礴的药力瞬间散入方正的四肢百骸,他胸前那恐怖的凹陷,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恢復。 这枚丹药,是赵书源储物袋里压箱底的疗伤圣药,价值千金,陈渊却用得没有半分犹豫。 “他死不了。” 陈渊站起身,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他走到铁脊鱷的尸体旁,一柄法剑出现在手中,三下五除二便將妖兽身上最值钱的几块鳞甲和妖丹剖了出来。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然后,他屈指一弹,一团烈焰飞出,將铁脊鱷庞大的尸身,连同那锦袍青年的尸体,一同点燃。 火焰熊熊,发出“噼啪”的声响,將所有的痕跡都吞噬殆尽。 柳眉呆呆地看著这一切,看著这个男人冷酷而高效地处理著现场,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取代。 她知道,若不是他,自己和方正,此刻也已经是两具尸体了。 “咳……咳咳……” 方正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悠悠转醒。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贺山冰冷的尸体,和柳眉那张泪痕交错的脸,眼中的赤红再度燃起。 “贺山兄弟!” “別吵。”陈渊的声音传来,带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冷意。“想给他报仇,就活下去。” 方正的动作一僵,他转头看向陈渊,又看了看那堆燃烧的灰烬,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挣扎著坐起,对著陈渊,重重地抱拳,低下了一向高傲的头颅。 “陈兄……救命之恩,方正没齿难忘!” 陈渊只是平静地看著他。“今日之事,你们没见过我,我也不认识你们。那个碧海宗的弟子,是你们与铁脊鱷爭斗,两败俱伤,最后被妖兽反杀的。” 这是他给出的说辞,也是一条活路。 方正和柳眉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係。 柳眉扶著贺山的尸体,缓缓站了起来。 她擦乾眼泪,走到陈渊面前,深深地拜了下去。 “多谢道友。” 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我想……带他回家。” 她看著丈夫安详却冰冷的脸,脸上露出一抹悽然的笑。 “修仙,问道,长生……这些,我不要了。我只想把他带回我们出生的那个小山村,让他入土为安。” 这片海,太冷了。 人心,比海还要冷。 陈渊没有说话,只是將那株玄水草连根拔起,小心地用玉盒收好。 他已经做完了他该做的。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柳眉却叫住了他。 “道友,请留步。”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青色玉简,双手捧著,递到陈渊面前。 “这是我夫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是一份符籙传承。我们资质愚钝,一直未能参透。如今,贺山去了,我此生也再不踏足修行路,此物留著,不过是招灾惹祸的根源。” 她抬起头,红肿的双眼认真地看著陈渊。 “道友救了我和方大哥,我们无以为报。这份传承,或许对道友有用。还请……务必收下。” 方正也挣扎著走过来,郑重地点头。“陈兄,收下吧。这是我们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陈渊看著那枚玉简。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接了过来。 “多谢。” 他没有多余的客套,只是將玉简收入储物袋,然后又取出两个钱袋,丟给了方正。 “这里面的灵石,够你们回到凡俗,安稳度过余生。”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便走,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黑色的礁石群中。 方正和柳眉站在原地,看著他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海风吹过,捲起地上的灰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一处荒僻无人的礁石洞窟內,潮湿的海风被隔绝在外。 陈渊盘膝而坐,面前摆著三样东西。 那株灵气逼人的玄水草,锦袍青年留下的储物袋,以及那枚平平无奇的青色玉简。 他先拿起储物袋,神识探入。 里面灵石足有八百多块,几瓶疗伤和恢復法力的丹药品质都不错,显然是宗门配给。 那件名为“幽光梭”的法器,是一件攻击性的上品法器,催动时无声无息,歹毒非常。 除此之外,还有一枚碧海宗外门弟子的身份令牌。 陈渊將令牌拿在手里,摩挲片刻,指尖升起一团火焰,將其烧成了飞灰。 他杀了碧海宗的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他如今的容貌是偽装,倒不惧寻常的盘查询问。但若是引来了筑基修士,对方未必没有追踪杀伐因果的秘术。这终究是一桩隱患。 他將玄水草小心收好,这东西关乎他《玄水镇海经》的修行,是重中之重。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枚青色玉简上。 贺家祖传的符籙传承。 一个连练气中期修士都没有的凡俗家族,能传下什么好东西? 他本没抱太大希望,只当是还了一份人情。 可当他將神识沉入玉简的瞬间,一股浩瀚磅礴的信息洪流,轰然冲入他的识海! 第74章 山河遁影,无跡可寻 这绝不是什么残缺的传承! 从最基础的符纸选材、硃砂调配,到如何引动天地灵气,將符文烙印其上,形成最基础的符籙。 再到进阶的,如何以自身精血为引,以妖兽皮骨为载体,製作威力更强的灵符。 甚至,还提及了一种名为“符种”的玄奥概念。 將一道完整的符文结构,在神魂中千锤百炼,凝聚成一枚核心印记。 临敌之时,只需心念一动,便可以法力凭空勾勒符文,瞬发制敌! 这是一条完整、清晰,足以让一个门外汉直达符籙大师境界的通天大道! 陈渊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炼器(圆满)】,【炼丹(大成)】,若是再添上一门符籙之术…… 他强压下內心的激动,继续深入探查玉简中的信息。 隨著神识的深入,他忽然发觉了不对劲。 这玉简,似乎並不只是信息的载体。 在信息的洪流最深处,他“看”到了一团被重重禁制封锁的光团。 那光团內,一枚结构复杂到极致,由上千个细密符文交织而成的玄黄色古符,正静静悬浮,散发著一股与大地脉络遥相呼应的厚重道韵。 山河遁影符! 此符並非简单的土遁,一旦激发,便能让使用者在短时间內与大地脉络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无形无质的“地脉虚影”,瞬息百里,无跡可寻。便是筑基修士神识通天,也只能察觉到一丝微弱的土元波动,根本无法锁定其踪跡! 这哪里是什么传承玉简,这分明是一道保命的神符! 柳眉和贺山,空守宝山而不自知。 他们只怕是穷尽一生,也无法解开这玉简外层的禁制,更別提发现其中隱藏的玄机。 这件至宝,对他们而言是祸非福。 但对自己,却是在这盘死棋中,送上门的一条活路! 有了此物,就算沧浪真人最后图穷匕见,血祭大阵发动,他也有了九成九的把握,能从这望海镇中安然脱身! 陈渊缓缓收回神识,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拿起那枚温润的玉简,这一次,手感沉甸甸的。 ………… 夜色深沉,陈渊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丹心阁。 穿过空无一人的前堂,他熟练地解开后院的几重禁制,踏入这片属於自己的天地。 月光下,庭院幽静,药香清冽。 他推开静室的门,准备继续参悟那玄奥的符籙传承,脚步却在门槛处顿住。 静室內,並未点灯。 两道身影,就那么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仿佛已在此地等候了许久。 清冷的月光从窗格透入,勾勒出一男一女的轮廓。 男子青衫长剑,身姿挺拔,气息渊深。 女子白衣胜雪,容顏清丽,气质更多了几分不染尘俗的冷意。 陆青云。 还有苏清澜。 陈渊的心臟猛地一缩,但面上那张普通的面容却未有半分变化。 他退后一步,將门轻轻合上,然后才从容转身,对著二人拱了拱手。 “二位道友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他的声音沙哑而平淡,是属於“陈大师”的声音。 “陈大师真是好大的架子。” 陆青云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与师妹在此,已经等了你三个时辰。” 他站起身,在不大的静室內踱了两步,在墙角的丹炉和药架上扫过。 “看来这半年,大师过得颇为顺心。” “托陆道友的福,生意还过得去。” 陈渊垂下眼帘,走到茶台边,开始不疾不徐地烧水、温杯。 他的动作沉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面对的只是两个寻常的客人。 “望海镇如今百业兴旺,全赖碧海宗庇护,我等一介散修,自当勤勉,才不负宗门恩德。”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將自己摆在了一个安分守己的生意人位置上。 陆青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重新坐下。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著陈渊泡茶。 静室內,一时间只剩下壶中沸水咕嘟作响的声音。 气氛,却在沉默中变得凝滯。 苏清澜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陈渊一眼。 她只是端坐著,目光落在窗外那株被月光染成银色的芭蕉叶上,神情清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修为已至练气三层,气息纯净,显然在碧海宗內得到了极好的培养。 可这份进境,在如今的陈渊眼中,却再也构不成任何压力。 “苏道友,別来无恙。” 陈渊將一杯沏好的灵茶,轻轻推到她面前的桌案上。 苏清澜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她终於收回视线,端起茶杯,却只是放在唇边,並未饮下。 “有劳。” 两个字,清清冷冷,从冰块里敲出来的。 昔日在临海镇回春堂的那份纠葛,隨著岁月流逝,被彻底斩断。 她如今是高高在上的仙宗弟子,而他,只是一个依附於宗门、在坊市討生活的炼器师。 二人之间,已是云泥之別。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陆青云终於打破了沉默,他啜了口茶,慢条斯理地开口。 “再过三月,便是宗门十年一度的『升仙大会』。” 来了。 陈渊心中念头一闪,面上却適时地流露出一分恰到好处的惊诧与嚮往。 “此会,本只对宗门治下有灵根的修士开放。” 陆青云放下茶杯,看著他。 “但念你这半年为宗门奔走,也算小有功劳,特意为你爭取到了一个『客卿』的名额。” “届时,你可与那些新入门的弟子一同参加试炼。” “若能脱颖而出,便有机会拜入外门,成为我碧海宗的正式弟子。” 他这番话说得平淡,却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 成为碧海宗的正式弟子。 这是望海镇,乃至周边海域所有散修梦寐以求的机缘。 陈渊立刻起身,对著陆青云深深一揖,声音里带著几分受宠若惊的激动。 “多谢陆道友提携,多谢沧浪真人厚爱!此等大恩,陈某没齿难忘!” 他的表演无懈可击。 陆青云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 他话锋一转。 “试炼凶险,生死自负。” “这三月,你好生准备吧。” 说完,他便站起身,似乎不准备再多言。 “师妹,我们走吧。” 苏清澜也隨之起身,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就在二人即將走出静室之时,陆青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回头状似隨意地问了一句。 “对了,陈大师常年在此,可曾听说过黑风礁附近,有什么异常?” 陈渊的心跳漏了一拍。 第75章 鲶鱼与蛟龙 他抬起头,脸上掛著一丝茫然与困惑。 “黑风礁?那地方煞气重,海流又乱,等閒修士都不会靠近,晚辈只是个炼器师,更不会去那等凶险之地。” “哦?” 陆青云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静室內的空气骤然一冷。 “前几日,我宗门有一名外门弟子在那附近失踪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陈渊脸上的困惑更浓了。 “竟有此事?宗门弟子,皆是人中龙凤,实力非凡,怎会无故失踪?” 他演得太像了。 那份恰到好处的震惊,那份对宗门弟子的敬畏,和一个底层散修该有的反应,一模一样。 陆青云盯著他看了许久,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最终,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或许,是被什么厉害妖兽给吞了吧。” 他收回视线,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带著苏清澜,转身离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后院的夜色中。 静室內,重新恢復了死寂。 陈渊缓缓坐回蒲团上,脸上的激动、恭敬、困惑……所有的表情都在一瞬间褪去,只剩下如深潭般的平静。 他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 茶水苦涩,冰冷的液体顺著喉咙滑下,却让他愈发清醒。 试炼是假,血祭是真。 这位陆道友,是亲自来送“请柬”了。 而刚才那最后一问,也绝非隨意。 那名被他烧成灰的锦袍青年,在宗门內,恐怕留有魂灯一类的东西。 棋局已至中盘,落子无悔。 二人身影融入望海镇寂静的夜色。 清冷的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师兄为何对此人另眼相看?” 苏清澜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他是个聪明人。” 陆青云走在前方,声音平淡。 “聪明,且安分。 望海镇这潭水,需要一条懂规矩的鲶鱼,而不是一头会翻江倒海的蛟龙。 孙家那群蠢货不懂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死了。 这个陈立,他懂。” 苏清澜默然。 她想起了三年前,这个同样聪明的男人,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平静,拒绝了苏家唾手可得的富贵与仙缘。 陆青云没有在意她的沉默,脚步一转,领著她拐进了一条荒僻的窄巷。 巷子尽头,是一口早已废弃的枯井。 井口被藤蔓和杂草覆盖,散发著陈腐的湿气。 陆青云停下脚步,双手掐出一连串繁复的法诀,指尖灵光流转,对著井口轻轻一点。 嗡—— 一道微不可闻的颤音自地底深处传来。 枯井下的黑暗中,一圈圈玄奥的符文逐次亮起,构成一座庞大阵法的微缩一角,其间流淌著浑厚的地脉之力,深邃而磅礴。 陆青云闭上双眼,神识沉入其中,仔细探查。 片刻后,他睁开眼,神情鬆弛了些许。 “阵眼稳固,並无异状。 师尊的计划,万无一失。” 苏清澜看著那地底闪耀的阵纹,感受著那股几乎让她窒息的宏大力量,心头微凛。 这便是碧海宗的底蕴,是师尊沧浪真人的通天手段。 就在陆青云准备收回法力,隱去阵眼光华的瞬间。 一个乾涩、阴冷的笑声,毫无徵兆地在二人身后响起。 “万无一失? 碧海宗的口气,还是这么大。” 陆青云身体骤然绷紧,长剑“沧”的一声已然出鞘,清冽的剑光护住周身,將苏清澜挡在身后。 他猛地回头。 只见巷口的阴影里,一个笼罩在灰色长袍中的乾瘦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 来人兜帽压得很低,面容藏在黑暗中,只有一股阴冷黏腻,宛如腐尸般的气息,瀰漫开来。 “阁下是谁?” 陆青云的声音冷了下来。 “一个来收回自己东西的人。” 灰袍人沙哑地笑著,从阴影中缓步走出。 “望海镇这处阵眼,我血煞宗看上了。 识相的,就自己滚。” 血煞宗! 陆青云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七星海域臭名昭著的魔道宗门,行事狠辣,专修旁门左道,与碧海宗是死敌。 “原来是血煞宗的臭虫。” 陆青云横剑於胸,剑尖直指对方。 “藏头露尾,也敢在此饶舌!” “桀桀……” 灰袍人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 “牙尖嘴利的小辈。 周衍没教过你,对前辈要放尊重些吗?” 话音未落,他那藏在袍袖下的手臂猛地探出! 那是一只乾枯、惨白,宛如鸡爪的手掌,五根漆黑的指甲暴涨数寸,带著一股腥臭的黑风,直掏陆青云的心口! 好快的速度! 陆青云面色凝重,却不见慌乱。 他脚下步法一错,身形飘然后退半步,手中长剑不挡不架,反而化作一道迅疾的电光,直刺灰袍人的手腕! 围魏救赵! 他的剑法凌厉而精准,充满了正道剑修的堂皇之气。 “叮!” 一声脆响。 剑尖刺在灰袍人的手腕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 灰袍人那只鬼爪,却已近在咫尺! 陆青云眉头一拧,剑势再变,剑身横拍,一股沛然的法力涌出,重重拍在鬼爪的侧面。 “砰!” 二人在窄巷中第一次交手,劲气四溢,吹得周遭藤蔓杂草断裂纷飞。 陆青云借力飘退数丈,稳稳落在苏清澜身前。 而那灰袍人,也只是身形晃了晃,便再次站定。 高下立判。 对方的修为,绝对在练气八层之上,甚至可能是九层! “师妹,你先走,回宗门报信!” 陆青云低喝一声,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苏清澜咬了咬下唇,她清楚,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是累赘。 她没有犹豫,转身便欲化作流光离去。 “走?” 灰袍人阴惻惻地笑了起来。 “今天,你们两个,一个都走不了!” 他猛地张口,喷出一片浓郁的血色雾气。 那雾气见风就长,瞬间笼罩了整条窄巷,其中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嘶吼咆哮,一股能污人法宝、侵蚀神魂的诡异力量,將这片空间彻底封锁! 苏清澜刚飞起的身形,被血雾一衝,顿时感到法力运转滯涩,头晕目眩,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沧浪剑诀,惊涛拍岸!” 陆青云一声清喝,不再保留。 他手中长剑光华大放,一道道清亮的剑气层层叠叠,化作汹涌的浪涛,向著那片血雾席捲而去! 剑气与血雾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清正的剑光,竟被那污秽的血雾快速消融!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血雾之中,灰袍人鬼魅般衝出,双手化作漫天爪影,铺天盖地而来! 陆青云剑光流转,护住周身要害,一时间,巷中只剩下密集的兵刃交击声,和四处飞溅的火星与血光。 他竟被死死压制在了原地! 第76章 藏锋於鞘,一怒龙鯨出沧海 巷道之內,血雾翻涌,腥臭扑鼻。 陆青云的剑光被层层压制,清亮的剑气在污秽的血能侵蚀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他护在身前的每一道剑网,都在对方那双鬼爪的疯狂攻击下濒临破碎,虎口早已被震裂,鲜血顺著剑柄滑落。 苏清澜跌坐在地,只觉浑身法力凝滯,连站起来都成了奢望。她看著陆青云那被逼得节节败退,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背影,心沉到了谷底。 “师兄……” “闭嘴!” 陆青云一声断喝,他猛地一咬舌尖,腥甜的鲜血激得他神智一清,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不能再拖了,只能拼命! “小辈,受死吧!” 灰袍人狞笑著,周身黑气大盛,那双鬼爪撕裂了最后一道剑网,直取陆青云咽喉。 就在这生死一瞬。 陆青云的身上,一股截然不同的气势轰然爆发。 那不再是练气七层的沉稳,而是一种锋锐无匹,仿佛要刺破苍穹的凌天剑意! 他手中的长剑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 原本清亮的剑光,骤然化作了深邃的湛蓝,宛如万丈深海。 “你!” 灰袍人脸上的狞笑僵住了,一股致命的威胁感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这小子,竟敢燃烧精元施展禁术! “沧浪剑诀,第二式。” 陆青云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脸色也因法力的过度透支而变得煞白。 “龙鯨出海!”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著那双鬼爪,踏前一步,一剑刺出。 这一剑,平平无奇,没有掀起惊涛骇浪,没有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可隨著剑尖递出,整条窄巷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湛蓝色剑芒,如同一头自深海甦醒的远古巨鯨,破开水面,张开了吞天巨口。 那漫天爪影,那污秽的血雾,在那道湛蓝剑芒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吞噬、撕裂、净化! 灰袍人瞳孔剧缩,想也不想便收回鬼爪,双臂交叉护在胸前,体表一层厚重的血色光盾瞬间成型。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终於在望海镇的夜空中炸开。 以窄巷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衝击波轰然扩散。坚硬的青石板路面寸寸龟裂,两侧的墙壁轰然倒塌,將那口枯井彻底掩埋。 那封锁巷道的血雾,被这霸道绝伦的一剑,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湛蓝色的剑光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幕上,划出了一道久久不散的璀璨剑痕! …… 丹心阁,静室。 陈渊正盘膝而坐,面前摆放著那枚柳眉赠送的玉简。 地面猛地一震。 他豁然睁眼,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股锋锐无匹的剑意和一股阴冷歹毒的魔气,自城西方向冲天而起。 他一步跨出静室,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飘上了屋顶。 他伏在屋脊的阴影里,朝著动静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道湛蓝色的剑光,如天河倒灌,撕裂了夜空。紧接著,便是一股更加浓郁的血光衝撞而上。 两股力量的每一次碰撞,都让整个望海镇的灵气发生剧烈的紊乱。 “好强的剑意……这是陆青云?不对,这股力量极不稳定,是某种燃烧自身的秘法!” 陈渊眯起了眼睛,神情凝重。 这股力量,比当日陆青云斩杀魏和时,强了何止一倍!那个看似將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碧海宗弟子,果然藏著连他都不知道的底牌。 而他的对手,那股阴邪的魔气,修为明显更高一筹,至少是练气八层! 望海镇,彻底乱了。 …… 城西的战斗已经完全失控。 “疯子!你这个疯子!” 灰袍人披头散髮,身上的长袍被剑气割得破破烂烂,手臂上更是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却泛著不祥的黑色。 他再无之前的囂张,取而代之的是惊怒与骇然。 他堂堂练气八层,竟被一个练气七层的小辈用禁术拼了个两败俱伤! “今日,你必须死!” 陆青云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血跡,显然刚才那一剑对他消耗极大。但他气势不减反增,手中长剑挽起一个剑,湛蓝色的剑光再次凝聚,化作一条条灵动的游鱼,环绕周身,攻防一体。 他已然动了真火。 此人撞破了阵眼秘密,绝不能让他活著离开! 整个望海镇的修士,此刻都已被惊动。 无数道神识远远地探了过来,更有胆大的,已经飞身掠上了附近的屋顶,远远观望。 “是碧海宗的陆仙长!” “天吶,和陆仙长交手的是谁?好可怕的魔气!修为似乎比陆仙长还高!” “血煞宗的妖人吗?他们怎么敢在望海镇撒野!” 议论声四起。 灰袍人听著这些声音,脸色愈发难看。 他失算了。 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猎物,却不想是块啃不动的铁板。再拖下去,等碧海宗的援兵一到,他就是插翅也难飞。 “陆青云,你给我等著!” 他发出一声怨毒的嘶吼,猛地一拍胸口,喷出一大口本命精血。那精血在空中化作一只狰狞的血色蝙蝠,发出一声尖啸,轰然爆开! 强大的衝击力將陆青云的剑光都震得一滯。 灰袍人则借著这股力量,化作一道血影,头也不回地朝著镇外疯狂逃窜。 “想走?” 陆青云冷哼一声,正欲追击。可他刚提一口气,喉头便是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终究是受了重伤,强行催动禁术,已是极限。 他只能眼睁睁看著那道血影消失在夜色中。 陆青云收剑而立,胸膛剧烈起伏,他环顾四周,感受著那些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敬畏、探究的视线,眉头紧锁。 麻烦了。 他快步走到苏清澜身边,將其扶起。 “师兄,你……” “我没事。” 陆青云打断她的话,声音恢復了几分平稳,但其中的疲惫却掩饰不住。 “我们走。” 二人化作两道流光,迅速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废墟,和一片譁然的望海镇。 丹心阁的屋顶,陈渊的身影缓缓沉入阴影,消失不见。 他回到静室,重新坐下,脸上却再无之前的平静。 陆青云,练气七层,却能凭禁术硬撼练气八层。那个灰袍人,同样是棘手无比的高手。 这盘棋局的凶险程度,再次超出了他的预估。 他拿起那枚温润的玉简,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將神识沉入其中。 第77章 奇货可居 识海之中,那枚青色玉简的浩瀚信息,再无半分保留,如决堤江河,尽数涌入。 陈渊的心神彻底沉浸。 从最粗浅的辨识符纸、调配硃砂,到如何引动灵气、落笔成符,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地烙印在他的神魂深处。 这套传承,远比他想的要完整和高深。 当他將所有基础符籙的理论彻底消化完毕,灵魂深处,那枚神秘的青色玉符终於有了反应。 它轻轻一颤。 一道崭新的灰色词条,於其上悄然浮现。 【符籙(入门)】 成了。 陈渊睁开双眼,静室內幽暗如初,但他的世界,已然不同。 炼器,炼丹,符籙。 三道並行,他的路,比任何人想像的都宽。 他没有沉浸在这种实力增长的感觉中太久。 城西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既是危机,也潜藏著天大的机遇。 但在攫取利益之前,必须先拥有足以自保的实力。 陆青云的底牌和血煞宗的诡异,都让他心中的警钟长鸣。 他翻手取出一块通体漆黑,云纹流转的金属,正是那块极品矿石【墨云铁】。 静室內的地火阵被催发到极致,赤红的火焰舔舐著冰冷的矿石。 凭藉【炼器(圆满)】的境界,陈渊的手法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滯涩。 墨云铁在他手中迅速软化、变形,他將自己惯用的那柄黑铁重锤也投入其中,以墨云铁为主材,辅以数种珍稀矿石,进行回炉重炼。 数个时辰后,地火散去。 一柄全新的重锤静静悬浮在空中。 它比之前小巧了许多,锤头漆黑,表面不见丝毫光泽,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只在挥动间,才会有淡淡的云纹浮现,朴实无华,却蕴藏著万钧之力。 这已是一件货真价实的顶级法器。 接著,他又取出了那株灵气逼人的玄水草。 此物关係到他功法的进境,不敢怠慢。 以丹心阁中最好的丹炉,辅以数种水行灵药,他小心翼翼地开炉炼丹。 凭藉【炼丹(大成)】的造诣,最终,一炉只得三枚通体湛蓝,水韵流转的丹药,正是为《玄水镇海经》量身打造的【玄水丹】。 法器已成,灵丹在手。 陈渊將目光投向了那枚青色玉简。 將其中浩瀚的符籙知识尽数消化后,他才终於將心神彻底安定下来。 此刻,万事俱备。 城西一战,陆青云受伤,血煞宗潜伏,整个望海镇的修士,此刻都成了惊弓之鸟。 恐惧,会是最好的催化剂。 他心念微动,两道冰冷的神念,精准地传递了出去。 一道,发向百炼阁的石头。 “即刻起,收缩所有寻常兵器售卖,动用全部灵石,不计代价,收购坊市內一切基础炼器材料,尤其是玄铁、精铜一类,有多少要多少。” 另一道,则传给了丹心阁后院,正在整理药材的老吴。 “將所有凝气丹暂时封存,对外宣称丹药售罄。你带上全部流动灵石,去收购市面上所有疗伤类的灵草,特別是止血、生肌类的,价格可以比市价高三成。” 命令下达,乾脆利落。 做完这一切,陈渊才重新將注意力放回自身。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符纸、符笔和一小盒由妖兽血混合灵砂製成的硃砂。 这些都是赵书源储物袋里的存货,品质尚可。 他屏气凝神,回忆著玉简中的“金刚符”符文结构,提笔蘸墨。 笔尖触及符纸的剎那,他体內的玄水真元,如最温顺的溪流,顺著手臂缓缓注入笔端。 《玄水镇海经》的法力,在精细操控上,有著得天独厚的优势。 稳定,绵长,且精准。 第一笔落下,灵光微闪。 第二笔,第三笔…… 符文的结构,在他的笔下,一气呵成。 当最后一笔收尾的瞬间,整张黄色的符纸“嗡”的一声,表面流过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一道完整的符籙灵力波动,在静室內荡漾开来。 成了。 第一次尝试,便直接成功。 陈渊没有停歇,继续绘製。 第二张,失败,灵力中途岔了气,符纸自燃成灰。 第三张,成功。 第四张,成功。 …… 一连绘製了十张,成功了五张。 五成的成符率。 这若是传出去,足以让那些浸淫符道数十年的老符师惊掉下巴。 而且,他绘製出的金刚符,上面的灵光比寻常市面上贩卖的要浓郁凝实得多。 陈渊放下符笔,心中大定。 这条路,走得通。 次日,天还未亮。 整个望海镇便陷入了一种风声鹤唳的紧张氛围。 一队队身穿碧海宗服饰的执法弟子,封锁了各大街道,盘查著每一个过往的修士,全城戒严。 陈渊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灰色短打,將修为压制在练气二层,混在人群中,来到了昨夜的战场废墟附近。 这里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听说了吗?昨晚是血煞宗的魔头潜进来了!” “陆仙长神威无敌,拼著受伤,將那练气八层的魔头都给击退了!” “我听说陆仙长已经闭关疗伤,现在是苏仙子在主持大局……唉,苏仙子修为还是浅了些,你看这城里乱的。” 周遭的议论声,將他想知道的信息,一块块拼凑完整。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没有久留,悄然退出了人群。 丹心阁,闭门谢客。 百炼阁,同样大门紧闭。 整个望海镇的修士都发现,原本平静的坊市,一夜之间,仿佛被抽走了主心骨。 疗伤的丹药买不到,趁手的法器没人修。 一种恐慌的情绪,在暗中迅速发酵。 直到第三日清晨。 丹心阁的大门,终於缓缓打开。 门口掛出了一块木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著一行字。 “本店新到独门伤药『生肌散』,药效卓绝,每日限量十份,每份一百灵石,售完即止。” 一百灵石! 这个价格,是市面上寻常伤药的十倍! 所有人都觉得丹心阁的新掌柜想灵石想疯了。 门口虽围了不少人,却无一人上前购买。 直到一个时辰后,一名在昨夜混战中被余波震断了手臂的散修,在寻遍全城都买不到伤药后,才咬著牙,肉痛地拿出了一百灵石,买走了一份。 半个时辰后。 那名散修狂奔回丹心阁门口,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神药!真是神药啊!” 他高高举起自己那条原本还打著绷带的手臂,此刻竟已完好如初,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只用了半个时辰,断掉的骨头就接上了!” 人群,瞬间炸了。 丹心阁的门槛,几乎在下一刻就被挤破。 与此同时。 百炼阁也悄然开门,同样推出了一系列新品。 在寻常法剑的剑柄上,多了一道玄奥的符文,名为“符文剑”,锋利度比同阶法器高出三成。 在普通的铁盾表面,加持了一道金色的符籙,名为“符文盾”,防御力硬生生拔高了一截。 这些被命名为“符器”的新玩意儿,性能超群,价格却只比寻常法器贵了五成。 一经推出,便遭疯抢。 整个望海镇的灵石,仿佛都朝著这两个店铺,疯狂地匯聚而去。 碧海宗临时驻地內,一名弟子匆匆跑进主厅,將一份卷宗递给了正在处理事务的苏清澜。 “苏师姐,坊市有异动。” “丹心阁和百炼阁,这两家店铺今日所为,颇为蹊蹺……” 苏清澜微微一怔,却只是淡淡说道:“不急,且看看他有什么把戏,若是商品没有问题,不必刻意发难。” 第78章 破关在即 丹心阁后院,静室之內。 三堆灵石,在昏暗的烛光下,反射著迷离的光晕。 这三日,整个望海镇的恐慌,都化作了这三堆冰冷的硬通货,源源不断地流入陈渊的口袋。 石头和老吴办事很利落,將所有收益清点完毕后,便被陈渊打发了回去,並严令二人,在升仙大会之前,保持低调,收缩生意,不再露富。 陈渊独自一人盘坐在灵石堆前。 他没有去数具体的数目。 只知道,这些灵石,足够他將修为,硬生生砸上一个台阶。 他伸手,从一旁取过那只盛放玄水草的玉盒。 打开盒盖,一股清冽的水灵之气扑面而来,那株通体碧绿、叶片上流转著湛蓝光晕的小草,静静地躺在其中。 突破练气五层,寻常修士需要数年苦修,水磨工夫。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三月之后,就是那场名为“升仙”的血祭。 他不想成为祭品。 陈渊拿起玄水草,没有半分犹豫,直接送入口中。 草叶冰凉,入口即化。 一股磅礴、精纯到极致的玄水灵力,没有丝毫温和可言,如同一道决堤的洪峰,蛮横地冲入他的经脉之中。 剧痛袭来。 他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即將被撑爆的皮囊。 陈渊面无表情,默默运转《玄水镇海经》。 体內的玄水真元,被这股外来的力量强行裹挟,一遍又一遍地冲刷著他的四肢百骸,淬炼著他的血肉筋骨。 他的皮肤表面,渗出了一层混杂著腥臭的黑色杂质。 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 静室之中,只有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 那股狂暴的药力,终於被他尽数引导、炼化,融入己身。 陈渊缓缓睁开双眼。 他体內的玄水真元,从一条潺潺的溪流,骤然匯聚成奔涌不息的江河。 法力的雄浑程度,比之前强了数倍不止!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层阻碍他许久的练气四层瓶颈,已经薄如蝉翼,一触即破。 只差最后临门一脚的积累。 陈渊没有停歇,他伸手抓过一把灵石,双手握住,功法运转。 浓郁的灵气,被他粗暴地从灵石中抽出,化作两道白色的气旋,钻入他的掌心。 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碎裂,化作一捧毫无灵性的粉末。 一把,两把,十把…… 静室內的灵石小山,正在快速地塌陷。 陈渊的丹田气海,却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扩张、充盈。 当他面前的第一堆灵石彻底化为飞灰时。 他体內的法力,终於积累到了一个顶点。 轰! 识海深处,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 那层坚固的瓶颈,在那股沛然巨力的冲刷之下,连一个呼吸的工夫都没有撑住,便应声而碎。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充斥著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 经脉被拓宽,丹田在扩张,连五感都变得比以往敏锐了数倍。 他能听到院外百丈,一只夜虫振翅的声音。 能嗅到空气中,不同药草混合后的细微差別。 练气五层! 成了! 陈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浊气离唇三尺,竟凝成了一道白色的冰箭,悄然落地。 他握了握拳,感受著体內奔流不息的雄浑法力,脸上却无半分喜色。 还不够。 这仅仅只是让他从一只强壮些的螻蚁,变成了一只更强壮的螻蚁。 在沧浪真人那等存在的棋局中,依旧没有掀翻棋盘的资格。 他將视线,投向了身旁那枚古朴的青色玉简。 山河遁影符。 这才是他敢於留在望海镇,图谋那份龙宫机缘的最大底气。 也是他真正的保命底牌。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 陈渊彻底进入了深居简出的闭关状態。 丹心阁与百炼阁的生意,都交由石头和老吴打理,只维持著最基本的运转。 而他自己,则將所有心神都投入到了符籙之道的参悟中。 识海內,那枚结构复杂到极致的玄黄色古符,被他一遍又一遍地拆解、分析、临摹。 每一个符文的转折,每一处灵力的节点,都被他牢牢记在心底。 这道神符,远比他想像的要玄奥。 想要將其彻底掌控,乃至凝聚成“符种”,以他目前的修为和神魂强度,根本是天方夜谭。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用最笨的办法,將其“復刻”出来。 他耗费了大量的灵石,从坊市中收购了最上等的妖兽皮和特製的符血硃砂。 第一次尝试,笔尖落下不过三寸,妖兽皮便承受不住那厚重的土元灵力,轰然自燃。 第二次,他勉强画出了十分之一的结构,整个人便因神魂之力耗尽而头痛欲裂,险些晕厥。 第三次,第四次……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一张张价值不菲的兽皮,一瓶瓶珍贵的符血,就这么化作了静室角落里越堆越高的灰烬。 这种消耗,足以让任何一个练气修士倾家荡產。 但陈渊不在乎。 他將那两座灵石小山,毫不心疼地投入到这个无底洞中。 他就像一个最偏执的工匠,日復一日,不知疲倦地重复著同一个动作。 他的神魂之力,在这种近乎自虐的磨炼中,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增长著。 他对《玄水镇海经》的操控,也愈发得心应手,甚至隱隱触摸到了某种“以水润土、水土交融”的玄妙意境。 时间,就在这枯燥的闭关中,悄然流逝。 距离升仙大会,只剩下最后十天。 这一日,静室之內。 陈渊双目赤红,脸色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圈,但他的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专注。 面前的石台上,铺著最后一张二阶妖兽的皮。 他提笔,落墨。 笔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一个又一个玄奥的符文,在他的笔下流淌而出,彼此勾连,构成一个完美而和谐的整体。 这一次,没有灵力暴走,没有中途力竭。 当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 整张兽皮猛地一震,一道土黄色的光晕冲天而起,几乎要將静室的屋顶掀翻。 一股与大地脉络遥相呼应的厚重气息,轰然散开。 成了! 陈渊看著那张静静悬浮在半空,散发著无穷玄妙的符籙,紧绷了两个多月的神经,终於鬆弛下来。 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 识海之中。 那枚神秘的青色玉符,微微一颤。 其上的灰色词条,悄然发生了变化。 【符籙(大成)】 第79章 老狗伏草窝,残阳映孤坟 静室中,那股厚重磅礴的气息缓缓收敛,最终尽数没入那张悬浮的土黄色符籙之內。 陈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觉神魂深处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那是过度消耗后的虚弱感。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就地盘坐,从储物袋中取出最后一枚玄水丹,毫不犹豫地吞服下去。 冰凉的药力化开,滋养著他几近乾涸的丹田与受损的神魂。 一个时辰后,他才感觉那股虚弱感稍稍退去,恢復了基本的行动能力。 他伸手,那张山河遁影符便轻飘飘地落入他掌心。 符籙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握著一块真正的山岩。 这张耗尽了他两个多月心血和几乎全部身家的底牌,终於成了。 陈渊將其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感受著符籙与大地之间那一缕若有若无的联繫,心中稍定。 该走了。 他推开静室的石门,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后院里,老吴正在晾晒药材,看到陈渊出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掌柜的,您出关了?” “嗯。” 陈渊点了点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几日,生意如何?” “托您的福,还算平稳。” 老吴放下手中的药材,恭敬地回话。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只是……城里越来越乱了,碧海宗的弟子几乎把整个望海镇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个魔头的踪跡。” “石头那边呢?” “百炼阁也一样,前些天赚了一笔后,就按您的吩咐,闭门谢客了。” 陈渊嗯了一声,没有再多问。 他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提笔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石头,一封给老吴。 信上的內容很简单,只说自己要出远门游歷,归期不定,让他们二人將店铺暂时关闭,寻一处僻静之地潜修,切莫再露面,直到风头过去。 隨信的,还有两个储物袋。 里面装著足够他们二人修炼的丹药、灵石和几件护身的法器。 这是他身为掌柜,能给予他们的最后保障。 做完这一切,陈渊没有半分拖沓。 他回到静室,启动了早就布置好的一个小型传送阵法。 这是他从赵书源的储物袋里找到的,一次性的短途传送阵,最多只能传送出数里之外,但胜在隱蔽,波动极小。 他將身上最后剩下的一些灵石嵌入阵眼。 陆青云与血煞宗那一战,撕开了碧海宗完美掌控的假象,也让他嗅到了更深层次的暗流。 苏清澜的出现,苏家的牵扯,像一根看不见的线,將一切串联。 他必须去一趟东寧府。 在棋局终末之前,再去见一见那位送他《观潮图》的苏家三叔。 不为敘旧,只为探清苏家在这盘棋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又知晓多少內情。 光华一闪,他的身影便从丹心阁的静室中,彻底消失。 ………… 他没有直接去镇上。 光华散尽,他出现在了宏村数里外的一片密林中。 从他袖口里,探出一个通体泛著金属光泽、形似猪豚的憨憨小脑袋,正是那头瑞矿灵豚,来福。 它嗅了嗅空气,一道嫌弃的神念传入陈渊脑海:“咸,潮,没好吃的石头。 陈渊没有理会它的抱怨。 熟悉的咸腥海风,夹杂著草木的气息,钻入鼻腔。 三年前,他从这里走出,意气风发,一心向道。 如今故地重游,心境却已是天翻地覆。 他收敛了所有气息,如一个最寻常的游子,缓步走向那记忆中的村落。 村口的老槐树,似乎更显凋零。 村子里很安静,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下,却照不出一丝生气。许多老屋都已人去楼空,院墙坍塌,杂草丛生。路上偶尔遇到的几个孩童,也都是陌生的面孔。 老人们,越来越少了。 “停下来做什么?” 来福不耐烦的念头响起,“这些生灵好弱,血气浑浊,没有灵机。是你的食物吗?” 他远远地,看到了李小銓的家。院子修葺得很整洁,一个妇人正在晾晒渔网,两个孩子在旁边嬉笑打闹。 李小銓从屋里走出来,脸上带著憨厚的笑容,將一串刚买的葫芦递给孩子。 他比三年前壮实了许多,眉宇间却也多了几分岁月磨礪出的沧桑。 家庭美满,事业安稳。凡人一生所求,大抵如此。 “一时兴起。”陈渊淡淡回了一句。他看著那蹣跚学步的小儿子,目光微动,看出了其体內一缕不易察觉的病根。 他不动声色地屈指一弹,一缕精纯的玄水真元悄无声息地没入那孩子的体內,將其体內的沉疴隱患尽数化解。 陈渊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去。他们已是两个世界的人,相见不如不见。 他走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那间小屋前。屋子被修葺过,门窗都换了新的,显然李小銓一直用心照看著。他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尘封的记忆扑面而来。 角落的草窝里,一条老狗艰难地抬了抬头。 是……大黄。 它已经老得不成样子,毛髮脱落,眼神浑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它似乎认出了陈渊的气息,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声,尾巴轻轻扫了扫地面。 陈渊蹲下身,轻轻抚摸著它乾枯的皮毛,心中那根名为“过去”的弦,被轻轻拨动,又在瞬间归於沉寂。 生老病死,万物常態。 他没有再停留,转身走向了村后的山坡。 孙老头的坟,就立在一棵松树下。一块简陋的石碑,上面没有刻字,坟头长出了些许杂草。 陈渊默默地拔去杂草,点上三炷香,深深一拜。 没有言语,也无需言语。 这位將他引入仙途,又给了他不少帮助的老人,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岁月的轮迴。 香菸裊裊,飘散在风中。 陈渊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愈发寂寥的村子。 “浅水难养蛟龙,这里是起点,却不会是终点……” 这里,再无他半分留念。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朝著镇子的方向走去。 身后,是正在落下的夕阳,將他的影子,拉得孤单而漫长。 第80章 儒衫石像,真君遗泽越千年 东寧府,三年未见,繁华依旧。 只是在陈渊的感知中,这座凡人城郭上空流淌的灵气,稀薄得近乎於无。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从回春堂的正门踏入。 他绕到一处僻静的后巷,叩响了侧门。 开门的是个陌生的年轻伙计,见他衣著寻常,面容普通,便有些不耐。 “找谁?” “寻苏伯言老先生,故人来访。”陈渊递上了一枚令牌。 那是三年前,苏伯言赠予他的,代表著回春堂贵客的身份。 伙计见状,不敢怠慢,连忙將他请入偏厅奉茶,自己则匆匆跑去通报。 不多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苏伯言走了进来,他比三年前更显老態,但一双眼睛依旧精光內蕴,审视著眼前的来客。 “你是……陈渊?” 他的语气带著几分不確定。 眼前的青年,面容依稀还是那个轮廓,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是那个气血雄浑、锋芒毕露的凡间武夫。 而是一种返璞归真般的內敛与平静,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人完全看不透深浅。 这种感觉,他只在那些真正的仙师身上感受过。 “三叔,別来无恙。”陈渊站起身,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苏伯言端详著他,缓缓坐下,亲自为他续上了一杯热茶。 这个动作,已经表明了他的態度。 他不再將陈渊视作一个可以隨意招揽的晚辈,而是当成了一个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需要仰视的存在。 “你……踏入仙途了。”苏伯言的声音有些乾涩,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確认。 “侥倖入门。”陈渊没有否认。 苏伯言沉默了,厅內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滯。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藉此来掩饰自己內心的震动。 当年他赠出《观潮图》,本意是结个善缘,却没想过,这个年轻人真的能凭此叩开仙门。 凡人之躯,无依无靠,短短三年,竟修至如此境地。 此等心性,此等天资!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侄女苏清澜。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清澜她……半年前已经拜入了碧海宗。”苏伯言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哦?那真是天大的喜事,清澜姑娘天资聪颖,有此仙缘,也是理所应当。”陈渊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 “是一位陆青云,陆仙长亲自引荐的。”苏伯言继续补充,“说来也巧,前些时日,陆仙长还曾来过一趟,与我商议过一些事情。” 陈渊端著茶杯的手,稳如磐石。 陆青云和你商议?怕不是有些貽笑大方了。 苏伯言多半以为陈渊是那种底层散修,信息並不灵通,因此才敢如此胡诌两句。 不过他可以理解对方的想法,搬出一尊大人物出来撑场面,好歹底气也能更足一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是在閒聊家常,实则每一句话,都在互相试探。 陈渊將望海镇的见闻说了一些,苏伯言则將陆青云透露的信息择要讲了些许。 半个时辰后,陈渊放下了茶杯。 “三叔,当年承蒙您厚爱,赠我《观潮图》,助我踏上仙途。此恩此德,晚辈没齿难忘。” 他站起身,对著苏伯言,郑重地行了一礼。 “今日路过,特来拜谢。另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三叔应允。” “但说无妨。”苏伯言抬了抬手。 “晚辈想在苏家祖祠前,敬上一炷香,以感念苏家先辈遗泽,聊表寸心。” 苏伯言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微微凝固。 厅內的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祖祠。 那是一个家族最核心,也最隱秘的地方。 陈渊的这个请求,太过突兀,也太过敏感。 苏伯言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他为什么要拜謁祖祠?陆青云也提到先祖,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还是…… 他看著陈渊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不出任何东西。 拒绝? 他不敢。 姑且不论修为深浅,实力如何。 一个能在短短三年內自行修入仙途的年轻人,其未来的潜力,无法估量。 今日若是拒绝,便是结下了怨。 苏伯言活了一辈子,最懂的就是权衡利弊。 沉默了许久,他才缓缓地,挤出一个笑容。 “你有这份心,先祖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请隨我来。” 通往苏家后宅的路,铺著青灰色的石板,缝隙里生著纤细的青苔。 苏伯言走在前面,步履不快,却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他没有说话,陈渊也保持著沉默。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掛著风乾药材的廊道,绕过一座精致的假山,空气中瀰漫的浓郁药香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檀木气息。 守在祠堂外的是两名气血壮硕的护院,比回春堂前院的伙计要精悍许多,身上隱隱有真气流转的跡象,显然是练了些內家功夫的武人。 见到苏伯言亲自领人过来,二人躬身行礼,没有多问一个字,便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朱漆木门。 嘎吱—— 一股幽冷、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 祠堂內部比想像中要宽敞许多,光线昏暗,正前方的高台上,供奉著密密麻麻的灵位牌,从上到下,排列得整整齐齐。 而在所有灵位的最顶端,最核心的位置,立著一尊人高的石像。 那石像雕刻的,並非什么威武不凡的將军或仙风道骨的道长。 而是一个身穿寻常儒衫的中年文士,他一手负后,一手虚托,掌心向上,仿佛在承接天上落下的雨露,又像是在感悟潮汐的涨落。 他的面容模糊,被岁月磨平了稜角,唯有一双眼睛,雕刻得极深,空洞地望著祠堂的入口,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这位,便是我苏家先祖。”苏伯言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响起,带著几分萧索。 “先祖名讳,族中已无详细记载,只知后人尊其为『苏真君』。” “真君……好大的口气!”陈渊闻言,心头一跳。 可不是什么人都敢称上一口真君的。 他指了指那尊石像。 “先祖他老人家留下的,除了这回春堂的基业和一些残缺的医典,便再无其他。至於他当年的通天手段,早已湮没在千年岁月中,我等不肖子孙,连其万一都未能继承。” 苏伯言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陈渊安静地听著,心中却已是波澜起伏。 苏真君。 沧浪真人周衍想要钓出的龙宫,莫非就是这位苏真君的手笔? 而苏家后人,却连他的名字都已遗忘。 这其中隱藏的断层与秘密,远比他想像的要深。 “晚辈对先祖,心怀敬仰。”陈渊走到香案前,从一旁的香筒中,取了三炷清香。 他以自身法力点燃,青烟裊裊升起。 他手持长香,对著那尊石像,恭恭敬敬地三拜。 就在他躬身,准备將清香插入香炉的那个瞬间。 异变陡生。 他体內的《玄水镇海经》,毫无徵兆地,自行运转起来。 第81章 石像藏玄机 那股雄浑的玄水真元,並未如往常那般在经脉中循规蹈矩地流淌,而是瞬间凝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接管。 下一刻,一股浩瀚、苍茫的意志,顺著那三炷清香的青烟,骤然降临! 这股意志没有恶意,却带著一种俯瞰沧海桑田的漠然,直接涌入陈渊的识海,附著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陈渊的身体猛地一僵,动作在半空中彻底凝固。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那尊面容模糊的石像。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冰冷的石头。 石像那双空洞的眼眸深处,仿佛亮起了一点幽微的星光,与他四目相对。 一股庞大而精纯的感悟,如天河倒灌,直接在他脑海中炸开。那不再是什么行功路线,而是对“水”这一天地至理最本源的阐述。 《玄水镇海经》的功法奥义,在他心中自行流淌、补全、升华。 原来如此。 这尊石像,根本不是什么传承功法的载体。 它承载的,是苏真君留下的一道真意! 这道真意沉睡了千年,等待的不是后辈子孙的香火,而是一个身怀《玄水镇海经》、能与它產生共鸣的“钥匙”。 而陈渊的到来,恰好唤醒了它。 只有修炼了《观潮图》作为引子,並且身怀玄水真元的人,在靠近此地时,才能引动这丝道韵,窥见真正的法门! 苏伯言也察觉到了陈渊的异样。 “陈渊?你怎么了?” 陈渊猛地回过神,將心中所有的惊涛骇浪尽数压下,脸上恢復了那份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若无其事地將三炷香插入香炉之中,青烟笔直向上。 “无事。” 他转过身,对著苏伯言歉然一笑。 “只是方才拜见先祖,心神激盪,为其风采所慑,一时失神,让三叔见笑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找不出任何破绽。 苏伯言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终究还是没能看出什么。 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先祖若是有知,看到你这等天资卓绝的后辈能凭他留下的残图踏入仙途,想必也会感到欣慰。”苏伯言挥了挥手,示意此事已了。 “心意已到,便出去吧。此地阴冷,不宜久留。” “是。” 陈渊最后看了一眼那尊石像,將那道玄奥的功法运行路线,死死烙印在自己的神魂深处。 隨后,他跟著苏伯言,转身走出了祠堂。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那幽冷的气息,也隔绝了那份天大的机缘。 回到偏厅,陈渊没有再多做停留。 “今日叨扰三叔,晚辈心中感激不尽。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久留了,就此告辞。” “不多坐一会儿?” “不了。”陈渊拱手,“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背影乾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苏伯言站在原地,看著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眉头缓缓皱起。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尤其是他在祠堂里的那一瞬间的失神,绝非“心神激盪”那么简单。 可他究竟发现了什么? 苏伯言想不明白。 这个年轻人,就像一团笼罩在深海里的迷雾,他越是想看清,就越是觉得深不可测。 “是我想多了?” 陈渊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苏伯言却在原地站了许久,眉心微蹙。 他转身,重新走回那条通往后宅的青石小路,脚步不疾不徐。 “开门。” 他对著守门的护院吩咐道。 厚重的朱漆木门再次被推开,苏伯言独自一人迈入祠堂,门扉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光亮。 他走到香案前,目光平静地注视著那尊先祖石像,细细打量。 石像依旧是那尊石像,冰冷而死寂。 陈渊点燃的那三炷香,青烟笔直向上,並无异样。 或许,真是自己多虑了。 苏伯言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却並未就此离去。 他伸出手,缓缓抚向那尊石像。 指尖触及石像冰冷的表面,他动作一顿。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 祠堂里似乎少了些什么。 这尊他从小拜到老的石像,今天给他的感觉,与以往截然不同。 它好像……空了。 就好像……一具原本藏有神魂的躯壳,如今神魂离去,只剩下无知无觉的皮囊。 苏伯言的手臂垂下,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 他终於確认,陈渊在祠堂里的片刻失神,並非偶然。 那个年轻人,从先祖石像中,取走了一样东西。 他靠著冰冷的墙壁,静静站立,眼中情绪难明。 一个外人,一个萍水相逢的年轻人,在短短片刻之间,便取走了苏家守护千年而不得的传承。 而他,苏家的当代家主,还亲手为他打开了这扇门。 他扶著墙壁,缓缓在蒲团上坐下,神情恢復了往日的平静。 许久,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嘆息。 罢了。 或许,这本就是天意。 ………… 沧墟。 那片永恆的黑暗之海,依旧在进行著它那亘古不变的呼吸。 盘坐於奇点的周衍,缓缓睁开了双眼。 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悸动。 那悸动,来自镇压在海眼龙宫最深处,与他遥遥对峙了五十年的那头远古蛰龙。 不是愤怒,不是咆哮。 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纯粹的恐惧与绝望。 周衍的神念,如一根无形的探针,再次沉入那片黑暗。 “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准备好迎接你的末日了?” 他的神念带著一丝玩味。 然而,这一次,蛰龙没有回应他。 那股庞大的意志,竟彻底沉寂了下去,仿佛陷入了永恆的休眠。 周衍的眉头,第一次紧紧皱起。 不对劲。 这头凶兽,寧愿被镇压千年,也不曾屈服过半分,性情暴戾到了极点。 是什么,能让它连咆哮的勇气都丧失了? 周衍的神念试图再次深入,却被龙宫外围那层无形的禁制死死挡住。 他隱隱感觉到,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 “苏清澜……” 周衍的神念在黑暗中迴响。 难道是那把“钥匙”出了问题? 他立刻分出一缕心神,联繫远在望海镇的陆青云。 然而,得到的回应却让他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 陆青云重伤未愈,正在闭关,而苏清澜,则被他安排在洞府內,寸步不离。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剧本进行。 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周衍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疑惑的神色。 谋划近乎百年,临门一脚,他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他缓缓收回神念,压下心中的烦躁。 不管发生了什么,大阵將成,已是不可逆转之势。 只要钓起龙宫,一切谜团,自会迎刃而解。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传音玉符,神念微动。 “李道友,贫道周衍。” 玉符亮起微光。 “升仙大会,即將开启。” “龙宫在前,诚邀道友共襄盛举,分一杯羹。” 第82章 只待东风 陈渊没有在东寧府久留。 他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没有在城中留下任何痕跡。 他需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来消化那份从苏家祠堂里得来的,意外之喜。 宏村后山,一处被藤蔓与山石掩盖的隱蔽洞穴內,陈渊盘膝而坐。 他將瑞矿灵豚来福从袖中放出。 这头懒洋洋的小兽打了个哈欠,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便自顾自地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鼾声渐起。 陈渊没有立刻去参悟那道玄奥的真意。 他心念一动,那枚神秘的青色玉符,自灵魂深处缓缓浮现。 【水灵根(下品)】 这个灰色的词条,静静地烙印在玉符之上。 陈渊的指尖,凝聚出一缕精纯的玄水真元。 这缕真元,比他闭关前要凝实、灵动了数倍不止。 《玄水镇海经》的功法,在他脑海中自行运转,许多之前晦涩不明之处,此刻都豁然开朗。 那道真意,补全了功法,更像是一把钥匙,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高境界的大门。 但陈渊的心,却沉静如水。 他很清楚,苏真君留下的这道真意,绝非凭空掉落的馅饼。 它与那座镇压著远古蛰龙的龙宫,与碧海宗谋划百年的升仙大会,必然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 自己取走了这份机缘,就等於在不知不觉中,將自己与这盘棋局的核心,绑得更紧。 是福是祸,尚且难料。 他將注意力,转向了蜷缩在角落里打盹的来福。 “醒醒。”一道神念传递过去。 来福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哼哼唧唧地表达著不满。 陈渊没有废话,直接將一道蕴含著“升仙大会”四字的神念,传递给了它。 来福的鼻子抽动了几下,小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困惑,似乎在分辨著什么。 片刻后,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道懒洋洋的念头传了回来。 “香,好吃。” 陈渊心中一动。 对来福而言,香,意味著没有致命的危险。 好吃,则代表著其中蕴藏著对它有益的机缘。 这个结果,让他有些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沧浪真人以龙宫为饵,设下血祭大阵,如此滔天手笔,其中蕴藏的机缘,自然也非同小可。 只是这份机缘,註定伴隨著尸山血海。 陈渊又將另一道神念传递过去。 “离开七星海域。” 这一次,来福的反应截然不同。 它那小小的身躯猛地一颤,原本慵懒的神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微的焦躁与不安。 它摇了摇头,示意这个决定並不吉利。 陈渊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碧海宗,已经封锁了所有退路。 “想来也是,那位沧浪真人可不是什么善类,又岂会让棋子们自由进出?怕不是在几个关隘,都布下了天罗地网。” 这七星海域,已然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笼。 要么,在升仙大会上,成为祭品,尸骨无存。 要么,就只能在刀尖上跳舞,从那血腥的盛宴中,抢夺出一线生机。 他没有第三个选择。 陈渊缓缓闭上了双眼,將所有杂念尽数摒除。 既然无路可退,那便……一往无前。 他將心神彻底沉入识海,开始参悟那道来自苏真君的浩瀚真意。 那不再是单纯的功法,而是对“水”之道的感悟。 潮起潮落,奔流不息,静则润物无声,动则排山倒海。 他的玄水真元,在这份感悟的引导下,开始发生著某种本质的蜕变。 不知过了多久。 陈渊猛地睁开双眼。 他体內的法力,並未增长多少,但对力量的操控,却已是天壤之別。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滴水珠,凭空凝聚。 那水珠漆黑如墨,其中仿佛蕴藏著一方深邃的海洋,散发出一种吞噬一切的厚重与死寂。 “重水……” 陈渊低声自语。 这是《玄水镇海经》修炼到高深境界,才能凝聚出的一元重水。 一滴,便重若山峦。 ………… 与望海镇隔著数百里海域,一座更为庞大的仙岛之上,云雾繚绕,仙鹤啼鸣。 此地名为“碧涛岛”,乃是七星海域霸主碧海宗的山门所在。 岛屿中央,一座高耸入云的白玉楼阁內,一名身穿水蓝色道袍,面容清癯,留著三缕长须的中年道人,正手持一枚不断闪烁著微光的玉符,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喜色。 他正是碧海宗另一位筑基中期的大修士,李玄通,道號“碧波真人”。 “好,好啊!” 李玄通抚掌大笑,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迴响。 “周师兄谋划百年,终要功成圆满了!” 他手中的玉符,正是来自沧浪真人周衍的传讯。 升仙大会,龙宫出世。 这八个字,让他苦修多年的心境,都掀起了万丈波澜。 他与周衍同出一门,自小便知晓这位师兄心气之高,手段之狠。 为了那座传说中的龙宫,周衍孤身坐镇沧墟五十年,以无上毅力布下锁海大阵,这份心性,放眼整个七星海域,也无人能及。 李玄通自问做不到。 所以,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他留在宗门,执掌庶务,广收门徒,休养生息。 他深知,以自己的天资,若无天大的机缘,此生结丹无望。 而现在,机缘来了。 周师兄吃肉,他跟著喝口汤,分润一丝龙宫气运,或许就能助他打破那层桎梏,窥见金丹大道的门槛。 “来人!” 李玄通的声音传出大殿。 两名侍立在外的练气弟子快步走进,躬身行礼。 “传我法令。” 李玄通站起身,走到殿前,俯瞰著下方云海翻腾的宗门盛景,语气中带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宗门大比提前,所有练气四层以上的內门弟子,皆需参加。” “三日之后,大比前十者,隨我同赴望海镇,参加升仙大会!” 一名弟子闻言,脸上露出困惑之色,大著胆子问道:“师祖,升仙大会不是只针对凡人与散修吗?我等宗门弟子,何须去爭那份机缘?” “愚蠢!” 李玄通冷哼一声,一股筑基修士的威压轰然散开,压得那两名弟子双腿发软,几乎跪倒在地。 “尔等以为,那真是普降甘霖的仙缘吗?”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酷。 “那是血祭!是一场用万千生灵性命堆砌起来的饕餮盛宴!” “周师兄以天地为棋盘,以眾生为棋子,撬动海眼,钓取龙宫。届时龙宫出世,气运冲霄,整片海域的灵机都会为之沸腾。” “这等泼天的大机缘,凡人无福消受,散修德不配位,唯有我碧海宗,才有资格分一杯羹!” 李玄通的眼中,闪烁著狂热的光芒。 “你们要做的,不是去和那些螻蚁爭抢什么入门的名额。” “而是要在龙宫现世的那一刻,运转功法,拼尽全力,去夺取那一丝从龙宫中泄露出来的本源气运!” “那一丝气运,足以让你等省去十年苦修!” “此乃天赐的机缘,是宗门对你等的恩赏,更是对你等的考验。谁能夺得更多气运,谁就是宗门的未来!” 两名弟子听得心神摇曳,呼吸急促,眼中同样燃起了渴望的火焰。 “弟子,遵命!” 李玄通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们退下。 他重新將目光投向瞭望海镇的方向。 周师兄的棋盘已经布好,陆青云是他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而自己,则是负责清扫棋盘外所有不稳定因素的后手。 “阴无咎……血煞宗的余孽,竟敢在师兄的眼皮子底下搅风搅雨。” 李玄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森然的杀机。 “待龙宫事了,定要將尔等连根拔起,以儆效尤。” 他拂袖转身,重新回到殿內,盘膝坐下。 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第83章 一元重水,杀伐之始 洞穴之內,陈渊掌心那滴漆黑如墨的水珠,吞噬著周围所有的光线。 他心念微动,水珠悄无声息地滴落。 轰! 地面没有炸开,而是以落点为中心,整片洞穴的岩层向下塌陷了寸许,坚硬的石头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直接碾成了齏粉。 一元重水。 这便是他从那道真意中,悟出的第一式杀伐之术。 正当他准备收敛法力,继续稳固所得时,异变陡生! 盘踞在他识海深处,那道属於苏真君的浩瀚真意,毫无徵兆地剧烈颤慄。 一股天塌地陷,万物將倾的恐怖预兆,从他灵魂最深处轰然炸开! 这不是针对他个人的杀机! 陈渊脸色骤变,身形一晃便衝出洞穴,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天,变成了血红色。 一道巨大无朋的血色光幕,不知从何而起,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態,笼罩了整个苍穹。 无论是望海镇,还是东寧府,无论是碧涛岛,还是无尽的汪洋。 整个七星海域,在这一瞬间,都被这片血色天幕彻底封锁。 咸腥的海风停滯了。 流动的云气凝固了。 天地间的一切灵机,都变得混乱而狂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强行扭曲。 紧接著,一个浩大、威严、不含任何情感的意志,降临在七星海域每一个生灵的心头。 它並非声音,而是规则的烙印,直接將讯息鐫刻在所有人的神魂之中。 【升仙大会,启。】 【此方天地,化为棋局。】 【规则一:凡尘生灵,七日为期。七日之后,未入仙途者,肉身消解,神魂崩离,化为天地气运,归於大阵。】 【规则二:入道修士,皆为棋子。可凭“仙缘”脱离棋局。】 【仙缘获取之法有三。】 【其一,猎杀。斩杀其余修士,可夺其半生修为与气运,化为仙缘。】 【其二,献祭。寻得望海镇、金煞岛、黑石礁、飞云滩、沉舟湾、巨鯨屿、回龙涡、玄龟背,此八处地脉阵眼,献祭生灵,亦可换取仙缘。】 【其三,镇守。於龙宫出世之际,镇守阵眼,承接气运灌注,可得大仙缘。】 【仙缘足够者,可入龙宫,得长生。】 【仙缘不足者,於龙宫出世之日,同为祭品。】 【……尔等,好自为之。】 那股意志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最后一个字在神魂中消散,整个七星海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息。 两息。 三息之后。 是彻底的,无法遏制的,席捲了每一寸土地的疯狂与混乱! 无数凡人跪地哀嚎,哭喊著神佛的名號。 而散落在各处的修士,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望向身边之人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曾经的道友,此刻成了行走的“仙缘”。 昔日的邻里,转眼便化作了可以献祭的牲畜。 信任、道义、秩序……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残酷的规则之下,被撕得粉碎。 一座巨大的,没有退路的血腥斗兽场,已然开启。 宏村后山,陈渊站在山崖边,遥望著那片血色的天幕,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在那股意志宣告规则的同时,他识海中苏真君的真意,也传递给了他一道破碎而断续的讯息。 “……窃我道果……以万灵为薪……炼沧海为丹……” “……此非升仙路,乃……绝天途……” 果然如此。 沧浪真人周衍,所图谋的根本不是什么钓起龙宫。 他是要將整个七星海域,连同那座被苏真君镇压的龙宫,以及海域內的所有生灵,全部炼化成一枚助他通往更高境界的“大丹”! 好大的手笔! 好狠的心肠! 识海中的真意再度传来一道讯息,更为清晰,也更为急迫。此阵明设八处阳眼,便是方才宣告的望海镇、金煞岛等地,实则另有八处对应的阴眼藏於深海,阴阳相合,共计十六处,方为大阵根基! 他从袖中,將那头还在呼呼大睡的瑞矿灵豚来福提溜了出来。 “醒醒。” 来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 陈渊没有解释,直接將一道神念探入它的脑海,让它感应自己此刻的气运。 片刻后,来福原本慵懒的小眼睛里,流露出极度的惊恐与不安。 它浑身的金属色泽的皮毛,根根倒竖,炸了起来。 在它的感应中,陈渊的头顶,正悬著一柄血色的大剪刀,隨时都会落下。 死兆。 前所未有的大凶之兆。 陈渊將它重新塞回袖子里,心中再无半分侥倖。 无路可退。 唯一的生机,就在规则之內。 猎杀,献祭,镇守。 陈渊的脑中,飞速地分析著这三条路。 猎杀,来得最快,也最凶险,会让他瞬间成为眾矢之的。 献祭,需要大量的凡人,滥杀无辜他不愿为之。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镇守阵眼? 血色天幕之下,万物失声。 那股烙印在神魂中的规则,像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铡刀。 陈渊的识海中,那道属於苏真君的磅礴真意,在此刻剧烈震颤。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股笼罩天地的血色意志,正化作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从苍穹之上缓缓压下,精准地网住了这片海域中的每一个生灵。 凡人是薪柴,七日后便会点燃。 修士是棋子,被投入这血腥的棋盘,互相绞杀吞噬。 那张巨网扫过陈渊的身体。 他体內的玄水真元,在这股恐怖意志的审视下,本能地收缩、凝固。 然而,那预想中被彻底锁定、打上烙印的感觉,並未出现。 那张无处不在的意志巨网,在触及他身体的瞬间,竟出现了一剎那的停顿。 网,从他身上滑了过去。 他体內那被苏真君真意浸染过的玄水真元,早已带上了一缕与这片沧海同源的古老气息。 这缕气息,欺骗了周衍布下的滔天大阵! 大阵没有將陈渊判定为需要清除的异物,反而將他视作了……某种构成大阵的、无害的“一部分”。 他没有被標记。 最起码,没有被清晰地標记。 在这场必死的杀局之中,他成了一个不被规则完全约束的幽灵! 也就在这一瞬间,那道沉寂的真意化作一道意念。 ——夺其阵眼,毁其根基,破此窃天大阵! 陈渊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扯动了一下,溢出一声苦笑。 开什么玩笑。 以他区区练气五层的修为,去对抗一位谋划百年、即將证道的筑基大圆满真人? 这和让一只蚂蚁去掀翻一座大山,有什么区別? 可也就在这道疯狂的指令之下,一个同样疯狂的念头,在他心底野蛮生长。 他脸上的凝重与苦涩,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褪得一乾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不寒而慄的平静。 是啊。 俗话说得好,王侯將相,寧有种乎? 他转头,望向几座岛屿的方向。 那里,此刻已然是风暴的中心,是血肉的磨盘。 凡人绝望的哭嚎,修士贪婪的嘶吼,已经隔著数里之遥,隱隱传来。 恐慌在蔓延。 杀戮,即將开始。 第84章 百年谋算,一朝图穷匕见 血色的光幕,是旗帜,亦是丧钟。 当这张大网笼罩七星海域的剎那,盘坐於沧墟奇点的周衍,神念隨之铺开。 他感受著万千生灵的恐惧,聆听著无数修士骤然沸腾的贪慾,他的脸上,面无表情。 这本就是他想要的。 只是在他的神魂深处,一幅被封存了近乎百年的画面,却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那时的沧墟,还不叫沧墟。 那时的他,也还只是个光著脚在浅滩上捡拾萤光贝的孩子。 海是蔚蓝的,天是澄澈的。 每当退潮,海底会露出一座巨大的,散发著七彩霞光的珊瑚礁。 族里的老人们说,那是海神的居所,是镇压著这片海域风浪的“镇海眼”。 他们世代居於此,以海为生,与海共存。 直到那个女人的到来。 她叫苏武年。 她穿著一身洗得发白的素雅道袍,气质温婉,就像一位云游四方的仙子。 可当她踏上那座七彩珊瑚礁时,整个大海都发出了悲鸣。 年幼的周衍亲眼看见,苏武年从镇海眼的最深处,取走了一枚拳头大小,仿佛容纳了整片星空的蔚蓝宝珠。 从那一刻起,天灾降临。 庇护著族群的霞光消失了,镇海眼失去了神采。 无尽的汪洋掀起百丈狂澜,吞没了他们的村落。 深海中被镇压的无数妖物衝出牢笼,將这片海域变成了血肉磨盘。 他记得腥咸的海水灌入喉咙的窒息,记得父母被一只巨型乌贼的触手捲走时绝望的眼神,记得族人撕心裂肺的惨嚎。 他是唯一的倖存者,抱著一块浮木,在尸骸与废墟间漂流了七天七夜。 后来,苏武年回来了。 她斩杀了肆虐的妖族,以无上神通镇压了那头从海眼深处甦醒的远古蛰龙,更將其炼作守宫的器灵,甚至炼製了一座水晶龙宫,重新镇压了海眼。 可周衍不信。 救世主,又怎会是灾难的源头? 他开始疯狂地修炼,不择手段地变强,他要弄清楚当年的真相。 他了数十年,翻遍了无数上古典籍,探访了无数古老遗蹟,终於让他拼凑出了一个横跨千年的,令人不寒而慄的阴谋。 苏武年取走镇海眼的至宝,並非为了私慾,而是为了破境。 但她失败了。 因为某些原因,她触怒了这片天地的大道,身中一种无法化解的恐怖诅咒。 那诅咒直指本源,让她气运衰败,斩断血脉,元婴之身也日渐腐朽。 为了活命,为了摆脱诅咒,苏武年才想出了一个窃天换命的毒计。 她斩妖,镇龙,救万民,不是为了慈悲,而是为了功德。 她收养孤儿,点化血脉,创立苏家,不是为了传承,而是为了製造“钥匙”。 待到自己来世,再来收取曾经留下的底蕴,一步登天! 那些所谓的苏家后人,根本不是她的血脉,只是被她强行灌注了一部分神通法门力量的容器。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积累足够的功德气运,在她身死道消之后,能助她挣脱诅咒,转世重修,求一个功德圆满,再续仙途! “好一个苏真君。” “好一个苏武年!” 周衍的神念在黑暗中激盪,带著刻骨的恨意。 “你窃我故里道果,毁我一切,却妄图凭此功德圆满,转世登仙?” “我偏不让你如意!” 他要做的,就是截胡。 截断苏武年谋划千年的功德气运,夺走她用来转世的大丹! 这座龙宫,是苏武年斩妖镇龙功德的凝聚。 这锁海大阵,是以苏武年创造的苏家血脉为引。 这场升仙大会,便是以苏武年庇护过的亿万生灵为薪柴。 他要用苏武年自己布下的棋子,亲手毁掉她的棋局! 他要將苏武年的一切,都炼成自己的资粮,用这七星海域的尸山血海,铺就自己的通天大道! 周衍缓缓收敛了心神,重新变得古井无波。 大阵已成,再无任何东西,能阻碍他。 至於苏武年的后手? 他这么多年坐镇此地,寸步不离,可不是虚度光阴的! 等他炼化了这方天地,钓出龙宫,自然会去將那几份“真意”取回来。 现在,他只需要等待。 等待这场盛大的祭典,结出最甜美的果实。 ………… 望海镇的天,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 那张从天而降的大网,並非实体,而是一种意志的具象化,它穿过屋檐,穿过墙壁,穿透了每一个生灵的躯壳。 起初是死一般的寂静。 镇上的凡人茫然地抬起头,看著那不祥的红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慄,让他们的手脚变得冰凉。 下一刻,恐慌如瘟疫般炸开。 “天罚!是天罚啊!” 一个老妇人跪倒在地,衝著天空疯狂磕头,额头很快就变得血肉模糊。 尖叫声,哭喊声,孩童的啼哭声,在镇子的每一个角落响起,彻底撕碎了往日的寧静。 修士们的反应则完全不同。 当那血色光幕笼罩全身时,他们感受到了一股混杂著疯狂与诱惑的低语。 那低语在告诉他们,机缘就在眼前。 只要杀戮,只要吞噬,就能夺取他人的气运,就能在这场血色的盛宴中分一杯羹! “轰!” 坊市的街道上,一间丹药铺的大门被人用一柄飞剑直接轰碎。 “把所有的凝气丹都交出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双眼赤红,贪婪地盯著铺子里的掌柜。 “你……你想干什么!这里是碧海宗的地盘!” 掌柜色厉內荏地嘶吼。 话音未落,一柄短刀便无声无息地从他背后捅入,搅碎了他的心臟。 一个样貌猥琐的瘦小修士抽回短刀,嘿嘿一笑,看也不看那壮汉,径直衝入柜檯,疯狂地搜刮起来。 那壮汉愣了一下,隨即暴怒,举起飞剑便朝著那瘦小修士劈了过去。 混乱,在瞬间被点燃。 平日里维持秩序的碧海宗弟子,此刻早已不见了踪影。 石头躲在百炼阁二楼的窗后,浑身都在发抖。 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外面,惨叫声与法术的爆鸣声此起彼伏。 他亲眼看见,隔壁布庄的老板,一个和他相熟多年的凡人,只是因为挡了路,就被一个修士隨手放出的一道火球,烧成了焦炭。 他想起了陈渊离开前,交给他的那封信。 “闭门谢客,寻一处僻静之地潜修,切莫再露面。” 掌柜的早就预料到了! 石头心中涌起一阵后怕,以及对陈渊那近乎神明般预判能力的深深敬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猫著腰,从后门溜了出去。 百炼阁的后院,连接著一条偏僻的小巷。 可即便是这里,也已经不再安全。 两个修士正在巷子里为了抢夺一个储物袋生死搏杀,鲜血溅满了墙壁。 石头的心臟狂跳,他將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极致,贴著墙根,一点点向外挪动。 他不能死在这里。 掌柜的將百炼阁交给他,是將自己的基业交给了他。 他要保住这份基业,更要保住自己的命! 然而,当他终於绕出小巷,看到百炼阁正门的情形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十几个散修,正用各种法器疯狂地攻击著百炼阁的大门。 那扇由陈渊亲自加固过的大门,此刻已经布满了裂纹,摇摇欲坠。 “快!里面的好东西肯定不少!” “那个陈立前段时间可是发了大財!” 贪婪的吼叫声,刺激著每一个人的神经。 完了。 石头的心,沉到了谷底。 守不住了。 他可以衝出去,用自己的命去捍卫百炼阁。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多一具尸体罢了。 掌柜的最后一句话,在他脑中迴响。 “切莫再露面。” 对,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不算辜负掌柜的嘱託! 一股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愧疚与忠诚。 石头不再犹豫。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即將被攻破的百炼阁,眼中闪过一抹痛苦,隨即转身,头也不回地融入了另一条更加黑暗的巷道。 他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在混乱的城市中疯狂奔逃,目標只有一个——城门。 望海镇如此,其余几座岛屿,更是人间炼狱。 被特意安置在岛上的凡人村落,成了修士们最先下手的屠宰场。 他们甚至不需要理由。 杀戮本身,就能让他们感受到那血色光幕中传来的愉悦感,能让他们感到自己的法力在微弱地增长。 无数凡人,在绝望的哭嚎中,化作了这场血祭大典的第一批薪柴。 第85章 非是故人来 七星海域成了一座烧开了的鼎炉,所有生灵都在滚沸的汤中挣扎。 陈渊站在山崖上,背对著宏村的方向,没有回头。 那些哭喊与嘶吼,传到他耳中,已不带任何情绪,只是构成这方天地背景的杂音。 他將心神沉入识海,那道属於苏真君的浩瀚真意,如同一张活著的星图,悬浮在他神魂之上。 阵者,势也。 而眼下这座大阵,便是以天地为基,以眾生为引,撬动了整片海域的势。 星图之上,八颗明亮的星点,正是周衍公布的八处阳阵眼。 而在这些阳眼之间,还有八处更为黯淡、几乎难以察觉的阴晦光点,藏匿於深海,若隱若现。 十六处阵眼,阴阳交错,构成了一张吞噬天地的巨口。 想要破阵,便要先拔掉它的獠牙。 望海镇不能去。 陆青云虽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碧海宗在那里经营最久,此刻必然是防守最森严的绞肉场。 同理,金煞岛、碧涛岛那些地方,也都不是好的选择。 他一个练气五层的散修,贸然闯进去,和送死没有区別。 那道被他欺骗的大阵意志,虽未將他標记为“棋子”,但也没把他当自己人。 他只是一个暂时被忽略的幽灵。 一旦他做出威胁大阵根基的举动,必然会引来周衍的雷霆一击。 所以,必须选一个最弱的,最不起眼的,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下手。 陈渊的意识在星图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一个名为“回龙涡”的阳阵眼上。 涡。 不是岛,不是礁,而是一处常年存在的巨大海洋漩涡。 此地海流紊乱,暗礁丛生,灵气狂暴,寻常修士的船只根本无法靠近,是七星海域有名的绝地之一。 將阵眼设在这种地方,周衍的考量显而易见。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一则,此地天险自成,易守难攻。 二则,狂暴的灵机与海流,能很好地掩盖阵眼运转的波动。 可这在陈渊看来,恰恰是最大的破绽。 越是险恶的环境,变数就越多。 镇守此地的修士,不仅要防备外敌,更要时时刻刻对抗天地之威,心神消耗必然极大。 更重要的是,在漩涡之中,难以建立稳固的防御工事,更適合小股力量的突袭与穿插。 就选它了。 陈渊心中定下计策,却没有立刻动身。 血色天幕之下,贸然出海,无异於黑夜里点燃的火炬,会吸引来无数噬血的鯊鱼。 他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他混入棋局,又不至於太过扎眼的身份。 陈渊返回洞穴,盘膝坐下。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堆瓶瓶罐罐,还有一些面貌狰狞的兽骨。 半个时辰后,他重新走出洞穴。 他的身形变得佝僂了几分,脸上多了一道狰狞的疤痕,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頜,身上的气息也变得阴冷而驳杂,带著一股血腥煞气。 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常年挣扎在生死边缘,专修邪门功法的魔道散修。 完美。 陈渊对自己的新形象很满意。 他绕开了所有村镇,专门挑那些荒无人烟的山路行走。 沿途,他看到了不止一拨正在廝杀的修士。 有人为了抢夺一枚储物袋,被人当场斩下了头颅。 也有人被昔日的同伴从背后偷袭,临死前脸上都写满了不敢置信。 杀戮的欲望,像野草一样疯长。 陈渊全程冷眼旁观,没有插手,也没有停留。 半日后,他来到了一处荒僻的礁石海岸。 確认四周无人后,他一拍储物袋,一艘通体漆黑、线条流畅的小舟出现在海面上。 此舟名为“墨影”,是他用那块极品墨云铁为主材,耗费心力炼製的代步法器,不仅坚固异常,更能隱匿气息,融入夜色与海波之中,最適合潜行。 他跃上墨影舟,法力微吐,小舟便如一道离弦的黑色箭矢,无声无息地破开波浪,朝著那血色天幕下混乱的深海驶去。 ………… 血色的光华,如决堤的江河,倒灌入沧墟。 这不是灵气。 这是怨念,是恐惧,是七星海域亿万生灵在生命终末前,被强行抽离的精、气、神。 周衍的锁海大阵,並未直接杀死他们。 而是將他们变成了供给大阵运转的薪柴,在绝望的煎熬中,榨乾最后一分价值。 水晶龙宫,那座镇压海眼千年的宏伟造物,在血色光华的冲刷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宫殿外壁流转的清光迅速黯淡,被一层粘稠的血污所覆盖。 龙宫之下。 被无数金色锁链贯穿身躯的远古蛰龙,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 那咆哮震得整片海床都在颤抖,却无法传出龙宫半寸。 那些由苏真君亲手布下的镇压锁链,此刻正散发出妖异的红芒。 它们不再是禁錮,而是变成了吸取力量的管道。 蛰龙能感觉到,自己与海眼之间的联繫正在被强行剥离,磅礴的龙元顺著锁链,被一股贪婪而暴虐的力量疯狂抽走。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负面意志,顺著锁链倒灌而入。 那是凡人的绝望,是修士的贪婪,是万千生灵的怨毒。 这些污秽的念头,像亿万只啃食神魂的蚂蚁,疯狂撕咬著它的意志。 痛! 深入龙魂的剧痛,远比当年被那个人一剑钉死在此地,还要难熬百倍。 它想起了那个人。 那个人虽然將它囚禁於此,炼为器灵,但其手段堂皇正大,是以无上法力镇压,是纯粹的力量对决。 千年岁月,它从未屈服。 它日夜衝击著封印,积蓄著力量,等待著那人寿元耗尽,等待著龙宫封印自行衰败的那一天。 可它等来的,却是周衍。 一个比当初那人卑劣百倍,阴毒万倍的窃贼! “吼!!!” 蛰龙疯狂挣扎,庞大的身躯搅动著宫殿內的海水,却只能让那些血色锁链收得更紧,嵌入鳞甲的更深处。 而外界,盘坐於沧墟奇点的周衍,神念清晰地感受著这一切。 他能“听”到蛰龙的痛苦哀嚎,能“看”到龙宫的清光正在被血色侵染。 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苏真君留下的手笔有多么强大。 强攻,绝无可能。 所以他用了百年时间,布下了这窃天大阵。 他不去撼动龙宫的根基,而是先腐蚀掉它的“神”。 苏真君的功德之力,源於他庇护的这方海域。 如今,他便用这方海域万灵的怨念,来反向污染这份功德。 此消彼长,再坚固的堡垒,也会从內部腐朽、崩塌。 就在周衍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时,异变再生。 那座被血光笼罩的水晶龙宫,內部忽然亮起了一点柔和的白光。 那白光初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但它纯净,温暖,带著一种涤盪万物的慈悲之意。 血色的怨念一触及这白光,便如积雪遇上烈阳,发出了“滋滋”的声响,被快速净化消融。 白光越来越盛,从宫殿的每一根樑柱,每一块砖石中渗透出来,渐渐匯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一袭青衫,身形挺拔,面容看不真切,却透著一股镇压万古的磅礴气度。 这绝非苏武年! 周衍的神念中,第一次出现了一抹剧烈的波动,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不是苏武年……怎么可能!这股气息……除了她,还有谁能在这龙宫之中,留下如此纯粹的功德法身?!” “他是谁?!“ 然而,法身並未理会他的惊骇。 它只是静静地悬浮在蛰龙的头顶,柔和的白光垂落下来,將蛰龙巨大的身躯笼罩。 那啃噬神魂的剧痛,在白光的照耀下,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血色锁链上传来的污秽之力,也被这股纯净的功德之力尽数隔绝在外。 蛰龙的咆哮,渐渐平息。 它抬起巨大的头颅,望著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龙目之中,充满了复杂。 是他,囚禁了自己千年。 也是他,此刻正在庇护自己。 那道青衫法身,缓缓抬起手,对著蛰龙,传递了一道纯粹的意念。 ——助我,斩他。 ——还你,自由。 第86章 夺阵眼 回龙涡。 血色的天幕之下,巨大的漩涡撕扯著漆黑的海面,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一尊上古磨盘,正在缓缓转动。 自苍穹之上,自无尽海域的四面八方,正有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玄光,被一股无形的大手攫取、牵引,匯入这尊天地磨盘之中。 那些玄光,是凡人的恐惧,是修士的贪慾,是万千生灵在绝望中被抽离的精、气、神。 它们被漩涡疯狂撕扯、碾碎,最终化作最精纯的气运洪流,涌向漩涡中央那块方圆不过百丈的黑色礁石。 礁石之上,无形的阵纹一闪而逝,便將这磅礴的气运尽数吞下,再通过地脉深处,传向那沧墟的阵法核心。 此等改天换地的手段,当真如神跡一般。 礁石之上,一名身穿碧海宗弟子服饰的青年,正满脸迷醉地仰望著这番景象,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著葫芦里的灵酒。 刘飞的心情很不错。 作为李玄通真人的远房侄孙,他被派来镇守回龙涡这个鸟不拉屎的阵眼。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天底下最美的差事。 此地天险自成,哪个不长眼的蠢货会跑来送死? 他只需要在这里枯坐几天,等龙宫出世,那份天大的功劳便唾手可得。 至於外面那些散修和凡人杀得血流成河? 关他屁事。 螻蚁的死活,何曾在他的考量之中。 他喝得有些微醺,甚至开始盘算著,等拿到宗门赏赐,该去哪座仙城的红袖楼瀟洒一番。 就在他想入非非之时,一道漆黑的影子,借著漩涡掀起的滔天巨浪作掩护,无声无息地贴近了礁石。 没有警告,没有叫阵。 战斗,在刘飞察觉到危险的前一剎那,便已爆发。 一道浑身散发著冰冷金属光泽的人形煞尸,从阴影中猛然窜出,蒲扇般的大手直取他的面门。 “什么东西!” 刘飞大惊,酒意瞬间醒了一半。 他到底是碧海宗的內门弟子,反应不慢,腰间的长剑自行出鞘,化作一道水蓝色的光华,精准地斩向那煞尸的手臂。 鏘! 火星四溅。 长剑斩在煞尸金一的手臂上,竟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刘飞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什么鬼东西,身体竟比法器还坚硬! 还不等他变招,脚下的礁石地面突然一软,化作一片流沙,一股巨力从下方传来,要將他整个人拖拽下去。 是那头毫不起眼的憨憨水豚! 刘飞又惊又怒,练气六层的法力轰然爆发,强行震开脚下的流沙,身形冲天而起。 可他刚刚脱离地面,一道致命的危机感便从头顶传来。 一个硕大的黑影,裹挟著碾碎一切的气势,当头砸下。 是陈渊。 他手持墨云重锤,整个人与法器融为一体,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就是最简单,最纯粹的一记重砸。 刘飞仓促间横剑格挡。 鐺—— 巨响震耳。 他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剑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整个人被硬生生从半空中砸了下来,重重地摔在礁石上。 “噗!” 一口鲜血喷出,刘飞的脸上写满了骇然。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怪物! 煞尸,灵兽,再加上这个煞气冲天的体修,配合得天衣无缝,一轮抢攻就让他吃了大亏。 “阁下是谁!” 刘飞强撑著站起,色厉內荏地喝问。 “敢与我碧海宗为敌,你可想清楚了后果!” 陈渊一言不发,从半空中落下,重锤拄地,那张带著狰狞刀疤的脸,在血色天幕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可怖。 来福从地下钻出,抖了抖身上的石屑,嫌弃地看了刘飞一眼。 煞尸金一则迈著沉重的步伐,一左一右,封死了刘飞所有的退路。 这架势,显然是不死不休。 刘飞的心沉了下去。 他眼珠一转,语气忽然缓和下来。 “道友,道友且慢动手!” “你我无冤无仇,何必生死相向?” “我看道友也是人中龙凤,何必屈居於一隅之地?周师伯的升仙大会,乃是万载难逢的机缘,只要道友愿意,我愿为你引荐,共谋大业!” 他开始画饼。 “到时候龙宫出世,你我一同镇守阵眼,所得气运,远非那些散修可以比擬!你又何必为了眼前这点蝇头小利,与我碧海宗结下死仇?” 陈渊终於有了反应。 他抬起头,沙哑地开口。 “升仙大会,当真能让人升仙?” 刘飞见有门,心中一喜,连忙道。 “那是自然!周师伯神通盖世,谋划百年,岂会有假?” “只要大阵功成,我等皆是功臣,到时候別说筑基,便是金丹大道,也未必没有指望!” 陈渊听著,那张刀疤脸扯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笑。 刘飞的话,印证了他所有的猜测。 升仙大会是假,炼化海域是真。 加入他们,不过是换个死法。 更何况,他得了苏真君的真意,从根子上,就与周衍站在了对立面。 这盘棋,从他踏入苏家祠堂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了和棋的可能。 “说完了?” 陈渊淡淡地问。 刘飞脸上的笑容一僵。 “你……” 他话未出口,陈渊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没有华丽的招式。 一滴漆黑如墨的水珠,悄然从陈渊的指尖凝聚,然后以一种超越了视觉的速度,瞬间没入刘飞的丹田。 刘飞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乾二净。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小腹。 一股沉重到无法形容的力量,正在他的气海中肆虐,將他好不容易修成的法力,直接碾成了最混乱的灵机。 一元重水。 一滴,便废掉了他半身修为。 “你……你……” 刘飞指著陈渊,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回应他的,是当头落下的第二锤。 这一次,他再也无力抵挡。 砰! 头颅,像个烂西瓜一样,被直接砸得粉碎。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陈渊收起重锤,面不改色地走上前,熟练地摸走了对方的储物袋,又將那柄水蓝色的飞剑收起。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阵眼的核心,开始研究这处大阵的节点。 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废话。 两锤子,定生死。 上架感言 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最少七更,写完这个大高潮。 喜欢看凡人修仙传,以及其他仙侠小说,遂產生了动笔的想法。 一路走来诚惶诚恐,感谢所有读者老爷的支持,建议。 有读者说,部分剧情套路化,死板,这一点唯有苦笑。 因为想求稳,因为怂,反倒是落了下乘,这里和大家说声抱歉。 我是个平庸的人,却是个不轻易放弃的人。当然,我不奢求读者姥爷陪我成长,只是我的確会去努力,尽心尽力地去写好这本书,哪怕成绩不好。 算是表个態度吧。 文笔不好,练。 剧情不好,改。 我能给大家承诺的是: 1平时日六,周末爆更,绝不切书,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再差再差,我也会写到最少百万字以上。 2偏信则暗,兼听则明,会適当听取读者老爷的建议。 3人设主旨绝不会变,凡人修仙,杀伐果断会贯彻到底。 最后,求订阅~~~拜谢! 第88章 龙宫仙棺 第88章 龙宫仙棺 黑色的礁石上,陈渊收回重锤。 脚下,是血肉模糊的尸体。 他径直走向礁石中央,那里的空间微微扭曲,无数玄光被强行扯入,消失在地脉深处。 阵眼的核心,一个吞噬气运的节点。 他闭上眼,识海中那幅源自苏真君的星图自行展开。 代表回龙涡的光点,在他心神触碰下,显露出繁复无比的阵法结构。 这大阵的运转方式,在他眼中再无秘密。 也就在此时,那道磅礴的真意传来一道冰冷无比的催促。 毁掉它,前往下一处阴眼,动摇大阵根基! 陈渊心中冷笑。 毁掉? 开什么玩笑。 自己是什么东西? 筑基面前,不过是一只螻蚁罢了。 这次能得手,纯粹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等碧海宗那帮人反应过来,调动真正的高手,自己再敢露头,下场只有一个一被一指头碾成齏粉。 苏真君的真意想让他当英雄。 可他陈渊只想活命。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棋手,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正当他准备动手捞一笔就走时,袖中的来福突然躁动起来,传递出一股极为渴望的意念。 陈渊心中一动,將它放了出来。 这头小兽一落地,便无视了周围狂暴的灵机,鼻子在漆黑的礁石上使劲地嗅著,小眼睛里放出前所未有的亮光。 “吱吱!” 它兴奋地叫了一声,两只前爪猛地刨向地面。 坚硬如铁的礁石在它爪下竟如同豆腐一般,被轻易刨开。 片刻后,它便从石坑里拱出了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內部却仿佛有无数星点流转的奇异矿石。 来福一口咬下,吃得“嘎嘣”作响,脸上露出无比满足的神情。 陈渊眼神一凝。 这礁石本身,就是一枚罕见的“地脉玄晶”,被大阵催化,成了承载气运的容器! 他不再犹豫,盘膝坐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虚空中的阵法节点上。 一缕漆黑的玄水真元,悄然探入。 他没有试图去截断洪流,那等同於自杀。 他只是將自己的真元,化作一张微不足道,却又无比坚韧的细网,附著在洪流的河床上。 就像河边的水车,借用河水的流动,来转动自己。 他的真元,也借著这股气运洪流的冲刷,开始了缓慢而持续的蜕变。 就在此时,他识海中的玉符微微一震。 一股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精纯至极的“好运”,顺著那缕真元联繫,被悄然“钓”了过来,缓缓渗入他的神魂。 【好运(入门)】→【好运(小成)】 词条的晋升,带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明悟,让他对自己与这方天地的联繫,有了更深一层的感应。 与此同时,正在大快朵颐的来福身上,也涌来一股温润的反馈之力,顺著主僕间的契约,涌入陈渊体內。 【御兽(入门)】+【御兽(小成)】 陈渊收回手指,就坐在刘飞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旁。 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时辰的期限。 一个时辰后,无论收穫多少,他都会立刻远遁。 这回龙涡,很快就会变成真正的死亡漩涡,他绝不会在这里多待一息。 望海镇,一条散发著恶臭的暗巷深处。 石头手持一柄沉重的铁锤,背靠著冰冷的墙壁。他最后看了一眼巷子外火光冲天的百炼阁方向,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但更多的却是决然。 坚守是愚蠢的送死,唯有活下去,才能不辜负掌柜的嘱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不甘与恐惧,握紧铁锤,准备沿著计划好的路线,从这座人间炼狱中杀出一条生路。 就在他即將迈步的瞬间,那篇早已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口诀《定海息》,毫无徵兆地自行运转起来。 “呃呃—” 一股清凉的气息再次从丹田深处诞生,但这一次,它带来的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冰冷意志,强行接管了他的身体。 石头的意识被瞬间禁錮,他眼睁睁地看著自己鬆开了紧握的铁锤,任由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的双眼变得空洞,在那股意志的操控下,迈步走出了暗巷。 巷子口,一个刚杀了人的修士正喘著粗气,准备去捡地上的储物袋。 他看到了走出来的石头。 他眼中凶光一闪,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法剑。 可剑举到一半,他的动作却顿住了。 这个少年—没有恐惧,没有躲闪,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那双空洞的眼睛直视著前方,脚步不快,却异常沉稳,周围的廝杀与死亡都与他无关这种诡异的平静,让修士心底窜起一股莫名的寒意,竟让他一时忘了动手。 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石头已经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那修士呆立在原地,看著石头的背影,只觉得后背发凉,比刚才杀人时还要心惊。 石头穿行在混乱的城镇中。 他没有停顿,也没有绕路,只是用一种固定的节奏,一步步向前。 那些疯狂的修士,在搏杀中,竟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奇怪的身影,任由他从打斗的间隙中穿过。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出瞭望海镇的城门,走向了那片血色笼罩下的漆黑大海。 海边,一艘破旧的渔船正隨著波浪起伏。 他走上船,拿起船桨,渔船便缓缓掉头,朝著一个固定的方向,驶入茫茫夜色。 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沧墟。 e8gg■gng票ga 水晶龙宫之內。 那道由功德之力凝聚的青衫法身,与无穷无尽的血色怨念,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白光净化著血污,血污又源源不断地从外界涌来,侵蚀著白光。 被镇压的蛰龙,在法身的庇护下,暂时摆脱了神魂被撕裂的痛苦。 它抬起巨大的龙首,复杂地凝望著那道身影。 助我,斩他。 —还你,自由。 法身的意念,再次在它心中迴荡。 蛰龙沉默了。 它恨苏武年,也恨周衍。 但它更渴望自由。 就在它准备做出决定时,整座水晶龙宫,忽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不是因为外界大阵的压力。 这股震动,来自龙宫的最深处,来自它的根基。 青衫法身似以乎也感受到了什么,那模糊的面容,第一次转向了宫殿的深处。 穿过层层叠叠的殿宇,越过无数被封禁的迴廊。 在龙宫最核心,一处连周衍的神念都无法探查的禁地之內,安放著一具巨大的,由整块万载寒晶雕琢而成的水晶棺。 棺槨之內,没有液体,只有氤氳的白色仙气在缓缓流淌。 仙气之中,静静地躺著一个女人。 她身穿一袭玄色镶金边的古朴宫装,墨色的长髮如瀑布般铺散开来。 她的容顏,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然而,在那绝美的容顏之上,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上那股脾睨天下的英武之气。 即便双目紧闭,长眠於此,那股镇压过一个海域的无上威仪,依旧穿透了水晶,穿透了时光。 此刻,那纤长如蝶翼的眼睫,微不可察地,轻轻颤动了一下。 第89章 窃天之贼,皆为芻狗 第89章 窃天之贼,皆为芻狗 礁石之上,陈渊缓缓收回了点在阵法节点上的手指。 那股奔涌不息的气运洪流,仿佛一条桀驁不驯的怒龙,而他,只是附著在龙鳞上的只小鱼,借著龙的游动,汲取了微不足道的一丝气息。 可就是这一丝气息,却让他获益匪浅。 识海中,玉符上的字眼清晰流转。 【好运(大成)】 【御兽(大成)】 一种玄妙的感应在心头滋生,他似乎更能把握住冥冥之中那缕属於自己的气数,与这方天地的联繫也变得更加微妙。 身旁的来福打了个饱隔,心满意足地蹭了蹭他的裤腿,那块地脉玄晶已经被它啃食得乾乾净净。 一股精纯温润的能量顺著契约反哺而来,滋养著他的神魂。 一个时辰,已然过去。 陈渊没有半分贪恋,站起身,动作麻利地將刘飞尸身上的法衣也扒了下来,连同储物袋与飞剑,一併收入囊中。 也就在他做完这一切的瞬间,他心头警兆突生。 回龙涡那狂暴紊乱的灵机,似乎多了一丝不属於此地的、锐利如剑的锋芒。 有人来了。 而且是高手。 他没有丝毫迟疑,一拍储物袋,墨影舟悄然滑入漩涡边缘的海水之中。 他跃上小舟,法力催动,墨影舟没有激起半点浪,如同一尾滑腻的黑鱼,瞬间融入了漆黑动盪的波涛之下,朝著远离此地的方向潜行而去。 就在他离开后不过盏茶功夫。 两道剑光撕裂血色天幕,悍然降临在礁石之上。 来者是两名气息沉凝的碧海宗弟子,修为赫然都已是练气后期。 当他们看到刘飞那具被砸得稀烂的无头尸体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刘师弟!” 其中一人发出一声怒喝,神念如狂风般扫过整片礁石,却一无所获。 “人刚走不久!这里还残留著一股阴煞之气,对方是个魔修!” 另一人蹲下身,仔细检查著阵眼节点,脸色愈发难看。 “阵眼没事,但镇守阵眼的师弟死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追!他跑不远!” 两道剑光冲天而起,朝著不同的方向,开始了徒劳的搜寻。 而此刻的陈渊,早已驾驭著墨影舟,潜入了数百丈之下的深海,朝著与他们截然相反的方向,悄然远遁。 毁掉阵眼? 当出头鸟? 他没那么蠢。 沧墟。 周衍的脸上,不见丝毫波澜。 回龙涡的变故,他第一时间便已知晓。 一个阵眼被毁,镇守的弟子被杀,在他看来,却是意料之中,无关痛痒。 “师兄,几处阵眼那边—” 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李玄通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仿佛他本就站在那里。 他依旧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看向周衍的背影时,眼神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一点小插曲,无妨。” 周衍没有回头,语气平淡。 “大阵已成,笼罩天地。气运,分他们几分又如何?那些所谓的阵眼,本就是我故意拋出去的诱饵,为的就是让那些贪婪的魔修散修,有一个自相残杀的理由。” 李玄通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瞭然。 “师兄高明。让他们互相消耗,总好过我们亲自动手,沾染太多因果。” 倘若因果加身,纵使道行再高,也容易栽跟头。 周衍没有接话,他的神念依旧笼罩著整片七星海域,享受著那沸腾的怨念与恐惧,源源不断地匯入大阵。 “更有趣的,是龙宫里的那道功德法身。” 他忽然开口。 “那气息並非苏武年本人,想来是她当年的某位至交好友,为她留下的后手。” 李玄通脸上露出一抹讥讽。 “妇人之仁。他以为凭这点无根的功德,就能净化整片海域的怨念?简直是螳臂当车!” “他不是想净化怨念,是想为苏武年的转世之身,留一份清净罢了。” 周衍一语道破。 “他要保证苏清澜那丫头,能以最纯净的状態,承接苏武年留下的这份天大造化。” “那师兄,我们—” 李玄通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不必。” 周衍摆了摆手。 “就让那道法身净化好了。匯入大阵的怨念,是整片海域亿万生灵的总和,无穷无尽。而他的功德法身,不过是无根之萍,用一点就少一点。” “等到怨念彻底磨灭了他的功德,便是龙宫门户大开之时。” “我等了百年,不差这几日。” 他的语气中,透著一股掌控一切的绝对自信。 “师弟明白了。” 李玄通不再多言,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师兄的手段。 他们师出同源,所图者,便是窃取天地气运,以眾生为薪柴,烧出一条自己的通天大道。 苏武年谋划千年的龙宫,便是他们选中的,最肥美的一块资粮。 只不过—师兄似乎夹杂著私怨? “看好你碧海宗的门人,別让他们死得太快。” 周衍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一丝戏謔。 “总要留些狗,来看守最后的果实。” “是,师兄。” 李玄通躬身一拜,身影便悄然隱去。 云雾繚绕的仙岛之上。 苏清澜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磅礴的天地灵气混杂著一股让她灵魂都感到刺痛的哀嚎,疯狂地涌入她的体內。 她的修为,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暴涨。 练气三层。 练气四层! 潮汐之体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它恐怖的潜力,仿佛与整片七星海域的脉动连接在了一起可她的脸上,没有半点喜悦,只有无尽的痛苦与苍白。 她“听”到了。 她听到了无数凡人的哭喊,听到了修士们绝望的嘶吼,听到了整片大海的悲鸣。 “不—不该是这样的—” 她猛地睁开双眼,两行清泪滑落。 “师妹!”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陆青云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他刚刚出关,气息还有些不稳。 “师兄!望海镇!望海镇出事了!” 苏清澜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都在发颤。 “升仙大会是一场骗局!是一场血祭!有人要炼化整片海域!” 陆青云的脸上,却不见多少意外,只是浮现出一抹复杂与无奈。 “我知道。” “你知道?” 苏清澜难以置信地看著他。 “那你为何—为何还坐在这里!我三伯还在那里!我们碧海宗在镇上的基业—” “那又如何?” 陆青云打断了她,语气前所未有的冷硬。 “这是师尊的布局!我等能做的,唯有听令行事!” “布局?用无数人的性命去布局?” 苏清澜的声音尖利起来。 “师妹,收起你那可笑的慈悲心!” 陆青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厉声喝道。 “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你现在回去,除了多一具尸体,还能改变什么?” “这是真人的手笔!你我在这盘棋上,置喙的资格都没有!” “宗门的命令是保存实力,等待龙宫出世,夺取机缘!这才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苏清澜被他吼得愣在原地,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是啊。 她能做什么呢? 她不过是一个练气四层的修士。 陆青云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稍缓。 “师妹,师父看重你的天资,你不能辜负他。好好修炼,这乱世之中,唯有实力,才是根本。”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苏清澜瘫坐在地,茫然地望著血色的天空,整片大海的哀鸣,依旧在她的神魂中迴荡不休。 第90章 血海浮屠,龙宫出世 第90章 血海浮屠,龙宫出世 杀戮,在每一座岛屿上蔓延然而,当死亡的镰刀挥向每一个人时,总会有不甘为鱼肉的困兽,选择亮出自己的獠牙。 金煞岛。 此地魔修聚集,混乱本就是常態。大阵降临后,这里更是化作了最血腥的绞肉场。 阴无咎,此刻正狼狐地抵挡著三名散修的围攻。 他的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那是数日前被碧海宗的陆青云所留,剑气至今仍在侵蚀著他的经脉,让他十成修为发挥不出五成。 正是这处致命伤,让他成了这片猎场中,人人垂涎的猎物。 “升仙?哈哈哈!好一个升仙!” 眼看生路断绝,阴无咎发出一阵悽厉的狂笑,状若疯魔。 被正道天骄重创,又被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宵小围杀,何其屈,何其怨恨! 他猛地喷出一口本命精血,那精血在空中化作一道诡异的符文。 “一群蠢货!都被人当成了炼丹的药渣,还在为了几块灵石自相残杀!” 他的声音藉助血魔法咒,传遍了方圆十里。 “天上那个缩头乌龟听著!你血煞宗的阴无咎在此!” “想拿老子的命去炼丹?你且来试试,看是你的丹炉硬,还是老子的骨头硬!” 话音落下,他整个身体轰然炸开,化作一团滔天血雾。 那血雾没有消散,反而凝聚成一支巨大的血色长矛,裹挟著他毕生的修为,没有射向他的敌人,而是调转方向,狠狠地刺向了岛屿中心,那处属於大阵的阵眼! 岛屿中心,阵眼之上,盘坐著一名身著碧海宗服饰的冷厉女子,正是石珊。她对周围的廝杀声充耳不闻,眼中只有一丝不耐与讥讽。 当那支凝聚了阴无咎毕生怨毒的长矛破空而来时,她冰冷的眼眸中才终於闪过一抹凝重。 “困兽犹斗,不自量力。” 石珊冷哼一声,双手掐诀,十指如穿蝴蝶般变幻。 “碧水囚笼阵,起!” 隨著她一声轻叱,阵眼周围的地面上,数十道符文骤然亮起,蓝色的水光冲天而起,瞬间交织成一个巨大的水蓝色光罩,如同一只倒扣的巨碗,將整个阵眼牢牢护在其中。 轰一一!!! 血色长矛与碧水囚笼轰然相撞,发出震天巨响! 污秽的血光疯狂侵蚀著纯净的水光,长矛尖端那股同归於尽的怨毒之力,竟让坚固的阵法光罩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石珊脸色一白,显然没想到这魔修临死一击竟有如此威力。 她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融入阵法之中。 “给我镇!” 碧水囚笼光芒大盛,无数水流符文疯狂旋转,化作一道道锁链,层层叠叠地缠向血色长矛,试图將其消磨殆尽。 僵持了不过三息。 “砰!” 碧水囚笼终是承受不住那股自爆的恐怖力量,轰然炸碎! 狂暴的能量衝击波四散开来,石珊闷哼一声,被震得倒飞出去,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而那支血色长矛,也在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后,哀鸣一声,彻底消散在空中。 石珊狼狐地落在地上,脸色苍白,气息紊乱,但她的眼神却依旧冰冷狼戾。她看著血矛消散的方向,不屑地吐出一口血沫。 “废物。” 以重伤为代价,困毙了这名自爆的魔修,守住了阵眼。她迅速吞下一枚丹药,开始修復受损的阵基。 茫茫黑海之上,一艘破旧的渔船,正以一种恆定的速度,破开波浪。 石头面无表情地站在船头,空洞的双眼直视著远方,那片血色天幕下,气机最为混乱的中心。 他体內的那股意志,正操控著他,如同操控一具没有生命的工具。 忽然,三道遁光从远处疾驰而来,成品字形將这艘不起眼的渔船包围。 “站住!” 为首的是一个面目凶悍的独眼修士,他打量著船上孤身一人的石头,又看了看那艘连法力波动都没有的破船,眼中露出贪婪的凶光。 “小子,船上可有富余的丹药和灵石?交出来,爷爷饶你一命!” 另外两名修士也一左一右地逼近,法器悬浮在身前,杀机毕露。 在这片血腥的猎场中,任何一个落单者,都是最肥美的猎物。 然而,石头对他们的威胁充耳不闻。 他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那股冰冷的意志,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渔船的方向。 “找死!” 独眼修士见状大怒,不再废话,抬手便是一道赤红色的火蛇,张开大口,朝著石头当头咬下。 就在火蛇即將及身的瞬间。 石头脚下的海水,毫无徵兆地冲天而起,化作一面巨大的水墙,精准地挡在了火蛇之前。 “滋啦一—” 水火交击,蒸腾起大片的白色雾气。 独眼修士一愣。 这少年竟是个水法修士? 不等他反应过来,水墙之后,一道漆黑的影子猛然掷出。 是那柄被石头丟在望海镇暗巷里的沉重铁锤! 铁锤在空中发出一阵沉闷的破空声,裹挟著一股纯粹到极致的物理力量,没有对准独眼修土本人,而是砸向了他脚下的飞剑法器。 独眼修士下意识地想要操控飞剑躲闪。 可晚了。 “鐺!” 一声脆响,他的飞剑被那柄看似平平无奇的铁锤硬生生砸得光芒黯淡,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我的法剑!” 独眼修士心神受创,喷出一口血来。 而另外两名修士的攻击,也在此刻同时降临。 一道风刃,一柄飞梭。 石头的身体,却以一种违背了人体力学的诡异步伐,向左侧平移了三寸,恰好躲过了风刃的切割。 同时,他抬起左手,任由那柄飞梭贯穿了他的手掌。 鲜血飞溅。 可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只手不是他自己的。 被贯穿的左手猛然握紧,竟將那柄还在剧烈挣扎的飞梭法器,死死地钳在了掌心之中! “什么?!” 操控飞梭的修士大惊失色,他拼命催动法力,却发现自己的法器像是陷入了泥潭,难以动弹分毫。 就是这剎那的分神。 一道冰冷的触感,从他背后传来。 他艰难地低下头,看到一截被鲜血染红的船桨,从自己胸口透了出来。 他到死都想不明白,那个少年是什么时候绕到他身后的。 独眼修士看到同伴惨死,嚇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去捡自己的飞剑,转身就逃, 可他刚飞出不到十丈。 脚下的海面突然炸开,一道粗壮的水柱冲天而起,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將他牢牢住,猛地向下一扯。 “噗通!” 他整个人被硬生生拖入了漆黑冰冷的海水之中。 无尽的黑暗与压力瞬间將他吞没。 片刻后,海面恢復了平静,只剩下三具冰冷的尸体,隨著波浪缓缓浮沉。 石头收回了贯穿敌人胸膛的船桨,又走到船边,將那柄被他钳住的飞梭拔出,连同那只被洞穿的左手,一同浸入海水中。 清凉的海水冲刷著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著。 他动作机械地將三具尸体上的储物袋捞起,丟在船板上,隨后便不再理会,继续操控著渔船, 朝著既定的方向驶去。 血色天幕之下,整片七星海域的气运,正以一种不可逆转的趋势,被疯狂地抽离,匯向同一个终点。 沧墟。 那片曾经死寂的海域,此刻已然沸腾。 以那座被血光笼罩的水晶龙宫为中心,一个巨大无朋的漩涡正在形成。 海水被疯狂地扯入其中,发出雷鸣般的咆哮。 隨著时间的推移,那座镇压了海眼千年的宏伟宫殿,竟被这股窃取了天地之力的巨手,一点一点地,从深不见底的海床中,缓缓向上“钓”起! “轰隆隆一” 宫殿的外壁与地脉岩层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 无数被血污侵染的符文锁链,在宫殿周围显现,它们一端连接著龙宫,另一端则深入虚空,汲取著整片海域的怨念,將这座仙家造物,当成了拉动渔网的浮漂。 一座座岛屿,在海水的剧烈变动下,开始剧烈震颤, 山崩地裂,海啸滔天。 这场血祭,终於迎来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时刻。 第91章 丹成一刻,血煞滔天 第91章 丹成一刻,血煞滔天 碧海宗仙岛。 一处僻静的洞府內,陆青云盘膝而坐,面前悬浮著一枚传讯玉简,正散发著微光。 玉简中,传来一名弟子略带激动的声音。 “启稟陆师兄!回龙涡阵眼已稳固!我与张师弟联手,已將那前来滋事的魔头击退!” 匯报的弟子,正是先前追索陈渊未果的那二人之一。 他口沫横飞,將一场追丟了人的失败,描绘成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浴血奋战。 “那魔头修为高深,手段诡异,我与张师弟拼死力战,虽受了些轻伤,但总算没让他得逞,保住了阵眼不失!刘师弟——刘师弟他不幸殉宗,我等定会为他报仇雪恨!” 陆青云听著这番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知道了。” “守好阵眼,待大会事成,宗门不会忘了你们的功劳。” 他掐断了传讯。 击退? 他根本不信。 以他对刘飞那草包侄孙的了解,能杀掉他,还从两个练气后期弟子手中从容脱身的人,岂是那么容易被“击退”的。 多半是对方得了手,觉得没必要久留,主动走了。 而这两个傢伙,不过是捡了个空子,回来邀功罢了。 但他没有戳破。 眼下大局为重,人心要稳。 至於死一个弟子,丟一点脸面,都不重要, 只要师尊的计划能成,所有的牺牲,都值得。 他闭上双目,继续调息。 洞府之外,血色天幕下的哀豪,仿佛与他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沧墟海眼。 天与海的界限已经彻底模糊一个笼罩了方圆百里的巨大血色漩涡,搅动著风云,牵引著整片七星海域的气运与怨念,匯於一处。 在漩涡的最中心,一座宏伟到无法想像的水晶宫殿,正被无数血色符文锁链拖拽著,一寸寸地,从万丈海床之下,强行拉向海面! “轰——隆——隆—” 地脉在崩裂,空间在扭曲。 这便是周衍的手段,以天地为炉,以苍生为药,要將这镇压了海眼千年的龙宫,炼成自己的登仙大丹! 高天之上,周衍负手而立,衣诀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他俯瞰著下方那即將破水而出的巍峨宫殿,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態的潮红,那是大功即將告成的兴奋。 “师兄,龙宫——要出世了!”” 李玄通站在他身后,声音里压抑不住激动与震撼。 这般改天换地的伟力,让他心驰神摇。 “还差一点。” 周衍的语气却很平静,他的神念,早已穿透了宫殿的壁垒,落在了龙宫的核心。 那道突然出现的功德法身,还在与他匯聚的无尽怨念僵持。 而那头被囚禁的远古蛰龙,则趴在法身的庇护之下,似乎已经认命。 “一条被关傻了的畜生,一道无根的残魂,也想阻我?” 周衍笑一声,准备加大阵法之力,一举將这最后的抵抗碾碎。 可就在这一瞬间,异变陡生! 那头一直温顺趴伏的远古蛰龙,毫无徵兆地,抬起了它那山峦般巨大的头颅! 一双沉寂了千年的龙目,骤然睁开! 其中没有怨毒,没有疯狂,只有一股纯粹的、要挣脱一切协锁的滔天战意! “吼一一!!! 一声远古的龙吟,响彻天地! 这吼声並非传入耳中,而是直接在神魂层面炸响,竟將在场所有人心头那股被大阵勾起的贪婪与杀欲望,都强行震散了一瞬! 水晶龙宫之內,那道青衫法身光芒大盛,化作最纯净的功德之力,如潮水般涌入蛰龙体內。 与此同时,蛰龙张开巨口,猛地一吸! 整座龙宫积攒了千年的磅礴水元之力,连同那座万载寒晶棺,竟在这一瞬间,被它鯨吞入腹! “咔嘧—.咔—— 蛰龙的身体,在吸收了这股力量后,开始发出骨骼爆裂般的脆响。 它的体型再度暴涨,身上那层被岁月侵蚀得黯淡无光的鳞片寸寸脱落,取而代之的,是闪烁著幽蓝玄光的崭新龙鳞! 每一片龙鳞之上,都天然生成了一枚古朴的镇水符文! 一股远比之前强横了十倍不止的恐怖气息,从它身上轰然爆发,竟將周围那些污秽的血色怨念,都强行推开了一片真空地带! “嗯?” 周衍脸上的笑意,终於收敛。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龙宫的掌控,出现了一丝鬆动。 这头蛰龙,非但没有被怨念污染,反而借著那功德法身的力量,破而后立,恢復了全盛时期的部分威能! “有意思。” 他双眼微眯,杀机毕露。 “看来,是我小了你。不过,困兽之斗,又能如何?” 他单手向下一压。 “阵起,炼神!” 笼罩天地的血色大阵轰然运转,无穷无尽的怨念与负面情绪,化作一道道漆黑的锁链,穿透虚空,直接缠向蛰龙的神魂,要將它的意志彻底磨灭! “吼!” 蛰龙再度咆哮,它不再被动承受,而是调动起刚刚恢復的龙元,在身周形成了一道由纯粹水元之力构成的蓝色光罩,將那些漆黑锁链尽数抵挡在外。 一时间,血光与蓝光在龙宫內部疯狂对冲,竟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李玄通看得心惊肉跳。 “师兄,这孽畜———” “无妨。” 周衍打断了他,神情恢復了古井无波。 “它在消耗苏武年留下的功德,那法身撑不了多久。” “待功德耗尽,它便是我丹炉中,最好的一味主药!” 他话音刚落。 远方的天际,毫无徵兆地,被一抹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色所浸染。 那血色,与周衍大阵的血光截然不同。 大阵的血光,充满了怨毒、疯狂与绝望而那片新出现的血色,却带著一股霸道、纯粹、视万物为芻狗的滔天魔威! 一艘由累累白骨堆砌而成的巨大骨舟,破开空间,悍然降临在这片沸腾的海域之上! 骨舟船头,立著一名身穿暗红色长袍,面容枯稿,双眼却燃烧著两团幽绿鬼火的老者。 他的气息,深不见底,甫一出现,便引得整片天地的大阵灵机都为之一滯。 周衍和李玄通的视线,同时落在了那艘骨舟之上。 李玄通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浮现忌禪之色。 “阴·阴无极!”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 血煞宗上一代的宗主,百年前便已是筑基中期的老魔头,传闻早已坐化,没想到·——他还活著1 那名为阴无极的老者,没有理会下方的龙宫,也没有看周衍。 他那双燃烧著鬼火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李玄通,沙哑而怨毒的声音,传遍四野。 “李玄通。” “我徒儿阴无咎,可是你杀的?” 李玄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衝天灵盖,浑身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阴无极见他这副模样,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得无比森然。 “很好。” 他缓缓抬起一只乾枯得如同鸡爪般的手,遥遥指向李玄通。 “以大欺小,那老夫,便来算一算总帐。这龙宫机缘,自然是能者居之!” 第92章 老魔相持,渔翁钓龙 第92章 老魔相持,渔翁钓龙 阴无极那双燃著鬼火的瞳孔,死死锁在李玄通身上。 李玄通遍体生寒,这百年老魔的威压,远不是陆青云那等后辈天骄能比的。 但他终究是碧海宗真传,身后站著的是整个七星海域的霸主。 “阴老魔,你徒儿咎由自取,勾结外敌,意图破坏大会,死有余辜!” 李玄通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色厉內茬地喝道。 “勾结外敌?” 阴无极笑了,笑声沙哑难听,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他乾枯的手爪在身前摊开,一团浓郁的血光在掌心凝聚、翻滚,无数痛苦的人脸在其中沉浮。 “这天上地下,皆是我血煞宗的猎场。” “老夫杀人,何须理由?” “我徒儿的命,是我的。也只有我能取。” 话音未落,他掌心的血光骤然爆开,化作上百道细如牛毛的血色丝线,铺天盖地,朝著李玄通攒射而去! 每一道血丝,都带著刺鼻的腥气与腐蚀神魂的魔意。 “雕虫小技!” 李玄通怒喝一声,双手猛然合十。 “沧浪滔天!” 他身后的海面轰然炸开,一道百丈高的巨浪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旋转的水幕,將他牢牢护在其中。 无数湛蓝色的符文在水幕中游代,散发著纯净浩瀚的水行灵力。 嘴嘴嘴一一! 血丝撞在水幕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大片的白雾蒸腾而起,水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污秽、削弱。 李玄通脸色微变,这老魔的血煞魔功,比传闻中还要霸道! 他不敢怠慢,单手掐诀,一柄通体湛蓝的长剑自水幕中飞出,剑光一卷,便化作一条矫健的蓝色水龙,咆哮著迎向了骨舟上的阴无极。 阴无极见状,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枯瘦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本体已鬼魅般出现在水龙的头顶。 他伸出乾枯的脚掌,轻轻向下一踩。 “砰!” 那条由精纯法力构成的水龙,竟连一声哀鸣都来不及发出,便被他一脚踩得轰然爆碎,化作漫天水汽。 二人瞬间战作一团。 一时间,血光与蓝芒在高天之上疯狂碰撞,每一次交击,都引得空间震颤,下方的血海更是掀起滔天巨浪。 然而,无论是正在死斗的二人,还是远处观望的各路修士,都无人敢去靠近那风暴的中心。 沧墟海眼。 周衍对头顶上那场筑基修士的死斗,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下方那座即將被完全“钓”出水面的水晶龙宫之上。 “师兄,阴无极这老魔“ 李玄通久战不下,传音中带上了一丝焦急。 “让他闹。” 周衍的声音古並无波,透著绝对的掌控力。 “一条没牙的老狗罢了,叫得再凶,也咬不死人。” “他现在多消耗一分力气,待会儿就少一分力气来跟我们抢东西。” 言语间,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龙宫破碎,机缘到手的那一刻。 就在此时,龙宫內部,那头一直被功德法身庇护的远古蛰龙,终於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它那双山峦般的龙目,彻底睁开,其中不再是浑噩与死寂,而是燃烧著挣脱了千年囚笼的復仇烈焰! “吼一一!!!” 龙吟再起!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示威,而是战爭的號角! 那道守护著它的青衫功德法身,光芒大放,竟主动化作一道流光,彻底融入了蛰龙的眉心。 蛰龙的气息,在这一刻,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它不再被动防御,而是猛地一摆那覆盖著镇水符文的巨大龙尾,狠狠抽向了缠绕著宫殿的血色符文锁链! “咔!” 一声脆响,一条比山岳还粗的血色锁链,竟被它一尾抽得当场崩断! “嗯?” 周衍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大阵的联繫,出现了一丝不稳。 这孽畜,竟能撼动他以整片海域生灵怨念铸就的阵法根基! “有点意思。” 周衍那张老渔翁般的脸上,神情终於变得认真起来。 他不再负手而立,而是缓缓抬起右手。 那是一只与他苍老面容截然不符的手,白皙修长,此刻却捏出一个古朴的法印。 他朝著下方挣扎的蛰龙,凌空一指点出。 “镇。” 一个字,言出法隨。 整个血色大阵的力量,在这一瞬间被他尽数调动。无穷无尽的灵力不再化作锁链,而是凝聚成一道巨大的镇压法印,朝著龙宫內的蛰龙,悍然压下! 这一记法印,堂皇正大,匯聚了整个阵法的伟力。 蛰龙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它发出震天的咆哮,张口喷出一道幽蓝色的光柱。 那是它积攒千年的本源龙元,是万水之精,至阴至寒。 然而,当那道幽蓝光柱与镇压法印接触的剎那,仅仅僵持了片刻。周衍引动的是整片海域的力量,源源不绝,光柱终究是光芒黯淡,被寸寸碾碎。 镇压法印威势不减,重重地按在了蛰龙的头颅之上! 『轰一一!!! 整座水晶龙宫剧烈地一颤,却並未崩裂, 蛰龙那庞大的身躯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硬生生压回了宫殿底部,死死地钉在原地。 它发出不甘的低吼,全身龙鳞上的镇水符文光芒狂闪,拼命挣扎,却无法撼动那道匯聚了天地之威的法印分毫。 一指,镇压! 周衍的实力,依旧深不可测! 高天之上,正在与李玄通缠斗的阴无极,动作猛地一滯。 他那双鬼火般的瞳孔,死死地盯著下方的周衍,其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深深的忌惮。 而他的对手李玄通,则是满脸狂热与崇拜。 这,就是他师兄真正的实力! 蛰龙败了。 它败得很快,很彻底。 但它这一败,也意味著镇压在水晶龙宫最深处的那座活牢笼,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力量。 它就是镇压海底无数妖族的最后一道伽锁。 如今锁崩断,被它镇压了千年的那座妖兽监狱,终於洞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一直被镇压在龙宫最底层的无数海中妖兽,如同开闸的洪水,咆哮著冲了出来!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有身长百丈的巨型乌贼,有背生骨刺的狞海蛇,有利齿如刀的虎鯊群—“ 这些妖兽,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岁月,神智早已被磨灭,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本能。 它们甫一脱困,便疯狂地攻击著周围能看到的一切活物。 然而,周衍看著这片混乱的景象,脸上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鱼儿,都出网了。” 他双手张开,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 第93章 苏文轩 第93章 苏文轩 “收!” 周衍一字吐出,言出法隨。 笼罩天地的血色大阵轰然逆转。 那些刚刚衝出龙宫,还未来得及享受片刻自由的强大妖兽,身躯齐齐一僵。 下一刻,悽厉到极点的惨豪响彻云霄。 它们的精、气、神,被一股无可抗拒的蛮横力量,硬生生从血肉中抽离,化作肉眼可见的能量洪流,百川归海般涌入高天之上那道身影。 数以万计的强大妖兽,在几个呼吸间,就被吸成了没有半点水分的乾尸,如下饺子一般纷纷坠入血海。 而周衍的气息,则在这股庞大到恐怖的能量灌注下,疯狂攀升,体表甚至溢散出即將突破某个禁忌界限的道韵霞光。 这,才是他真正的图谋。 钓蛰龙,破龙宫,放妖兽,最后將这片海域所有的一切,尽数炼成自己登临大道的无上资粮! 遥远的海域边缘。 一叶扁舟之上,陈渊脸色铁青。 刚才那几股毁天灭地般的气息碰撞,即便隔著数百里,依旧震得他气血翻涌。 那是远超练气,甚至远超筑基的力量。 他丝毫不怀疑,那样的存在,只需要吹一口气,自己就会形神俱灭。 不能再等了! 他从储物袋中,抓出了那枚耗尽了他全部身家心血,才绘製成功的符篆。 山河遁影符! 法力注入其中,符篆表面古朴的山河图案亮起微弱的土黄色光晕,一股与大地脉络相连的玄奥气息,瞬间將他全身包裹。 只要一个念头,他就能与地脉相合,遁出百里之外,逃离这场血色浩劫。 他的神念顺著符篆的气息,小心翼翼地向著大阵的边缘探去,试图寻找一个最薄弱的节点。 可就在神念即將触及那层血色天幕的瞬间,他全身的动作猛地僵住。 寒意,从尾椎骨直衝脑门。 在他的感知中,天幕之外,根本不是什么自由的广阔天地。 而是一队队身披制式鎧甲、气息森然的修土。 他们结成战阵,封锁了每一寸空域,散发出的铁血杀伐之气,竟不比大阵內的碧海宗弟子弱上分毫。 天幕之內是炼狱。 天幕之外,是牢笼! 天罗地网。 陈渊僵在原地,冰冷的海风吹过,却带不走那股透骨的凉意。 也就在这时,整个世界,开始向內坍缩。 笼罩七星海域的血色天幕,动了! 浓稠的血光从四面八方,向著中心缓缓收缩,挤压著这片海域最后的空间。 海水被染得更加猩红,空间被压迫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所有倖存的修士,无论是在岛屿上躲藏,还是在海面上逃亡,都骇然发现,自己正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朝著同一个方向驱赶。 沧墟! 那座刚刚破水而出的水晶龙宫! 不一一1 一名散修疯狂地冲向收缩的天幕,可在接触到血光的瞬间,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整个人便被碾成了最精纯的血肉能量,被大阵吞噬。 杀戮,变得更加疯狂。 生存空间被急剧压缩,每个人都成了困在斗兽场里,被棍棒驱赶的野兽。 原本还能躲藏的修士被迫现身,原本还在观望的势力被迫交锋。 整个七星海域,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 而所有的人,都是即將被彻底研磨的穀物, 高天之上,阴无极那双鬼火般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感受到了那股收缩天地的伟力,也瞬间明白了周衍的图谋。 “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再也顾不上去杀李玄通,周身血光爆涌,化作一道流光,便要朝著一个方向强行突围。 “阴老魔,现在想走?晚了!” 李玄通状若疯狂,死死缠了上来。 任何试图破坏师兄计划的人,都是他的死敌。 一时间,血光与蓝芒再度惨烈地纠缠在一起,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墨影舟上,陈渊收回了山河遁影符。 他没有去看那些疯狂廝杀的修士,只是抬头仰望那场筑基修士的大战。 识海深处,那道沉寂许久的苏真君“真意”,忽然轻轻一颤。 一股清凉的意念,划过他紧绷的神魂。 没有言语,没有口诀。 只有一道无比清晰的指令。 去沧墟。 去那风暴的中心,去那所有人都被驱赶而去的终点。 指令中,一缕若有若无的庇护之意,似乎在告诉他,只要到了那里,便有一线生机。 陈渊沉默了片刻。 他没得选。 与其在边缘被这收缩的天地碾碎,不如去那唯一的生机所在之处,赌上一切。 他的身影在墨影舟上迅速淡去,与脚下的舟,身边的海,彻底融为一体,气息被完美地遮蔽。 墨影舟调转方向,如同一道不起眼的影子,贴著混乱的海面,朝著沧墟的方向,疾速潜行。 与此同时。 在那片所有力量匯集的中心,沧墟海眼。 一艘孤零零的渔船,无视周围滔天的巨浪和混乱的灵力风暴,平稳地行驶著。 船头,石头依旧站立著,眼神空洞,身体僵硬,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可就在渔船距离那座水晶龙宫不足百里之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一道前所未有的璀璨青光,自他天灵盖冲天而起,硬生生撕裂了上方的血色云层! 青光之中,一道模糊的人影,迅速凝聚成形。 那是一名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瘤,眼神里带著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並非光芒万丈,却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深邃得让人看不透。 高天之上,周衍正享受著万物凋零、力量归於己身的快感。 当这道中年人影出现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凝固了。 他的神念扫过那人影,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股无法言喻的惊骇,浮现在他那张苍老的脸上。 这股气息的本源—与之前那道功德法身如出一辙,却又浩瀚了千百倍! 那根本不是苏武年留下的后手! 这是另一个,他谋划百年,却从未算到过的存在! 青衫男子没有理会下方的龙宫,也没有看周围的乱象,只是轻声嘆了口气,那嘆息中充满了无奈与一丝宠溺。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筑基修士的耳中。 “唉我那个傻妹妹,谋划千年,总以为万无一失,到头来,还是要我这个当兄长的,来替她收拾这烂摊子。” 青衫男子看著周衍,眼神里没有恨意,只有一种长辈看待晚辈的平静。 “你恨她,我能理解。但她想做的事,终归是要做成的。” “我叫,苏文轩。” 周衍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第一次,彻底沉了下来。 第94章 气运归墟,龙门洞开 第94章 气运归墟,龙门洞开 苏文轩这个名字,如同一块万钧巨石,砸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海。 周衍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第一次失去了从容。 他谋划百年,算尽了苏武年留下的所有后手,甚至將她可能转世的血脉都玩弄於股掌之间。 却唯独没有算到,那个女人,还有一个兄长。 一个能以一道意念化身,撕裂他血祭大阵的存在。 “你妹妹当年取走我族至宝,致我全族覆灭,乃是无心之举?” 周衍的声音乾涩,带著一丝自嘲的笑意。 “一句无心,便想抹去这滔天血债?” 苏文轩的青衫人影负手而立,神情平静,那股疲惫感却愈发浓重。 “我知你恨。” “她当年行事,確有欠妥之处。” “可她之本意,並非滥杀无辜,事后更以自身功德气运,重塑此地秩序,庇护万千生灵千年。” “这份功过,自有天地评说。” 周衍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疯癲与快意。 “功过?评说?” “我只看到,我族人死绝,又何其无辜!” “如今,这满海生灵的气运,这龙宫的造化,就在我眼前,你一句话就想让我放手?” 他脸上的笑意猛然收敛,变得森然无比。 “你,也配?” 显然,他看出来了。 对方仅仅是一道真意化身,拦不住他! 苏文轩轻轻摇头,似乎对劝说早已不抱希望。 他不再言语,只是抬起手,朝著下方那座被血色锁链死死缠绕的水晶龙宫,虚虚一按。 嗡一一! 整座龙宫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缠绕其上的血色符文锁链,竟在一瞬间光芒黯淡,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排开。 那座沉寂千年的水晶宫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摆脱了束缚,缓缓上浮,彻底暴露在天地之间。 它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水晶铸就,完美无瑕,在血色天幕的映照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彩。 宫殿的大门紧闭,上面雕刻著繁复玄奥的龙形纹路,一股镇压万古的宏大气息扑面而来。 “此门,无钥难开。” 苏文轩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却充满了自信。 “周衍,收手吧,你打不开它。金丹真君的玄妙,是你无法揣测的,你——毕竟只是筑基罢了。” 高天之上,正在与阴无极死斗的李玄通,闻言心中一紧。 可他看向自己的师兄,却发现周衍的脸上,竟没有半分惊慌,反而露出了一抹胸有成竹的诡异笑容。 “一切,尽在掌握。” 周衍那苍老的声音带著一种胜券在握的平静。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吩咐道:“青云,时辰到了。” “是,师尊。” 一道沉稳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陆青云的身影从大阵的光影中走出,他神情冷漠,手中提著一个被法力禁的女子,正是苏清澜。 此刻的苏清澜神情痛苦,面色苍白,显然在承受著巨大的折磨, “师妹,得罪了。” 陆青云看著苏清澜,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却是执行命令的决绝。 他低语一句,单手掐诀,一道血色符文毫不犹豫地打入了苏清澜的眉心。 苏清澜身体剧烈一颤,双眸中的挣扎与痛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空洞。 也就在这一刻,整个血祭大阵的运转方式,发生了诡异的偏转。 那原本涌向周衍的无穷气运与生灵精气,竟调转方向,如百川归海,悉数灌入了苏清澜的体內! 她的修为气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开始暴涨! 练气五层、六层、七层——大圆满! 几乎是几个呼吸间,便衝破了练气期的壁障,达到了一个寻常修士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但她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木然她的身体,成了这片天地间所有气运匯聚的容器。 一个被强行催生出来的...钥匙。 “苏文轩,你以为我不知道龙宫需要钥匙吗?” 周衍看著青衫人影那微微变化的脸色,畅快地笑了起来。 “你妹妹真是好算计啊,死后竟还想著转世重修。” “她將自己的一缕真灵,寄托在苏家血脉最优秀的后人体內,以『潮汐之体”为温床,待时机成熟,便可觉醒宿慧重生!” “你眼前这个女娃,便是你妹妹选中的转世身!” 此言一出,苏文轩那道青衫人影,猛地一震。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於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怒之色。 他看向苏清澜,那目光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她灵魂最深处,那一缕与他同根同源,却又陷入沉睡的熟悉气息。 是她! 真的是她! “你该死!” 苏文轩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彻骨的寒意。 他不再有半分保留,那道青衫人影瞬间凝实,仿佛要从虚幻中走出,化为真实。 一只由纯粹青光构成的巨手,撕裂虚空,带著净化一切的磅礴伟力,朝著周衍悍然抓去! 然而,周衍只是冷笑。 “晚了!” 他双手结印,整个血色大阵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 被他操控的苏清澜,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那座宏伟的水晶龙宫大门。 同时,一道屏障,在周衍身前升起,恰好挡在了苏文轩的必经之路上。 轰一一! 青光巨手与血色屏障轰然相撞天地为之失色,下方的血海被掀起万丈狂澜。 血色屏障剧烈震颤,寸寸龟裂,但终究是挡住了这一击。 而苏文轩的那道青衫人影,也因为这全力一击,变得虚幻了许多。 他终究只是一道寄托在石头身上的意念化身,力量有时而尽。 而周衍,借用的是整个海域的力量! 就在这短短的僵持瞬间,苏清澜已经走到了水晶龙宫的门前。 她抬起手,那只纤细白皙的手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按在了那扇雕刻著远古龙纹的冰冷大门之上。 当苏清澜那只毫无血色的手掌,与冰冷的龙宫大门接触的剎那,整座水晶宫殿活了过来。 门上雕刻的万千龙纹,仿佛被注入了灵魂,自內而外亮起,发出震动神魂的龙吟。一股宏大到无法言喻的意志,自门后甦醒。 周衍那张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態的狂热。他看著对面那道因愤怒而剧烈波动的青衫人影,畅快地大笑。 “苏文轩,看到了吗?” “你妹妹谋划千年的转世大计,终究是为我做了嫁衣!” “待我取了这龙宫造化,再將她这缕真灵炼化,助我破境,她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哈哈哈哈!” 笑声迴荡在血色的天地间,充满了胜利者的骄傲与残忍。 苏文轩的青衫人影已凝实到了极点,那张清的面容上,是前所未有的杀机。可他被大阵之力阻隔,终究是慢了一步。 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就在此刻,一道沉稳到冷酷的声音,在苏清澜的身后响起。 “师妹,辛苦了。” 是陆青云。 他一直站在周衍的身后,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没有人注意到他何时移动到了苏清澜的身后。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抹幽冷的剑光,快得突破了时间的束缚,自他袖中弹出。 噗!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清晰得刺耳。 那柄淬炼了无数次的法剑,从背后,精准无误地刺穿了苏清澜的心臟。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第95章 玉匙碎,龙门开,谁为黄雀? 第95章 玉匙碎,龙门开,谁为黄雀? 陆青云的气息爆发,赫然也是练气大圆满! 周衍的狂笑声然而止,脸上的表情凝固, 远处的李玄通,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就连与李玄通缠斗的阴无极,动作都为之一滯,那双鬼火般的瞳孔里,充满了错。 苏清澜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她那双被无穷气运灌注而变得空洞的眸子,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恢復了一丝清明。 她艰难地低下头,看著穿透自己胸膛的冰冷剑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看到的,是陆青云那张因极致的野心而扭曲、状若疯魔的脸。 “为—为什么—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几个字。 “师尊的棋?太慢了!太稳了!” 陆青云的语气中充满了癲狂的亢奋,“凭什么由你来承载这滔天气运?凭什么由他来执掌这登仙大道?这时代!这机缘!都该是我的!!” 他手腕一振,狂暴的法力如绞轮般爆发,彻底碾碎了苏清澜的心脉与神魂。 苏清澜眼中的最后一丝光彩,彻底黯淡下去。 那具被强行催生到练气大圆满,匯聚了整片海域气运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生机断绝。 “陆青云!!” 周衍终於反应过来,滔天的杀意如火山般爆发,声音里充满了被蚁背叛的暴怒。 他谋划百年,竟被自己的一枚棋子反噬! “你这孽障!找死!” 然而,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代价先將这叛徒碾成飞灰的瞬间。 “轰隆一一!!!” 那扇紧闭千年的水晶龙宫大门,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缓缓向內自行开启!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净、古老、浩瀚的气息,从门缝中喷薄而出。 这股气息,与外界血祭大阵的污秽、怨毒截然相反,它冲刷著天地,竟让那浓稠的血色天幕都为之淡薄了几分。 “龙宫——·开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目光死死地被这扇开启的门户吸引。 门后,並非想像中的金碧辉煌。 那里只有无尽的空旷与死寂。 一座巨大的水晶棺,静静地悬浮在宫殿的中央,散发著柔和的白光。 当龙宫大门完全敞开的剎那,棺之中,那具身穿玄色宫装的绝世女尸,竟在眾目之下, 如同风化的沙雕,寸寸崩解,化作了漫天飞灰,彻底消散於虚无。 她早就死了。 死得彻彻底底。 一道悲凉而古老的意念,自空荡荡的宫殿中迴荡开来,响彻在每一个强者的神魂深处。 “天劫碎丹,罪孽缠身,功过难抵,轮迴路断——.永世沉沦—“ 高天之上,苏文轩那道青衫人影,剧烈地摇晃起来,几乎要当场溃散。 “终究—还是当年的杀孽太重了么—武年— 他证地看著那化为飞灰的空棺,眼中流露出浓郁的悲慟。 他妹妹,一代金丹真君,竟连轮迴都入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惊之后,周衍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疯癲的狂笑。 “死了!连轮迴都断了!好!好啊!” “苏武年!你机关算尽,终究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他的笑声中,充满了復仇的快意。 仇人神魂俱灭,他已再无遗憾,只剩下求金一事了。 如今局势仍未超出他的掌控,陆青云也不过是一只大一点的蚂蚁,隨手便可以收拾了! 现在,该轮到他来收取胜利的果实了。 就在女尸化为飞灰的瞬间,一点璀璨到极致的金色光点,自那空棺中冉冉升起。 那光点,仿佛是天地道则的凝聚,纯粹,不朽,正是苏武年毕生修为与道果所化的,最后一缕“真君金性”! 周衍通红的眼晴死死盯住了那点金光,眼神中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能感觉到,只要得到它,他就能一步登天! 他迈开脚步,无视了身后的陆青云,也无视了其他人,化作一道流光,朝著那开的龙宫大门衝去。 可就在他即將触碰到那点“真君金性”的瞬间,那点金光骤然大盛,一股足以冻结神魂的凛冽杀机瞬间將他锁定。 “不好!” 周衍到底是心机深沉之辈,心头警兆狂鸣,电光火石间,筑基期的雄浑法力狂涌而出,身前瞬间叠起三道“沧浪水壁”。 紧接著,他更是一咬舌尖,双手猛然一合,施展出一门防御秘术,化作一道更为深邃的黑色水幕护在最前。 然而,一道无声无息的金色光束,自那光点中射出。 它无视了周衍布下的重重防御,那漆黑的秘术水幕在接触到金光的剎那,便如烈日下的冰雪, 瞬间消融。 三道沧浪水壁更是纸糊一般,被一穿而过。 金光最终还是印在了周衍的胸口。 周衍前冲的身影猛地顿住。 他脸上的狂热与贪婪,瞬间凝固。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那里,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正在迅速扩大,空洞的边缘,血肉与法力正一同被那股霸道的金性力量消磨、湮灭。 “呢——” 周衍张开嘴,一口黑色的逆血混合著破碎的道韵霞光,狂喷而出。 他身上那股几乎要压塌天地的恐怖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飞速地衰败下去。 整个人,仿佛在瞬间被抽走了大半的力量,跟跎著后退几步,单膝跪倒在地,气息萎靡。 他虽未死,却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苏武年,即便身死道消,也依旧留下了这至强、至霸道的最后一击。 真君手段,恐怖如斯! 这惊天动地的一幕,让整个战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周衍,竟然被重创了! 陆青云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意外,反而爆发出一种病態的、癲狂的笑意。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老狗,你的时代,结束了!” 他没有去看龙宫深处那无人敢再靠近的“真君金性”,也没有去管重伤的周衍。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燃烧著疯狂野心的眸子,落在了不远处,因震惊而有些发抖的李玄通身上。 他举起了手中那柄尚在滴血的长剑,遥遥指向自己的师叔。 “师叔!” 他的声音嘶哑而亢奋,清晰地压过了海浪的咆哮声。 “现在,你还要为那个將死的废人,继续卖命吗?!” 第96章 疯魔,周衍的最后一搏! 第96章 疯魔,周衍的最后一搏! 李玄通浑身僵直,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看著陆青云那张因狂热而扭曲的脸,又看了看不远处单膝跪地、气息衰败的师兄周衍。 百年谋划,一朝功成,却在最后关头,被自己亲手调教的棋子,在背后捅上了最致命的一刀。 何其荒谬!何其讽刺! “陆青云,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李玄通的声音乾涩,带著难以抑制的颤抖, “我当然清楚!”陆青云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血海为之翻涌,他身上的气息磅礴而混乱,那是匯聚了整片海域生灵气运后,不受控制的膨胀。 “师叔,良禽择木而棲。 “那老狗已经废了,连真君一击都接不下,还谈什么大道?你我联手,取了那金性,这七星海域,便是你我的天下!” 他的话语充满了蛊惑,每一个字眼都在敲打著李玄通摇摇欲坠的道心。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破风箱般的笑声,自下方传来。 是周衍。 他撑著地面,缓缓站起,胸口那个被金光贯穿的空洞,正不断逸散著黑气与他本命的精元。 他的面容苍老了不止百岁,可那双眼晴,却亮得嚇人,里面再无半分贪婪与狂热,只剩下一种看穿了一切的死寂与疯狂。 “我的天下?” 周衍的目光越过李玄通,落在了陆青云的身上,那是一种看死人的眼神。 “孽障,你以为你吞下的是什么?”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是机缘?是气运?” “不,那是这片海域,亿万生灵积累了千年的怨毒!是足以让金丹真人墮入魔道的无边业障!” 周衍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云霄! “老夫这血海浮屠归元阵,引万灵为薪柴,炼天地为大丹,本就是一条九死一生的绝路!” “你坏了我的丹,截了我的运,你便成了新的丹炉!” “好好享受吧,这是为师—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衍双手猛然在胸前合拢,结出一个残缺而诡异的法印。 轰隆隆 整个血色天幕,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控制。 那收缩的天地骤然停滯,紧接著,一种无法形容的大恐怖,自虚无中诞生。 不是灵力,不是法术。 是哭豪。 是亿万生灵在死前最绝望的哭豪,是凡人被屠戮时最怨毒的诅咒,是修士被炼化时最不甘的咆哮。 这些声音匯聚在一起,化作了肉眼可见的黑色业火,自天幕的每一寸角落燃起,铺天盖地,朝著场间唯一那个气运最盛的活物,疯狂涌去! 那个活物,就是陆青云! “不!这是什么东西!” 陆青云脸上的狂热瞬间被无边的惊恐所取代。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內那股刚刚得到,还未来得及炼化的磅礴气运,在这一刻竟成了最致命的引火之物。 那些黑色的业火,无视了他的护体法力,无视了他的肉身,直接钻进了他的神魂,他的四肢百骸! “啊——! 悽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自陆青云的口中爆发。 他的身体像是被吹胀的气球,不受控制地膨胀,一道道黑色的裂纹在他皮肤上蔓延。 一缕缕黑色的火焰,从他的七窍,从他的毛孔中喷薄而出,火焰中,是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 他想要求饶,想要求救,可张开嘴,喷出的只有黑色的火焰。 他的野心,他的谋划,他的癲狂,在这无边的业障面前,脆弱得像一个笑话。 仅仅几个呼吸。 “膨!” 一声闷响。 陆青云的身体,就在眾目之下,爆成了一团黑色的血雾,连一丝残魂都未曾留下。 神魂俱灭。 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遍体生寒。 “哈哈———.哈哈哈哈!” 单膝跪地的周衍,看著陆青云的下场,却发出了更加癲狂的笑声。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惊骇的李玄通,忌惮的阴无极,还有那道愈发虚幻的青衫人影。 “都以为我败了吗?” “不!还差最后一步!” 周衍双手猛然合十,整座血色大阵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 笼罩天地的血色天幕开始崩塌,但並非消散,而是化作一道道血色洪流,连同那无穷的怨念业力,一同向著他自己倒灌而来! 他竟是要以自身为炉,將这天地烘炉最后的余烬,连同这滔天杀孽,一同炼化,强行衝击那一步! 突破金丹!! “师兄!”李玄通骇然失声。 “疯子!”阴无极咒骂一声,再也顾不上龙宫,周身血光一卷,带著残存的血煞宗弟子,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朝著远方逃遁。 他毫不怀疑,再留下来,自己也会被这个疯子拖著一起陪葬。 轰隆隆一一! 整个七星海域,迎来了末日。 天穹破碎,大地崩陷。 沧墟化作一个吞噬万物的巨大漩涡,海水倒灌,空间扭曲。 一座座岛屿被捲入其中,化为粉。 倖存的修士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李玄通看著那被无尽血光与黑气包裹,状若神魔的周衍,脸上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仿佛要將师兄最后的身影刻在心里,隨后一咬牙,转身化作一道蓝色剑光,冲入了混乱的虚空乱流之中。 高天之上,苏文轩那道青衫人影,看著这一切,若有所思。 他妹妹的谋划,周衍的復仇,最终將这片海域,彻底推入了万劫不復的深渊。 他的身影,也在这场天地浩劫中,变得越来越淡。 遥远的海域边缘,墨影舟上。 陈渊心惊胆战地看著那毁天灭地的一幕。 天骄碟血,真君疯狂,天地倾覆。 他的心臟在胸腔內狂跳,李玄通逃了,阴无极也逃了,笼罩天地的血色大阵正在崩溃,那层原本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终於出现了裂痕! 就是现在! 这是他唯一的生机! 陈渊没有半分迟疑,从储物袋中抓出了那枚山河遁影符,几乎是瞬间便將法力灌注其中。 符篆上古朴的山河图案骤然亮起,一股厚重、苍茫的大地气息將他全身包裹, 只要一个念头,他便能化作虚影,彻底遁出这片人间炼狱。 他甚至已经能嗅到自由的气息! 然而,就在他神念与符篆相合,即將发动遁术的剎那。 一股温和却又浩瀚如天威,完全不容抗拒的力量,凭空降临,轻轻笼罩住了他。 那股刚刚建立起来的,与大地脉络的玄奥联繫,被这股力量轻而易举地截断。他整个人,也被一股无形之力从墨影舟上凭空托起,动弹不得。 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焰,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灭。 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衝天灵盖,比先前看到周衍炼化天地时,还要冰冷! 陈渊心中一凛,却强行压下了所有反抗的念头,甚至连一丝敌意都不敢流露。 他缓缓抬头。 那道已经虚幻到仿佛隨时会消散的青衫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苏文轩那双疲惫的眸子静静地注视著他,没有审视,没有恶意,只有一种让他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跟我走。” 话音未落,苏文轩的身影彻底消散。 而陈渊,则连同那道消散的光影,一同从原地消失,无影无踪。 只剩下那枚失去了目標的山河遁影符,无力地飘落,掉在空无一人的墨影舟上。 第97章 逆斩筑基! 第97章 逆斩筑基! 天旋地转。 当陈渊的意识从那种无法抗拒的挪移中恢復时,他已置身於一片末日景象的中心。 脚下不再是墨影舟,而是一块悬浮在虚空中的残破礁石。 四面八方,是正在崩塌的天穹与倒灌的海水,空间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吞噬著一切。 而在那混乱的中心,那个被无尽血光与黑色业力包裹的人形,正是周衍。 他悬浮在龙宫的废墟之上,身体时而膨胀,时而收缩,散发出的气息既强大又混乱,仿佛一个隨时会炸开的火药桶。 他正在强行突破。 一道虚幻到近乎透明的青衫人影,就站在陈渊身前。 苏文轩的气息已微弱到了极点,仿佛下一阵虚空乱流就能將他吹散。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那疲惫的声音平淡地开口。 “他必须死。” “一旦让他功成,这片海域所有被炼化的生灵、气运、乃至怨念,都会成为他登临大道的资粮。” “届时,你我皆是飞灰。 陈渊的心沉到了谷底。 练气五层去杀筑基?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眉头紧锁。 反抗? 逃跑? 在这种存在的面前,任何小动作都显得可笑。 苏文轩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催促。 “我只是一道残存的意念,已经耗尽了所有力量。” “你是唯一的变数。” 他缓缓转身,那双深邃而疲惫的眸子,第一次正式落在陈渊身上。 “你身负我妹妹的完整传承,又有她当年未曾找到的瑞兽护身,你的气运,远胜常人。” “你,是唯一能承载那份力量的『容器”。” 陈渊依旧沉默,他明白,这根本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他在这场毁天灭地的浩劫中,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要么按他说的做,去搏那一线生机。 要么,现在就和这片天地一起,被那个疯狂的周衍炼成渣。 他嘆了口气。 “晚辈,该如何做?” 苏文轩那虚幻的脸上,终於露出了一抹近似于欣慰的表情。 “好。” 他抬起那只同样虚幻的手,遥遥指向龙宫深处,那一点悬浮在空棺之上,璀璨到极致的金色光点。 真君金性! “此乃我妹妹毕生道果所化,也是她留给周衍的最后一道杀招。” “我將教你一道秘法,让你能暂时借用它的力量,发出至强一击。” “能领悟多少,能发挥出几成威力,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话音未落,苏文轩並指为剑,对著陈渊的眉心,虚虚一点。 轰!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像的信息洪流,冲入陈渊的识海。 那並非功法,也非口诀,而是一种纯粹的“意”。 一种斩灭方物,破灭一切生机的寂灭之意。 这股意念的核心,便是如何引动那点“真君金性”。 磅礴,浩瀚,霸道! 以陈渊练气五层的神魂,接触到这股意念的瞬间,便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其撑爆、撕裂。 就在他神智即將崩溃的剎那,识海最深处,那枚始终沉寂的青色玉符,骤然大放光明! 玉符表面,一道全新的词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勾勒成形。 【瀚海寂灭指(入门)】 剎那之间,那股狂暴的、几乎要將他撑死的寂灭之意,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梳理、驯服,化作涓涓细流,融入他的神魂。 不过是弹指一挥间,陈渊原本因承载大道真意而紧绷的身体骤然鬆弛,双目开闔间,已有一丝寂灭万物的神韵流淌。 一旁,本已做好陈渊神魂重创准备的苏文轩,那道虚幻的身影猛然一震。 他看到了什么? 这道足以让寻常筑基修士参悟百年亦难得其门径的真君杀招,这小子竟在瞬息之间,便已心领神会,並且—融会贯通?! “此子·悟性竟是怖至斯!” 苏文轩那疲惫的意念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若非这下品灵根所累,他日成就,怕是不在武年之下。天道何其不公,又何其莫测。” 他心中感慨万千,但现实却不容他再多思。 对面,周衍的突破,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他周身的血光与黑气,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內坍缩,那混乱的气息正在飞速凝实,一股远超筑基大圆满的威压,开始瀰漫开来。 他,即將成功了! 周衍的道行积累太丰厚了,饶是计划有变,依旧是有成功金丹的可能! “就是现在!”苏文轩的声音带著前所未有的急切。 陈渊猛然抬头。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充斥了他全身。 仿佛暂披龙鳞,得见沧海之阔;凡人误登天闕,得以俯瞰尘寰。 他的位格,在这一刻被强行拔高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层次。 原本练气五层的法力,此刻如涓流入海,瞬间被一股浩瀚、沉凝、蕴含著至高法理的力量所取代。 这便是筑基,不,这甚至超越了寻常筑基所能拥有的力量! 崩塌的天地,疯狂的周衍,扭曲的虚空—-在他眼中,都化作了一幅清晰无比的画卷,画卷上的每一道线条,每一个色块,都代表著可以被他引动、可以被他抹去的天地法理。 神与道合,意与天通。 他眼中再无半分惊恐与仿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冷酷的平静。 他抬起右手,食指缓缓伸出,对准了远处那个正在蜕变的身影。 周衍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他那双被血丝与疯狂充斥的眼睛,警了过来,当他看到是陈渊这个“蚁”时,脸上浮现出极度的不屑与轻蔑。 “一只——虫子?” 他甚至懒得去理会,全部心神都用在了压制体內暴走的业力,衝击最后的关隘上。 陈渊没有理会他的轻蔑。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那一指之上, 他体內的法力,识海中的真意,乃至丹田深处那滴“一元重水”,在这一刻都被那道秘法强行抽空,尽数匯聚於指尖。 而后,他轻轻地,引动了那悬浮在远处的“真君金性”。 嗡一一! 那点金色光点,仿佛听到了召唤,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它出现在了陈渊的指尖。 没有毁天灭地的声光,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 只有一点极致的、纯粹的金色,在他指尖亮起。 那光芒不耀眼,却仿佛能吞噬世间的一切色彩。 “瀚海寂灭。” 陈渊面无表情,吐出四字,指尖向前,轻轻一点。 一道细如髮丝的金色光线,自他指尖射出,悄无声息地划破了混乱的虚空。 快。 快到超越了思维。 当周衍那颗被贪婪与疯狂占据的大脑,终於从突破的快感中察觉到一丝致命威胁时,那道金线,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不!” 周衍发出一声惊骇到极点的咆哮。 生死关头,他竟是强行中断了冲关,不顾反噬,怒吼一声,一枚通体蔚蓝、仿佛由亿万重浪涛凝结而成的水晶道基,自他天灵盖中悍然衝出,挡在身前! 这【沧浪道基】乃他百年苦修之精华,神妙非凡,一经祭出,便有万重水幕环绕,可抵万法! 然而,在那道看似纤细的金色指芒面前,这足以让寻常筑基修士绝望的道基,却脆弱得如同泡影。 啦一金芒悄无声息地洞穿了重重水幕,点在了【沧浪道基】之上。那神妙的道基连三息都未能坚持,便发出一声哀鸣,寸寸崩裂,化作漫天光雨。 紧接著,金芒余势不减,噗的一声,轻而易举地穿过了他的眉心。 周衍所有的动作,都凝固了。 他脸上的疯狂、贪婪、不屑,尽数化为了无法置信。 他谋划百年,算尽苍生,眼看就要一步登天,最终,竟是死在了一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蚁手上? 何其荒谬! 何其不甘! 他那正在向金丹蜕变的身体,从眉心的那个小孔开始,寸寸瓦解,化作最微小的粒子,消散在虚空中。 连同他那滔天的怨念与不甘,一同被那道金光,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形神俱灭。 隨著周衍的彻底消亡,笼罩整个七星海域的血祭大阵,失去了最后的核心。 天穹的崩塌骤然加速。 陈渊脱力地跪倒在礁石上,大口喘息。 第98章 龙血炼体,脱胎换骨 第98章 龙血炼体,脱胎换骨 天地的哀嚎声中,周衍最后的不甘被彻底抹去, 那座吞噬了亿万生灵的血祭大阵,隨著核心的湮灭,终於走向了彻底的崩溃。 陈渊跪在悬浮的礁石上,剧烈地喘息。 那一指,抽空了他的一切。 法力、神魂、乃至丹田深处那滴苦修而来的一元重水,都在瞬间被榨乾。 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席捲全身,仿佛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已失去。 “做得很好。” 苏文轩那道近乎透明的虚影,在他身前开口。 他的声音依旧疲惫,却多了一分如释重负。 他抬起手,朝著龙宫废墟的方向虚虚一招。 两样东西破开混乱的虚空乱流,飞射而来。 一样,是那点在周衍死后,便重新悬浮於空棺之上,璀璨不朽的真君金性。 另一样,则是一具了无生息的女子躯体。 苏清澜。 她的身体静静地漂浮在陈渊面前,胸口的剑伤触目惊心,但那具被滔天气运强行催生出的完美道躯,却依旧散发著莹莹宝光,没有半分腐朽的跡象。 “此乃我妹为自己准备的转世之躯,又承载了整片海域最后的造化气运,是世间一等一的无垢宝体。” 苏文轩的语气透露著几分遗憾与不甘。 “可惜,她终究是没能用上。” “现在,它归你了。” 陈渊猛地抬头,虚弱的身体让他无法做出太大的动作,但他的脑中却在疯狂运转。 归我了? 什么意思? “炼了它。” 苏文轩吐出三个字,言简意。 “以你所学的《玄煞炼尸策》,將它炼成你的第一具炼尸。” 陈渊的呼吸一滯。 用这具身负滔天气运的无垢宝体,去炼一具魔道尸傀? 这是何等疯狂,又是何等的·暴天物!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苏文轩似乎洞悉了他內心的波澜,继续补充。 “你以为这是恩赐?” “不,这是一场交易,也是一份—投资。” “我將这枚『真君金性”打入她的体內,作为尸傀的核心。你身负瑞兽,气运非凡,只有跟著你,这具道躯才能更好地压下身上的无边业障,甚至在未来,诞生出一缕全新的灵智。” “她不会是苏武年,也不会是苏清澜,她將只属於你。” “一具拥有真君潜力,与你性命相连的护道傀儡。这份礼物,分量够吗?” 陈渊沉默了。 这何止是够,这简直是足以让任何练气修士都为之疯狂的泼天造化! 但他明白,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他抬起头,迎上那道虚幻的目光,沙哑地开口:“晚辈可以立誓。但二十年筑基,对晚辈而言难如登天。晚辈还需要一门金道的筑基功法,否则,此约与让我送死无异。” 苏文轩那虚幻的身影明显一顿,似乎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陈渊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敢冷静地提出条件。 他疲惫的意念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异,隨即化为一抹讚许。 “聪明,也够胆。” “好,我应了你。” 苏文轩变得更加稀薄了。 “此间事了,蛰龙已死,镇压在沧墟之下的东西,要不了多久就会脱困。那是一场远比今日血祭更加恐怖的浩劫。” 他的手指向下方那深不见底,正在疯狂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 “我需要你立下大道誓约。” “二十年內,你必须修至筑基,回到此地,彻底镇压此地妖兽。若你能做到,这龙宫的传承, 便都归你。但现在的你,还远没有资格继承。” “你,可敢接?” 陈渊的心沉了下去。 但他没有选择。 拒绝的下场,就是现在和这片崩溃的天地一同化为飞灰。 “晚辈——接了。”他用尽力气,吐出这三个字,並依言立下了大道誓约。 “好。” 苏文轩似乎早就料到他会答应他不再多言,抬手一挥,那点真君金性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苏清澜的眉心。 隨后,一道玄奥的金色法诀信息也跟著打入陈渊的脑海。 紧接著,他又看向另一个方向,眉头微皱, 一股无形之力延伸出去,片刻之后,一个昏迷不醒的身影被从混乱的乱流中摄了过来。 是石头。 他身上那件粗布衣衫早已破烂不堪,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伤口,但胸膛依旧在平稳地起伏著。 那股曾占据他身体的神秘意志,似乎已经隨著苏文轩的出手而烟消云散。 “此子身负我苏家一丝血脉,与此地龙宫有缘,今日之事,也算受了无妄之灾。” 苏文轩看著昏迷的石头,疲惫的意念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情。 “也罢,便一併送你们一场造化。” 话音落下,他那虚幻到极致的身影,骤然光芒大放。 他竟是燃烧了自己这道意念最后的存在之力! 轰! 龙宫废墟的深处,传来一声不甘的龙吟。 那是死去的蛰龙,最后残存的一丝本源龙元。 这股龙元被苏文轩强行抽出,在空中凝聚成两滴拳头大小,闪烁著璀璨青金色光芒的粘稠血液“此乃蛰龙万年修为所化的本源精血,足以让你们脱胎换骨。” “能吸收多少,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苏文轩的声音,已经飘渺得如同天边的云烟。 他屈指一弹,两滴龙血便化作两道流光,分別射向陈渊与石头的眉心。 一股灼热到仿佛要將灵魂都融化的力量,瞬间冲入陈渊的四肢百骸。 这龙血中不仅蕴含著改造肉身的磅礴气血,更带著一股精纯浩瀚的灵力洪流,瞬间衝垮了他练气五层的瓶颈! 《玄煞锻体诀》,《玄水镇海经》不受控制地疯狂运转,筋骨在寸寸断裂后又瞬间重组。丹田內的法力气旋则被那股灵力洪流强行灌注,飞速壮大! 陈渊死死咬著牙,承受著这肉身与修为同时蜕变的双重痛苦,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变强!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淬炼,而是生命层次的小幅度跃迁!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灼痛感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与充实。 陈渊缓缓睁开眼,他能看到,自己的皮肤表面,一层细密的青金色龙鳞虚影一闪而逝,最终隱入皮下。 他的肉身强度暴涨了何止十倍,体內的法力也雄浑了数倍不止,稳稳地踏入了练气六层的境界一另一边,昏迷中的石头也发出一声闷哼,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身体骨骼发出一阵里啪啦的爆响,整个人竟是凭空长高了一寸,原本略显单薄的少年身躯,变得匀称而充满力量感。 “最后,记住我的话。” 苏文轩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仿佛隨时都会彻底消散。 “七星海域经此一役,灵脉尽毁,已成绝地。百年之內,再无生机。外有碧海宗虎视耽耽,出去便落入天罗地网。” “想要活命,就去东寧府。” “那里,有我妹妹当年留下的一座远古传送阵,是离开此界的唯一通路。” “去吧·——” “去看看那更广阔的修仙— 最后一个“界”字还未出口,苏文轩那道支撑了数个时辰的青衫虚影,终於如同阳光下的泡沫,彻底溃散,化作了漫天光点,消散於这片崩塌的天地之间。 一代真君的后手,至此,彻底落幕。 陈渊站起身,感受著体內奔腾的力量,与那大道誓约的沉重协锁。 他没有半分喜悦,心中只有一片沉凝, “东寧府——·竟然在那里么。” 他走到苏清澜的尸身旁,將其轻轻抱起。 很轻,却又很重。 他將户体小心翼翼地放入储物袋中。 然后,他转身走向依旧昏迷的石头,將他一把扛在肩上。 他环顾四周。 残阳如血,怒海狂啸入目所及,皆是末日。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驾驭著那块残破的礁石,朝著东寧府所在的方位,破开重重空间乱流,疾驰而去。 第99章 玄煞祭炼真君骨 第99章 玄煞祭炼真君骨 残破的礁石在扭曲的空间乱流中穿行,像一叶无根的浮萍。 陈渊盘膝坐在礁石一角,肩上扛著昏迷不醒的石头,任由罡风颳过他新生的、隱有鳞光闪动的皮肤。 练气六层。 龙血洗伐带来的力量充盈在四肢百骸,可丹田与识海却是一片空虚,仿佛被抽乾的池塘,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泥底。 那一指的代价,远超想像。 他驾驭著礁石,避开那些不断开合的漆黑裂缝,朝著记忆中大陆的方向缓慢挪移。 曾经蔚蓝的海面,如今是一锅煮沸的浑水,漂浮著岛屿的残骸、断裂的桅杆,以及无数辨不清身份的浮尸。 天地间再无半分灵气,只剩下浓郁到化不开的怨憎与死气。 这片海,已经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浑浊的海水尽头,出现了一条破碎的海岸线。 陈渊的心绪微微波动,他认得那里。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临海镇。 礁石缓缓靠近,眼前的景象让他沉默。 记忆中那个喧闹的码头,只剩下几根歪斜的木桩。镇子大半被浑浊的海水淹没,那些青砖瓦房塌在水下,露出一个个黑洞洞的屋顶。 天香楼的飞檐断了一半,斜斜插入泥水。回春堂的牌匾漂浮在不远处,上面的字跡已被泡得模糊。 没有哭喊,没有哀豪,甚至没有一具完整的尸首。 所有的一切,都被那场席捲天地的血祭与海啸,碾碎、冲刷、抹平。 宏村的方向,更是一片汪洋。 “李小栓孙伯—大黄陈渊轻声嘆了口气,他在这里生活了数年,从一个渔村少年,一步步走到今天。 这里有他最初的奋斗,是他踏入仙途的起点。 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自心底浮起,却又被他迅速掐灭。 他想起了周衍最后那张疯狂而又不甘的脸, “我杀了周衍。” 陈渊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就够了。 凡人的悲欢,於修仙者而言,不过是风过水无痕。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调转方向,沿著破碎的海岸线寻觅。 最终,在一处被巨岩环绕、侥e幸未被海啸完全衝垮的隱蔽海湾停下。 他將石头轻轻放下,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具通体暗金的煞尸,金一。 胸口处有一个拳头大的破洞,边缘满是焦黑的痕跡,正是之前为了抵挡周衍余波所致,即便再祭炼一番也难免实力下降。 一件练气中期的战力,就这么废了。 陈渊將煞尸收起,心中有几分惋惜。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他的手伸向储物袋的深处,將那具女子躯体,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 苏清澜。 她静静地躺在漆黑的沙滩上,肌肤在血色残阳下,泛著一层无垢的宝光。胸口的剑伤依旧,却无半点血污,仿佛那只是一件瓷器上的裂纹。 她的体內,蕴藏著整片海域的造化,也背负著亿万生灵的业障。 更重要的,是她眉心识海內,那枚苏文轩打入的“真君金性”。 陈渊没有犹豫,他咬破指尖,殷红的精血滴落在苏清澜的眉心。 以血为引,以天地间无穷的煞气为柴,他开始按照那道玄奥的金色法诀,催动这具无垢宝体与真君金性。 “喻一一” 当他的法力与精血触碰到那枚金性的瞬间,一股沛然、霸道的威压轰然爆发。 苏清澜的身体猛地悬浮起来,眉心的那点金光骤然大盛,一道道金色的神秘符文从金光中蔓延而出,如活物般爬满了她的全身,將那些浓郁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黑色业障,死死地镇压、封锁在躯体深处。 陈渊双手掐诀,神情专注。 他將《玄煞炼尸策》中种种阴毒的祭炼手法,逐一打入那具道躯。 剥离残魂,锁闭七魄,以煞气重塑经络,以自身精血建立最深刻的主僕联繫。 整个过程诡异而顺利。 这具躯体仿佛就是为炼尸而生的完美材料,对各种祭炼手法毫无抗拒。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个符文没入她的身体,天地间狂暴的煞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朝著她体內涌去。 她的身体,成了一个只进不出的漩涡。 原本莹白的肌肤,变得愈发苍白,透著一种玉石般的质感。 那双紧闭的眼眸之下,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股强大而冰冷的气息,从她身上缓缓甦醒。 那不是生机,而是一种极致的、纯粹的“死”。 陈渊能感觉到,自己与她之间,建立起了一道牢不可破的神魂连结。 他心念一动。 “起。” 那具躯体便缓缓站了起来,动作流畅,没有半分僵硬。 她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瞳孔,没有焦距,只有一片纯粹的、宛如深渊的漆黑。 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陈渊抬起手,指向不远处一块数丈高的巨岩。 “毁了它。” 女子身形一闪,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下一刻,她已经出现在巨岩前,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掌,轻飘飘地按了上去。 没有声音。 那块坚硬的巨岩,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结构,无声无息地垮塌,化作了一地细腻的粉末。 陈渊瞳孔微缩。 不愧是被硬生生催生到练气大圆满的道躯,即便死后炼为户傀,威能依旧保留了大半。 至於那枚真君金性的奥妙,以他如今的修为见识,还远不能看透,只能模糊地感觉到,那股湮灭万物的特性,便是源自於此。 这具尸傀的实力,已稳稳站在练气境的顶峰,甚至比寻常的练气圆满修土,威胁更大。 陈渊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她的面前,端详著这张完美无瑕,却再无半分生气的脸。 “苏清澜——”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没有改动。 “便还叫这个名字吧,也算————留个念想。”” 尸愧苏清澜漆黑的眼瞳毫无波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著下一个指令。 有了这具护道傀儡,即便离开七星海域,也有了几分自保之力。 他將苏清澜收入一个特製的储物袋,又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石头,確认他气息平稳,只是龙血改造后陷入了深层次的沉睡。 陈渊不再停留,將石头重新扛起,辨认了一下海图上的方位,朝著东寧府疾驰而去。 那里,有离开海域的唯一通路。 三日后。 陈渊抵达了东寧府。 这座曾经在海图一角的小岛,如今更是残破不堪。大部分陆地早已沉入海底,只有零星的几处高地,如孤坟般聂立在浑浊的死水之上。 根据苏文轩留下的信息,那座传送阵並不在什么灵脉之上,反而藏匿於一处凡人供奉海神的祠堂之下。 陈渊费了半日,才在一片被海泥和建筑残骸覆盖的废墟中,找到了那座几乎被夷为平地,却唯独神还屹立不倒的古怪祠堂神龕內供奉的已不是神像,而是一块刻著潮汐纹路的无字石碑。 陈渊將昏睡的石头安置在角落,自己则绕著石碑仔细打量。他伸出手,按照苏文轩留下的法门,將法力缓缓注入石碑上的潮汐纹路。 伴隨著一阵牙酸的机括声,石碑缓缓下沉,露出了一个通往地底的幽深入口。 第100章 辞星海,踏古道 第100章 辞星海,踏古道 地窖不大,潮湿阴暗。 正中央,一个直径不足三丈的石盘嵌入地面,上面刻著繁复阵纹。 阵盘大体完整,但为阵法供能的几处关键节点,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显然早已废了。 “果然是坏的。” 陈渊低声自语,眉头拧成一团。 他將张铁山储物袋里得来的三百七十多块下品灵石全部倒了出来。 哗啦啦! 一小堆亮晶晶的石头滚落在地,在昏暗中闪著诱人的光。 这是他身上最大的一笔活钱。 他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但眼下这光景,容不得半点吝嗇。 他吐了口气,认命般地蹲下身,开始將一块块灵石,小心翼翼地嵌入阵盘边缘的凹槽里。 就在这时,他怀里毛茸茸的小东西动了动。 来福探出个小脑袋,一双豆大的眼晴瞬间就被那堆“美食”钉住了。 它喉咙里发出“咕嚕咕嚕”的渴望声,伸出小舌头就要去舔最近的一块灵石。 “別闹。” 陈渊伸手按住它的小脑袋,將它塞了回去。 “这玩意儿可不是给你吃的。” 来福委屈地鸣了一声,但还是乖乖缩了回去,只露出一双眼晴,好奇地看著陈渊把那些好吃的石头一块块地“藏”进那个大石盘里。 当最后一块灵石嵌入凹槽,陈渊站起身,双手结印,將一道法力打入阵法核心。 嗡! 整座阵盘光芒大放,三百多块下品灵石的能量在瞬间被抽乾,涌入阵纹。 然而,那光芒只亮了一息,就迅速熄灭。 所有灵石都在同一时刻化作了灰白的粉末传送阵只是被微弱地点亮了一下,连启动的边儿都没摸到。 来福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看那些一闪而过的发光线条,又看看空空如也的凹槽,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好吃的石头一下子就没了。 陈渊的脸颊肌肉紧绷,三百七十多块下品灵石,就听了个响儿。 他心里像是被人拿刀子了一下,但那股剧痛很快就被一股狠劲取代。 没时间了。 他直接在阵盘前坐下,將双手分別按在两处最大的破损节点上,闭上了眼。 《玄水镇海经》功法全力运转。 丹田內,那滴因龙血灌注而重新充盈的一元重水,剧烈震动。 一股远比寻常法力更加精纯、沉重的力量,顺著他的手臂,涌入冰冷的石盘。 他竟是要用自己的肉身,强行连接这断裂的阵法节点! 剧痛袭来。 狂暴混乱的空间之力顺著破损处反衝进他的经脉,像是无数把小刀在血肉里疯狂搅动。 他死死咬著牙,一声不。 一个时辰后。 当他体內最后一丝法力也被抽乾,整座石盘终於光芒大放。 强烈的白光甚至盖过了阵纹本身,一股强横的空间之力在阵法核心甦醒,引得整个地窖剧烈摇晃,碎石籟落下。 成了! 陈渊脸色惨白,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把將昏迷的石头拖到自己身边。 来福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有些兴奋地在阵法边缘跑来跑去,用小爪子碰碰发光的线条,又迅速缩回来。 最后,它还是进陈渊怀里,找了个安稳的姿势蜷缩起来。 陈渊最后回望了一眼来时的入口。 “走了,二十年后再回来。” 撕裂感並未出现。 空间传送的体验,远比陈渊想像中要温和,也更加诡异。 没有天旋地转,没有五光十色的通道。 在阵法亮起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潭粘稠、无光的深水。 听觉、视觉、触觉——五感六识被尽数剥离。 世界化作了一片纯粹的虚无与沉寂。 这种状態不知持续了多久,或许一瞬,或许永恆。 直到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一股浑浊的、带著黄土与枯草味道的空气,猛地灌入肺中。 陈渊一个跟跪,险些跪倒在地。 他猛地回头,身边空无一人, 那个被他扛在肩上的少年,石头,不见了! 陈渊瞳孔骤然一缩,立刻环顾四周,可方圆百丈之內,除了枯死的树木与龟裂的黄土,再无半个人影。 阵法在传送时出了岔子?一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但很快被他强行压下。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他抬起头,打量著这个全新的地方。 没有海洋,没有岛屿。 天是灰黄色的,太阳有气无力地掛在天边,像一枚发霉的咸蛋黄。 脚下是一条龟裂的黄土古道,不知延伸向何方。 道路两旁,是稀疏的、早已枯死的怪状扭曲树木,更远处,则是连绵起伏的、光禿禿的黄土山丘。 入目所及,一片死气沉沉的荒凉。 更重要的是,此地的天地灵气,稀薄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他尝试著运转功法,周遭的灵气却像吝嗇鬼的钱袋,半天也挤不出一丝一毫。 在这种地方,法力恢復的速度,慢得令人髮指。 陈渊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怀里的来福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环境的贫瘠,不安地探出脑袋,嗅了嗅空气,又嫌弃地打了个喷嚏,重新缩回陈渊怀里。 陈渊找了一棵相对粗壮的枯树靠坐下来,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著体內空空如也的丹田与几近乾涸的经脉,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强行以肉身作为阵法节点,又被抽乾了最后一丝法力,他的状態並不算好。 他盘膝坐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玉瓶。里面是他自己炼製的上品聚气丹,药力精纯。 幸好他早有准备,在这种灵气枯竭之地,高品质的丹药才是恢復法力的唯一指望。 他倒出两粒,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丹药化作一股微弱的暖流,在乾涸的经脉中流淌,聊胜於无。 必须儘快恢復一些实力。 在这种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鬼地方,没有实力,就等於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別人手上。 就在他闭目调息,炼化那点微末药力的时候。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古道的另一头传来。 那声音很轻,很杂乱,像是有一群人正拖著沉重的步伐,缓缓靠近。 陈渊猛地睁开眼。 他没有立刻起身,依旧保持著打坐的姿势,只是將一只手,不著痕跡地放在了腰间的储物袋上片刻之后,一群身影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那是一群衣衫槛楼、面黄肌瘦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约莫二三十个。 他们与其说是在走,不如说是在挪动。 每个人都骨瘦如柴,眼窝深陷,脸上带著一种长久飢饿所致的麻木。 他们看见陈渊时,脚步都是一顿。 所有人的视线,都死死地钉在了陈渊身上。 那不是看待同类的眼神。 那是饿狼看见羔羊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原始的贪婪与渴望。 第101章 穷山恶水 第101章 穷山恶水 那群人影拖著沉重的步伐,在枯黄的古道上缓缓挪动,像一群被无形锁链牵引的牲畜。 陈渊依旧保持著盘坐的姿势,体內丹药化开的暖流微弱却持续,一点点滋润著乾涸的经脉。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著那群人走近。 二三十个凡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麻木。但当他们的自光扫过陈渊时,那麻木的深处,却藏著一丝如野狗般审视的精光。 在这群凡人的最前方和最后方,各有一个挎著腰刀的汉子。 他们步伐轻快,与中间那群行户走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修士。 练气一层,练气二层。 陈渊瞬间就判断出了二人的修为,气息驳杂,根基虚浮,是最低劣的那种散修。 他们打量那群凡人的神態,不带丝毫怜悯,只有一种看待圈养牲口的冷漠。 陈渊心念微动,他身上那股属於练气六层修士的隱晦气息,被彻底压制、收敛,最后消散於无他整个人鬆弛下来,瘫靠在身后的枯树干上,仿佛力竭。 那两名修士很快就发现了他。 “?前面有个傢伙。”队伍后面的矮个修士喊了一声。 前方的那个高个子眯缝起眼,停下了脚步。 他们看到了陈渊,看到了他身下那件虽然破损,但用料和织法都远非凡品能比的法袍。 一条搁浅的肥鱼。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神色,嘴角咧开,露出一口黄牙,带著毫不掩饰的恶意与贪婪,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那群凡人也停了下来,看似麻木地站在原地,实则眼角的余光都死死锁定著这边,像是在等待屠宰后分食残卖的禿鷲。 高个修士走到陈渊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著他,咂了咂嘴。 “嘿,兄弟,出门没看黄历吧?” 他根本没等陈渊回答,直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向陈渊的肩膀,想把他提起来。 “算你倒霉,正好拿你给吴大人的『血食葫』开开荤。” 就在他粗糙的手指即將触碰到法袍的瞬间。 陈渊动了。 他不是站起,也不是后退,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抬起了自己的手。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灰黑粉末,从他修剪得乾乾净净的指甲缝里弹出,无声无息地沾染在高个修土的手腕皮肤上。 高个修土只觉得手腕微微一麻,下一刻,体內本就不多的法力像是被冻住了一样,瞬间凝滯。 他脸上得意的狞笑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骇然。 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陈渊的身形如狸猫般从地上一弹而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那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凡铁匕首,是他当初在临海镇隨手买来防身的。 噗! 匕首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闪电般划开了高个修士的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 高个修士捂著脖子,难以置信地看著眼前这个刚才还奄奄一息的“肥羊”,喉咙里发出的漏风声,轰然倒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另一名矮个修士根本来不及反应。 当他看到同伴倒下的那一刻,才猛地惊醒,脸上血色尽褪。 “你!” 他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面土黄色的符篆,往身前一拍。 嗡! 一道薄薄的土黄色光幕在他身前形成。 那是一面最粗劣的土灵盾。 陈渊根本没有去看那面盾牌。 在高个修士尸体倒下的同时,他一脚端在尸体的背上。 那具尚有余温的户体,便像个沙包一样,重重地撞向矮个修土。 矮个修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撞得一个起,身前的土灵盾光芒乱闪,视线和动作都被阻碍了片刻。 就是这一息的慌乱,决定了他的生死。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绕到了他的侧后方。 冰冷的触感从后心传来。 矮个修士身体一僵,低头看去,一截染血的匕首尖,从他胸口透了出来。 他眼中的生机迅速消散,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从第一个人出手,到第二个人倒下,前后不过三息。 没有法术的光华,没有法力的对撞。 只有最原始、最直接、最有效率的搏杀。 古道上,死一般的寂静。那群凡人眼中的精光更甚,却无人敢动。 他们看著那个缓缓站直身体,用矮个修士的衣服擦拭著匕首血跡的青袍年轻人。 这个人的身上,散发著比那两个修土更加恐怖的气息。 陈渊没有理会他们,蹲下身,动作熟练地在两具尸体上摸索起来。 两个破旧的储物袋,里面只有十几块下品灵石和一些杂物。 穷鬼。 陈渊心中暗骂,最后从高个修士的腰间,解下来一个巴掌大小、通体血红的葫芦。 葫芦表面刻满了诡异的血色纹路,散发著淡淡的血腥味。 他拔开塞子,一股令人作呕的怨气扑面而来。 这就是他们说的“血食葫”,一件邪道法器。 陈渊將葫芦收好,目光落在了矮个修士怀里掉出的一张东西上。 那是一张制过的兽皮,上面用黑炭画著一些粗糙的线条和標记。 是一张地图。 他捡起地图,正要查看,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仙师。” 陈渊回头,一个拄著拐杖的乾瘦老头从人群中走出,他浑浊的眼睛里,透著精明与渴望。 “他们的储物袋是您的战利品,我们这些凡人不敢奢望。只是这两具户体和他们身上的水囊,可否赏给我们果腹解渴?” 陈渊的目光扫过老头,又扫过他身后那些眼神闪烁、喉头滚动的凡人。 穷山恶水,人如饿狼。 “拿去。” 陈渊惜字如金,將地图揣进怀里,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身后,那群人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隨即一拥而上,贪婪地瓜分著那两具户体和水囊,场面混乱而血腥。 陈渊头也不回,一边走,一边在心中盘算。 十几块下品灵石,在这灵气枯竭之地,连恢復三成法力都做不到。 丹药总有用完的一天,必须儘快找到一处能稳定获取资源的落脚点。否则,別说二十年之约, 恐怕不出三月,自己就要在这片荒原上活活耗死。 他展开那张兽皮地图。 地图描绘的范围不大,上面標记著山川、河流,以及几处聚落的遗址。 而在地图的西北角,一个用红色硃砂圈出来的地名,被重重地標记了出来。 【黑石城】。 这是地图上唯一標註出来的“城”,也是这片荒芜土地上,唯一的希望。 陈渊捏紧了地图,原本因法力枯竭而有些涣散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鹰。 他必须去那里。 为了灵石,为了丹药材料,也为了在这片饿狼环伺的土地上,活下去。 第102章 黄沙域,黑石城 第102章 黄沙域,黑石城 碧海宗。 镇魂殿。 一排排玉架上,烛火般的命灯静静燃烧,数以万计,如夜空繁星。 殿堂深处,最高的一层玉架上,一枚通体灿金,燃烧著纯青色火焰的命灯,忽然剧烈地摇曳了一下。 噗。 一声轻响,青色火焰骤然熄灭,只留下一缕升起的黑烟。 守殿的执事长老浑身一颤,连滚带爬地衝出了大殿。 碧波荡漾的千丈灵池中央,一座白玉莲台之上。 鬚髮皆白,身形枯稿的老者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眼中的浑浊与死气,在睁眼的瞬间,被一抹洞穿世事的精光取代。 “进来吧。”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殿外躬身而立的李玄通耳中。 李玄通深吸一口气,平復下激盪的心绪,迈步走入这间只对宗门长老,真传开放的核心殿堂。 “师伯,周师兄他——“ 老者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我已知晓。”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沉的,化不开的疲惫。 “周衍这孩子,天资是我碧海宗三千年来第一人,可惜——心太大,路走歪了。” 一声嘆息,在空旷的大殿中迴响。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將七星海域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李玄通不敢怠慢,將自己从赶赴沧墟,到目睹周衍疯狂行径,再到苏文轩现身、真君金性,最后周衍强行破丹,引爆整个海域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复述了一遍。 他没提陈渊,在那等毁天灭地的场景下,一个练气小修的生死,根本不值一提。 老者静静地听著,古井无波。 直到李玄通说完,他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著几分萧索。 “以整个海域生灵为薪柴,以天地气运为丹炉—好大的手笔,好狂的野心。” “若真让他成了,我沧溟域,或许真能压过那金阳宗与玄月门,独占鰲头。可惜,终究是镜水月。” 李玄通低著头,不敢接话。 他能感受到,师伯嘴上说著惋惜,但那语气深处,却藏著一丝如释重负。 周衍若真成了金丹,以他那般偏执霸道的性子,恐怕整个碧海宗都会被他拖入万劫不復的深渊。 “七星海域,已经废了。” 老者下了定论。 “灵气枯竭,怨念滔天,空间破碎,短则百年,长则千年,都將是一片绝地,再无半分价值。 传我法令,即刻起,封禁所有通往七星海域的传送阵,宗门弟子,不得擅入,违者——废去修为, 逐出宗门。” “是,师伯。” 李玄通恭声应下。 这道命令,彻底断绝了七星海域与外界的联繫。 “玄通啊,”老者忽然换了称呼,声音也缓和了几分,“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周衍行事,不顾宗门大局,还险些將你也拖下水。” 李玄通心中一凛,连忙道:“弟子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 老者摆了摆手。 “你们这一代,本该是双龙並起之势,奈何周衍太过耀眼,压得你喘不过气。如今他身死道消,於你而言,是卸下了锁。往后的碧海宗,就要靠你了。” “弟子定不负师伯厚望。” 李玄通的声音有些乾涩。 “別光说不练。” 老者话锋一转。 “周衍的死,宗门实力大损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这一闹,我碧海宗在沧溟域的声势,必然会受到影响。金阳宗和玄月门那些老狐狸,怕是已经在背后偷著乐了。” “若非最近和黄沙域那边战事吃紧,他们怕是已经派人来我碧多番『探望”了。” 黄沙域。 听到这个名字,李玄通的面色也凝重了几分。 那是与沧溟域接壤的一片广地域,如其名,那里黄沙漫天,灵脉稀少,资源贫瘠到了极点。 正因如此,从那片土地上杀出来的修土,一个个都如饿狼般凶悍。 他们功法诡异,斗法狠辣,为了一点资源便能拼上性命。 最近百年来,黄沙域的修士不断越界,侵扰沧溟域的灵矿与坊市,三宗联手,与之大小打了数十场,各有胜负,战况胶著。 “黄沙域的那些鬣狗,最擅长趁火打劫。” 老者的声音转冷。 “我碧海宗刚折损了一位天骄,元气未復,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李玄通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內有两宗虎视,外有黄沙恶狼环伺,碧海宗的处境,比想像中还要艰难。 “师伯,我们该当如何?” “守。” 老者只说了一个字。 “收缩所有外派力量,全力守住宗门核心的几处灵脉与矿场。至於那些边边角角的坊市据点, 该捨弃的,就捨弃吧。” 这是一个无奈而痛苦的决定,意味著碧海宗將放弃大量的外围利益。 “是. 李玄通离去后,空旷的大殿再次陷入沉寂。 白玉莲台上的老者,那位碧海宗的定海神针,缓缓闭上了眼。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著莲台扶手,每一次敲击,灵池的水面便会泛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苏文轩.真君金性“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著一丝无人能懂的复杂意味。 “乱世將起,沧溟域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传我密令,命暗部彻查所有与七星海域有关联的黄沙域修士,尤其是——那些姓周的。” 一道虚无的影子在大殿角落里微微扭曲,隨即消散无踪。 三日后。 陈渊风尘僕僕,一路向西。 他身上的法袍早已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灰扑扑的粗布短打,脸上也用秘法稍作调整,变得面容沧桑,欢骨高耸,眼神里带著恰到好处的麻木与警惕。 一身修为,更是被他用【藏锋】秘术死死地压制在练气三层,气息驳杂,宛若一个常年在荒原上挣扎求生的落魄散修。 终於,在地平线的尽头,一座通体由黑色巨岩垒砌的城池,缓缓浮现。 那城墙高耸入云,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刀砍斧凿的痕跡,在昏黄的日光下,透著一股狞的煞气。 与其说是城池,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战爭堡垒。 黑石城。 越是靠近,那股属於修士的器张气息就越是浓郁。 城门口,数名身穿土黄色劲装,胸口绣著竭子图案的汉子,正靠在城墙边,懒洋洋地盘查著每一个想要入城的人,態度极其倔傲。 黄沙宗的弟子。 陈渊在队伍末尾停下脚步,冷眼旁观, 个满脸风霜的散修,修为也在练气三层,正对著为首的守卫陪著笑脸,似乎在商量著什么。 “—仙师,行个方便,我只要进城寻个活计,有了灵石,立刻就补上。” 那守卫队长掏了掏耳朵,一脸不耐。 “滚蛋!老子这里是黑石城,不是你家的善堂!十块下品灵石,少一块都不行!” 散修脸上的笑容僵住,还想再说些什么。 守卫队长却没了耐心,猛地一脚端在他的小腹上。 砰! 散修闷哼一声,整个人弓成了虾米,身前的护体灵光应声而碎。 守卫队长狞笑一声,一挥手。 “妈的,给脸不要脸。拖进去,正好矿上还缺个刨土的,让他用命来抵入城费!” 两名守卫立刻上前,像拖一条死狗般,將那不断挣扎哀豪的散修拖进了城门旁一个黑洞洞的门洞里。 周围排队的散修们一个个若寒蝉,纷纷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 很快,轮到了陈渊。 第103章 黑石城中皆饿狼 第103章 黑石城中皆饿狼 守卫队长用那双浑浊的眼珠子上下扫了他一遍,轻蔑地伸出手。 “十块下品灵石,或者等价的材料,没有就滚。” 陈渊心中一片平静,並未拿出灵石。 他从腰间一个破旧的储物袋里,摸索了半天,才拿出一块拳头大小、黑不溜秋的铁矿石。 这是最劣质的凡铁矿,丟在路边都没人捡, 守卫队长脸上的讥讽更浓了。 可下一刻,他的表情就微微一凝。 只见陈渊掌心燃起一小簇淡金色的灵火,那火焰不大,却精纯到了极点,没有一丝杂气。 他將矿石置於火上,那坚硬的石头竟在短短数息內便融化成一滩铁水。 陈渊十指翻飞,以一种令人眼繚乱却又赏心悦目的手法,对著那团铁水揉捏、拉伸、塑形。 【炼器(圆满)】的技艺,被他展露出了冰山一角。 滋啦一一一声轻响,他將成型的物件扔进旁边的一滩污水里淬火。 前后不过十息,一块平平无奇的废矿石,就在他手中变成了一个结构复杂、由十数个细小卡扣与转轴组成的、闪烁著淡淡灵光的小巧齿轮。 他將齿轮递上前去,嗓音沙哑。 “在下於一处废墟偶得此物图纸,身无长物,以此物抵税。” 守卫队长接过那枚温热的齿轮。 他见识浅薄,自然看不出其中蕴含的精妙手法,只觉得这玩意儿工艺非凡,远超自己认知,甚至比百炼阁里卖的那些法器零件还要精致, 他掂量了一下,看向陈渊的眼神变了变,轻蔑中带上了一丝审视。 一个身怀绝技的穷酸匠人。 日后,或许有压榨的价值。 他將齿轮塞进自己怀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进去吧!” 陈渊微微躬身,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城门。 踏入黑石城的瞬间,一股比外界浓郁数倍、却带著一丝燥热与枯败气息的灵气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至少有三道毫不掩饰的、带著审视意味的神念,从城中各处扫过他的身体。 那神念在他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是確认了他练气三层的修为和空空如也的储物袋,便都兴致缺缺地移开了。 陈渊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內心却警铃大作。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狼窝。 城內的景象,比城外更加混乱。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却大多破败。 行色匆匆的修士们,一个个眼神警惕,身上带著或浓或淡的煞气。 偶尔能看到几队黄沙宗的弟子巡街而过,路边的散修便会主动避让,仿佛老鼠见了猫, 陈渊压低了帽檐,逆著人流,朝著地图上標记的“散修坊”走去。 他没有急著寻找落脚点,而是先找了一家看起来最破旧的茶馆,在角落里坐下,要了一壶最便宜的劣质灵茶。 茶馆里人声嘈杂,匯聚了三教九流的消息。 他一边不动声色地炼化著体內那点微薄的药力,一边竖起耳朵,將周围那些散修的谈话,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 “听说了吗?西边的黑风矿又塌了,压死了十几个倒霉蛋,黄沙宗连抚恤的灵石都没给。” “那帮吸血鬼什么时候给过?能留条命就不错了。” “最近城里不太平啊,听说『血竭”沙通天要出关了,准备衝击筑基,到处都在抓人炼『血丹”呢。”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陈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满是苦涩味的茶水,將这些零碎的信息在脑中拼凑。 这座城,比他想像的还要危险。 就在这时,茶馆的门被一脚端开,三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走了进来,为首那人脸上有一道狞的刀疤,修为赫然是练气四层。 他目光如鹰集般在茶馆里一扫,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独自饮茶的陈渊身上。 刀疤脸咧嘴一笑,带著两个手下,径直朝著陈渊走了过来。 刀疤脸一只脚踩在邻桌的板凳上,发出咯哎一声响。 他身后的两个手下散开,隱隱堵住了陈渊的退路。 整个嘈杂的茶馆,因为这三人的闯入,声音都小了许多,一道道幸灾乐祸的视线,匯聚到了这个角落。 “新来的?”刀疤脸低头,俯视著陈渊,鼻孔里喷出两道浊气。 “一个人,敢坐在这里喝茶,胆子不小。” 陈渊抬起头,脸上適时地显露出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行镇定下来。 他站起身,对著刀疤脸拱了拱手,姿態放得很低。 “这位大哥,在下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若有冒犯,还请海涵。” “海涵?”刀疤脸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震得桌上的茶杯喻嗡作响。 “在这黑石城,老子的拳头就是规矩!” 他笑声一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看你也是个修士,总不能身无分文吧?拿五十块下品灵石出来,买个平安,今天这事就算了五十块。 这已经不是勒索,是抢劫了。 陈渊心里一片澄明,脸上却露出为难又肉痛的神色。 他磨磨蹭蹭地在储物袋里掏了半天,最后只掏出了三块下品灵石,和几块碎银,可怜兮兮地摆在桌上。 “大哥,我—我全部家当都在这了。” 刀疤脸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要我?” 他身后的两个手下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动手。 陈渊连忙摆手,急切地解释:“不敢,不敢!在下是个炼器师,只是时运不济,流落至此。灵石虽没有,但还有一手吃饭的本事。大哥若是不嫌弃,日后但凡有修补法器、炼製零件的活儿,儘管吩咐,在下绝不推辞!”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之前在城门口炼製的精巧齿轮,双手奉上。 “这是在下的一点小手艺,还请大哥过目。” 炼器师? 刀疤脸脸上的杀气缓和了几分。 他接过那枚齿轮,入手冰凉,结构精巧,远非寻常工匠能打造。 他虽不懂其中门道,却也看得出这东西的价值。 一个有手艺的穷鬼,比一个单纯的穷鬼,用处可大多了。 他把玩著齿轮,斜睨著陈渊:“你这手艺,能炼製法器? , “上品法器不敢说,中下品的,只要材料足够,十拿九稳。”陈渊的语气里带著几分匠人的自信。 刀疤脸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最后將那枚齿轮揣进自己怀里。 “算你识相。” 他拍了拍陈渊的肩膀,力道极大。 “我叫沙虎,以后你就跟我混了。住在哪里?” “刚进城,还没找落脚处。” “去城南的『骸骨集”,找一家叫『三脚鸡”的客栈,报我的名字,没人敢为难你。” 沙虎说完,带著两个手下,大摇大摆地走了。 茶馆里的眾人,看向陈渊的视线,也从幸灾乐祸变成了同情。 被沙虎这种地痞盯上,以后怕是永无寧日了。 陈渊对著沙虎的背影再度拱了拱手,坐回原位时,脸上的惶恐与討好瞬间消失,恢復了一片漠然。 他端起茶杯,將那早已冰凉的劣质茶水一饮而尽。 离开茶馆,他按照沙虎的指点,来到了所谓的“骸骨集”。 这里是黑石城的外城,也是散修的聚集地, 街道上瀰漫著一股铁锈、汗水和劣质草药混合的怪味。 路边的修士们低著头,脚步匆匆,彼此间保持著警惕的距离。 所谓的店铺,大多是些用破木板搭起来的棚子,售卖的也都是些妖兽残骸、低劣矿石和品相极差的草药。 陈渊很快便找到了那家“三脚鸡”客栈,店如其名,破败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报上沙虎的名字后,掌柜果然没多问,给他安排了一间最偏僻的下房。 房间狭小,只有一张硬板床, 但对陈渊来说,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足够了。 他没有急著修炼,而是再次出门,在骸骨集里閒逛起来。 他发现,这里的交易,除了灵石,还有一种黄沙宗发行的“功勋玉牌”。 完成黄沙宗发布的任务,比如去矿洞挖矿,或是去城外猎杀妖兽,才能获得。 而某些特定的丹药和法器,只收功勋,不收灵石。 这套体系,將外城的散修,死死地捆绑在了黄沙宗的战车上,成了最廉价的劳力。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骸骨集的中心广场。 广场中央,一口直径十丈的巨大石井,赫然在目。 井口由黑石砌成,边缘光滑,並壁上刻满了繁复的阵纹,深不见底,丝丝凉意从下方渗出。 “聚灵井”。 广场上有不少散修,正围著石井盘膝而坐,似乎在藉助这井口逸散出的灵气修炼。 陈渊也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默默观察。 时间缓缓流逝。 午时三刻。 就在太阳抵达一天中最高点的瞬间,异变陡生! 聚灵井的並口下,传来沉闷的巨响,仿佛一头远古巨兽在深渊中甦醒,张开了吞噬一切的巨口。 一股无形的拉扯力凭空出现,蛮横地笼罩了整个广场。 原本还算平静的天地灵气,瞬间暴动起来,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灰白色的龙捲,疯狂地倒灌入聚灵井中! 陈渊瞳孔微缩,他感觉到那股吸力同样作用在自己身上,但他丹田稳固,法力沉凝如山,並未受到影响。 可广场上那些正在打坐的散修,却遭了殃。 “啊!” 一个离井口最近的修士发出一声惨叫,他体表环绕的微弱灵光被瞬间扯碎,丝丝缕缕的法力从他七窍中被强行抽出,匯入那道灵气龙捲。 他整个人剧烈颤抖,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气息萎靡下去。 这並非个例。 整个广场上,所有正在修炼的散修,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 修为越低,被抽走的法力就越多。 这哪里是什么匯聚灵气的福地! 这分明是一个巨型的掠夺阵法! 它每日定时启动,不仅强行抽走整个外城区域的天地灵气,甚至连修士们辛苦修炼得来的法力也不放过,將这一切都匯聚起来,供给被大阵笼罩的內城,供那些黄沙宗的弟子享用! 互毒,霸道! 陈渊对黄沙宗的认知,又加深了一层。 这灵气龙捲持续了足足一刻钟,才缓缓平息。 广场上的散修们一个个面如死灰,挣扎著起身,敢怒不敢言地匆匆离去。 陈渊站起身,正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在这时,他怀里一直安静的来福,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咕嚕”声,小小的身子在他怀里拱了拱,鼻尖执著地朝著广场角落的一个方向。 不是发现了矿石的贪婪,而是一种渴望。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渊心头一动,那许久未曾有过明显示警的【好运】词条,竟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感。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重要的机缘,就在那个方向。 陈渊眼神一凝,顺著来福的指引和自身的感应望去,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了广场角落里的一家铁匠铺。 铺子门口,站著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只剩一条右臂,赤著上身,露出古铜色的、虱结的肌肉。 他正望著聚灵井的方向,一动不动。 就在陈渊看过去的一瞬间,他捕捉到了一抹情绪。 那汉子的独拳死死紧,手背上青筋暴起,虱结的肌肉在微微颤抖。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恨意从他仅存的独眼中一闪而过,隨即又被他死死地按了下去,恢復了麻木。 是个有故事的人。 陈渊心中瞭然。 他收回了视线,转身走向那家掛著“独臂铁匠铺”破旧招牌的店铺。 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铺子对面一个卖劣质符纸的摊位前停下,拿起一张画著扭曲线条的火球符,状似认真地端详起来。 他的大部分注意力,却都落在了那个独臂铁匠身上。 摊主是个乾瘦猴精的汉子,见陈渊拿起一张劣质火球符看了半天,脸上堆起虚假的笑意。 “这位道友,好眼力!这可是我珍藏的『烈阳符』,一符下去,管叫那妖兽皮开肉绽!” 陈渊没理他,將那画得歪歪扭扭的符纸放下,转身径直走向了对面的铁匠铺。 第104章 聚灵井下藏白骨 第104章 聚灵井下藏白骨 铺子里光线昏暗,一股灼热的铁腥味扑面而来那个独臂汉子正背对著门口,用仅剩的右臂,挥动著一柄沉重的铁锤,一下下地捶打著铁砧上一块烧红的铁锭。 每一次捶打,都精准而有力,火星四溅,他身上的肌肉隨之贡起,蕴含著某种节奏。 陈渊没有出声打扰,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口看著。 直到那汉子將最后一道工序完成,把成型的铁器扔进旁边的水桶里,发出“滋啦”一声巨响, 他才缓缓转过身来。 “有事?”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那只独眼扫过陈渊,毫无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 “店家,想请你打造个东西。” 陈渊说著,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兽皮,递了过去。 独臂汉子铁南没有接。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我这里只打凡铁,不碰法器。要炼法器,去內城百炼阁。 他的语气里透著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陈渊並不意外,依旧將手里的兽皮图纸往前递了递。 “我要的不是法器,只是一些小巧的工具,手法要求高些,整个骸骨集,恐怕也只有店家能做得出来。” 这话语里的恭维恰到好处,既不諂媚,又点明了对方的技艺。 铁南的独眼动了动,终於还是接过了那张兽皮。 他本想隨意扫一眼就打发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可当他的视线落在图纸上的瞬间,那麻未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图纸上画的,是一个结构异常复杂的机括零件,由上百个细小的构件组成,彼此之间的衔接与咬合,標註得清清楚楚,精密到了毫釐之间。 这已经超出了凡俗工匠的范畴。 但真正让铁南心神剧震的,並非这设计的精巧。 而是从这些线条的勾勒、结构的布局之中,他感受到了一股玄之又玄的意蕴。 那是一种对“炼”之道的深刻理解,一种化繁为简、返璞归真的道韵! 这种感觉,他只在很多年前,宗门里那位筑基期的炼器长老身上,才模糊地感受到过一丝。 可眼前这张图纸上蕴含的道韵,比那位长老更加纯粹,更加圆融! 铁南那只握著图纸的粗糙大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浑浊的独眼之中,死寂的灰烬下,竟重新燃起了一点星火。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著陈渊,声音里带著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动。 “这图—是你画的?” 陈渊点了点头,神色平静。 “只是在下钻研炼器之道时,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不成熟的想法? 铁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若是还不成熟,那他这辈子敲打的数万件铁器,岂不都是一堆废铜烂铁! 他再次低头看向图纸,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的艺术品,手指在那些线条上轻轻抚过,痴迷而震撼。 “天工造物.当真是天工造物·” 他喃喃自语,全然忘了眼前的客人。 许久,他才深吸一口气,將图纸小心翼翼地卷好,郑重地还给陈渊。 “这东西,我做不出来。” 他坦然承认。 “以我的手艺,最多能还原其形,却无法注入其神。强行打造,只会是暴珍天物。” 陈渊收回图纸,脸上並未露出失望。 “店家谦虚了。在下陈渊,初来黑石城,日后若有叨扰,还请店家莫要嫌弃。” 他没有再提打造工具的事,只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微微拱手,便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 铁南叫住了他。 “你—也是炼器师?” “略懂一二。” 铁南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最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叫铁南。你要是不嫌我这地方破,以后可以常来坐坐。” “一定。” 陈渊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消失在混乱的街道尽头。 铁南站在铺子门口,望著陈渊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他握紧了仅剩的右拳,那沉寂了多年的心臟,竟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 回到“三脚鸡”客栈那间破败的下房,陈渊关上房门,布下了一道最简单的警戒阵法。 他盘膝坐在硬板床上,脸上那份谦和与平静尽数褪去,恢復了一片深沉。 与铁南的结交,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来福带来的气运感应极少出错,这个看似落魄的独臂铁匠,身上大概藏著自己需要的机缘。 一个技艺高超、且对黄沙宗怀有恨意的地头蛇,在未来的某些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场。 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的处境,比任何人想像的都更危险。 二十年筑基的道誓,如一座大山压在心头。 而他现在,练气六层,法力恢復速度慢如龟爬,身上仅有的十几块下品灵石,连一套像样的攻击法器都买不起。 在这座人人如饿狼的黑石城,他就是一头披著狼皮的羊,一旦露出破绽,就会被撕得粉碎。 必须儘快提升实力。 陈渊摊开手掌,掌心躺著两样东西。 一样,是那枚从矮个修士身上得来的血色葫芦,邪气森森。 另一样,是一张从沙虎那里旁敲侧击得来的黄沙宗任务清单。 【黑风矿洞招募矿工,每日一块下品灵石,或十点功勋。】 【清剿城西乱石坡食腐妖鸦,每上缴三对鸦爪,换取一点功勋。】 【血竭堂急招试药人,任务凶险,报酬面议。】 一条条看下去,全是些拿命换钱的苦差事。 他需要灵石,需要功勋,需要一个稳定的渠道来获取炼丹、炼器的材料,从而快速提升自己各项技艺的熟练度。 去矿洞挖矿?太慢,而且危险。 猎杀妖兽?凭他现在的实力,效率太低。 陈渊的指尖,轻轻敲击著那枚冰凉的血色葫芦,感受著其中传来的,那一丝丝令人作呕的怨念与渴望。 在这座没有秩序、强者为尊的城池里,想要快速崛起,走正道,太难,也太慢了。 他的视线在任务清单和血葫芦之间来回移动,眼神愈发幽深。 许久,他將任务清单收起,只將那枚血色葫芦握在了掌心。 他拔开了葫芦塞。 第105章 入乡隨俗,葫芦炼丹! 第105章 入乡隨俗,葫芦炼丹! 夜色,是黑石城最好的遮羞布。 它掩盖了街道的污秽,墙角的血跡,也藏起了无数双在暗中窥伺的眼睛。 陈渊走在骸骨集深处一条无人的小巷里,脚步轻缓,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没有去铁匠铺。 结交铁南,是为了长远的谋划。 而眼下,他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做。 他需要验证一样东西的威力,同时,拔掉一颗可能会隨时噁心到自己的钉子。 沙虎。 那个茶馆里的地痞,练气四层,是这片外城有名的恶犬。 陈渊的指尖在储物袋上轻轻划过,感受著里面那枚血色葫芦传来的微弱悸动。 他循著白天从其他散修口中打探到的线索,穿过两条臭水沟,来到一处破败的院落前。 这里是沙虎的住处。 陈渊没有急著进去。 他像一头耐心的猎豹,收敛起所有气息,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翻上了对面一座矮房的屋顶, 伏在瓦片之后。 院”“哎呀”一声被推升沙虎走了出来,他手上拎著一个热气腾腾的油纸包,里面似乎是刚烙好的饼子。 陈渊伏在暗处,体內的法力已开始悄然运转,只待沙虎走出巷口,便以雷霆之势將其击杀,再用血葫芦毁户灭跡。 沙虎却並未走远。 他径直走到了巷子拐角一个不起眼的阴影处,那里,一个衣衫槛楼的瘦小身影正蜷缩著,似乎在躲避夜里的寒风。 听到脚步声,那孩子嚇得一哆,下意识地往墙角缩得更紧了。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沙虎却放缓了脚步,將手里的油纸包轻轻放在了孩子身前,声音压得有些低沉,却不復白日里的凶横。 “拿著,快吃,吃完了赶紧回家去,別大半夜在外面晃荡。” 那孩子怯生生地抬起头,看了沙虎一眼,飞快地抓过油纸包,紧紧抱在怀里,低声道了句“谢谢虎哥”,便一溜烟跑进了更深的黑暗中。 沙虎看著那孩子消失的方向,站了片刻,粗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隨即又恢復了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了一口,这才转身,朝著另一条街巷走去。 屋顶上,陈渊悄然凝聚的法力缓缓平復。 他没有动。 他有些意外。 在这人吃人的黑石城,居然还有这等心存善念的“异类”。 他重新评估起来。 一个外表凶悍,內心却有几分温度的恶棍,远比一个纯粹的蠢货或者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更有利用的价值。 这种人有软肋,有牵掛,反而更容易掌控杀一个对自己並无直接威胁,且还有利用价值的人,不符合他的行事准则。 陈渊改变了主意。 他静静地伏在屋顶,看著沙虎的身影消失在另一条街的尽头。 隨后,他像一只夜梟,悄无声息地滑下屋顶,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一连两日,陈渊並未只在客栈打坐。 他如一道幽魂,游荡在骸骨集的阴影中,將沙虎那两个上家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 不过是黄沙宗两个最底层的外门弟子,仗著一身宗门皮作威作福,平日里剋扣欺压,手上沾了不少散修的血,宗门內也无甚靠山。 是两只可以隨意捏死的蚂蚁。 第三日夜。 子时。 陈渊推门而出。 他换了一身更不起眼的黑色短打,脸上依旧是那副麻木沧桑的模样,修为也死死地压制在练气三层。 废弃屠场。 这里瀰漫著一股永远也散不去的血腥与腐臭,地面是暗红色的,被乾涸的血浆浸透,变得坚硬陈渊赶到时,场中已经站了两个人。 他们穿著黄沙宗外门弟子的土黄色服饰,修为一个练气四层,一个练气五层,正不耐烦地来回步。 “妈的,这鬼天气!前几天的地肺毒火又烧了一片矿区,收成越来越差,堂主那边催得又紧, 再交不出足量的血食,咱们俩都得被派去当炮灰!” 练气四层的弟子抱怨道。 “谁说不是呢。” 练气五层的那个师兄冷笑一声, “都怪上面的大人最近又要炼什么神功,全城的供奉都加了一倍。咱们也只能从沙虎这些废物和外城的散修身上多榨点油水了——“ 两人肆无忌惮地交谈著,完全没有察觉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屠场入口的阴影中缓缓走出,挡住了他们唯一的退路。 “谁?”两人猛地回头,脸上露出警惕之色。 当他们看清来人只是一个气息驳杂的练气三层散修时,警惕瞬间化为了狞笑。 “哪来的野狗,敢偷听我们兄弟说话?正好,省了沙虎那废物的工夫,拿你来凑数!” 练气五层的师兄说著,便祭出一柄飞刀,直取陈渊面门。 陈渊面无表情,只是手腕一翻,一柄通体漆黑,足有半人高的巨大锻锤,便出现在他手中。锤头上还残留著未曾冷却的火星,散发著骇人的热浪。 他动了。 一步踏出,地面龟裂。巨大的锻锤带著撕裂空气的呼啸,后发先至,狠狠砸在了那柄飞刀上。 叮! 飞刀哀鸣一声,被直接砸得倒飞而回,灵光黯淡那名练气五层的师兄脸色大变,仓促间祭出一面土盾法器护在身前。 陈渊眼中没有丝毫波澜,锻锤余势不减,重重地轰在了那面土盾上。 咔! 土盾如纸糊般应声碎裂。锻锤重重地轰在了那人的胸口。 砰! 骨骼碎裂的闷响中,那修士的胸膛整个凹陷下去,眼中的惊骇凝固,身体如破麻袋般倒飞出去,落地时已没了声息。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另一名练气四层的弟子嚇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陈渊的身影却如鬼魅般追上,手中巨锤横扫,正中其后脑。 噗的一声,像是西瓜爆开,红白之物四溅。 从现身到结束,不过三息。 他的肉身实力大致是在练气七层,八层左右,对付这两人自然手拿把掐。 两具尚有余温的户体,倒在了血污之中。 陈渊没有去看户体,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摊开的左手手心。 那枚血红色的葫芦,正悬浮在掌心之上,散发著妖异的光芒。 “收。” 他低喝一声。 血葫芦的一声,瓶口对准了地上的两具尸体。 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从瓶口涌出,两具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下去,他们的血肉、法力, 乃至尚未完全消散的一缕残魂,都被强行抽出,化作两道血色的气流,尽数没入葫芦之內。 整个过程,诡异而迅速。 片刻之后,地上只剩下两具如同风乾腊肉的枯骨,以及两套空荡荡的衣服。 陈渊面无表情,熟练地上前摸尸。 两个储物袋,里面的灵石加起来有五十多块,还有几瓶疗伤丹药和一张残缺的地图。 收穫尚可。 他將东西收好,目光重新落回血葫芦上, 葫芦的表面,那诡异的血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怨气从中散发出来。 陈渊握著葫芦,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那两股新生的能量正在躁动。 他没有停留,转身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一刻钟后。 在一处他早就找好的、位於城墙根下的隱秘地洞里, 陈渊布下警戒阵法,盘膝而坐。 他將血葫芦置於身前,双手掐诀,一道道法力打入葫芦之中。 喻喻一血葫芦剧烈地震颤起来,丝丝缕缕的黑气从瓶口溢出,带著刺鼻的腥臭,在空中凝聚成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豪。 陈渊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加大法力的灌注。 这是炼化血丹最关键的一步,必须以自身的法力为炉火,將其中驳杂的怨念与魂魄碎片尽数炼去,只留下最精纯的血肉能量。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缕黑气消散。 血葫芦的震颤终於停止。 咚咚。 两颗龙眼大小,通体血红,表面还带著温热的丹药,从瓶口滚落出来,掉在他的掌心。 血元丹。 成了。 陈渊拿起一颗,感受著其中蕴含的、那股澎湃而略带狂躁的能量。 这丹药的药力,比他之前服用的任何丹药都要强上数倍,但其中夹杂的戾气,也同样惊人。 第106章 金灵根 第106章 金灵根 客栈下房,光线昏暗。 陈渊盘膝坐在硬板床上,那枚血元丹带来的充盈法力,如同温顺的溪流,在他四肢百骸中缓缓流淌,修復著传送阵留下的暗伤。 他的修为,在练气六层的境界上,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但这还不够。 他心念一动,苏文轩打入他脑海的那道金色法诀,便缓缓浮现。 法诀信息在意识中展开,化作四个杀伐气十足的古篆大字一一《太白戮神诀》。 这並非寻常的练气功法,而是一部直指大道的筑基期观想法门。 据苏文轩所言,此法乃是上古大能“太白剑尊”所创,其品质之高,並不逊色於陈渊所得的《玄水镇海图》。此等瑰宝,亦是苏武年在一处上古遗蹟中九死一生才偶然得之,苏文轩又转赠於他。 此前陈渊也曾数次尝试修习,但此法门槛奇高,观想的“戮神真意”霸道无匹,稍一引动,便有神魂撕裂之感,一直未能入门。 如今他肉身、神魂都远胜往昔,正是再度尝试的良机。 陈渊没有半分犹豫,缓缓闭上双眼,心神沉寂,按照法诀的引导,开始观想。 剎那间,一股锋锐到极致的庚金之气,自他神魂深处凭空而生! 那不再是单纯的刺痛,而是一种坠入刀剑的酷刑,神魂的每一寸,都仿佛在经受著凌迟般的切割,剧痛如潮,要將他的意志彻底淹没! 陈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 换做任何一个寻常修土,此刻早已心神崩溃,走火入魔。 但陈渊的肉身,早已被庚金、玄煞、龙血反覆淬炼,坚韧得如万载顽石。 他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深语大禹治水、堵不如疏之道。 他並不以意志强行对抗那股暴虐,而是运转《玄水镇海诀》,引动体內那股中正平和的法力, 如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去包裹、去引导、去梳理那股狂暴的戮神真意。 这无异於在刀尖上行走,是在用最温柔的丝线,去降服一头最为凶戾的洪荒猛兽。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水磨工夫。 他像一个最耐心的老僧,神游太虚,不动不摇,一点点地消磨著那戮神真意的戾气,试图在不被其反噬的前提下,领悟其至锐至刚的本源。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一天。 两天。 三天。 整整三日,陈渊不眠不休,水米未进。他体內的法力被消耗一空,又被丹药强行补满,周而復始。 终於,在第四日的清晨,当他神魂的刺痛感达到顶峰,意志几乎要被磨灭的瞬间。 嗡一一! 他那紧绷到极限的神魂,仿佛古镜尘尽光生,豁然开朗,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空明之境。 那一缕在他体內肆虐了三天的戮神真意,终於洗尽铅华,不再暴虐,而是化作一柄古朴无华的金色小剑虚影,静静地悬浮在他的识海中央。 《太白戮神诀》,入门! 也就在这一刻,灵魂深处,那枚沉寂的青色玉符,骤然大放光明! 一股温热的暖流从玉符中涌出,瞬间抚平了他神魂的所有疲惫与伤势。 紧接著,一行全新的莹白小字,在他意识的最顶端,灼然浮现, 【路径一:藏锋(小成)】+【庚金之体】+【太白神诀(入门)】=【金灵根(下品)】 【融合条件已满足,是否开始融合?】 “是。” 陈渊在心中默念。 剎那间,他识海中的青色玉符光芒暴涨,那柄由神真意化作的金色小剑,连同他灵魂深处那份属於【庚金之体】的本源印记,以及【藏锋】秘术的感悟,尽数被青光捲入玉符之內! 玉符疯狂旋转,表面的古朴纹路亮到了极致。 一种脱胎换骨般的感觉,从灵魂蔓延至肉身。 陈渊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四肢百骸,每一寸筋骨血肉,都在发生著某种奇妙的蜕变。 原本对水灵气亲和的体质,此刻竟对天地间的金行灵气,也產生了一种血脉相连般的亲近感! 金灵根,成了! 他正欲细细体悟这双灵根带来的变化,异变再起! 他吸收的那滴蛰龙本源精血,其中蕴含的改造之力,仿佛受到了金灵根诞生的刺激,终於被彻底激发! 一股远比修炼《太白戮神诀》时更加狂暴的力量,在他体內轰然炸开! 青金色的龙鳞虚影在他皮肤表面疯狂闪烁,他的骨骼发出“里啪啦”的爆响,一股蛮横的、 属於上古凶兽的磅礴气血,冲刷著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玉符之上,一行新的词条缓缓生成。 【龙血战躯(入门)】 不等陈渊消化这接踵而至的惊喜,玉符青光流转,那片变幻的光幕再次刷新,三条全新的融合路径,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路径一:炼器(圆满)】+【藏锋(精通)】+【太白戮神诀(入门)】=【养剑术(残)】 【条件:需寻得“藏星石”为剑胎,以自身戮神真意日夜温养,方可炼製本命飞剑雏形。】 【路径二:龙血战躯(入门)】+【玄煞锻体诀(圆满)】=【龙煞霸体】 【条件:需以三种以上的练气后期妖兽精血为引,於煞气匯聚之地,重锻肉身。】 【路径三:藏锋(精通)】+【金灵根(下品)】=【庚金破魂刺】 【条件:需寻得一截三百年份以上的养魂木,以庚金之气淬炼神魂七七四十九日。】 陈渊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滯。 原本模糊不清的变强之路,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每一条路径,都代表著一种全新的可能,一种远超寻常修士的强大力量。 他的视线在三条路径上缓缓扫过。 【养剑术】,这是直指本命飞剑的无上法门,一旦练成,攻伐之力將远超同阶。 但条件也极为苛刻,那“藏星石”是传说中的天外奇珍,乃炼製飞剑的极品材料,可遇不可求。对他现在而言,太过遥远。 【庚金破魂刺】,这是纯粹的攻伐手段,是【藏锋】秘术的进阶,一旦练成,神魂攻击的威力必然大涨。 但三百年的养魂木,在这灵气贫瘠的黄沙域,恐怕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珍稀之物。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第二条路径上。 【龙煞霸体】。 这条路,是纯粹的肉身强化,也是眼下最现实、最有可能达成的一条。 黑石城外,妖兽横行。煞气匯聚之地,城西的黑风矿洞常年煞气瀰漫。 他所缺的,仅仅是三种练气后期妖兽的精血,以及一个能让他安稳“重锻肉身”的环境。 陈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双眼。 他感受著体內水、金两种灵力並行不悖的奇妙循环,感受著【龙血战躯】带来的、那股潜藏在血肉深处的爆炸性力量。 虚弱感一扫而空。 他现在法力充盈,肉身强横,神魂坚韧,综合实力比三天前强了不止一筹。 他站起身,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房门。 客栈外,骸骨集的街道依旧混乱而压抑,空气中瀰漫著贫穷与绝望的气息。 陈渊的脸上,重新掛上了那副麻木而谨小慎微的表情,匯入了行色匆匆的人流之中。 他的目標很明確。 去黑风矿洞,去城西乱石坡。 去猎杀妖兽,去掠夺资源。 无论是为了功勋,为了灵石,还是为了那三种妖兽精血。 他都需要一个更稳定的身份,一个能让他自由出入城池,而不引起黄沙宗注意的身份。 那个独臂铁匠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陈渊脚步一转,朝著“独臂铁匠铺”的方向走去。 第107章 铁匠问道,黑风天灾 第107章 铁匠问道,黑风天灾 独臂铁匠铺。 陈渊再次踏入时,铁南正对著一炉熄灭的冷灶出神,那只独眼空洞地望著炉膛里漆黑的木炭, 像是在看一堆燃尽的往事。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我这里不赊帐,也没活儿给你干。” “店家误会了。”陈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在下只是在炼器上遇到些许困惑,想向店家请教一二。” 铁南这才缓缓转过身,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带著一丝惯有的疏离。 “请教?一个练气三层的散修,也谈炼器?” 陈渊並不在意他的態度,只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块巴掌大小、通体赤红的矿石,递了过去。 “此物名为『燥火石』,是小子偶然所得。此石火性猛烈,却又极为脆弱,以常规法门炼化, 不等杂质去尽,它自己就先一步化成飞灰了。小子试了十几种控火的手法,都以失败告终,心中实在不解。” 铁南的视线落在那块燥火石上,目光微微一动。 他认得这东西,是黑风矿洞深处才会偶尔產出的劣等材料,因极难处理,价值甚至不如一块好些的凡铁,寻常匠人避之不及。 他沉默地接过燥火石,用粗糙的指腹摩著,感受著那股不稳定的火性灵力。 半响,他才闷闷地开口。 “以柔克刚,用水行法诀中和,文火慢燉,总能炼出些东西。” 这是最稳妥,也是最笨的法子。 陈渊却摇了摇头。 “水火不容,强行中和,只会损其本源。炼出的东西,也就废了。』 他顿了顿,用一种探討的语气继续, “小子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能否反其道而行,不抑其性,反而助其燃?” “用一种更加霸道的纯阳之火,瞬息之间將其烧穿,逼出杂质,在其核心將要崩溃的前一刻, 再以极寒之物淬炼,强行锁住它的火性精华。此法不知是否可行?” 铁南握著燥火石的右手,动作停滯了一瞬。 他那只独眼中,麻木的神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度思索的凝重, 他没有表现出太过震惊,只是將陈渊的话在脑海中反覆推演。 这个思路,打破了常规,凶险异常,但逻辑上却似乎存在著一丝成功的可能,隱隱触及到了炼器之道的另一层境界。 他抬头,重新审视著眼前这个气息微弱的散修,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这个法子,火候差一丝,便是炉毁石消的下场。”他沉声说道,与其说是质疑,不如说是在確认。 “正是如此,所以才来请教店家这等经验老道之人。”陈渊平静地回应。 铁南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最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將燥火石还给陈渊他眼中的疏离和死气已经不见,换上了一种匠人面对难题时的专注。 “小兄弟,里面说。” 他侧过身,让开了通往后院的道路。 后院不大,堆满了各种废弃的矿渣和铁料。 两人就在一堆废料旁席地而坐。 铁南从一个破箱子里翻出了自己多年来收集的几块奇特矿石,一一摆在陈渊面前,將自己遇到的炼製难题,言简意炫地说了出来。 陈渊则借著【炼器(圆满)】的底蕴,针对性地提出一些新颖的思路。 两人一问一答,时而因一个精妙的想法而各自沉思,时而又因本地材料的特性而爭论几句。 铁南指出了陈渊一些想法在实践中的局限性,陈渊也为铁南的炼製手法提供了新的可能。 铁南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將自己对黄沙域本地材料的理解倾囊相授。 哪种矿石伴生什么毒物,哪种灵木惧怕哪种火焰,这些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的宝贵经验。 “不亏.” 陈渊也收穫颇丰,对自己脑中的理论有了更深的印证与补充,词条虽然已经大圆满,可炼器的道路却是还远远看不到尽头,仍有许多的上升空间他明显感受到此人的水平在自己之上,比起魏和更是强了不知道多少,是真有“货”的炼器高手。 两人都忘了时间,只沉浸在这纯粹的技艺探討之中。 就在他们谈到一种名为“蝎尾钢”的特殊合金炼製法时,异变陡生! 鸣一一阵低沉到令人心悸的鸣咽声,毫无徵兆地从地平线的尽头传来。 那声音不似风啸,更像是一头被囚禁的巨兽,在发出绝望的嘶吼。 整个黑石城,都隨之轻微地颤抖起来。 铁南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站起身,望向城西的方向。 陈渊也停下了话语,他感觉到空气中的灵气开始变得混乱而暴躁,一股极度压抑的气息,正从西边的天空迅速蔓延而来。 原本昏黄的天空,在那个方向,竟被一片浓重如墨的黑色迅速侵染。 那不是乌云。 而是一片由纯粹的黑沙构成的....风暴! “黑风—它又来了!”铁南的声音乾涩,带著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话音未落,那片黑色的风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遮天蔽日,仿佛要將整个世界都吞噬进去! 恐怖的威压从天而降,骸骨集里瞬间乱作一团,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无数散修从破败的屋舍中衝出,惊恐地望著那末日般的景象。 陈渊的心臟,也在此刻狠狠地收缩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那黑风之中,蕴含著一种能够撕裂神魂、腐蚀法力的诡异力量。 別说是他,恐怕就算是寻常的筑基修士,一旦被捲入其中,也绝无幸理! 就在那片黑风即將触及黑石城城墙的剎那。 嗡一一! 一道苍凉的號角声从內城深处响起,紧接著,一个沉凝的声音通过阵法传遍全城。 “黄沙听令,结阵!” 嗡嗡嗡- — 整座黑石城的城墙之上,无数符文瞬间亮起,彼此连接,形成了一道厚重无比的土黄色光幕, 將整座城池倒扣其中。 土黄色光幕刚刚成型,毁天灭地的黑风便狠狠地撞了上来! 咚一一!!! 一声足以震碎耳膜的巨响。 整个防护大阵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光幕表面泛起狂暴的涟漪。 城內的修士们被震得东倒西歪,修为稍弱的,更是直接口喷鲜血,瘫倒在地。 铁南死死地抓住身旁的铁砧,才稳住身形,他那只独眼里,满是惊惧。 “是黄沙宗的筑基长老在合力催动大阵” 陈渊抬头,只见內城深处,十几道强横的气息升空,化作一道道流光,飞向大阵各处的节点, 將自身的法力疯狂地注入其中,维持著光幕的稳定。 黑风的衝击一波接著一波,每一次撞击,都让大阵的光芒黯淡一分,那些维持阵法的筑基修士,气息也隨之萎靡。 这场恐怖的天灾,足足持续了一灶香的时间,才缓缓平息。 那片遮天蔽日的黑风,仿佛耗尽了力量,不甘地向后退去,最终消散在地平线的尽头。 天空,重新恢復了昏黄。 但城外,已是一片狼藉。 大地被犁出深不见底的沟壑,原本的乱石坡,此刻竟被夷为平地, 一切都结束了。 铁南鬆开铁砧,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靠著墙壁缓缓坐下,大口地喘著粗气。 “这种天灾,经常发生?”陈渊走到他身边,递过去一碗水。 铁南接过水,一饮而尽,苦涩地笑了一下。 “以前是十年一次,后来是五年,三年前开始,一年一次。今年-这才是第三个月,就已经来第二次了。” “每一次抵挡,都要消耗海量的灵石和物资去维持大阵。我听说內城那些大人物,已经在盘算著放弃这里了。真到了那天,他们会带走所有有价值的东西,至於我们这些外城的就只能留在这里,等著被风吞掉。” 陈渊沉默了。 他终於明白,为何这里的修士一个个都像是亡命徒,为何黄沙宗的手段如此酷烈。 与这等毁天灭地的天灾相比,人与人之间的廝杀,简直不值一提。 在这片土地上,活著,本身就是一种奢望, 他望向城外那片满目疮的土地,那股被黑风肆虐过后的气息,虽然充满了毁灭与死寂,但他新生的金灵根,却从中感应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极为精纯的庚金煞气。 那是比黑风矿洞的煞气,更加凝练、更加本源的力量。 陈渊转过头,看向仍在后怕的铁南。 “老兄,这黑风过后,城外会留下些什么东西吗?” 第108章 荒原拾荒令,沙海搏命人 第108章 荒原拾荒令,沙海搏命人 铁南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伸出手指著城外那片死寂的荒原,声音沙哑,带著劫后余生的颤抖。 “天灾之后,必有遗珍。” “那黑风,会从地底深处卷出来三样东西。” 他独眼中是化不开的凝重。 “最常见的,是一种叫『黑风铁煞”的矿石,是炼製顶级杀伐法器的绝佳材料,锋锐无比。 其次,是那些平日里藏在地底深处,或是盘踞在荒原上的强大妖兽。黑风过境,它们也难逃一劫。运气好的,能捡到练气后期的妖兽尸骸,那可是炼製法器、丹药的无价之宝。”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带著一丝渴望。 “但最珍贵的,是一种叫“噬魂幽蝉”的奇虫。古籍上说,此虫生於地脉阴煞之中,被黑风卷到地面后,会陷入假死。它的蝉蜕能入药,能炼製抵御神魂攻击的法器,而其体內的『蝉珠』,更是滋养神魂的无上至宝。 想要衝击筑基,神魂不够强大,就是死路一条。这东西,对任何一个练气圆满的修士来说,都比命还重要。” 铁南又补了一句,像是在告诫,又像是在自语。 “可这些东西,都沾染了黑风的煞气,歹毒得很,能腐蚀法力,侵蚀神魂。 別说你我,就是练气大圆满的修土,要是没有专门的防护法器,在那片荒原上待久了,也得被活活腐蚀成一具枯骨。每年能活著回来的,十个里头都未必有一个。” 他话音刚落。 咚一內城方向,一声悠长的钟鸣响起,紧接著,一道威严的號令,通过阵法传遍了整座黑石城。 “拾荒令,即刻生效!凡上缴一斤『黑风铁煞”者,可换取十点宗门功勋,或一百块下品灵石!时限三日!” 一百块下品灵石! 这个数字,像一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骸骨集每一个穷困潦倒的修士心上。 前一刻还笼罩在天灾恐惧下的街道,瞬间被另一种情绪点燃。 那是绝望与贪婪交织成的病態狂热。 功勋,可以换取內城特供的丹药,可以换取更上乘的功法,是他们这些底层蚁唯一的上升通道。 无数双眼睛,在这一刻变得血红。 对死亡的恐惧,被对未来的奢望死死压了下去。 整个外城,都陷入了一种癲狂。 陈渊辞別铁南,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他的目標很明確,【龙煞霸体】需要三种练气后期的妖兽精血,这黑风过后,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更別提那能滋养神魂的“噬魂幽蝉”,对他而言同样是无价之宝。 苏清澜不比金一,实力强了数倍,驱使起来对神魂的负担也极重,这也是他不敢轻易驱使的原因。 可若是能够提升神魂强度,那有一具练气圆满层次的尸愧,不说毫无顾忌,至少筑基之下,是可以横著走了。 他快步走向城门,融入准备出城的人流之中。 然而,城门口的情形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黄沙宗的弟子已经接管了城防,盘查比往日严苛了十倍。 所有出城者,都必须以十人为一队,由宗门统一登记,领取一面拾荒铁牌。零散的修士根本不被允许出城,稍有反抗,便被当场拿下,拖去矿洞。 陈渊心中一沉。 他这个练气三层的“散修”,孤身一人,根本不可能混出去。强行闯关更是自寻死路。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一个能让他混入拾荒大军的“壳”。 就在这时,一声囂张的呵斥,在不远处炸响。 “沙虎!你个废物,还愣著干什么!” 陈渊循声望去,只见两名身穿黄沙宗服饰的修士,正一脸倔傲地拦住了一个高大汉子的去路。 是沙虎。 他此刻面如死灰,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白日里那份凶横荡然无存,只剩下被逼入绝境的惶恐。 “赵管事有令!” 其中一名修士將一枚刻著“拾荒”二字的铁牌,狼狼拍在沙虎胸口。 “特派你带领一支十人小队外出,务必上缴五十斤铁煞!要是交不上来,后果自负!” 五十斤。 这个数字一出,周围的散修们顿时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视线,交头接耳。 “五十斤?这根本不可能!” “这沙虎是得罪了哪位大人物?这是明摆看要他的命啊“每年都有这种倒霉蛋,没一个能活著回来的。”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沙虎的耳朵里,他那张粗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终究没敢发作。 在这黑石城,得罪了黄沙宗的管事,下场比死还惨。 那两名修士见他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发出一阵讥讽的笑声,扬长而去。 沙虎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石雕,眼中是化不开的绝望。 陈渊站在人群的阴影里,默默地看著这一切,心中却迅速盘算起来。 一个完美的“壳”,自己送上门来了。 沙虎手握宗门指派的拾荒令,身份合法,目標明確。 这支必死的队伍,恰恰是最好的掩护。 混跡其中,谁会去注意一个练气三层的炮灰? 他看到了沙虎的绝望,听到了周围人的议论,也感受到了那股无处不在、令人室息的压迫感。 而这一切,都是他可以利用的筹码。 沙虎僵在原地,脸色极为阴沉。 当人群渐渐散去,一道身影却逆著人流,走到了他面前。 是那个在茶馆里遇到的、自称炼器师的瘦弱散修。 “滚开。” 沙虎头也没拾,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想看笑话就看,看完赶紧滚,別耽误老子去投胎。” “五十斤铁煞,他们这是要你的命。” 陈渊的声音沙哑而平静。 “要我的命?” 沙虎猛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凶狠地瞪著陈渊,自嘲地狂笑起来。 “你也太小看赵扒皮了!这他妈是让我死无全尸!五十斤?那是人能完成的任务吗?更別说这次『血竭”沙通天的人也会出手,他们可不是为了那几块破石头,他们是去拿宝贝的!”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胸膛剧烈起伏。 陈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他。 奇异的是,隨著陈渊的靠近,沙虎忽然感觉周身那股若有若无、令人心烦意乱的煞气侵蚀感, 竞悄然减弱了半分。 那感觉很细微,却让暴躁的他瞬间汗毛倒竖他脸上的狂怒僵住了,死死地盯著陈渊,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惊疑。 “我是个炼器师,” 陈渊不理会他神情的变化,淡淡说道,“黑风过后,荒原上会有我需要的东西。我本就要出城,或许,我们可以搭个伴。” “搭伴?跟你?” 沙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可话语里的轻蔑却弱了许多,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视线在陈渊身上来回扫视,试图找出那丝异常感的来源。 “你一个练气三层的穷酸匠人,出去送死吗?” 陈渊没有解释,只是平静地走到他面前,伸出右手,轻轻按在了沙虎那壮硕的肩膀上。 “你—”沙虎正要讥讽,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凝固了。 他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凝练到极致的恐怖重量,通过那只看似瘦弱的手掌,轰然压下! 那不是法力,而是纯粹的、蛮横的肉身之力! 他一身练气四层的修为,一身引以为傲的横肉,在那股力量面前,竟脆弱得如同纸糊! 他脚下的石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双膝不受控制地弯曲,几乎要当场跪下! 沙虎粗重地喘息著,死死地盯著陈渊,像是在审视一个披著人皮的洪荒凶兽。 他想起了那个精巧的齿轮,一丝荒谬的希望在心底疯狂滋生。 这人到底是谁?他有什么目的? “我需要人手,你需要活路。” 陈渊收回手,视线越过他,望向死寂的城外。 “我或许有办法应付煞气。你带路,我保你不死。成交吗?” 沙虎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看著陈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心中那份绝望与眼前这深不可测的神秘感疯狂交战。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眼中的挣扎化为了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狠厉。 “好!”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但老子把丑话说在前面,这趟九死一生,你要是敢要我,我死也得拉你当垫背的!” “行。”陈渊平静地应道。 第109章 我自独行 第109章 我自独行 沙虎拿著那枚滚烫的拾荒铁牌,成了骸骨集里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五十斤黑风铁煞的死任务,就像一个无形的烙印,刻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挨个去找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朋友”,可对方不是闭门不见,就是哭穷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死活不肯入队。 最后,沙虎被逼得没了办法,只能堵在一些独来独往、修为低微的散修落脚处,连蒙带骗,连恐带嚇,耗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勉强凑齐了八个人。 这八个人,修为最高的不过练气四层,最低的只有一个练气二层的小老头,一个个面有菜色, 眼中满是恐惧与贪婪交织的复杂情绪。 他们是黑石城最底层的渣,是被生活逼到绝路的可怜虫。 陈渊混在队伍的最后面,帽檐压得极低,全程一言不发,气息偽装得恰到好处。 他和其他人一样,脸上掛著麻木与不安,完美地融入了这支“敢死队”之中。 在城门口登记造册时,负责的黄沙宗弟子警了他们这支队伍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弄,挥手放行。 仿佛在看一群已经死了的牲口。 踏出城门大阵的瞬间,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混杂著金属腥味、腐朽的气息,吸入肺中,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钢针在扎刺经脉。 队伍里,那个练气二层的小老头当场就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不得不立刻运功抵挡。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纷纷催动本就不多的法力,在体表形成一层稀薄的灵光护罩,抵御著无孔不入的煞气侵蚀。 沙虎回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焦躁,低吼道。 “都跟紧了!別掉队!” 陈渊行走在队伍末尾,也装模作样地皱起了眉头。 可实际上,那股让旁人如遭酷刑的庚金煞气,对他而言,却並无多少伤害。 他的肉身经过千锤百炼,坚韧异常。 更重要的是,太白神诀,对这股煞气產生了一种奇妙的亲和力。 那丝丝缕缕的煞气渗入体內,非但没有造成破坏,反而被他悄然引导,一丝一缕地融入四肢百骸,淬炼著【龙血战躯】的根基。 这种感觉,就像常人畏之如虎的烈酒,於他而言,却成了滋养气血的补品。 队伍在满目疮的荒原上艰难前行, 大地被黑风犁出了一道道深邃的沟壑,空气中瀰漫著压抑的死气。 走出不到十里地,前方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声,从一处被掀开的地缝中传来。 沙虎脸色一变,立刻抽出背后的环首大刀,做了个戒备的手势。 “戒备!” 话音未落,七八头体型似狼,通体覆盖著一层灰败甲壳的妖兽,从地缝中爬了出来。 它们双眼血红,口中滴落著腥臭的涎水,正是荒原上最低等的食腐妖兽一一甲壳豺。 这些东西单个实力不强,最多相当於练气二层,但胜在甲壳坚硬,成群结队,极为难缠。 “妈的,是甲壳豺!” 队伍里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发出一声惊呼,声音里带著颤抖。 “动手!” 沙虎大吼一声,当先冲了上去,手中的环首大刀亮起一层土黄色的灵光,狼狠劈向离得最近的一头甲壳豺。 其他人也乱糟糟地祭出自己的法器,一时间,火球、冰锥、风刃,五顏六色的低阶法术胡乱地砸了过去。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根本谈不上任何配合。 法术大多落空,少数命中的,也只是在甲壳豺身上砸出几点火星,没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反而有两头甲壳豺,趁著混乱,猛地扑向了队伍侧翼。 “啊!” 那个练气二层的小老头髮出一声惨叫,他那层薄薄的护身灵光被一爪撕碎,胳膊上顿时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淋漓。 沙虎被三头甲壳豺缠住,分身乏术,急得破口大骂。 “废物!都他妈是废物!” 眼看阵型就要被衝散,一直躲在队伍最后方的陈渊,不动声色地从地上捡起一块人头大小、边缘锋利的黑风铁煞矿石。 他看似慌乱地后退了两步,脚下“恰好”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 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他手中的矿石脱手而出,带著一道悽厉的破空声,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朝著战场的另一端飞去。 砰! 快如闪电,不偏不倚,正好从一头正在撕咬的甲壳豺的眼窝中钻了进去,贯穿了它的大脑。 那头甲壳豺发出一声悽厉的哀豪,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混乱的战场出现了短暂的停滯。 领头的妖兽一死,剩下的几头甲壳豺明显出现了一丝慌乱,攻势也为之一缓。 “好机会!” 沙虎抓住这个空隙,怒吼一声,全身法力爆发,一刀將面前的甲壳豺劈翻在地,隨即冲向受伤的小老头那边,將另一头甲壳豺逼退。 没了头狼,剩下的甲壳豺很快就被眾人手忙脚乱地解决掉了。 战斗结束,队伍里人人带伤,气喘吁吁。 沙虎一脚將一具甲壳豺的尸体端开,目光却死死地落在了那个正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后怕的瘦弱散修身上。 其他人只当是运气好,可他却看得分明。 那一掷之力,那一弹之准,绝不容易! 这个傢伙,果然有问题! 陈渊拍了拍身上的土,对著沙虎投来的审视目光,露出了一个惊魂未定的、带著点討好的笑容沙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当场拆穿。 他將那几具甲壳豺的尸体简单处理了一下,將最有价值的甲壳和兽牙收进储物袋。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经过这场小小的波折,队伍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陈渊跟在后面,心下却有些不耐。 这支队伍的战斗力实在太弱,带著他们,无异於带著一群累赘,別说去猎杀练气后期的妖兽, 恐怕连自保都成问题。 必须儘快脱离他们,单独行动, 又走出数里,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修士忽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 “铁煞!是黑风铁煞!” 眾人精神为之一振,循声望去。 只见前方一处被掀开的地层断面上,裸露出一条手臂粗细、黑得发亮的矿脉,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標一一黑风铁煞。 虽然储量不大,但挖出来,起码也能有个七八斤,足够让眾人看到一丝完成任务的希望。 “快!都他妈別愣著了,开挖!” 沙虎大喜过望,第一个冲了过去,抢起大刀就朝矿脉上砍去。 其他人也纷纷拿出工具,一窝蜂地围了上去,叮叮噹噹地开始挖掘,连身上的伤都顾不上了。 看著这群被贪婪驱使的修土,陈渊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阴影下,微微扬起。 时机,到了。 他走到正监督著眾人挖掘的沙虎身边,压低了声音。 “沙大哥,这里人多眼杂,动静太大,容易引来別的妖兽,或者—別有用心的人。” 沙虎的动作一顿,脸上的喜色也收敛了几分。 陈渊的话,点醒了他。 財不露白,在这片无法无天的荒原上,他们这支弱小的队伍,抱著一堆铁煞,就是一块行走的肥肉。 “那你的意思是?” “我去前面探探路。” 陈渊指了指远处一片地势更为复杂的乱石堆, “看看有没有更隱蔽的矿脉,或者有没有危险靠近。你们在这里儘快挖,挖完我们就换地方。”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也显示出了足够的“谨慎”。 沙虎沉吟片刻,又看了一眼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瘦弱身影,最终点了点头。 “好,你小心点,一个时辰后,不管有没有发现,都回来匯合!” “明白。” 陈渊应了一声,转身朝著乱石堆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走得太快,背影看上去小心翼翼,充满了对未知环境的警惕。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被一块巨大的黑岩挡住,脱离了沙虎等人的视线。 下一刻,陈渊的身形骤然加速,再无半分迟滯。 他如同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几个起落间,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广无垠的荒原深处。 第110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110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脱离队伍后,陈渊的身形便再无半分滯涩。 他如一缕贴地而行的轻烟,在沟壑纵横的灰色荒原上快速穿行,每一步落下都悄无声息,將自身气息收敛到了极致。 此地残留的庚金煞气,对旁人是穿肠毒药,於他而言,却让周身百骸都透著一股说不出的舒畅。 黑风铁煞採集不易,他没必要急看去跟风,先找更有价值的资源才是。等其他修士采的差不多,自己“顺便”再取也不迟。 【好运】词条带来的冥冥感应,配合他远超同阶的神识,让他总能提前半步避开那些潜藏在地缝深处的妖兽,或是黑风肆虐后留下的煞气陷阱。 约莫几灶香后,他循著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在一处被整个掀翻的地层下,停住了脚步。 一头体型庞大如小山的妖兽尸骸,正静静地嵌在泥土与碎石之中。 此兽形似穿山甲,遍体覆盖著厚重的土黄色鳞片,但大半个身子都已被恐怖的力量撕扯得血肉模糊,显然是在黑风天灾中遭了劫。 练气七层妖兽,地行龙蜥。 “真是气运在我,得来全不费工夫!” 陈渊的神识扫过,確认四周並无危险,掩饰不住的欣喜。 欣喜之余,也有几分忌惮。 黑风天灾当真是恐怖如斯. 他没有耽搁,身形一晃便落在尸骸旁,摸出一柄锋利的匕首,精准地沿著鳞甲的缝隙,切开了妖兽坚韧的胸腔。 儘管已经死去多时,但其心臟部位被厚实的胸骨完好地保护了下来,尚有一丝余温。 他小心翼翼地剖开那颗巨大的心臟,一股灼热的、蕴含著磅礴气血的精血从中涌出。 陈渊迅速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特製玉瓶,將这尚在流动的暗红色精血尽数收入其中,盖上瓶塞,贴上一张隔绝灵气的符篆。 第一份精血,到手。 就在他准备动身寻找下一个目標时,他神识的边缘,忽然捕捉到数股强横且行动迅捷的气息, 正从东面快速靠近。 陈渊想也不想,立刻收敛全部生机,整个人蜷缩进地行龙蜥尸骸的阴影之下,与周围的乱石死气融为一体。 片刻后,七八名身穿统一制式黄沙宗內门服饰的修土,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他们行动间隱有阵法相合,效率极高,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这具残破的龙蜥尸骸,便毫不停留地朝著荒原更深处掠去,显然对这种残羹剩饭不感兴趣。 陈渊屏住呼吸,直到那队人马的气息彻底消失在神识范围之外,才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他没有选择与这些人爭抢,而是换了个方向,绕了一个大圈,继续向著荒原的另一侧深入。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他正准备继续寻找,就在这时,一声充满了暴戾与痛苦的鹰,自高空之上传来! 一道巨大的阴影,以惊人的速度投射而下,將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陈渊猛地抬头。 一头翼展超过五丈的黑色巨鹰,正盘旋在他的头顶, 那妖禽浑身羽毛凌乱,一侧的翅膀甚至有骨折的跡象,显然也是在黑风中受了重伤。 但即便如此,它那双锐利的鹰眼,依旧死死锁定著地面上陈渊这个“落单”的猎物,充满了嗜血的凶光。 练气七层妖禽,黑羽铁鹰! 喉! 又是一声悽厉的尖啸,那黑羽铁鹰不再盘旋,双翼一振,捲起一阵腥风,如一道黑色的闪电, 从空中俯衝而下! 那对闪烁著金属寒光的利爪,宛如两柄天降的铁鉤,直取他的天灵盖!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陈渊不退反进。 一股澎湃的战意自他心底升腾而起。 正好,拿你来试试我这新生的金灵根,究竟有几分成色! 他没有动用任何法器,更没有催动底牌的打算。 他只是深吸一口气,体內的法力轰然运转,將那股沉重如山岳的一元重水之力,尽数灌注於右拳之上! 他脚下的大地猛然一沉,整个人不避不闪,一拳捣出,悍然迎上了那对夺命的鹰爪! 砰一一!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之声,在空旷的荒原上轰然炸响! 狂暴的气浪向四周席捲开来,吹起漫天烟尘。 陈渊的身形只是微微一晃,便稳如磐石地站定在原地。 反观那头不可一世的黑羽铁鹰,却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悽厉痛苦的哀鸣。 它那足以撕裂精铁的利爪,竟在这一拳之下,被硬生生震出了数道清晰的裂痕! 剧痛之下,它庞大的身躯失去了平衡,狼狈地在半空中翻滚了一圈,才勉强稳住身形,看向陈渊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骇然与不解。 一个看似屏弱的人类修土,怎么可能有如此恐怖的肉身之力! 陈渊却不给它任何喘息的机会。 得势不饶人! 他脚下发力,地面轰然开裂,整个人拔地而起,欺身而上,瞬间便贴近了那头惊魂未定的妖禽与此同时,他识海中央,那柄由戮神真意所化的金色小剑,微微一颤。 一股至锐至刚的庚金剑气,顺著经脉流转,悄无声息地匯聚於他的指尖。 他並指如剑,朝著那铁鹰硕大的头颅,看似轻描淡写地一点。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声细微的血肉穿透声。 那无坚不摧的庚金剑气,瞬间洞穿了黑羽铁鹰引以为傲的、比精钢还要坚硬的头骨,將其颅內的妖核,连同它的神魂,一併绞得粉碎! 黑羽铁鹰眼中的凶光瞬间凝固,隨即迅速黯淡下去。 它巨大的身体僵直了一瞬,便无力地从半空中坠落,轰隆一声砸在地上,溅起大片尘土。 陈渊的身影飘然落下,站在妖禽的尸体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顺利取走了第二份,也是最为精纯强大的一份妖兽精血, 至此,炼製【龙煞霸体】所需的三种练气后期妖兽精血,已集齐了两种,显然是有些超乎意料。 “此地虽然恶劣,可论资源却並不逊色七星海域—— 陈渊暗自思。 他刚刚將装满精血的玉瓶收好,正准备处理这具价值不菲的妖禽尸骸,两道阴冷的视线,便从远处投射而来。 “喷喷,真是好手段。一个练气六层的散修,竟能如此乾净利落地宰了一头练气七层的黑羽铁鹰,师兄,我们这是撞大运了。” 遁光散去,一个尖嘴猴腮、眼神阴势的黄沙宗弟子走了出来,他舔了舔嘴唇,目光贪婪地在陈渊和那具鹰尸之间来回扫视。 在他身旁,是另一名身材高壮、面带刀疤的修土,此人修为已至练气八层,气息更为凝实,他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看待死物的眼神盯著陈渊,手中把玩著一柄血跡斑斑的短斧。 “运气?”刀疤脸冷笑一声,声音沙哑刺耳,“他的运气,到此为止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一股凶悍的煞气扑面而来。 “小子,把你身上的储物袋,还有这头鹰的尸体,全都留下。自己废掉丹田,我们可以发发慈悲,让你留个全尸,免得被荒原上的豺狗分食。” 话语间,两人一左一右,不紧不慢地包抄过来,彻底封死了陈渊所有退路。 他们脸上掛著猫捉老鼠般的戏謔,显然,这种杀人夺宝的勾当,他们已是驾轻就熟。 陈渊缓缓直起身子,脸上没有丝毫被撞破的慌乱,心念却在电光火石间急转。 一个练气八层,一个练气七层,配合默契。若不动用尸傀苏清澜,单凭自身实力,即便能胜, 也必將是一场苦战,底牌尽出,得不偿失, 为了这两个嘍囉,暴露自己最大的底牌,绝非明智之举。 逃! 一瞬间,他脸上那份平静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惊慌与畏惧,双手微微抬起,像是在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两位师兄有话好说,东西东西都在这里,我这就给你们。” 他一边说著,一边看似顺从地弯腰,伸手去解腰间的储物袋,姿態卑微。 那两名黄沙宗弟子见状,脸上的戏謔之色更浓,下意识地放缓了逼近的脚步,等著看这只蚁摇尾乞怜。 就在他们警惕心降至最低的瞬间! 陈渊的动作骤然爆发!他弯下的腰如同一张拉满的强弓,猛然弹直,脚下发力,不是攻向二人,而是狠狠一脚端在身旁的黑羽铁鹰尸骸上! 那小山般的妖禽尸体,裹挟著万钧之力,如同一堵血肉城墙,轰然砸向两人! 趁著两人手忙脚乱抵挡尸骸的剎那,陈渊的身形没有半分停留,化作一道离弦之箭,头也不回地朝著与他们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几个起落间便已在数十丈之外。 “找死!”刀疤脸怒吼一声,一斧劈开鹰尸,但陈渊的身影已在远处化作一个黑点,追之不及。 第111章 沙通天 第111章 沙通天 “该死!还想跑!” 刀疤脸的怒吼声在身后炸响,带著被戏耍后的暴怒。 两道强横的气息死死锁定著陈渊,如骨之蛆,紧追不捨。 陈渊头也不回,將身法催动到极致,脚下碎石飞溅,整个人在荒原上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 他很清楚,单纯比拼法力催动的速度,自己绝非那两名高阶修士的对手。 距离在被迅速拉近身后的破空声愈发悽厉。 陈渊眼神一冷,反手从储物袋中摸出三枚早已备好的土黄色符篆,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向后甩出! 符篆在半空中无火自燃,化作三道黄光,没入地面。 “雕虫小技!” 刀疤脸不屑冷哼,手中短斧灵光大盛,正欲强行破开。 可下一瞬,他们脚下的大地,毫无徵兆地变得鬆软、粘稠,一个巨大的流沙漩涡瞬间成型,將二人猝不及防地向下拉扯! “地陷符!” 尖嘴猴腮的修士发出一声惊叫,全力催动法力,才堪堪稳住身形,没有被直接卷进去。 刀疤脸更是暴怒,一斧劈在流沙边缘,借著反震之力冲天而起,避开了符篆的核心范围。 就这么一耽搁的工夫,陈渊的身影已经蹄出百丈之外,即將消失在一片犬牙交错的峡谷入口。 “追!今天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刀疤脸双目赤红,落地后再次发力,速度比之前更快了几分。 陈渊一头扎进峡谷,复杂的地形为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他穿行在巨大的岩石阴影中,不断变换著方向,神识却始终警惕著四周。 【好运】词条带来的感应,在这一刻变得躁动不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並非来自后方,而是从峡谷的深处传来! 不好! 陈渊心头一漂,正欲强行改变方向,一道身影却鬼魅般地出现在他前方的必经之路上,彻底堵死了他的去路。 那人身形高瘦,穿著一身血色长袍,面容苍白,嘴唇却殷红得嚇人。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股阴冷、粘稠、充满了血腥味的煞气,便铺天盖地般席捲而来,让空气都为之凝固。 陈渊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体內的法力,在这股气息的压迫下,竟有了瞬间的凝滯。 练气九层!甚至可能是大圆满! “沙通天师兄!” 身后,追击而至的刀疤脸二人看到这血袍人,脸上的暴怒瞬间一顿,转而化为敬畏和諂媚。 沙通天没有理会他们,那双狭长的眼晴,饶有兴致地在陈渊身上打量著,就像在审视一件有趣的藏品。 “有意思。能宰了铁鹰,还能从你们两个废物手里逃出来。这趟出来,倒是捡到个不错的猎物。” 他的声音尖细,带著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腔调。 刀疤脸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师兄说的是!这小子身上肯定有好东西,我们兄弟正准备拿下他,孝敬给师兄您!” “不必了。”沙通天摆了摆手,视线依旧没有离开陈渊。“你们两个,去那边守著,別让他跑了。” “是!” 两人不敢有半分违逆,立刻分左右散开,与沙通天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三角包围圈,將陈渊困在中央。 绝境。 陈渊的大脑在疯狂运转。 只能动用底牌了吗.· 一个练气八层,一个练气七层,再加上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沙通天。 逃跑的路线被彻底封死。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那股压力几乎要將他的骨头都压碎。 “小子,自己动手吧。” 沙通天舔了舔殷红的嘴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残忍。 “把储物袋交出来,再自废修为。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这具肉身,倒是炼製『血食丹』的上好材料。” 陈渊缓缓抬起头,脸上那份惊慌失措恰到好处地浮现。 他颤抖著举起双手,声音里带著哭腔。 “別—別杀我!我给,我什么都给你们!” 他一边说著,一边哆哆嗦地去解腰间的储物袋,那副被嚇破了胆的模样,让刀疤脸和那尖嘴修士脸上都露出了快意的笑。 沙通天也是一脸玩味地看著,享受著猎物在临死前的挣扎。 就在陈渊的手指触碰到储物袋的剎那。 他眼中所有的恐惧、懦弱、祈求,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就是现在! 一股浓郁到极致的玄煞之气,轰然自他身前爆发! “不好!” 沙通天脸色剧变,他感受到了一股同源,却又远比他自身阴煞之气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气息。 不等他做出反应, 一道青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陈渊面前。 那是一个身穿宫装的绝美女子,双眸紧闭,面无表情,肌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浑身上下都散发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死气。 练气大圆满的尸愧,苏清澜! “尸傀愧!?” 沙通天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尖叫,眼中的贪婪瞬间被惊骇所取代。 刀疤脸二人更是嚇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只有练气六层的散修,竟然隱藏著如此恐怖的底牌! 陈渊没有给他们任何思考的时间。 心念一动,苏清澜的身影便化作一道青色闪电,携带著滔天的玄煞之气,直扑沙通天! 与此同时,陈渊自己也动了! 他没有去管最强的沙通天,而是反身扑向了离他最近的刀疤脸! 柿子,要挑软的捏! “找死!” 刀疤脸又惊又怒,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在祭出尸傀之后,竟然还敢主动攻击自己!在他看来,这无异於蚁撼树。 他狞笑一声,手中短斧上血光大盛,根本不屑於防御,携著练气八层的雄浑法力,当头劈下, 要將这不知死活的小子一分为二! 面对这夺命一击,陈渊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他深知自己修为有差,硬拼法力必败无疑,唯一的胜机,便在於对方的轻敌与自己肉身的强横! 他非但没有闪避,反而將体內一元重水之力尽数灌注於右拳,整个人不退反进,如一头蛮横的凶兽,悍然迎上! 鐺! 拳斧相交,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狂暴的气浪炸开,刀疤脸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骇然。 他只觉得一股山岳般的恐怖巨力从斧身传来,震得他整条手臂气血翻腾,法力都为之一滯,身形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半步。 这小子的肉身,怎么会强到如此地步! 然而,这硬撼只是伴攻! 就在两人交错的瞬间,陈渊那看似无意格挡的左手,五指张开,指甲缝中暗藏的毒粉,已如一蓬无形的烟雾,悄然沾染上刀疤脸的护体灵光! 那毒粉毒性不烈,却能瞬间麻痹法力流转。 刀疤脸刚稳住身形,正欲催动法力反击,却孩然发现丹田內的法力竟出现了剎那的凝滯与错乱! 高手相爭,生死只在瞬息! 就是现在! 陈渊眼中杀机爆闪,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不等对方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並指如剑,识海中那柄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小剑轰然一颤! 一缕细微却锋锐无匹的戮神真意,无视了所有防御,如一道无形的闪电,瞬间洞穿了刀疤脸的眉心! 噗! 刀疤脸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眼中的骇然与不解永远定格,神魂俱灭,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生机断绝。 这兔起落间的一切,看似简单,实则凶险到了极点。陈渊动用了肉身、毒药、神魂三重手段,环环相扣,才在对方轻敌之下,一击功成! 另一边的尖嘴修士看到这一幕,嚇得肝胆俱裂! 他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实力远胜自己的师兄,竟在一个照面之下便暴毙当场!他哪里还有半点战意,转身就想逃跑。 陈渊又怎会给他机会!强行催动神魂攻击,让他也一阵头晕目眩,但他强忍不適,脚下发力, 地面龟裂,身形如炮弹般追上,右手化掌,带著千钧之势,狠狠印在了那人的后心之上。 咔! 骨骼碎裂的声响清脆刺耳。 那尖嘴修士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便如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没了气息。 解决了两个杂鱼,陈渊立刻將视线投向另一边的战场。 轰! 沙通天与苏清澜的交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沙通天不愧是黄沙宗的精英,手中一柄血色长幡挥舞,无数冤魂厉鬼呼啸而出,化作血色浪潮,一次次地衝击著苏清澜。 而苏清澜则完全是凭藉著强横的肉身与本能的玄煞之气,每一次出手都大开大合,简单直接, 却又蕴含著无法抵挡的恐怖力量。 一时间,两人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陈渊眼神幽深,他知道,单凭苏清澜,或许能压制对方,但想在短时间內拿下,几乎不可能。 必须速战速决! 他身形一晃,加入了战团,与苏清澜形成夹击之势。 一元重水之力覆盖双拳,每一击都沉重如山,不断轰击著沙通天的防御法器。 苏清澜的攻击则更加诡异,玄煞之气如丝如缕,无孔不入,侵蚀著他的法力与神魂。 面对一人一尸的疯狂围攻,沙通天瞬间压力倍增,左支右出,险象环生。 “啊啊啊!你们都该死!” 久攻不下,反而屡屡受创,沙通天彻底陷入了癲狂。 他猛地逼退苏清澜,仰天发出一声悽厉的咆哮。 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血色长袍,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上面纹著一头狞无比的巨大血蝎! “这是你们逼我的!” 沙通天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决绝,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了胸口的血蝎纹身之上! “血魔解体!” 嗡一一! 那头血竭纹身仿佛活了过来,无数血线从纹身中蔓延而出,钻入他的血肉之中。 沙通天的身体,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扭曲,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蠕动,一股远超之前的、暴戾邪恶到极点的气息,轰然爆发! 第112章 血蝎解体,不死不休 第112章 血蝎解体,不死不休 那头血蝎纹身蠕动著,吞噬了沙通天的精血,仿佛一头被唤醒的远古凶兽,在他体內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爆裂声。 沙通天的身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膨胀,皮肤下浮现出无数扭曲的血色纹路,肌肉坟起,青筋暴突,整个人化作了一头半人半蝎的怪物。 他的双臂化为两柄巨大的血色蝎螯,背后甚至探出了一条闪烁著幽绿毒光的骨质蝎尾。 一股远超练气大圆满的暴戾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 峡谷內的岩石,在这股气浪的衝击下,纷纷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死!” 沙通天的喉咙里挤出不似人声的咆哮,他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杀欲望。 他脚下的大地轰然塌陷,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血色残影,无视了陈渊,径直扑向了气息更为纯粹的尸傀苏清澜。 那对巨大的血色竭螯,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钳向苏清澜的脖颈! “这是什么秘法?!” 陈渊心念急转,控制著苏清澜不退反进,双臂交叉,硬撼这一击。 鐺一一! 刺耳的巨响在峡谷中迴荡。 苏清澜的身影被这股蛮横的力量轰得倒飞而出,狠狠撞在后方的岩壁上,砸出了一个深邃的人形凹坑。 她那堪比法器的手臂上,出现了两道深可见骨的裂痕,丝丝缕缕的玄煞之气从中逸散而出。 仅仅一击,便已受创! 沙通天发出一声畅快的嘶吼,得势不饶人,背后的蝎尾如同一根毒刺长矛,快逾闪电,直刺苏清澜的丹田要害。 陈渊瞳孔骤缩。 他强行压下与尸傀之间传来的神魂震盪,毫不犹豫地催动法力,一元重水之力灌注双腿,身形瞬间横移,挡在了苏清澜身前。 他没有选择硬接,而是用尽全身力气,一拳轰在苏清澜的后背。 借著这股推力,苏清澜的身躯猛地向旁侧滑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刺。 噗! 竭尾擦著陈渊的肋下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若不是他反应够快,此刻已经被开膛破肚。 剧痛袭来,陈渊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很清楚,使用了这种禁术的沙通天,虽然获得了短时间的强大力量,但也成了一个只知杀戮的疯子。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没有理智的敌人,远比一个冷静的敌人好对付。 “吼!” 一击落空,沙通天彻底暴走,放弃了苏清澜,转而將所有攻击都倾泻向近在哭尺的陈渊。 血色蝎螯疯狂挥舞,带起阵阵腥风,將陈渊周身的空气都压缩得几近凝固, 陈渊的身影,在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化作了一叶隨时可能倾覆的扁舟。 他將身法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仿佛在刀尖上跳舞,险象环生。 同时,他不断引导著苏清澜从旁侧骚扰,用她那悍不畏死的攻击,牵制著沙通天的一部分精力一人一尸,配合得天衣无缝但陈渊的脸色,却愈发凝重。 他体內的法力,在这样高强度的闪避与操控中,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 神魂也是一阵疲倦昏眩之意袭来。 而沙通天,仿佛一架不知疲倦的杀机器,攻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跡象。 拖下去,死的一定是自己。 必须,一击毙命! 陈渊在一次狼狐的翻滚中,看似无意地拉开了与沙通天的距离,眼中所有的情绪尽数敛去,只剩下一片绝对的冷静。 他丹田气海內的玄水真元,连同识海深处那枚神秘的青色玉符,在这一刻被他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强行调动、压缩。 一股前所未有的撕裂感,从他每一寸经脉,每一缕神魂深处传来。 这股力量太过庞大,太过暴烈,以他目前的修为强行驱使,无异於饮止渴。 但他別无选择。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对著再次扑来的沙通天,看似隨意地伸出了右手食指。 瀚海寂灭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点黯淡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幽光,在他的指尖凝聚、闪烁。 那一点幽光,仿佛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线与声音,带著一种寂灭万物的法则气息,悄无声息地迎向了沙通天那庞大的身躯。 正陷入癲狂的沙通天,在那一点幽光出现的瞬间,眼中的疯狂竟出现了一丝凝滯,野兽般的本能,让他感受到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想躲,可身体的惯性却让他无法停下。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一点幽光,轻飘飘地印在了自己覆盖著厚厚血色甲壳的胸膛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以那幽光接触点为中心,沙通天那坚不可摧的血色甲壳,开始无声无息地湮灭、分解,化作最原始的粒子,消散於空气之中。 紧接著,是他的血肉、他的骨骼、他的內臟这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沙通天眼中的恐惧与不解永远地凝固了,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那庞大的、狞的怪物身躯,便自胸口开始,被一个不断扩大的空洞所吞噬。 呼吸之间,一个练气九层、施展了禁术的黄沙宗精英,便这么凭空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连一滴血、一根头髮都没有留下。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噗通。 陈渊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剧痛与虚脱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让他当场昏厥。 他全身的法力被抽调一空,丹田气海乾涸得如同龟裂的大地,经脉更是寸寸刺痛,仿佛被无数钢针穿刺。 【瀚海寂灭指】的威力远超他的想像,但其反噬,也同样恐怖。 他强撑著最后一丝清明,挣扎著从地上爬起,第一时间將重创的苏清澜收回储物袋。 隨后,他跟跪著走到那两具早已冰冷的尸体旁,用颤抖的手,飞快地將他们身上的储物袋和法器尽数扒了下来。 就在他拿起刀疤脸的储物袋时,一枚通体血红,刻著狞蝎首的令牌,从袋口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血蝎堂,內门弟子令! 陈渊的动作僵了一下。 他认得这令牌,沙虎曾不止一次地,用恐惧的语气向他描述过这枚令牌代表的意义。 这是血竭堂堂主亲传弟子的身份象徵。 杀了小的,惹出老的。 麻烦大了。 峡谷的风,带著一丝凉意吹过,仿佛催命的序曲。 此地绝不可久留! 他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抓起令牌,塞进怀里,也来不及处理现场的痕跡,转身便朝著峡谷更深处的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衝去。 第113章 龙煞霸体 第113章 龙煞霸体 荒原上的风,带著刺骨的寒意,捲起地上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陈渊的身影在乱石与沟壑间穿行,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刃上。 翰海寂火指抽空了他的一切,经脉中空空如也,只剩下针扎般的刺痛。 他不敢停,却也知道,以现在这副空壳子般的身体,根本跑不出多远。 沙通天这种精英弟子,魂灯一灭,黄沙宗必然震动,说不定会有筑基修士亲自前来查探。 黑石城,是回不去了。 他强撑著精神,在一片的怪石中找到一处隱蔽的天然石洞,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布下简单的敛息阵法,便一头栽了进去,大口地喘息著。 片刻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盘膝而坐,將沙通天三人的储物袋尽数倒出。 两个外门弟子的身家乏善可陈,加起来也不过几十块下品灵石。 真正的收穫,在沙通天的储物袋里。 灵石,丹药,几件血道法器··陈渊的目光掠过这些,最后,定格在一只深红色的玉瓶和一枚血色玉简之上。 他先拿起玉瓶,拔开瓶塞,一股狂暴而凶戾的妖兽气息扑面而来,其中蕴含的精血之气,远胜他之前得到的地行龙蜥! “练气九层的三目血狮精血!”陈渊的眼中,第一次透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至此,炼製【龙煞霸体】所需的三种练气后期妖兽精血,已全部集齐! 他又拿起那枚血色玉简,神识探入其中,一段阴邪诡异的功法信息涌入脑海一一正是沙通天最后施展的禁术【血魔解体】! 这门秘法列毒无比,以燃烧精血换取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但后患无穷。 “黄沙宗—果然有些门道。” 陈渊眼神幽深,虽不屑其道,却也暗暗记下了这门秘法的价值。日后若能加以改良,未必不能成为一张出其不意的底牌。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將所有杂念压下。 眼下,逃亡並非上策。唯有儘快將这些收穫,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战力,才是唯一的生路。 他將三瓶妖兽精血並排放在身前,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石洞內,死寂无声。 陈渊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著经脉,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没有浪费时间去疗伤。 在这片隨时可能被黄沙宗翻个底朝天的荒原上,任何一丝的耽搁,都可能换来万劫不復的下场。 他面前,並排放著三只玉瓶。 地行龙蜥、黑羽铁鹰,以及那头三目血狮。 三股截然不同,却同样充满了暴戾与凶悍气息的精血,隔著玉瓶,依旧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炼製【龙煞霸体】,此乃他眼下唯一的生路。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內的伤势,没有半分迟疑,伸手便將三只玉瓶的瓶塞尽数拔开。 轰! 三股精纯磅礴的气血之力,如同三头被囚禁已久的凶兽,瞬间衝出牢笼。 土之厚重、金之锋锐、火之爆裂。 三种迥异的力量在狭小的石洞內轰然对撞,激盪起肉眼可见的灵气涟漪,洞壁上的碎石而下。 陈渊面无表情,张口一吸。 三道暗红色的血线,便化作三条狞的小龙,被他强行吞入腹中! 恐怖的灼烧感,瞬间从丹田炸开,席捲全身! 他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即將被撑爆的火药桶。三种狂暴的妖兽精血,根本不分彼此,在他的经脉中横衝直撞,疯狂地撕扯著他的血肉,衝击著他的臟腑。 那感觉,比之前施展瀚海寂灭指的反噬,还要痛苦十倍! 陈渊的皮肤表面,瞬间渗出细密的血珠,整个人变成了一个血人,身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识海中,他强忍著神魂的昏眩,疯狂运转《玄水镇海经》。 一元重水那沉重而绵长的法力,化作一道道坚韧的堤坝,试图去梳理、镇压那三股狂暴的洪流。 然而,收效甚微。 这三股力量太过霸道,他的法力刚一接触,便被轻易撕碎。 “吼!” 冥冥之中,仿佛有三头妖兽的虚影,在他的体內咆哮、廝杀,要將他这具凡胎肉体彻底撕成碎片。 就在他的意识即將被剧痛淹没的瞬间。 他体內的蛰龙精血,那源自血脉深处的高贵力量,仿佛受到了挑畔,被彻底激发! 一股远比那三头妖兽更加古老、更加霸道的龙威,轰然甦醒! 原本各自为战的三股妖兽精血,在这股龙威的强行镇压之下,竟出现了一丝短暂的凝滯。 就是现在! 陈渊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將自己对炼器、炼丹之道的理解,尽数融入对自身气血的掌控之中。 他不再试图去镇压,而是引导。 以蛰龙精血为熔炉,以自身意志为铁锤,以三种妖兽精血为矿石! 他要將这三块顽铁,硬生生捶打、熔炼,铸成一副全新的甲胃! 这个过程,无异於刮骨换血,重塑肉身。 他的骨骼在寸寸碎裂,又在精血的滋养下重新癒合,变得更加坚韧。 他的经脉被反覆撕裂,又在龙血的冲刷下拓宽、加固,闪烁著淡淡的金色微光。 他的五臟六腑,都仿佛被投入了烘炉之中,淬炼掉所有杂质,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而之前施展【瀚海寂灭指】所造成的经脉损伤与法力亏空,也在这场狂暴的破而后立之中,被尽数修復,甚至更胜从前。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蜕变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 当那三股狂暴的精血之力,终於被他尽数熔炼、吸收,彻底化作他身体的一部分时。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感,从他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深处,喷薄而出! 他缓缓睁开双眼,一道凝若实质的精芒一闪而逝。 此时的他,体表覆盖著一层厚厚的血色污垢,整个人看上去狼狐不堪,但那具身躯之內,却蕴藏著山岳崩塌般的恐怖力量。 肉身的提升带动修为。 他体內的法力,也在这次脱胎换骨的蜕变中,水到渠成般地衝破了那道关隘。 丹田气海轰然扩张,比之前足足大了一圈, 奔涌的玄水真元,也带上了一丝厚重如山、锋锐如金的奇异特质。 练气七层! 成了! 陈渊缓缓站起身,隨著他的动作,体表那层乾涸的血寸寸开裂,剥落下来,露出了下面宛如新生婴儿般,却又闪烁著玉石光泽的皮肤。 他轻轻一握拳。 啪! 身前的空气,竟被他凭空捏爆,发出一声清脆的炸响。 这就是【龙煞霸体】的力量! 还未等他仔细体悟这新生的力量,识海之中,那枚神秘的青色玉符,已然大放光明。 一行行熟悉的文字,悄然浮现、变幻。 【龙血战躯】的词条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词条。 【龙煞霸体(入门)】:你以蛰龙精血为引,熔炼三大妖兽煞气,肉身强横,气血如龙,万法难侵。 紧接著,玉符再次震颤。 两条全新的进阶路径,出现在他的面前。 【中品水灵根】:由【水灵根】+【龙煞霸体(小成)】+【癸水神雷(入门)】融合而成。 【中品金灵根】:由【金灵根】+【太白神诀(小成)】+【庚金破魂刺(入门)】融合而成。 “中品灵根——“ 陈渊的心臟,抑制不住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从下品到中品,看似只是一阶之差,但对修士而言,却是天壤之別。 这意味著修炼速度、法力精纯度、乃至未来衝击筑基的成功率,都將得到质的飞跃! 只是,这两个进阶的条件,都堪称苛刻。 【龙煞霸体】与【太白戮神诀】提升到小成,需要海量的资源与时间的打磨。 庚金破魂刺需要一截三百年份以上的养魂木,以庚金之气淬炼神魂七七四十九日。 而那【癸水神雷】,更是他闻所未闻的秘术,想必是极为高阶的神通,获取难度可想而知。 前路漫漫,却也·..有了明確的方向。 他將这些信息牢牢记在心底,退出了识海。 第114章 黄元与商队 第114章 黄元与商队 黑石城,內城。 深处一座毫不起眼的院落,终年被一层淡黄色的阵法光幕笼罩,隔绝了外界一切喧囂与窥探。 静室內,光线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长明灯,幽幽地燃著。 一个身穿灰色布袍的老者,盘膝坐於蒲团之上,身形枯稿,仿佛隨时都会被风吹散。他双目半闔,气息若有若无,手中正慢条斯理地盘著两颗核桃,发出沉闷的“咔咔”声。 他就是此地的定海神针,黄沙宗筑基长老,黄元。 一个几乎被宗门遗忘,也主动遗忘宗门的老人。 突然,那两颗核桃转动的声音,停了。 黄元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浑浊的眼眸里,没有半分修士该有的精光,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他抬起头,望向静室一角。 那里,摆放著一个古朴的木架,上面有十数盏魂灯,每一盏都对应著一名內门弟子。 其中一盏,代表著沙通天的魂火,就在刚才,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没有预兆,没有挣扎,就那么灭了。 “喉—— 一声悠长的嘆息,在静室內响起,带著几分无奈,几分被打扰清净的烦躁。 他不喜欢麻烦。 所以他才自请来到这座鸟不拉屎的边睡小城,远离宗门那些勾心斗角,远离黄沙域与沧溟域那滩要命的浑水,只求能安安稳稳地,耗儘自己最后几十年的寿元。 可麻烦,终究还是找上了门。 沙通天,是黄沙宗內门弟子,他名义上的下属,也是他在这座城里最好用的一条狗。 如今狗死了,他这个主人,总得有个说法, 静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个身形佝僂的僕役,跪伏在地,头也不敢抬,声音颤抖。 “长老,沙师兄的—.魂灯—” “我看到了。” 黄元的声音沙哑乾涩,听不出喜怒。 他放下手中的核桃,站起身,乾瘦的身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投射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最后的踪跡在哪?” “回—-回长老,根据宗门令牌的感应,是在城外东南方向,一百三十里外的乱骨峡谷。”僕役的声音愈发微弱。 乱骨峡谷。 黄元浑浊的眼珠动了动。 那是黑风肆虐过后,煞气最为混乱的区域之一,也是拾荒者们最常去的地方。 沙通天那个性子,贪婪、暴戾,死在与人夺宝的衝突中,倒也正常。 可问题是,谁能杀他? 练气九层,身怀血蝎堂秘术,又有两名练气后期的师弟帮衬。这样的组合,在外城那群散修中,足以横著走。 就算碰上硬茬子,打不过,总该能逃掉一个,或者传回一道讯息。 可三盏魂灯,几乎是在前后短暂时间熄灭。 这说明,被三人大概是死在同一个黑手之下。 “其他宗门的探子?” 黄元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可他隨即又摇了摇头。 雷音寺?欢喜庙?他们的人跑到这片荒原上来做什么?为了几块破烂的黑风铁煞?不值当。 “沧溟域的间谍?”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凛。 但可能性同样不大。两域大战,主力都在前线绞杀,派个高手来这后方小城,杀一个练气期的弟子? 图什么?打草惊蛇吗? 黄元在静室內来回步,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著另一只手的手背。 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一个实力强大,又行事狠辣的未知存在,在他的地盘上杀了人。 这就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的肉里。 不拔,难受。 拔,又怕牵扯出什么自己应付不来的大麻烦。 万一对方是某个路过的筑基同道,自家弟子不长眼惹了对方,被隨手拍死,自己再凑上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 思虑良久,黄元停下脚步。 他重新坐回蒲团上,脸上恢復了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 “传我命令。” “是!”僕役精神一振。 “即刻起,黑石城戒严,封锁四门,许进不许出。彻查所有外来修士的身份来歷,尤其是近几日有出城记录的。” “遵命!” 僕役应声,却未动弹,等著长老的下一道命令。 可黄元却再无下文,重新闭上了眼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 僕役愣了愣,不敢多问,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静室,重归死寂。 只有那盏熄灭的魂灯,在黑暗中,像一只嘲弄的眼睛。 黄元当然知道,这种大张旗鼓的排查,根本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凶手。一个能杀沙通天三人的存在,又岂会被几个练气期的守卫拦住? 这只是做给城里那些人看的姿態。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黄元,还坐镇在此。 至於真正的调查黄元半闔的眼帘下,闪过一抹深幽的冷光。 他对著身前的空气,轻轻弹了弹手指。 一道微不可察的影子,从他脚下的阴影中剥离出来,化作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形,无声地跪伏在地。 “去乱骨峡谷。” 黄元的声音,比刚才还要低沉几分。 “別让人发现你。” “我只想知道,杀了他们三个的,是人,还是妖,亦或——是別的什么东西。” “我要一份详尽的评估,关於那个东西的实力,手段,以及它留下的所有痕跡。” 那道黑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对著黄元叩首,隨即,如一滴墨水融入水中,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黄元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不想报仇,他只想知道,那个潜在的威胁,究竟有多大。 如果对方只是个走了大运,靠著法宝偷袭得手的练气土,他不介意顺手捏死。 如果—对方是他招惹不起的存在,那沙通天,便只能是白死。 三日后。 一支由二十多头骆驼组成的商队,正在哭丧原的边缘地带缓慢行进。 队伍里的人大多神情麻木,沉默地赶路,只有几个全副武装的护卫,警惕地扫视著四周。 一个衣衫槛楼、面色蜡黄的身影,跟跟跑跑地出现在了商队前方的地平线上。 那人看起来虚弱到了极点,仿佛隨时都会被风吹倒。 护卫队的首领,一个满脸髯的壮汉,立刻喝令队伍停下,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什么人!” 陈渊抬起头,露出一张被风沙侵蚀得看不出本来面貌的脸,嘴唇乾裂,眼神涣散, 他没有靠近,只是在数十丈外停下,用嘶哑的声音祈求。 “求—————求一口水喝。” 虱髯大汉打量著他,见他孤身一人,气息虚弱得如同凡人,身上的伤口也像是被妖兽所伤,便放鬆了些许戒备。 “哪来的?” “小人是—是散修,跟著队伍出来拾荒—.遇到了风灾,同伴都死了— 陈渊的表演恰到好处,將一个侥倖生还者的绝望与恐惧,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种事,在黑风过后並不少见。 虹髯大汉皱了皱眉,正要挥手赶人。 一只苍老的手,从他身后的驼轿里伸了出来,掀开了帘子。 一个鬚髮皆白、眼神却异常精明的老者,探出头来。 “让他过来吧。” 陈渊被带到了驼轿前。 老者递给他一个水囊。 陈渊接过水囊,像是饿了许久的野狗看到了骨头,疯了一般地仰头猛灌,呛得连连咳嗽,狼犯不堪。 “小兄弟,要去哪里?”老者笑呵呵地问。 “去—去金沙绿洲,投奔亲戚。” “正好顺路。”老者点了点头,“不过我们这商队,不养閒人。我看你也是修士,虽然受了伤,但当个杂役,看管下货物,总该使得。每日管你两顿饭,一口水,到了金沙绿洲,再给你五块下品灵石当做报酬,如何?” “多谢老丈!多谢老丈!” 陈渊连连点头,脸上是劫后余生的感激涕零。 他就这样,成了这支“胡氏商队”里一个最不起眼的杂役。 第115章 鬼哭坡,车轴断,炼器师 第115章 鬼哭坡,车轴断,炼器师 驼铃声在空旷死寂的荒原上,显得格外单调。 陈渊裹紧了身上那件不合身的破烂衣衫,默默跟在商队末尾,像一头被驯服的野狗,低著头, 清点著一头骆驼背上的货物。 他现在的身份,是杂役。 每日的工作,就是餵养骆驼,搬运货物,以及在护卫们休息时,充当最外围的警戒。 虱髯大汉,也就是护卫头领,名叫胡二,是商队主人胡老丈的侄子。 他起初对陈渊这个来路不明的傢伙充满戒备,但几天下来,见他干活麻利,从不多言多问,一副被嚇破了胆的衰样,戒心也就渐渐放下了。 这支胡氏商队,规模不大,除了胡老丈和胡二,便只有十来个护卫和几个杂役,目的地正是陈渊口中的金沙绿洲。 陈渊一边机械地干著活,一边默默恢復著。 【龙煞霸体】的强大自愈能力,远超他的预期。 短短三日,那施展【瀚海寂灭指】留下的经脉重创,已好了七七八八。 丹田內的法力,也在缓慢地恢復,虽然离巔峰还差得远,但自保之力,已然无虞。 他就像一头潜伏在阴影中的凶兽,耐心地舔著伤口,等待著重归山林的那一刻。 “都他娘的打起精神!” 胡二的咆哮声,將陈渊从沉思中惊醒。 “前面就是『鬼哭坡”了,这地方不太平,妖兽和劫道的杂碎都喜欢在这里下手!” 商队的行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护卫们个个抽出了兵刃,神情紧张地扫视著周围鳞的怪石。 陈渊也抬起头,打量著这片地形。 两侧是陡峭的石壁,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的確是绝佳的伏击之地。 车队小心翼翼地驶入坡道。 就在队伍行至一半时。 嘎吱一一! 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响起。 队伍最中央,一辆装载著最重要货物的大车,猛地向一侧倾斜,右侧的车轮整个飞了出去。 车轴,断了。 “该死!” 胡二脸色一变,破口大骂。 在这种鬼地方拋锚,无异於將脖子伸到了屠刀下面。 几个护卫连忙衝上去,试图將沉重的车厢抬起,但那断裂的铁轴,却让他们束手无策。 “头儿,这轴心是精铁打造,从里面断了,咱们没傢伙,修不了啊!”一个护卫急得满头大汗。 胡二一脚端在车厢上,怒道:“修不了也得修!把备用的木轴换上!快!” 很快,一根粗壮的备用木轴被抬了过来。 但问题也隨之而来,断裂的铁轴还卡在车底的固定槽里,不把它弄出来,新的根本装不上去。 眾人又是敲又是砸,折腾了半天,那断轴却纹丝不动。 驼轿的帘子被掀开,胡老丈探出头,苍老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二子,怎么回事?” “爹,车轴断了,卡住了!”胡二气急败坏地回道, 就在眾人一筹莫展之际。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用火烧,再用冷水浇。” 眾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那个他们从未正眼瞧过的杂役,陈渊。 他依旧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指著那断裂的轴心。 “这精铁是『寒山铁”,韧性有余,刚性不足,锻打时火候不到,留了暗伤。用猛火烧其连接处,再以冷水骤激,热胀冷缩,它自己就裂开了。” 胡二愣住了,狐疑地打量著陈渊。 “你一个拾荒的,懂这个?” 陈渊低声解释道。 “以前—在家乡的铁匠铺当过学徒。” 胡老丈那双精明的眼睛,在陈渊身上停留了片刻。 “照他说的做。” 虽然半信半疑,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堆篝火很快升起,火焰舔敌著冰冷的铁轴。 片刻后,当那截断轴被烧得通红,一瓢冷水猛地泼了上去。 “啪”一声脆响。 那根让眾人束手无策的断轴,应声从中断成了两截,轻易地被取了出来。 商队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 胡二看著陈渊,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修好了车,商队有惊无险地穿过了鬼哭坡, 是夜,当陈渊啃著干硬的麦饼时,胡二走了过来,將一个水囊和一块烤得焦黄的兽肉丟给了他。 “老太爷让你过去一趟。” 陈渊没有意外,默默地吃完东西,跟著胡二来到了胡老丈的驼轿前。 车厢內点著一盏油灯,胡老丈正小口地喝著茶。 “坐吧。” 陈渊依言,在对面的小凳上坐下,依旧是那副拘谨的模样。 胡老丈放下茶杯,浑浊的眼珠仿佛能看透人心。 “铁匠铺的学徒,可说不出『寒山铁』的特性,也看不出一件成品有没有『暗伤”。” 陈渊沉默不语。 “你不是散修。”胡老丈的语气很平静,却带著一股不容置喙的肯定。 “黄沙域的散修,我见得多了。他们身上只有两种味道,穷酸味和血腥味。你的身上,虽然也有,但骨子里,却藏著点別的东西。” 陈渊缓缓抬起头,脸上的畏惧与麻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老丈慧眼如炬。” “我只是活得久了些。”胡老丈笑了笑,“重新认识一下,老朽胡万山,金沙绿洲胡氏商行的管事。” “陈渊。”陈渊报上姓名,没有多余的解释。 “陈小哥,是遇上麻烦了吧?”胡万山给他倒了杯茶。 “是。”陈渊没有否认,“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黄沙宗?” 陈渊端起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隨即点了点头。 胡方山发出一声瞭然的嘆息, “在这黄沙域,九成的麻烦,都跟黄沙宗有关。他们行事霸道,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小哥这身本事,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老朽冒味,敢问师承何处?” “一个小宗门罢了,早已覆灭,不提也罢。”陈渊用早已编好的说辞应付道。 胡万山没有追问,他要的不是真相,只是一个台阶。 “既然如此,小哥日后有何打算?这黄沙域虽大,但黄沙宗的势力盘根错节,想要安稳度日, 可不容易。” “先去金沙绿洲落脚,再图將来。”陈渊坦然道,“听闻那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匯聚,是黄沙宗势力最薄弱的地方。” “薄弱,也是相对的。”胡万山摇了摇头,“不过,对你我这样的修士而言,金沙绿洲確实是个好去处。因为那里,有希望。” “希望?” “对。”胡万山的眼中,闪过一抹神往,“小哥可知,金沙绿洲为何能成为这片死地唯一的明珠?” “愿闻其详。” “因为,在绿洲的中心,有一座『太乙仙府”。” 胡万山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著一丝敬畏。 “那是数千年前,一位名为『太乙真人”的上古大能留下的洞府遗蹟。每隔数年,仙府便会开启一次,內有三关考验,凡是通过考验者,皆可获得赏赐。法器、丹药、功法—应有尽有。若是天资绝顶,甚至有机会得到真人的部分传承,乃至成为其记名弟子!” 陈渊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上古大能的遗蹟! 这趟逃亡,竟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正因如此,每到仙府开启之年,整个黄沙域,乃至周边其他域的修士,都会蜂拥而至。黄沙宗虽强,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將仙府据为己有。”胡万山继续说道,“我们这次赶路,也是为了能抓住这次仙府开启的机缘。” 陈渊瞭然。 难怪胡万山愿意收留自已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原来也是打著广结善缘,多一个帮手的心思。 “小哥这身炼器技艺,怕是已登堂入室。若不嫌弃,不如做我胡氏商行的客卿如何?” 胡万山终於图穷匕见,“一路上的食宿,由我们全包。到了绿洲,老朽再奉上五十块下品灵石作为酬劳。若是在仙府探险中有所获,我们只要三成,如何?” 陈渊看著他,忽然笑了。 “老丈,你之前说,管我两顿饭,一口水,到了地方,给五块灵石。” 胡方山老脸一红,隨即也哈哈大笑起来。 “此一时,彼一时嘛!之前是杂役的价,现在,是客卿的价!” “成交。”陈渊点了点头。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在这支商队里的地位,彻底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驱使的杂役,而是一位有价值、值得被拉拢的“炼器师”。 第116章 拳锋过处,金铁哀鸣 第116章 拳锋过处,金铁哀鸣 接下来的路程,陈渊的待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从队伍末尾的杂役,变成了拥有独立驼帐的客卿。 每日不再需要啃食干硬的麦饼,而是有专人送来热腾腾的兽肉和清水。 胡二对他的態度,也从最初的轻视和戒备,转变为一种客气中带著敬畏的复杂情绪。 这位护卫头领虽然性子粗獷,却不傻。 一个能让自家老爹如此郑重对待,並且隨口就能道破精铁材质奥秘的人,绝非等閒之辈。 陈渊对此安之若素。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驼帐內打坐调息,偶尔出来,也会指点护卫们如何保养兵刃,或者用些边角料,帮他们修补一下受损的甲胃。 他那【炼器(圆满)】的技艺,哪怕只是展露出冰山一角,也足以让这些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汉子们嘆为观止。 几日下来,他已彻底贏得了整个商队的尊重。 这一日,商队行至一片广的戈壁。 烈日当头,空气中连一丝风都没有,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眾人昏昏欲睡之时,远方的地平线上,忽然扬起了一阵烟尘。 “有情况!” 胡二的吼声让所有人瞬间惊醒。 护卫们迅速结成防御阵型,將驼队护在中央,一个个面色凝重。 烟尘越来越近,一支同样由十几人组成的队伍,出现在了眾人的视野中。 那伙人个个凶神恶煞,衣衫楼,坐下的也不是骆驼,而是一种形似巨蜥的狞妖兽。 他们的速度极快,很快便將胡氏商队拦了下来。 为首的,是一个鹰鉤鼻的中年男人,练气七层的修为,脸上掛著毫不掩饰的恶意。 陈渊在驼帐的缝隙中看到那人时,动作微微一滯。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真是冤家路窄。 此人,正是当初在黑石城,处处刁难沙虎的那个黄沙宗外门管事,赵全。 当初自己与沙虎分道扬,本以为此生再无交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看赵全这副模样,显然也是在黑风天灾中吃了大亏,带著残部成了游荡在荒原上的孤狼。 “胡老头,又见面了。” 赵全阴侧侧地笑著,目光在胡氏商队满载的货物上扫过,贪婪之色溢於言表。 “原来是赵管事。”胡万山从驼轿里走了出来,脸上堆著笑,暗地里却捏紧了藏在袖中的符篆,“真是巧啊,不知赵管事拦住我等,有何贵干?” “少他娘的废话!”赵全身边一个独眼龙恶狠狠地吐了口睡沫,“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財!” 胡二勃然大怒,上前一步。 “赵全!你別欺人太甚!你如今已是丧家之犬,还敢冒充黄沙宗的人来敲诈?” “丧家之犬?”赵全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股练气七层的威压轰然散开,“就算老子现在不是管事了,捏死你们这群臭鱼烂虾,也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他身后的那群亡命徒,也都纷纷亮出了法器,狞笑著逼近。 胡氏商队的护卫们顿时压力倍增,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惧色。 胡二虽然也是练气六层,但对方人多势眾,还有一个练气七层坐镇,真动起手来,他们这边毫无胜算。 胡万山脸色变了又变,权衡利弊之后,只得强忍著怒气,挤出一丝笑容。 “赵赵道友,出门在外,和气生財。这样,我这里有五十块下品灵石,算是我孝敬道友的茶水钱,还请道友行个方便。” “五十块?”赵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打发叫子呢?老子要你车上一半的货物!还有你那个水灵灵的孙女!” 他的目光,落在了胡二身后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女身上。 胡万山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赵全,你不要得寸进尺!” “老子就得寸进尺了,你能奈我何?”赵全一脸有恃无恐。 就在这时,一个平淡的声音响起。 “他不能,但我能。” 陈渊掀开驼帐的帘子,缓步走了出来。 他依旧是那副蜡黄的面容,身上的气息也只在练气六层左右,看起来平平无奇。 赵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先是一愣,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露出一抹戏謔。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跟沙虎混在一起的小杂种。怎么,沙虎那废物死了,你倒活下来了?还攀上了胡家的高枝?” 陈渊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看向胡方山, “老丈,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有时候,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万丈深渊。” “豺狼的胃口,是永远填不满的。你今日给了他一半,他明日就敢要你的全部。” 胡万山浑身一震,看著眼前这个年轻人平静的侧脸,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小哥,说得对!是老朽糊涂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著身后的护卫们厉声喝道。 “胡家的儿郎们!我们寧可站著死,也绝不跪著生!跟他们拼了!” 护卫们的血性,也被激发了出来,一个个红著眼晴,举起了兵刃。 “不知死活!”赵全彻底失去了耐心,脸上杀机毕露,“给我上!男的杀了,女的留下!” 一场混战,瞬间爆发。 赵全没有动手,只是冷笑著看著这一切,在他看来,结果早已註定。 他的目標,是那个敢当眾顶撞他的陈渊。 他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残影,直扑陈渊而来,手中多了一柄鬼头大刀,捲起一阵腥风,当头劈下! 面对这雷霆一击,陈渊不闪不避。 他体內的法力早已恢復了七成,那沉重如山的玄水真元,在经脉中奔涌。 但他没有动用法术。 对付这种货色,还用不著。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了右手,握指成拳,迎著那劈来的鬼头大刀,一拳轰出! “找死!” 赵全见状,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 一个练气六层的炼器师,也敢用肉拳硬撼自己的上品法器?简直是天底下最愚蠢的死法! 鐺一一! 拳头与刀刃,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並没有出现, 反而是赵全手中的鬼头大刀,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刀身上竟被硬生生砸出了一个清晰的拳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巨力,顺著刀身疯狂涌来。 赵全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整条手臂的骨骼都在“咔咔”作响,虎口当场崩裂,鲜血狂喷。 他整个人更是被这股蛮横的力量震得倒飞出去,狼狐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你他骇然地看著陈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根本不是一个练气六层修士该有的力量!这他妈的是一头披著人皮的妖兽! 全场混战的双方,都被这惊人的一幕给镇住了,动作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陈渊缓缓收回拳头,面无表情,一步步地走向瘫倒在地的赵全。 他每踏出一步,赵全就恐惧地向后挪动一分。 “別別过来!我我是黄沙宗的人!”在死亡的恐惧面前,他搬出了自己早已不属於的身份。 陈渊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我问你,沙虎,是你杀的吗?” 赵全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答道:“那废物没死!他带著人跑了!往黑风矿洞深处跑了!” “是么。” 陈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再无兴趣。 他抬起脚,在赵全惊恐绝望的注视下,乾脆利落地踩了下去。 咔嘧。 头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 赵全的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剩下的那群乌合之眾,看到老大被如此轻易地一拳重创、一脚踩死,嚇得肝胆俱裂,哪里还有半分战意,怪叫一声,扔下兵器,作鸟兽散。 一场足以让胡氏商队覆灭的危机,就这么被陈渊以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化解了。 整个戈壁,一片死寂。 胡氏商队的护卫们,看著那个站在尸体旁,神情淡漠的年轻人,喉咙里发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胡万山更是心神剧震,他猜到陈渊不简单,却万万没想到,他竟强横到了如此地步。 那不是法术,不是技巧,而是纯粹的、碾压性的力量! 陈渊缓缓转过身,看向胡万山。 “老丈,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新的价钱了。” 第117章 绿洲藏仙府,风雨欲满楼 第117章 绿洲藏仙府,风雨欲满楼 半个月后,当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绿色,终於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整个胡氏商队都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 金沙绿洲,到了。 与荒原的死寂荒凉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生机。 高大的棕櫚树下,是一片片规划整齐的灵田,清澈的溪流在田间蜿蜓流淌,滋润著这片奇蹟般的土地。 绿洲的中心,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城池,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只是,这繁华的表象之下,却暗藏著一股紧张而混乱的气息。 街道上的修士,大多行色匆匆,神情警惕,腰间的法器毫不掩饰地显露著,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陈渊与胡万山並肩走在最前方,望著城中心那座被阵法光幕笼罩、若隱若现的巍峨仙府,轻声说道。 自戈壁一战,陈渊一拳定生死后,他在商队中的地位,已然超然。 胡万山对他,不再是合作,而是近乎於一种倚仗。 最终,双方达成了新的协议。 陈渊护送商队安全抵达,胡万山除了支付二百块下品灵石外,还將商行在绿洲內一处独立的院落,无偿提供给陈渊使用。 至於仙府之行,则变成了陈渊主导,胡家从旁协助,所得收益,陈渊独占七成。 这是一个让胡二都感到咋舌的条件,但胡万山却答应得没有丝毫犹豫。 他很清楚,在即將到来的仙府爭夺中,一个陈渊这样的强者,其价值远非区区灵石和房產所能衡量。 商队在城中一处客栈安顿下来。 胡万山將一袋沉甸甸的灵石和一个地契令牌交到陈渊手中后,便带著人去商行交接货物了。 陈渊没有立刻去那处院落,而是一个人,匯入了喧闹的人流之中。 他需要情报。 关於太乙仙府,关於金沙绿洲,关於黄沙宗的一切情报。 他走进一间人声鼎沸的茶楼,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灵茶,然后便不动声色地,將周围修士的交谈,尽数收入耳中。 “听说了吗?这次仙府开启的规模,是百年来最大的一次!连雷音寺的苦行僧和欢喜庙的妖女都来了!” “何止啊!我昨天还看到几个魔道修士,鬼鬼崇崇的,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管他呢!人越多越好,水越混,咱们这些散修才好摸鱼!老子就希望能从里面摸出一颗筑基丹,这辈子就值了!” “筑基丹?你做梦呢!没看到城里那些大宗门的弟子吗?个个眼高於顶,咱们能从他们牙缝里抢到点汤喝就不错了。” 一个时辰后,陈渊放下一枚灵石,离开了茶楼。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 金沙绿洲如今就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各方势力匯聚,矛盾一触即发。 而太乙仙府,就是点燃这个火药桶的引线, 根据他听到的消息,仙府將在七日后正式开启,其內的三关考验,分別是考验肉身的“万象林”,考验神魂的“问心路”,以及考验综合实力的“登天梯”。 每一关,都有莫大的风险,也伴隨著惊人的机缘。 回到胡家提供的那处僻静小院,陈渊第一时间便开启了院落的防御阵法。 他没有急於处理刚到手的灵石和地契,而是先从储物袋中,將瑞矿灵豚来福放了出来。 初至黄沙域时,这小傢伙確实极不適应此地驳杂而狂暴的天地灵气,一度精神萎靡,黄沙域的天地灵气,与沧溟域截然不同,或许是水土不服。 这些时日以来,一直用从沙通天那里缴获的上品矿石,陆陆续续地餵养著它。 如今,来福的状况早已大为好转,只是体內的灵力积蓄似乎到了一个瓶颈。陈渊看著它,从储物袋中取出了最后几块灵气盘然的上品矿石。 这些是他特意留下的珍品。来福一见到这些熟悉的“美食”,原本还有些懒散的眼晴顿时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凑上前。 它將那几块上品矿石啃食得乾乾净净。 隨著最后一丝精纯的灵气在它体內化开,这些天积攒下来的能量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轰然爆发。 来福身上散发出一股蒙蒙的灵光,气息节节攀升,竟当场衝破了瓶颈,迈入了练气七层的境界! 突破之后,它身上那土黄色的角质层,竟泛起了一丝淡淡的金色,身形也似乎凝实了些许,显得愈发神异。 在来福突破的瞬间,陈渊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与天地间的联繫似乎更紧密了一分,那【好运】词条带来的气运,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变得更加活跃。 “果然,带看你是个正確的决定。” 陈渊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心情大好。趁著这股气运上涨的势头,他决定去坊市碰碰运气。 他的目標很明確一一【庚金破魂刺】所需的三百年份“养魂木”。 这门神魂攻击秘术,是他眼下最容易提升战力的手段。 只要炼成,他便多了一张足以威胁到练气后期,乃至大圆满修士的底牌。 坊市內店铺林立,摊位延绵数里。陈渊走走停停,问了十几家店铺,都没有找到百年份以上的养魂木,更別提是三百年份的了。 就在他准备放弃,另想他法时,那股冥冥中的好运似乎发挥了作用,他的目光被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摊位吸引了过去。 摊主是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叟,摊位上摆放著一些乱七八糟的矿石和兽骨。 但陈渊的注意力,却被其中一截黑不溜秋、仿佛被火烧过的木头给吸引了。 那截木头,乍看之下平平无奇,但以陈渊的神魂,却能从中,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清凉舒適的气息。 他不动声色地蹲下身,拿起那截木头。“老丈,这截烂木头怎么卖?” 独眼老叟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地伸出了五根手指。“五十块下品灵石。” 陈渊眉头一挑。“一截烂木头,你卖五十灵石?你怎么不去抢?” “爱买不买。”老叟闭上眼睛,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陈渊心中冷笑。这老傢伙,显然是看出了这木头的不凡,只是自己也不认得,所以漫天要价。 他將木头放下,摇了摇头,作势欲走。 “等等。” 独眼老叟果然开口叫住了他。 “小哥,我看你也是诚心想买。这样,四十块,不能再少了。这可是我从黑风暴眼底下捡回来的,邪门的很。” 陈渊转过身,脸上露出一副“算你狠”的表情,不情不愿地掏出四十块灵石,扔在摊位上,拿起木头就走。 走出老远,他脸上的肉疼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抑制的喜色。 三百年份的养魂木,到手了! 就在他心情大好,准备返回住处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人群。 在不远处一个摊位前,一个身穿黄沙宗內门服饰的青年,正低头与摊主交谈。 那青年的修为在练气八层,看起来只是万千寻宝修士中普通的一员。 但陈渊却看得分明,在那青年的衣袖袖口处,用暗红色的丝线,绣著一个极其隱蔽的、挣狞的蝎首图案。 血蝎堂! 陈渊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以为追兵已至,但隨即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金沙绿洲因为太乙仙府即將开启,鱼龙混杂,黄沙宗派弟子前来寻觅机缘也属正常。对方未必是衝著自己来的。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加快了脚步,迅速消失在了人群的尽头。 回到僻静小院,危机感,如同乌云般笼罩在他的心头。无论对方是不是衝著自己来的,自己的行踪都有了暴露的风险。 七天。他只有七天的时间。必须在仙府开启之前,將自己的实力,再提升一个台阶! 他走进静室,关上房门,將那截养魂木放在身前。识海之中,那柄由戮神真意所化的金色小剑,发出一阵渴望的嗡鸣。 陈渊深吸一口气,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冰冷的决然。 他双手掐诀,一缕缕精纯的庚金之气自他指尖溢出,如同一柄柄无形的刻刀,开始小心翼翼地,剥离养魂木表面那层被煞气侵蚀的焦黑外壳。 他要在风暴来临之前,为自己,再添一分胜算。 第118章 镇岳 第118章 镇岳 第117章神兵今铸就,凶器初露芒静室內,幽暗无光。 陈渊盘膝而坐,面前悬浮著那截被烧得焦黑的养魂木。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將心神沉入气海,调动那缕缕沉重如山的玄水真元,一遍又一遍地冲刷著自己的经脉。 戈壁滩上一拳轰退赵全,看似轻鬆写意,实则动用了【龙煞霸体】的纯粹肉身之力,对刚刚完成蜕变的身躯亦是一种负荷。 他需要將这股力量彻底掌控,化为自己的本能, 足足一个时辰后,他才缓缓睁眼,体內的气血已然平復,圆融如一。 是时候了。 他伸出手指,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庚金之气,化作一柄薄如蝉翼的金色小刀,轻轻贴上了养魂木的表面。 l啦一焦黑的木屑无声剥落,露出了下面灰白色的木质。 一股远比之前浓郁百倍的阴寒煞气,混杂著死寂的黑风气息,扑面而来。 这股煞气,对寻常修士的神魂而言,是刮骨的毒药。 但陈渊的识海中,那柄戮神真意所化的金色小剑却发出一阵欢欣的喻鸣。 他神情专注,操控著庚金之气,小心翼翼地剥离著被污染的表层。 这个过程,比雕琢最精密的玉器还要耗费心神。 庚金之气稍有不慎,便会伤及养魂木的本源。 而那阴寒煞气则无孔不入,不断试图侵蚀他的神魂, 这既是一场炼器,也是一场修行。 时间在指尖流逝。 当最后一层灰白色的木质被剥离,整截养魂木终於露出了它的真容。 它通体温润,宛若一块上好的暖玉,散发著一圈柔和的清光。 一股清凉舒適的气息瀰漫开来,只是吸上一口,便感觉神魂中的疲惫都被洗去了几分。 三百年份的养魂木,果然是神魂至宝。 陈渊没有停歇,他双手掐诀,引动识海中的神真意。 金色小剑光芒大放,化作一道金线,缠绕上了那截养魂木。 庚金破魂刺的炼製,正式开始。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需要以庚金之气与神魂之力,日夜淬炼七七四十九日,方能功成。 他分出一部分心神维持著淬炼,目光却落向了身旁的另一件物品。 那是一柄样式古朴的锻造锤这柄锤子,曾是他在沧溟域赖以生存的伙伴,陪他敲打了无数矿石,炼製了无数法器。 可现在,陈渊却从它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迟滯”。 隨著他修为的提升,接触的材料品阶越来越高,尤其是经过【龙煞霸体】的淬炼后,他自身的力道已远非昔比。 这柄凡铁打造的锤子,已经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它正在成为一种束缚。 一件趁手的兵器,对修士战力的增幅是巨大的。 而对一个【炼器(圆满)】的宗师而言,最趁手的兵器,永远是自己亲手打造的那一柄。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萌生。 他將从沙通天等人那里缴获的战利品,尽数取出。 血道法器、精金矿石,还有那块当初用以折服铁南的“燥火石”。 这些材料,品阶不一,属性各异,在寻常炼器师眼中,根本无法熔於一炉。 但陈渊,却要挑战这个不可能他没有立刻生火,而是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炼器图谱。 【炼器(圆满)】的感悟,化作无数灵光,在他的识海中碰撞、交织、融合。 他要炼製的,不是一件法器,而是一件凶器。 一柄能够完美承载他【龙煞霸体】的恐怖力量,並且能与他相合的本命重锤。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双眼。 一张全新的图纸,已在他心中成型。 他张口一吐,一团深蓝色的丹火,凭空燃起。 他没有使用地火,而是直接动用了以自身玄水真元催生的本命之火。 他將那块最难炼化的燥火石,率先投入了火焰之中。 紧接著,是血纹钢,是沉银,是各种从敌人储物袋里搜刮来的金属法器残片。 数十种材料,在丹火的灼烧下,逐渐熔化成一团色彩斑斕的液体。 各种属性的力量在其中互相衝突、排斥,发出一阵阵沉闷的爆鸣,仿佛隨时都会炸开。 陈渊面色沉静,神念高度集中,小心翼翼地引导著丹火的温度。 同时,他將自己对材料特性的理解,发挥到了极致。 他像一个最高明的厨师,调和著一锅最烈性的浓汤。 以燥火石的爆裂,去中和沉银的阴寒。 以血纹钢的煞气,去激发庚金的锋锐。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尝试。 一天,两天,三天.——— 静室內的丹火,从未熄灭。 那团金属液体,在陈渊不计法力损耗的熔炼下,体积不断缩小,顏色也从斑斕驳杂,逐渐变得深邃。 到了第五日,那团液体已经化作了拳头大小的一团,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赤黑色。 其中,隱隱有血色的纹路,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 就是现在! 陈渊眼中精芒爆闪,將那团赤黑色的金属液,猛地引向了那柄悬浮在一旁的锻造锤! 一液体浇灌在锤头之上,瞬间將其包裹。 陈渊没有给它任何冷却成型的机会,他直接抢起了自己的拳头。 那只覆盖著玉石光泽,蕴含著龙煞霸体恐怖力量的拳头,化作了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了上去! 鐺!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在静室內轰然炸开。 这不再是金属的脆鸣,而是一种沉重到极致,仿佛能震神魂的闷响。 他没有停下。 一拳,又一拳! 他將自己对炼器之道的全部感悟,將【龙煞霸体】的每一分力量,將庚金灵根的每一缕锋锐, 都通过自己的拳头,毫无保留地灌注了进去, 他不是在锻打,而是在“餵养”。 用自己的精气神,去餵养这柄即將新生的凶器! 识海之中,那枚神秘的青色玉符,在这一刻,竟也大放光明。 【炼器(圆满)】的词条,剧烈地闪烁起来。 一行全新的金色小字,在它下方缓缓浮现, 【器炼神心(入门)】:你的意志,已能初步融入你所锻造的器物之中,器物將拥有部分你的特性,此乃通往“法宝”之境的钥匙。 成了! 陈渊的动作,復然而止。 他摊开手掌,那柄全新的重锤,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 它的体型比之前小了一圈,锤头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赤黑,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宛若龙鳞的暗红色纹路。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没有任何灵气波动,却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压迫感。 仿佛那不是一柄锤子,而是一头蛰伏的远古凶兽。 陈渊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这柄锤子之间,建立起了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妙联繫。 他心念一动,重锤便瞬间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沉重,无比的沉重。 这股重量,远超其本身材质,仿佛承载了一座山岳。 这,才是真正属於他的兵器。 “以后,你就叫『镇岳”吧。” 他轻声自语,手掌握紧了镇岳锤的锤柄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与自信,在他胸中激盪。 第119章 绿洲群英会,谈笑风波起 第119章 绿洲群英会,谈笑风波起 陈渊在静室中闭关七日,外界的风云变幻,他却置若罔闻。 这七日,他除了每日分出心神,以庚金之气与戮神真意淬炼养魂木,其余所有时间,都在熟悉他新生的力量。 【龙煞霸体】带给他的,不仅仅是蛮横的巨力与强悍的防御。 更重要的是,他体內的玄水真元,在与龙煞之气的交融中,也发生了一种奇妙的质变。 变得更加沉重,更加凝练,也带上了一丝破法的锋锐。 他如今的法力精纯度,已远非同阶修士可比。 而新生的镇岳锤,更是让他如虎添翼。 这柄以他自身精气神浇灌而成的凶器,与他心意相通,挥舞之间,没有半分法力凝滯之感,仿佛就是他手臂的延伸。 他有自信,现在若是再对上施展了禁术的沙通天,他甚至无需动用【瀚海寂灭指】,光凭霸体与重锤,便能將其活活砸死。 第七日清晨,院落的禁制被轻轻触动。 是胡万山。 陈渊收功起身,打开了院门。 胡万山站在门外,神情恭敬,递上了一份製作精美的请柬。 “陈小哥,这是今晚『三英会”的请柬。” “三英会?” 陈渊接过请柬,上面用金粉写著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是。”胡万山解释起来,“金沙绿洲虽然鱼龙混杂,但终究还是有地头蛇的。本地有三大家族,李家、王家、孙家,他们实力最强,平日里共同维持著绿洲的基本秩序。” “每逢太乙仙府开启,三大家族便会联手举办一场宴会,广邀各方豪杰,一是为了互相摸底, 二也是为了在仙府开启前,商討出一个大致的规矩,免得爭斗太过,毁了绿洲的根基。” 陈渊瞭然。 说白了,就是一场分蛋糕前的碰头会。 “能收到这份请束的,都不是一般人。要么是宗门大派的亲传弟子,要么就是实力强横的独行强者。” 胡万山看著陈渊,神情有些复杂,既有敬佩,又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和恳求。 他苦笑一声:“陈小哥,我们胡氏商行虽然有些家底,但在这些修仙大族和独行强者眼里,不过是待宰的肥羊。 往年也曾有富商被邀,结果不是被当眾羞辱,就是被逼著吐出大笔利益。我们胡家底蕴太浅若无强者坐镇,去了也只是自取其辱。”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地躬身一礼:“所以,老朽厚著脸皮,想请小哥您一同前往,为我们胡家镇一镇场子。” “正好,我也想去见识一下,这绿洲之內,究竟有多少潜龙猛虎。” 陈渊收下请柬,神情平淡。 他明白,这是一场交易,胡家需要他的武力,而他,也需要胡家这张入场券,去探一探这潭水的深浅。 对他而言,这確实是一个收集情报的绝佳机会。 黄沙宗、雷音寺、欢喜庙—还有那些隱藏在暗处的魔道修士。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夜幕降临。 金沙绿洲的中心,一座占地极广的园林府邸,灯火通明。 这里是三大家族之一,李家的產业,也是今晚三英会的举办地。 府邸外,车水马龙,前来赴宴的修士络绎不绝。 这些人,有的乘坐著华丽的兽车,有的脚踩著飞剑法器,个个气息不凡,最弱的,也是练气后期的修为。 陈渊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青色长衫,將镇岳锤收入储物袋,只身跟在胡万山与胡二身后,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他的气息,被【藏锋】秘术完美地收敛在练气六层,与当初在商队时一般无二。 走进府邸,穿过几道迴廊,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露天园林,呈现在眾人面前, 园林中央,是一座碧波荡漾的人工湖,湖上建有九曲迴廊,连接著一座座精致的亭台水榭。 此刻,亭台之中,早已坐满了宾客。 空气中,飘荡著灵酒的醇香与丝竹的悦耳之声,气氛看似祥和,实则暗流涌动。 陈渊的目光,飞快地在场中扫过, 他看到了几个身穿土黄色僧袍,面容刚毅的僧人,正襟危坐,对满桌的灵食佳肴视而不见,想来便是雷音寺的苦行僧。 不远处,一群衣著暴露,媚眼如丝的女修,正与周围的男修们巧笑嫣嫣,举手投足间,都散发著一股惑人的魅力,无疑是欢喜庙的弟子。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湖心最大的一座亭台。 那里,坐著一群身穿黄沙宗服饰的修士。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冷峻,气息沉凝如渊的青年,他的修为,赫然已是练气大圆满。 此人,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自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陈渊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看到,那个他曾在坊市中见过的血蝎堂弟子,此刻正恭敬地侍立在那冷峻青年的身后,低声匯报著什么。 看来,麻烦比预想中,还要大。 “那位,便是黄沙宗此次带队的內门首席,厉飞鸿。』 胡万山顺著他的视线望去,压低了声音, “据说此人天资绝顶,手段狠辣,是黄沙宗宗主最看好的弟子之一,早已被內定为下一代的真传。” 陈渊默不作声,將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三人找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坐下。 胡万山显然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显得有些侷促,不断地为陈渊介绍著场中的各色人物。 “那个胖子,是孙家的少主,孙德才,別看他长得和善,心黑手狠,是出了名的笑面虎。” “李家的那位千金,李青萝,一手飞摘叶的功夫,神出鬼没,死在她手上的魔修,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还有王家的王腾,號称『绿洲小霸王”,性情暴躁,一言不合就动手,最是难缠。” 陈渊一边听著,一边將这些信息与场中的人物一一对应。 就在这时,宴会的主人,三大家族的家主,终於联诀登场。 三人都是半只脚踏入了筑基期的存在,一出场,便將全场的喧囂都压了下去。 一番客套的开场白后,宴会正式开始。 一时间,筹交错,气氛热烈, 陈渊始终保持著沉默,他就像一块投入湖中的石头,没有激起半点涟漪,只是安静地观察著, 聆听著。 他注意到,那个厉飞鸿,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面前的酒杯,他的视线,如同鹰集一般,缓缓扫过全场。 那是一种审视,一种属於上位者的、冰冷的审视,仿佛在巡视自己的猎场。 陈渊的动作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专心致志对付著眼前灵果的模样,偶尔侧耳倾听胡方山的介绍,微微点头,將一个合格的、没什么见识的护卫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 厉飞鸿的目光在他们这个角落一扫而过,没有丝毫停留。 在他眼中,这个角落里坐著的,不过是一个想攀高枝的富商,和两个上不得台面的护卫,连让他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陈渊心中一片平静,他就像投入湖中的一粒沙,悄无声息地沉入水底,完美地融入了这片暗流涌动的夜色之中。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在摸清所有人的底细之前,他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焦点。 第120章 豺狼露獠牙,魅狐巧试探 第120章 豺狼露獠牙,魅狐巧试探 宴会的气氛,隨著灵酒下肚,变得愈发热烈, 各路修士开始互相走动,攀谈结交,整个园林都充满了嘈杂的人声。 这是一个巨大的名利场,每个人都在其中,寻找著自己的盟友与机会。 就在这时,一阵喧譁声,从不远处的一座亭台传来,打破了表面的和谐。 “你他娘的走路不长眼啊!把酒洒到本少爷身上了!” 一个囂张的声音响起。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绿洲小霸王王腾,正一脸煞气地揪著一个年轻修士的衣领。 那年轻修士面色苍白,修为不过练气七层,衣著普通,显然是某个小门小派的弟子,此刻被王腾练气八层的气势压迫,嚇得瑟瑟发抖。 “王———.王少,我不是故意的,我赔,我赔——— “赔?你赔得起吗?这件“冰蚕丝”法衣,价值三百灵石,把你卖了都不够!” 王腾一把將他推倒在地,抬脚就要踩下去, 周围的人,大多抱著看好戏的心態,无人上前劝阻。 在这金沙绿洲,王家的势力,没人愿意轻易得罪。 “阿弥陀佛。” 雷音寺那边,一名苦行僧低声宣了句佛號,便闭上了眼睛,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欢喜庙的妖女们,则是咯咯直笑,看得津津有味。 湖心亭中,厉飞鸿的脸上,掛著一丝淡淡的嘲弄,似乎在看一场有趣的猴戏。 就在王腾的脚即將落下之时。 一道青色的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是李家的千金,李青萝。 “王腾,够了。” 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 “今天是我李家做东,给我个面子,別在这里闹事。” 王腾看到李青萝,脸上的戾气收敛了几分,但依旧不忿。 “青萝,是这小子自己撞上来的!” “滚。” 李青萝只说了一个字。 王腾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冷哼一声,狠狠地瞪了那年轻修士一眼,转身走开。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绿洲之內,各大势力之间的矛盾,已然尖锐到了极点。 一场小小的摩擦,都险些酿成流血衝突。 可以预见,一旦太乙仙府开启,这种压抑的矛盾,必將以最血腥的方式,彻底爆发。 陈渊將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对眼前的局势,有了更清晰的判断。 水,比他想像的,还要混。 这对急於提升实力,又被强敌暗中窥伺的他来说,是坏事,也是好事。 就在他思索之际,一股若有若无的香风,飘到了他的鼻尖。 一个娇媚入骨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这位小哥,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不觉得无趣吗? 陈渊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穿桃红纱裙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 正是欢喜庙那群女修中,最惹眼的一个。 她肌肤赛雪,眼波流转,一一笑,都带著勾魂夺魄的魅力。 胡二这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只是被她看了一眼,脸就瞬间涨得通红,呼吸都急促了三分。 胡万山则是老脸一沉,暗自戒备。 欢喜庙的媚术,霸道无比,稍有不慎,便会沦为对方的裙下之奴,被榨乾精元而死。 “仙子说笑了,在下修为低微,能来此地见见世面,已是荣幸,不敢奢求其他。” 陈渊表现得有些侷促,仿佛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被对方的美貌所惊,说话都有些结巴但他的识海,却是一片清明。 在对方靠近的瞬间,一股无形的、粉红色的神魂之力,便试图侵入他的脑海。 这股力量,阴柔而诡异,能轻易勾起人心中最原始的欲望。 然而,它刚一接触到陈渊的识海,便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壁垒。 那是庚金剑气形成的守护。 更深处,那截正在被淬炼的养魂木,散发出丝丝清凉之气,让他不受任何外魔侵扰。 “哦?”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她这一手“无相天魔音”,无形无相,就算是练气大圆满的修士,猝不及防之下,也要心神失守。 可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练气六层的青年,竟是丝毫不受影响。 要么,是他身上有极其强大的护身法宝。 要么,就是他本身的神魂之力,远超他的修为! “小哥倒是好定力。” 女子脸上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 “奴家云袖,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在下陈立。” “陈立—” 云袖轻声念著这个名字,一双媚眼,仿佛要將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陈小哥,不像是这绿洲的人呢。” “仙子慧眼,在下確实是初来乍到。” 陈渊继续扮演著那个拘谨的角色。 “咯咯,那小哥的运气可真好,一来就赶上了太乙仙府开启的盛会。” 云袖掩嘴轻笑,身体微微前倾,胸前那惊心动魄的弧度,几乎要贴到陈渊的面前。 “仙府之中,危机四伏,小哥孤身一人,怕是寸步难行。不如,与我们姐妹同行如何?路上, 也好有个照应。” 赤裸裸的拉拢,或者说,是试探。 陈渊脸上露出“受宠若惊”与“挣扎犹豫”的神情,表演得恰到好处。 “这——这——多谢仙子好意,只是——在下已经答应了胡老丈,要与他们一同行动。” 他为难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胡方山。 云袖顺著他的目光扫过,看到胡万山那一脸紧张戒备的模样,不屑地撇了撇嘴。 一个行將就木的老头,带著一个练气六层的愣头青,也想去仙府里分一杯羹? 真是可笑。 她失去了继续试探的兴趣,觉得眼前这人,或许只是走了狗屎运,身上恰好有克制媚术的宝物罢了。 “既然如此,那奴家就不强求了。” 她站起身,留给陈渊一个风情万种的背影。 “陈小哥,我们仙府里见哦。” 话音落下,人已飘然远去。 直到那股香风彻底散去,胡二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背后衣衫都湿透了。 “妖女!真是个妖女!”他心有余悸地骂道。 胡万山也是一脸凝重地看著陈渊。 “陈小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陈渊摇了摇头,脸上恢復了平静。 但他的心中,却並不平静。 云袖的出现,只是一个缩影。 他能感觉到,暗中,至少还有三四道不怀好意的神念,在自己身上停留过。 其中,就包括湖心亭中,那道最冰冷的视线。 厉飞鸿。 第121章 酒壮凶人胆,笑谈分生死 第121章 酒壮凶人胆,笑谈分生死 云袖的离去,带走了那片角落里最后一丝旖旋。 胡二大口喘著粗气,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挣扎回来,他看向陈渊,眼神里除了后怕,更多了几分敬畏。 胡万山则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用以掩饰自己手心的冷汗,他压低了声音:“陈小哥,这欢喜庙的妖女,手段诡异,以后还是少招惹为妙。” 陈渊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继续对付著面前的一盘灵果。 那果子叫沙棘果,入口酸涩,回味却有一丝甘甜,能生津止渴,是这黄沙域的特產。 他的动作不快不慢,將一个初来乍到、对一切都感到新奇的土包子护卫,演绎得入木三分。 暗中窥探的神念,在发现他確实只是个“普通”的练气六层修士,並且被欢喜庙的妖女“放过”后,便纷纷失去了兴趣,转向了场中其他更有价值的目標。 湖心亭中,那名血竭堂弟子在厉飞鸿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显然,一个被胡氏商行这种不入流商队请来的护卫,还不值得他这位內门首席多费半点心神。 风波平息,宴会的气氛却愈发狂野。 黄沙域的修士,性情大多如这片土地一般,粗、直接、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 酒过三巡,那点虚偽的客套被彻底撕下,露出了豺狼的本性。 “哈哈哈,李家的百果酿就是够劲!” 一个赤著上身,胸口纹著一头狞沙狼的壮汉猛地站起,將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光喝酒没意思!孙胖子,敢不敢跟老子赌一把!” 被点名的孙家少主孙德才,笑眯眯地放下筷子:“哦?张狼,你想赌什么?” 那名叫张狼的壮汉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只还在蠕动的、巴掌大小的黑色蝎子,扔在了桌上。 “就赌这个!『三尾火蝎』的蝎尾针,一香之內,谁拔得多,这袋灵石就归谁!” 他拍出一袋灵石,看分量,至少有两百块下品。 周围的修土发出一阵喝彩与怪叫。 三尾火蝎,是黄沙域特有的一种二阶妖虫,剧毒无比,尤其是尾部的三根毒针,一旦刺入血肉,火毒攻心,不出十息便会化作一滩脓水。 徒手拔针,比的就是眼力、手法和胆魄,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这已经不是赌博,而是玩命, “彩头不错。”孙德才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他身后的一个护卫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显然是准备代主出战。 这就是黄沙域的规矩,血腥、刺激,充满了原始的野性。 他们崇拜强者,也享受这种行走在生死边缘的快感。 陈渊安静地看著,甚至饶有兴致地夹起了一块烤得焦黄的驼峰肉。 肉质紧实,油脂丰腴,用一种名为“火焰草”的香料醃製过,入口辛辣,却又带著一股奇异的芳香,瞬间便点燃了整个味蕾。 法力在体內微微一转,辛辣感便化作一股暖流,滋养著四肢百骸,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虽然野蛮,但在“吃”之一道上,確实有其独到之处。 当他吃完第三块烤肉时,那边的赌局已经分出了胜负。 张狼贏了,他面色苍白,一只手肿得像猪蹄,显然中了些许火毒,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无比畅快而孙德才的护卫,则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已然没了气息。 孙德才连看都未看那尸体一眼,只是对著张狼拱了拱手:“张兄好手段,这灵石,归你了。” 仿佛死的不是跟了他多年的心腹,而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蚁。 见此情景,胡万山与胡二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他们这些常年在外的商人,见过生死,可如此视人命如草芥的场面,还是让他们心头髮寒。 陈渊却依旧平静。 他只是將这一切,默默记在心里。 喧闹之中,宴会的主人,三大家族的家主再次登场。 李家家主李元景朗声道:“诸位,感谢各位赏脸前来。仙府开启在即,我等三家在此,只为与诸位共商一事。”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正戏来了。 “太乙仙府,乃是前辈高人留给我辈的机缘,但每次开启,都免不了血流成河,甚至波及绿洲安危。” “我等三家提议,此次仙府之行,立下三条规矩。” 他伸出三根手指。 “其一,爭斗仅限於仙府之內,任何人不得在绿洲之中,寻滋事,违者,我三家共诛之!” “其二,仙府之內,所得机缘,各凭本事。但若有修士得到远超自身能力守护的重宝,我三家愿意以公道的价格出面回购,或提供庇护,以保其周全。”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根据先辈留下的手札,仙府第一关,名为“问心路”,考验的是修士的心性与神魂。此关之內,严禁下死手!若有发现,必会引动仙府禁制,届时大家一拍两散, 谁也別想得到好处!” 李元景的声音,迴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前两条,不过是场面话,根本没人会当真。 但在听到第三条时,许多人的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厉飞鸿,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於出现了一丝动容。 陈渊心中也是一动。 问心路? 考验神魂? 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的神魂之力,本就远超同阶,又有庚金剑气与养魂木守护,在这一关,他將占尽优势。 看来,这次来对了。 宴会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渐渐走向尾声。 各方势力心思各异,彼此之间的眼神,充满了戒备与算计。 一场围绕著仙府的血腥风暴,已然拉开了序幕。 离开李家府邸时,夜风已带上了几分凉意。 胡万山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陈小哥,今晚多亏有你。否则,我这张老脸,不知要丟到哪里去。” “胡老丈客气了。”陈渊隨口应付著。 他的注意力,却放在了身后。 一道隱晦的视线,从他们离开李家府邸开始,就一直不远不近地缀著。 是那名血蝎堂的弟子。 他没有回头,只是带著胡万山二人,不紧不慢地走在街道上,最终消失在了一片普通的民居之中。 第122章 闭门炼心火,静待风雷动 第122章 闭门炼心火,静待风雷动 回到胡家租下的小院,陈渊立刻开启了禁制,將外界的一切窥探都隔绝在外。 胡万山一脸忧色:“陈小哥,我们是不是被盯上了?” “是黄沙宗的人。”陈渊的回答很平静,“不过不必担心,在仙府开启前,他们不敢在城里动手。” 他看向胡万山:“这几天,你们最好不要出门。有什么事,让下人去办。” “我明白。”胡万山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这点微末修为,在这种级別的博弈中,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助。 送走了胡方山父子,陈渊回到自己的静室。 他没有急著修炼,而是將今晚在宴会上得到的所有信息,在脑海中重新梳理了一遍。 雷音寺的苦行僧,看似与世无爭,但佛门同样有金刚怒火,他们的目標,或许是仙府中的某件降魔至宝。 欢喜庙的妖女,四处拉拢盟友,媚术之下,不知隱藏著多少阴谋诡计。 绿洲三大家族,看似在维持秩序,实则包藏祸心,那所谓的“回购重宝”,不过是巧取豪夺的另一种说法。 而最大的威胁,无疑是黄沙宗的厉飞鸿。 此人沉稳狠辣,又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找自己麻烦。 那名血竭堂弟子的跟踪,便是一个明確的信號。 他们已经怀疑,或者说,已经將自己列为了重点观察对象。 “问心路——” 陈渊轻声自语。 这是他的机会,也是所有人的机会。 在这一关,肉身和法力的作用被降到最低,神魂的强弱,將决定一切。 他必须將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他首先检查了那截正在被淬炼的养魂木。 在戮神真意与庚金之气的日夜祭炼下,一缕缕黑色的煞气,正不断地从木心中被逼出、炼化。 养魂木本身,则变得愈发通透,隱隱有化作琉璃的趋势。 按照这个速度,在进入仙府之前,【庚金破魂刺】虽不能大成,却也能初具雏形,足以当做一道出其不意的杀手。 但这还不够。 他需要更多的底牌陈渊將沙通天那几人的储物袋,再一次倒了出来。 法器、灵石、丹药、杂物——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枚布满了血色纹路的玉简之上。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神念探入其中,一行行霸道无比的文字,涌入他的脑海。 《燃血秘典》。 这並非功法,而是一种记录了数种催发潜力、以命搏命的禁术秘法。 沙通天施展的“血竭解体”,便名列其中。 而另一门名为“燃血狂暴丹”的丹方,引起了陈渊的注意。 此丹,以修士自身精血为引,辅以数种至阳至刚的爆裂性灵药,炼製而成, 一旦服用,可在短时间內,强行燃烧气血,换取远超自身境界的恐怖力量,药效过后,轻则修为倒退,重则根基尽毁,当场暴毙。 这是一枚彻头彻尾的魔丹。 寻常丹师,根本不敢炼製,也炼製不出。 因为炼製此丹,需要丹师以自身法力,强行压制住数种灵药的狂暴药性,並將其完美融合。 这个过程,稍有差池,就是丹毁人亡的下场。 但对陈渊而言,这却不是问题。 他拥有【炼丹(大成)】的感悟,更拥有沉重如山、镇压万物的一元重水真元。 他完全有能力,將这枚魔丹,炼製出来。 他自己当然不会用。 但他的尸愧苏清澜,却可以。 苏清澜本就是死物,所谓的反噬,对她而言根本不存在。 一枚燃血狂暴丹,足以让她本就强悍的肉身,在短时间內,再上一个台阶,成为一架真正不知疲倦、只知杀的战爭机器。 想到这里,陈渊不再犹豫。 他將炼製燃血狂暴丹所需的灵药,一一清点出来。 大部分,都能从沙通天的储物袋里找到,黄沙宗本就擅长此类霸道法门。 唯独缺少一味主药一一“赤阳”。 这是一种生长在极阳之地的三阶灵植。 陈渊走出静室,叫来一名胡家的僕役,递给他几块灵石和一张写著赤阳名字的纸条。 “去坊市,把这个买回来,要快。” 僕役领命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带著一个玉盒,匆匆返回。 陈渊打开玉盒,一朵通体赤红,仿佛燃烧著火焰的朵,静静地躺在其中,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好运】词条,在关键时刻,再次发挥了作用。 这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灵药,竟如此轻易地就到手了。 他回到静室,关上石门。 深吸一口气,张口吐出那团深蓝色的本命丹火。 他没有使用丹炉,对【炼丹(圆满)】的他来说,天地万物,皆可为炉。 一株株灵药,被他精准地投入丹火之中,在他的神念操控下,迅速融化、提纯。 当最后一味主药“赤阳”投入的瞬间,整团丹火猛地一震,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股狂暴到极点的能量,在火焰中心酝酿、衝突,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炸开! 陈渊面色沉静,气海之內,一元重水真元奔涌而出,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按了下去。 那股即將失控的狂暴能量,被这股沉重无比的力量,硬生生地压制、揉捏、压缩。 整个静室,都因为这两种极端力量的碰撞,而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嗡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陈渊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直到某一刻,所有的暴动,夏然而止。 一团拳头大小的、深红色的药液,静静地悬浮在丹火之中。 成了。 他手法不停,十指翻飞,打出一道道收丹法诀。 那团药液迅速凝固、收缩,最终化作了三枚龙眼大小,通体血红,表面还带著岩浆般纹路的丹药。 燃血狂暴丹,成丹三枚! 陈渊收起丹药,长出了一口气,神魂的疲惫感阵阵袭来。 就在此时,院落的禁制,再次被触动是胡万山。 陈渊打开门,只见胡万山一脸激动,甚至带著几分狂热。 “陈小哥!天大的好消息!” 他將一枚玉简,宝贝似的递了过来,“我了大价钱,从李家的一个管事那里,买来了这个!” 陈渊接过玉简,神念探入。 里面,竟是一副不算完整的地图,描绘的,正是太乙仙府第一关,“问心路”的大致路径。 地图上,还用硃砂,標註出了几个极其危险的区域,和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 “有了这个,我们就能抢占先机!”胡万山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陈渊看著地图,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 他太了解这些世家大族的德性了。 如此重要的情报,会这么轻易地卖给一个外人? 这根本不是地图。 这是一份催命符。 第123章 符镇虚妄海,剑指登仙途 第123章 符镇虚妄海,剑指登仙途 “这份地图,是假的。” 陈渊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胡万山的狂热之上。 “假——-假的?不可能!”胡万山脸色一白,“那李家管事,是我多年的老交情,他怎会骗我?” “他或许没有骗你,但他自己,大概率也是被骗了。” 陈渊將玉简递了回去。 “胡老丈,你仔细想想,若真有这样一条安全路线,李家为何不自己留著,要拿出来卖人情?” 胡万山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他也不是傻子,只是心急则乱。 “这这——— “这上面標註的安全路线,恐怕才是最危险的陷阱。李家放出这份地图,目的就是要让像我们这样的『外来者”,去替他们趟雷,消耗仙府禁制的力量。” 陈渊一语道破了其中的玄机。 胡方山瘫坐在石凳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只想著抢占先机,却忘了,这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差一点,他就把整个胡氏商队,带进了万劫不復的深渊。 “多谢陈小哥提醒,老朽—老朽险些铸成大错!”他站起身,对著陈渊,深深一揖。 “无妨。”陈渊扶住了他,“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他没有说的是,这份假地图,对他而言,也並非全无用处。 最起码,那些被標註出来的危险区域,大概率是真的。 只要避开这些地方,再结合自己强大的神魂感知,他在“问心路”中的安全性,无疑会大大增加。 送走失魂落魄的胡方山,陈渊再次回到静室现在,他有了新的目標。 应对“问心路”的幻境。 他自己的神魂之力固然强大,但仙府禁制,非同小可,万一陷入其中,也是麻烦。 他需要一道保险。 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一堆被他当做废料扔掉的、焦黑的木屑上。 这些,都是从养魂木上剥离下来的、被黑风煞气污染的部分。 对別人而言,这是蕴含剧毒的废物, 但在他【炼器(圆满)】的感悟之下,废物,也能变成宝贝。 他伸出手,一缕精纯的庚金之气,缠绕上那些木屑。 嘴嘴一在庚金之气的锋锐切割与净化之下,那些焦黑的木屑,竟开始一点点剥落,露出了其中一缕比髮丝还要纤细的、灰白色的木心。 这是养魂木被污染的本源,其中既残留著养魂木清心安神的特性,又混杂著黑风煞气的迷魂之能。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共存於这纤细的木心之中。 陈渊要做的,就是以其为引,绘製一道前所未有的符篆。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空白的符纸。 这不是普通的符纸,而是用一种二阶妖兽“清心鹿”的皮製而成,本身就具有安定心神的效果。 他並起食指与中指,以指为笔,沾染上那缕灰白色的木心粉末。 紧接著,他气沉丹田,【符篆(大成)】的感悟,化作无数繁复的符文,在他识海中流转。 他要画的,不是普通的“破妄符”,而是脱胎於此,专门克制心魔幻境的一一【静心符】!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当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整张符纸,光芒大放。 一半区域,散发出柔和的清光,让人心神寧静。 另一半区域,则浮现出诡异的黑色魔纹,仿佛能吞噬人的心智。 清光与魔纹,涇渭分明,却又完美地共存於一张符纸之上。 这道符,一旦催动,便能以魔攻魔,以幻破幻,让施术者在万千幻象中,守住一点灵台清明。 这,才是他为“问心路”准备的,真正的底牌。 做完这一切,距离七日之期,仅剩下最后一天。 陈渊没有再做別的,只是盘膝而坐,將自己的精气神,调整到最巔峰的状態。 金沙绿洲,李家府邸深处。 一间雅致的书房內,檀香。 李家家主李元景,正手持一枚白子,对著棋盘凝神, 他对面,坐著的正是他的女儿,李青萝。 “父亲,放出一百三十份假地图,会不会动静太大了些?” 李青萝落下一枚黑子,声音依旧清冷。 “动静不大,鱼儿怎么会上鉤?” 李元景头也不抬。 “这仙府第一关的禁制,积蓄了百年之力,正好让那些贪婪又愚蠢的傢伙,用命去填。” “胡氏商行那样的蠢货,也买了一份。” 李青萝的语气里,带著一丝不屑。 “无妨。” 李元景终於落下白子,棋局瞬间活了过来“棋盘上,总需要有棋子。无论是过河的兵,还是送死的卒,都有其用处。你要记住,真正需要留意的,永远是和你对弈的棋手。” 他的视线,越过棋盘,望向了窗外黄沙宗所在的方向。 “厉飞鸿—还有雷音寺那个不露声色的和尚,他们才是心腹之患。” 另一边,黄沙宗的临时驻地。 厉飞鸿盘坐於蒲团之上,周身气流沉凝,一枚枚黄沙符文在他身边若隱若现。 那名血蝎堂弟子,正跪伏在他面前,恭敬地匯报。 “几大商行买走了李家的地图,想来他们是准备跟著地图去寻宝了。” 厉飞鸿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一群妄图撼树的蚁罢了,不必在他们身上浪费心神。” 他关心的是別的事情。 “雷音寺那几个和尚,有什么动静?” “回师兄,他们一直在禪院念经,同样足不出户。” “哼,假慈悲。” 厉飞鸿发出一声冷。 “传令下去,进入仙府后,一切按计划行事。我们的目標是『太乙金精”,至於那些不开眼的傢伙—” 他顿了顿,杀机一闪而逝。 “若是挡路,便一併清理了。” 那名弟子心中一凛,垂首应是。 在厉飞鸿眼中,无论是雷音寺的和尚,还是欢喜庙的妖女,都不过是他夺取机缘路上的绊脚石。 而绊脚石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碾碎。 夜色渐深。 欢喜庙女修们所在的院落里,传来阵阵娇笑。 云袖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缠绕著一根晶莹剔透的玉簪。 “那个叫陈立的小子,真是个呆子。” 一名师妹掩嘴笑道。 “云袖师姐亲自出马,他居然不为所动,怕不是个石头人。” “他不是石头人。” 云袖摇了摇头,媚眼微眯。 “他身上,应该是有克制神魂秘术的宝物。可惜了,胆子太小,空有宝物却不敢爭锋,终究只是个不入流的角色。” 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对陈渊的兴趣。 她的目光,望向夜空。 “厉飞鸿,李青萝,王腾—这些人,才是我们真正的猎物。” “只要吸乾了他们其中一人的元阳,师姐的神功,便能再进一步。” “咯咯咯,这金沙绿洲,真是一场不错的盛宴呢。” 次日,黎明。 咚一一! 一声沉闷如天鼓的巨响,从遥远的地平线传来,仿佛是大地的心跳。 紧接著,整个金沙绿洲剧烈地颤抖起来。 屋內的桌椅“眶当”作响,仿佛发生了剧烈的地震。 陈渊猛地睁开双眼。 他一步跨出静室,只见绿洲东南方向,那片一望无际的荒漠之上,一道粗壮得难以想像的青色光柱冲天而起,撕裂了晨曦的云层,直入九霄。 一股苍茫、古老、浩瀚的气息,隨著光柱的出现,铺天盖地而来。 太乙仙府,开启了! 一瞬间,整个金沙绿洲都沸腾了。 无数道流光,从绿洲的各个角落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道顏色各异的匹练,疯狂地朝著那道通天光柱的方向涌去。 贪婪、欲望、杀机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陈小哥!” 胡万山和胡二也冲了出来,脸上是混杂著激动与恐惧的复杂神情。 陈渊对著他们点了点头,脸上是一贯的平静。 “走吧。” 他一拍储物袋,一艘造型普通的飞舟,出现在院落之中。 三人跃上飞舟,匯入了那股由成百上千名修士组成的、奔向命运与死亡的洪流之中。 他的手,轻轻按在了腰间的储物袋上。 那里,新生的重锤镇岳,正发出一阵低沉的喻鸣。 那股震动顺著他的手臂直达心底,仿佛一头被囚禁许久的凶兽,已经嗅到了鲜血的芬芳。 第124章 仙府今始开,白骨铺长阶 第124章 仙府今始开,白骨铺长阶 数百道剑虹宝光,如决堤的星河,撕裂了金沙绿洲上空寧静的晨曦。 陈渊驾驭著飞舟,混杂在庞大的修士洪流之中,毫不起眼, 他將飞舟的速度控制在中游,既不冒进,也不落后,完美地融入了这片浪潮。 胡万山站在他身后,老脸上的皱纹因紧张而拧成一团,死死抓著船舷。而胡二,则是一脸肃然,站在父亲身旁,握著刀柄的手青筋毕露,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这股奔向仙府的洪流,並非一团和气。 不时有修士因为靠得太近,或是言语摩擦,爆发出短暂的法术对轰。 绚烂的光芒在空中炸开,伴隨著怒骂与惨叫,但很快又被更多、更急切的光华所淹没。 所有人都很默契,將真正的廝杀,留到了那座传说中的仙府之內。 陈渊的飞舟,就像是激流中的一块顽石,隨著大流向前。 他神色平静,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將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越是靠近,那股自天地尽头传来的威压便越是浩瀚。 终於,仙府的入口,以一种超乎想像的方式,展现在眾人面前。 前方的大地,竟向內塌陷出一个巨大无朋的圆形天坑,仿佛被神明一指点出。 天坑之下,並非岩石与地火,而是一片深邃、缓慢旋转的星云漩涡。亿万点星辉在其中生灭, 光华流转,瑰丽而致命。 而在那片地下星海的正中央,聂立著一座高达千丈,仿佛由整块紫黑色星辰玄晶雕琢而成的古朴门户。 它没有任何华丽的雕饰,却自有一股无上气魄。 门户之前,立著一块百丈高的巨大石碑,碑体呈混沌色,不知是何材质。 碑首,是两个以龙章凤篆刻下的古字,仿佛蕴含著大道至理太乙。 其下,另有两行小字,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燃烧的金色神火,直接烙印在所有人的神魂之上。 “踏入此门,生死自负。” “问心路上,杀念自焚。” 广场上,上千名修士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被神跡震撼后的贪婪与敬畏。 短暂的死寂之后,终於有人按捺不住。 “冲啊!机缘就在眼前!” 一声嘶吼,打破了寧静。 数十名散修红著眼睛,驾驭著法器,率先冲向了那座太乙玄门。 紧隨其后的,是早已蓄势待发的各大势力。 黄沙宗一方,厉飞鸿面无表情,一挥手,数十名弟子结成战阵,化作一道浑浊的黄沙龙捲,井然有序地冲入门户。 雷音寺的僧人,口诵佛號,周身泛起一层慈悲佛光,不急不缓地踏入其中。 欢喜庙的云袖,对著身后的一眾师妹们嫣然一笑,身姿摇曳间,化作一片散发著异香的桃红云霞,飘入那片星海。 李、王、孙三大家族,同样各显神通,带领著族人与客卿,紧隨其后。 陈渊依旧没有动。 他看著那些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在穿过玄门的瞬间,身形都会如水墨滴入清池,悄无声息地晕散开来,被另一个不可知的时空所吞噬。 直到广场上的修士已经进去了七七八八,他才缓缓启动飞舟。 “跟紧我,不要多看,不要多想。”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胡万山父子耳中。 胡万山重重地点了点头,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襟。 陈渊选择了一个绝佳的时机。几伙互不统属的散修队伍,正乱糟糟地涌向玄门,他的这艘普通飞舟混在其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当飞舟的船头,触碰到那片星云的剎那, 时空仿佛失去了意义。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將三人的神魂从肉身中剥离,投入了一条由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组成的时光长河。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刻,脚下一实,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了。 陈渊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宽约百尺,完全由一种凝固的、散发著清冷辉光的月华铺就的道路上。 胡万山和胡二,就在他身旁,两人都有些站立不稳,正一脸茫然地打量著四周。 这条月华之路,笔直地向前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在道路的两侧,是深邃无垠,翻涌著灰色雾气的虚妄之海,其中有无数失败者的残魂执念在其中扭曲、咆哮。 回头望去,来时的太乙玄门,已经消失不见。 他们,仿佛被放逐到了一个独立於天地之外。 数百名先进来的修土,此刻都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月华路上,大多数人,脸上的表情都和胡万山一样,充满了惊疑与不安。 一股沉重如天道审视般的精神威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人的神魂,都变得迟滯起来。 “这里就是问心路?”胡万山的声音有些乾涩。 陈渊没有回答。 他的神念,在第一时间便沉入了识海。戮神真意所化的金色小剑,微微震颤,將那股侵入神魂的压力尽数隔绝在外。正在被淬炼的养魂木,散发出一圈圈清凉的气息,让他始终保持著绝对的冷静。 这就是仙府的手笔。 没有实体敌人,没有法术陷阱,仅仅是环境本身,就是一道足以筛选掉九成九修士的恐怖关卡。 “啊!別过来!別过来!” 一声悽厉的惨叫,打破了白玉路上的死寂。 一名散修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抱头,脸上布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绝伦的景象。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著,眼耳口鼻中,竟流出了黑色的血液。 眾人骇然望去。 只见那散修挣扎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神魂气息,已然断绝。 他是被自己,活活嚇死的。 两侧混沌虚空中传来的私语声,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恶毒,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要將人的理智拖入深渊。 胡二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色比纸还要白。 “守住心神,堵上耳朵,不要去听!”陈渊低喝一声,声音仿佛一柄重锤,敲在胡家父子心头,让他们混乱的思绪为之一清。 就在这时,另一边,一伙十余人的修士队伍,有了新的动作。 为首那人,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简,比对了一下,脸上露出喜色,大手一挥:“这边!地图上说,靠左走,有一段路是绝对安全的!” 他们显然就是那些买了李家假地图的“幸运儿”。 一行人信心满满地,朝著白玉路的左侧边缘走去。 陈渊的视线,也落在了那边。 只见那伙人刚刚踏上左侧区域的第三块玉石。 异变陡生! 那片原本散发著柔和白光的玉石路面,瞬间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血红色。 “啊—一!” 悽厉的惨叫,比之前那名散修还要响亮百倍。 路旁那翻滚的灰色混沌,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鱼,猛地沸腾起来。 数十只由黑雾凝聚而成的狞鬼手,从中探出,一把抓住了那十余名修士的脚踝,將他们硬生生地拖向了路外的无尽虚空。 他们拼命挣扎,法器、符篆不要钱似的往外扔,却砸在那些鬼手上,只泛起阵阵涟漪,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短短三息时间,那十余名修士,便被彻底拖入了混沌之中,连一点声音都没能再传出来。 血红色的路面,也隨之恢復了洁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胡万山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他转过头,看著陈渊,嘴唇哆嗦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125章 幻海生心魔,步步皆杀机 第125章 幻海生心魔,步步皆杀机 第124章幻海生心魔,步步皆杀机若非陈渊提醒,此刻被拖入混沌的,就有他们了。 “走中间。” 陈渊没有理会他的感激,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他没有急著前进,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在白玉路最中心的位置。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越是靠近道路的边缘,那股侵蚀神魂的压力就越大,而绝对的中线,则是压力最弱的地方。 他一边走,一边观察著其他人的应对方式。 雷音寺的和尚,结成了一个小型的罗汉阵,金色的佛光將他们笼罩,口中梵音阵阵,將一切心魔幻象都挡在了外面,步履沉稳。 欢喜庙的妖女们,则是个个媚眼如丝,咯咯直笑,仿佛將这凶险的问心路,当成了自家的后园。她们的媚术,似乎能引动幻象,与之为戏,反而走得轻鬆写意。 而黄沙宗的厉飞鸿,最为霸道, 他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周身环绕著一层肉眼可见的、由黄沙组成的护盾。任何靠近的私语和幻象,都会被那旋转的黄沙直接碾碎,根本无法近身。 胡万山看著这些各显神通的大派弟子,又看了看自己身处的诡异环境,忍不住压低声音,对陈渊颤声道:“陈小哥,我曾听闻,这太乙仙府的主人,性情最是古怪。 传闻他曾因一句话,便赠予乞写无上法宝;也曾因看不顺眼,便將一个千年宗门从世间抹去。 这问心路,恐怕就是他老人家设下的恶趣味游戏,专门看我们这些“蚁”如何挣扎取乐的·—” 就在陈渊以为,这里的危险仅仅来自於幻象和陷阱时。 “把『紫云果”交出来!我知道你刚才得到了!” 不远处,一名双眼赤红的修士,猛地拔出长刀,劈向了身旁的一名同伴。 他显然是陷入了某种寻宝的幻觉之中,已经彻底疯魔。 在他举起刀,杀意沸腾到顶点的瞬间。 赋。 一朵微不可见的金色火苗,在他的额头凭空出现。 那火苗没有温度,没有声息,却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瞬间蔓延至他的全身。 那名修士脸上的贪婪和疯狂,凝固了。 下一刻,他整个人,连同身上的法器法衣,都在那无声的金色火焰中,化作了一撮飞灰,洒落在白玉路上。 杀念自焚! 石碑上的警告,是真的! 看到这一幕,胡万山脸色煞白,想起了另一则更为恐怖的軼事,嘴唇哆著:“想——-想起来了,几千年前,这位大能曾设下『和解宴”,遍邀仇家。 宴上美酒佳肴,宾主尽欢,但他却立下规矩,心怀杀念者,会引来『真心之火”焚身。 一场宴席下来,满座宾客,化作飞灰者过半——他竟是把这种手段,用在了这仙府里!”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脖子后面凉的, 这条路,不仅考验你的神魂,更考验你的自控力。 在这里,你甚至连杀人的念头,都不能有! 这才是问心路,最可怕的地方。 它剥夺了修士最赖以生存的东西一一武力。 白玉路上,气氛变得愈发压抑。 前进的队伍,拉得越来越长不断有人承受不住神魂的压力,或是陷入疯狂,或是道心崩溃,最终化作一滩脓血,或是一撮飞灰。 白玉路两旁,仿佛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是通往机缘的希望,一边是吞噬一切的绝望。 陈渊一行三人,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无比沉稳。 胡万山凭藉著多年的阅歷和坚韧的意志,勉强支撑。而胡二,则全靠陈渊事先给他的一张普通静心符,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崩溃。即便如此,他的脸上也早已没有了血色,脚步虚浮。 越是往前,那股源於混沌虚空的私语就越是清晰,仿佛有人贴著你的耳朵,在不断诉说著你內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欲望。 “你不想报仇吗?杀了厉飞鸿,黄沙宗的一切都是你的——” “飞升成仙,长生不老,只要再往前一步—” 陈渊的识海,古井无波。 这些低劣的蛊惑,甚至无法让他心神泛起一丝涟漪。 就在这时,他停下了脚步。 在他的前方不远处,白玉路的中央,躺著一具尸体。 这很奇怪。 因为在这一路上,失败者要么被拖入混沌,要么自焚成灰,从未见过有完整的尸体留下。 这具尸体,身上的服饰古老而腐朽,一看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修士。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经躺了千百年,与这条永恆的白玉路,融为了一体。 许多路过的修士,都看到了这具尸体,但大多只是匆匆一警,便警惕地绕开,生怕是什么新的陷阱。 黄沙宗的队伍,从尸体旁走过。厉飞鸿的视线在尸体上停留了一瞬,便漠然移开,在他看来, 一个死人,没有任何价值。 陈渊却缓步走了过去。 当他靠近户体三尺范围时,一道微弱、沙哑,仿佛是两片砂纸在摩擦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识海中响起。 “心是路路是心” “莫用眼用心看—” “终点—.即是.—起点.— 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死寂的气息,却蕴含著某种奇特的道韵。 陈渊脚步一顿。 他身后的胡万山父子,显然什么都没有听到,正一脸疑惑地看著他。 终点,即是起点? 陈渊咀嚼著这几个字,他脑中灵光一闪, 他抬起头,看了看前方那条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白玉路,又回头看了看那片空无一物的“来处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成型。 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在闭眼的瞬间,两侧混沌中的私语声,仿佛放大了十倍,疯狂地衝击著他的识海。 但陈渊不为所动。 他放弃了视觉,放弃了听觉,將所有的心神,都沉入脚下的白玉路。他不去探查,不去分析, 只是去感受。 感受著这条路的脉动,感受著它能量的流转,將自己的心跳,与这条路的“心跳”,调整到同一个频率。 一息,两息,三息———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 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 哪里还有什么无尽的白玉路,哪里还有什么混沌虚空。 他正站在一座巨大的圆形石厅之中。石厅的墙壁上,刻满了古老而繁复的阵纹。 而在大厅的正中央,悬浮著一颗人头大小、散发著柔和百光的光球,那无疑就是通往下一关的出口。 而那数百名修土,此刻,就在这座圆形大厅里,一圈又一圈地走著。 他们的脸上,带著或恐惧、或坚毅、或迷茫的表情,眼神空洞,显然还沉浸在“问心路”的幻象之中,无法自拔。 这所谓的问心路,根本就不是一条路。 它是一个巨大的、循环的圆形幻阵! 所谓的“终点”,就在他们踏入此地的“起点”! 破局的关键,从来都不是往前走,而是要打破思维的定式,勘破幻象的本源。 胡万山和胡二,还处在幻象之中,一脸茫然地跟在陈渊身后,亦步亦趋。 陈渊伸出手指,並起如剑,指尖縈绕著一缕微不可见的庚金之气,分別在二人眉心轻轻一点。 “醒来。” 两人浑身剧震,眼中的迷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震惊。 “这—我们”胡万山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出话。 “跟著我走,不要看任何人。” 陈渊没有解释,当先一步,朝著大厅中央的光球走去。 他並没有选择第一个进入。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就在他行动的同时,不远处的雷音寺僧人,也停下了脚步,为首的老僧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大厅中央。 而另一边,厉飞鸿带领的黄沙宗队伍,行进的路线,也开始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显然,这些大宗门的精英,也凭藉自身的底蕴,快要勘破真相了。 陈渊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他带领著胡家父子,在那些依旧绕著圈子的修士之间穿行,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中央的光球。 他一步踏出,带著胡家父子,没入了那团柔和的白光之中,身影,消失不见。 就在他们消失的下一刻,厉飞鸿也猛然醒悟,脸色一沉,带著弟子们,直奔中央而来。 第一关的角逐,已经分出了胜负。 而第二关的爭夺,即將开始。 第126章 百宝炼心阁,取捨见生死 第126章 百宝炼心阁,取捨见生死 周遭的景物由扭曲的流光,骤然凝固成实体。 陈渊脚下不再是虚幻的白玉路,而是一片由完整青玉铺就的、广阔无垠的殿堂。 穹顶高悬,不见其顶,只有点点星辉般的阵法节点在缓缓流转,洒下清冷的光辉。 整座大殿空旷得令人心悸,唯有成百上千个拳头大小的光球,如同萤火虫般,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上下沉浮,各自散发著不同强度的灵光。 每一个光球內部,都包裹著一件物品。 有刀枪剑戟之类的法器,有顏色各异的丹药,有堆积如山的灵石,甚至还有闪烁著灵光的功法玉简。 琳琅满目,霞光氮盒,仿佛將整个修仙界的財富,都浓缩於此。 “这这是— 胡二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他的一双眼晴瞪得溜圆,死死盯著一个光球中悬浮的一柄赤红色长刀,那长刀灵光炽盛,品阶显然不低,让他那柄用了多年的佩刀显得如同废铁。 胡万山也是一脸震撼,但多年的谨慎让他强行压下了心中的贪婪,警惕地环顾四周。 就在此时,一道宏大、古老、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在殿堂內迴响,也同时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脑海。 “第二关,炼心阁。” “阁中万宝,任取其一。” “取宝之时,需以自身之力,破开禁制。量力而为,贪则自毁。” “取宝之后,可入下一关。妄图取二者,死。”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任取其一。 这四个字,像是一块巨石,狠狠砸进了每个人的心湖。 看著那漫天的宝物,任何一个正常的修士都会生出全部收入囊中的衝动。 但石碑上“杀念自焚”的教训还歷歷在目,没有人敢怀疑这仙府禁制的威力。 “哈哈哈!发了!发了!” 一个散修狂喜地大叫起来,他看中了一袋鼓鼓囊囊的灵石,御使著自己的飞剑,狠狠朝那光球的禁制劈去。 光球外的禁制应声而碎,那袋灵石稳稳落入他的手中。 他掂了掂,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了大殿尽头那道若隱若现的门户。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大殿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修士们纷纷行动起来,各自寻找著心仪的宝物, 爆鸣声、法术的光华此起彼伏,不时有人成功取宝,喜形於色地奔赴下一关。 “爹!你看那把刀!”胡二指著那柄赤红长刀,眼中满是渴望, “別衝动!”胡万山一把拉住他,“那法器灵光太盛,禁制必然极强,凭你的修为,根本破不开!” 胡二脸上露出不甘之色,但看到不远处,一个同样看中了一件上品法器的修士,在攻击禁制时被反震之力轰得口吐鲜血,倒飞出去,他心中的火热才冷却了几分。 陈渊没有动。 他就像一个冷静的猎人,在观察著整片猎场。 他的神念没有去探查那些宝物,真正的宝贝,从不显山露水。 他直接用神念,去感知那些包裹著宝物的禁制光球, 在他眼中,这些光球的强弱、属性、能量流转的方式,都清晰地呈现出来。 大部分的禁制,都与其中的宝物属性相合,刚猛的法器配著霸道的禁制,阴柔的丹药则配著绵密的禁制。 就在这时,一道惨叫声传来, 一名修士在成功取得一柄飞剑后,按捺不住贪念,又对旁边的一枚丹药出手。 在他法术触碰到第二个光球的瞬间。 穹顶之上,一道细如髮丝的金色雷霆悄然落下,没有丝毫声息,直接穿透了他的天灵盖。 那名修士脸上的贪婪凝固,整个人瞬间化作飞灰,连同他刚刚到手的飞死剑,都一起湮灭。 铁一般的规则,再一次用鲜血震镊了所有人。 大殿的另一头,光华一闪,厉飞鸿带著黄沙宗的弟子也进来了。 他扫了一眼殿內的情况,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显然对这种考验心性的关卡不屑一顾。 他没有去选那些华丽的法器丹药,而是径直走向一个角落,那里,悬浮著一枚毫不起眼的土黄色玉简。 他只是並指一点,一道凝练的黄沙指力便破开了禁制,將玉简摄入手中。 拿到东西后,他看都未看陈渊这边一眼,便带著弟子,直奔下一关而去。 雷音寺的和尚、欢喜庙的妖女也相继进入,各自用不同的方法取走了自己选定的宝物,迅速离开。 陈渊依旧在寻找。 他的神念,掠过一个又一个光球。 忽然,他的神念停留在了一个最偏僻、最阴暗的角落。 那里,悬浮著一个灰扑扑的光球,灵光黯淡,几乎要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若非陈渊刻意搜寻,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它。 光球里面,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而是一块人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坑坑洼洼,像是一块从火场里刨出来的焦炭。 这东西,扔在大街上,恐怕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但陈渊的感知中,包裹著这块“焦炭”的禁制,却无比的诡异。 它看似薄弱,內里却蕴含著一股极度內敛、沉重如山的力量。 而且,这股力量的波动,竟与他体內的【一元重水】產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共鸣。 就是它了。 陈渊不再犹豫,朝著那个角落走去。 “陈小哥,你这是”胡万山看到陈渊的选择,脸上露出不解。 陈渊没有解释,只是来到那光球之前。 他没有动用法术,而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拳。 【龙煞霸体】的力量在体內奔涌,一股蛮荒、霸道的气息,凝聚於拳锋之上。 他甚至没有出拳,只是將拳头,轻轻地印在了那灰色的光球之上。 喻光球剧烈地震动起来,其上坚韧的禁制,在接触到陈渊拳头上那股纯粹的肉身巨力时,仿佛冰雪遇到了烙铁,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哀鸣,寸寸碎裂。 里面的那块“焦炭”,失去了束缚,轻飘飘地朝陈渊飞来。 陈渊伸手接住。 入手,却是一沉! 这人头大小的“焦炭”,重量竟堪比一座小山! 若非他炼成了【龙煞霸体】,恐怕这一下就要被砸翻在地。 他將这东西收入储物袋,对著还在犹豫的胡家父子道:“选好了就快走,后面的人快进来了。” 胡万山见陈渊如此轻易就得手,也不再犹豫,一咬牙,选定了一面看起来防御力不俗的青铜盾牌。 他到底是积年的练气后期,底蕴深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打破禁制,將盾牌拿到手中, 但自身的法力也消耗了大半。 而胡二,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那柄赤红长刀的诱惑。 “爹!助我!” 他嘶吼一声,將全身法力都灌注於自己的佩刀之上,狠狠劈向那炽热的光球。 “轰!” 狂暴的反震之力,瞬间將他的佩刀震成碎片。 胡二本人更是如遭雷击,喷出一大口鲜血,倒飞出去。 “孽子!” 胡万山又气又急,却不能见死不救。 他连忙祭出刚刚到手的青铜盾牌,挡在胡二身前,同时父子二人合力,再次向那光球发起衝击这一次,光球终於不堪重负,破碎开来。 赤红长刀落入胡二手中,他脸上露出病態的狂喜,但付出的代价,是父子二人都身受重伤,气息萎靡。 陈渊冷眼旁观,没有插手。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走。” 他低喝一声,走向通往下一关的门户。 第127章 黄泉奈何桥,一步一轮迴 第127章 黄泉奈何桥,一步一轮迴 穿过光门,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死气与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的场景,让刚刚经歷过一场劫难的胡家父子,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有殿堂,没有广场。 只有一条不到三尺宽,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石头铺成的狭窄小桥。 小桥笔直地延伸向远方,没入了一片浓郁的灰色雾气之中,看不到尽头。 而在小桥的两侧,下方,是奔腾不息的、浑浊的黄色河流。 河水粘稠,翻滚著冒出一个个气泡,每一个气泡破裂,都散逸出能侵蚀神魂的阴冷气息。 河面上,飘荡著无数残缺不全的骸骨,甚至还有一些扭曲的、半透明的怨魂在其中沉浮、哀豪。 这哪里是什么仙家福地,分明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黄泉奈何! “第三关,渡魂桥。” 那道宏大而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桥上,禁绝法力。唯以肉身、意志可渡。” “河水,名曰『忘川』,触之,神魂消融,万劫不復。” “前行百步,可得淬体灵丹一枚。前行千步,可得养魂之宝。渡至对岸,方为过关。” “此桥,可进,亦可退。一旦力竭,速退,尚有一线生机。” 话音落下,所有踏上桥头的修士,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禁绝法力! 这四个字,对九成九的修士而言,等同於废了他们最强的本领。 失去了法力,他们就和凡人无异,甚至因为常年依赖法力,肉身比强壮的凡人还要屏弱。 陈渊却心中一动。 禁绝法力? 这对他而言,非但不是削弱,反而是极大的增强。 他的【龙煞霸体】,最不怕的,就是这种纯粹考验肉身和意志的关卡。 “陈小哥这”胡万山嘴唇发白,他本就在上一关消耗了大量法力,此刻被这黄泉河水的气息一衝,只觉得浑身发冷,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胡二更是悽惨,他本就受了重伤,此刻脸色灰败,抱著那柄新得的长刀,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不想死,就跟紧我。” 陈渊没有多余的废话,当先一步,踏上了那座黑石小桥。 脚掌落地的瞬间,他便感觉到一股阴冷、沉重的力量,从桥面渗入体內,试图冻结他的气血侵蚀他的生机。 同时,桥下忘川河水散发出的气息,化作无数根无形的针,刺向他的识海。 陈渊体內气血微微一震。 蛰龙精血的力量被激发,一股灼热的暖流瞬间游走全身,將那股阴冷之力尽数驱散。 【龙煞霸体】的强悍,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他面不改色,一步一步,沉稳地向前走去, 胡家父子见状,对视一眼,也只能咬著牙,跟了上去。 但他们才走出不到十步,胡二便一个跟跪,险些摔倒。 他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不正常的灰败之色,仿佛生命力在被快速抽走。 胡万山连忙扶住他,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塞进他嘴里,才让他勉强缓过一口气。 桥上的其他修土,此刻也开始了艰难的跋涉。 大部分人都和胡家父子一样,步履维艰,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有几名体修,或是修炼了特殊炼体功法的修土,情况稍好,但也远不如陈渊那般轻鬆写意。 “啊!” 一声惨叫,一名修士因为意志动摇,脚下一滑,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桥外。 他惊恐地想要爬回来,可一只脚,却不慎沾染到了一丝从桥下溅起的黄色河水。 l — 一声轻响。 他的那条腿,就像是被泼了浓硫酸的蜡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气化。 那修士连惨叫都没能发出第二声,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一头栽进了忘川河中。 连个水都没能溅起,便彻底消失不见。 这一幕,让桥上所有人都心头髮寒,前进的脚步,不由得又慢了几分。 陈渊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毫无波澜。 修仙之路,本就是白骨铺就。 他继续向前。 很快,他便走完了一百步。 在他面前的桥面上,光华一闪,一枚通体漆黑,散发著奇异香气的丹药,凭空出现。 淬体灵丹。 陈渊將其拿起,没有立刻服用,而是收入了储物袋。 他回过头,胡家父子才堪堪走了五十多步,两人都是大汗淋漓,仿佛隨时都会倒下。 而在他前方,雷音寺的和尚们,周身隱隱有金光护体,那是佛门炼体功法修炼到高深境界的体现,他们走得虽慢,却异常沉稳。 欢喜庙的妖女们,则不知用了什么秘法,身姿摇曳,看似柔弱,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避开脚下侵蚀最强的区域, 厉飞鸿走在最前面,他的肉身同样强悍,周身煞气升腾,將那阴冷气息都隔绝在外。 陈渊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前进。 两百步,三百步,五百步桥上的压力,越来越大。 那股侵蚀之力,已经从单纯的阴冷,变成了一种能引发人心底最深沉绝望的负面情绪。 已经有不少修士,承受不住,选择了后退。 他们寧愿放弃后续的机缘,也不愿把命丟在这里。 胡方山也到了极限。 他扶著自己气若游丝的儿子,对著前方的陈渊,嘶哑地喊道:“陈小哥!我们-我们不行了!” 陈渊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胡二的头髮,已经变得白,脸上布满了老年斑,整个人仿佛被抽乾了精气神,只剩下一具空壳。 他怀里那柄用半条命换来的赤红长刀,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胡万山的情况稍好,但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就在这时,不远处,两名散修本就有仇怨,竟在狭窄的桥上动起手来。 虽然法力被禁,但修士的拳脚,依旧带著莫大的威力。 两人扭打在一起,身体失去平衡,朝著陈渊这边滚了过来。 陈渊眉头一皱,侧身让开。 那两人却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本就摇摇欲坠的胡二身上。 “啊!” 胡二发出一声虚弱的惊叫,整个人被撞得飞了起来,朝著桥外摔去。 “吾儿!” 胡万山目耻欲裂,他想也不想,猛地扑了过去,在半空中,抓住了胡二的手。 但他的力量,也早已耗尽。 父子二人,如同断线的风箏,一同坠向了那片浑浊的黄泉。 噗通。 轻微的落水声响起。 忘川河水,吞噬了一切。 陈渊接住那枚储物戒指,看著下方那片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未发生的河面,默然不语。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那两个还在扭打的散修,没有动手。 他只是继续,向前走去。 脚下的路,还很长。 第128章 三生映魔石,前尘斩道心 第128章 三生映魔石,前尘斩道心 当陈渊走完第九百九十九步时,他面前的桥面上,光华再闪。 这一次出现的,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温润,散发著清凉气息的白色玉佩。 养魂之宝。 陈渊將其收起,这东西对他正在炼製的【庚金破魂刺】大有神益。 他抬起头,前方那浓郁的灰色雾气,已经变得稀薄。 一座由白骨堆砌而成的平台,出现在了视线尽头。 平台的中央,是一道散发著空间波动的光门,通往最后一关。 当陈渊的双脚,踏上那白骨平台时,压在身上那如山般的侵蚀之力,骤然消失。 一股暖流凭空出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修復著他肉身在渡桥时產生的细微损伤,甚至连他的神魂,都感到了一阵舒泰。 这是通关的奖励。 平台上,已经稀稀拉拉地站了十几个人, 厉飞鸿,雷音寺的几名僧人,云袖带领的欢喜庙女修,还有三大家族的零星几人。 能走到这里的,无一不是练气期最顶尖的存在,每个人身上,都带著一股饱经磨礪的精悍之气所有人的视线,都在陈渊踏上平台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尤其是厉飞鸿,他那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异。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一个胡氏商行请来的护卫,竟能凭藉肉身,几乎与他同时渡过这“渡魂桥”? 这绝不正常。 云袖的一双媚眼,也在陈渊身上流转,其中的玩味之色,变成了真正的审视与好奇。 陈渊对这些视线恍若未觉。 他只是走到一个角落,盘膝坐下,默默调息,恢復著心神的损耗。 他就像一块礁石,无论周围的风浪如何,自身都当然不动。 陆陆续续,又有几人登上了平台。 最终,踏入这第四关的,不超过三十人, 比起最初那上千人的浩大声势,可谓惨烈到了极点。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抓紧时间恢復,同时警惕地盯著彼此。 经过了三关的筛选,留下的,都是豺狼虎豹,任何一丝鬆懈,都可能招来致命的攻击。 当最后一人踏上平台后,那座黑石小桥,连同下方的忘川河,都化作点点光斑,消散在虚无之中。 退路,已经断了。 “第四关,问道石。” 冰冷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手触石壁,可见三生幻景。斩断三生,方可明心见性,得传仙府核心之秘。” “心有掛碍,沉沦幻境者,化为顽石,永镇於此。” 隨著话音,平台中央的地面,缓缓升起一座三丈高的黑色石碑。 石碑表面光滑如镜,却又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心神摇曳,仿佛要被吸进去一般。 三生幻景!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这种直面本心的考验,比任何法术、禁制都更加凶险。 因为你的敌人,就是你自己。 “我来!” 一名三大家族中的王家子弟,自持心性坚定,大喝一声,第一个走上前去,將手掌按在了那面黑色石碑上。 在他手掌接触石碑的瞬间,他整个人猛地一震,双眼瞬间变得空洞。 石碑的镜面上,光影流转,浮现出一幕画面。 那是一场惨烈的家族內斗,这名王家子弟,为了爭夺资源,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同胞兄弟。 “不!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脸上充满了悔恨与痛苦。 这是他的心魔,是他最大的掛碍。 他没能斩断。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那一瞬间。 一层灰白色的石质,从他接触石碑的手掌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 短短三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一座充满了痛苦与悔恨的人形石雕,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在平台上传开。 这问道石的考验,竟是如此的霸道与无情! 有了前车之鑑,再也无人敢轻易上前。 “咯咯咯——” 一阵娇笑声打破了沉寂。 欢喜庙的云袖,摇曳著身姿,走到了厉飞鸿面前。 “厉师兄,你乃黄沙宗首席,天之骄子,道心坚定,不如,由你先来,为我等做个表率?” 她的声音,带著一股奇异的魔力,似乎能勾起人心中好胜的欲望。 厉飞鸿冷冷地警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滚。” 他吐出一个字,便不再理会。 他虽然自负,却不愚蠢,不会平白为他人探路。 云袖吃了个闭门羹,也不恼,只是又將视线,转向了角落里的陈渊。 “这位小哥,你肉身强悍,想必意志也非比寻常,不如———” 她的话还未说完。 陈渊站了起来。 他没有理会云袖的挑拨,而是径直走向了那面黑色的问道石。 所有人的视线,再一次聚焦於他身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渊伸出手,平淡地,按在了那冰冷的石壁之上。 喻一陈渊的意识,瞬间被拉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 紧接著,第一幕幻景,在他面前展开。 那不是这个世界的任何记忆。 而是一片钢筋水泥的丛林,喧囂的车流,还有病床上,那双充满了不舍与担忧的、属於父母的眼睛。 这是他前世的遗憾,是他內心最深处,不愿触碰的柔软。 无尽的悲伤与悔恨,如同潮水般,要將他的意识淹没。 陈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 然后,他“抬起手”,对著那片幻景,轻轻一挥。 “过往,已逝。” 幻景,应声而碎。 紧接著,第二幕幻景出现。 那是一条通天彻地的道路,道路的尽头,是两扇截然不同的大门。 一扇门后,是无尽雷霆淬体,可成【雷泽道体】。 另一扇门后,是万千剑气归宗,可成【庚金剑体】。 两条路,都代表著无上的力量,都代表著他此刻最渴求的,中品灵根的进阶之路。 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选吧,只要你点头,这一切,唾手可得。” 陈渊笑了。 “我的路,只会由我亲手来走。” 幻景,再次破碎。 第三幕幻景,降临了。 那是一片尸山血海。 他自己,浑身是血,法力耗尽,所有的底牌都已用光。 在他的面前,站著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被无尽血光笼盖的身影。 那身影只是伸出一根手指,一股让他无法反抗、无法理解的恐怖力量,便將他彻底湮灭。 这是他最深的恐惧。 对未知的、无法抗衡的强敌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陈渊看著那道身影,看著“自己”的死亡。 他没有愤怒,没有不甘。 他只是冷静地点了点头。 “我会变得更强,更谨慎。在你出现之前,將一切威胁,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的识海之內,由戮神真意所化的金色小剑,微微一震。 三道无形的锁,应声而断。 前尘、欲望、恐惧,皆被斩去。 他的道心,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通透与坚定。 外界,平台上。 眾人只看到陈渊的手按在石碑上,身体微微一震,便恢復了平静。 前后,不过十息。 他缓缓收回手,对著眾人,微微点头,便退回了角落。 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那面黑色的问道石,却光华大放。 一缕精纯无比的、近乎化为实质的青色神魂本源,从石碑中飞出,没入了陈渊的眉心。 陈渊只觉得自己的识海,瞬间扩大了近乎一倍。 正在炼製的【庚金破魂刺】,吸收了这股力量,喻鸣作响,炼製速度,凭空加快了数倍! 全场,一片死寂。 厉飞鸿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云袖脸上的媚笑,也彻底僵住。 这个不起眼的散修,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129章 太乙筑基篇 第129章 太乙筑基篇 死寂。 平台上,是长久的死寂。 风似乎都停了,唯有那尊已经敛去光华的黑色问道石,静静地聂立在那里,像是一块无字的墓碑,默然见证著方才发生的一切。 厉飞鸿握著剑柄的手,指节已捏得发白。 他不是没有见过道心坚定之辈,雷音寺那些苦修的僧人,个个都能做到古井无波。 但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斩断三生。 那不是对抗,不是挣扎,更不是凭藉某种秘宝强行破关。 那是一种纯粹的、发自神魂本源的漠然,仿佛那些足以让任何修土沉沦的过往、欲望与恐惧, 於他而言,不过是庄周梦蝶,拂袖即去的虚妄。 此人,究竟是谁? 一个胡氏商行能请得起的护卫? 一个在宴会上唯唯诺诺,连与人对视都不敢的乡下小子? 厉飞鸿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击与羞辱。 他自谢黄沙宗百年不遇的天才,道心如铁,可他捫心自问,自己若是上前,绝无可能做得比此人更好。 他被一个自己之前从未正眼瞧过的“蚁”,在最关键的最终考验上,彻底碾压了。 另一边,欢喜庙的妖女云袖,脸上的媚笑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与忌惮。 她修炼的《无相天魔经》,最擅长洞察人心,玩弄七情六慾。 可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引以为傲的手段,都成了一个笑话。 她之前还试图用媚术去引诱、试探,现在想来,对方恐怕只是在看一只上下跳的猴子。 他的神魂,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任何投入其中的石子,都只会无声无息地沉没,连一丝涟都不会泛起。 这种人,绝非良配,甚至不是能拉拢的盟友。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是天生的掠食者。 雷音寺的几名僧人,则是双手合十,低声念诵了一句佛號。 他们看向陈渊的表情,没有敌意,只有一种看到同类的审视。 斩断过往,方能明心见性。 此人走的,或许不是佛门的路,但其心性之坚,已然有了几分“大自在”的雏形。 而剩下的几名三大家族的修士,则是纯粹的恐惧。 他们瑟瑟发抖地看著陈渊,又看看那座新鲜出炉的人形石雕,连上前的勇气都彻底失去了。 陈渊对这一切恍若未觉。 他盘膝坐在角落,心神完全沉浸在识海之中。 那股由问道石回馈的精纯神魂本源,正被他飞速地吸收、炼化。 识海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凝实。 原本还需要近四十天才能初步炼成的【庚金破魂刺】,此刻在那白色养魂木之上,已经凝聚出了一根寸许长的、散发著锋锐气息的金色小针。 虽还只是雏形,但其上蕴含的、专门针对神魂的破灭之力,已足以让任何练气期修士感到心惊肉跳。 这才是此次仙府之行,最大的收穫! 就在这时,那道冰冷宏大的声音,终於再次响起。 “问道之考,终。” “仙府核心,太乙真传,即將开启。” 隨著话音落下,那尊黑色的问道石,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其光滑如镜的表面,裂开一道道缝隙,无数古老、玄奥的符文,从缝隙中透射而出,在半空中交织、组合。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了。 仙府的核心传承! 这才是他们拼死闯到这里的最终目的! 究竟会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功法,又或是何等毁天灭地的法宝? 光华散去。 没有功法玉简,也没有神兵利器。 半空中,只悬浮著三个由符文组成的、散发著大道气息的古朴大字。 【太乙筑基篇】。 【太乙筑基篇】?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太乙仙府最核心的传承,竟然只是关於筑基的法筑基之法,在修仙界虽算珍贵,却也並非什么绝世难寻之物。 各大宗门,三大家族,谁没有自己的一套筑基法门? 为了这个,就让他们经歷了九死一生的考验? 厉飞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失望与怒意。 他要的,是能让他一飞冲天,甚至未来有望结丹、成婴的无上机缘! 而不是区区筑基之法! “仙府主人,是在戏耍我等吗?!”一名李家的修士,忍不住失声叫道。 然而,那冰冷的声音,没有理会他的质疑,继续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调,缓缓阐述。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筑基,亦有三品之別。” “下品者,假以外物,丹药筑成。譬如垒土为台,虽可登高,然风雨即蚀,其基不固,仙路渺茫,是为『凡俗之基”。世间筑基,十之九九,皆属此类。” 此言一出,厉飞鸿等宗门弟子的脸上,才微微变色。 他们宗门內的筑基之法,確实大多依赖於筑基丹。 “中品者,引天地灵物,炼煞成罡。譬如削石为基,引山川之精,风雨不动,神通自生,可窥金丹大道,是为“地煞之基”。” “上品者,於练气圆满之时,斩三尸,破我执,以神炼形,重塑道体。譬如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此乃『天道之基”。一旦功成,便与道合真,万劫不磨,长生可期。” “【太乙筑基篇】中,详述此三品筑基之要诀,如何寻觅灵物,如何炼化道体,如何规避心魔天劫——” 话音到此,整个平台上,已经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脸上的失望与愤怒,早已被无与伦比的狂热与贪婪所取代。 凡俗之基、地煞之基、天道之基! 这才是真正的无上大道!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功法传承了,这是在为他们揭示一条通往更高境界的煌煌正道! 若是能得到这份传承,什么上品法器,什么灵丹妙药,都成了不值一提的瓦砾! “此传承,便烙印於问道石之內。” 冰冷的声音,投下了最后一颗重磅炸弹。 “然,大道唯一,不传二心。此石之中,仅存一缕太乙本源,可为一人灌顶。”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谁,为善人?” 声音落下,那尊黑色的问道石,再次光华流转。 这一次,它不再考验人心,而是变成了一件散发著无尽诱惑的至宝。 平台上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和平,在这一瞬间,彻底土崩瓦解。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离开了问道石,开始警惕地、不善地,打量著身边的每一个人。 这里,有近三十人。 而传承,只有一份。 怎么办? 答案,不言而喻。 “阿弥陀佛—”雷音寺的老僧,低声宣了一声佛號,他身后的几名僧人,不自觉地站成了一个防御阵型,身上的肌肉,悄然绷紧。 云袖舔了舔嘴唇,一双媚眼之中,再无半分魅惑,只剩下毒蛇般的冰冷与算计。 而厉飞鸿,则是缓缓地,拔出了他腰间的长剑。 剑鸣声,清越而肃杀。 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他要清场。 將这里所有的人,都杀光。 然后,独占这份天大的机缘! 第130章 传承面前,清场开始! 第130章 传承面前,清场开始! 剑鸣声,並不响亮。 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平台上那层薄如蝉翼的虚假和平。 所有人的肌肉都绷紧了。 空气中,贪婪与杀意交织,粘稠得化不开。 厉飞鸿拔剑,却没有立刻动手。 他那双冷酷的眼晴,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像是在审视一群待宰的猪羊,评估著哪一个先下刀,才能最有效地瓦解所有人的抵抗意志。 “哈哈哈——天道筑基!天道筑基!“ 一个散修忽然状若疯癲地大笑起来,他双眼赤红,显然是被这天大的机缘冲昏了头脑。 他没有冲向厉飞鸿,也没有去攻击別人。 他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那尊黑色的问道石。 他想赌。 赌自己是第一个,赌自己能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夺走传承。 然而,他快。 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土黄色的流沙,毫无徵兆地从地面升起,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后发先至,一把將那名散修在了掌心。 “啊!” 悽厉的惨叫声中,流沙巨手猛然合拢。 骨骼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 鲜血顺著沙粒的缝隙滴落,很快就被平台吸收,不见踪影。 厉飞鸿缓缓收回併拢的剑指,看都未看那滩模糊的血肉,他的意图很明確。 清场。 “阿弥陀佛。” 雷音寺的老僧宣了一声佛號,他身后的几名僧人立刻结成一座小型的罗汉阵,金色的佛光从他们身上升腾而起,凝成一尊模糊的怒目金刚虚影,將他们牢牢护在中央。 “厉师兄,何必如此心急。” 云袖咯咯一笑,身形却悄然后退,与欢喜庙的几名女修拉开了距离,显然也不想被捲入第一波的混战。 厉飞鸿根本没有理会他们。 他的目標,是那些最弱的,最容易被击溃的散修和三大家族的修士。 他要用最血腥的方式,来宣告自己对这桩机缘的绝对主权。 他动了。 身形如鬼魅,直接冲入人群。 黄沙漫天,剑光纵横。 惨叫声,法宝的爆鸣声,血肉被撕裂的声音,一时间响彻了整个平台。 这些能闯到第四关的修士,没有一个是弱者,放在外面,都是一方好手。 可是在练气圆满,且功法霸道绝伦的厉飞鸿面前,他们脆弱得不堪一击。 有人祭出防御法盾,却被一剑连人带盾斩成两半。 有人施展诡异步法,却被脚下突然冒出的流沙陷阱困住,隨即被黄沙淹没。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厉飞鸿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削减竞爭者的数量。 雷音寺的僧人,只是守著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口中梵音阵阵,对外界的杀戮不闻不问。 云袖带著她的师妹们,游走在战场的边缘,身法飘忽,避开所有攻击的余波,一双眼睛却在混乱中,寻找著可以利用的机会。 陈渊依旧坐在那个角落。 他开启了秘术,將自身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狂暴的能量风暴在他不远处肆虐,飞溅的碎石与血肉甚至落到了他的脚边,他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的心神,高度集中。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他冷静地分析著每一个人的实力。 厉飞鸿,练气圆满,修行的《黄沙镇狱功》攻守兼备,土黄色的真元凝练霸道,剑法凌厉,几乎没有短板。 雷音寺的罗汉阵,佛光护体,万法不侵,那为首的老僧,气息悠长,肉身强度恐怕不在厉飞鸿之下,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欢喜庙的云袖,看似柔弱,实则最为狡猾,她的身法诡异,神魂修为不弱,绝对留有致命的后手。 这些人,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至於那些正在被屠杀的修士,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短短数十息。 平台上,还能站著的人,已经不足十个。 浓郁的血腥气,刺激著每一个人的神经。 厉飞鸿持剑而立,衣衫上纤尘不染,他周身环绕著淡淡的黄沙,衬得他宛如一尊从地狱走出的杀神。 他的目的达到了。 弱者,已经全部出局。 现在,该轮到那些硬骨头了。 他的视线,缓缓转向了雷音寺的方向。 “几位大师,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们一程?” 他的声音,冰冷而傲慢。 “厉施主杀心太重,於修行无益。” 老僧睁开双眼,古井无波。 “大道之爭,无关对错,只分生死。” 厉飞鸿不再废话,手中长剑一引。 “黄沙龙捲!” 平地起风,无数黄沙匯聚,化作一道接天连地的巨大龙捲,带著碾碎一切的威势,朝著雷音寺的罗汉阵,当头压下。 巨大的沙龙捲,几乎占据了半个平台。 其內蕴含的绞杀之力,让旁观的云袖都感到了心悸。 “起!” 雷音寺的老僧暴喝一声,他身后的几名僧人同时將手掌按在他的后心。 金光大放! 那尊模糊的怒目金刚虚影,瞬间凝实,拔地而起,化作三丈之高。 金刚不怒自威,双臂交叉,向上猛地一托。 轰! 金刚虚影与黄沙龙捲,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狂暴的能量衝击波,朝著四面八方席捲开来。 整个白骨平台,都在剧烈地摇晃。 金刚虚影周身的佛光,在黄沙的不断冲刷下,飞速地黯淡下去。 而那黄沙龙捲,也被金刚神力抵住,无法再前进分毫。 双方,竟一时僵持不下。 “哼,有些本事。” 厉飞鸿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没想到这几个和尚的合击阵法,竟能硬抗他一招。 他单手掐诀,黄沙龙捲之中,分化出无数道锋利的沙刃,如同雨点般,疯狂地切割著金刚虚影。 老僧的脸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身后的几名年轻僧人,更是脸色发白,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他们撑不了多久。 就在此时,一道粉色的身影,动了。 云袖抓住这个机会,身形化作一缕轻烟,没有去攻击任何人,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绕过战场的中心,直扑那尊黑色的问道石。 她才是真正的猎人,一直等待著蚌相爭的时刻。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触碰到问道石的瞬间。 一道沉重无比的黑影,带著呼啸的破空声,从一个所有人都忽略的角落,横贯而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前进的路上。 轰! 黑影落地,整个平台都为之一震。 那是一柄通体赤黑,造型挣狞的巨锤正是陈渊的镇岳锤。 云袖脸色一变,被迫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望向角落。 这一掷,不仅暴露了她的意图,更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向了那个一直被当做空气的人。 “是你?” 厉飞鸿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终於正视起了这个从一开始就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散修”。 第131章 底牌尽出 第131章 底牌尽出 陈渊缓缓从阴影中站起,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对著云袖歉意地笑了笑。 “姑娘,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 他的笑容,在云袖看来,却比魔鬼还要可憎。 “找死!” 厉飞鸿怒了。 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蚁,竟敢三番两次地挑畔他。 他分出一半心神,操控著漫天黄沙,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掌,朝著陈渊狠狠拍下。 这一掌,他用上了七分力,足以將一座小山都拍成粉。 他要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连同他那柄愚蠢的黑锤,一起碾成肉泥。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陈渊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 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一道漆黑的身影,毫无徵兆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那道身影,穿著一身破旧的青衣,面容清秀,双目空洞,正是被他炼製成尸傀的苏清澜。 陈渊心念一动,一枚暗红色的丹药,从储物袋中飞出,精准地射入了尸傀的口中。 燃血狂暴丹!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暴至极的黑色魔气,从苏清澜的体內,轰然爆发。 她的气息,在瞬间节节攀升,直接衝破了练气九层的壁垒,一路升到了一个无限接近练气大圆满的恐怖境地。 一头青丝,无风自动。 空洞的双眼之中,燃起了两点猩红的火焰。 面对那当头压下的黄沙巨掌,她没有闪避,甚至没有任何哨的动作。 她只是缓缓抬起一只白皙的手掌,迎了上去。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半空中,无声地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黄沙巨掌,在接触到那只看似纤弱的手掌时,就像是遇到了克星,组成巨掌的每一粒沙子,都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魔气侵蚀、分解,化作最原始的尘埃。 前后不过一息。 那遮天蔽日的黄沙巨掌,便彻底消散,化作虚无。 全场,一片死寂。 雷音寺的老僧,停下了口中的梵音,一脸骇然地望著那道魔气滔天的身影。 云袖更是容失色,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而厉飞鸿,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他的最强神通之一,竟然.—被如此轻描淡写地破解了? 苏清澜一掌破去神通,动作不停。 她脚下一点,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她已经出现在厉飞鸿的面前,一记毫无感情的掌刀,朝著他的脖颈,横削而去。 厉飞鸿到底是黄沙宗首席,战斗经验何其丰富。 在苏清澜破开他神通的瞬间,他心头警兆狂鸣,想也不想,一面由黄沙凝聚而成的厚重盾牌, 便挡在了身前。 鐺! 掌刀斩在沙盾之上,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闷响。 沙盾应声而碎。 厉飞鸿借著这股衝击力,身形暴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没有法力波动,纯粹的肉身力量,却霸道到了这种地步! “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雷音寺的老僧,此刻也反应了过来。 他捨弃了对厉飞鸿的防御,转而操控那尊金刚虚影,一拳轰向了苏清澜。 佛门功法,天生克制一切邪魔外道。 面对那煌煌佛光,苏清澜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她不退反进,同样一拳迎上。 漆黑的魔气与璀璨的佛光,再一次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这一次,爆发出了惊人的巨响, 金刚虚影被一拳打得手臂开裂,佛光狂闪。 而苏清澜,也被那宏大的佛力震得倒飞出去,身上的魔气都溃散了些许。 “好机会!” 云袖眼中精光一闪。 她没有去攻击任何人,而是再次化作一道粉色流光,射向问道石。 然而,就在她即將得手的瞬间。 一道无形的、冰冷的、仿佛能刺穿灵魂的锐气,锁定了她。 云袖浑身一僵,一股源於神魂深处的巨大危机感,让她瞬间亡魂大冒。 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近在哭尺的传承,身形在半空中硬生生一扭,险险地避开了这道无形无影的攻击。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陈渊。 只见陈渊正一脸平静地看著她,那双眼睛,深邃得像是一口古井,让她看不出任何情绪。 刚刚那是什么? 神魂攻击秘术? 这个男人的底牌,到底还有多少! 场上的局势,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诡异。 厉飞鸿、雷音寺老僧、尸傀苏清澜,三方形成了混战。 而陈渊,则像一个局外人,用那柄黑锤和未知的神魂秘术,牵制著伺机而动的云袖,阻止任何人靠近问道石。 他成了这场混乱的掌控者。 厉飞鸿越打越是心惊。 这具尸傀,根本就是一个不知疲倦、不畏生死的杀戮机器。 它的每一击,都蕴含著崩山断岳的巨力。 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佛光普照,不断削弱他力量的老和尚,他一时间竟落入了下风。 “不能再拖下去了!” 厉飞鸿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融入周身的黄沙之中。 “黄沙镇狱—.万物归尘!” 他用出了压箱底的禁术。 整个平台上的黄沙,都变成了刺目的血红色。 一股寂灭、荒芜的气息,笼罩了全场。 无论是正在攻击的尸愧,还是佛光护体的老僧,亦或是游走在边缘的云袖,都被这股力量锁定。 这是无差別的范围攻击,他要將所有人都拖入绝境,为自己创造最后的机会! 然而,也就在他发动禁术,心神与神通融为一体,防御最为薄弱的瞬间。 陈渊,动了。 他识海之中,那根由戮神真意和养魂木精华淬炼而成的【庚金破魂刺】,喻然一震。 一道比髮丝还要纤细,几乎无法被感知的金色神芒,悄无声息地离体而出,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直接刺向了厉飞鸿的眉心。 “啊——!” 厉飞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了进去。 神魂传来的剧痛,让他凝聚的神通,瞬间失控。 苏清澜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的身影,穿透了狂暴的血色沙暴,一只手掌,精准地印在了厉飞鸿的胸口。 噗! 厉飞鸿如遭雷击,护体真元寸寸碎裂,整个人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气息瞬间菱靡到了极点。 他败了。 败得莫名其妙,败得憋屈无比。 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的。 重伤之下,厉飞鸿再无恋战之心。 他捏碎了一枚玉符,一道血光將他包裹,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他逃了。 厉飞鸿一逃,场上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云袖看著那具魔气滔天、毫髮无伤的尸傀,又看了看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陈渊,心中寒气直冒。 她毫不犹豫,取出一张粉色的手帕,往空中一拋,手帕化作一只巨大的蝴蝶,载著她和剩下的欢喜庙弟子,同样化光而去。 转眼间,平台上只剩下了陈渊和雷音寺的几名僧人。 老僧看了一眼那尊问道石,又看了看陈渊,最终双手合十,低嘆一声。 “施主与此宝有缘,我等,不爭了。” 说完,他便带著弟子,主动退出了光门。 平台上,终於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陈渊,和他身前那具缓缓收敛魔气的尸傀。 他缓步走到那尊黑色的问道石前,伸出手,轻轻地按了上去。 宏大而玄奥的信息流,瞬间涌入他的识海。 凡俗之基、地煞之基、天道之基三条截然不同的筑基之路,清晰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太乙仙府,最终的传承,归他所有。 第132章 太乙之灵,筑基三要 第132章 太乙之灵,筑基三要 平台上,万籟俱寂。 陈渊的手掌,稳稳地按在那尊冰冷的黑色问道石之上。 宏大而玄奥的信息洪流,顺著他的手臂,疯狂涌入他的识海。 【筑基篇】! 凡俗之基、地煞之基、天道之基三条通往不同未来的道路,在他心神中清晰地铺展开来, 每一个字都蕴含著大道的至理,引人沉沦。 他的神魂在被动地接纳,也在贪婪地吸收。 就在这灌顶传承即將完成的最后一刻,异变陡生。 一股冰冷、死寂、充满了毁灭万物意味的可怕气息,从问道石的最深处,骤然甦醒。 这股气息无视了陈渊的肉身,无视了他的法力,直接锁定了他的神魂。 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主人,发现了闯入府邸的窃贼,要將他连同他所窃取的一切,都彻底抹去,化为尘埃。 陈渊的识海掀起了滔天巨浪,那刚刚烙印下来的【筑基篇】符文,在这股毁灭气息的衝击下, 竟开始剧烈地颤动,似乎隨时都会崩溃。 而他的神魂,更是传来一阵被碾碎般的剧痛。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地浓郁,笼罩了他。 也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直静立在他身旁的尸傀苏清澜,那双空洞的眼眸深处,一缕微不可查的金色光华,被动地激发。 那是来自那位苏真君的【金性】本源。 这缕【金性】,与问道石內那股毁灭气息,仿佛是宿命中的仇敌。 它没有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威能,只是从苏清澜体內瀰漫而出,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堪堪挡在了陈渊的神魂之前。 赋—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无声地碰撞,又无声地湮灭。 毁灭气息的衝击,被硬生生地阻断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喘息,为陈渊爭取到了唯一的生机。 问道石上的光华,猛地向內一敛。 那股致命的毁灭气息,也隨著光华的收缩,退潮般消失不见。 陈渊强行压下识海的剧痛,闷哼一声,面色变得有些苍白。 他缓缓收回手,警惕地盯著眼前的石碑。 石碑表面,光影流转,一个梳著冲天辫,身穿青色道童服饰,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大的孩童光影,竟从石碑里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他悬在半空,揉著悍的睡眼,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脸上全是被人吵醒的不高兴。 他警了一眼陈渊,开口便是满腹的牢骚, “吵死了,吵死了!几百年了,就不能让人好好睡一觉吗?” 陈渊心头剧震,但脸上却未表露分毫。 府灵! 这太乙仙府,竟还有府灵存在! “晚辈无意搅扰前辈清修,还望恕罪。” 他拱了拱手,言语间不卑不亢,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著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道童。 那府灵根本没理会他的客套,而是围著他飘了一圈,嘴里喷喷有声。 “喷,练气七层,下品金,水灵根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进来的人质素越来越差了?” 他又飘到户傀苏清...清澜面前,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她冰冷的脸颊。 “这具尸愧炼得倒还有点意思,可惜了,是个死物———”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这股气息·是苏武年那个疯女人的?” “她还没死?” 他猛地转过头,视线重新聚焦在陈渊身上,那眼神,多了一抹玩味。 “小子,你运气不错啊。” 陈渊心头一凛,没有说话,静待下文。 “按真君留下的规矩,没有『太乙令』,擅自闯到这里,还拿走了核心传承,唯一的下场,就是神魂俱灭,化为这块问道石的养料。” 府灵指了指陈渊,又指了指脚下的石碑。 “本来,你刚才已经死定了。” 他话锋一转,又飘回苏清澜身边,绕著她飞了两圈。 “不过嘛,看在这疯女人还留了一缕气息在世上的份上,也看在当年太乙真君还欠了她半个人情的份上. 府灵摸著下巴,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今天就破例,饶你一命。” 陈渊的內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乙令? 苏武年? 太乙真君欠她人情? 无数的线索,在脑海中串联,又断开,让他一时间难以理清头绪。 “多谢前辈。” 他再次拱手,尽力沉声说道。 “晚辈想知道,代价是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府灵听到“代价”二字,嘿嘿一笑,露出了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狡点。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既然拿了真君的传承,自然就要替真君办件事。” “这【天道筑基】法,可不是白给你的。” 他卖了个关子,绕著陈渊飞得更快了。 “传承已经强行烙印在你的神魂里,现在就算你想反悔,也晚啦!” “至於具体的代价”嘛———“” 府灵拖长了语调,小脸上满是戏謔。 “不急,我得慢慢跟你说。” 陈渊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站著,等待府灵的下文。 他明白,现在的主动权,完全在对方手里。 府灵见他如此沉得住气,反倒觉得有些无趣,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了那柄巨大的镇岳锤上, 晃悠著两条小短腿。 “想必你也看到了,【筑基篇】里,有三条路。” “凡俗之基,就是用丹药硬顶上去,根基最差,一辈子也就那样了,不提也罢。” “地煞之基,需要引天地灵物入体,炼煞成罡,比凡俗之基强点有限,但终究是外物,潜力不大。” 府灵的声音,带著一种源於远古的傲慢, “真君留下的传承,真正的核心,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天道之基』。” 他顿了顿,似乎在等著陈渊发问。 陈渊却依旧沉默,像个最认真的听客。 府灵只好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所谓天道筑基,说白了,就是在你自己的丹田气海里,復刻一方小天地。” “想要开闢天地,自然就需要构成天地的基本要素。” 府灵伸出三根手指。 “天,地,人。三才合一,方成大道。” “想筑『天道之基』,就得集齐三样东西,天、地、人,三才合一,缺一不可!” “第一,为天!” 府灵的声音陡然变得空灵,带著一丝大道的韵味。 “这『天”,不是你头顶那片天,而是法则!是要你在小小的练气期,就去感悟一道真正的大道法则!金、木、水、火、土、风、雷——-隨便哪一种,你都得摸到它的皮毛,让它在你未来的道基里,留下一颗独一无二的种子! “寻常修士,到了筑基、金丹,能摸到法则的边都算天纵奇才了,而你,必须现在就做到!” 府灵又伸出第二根手指,脸上的戏謔之色更浓了。 “第二,为地!” “这『地”,就是承载你那方小天地的根基。根基不牢,地动山摇!所以,必须是世间最顶尖的灵物,差一丝一毫都不行!比如,黄沙宗的『九窍地脉神砂”!” 他伸出第三根手指,几乎要戳到陈渊的鼻子上。 “第三,为人!” 府灵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语气,那双眼睛里,闪烁著不属於孩童的戏謔。 “这『人”,就是你自个儿!你的法力,必须达到一个前无古人,后也未必有来者的境界一练气十层!” “练气十层?” “不是练气九层大圆满,而是打破铁律,突破极限的第十层!” 府灵的声音陡然拔高。 “只有到了那个份上,你那小小的丹田气海,才算勉强有个资格,去承载法则与灵物,去开闢那方独属於你的小天地!” 他说完,拍了拍手。 “天时、地利、人和,三样凑齐,你,才能活。” “现在,你告诉我,这三样,哪一样是你这种小修士能搞到手的?” 府灵飘到陈渊面前,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 “而你现在要做的第一步,就是知道练气十层怎么修炼。” “我会传你法门,凝气成液,压缩极致,突破十层。” 第133章 烫手山芋不好拿 第133章 烫手山芋不好拿 “其次,就是找到最顶级的『地”属性灵物,用来给你那方小天地打地基,让它別刚一开闢就塌了。” 陈渊的心神没有丝毫波动,终於开口。 “是何种灵物?” 府灵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小脸上立刻绽放出算计得逞的笑容。 “你现在要找的宝贝,”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陈渊面前晃了晃,“听好了,叫『九窍地脉神砂”。” “记清楚咯,不是路边那些没用的黄沙,也不是什么狗屁灵沙。” “而是必须在地脉灵眼的绝对核心里,被上万年的精纯灵气冲刷,洗乾净所有杂质,自己『活』过来,生出九个窍穴的『神砂”。” 府灵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 “此物,是你奠定『地之基”的唯一选择,没得换。” 九窍地脉神砂。 陈渊將这个名字,刻在了神魂深处。 他继续发问,语气冷静得让府灵都感到一丝异。 “此物,在何处?” 府灵脸上的笑容,灿烂到了极点,甚至带著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哎呀,这都过去多少万年了,我上哪儿给你记著去” 他挠了挠头,做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眼珠子却滴溜溜地转。 “哦!对了!想起来了!” “以前听真君他老人家骂街的时候提过一嘴,说这黄沙域最大的一条地脉灵眼,好像就在一个叫.叫什么来著———.“ “哦,黄沙宗的破山门底下!” 黄沙宗! 当这三个字从府灵口中吐出的瞬间,陈渊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府灵还在继续,像是要把盐撒在伤口上。 “至於那里的神砂品质怎么样,不好说。不过嘛,年代肯定是够久了,量嘛,应该也管够你用他说完,便抱著胳膊,笑嘻嘻地看著陈渊,准备欣赏他脸上即將出现的绝望、愤怒,或是崩溃。 然而,陈渊脸上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沉默。 一种死寂般的沉默。 在这一瞬间,仙府、考验、传承、黄沙宗一条条线索,在他脑中拧成了一根冰冷的绞索,然后,稳稳地套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这所谓的无上机缘,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一个专门为黄沙宗,或者说,为所有踏入此地的修士,量身定做的致命陷阱。 府灵看穿了他的心思,也懒得再装了,直接摊牌。 “没错,你脑子转得挺快嘛。” 他的声音,恢復了之前的冰冷与古老,再无半分孩童的天真。 “真君留下这座仙府,本就是一个鱼鉤。” “目的,就是找一个足够聪明,足够心狠,也足够倒霉的傢伙,替他去报仇。说得难听点,就是找条够凶的狗,去咬死对头满门。” “又或者,等他那些仇家的后人自己蠢乎乎地送上门来,拿了这份看得见、摸不著的传承,然后逼著他们,去自相残杀。” 府灵的声音里,透著一种玩弄眾生命运的冷酷快意。 “是不是很有趣?” 陈渊抬起头,第一次正视著府灵。 “若是我放弃呢?” “晚了。” 府灵摊开手,一脸的爱莫能助, “在你拿到【筑基篇】的那一刻,它就已经和你的神魂,焊死了。” “我家老爷不做慈善,这传承,可不能白拿。” 府灵的笑容,变得挣狞起来。 “所以,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在练气圆满之前,把这三样东西凑齐,成功筑就你的天道之基,成为我家老爷关门弟子,从此仙路坦荡,海阔天空。” “二,什么都不做,然后等著练气圆满那天———“ 府灵咧开嘴,做了一个口型“砰!” “你的神魂,会炸成一朵天上最漂亮的烟,连点渣子都不会剩下。” 他歪著头,看著陈渊。 “你,选哪条?” 面对这近乎无解的死局,陈渊的心,反而沉静了下来。 没有愤怒,没有绝望。 越是危险的境地,他越是冷静。 他只是平静地看著府灵,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只要能搞到『九窍地脉神砂”,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可以?” 府灵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欣赏。 在这种绝境下,还能如此迅速地抓住问题的核心,而不是怨天尤人,这个小子,有点意思。 “当然。” 他点了点头,肯定了陈渊的猜测。 “真君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偷、抢、骗、杀,隨你的便。” “黄沙宗那群老傢伙,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能从他们手里抠出东西来,那也算是你的本事。” 府灵的语气轻鬆道。 陈渊心中瞭然。 看来,当年太乙真君与黄沙宗的仇怨,不是一般的大。 他接受了现实,並且开始异常冷静地,为自己的未来,重新进行规划。 去黄沙宗的山门底下,盗取镇派之宝级別的『九窍地脉神砂”。 这件事的难度,无异於凡人屠龙。 但,並非全无机会。 府灵见陈渊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反而觉得有些无趣。 他本来还想欣赏一下陈渊崩溃绝望的表情。 “算了,算了。” 他百无聊赖地摆了摆手,从自己那虚幻的袖子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枚灰扑扑的玉简,隨手扔给了陈渊。 “看在苏武年那个疯女人的面子上,再送你个小玩意儿。” 陈渊伸手接住玉简,入手一片冰凉。 “这是真君早年游歷四方时,为了方便混进別人家的宗门里偷东西—啊,不对,是为了『交流学习”时,自创的一门小法诀。” 府灵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介绍起来。 “【千幻敛息诀】。” “这门法诀没什么攻击力,唯一的作用,就是偽装。” “它能改变你的容貌、身材、骨骼,甚至是法力波动的属性。” 府灵的语气里,透著一股掩饰不住的得意。 “最关键的是,它还能模擬出一种独特的灵魂气息,覆盖在你原本的气息之上。” “只要你別倒霉到碰到元婴期的老怪物,就算是筑基期大圆满的修土,站在你面前,也看不穿你的偽装。” 府灵说完,又晃悠著腿,补充了一句。 “能不能混进黄沙宗,拿到你需要的东西,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陈渊握紧了手中的玉简。 这枚玉简,就是他破局的唯一希望。 “多谢前辈。” 他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谢。 府灵挥了挥手,一副懒得再理你的样子。 “行了行了,该说的都说了,这仙府的灵气也快耗尽了,赶紧滚蛋吧,別打扰我睡觉。” 他话音刚落。 整个白骨平台,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那尊黑色的问道石,寸寸碎裂,化作最精纯的能量,消散在空中。 平台四周的空间,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混沌的虚空乱流,从裂缝中渗透进来。 这座支撑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太乙仙府,终於走到了尽头。 府灵的身影,也隨著平台的崩塌,变得越来越淡。 他最后看了陈渊一眼,打了个哈欠,重新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那即將湮灭的虚空深处。 陈渊没有丝毫犹豫。 他心念一动,將尸傀苏清澜和镇岳锤收回储物袋,隨后一把抓住那枚【千幻敛息诀】的玉简, 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了那道在崩塌中若隱若现的回归光门。 眼前一。 刺目的阳光,与乾燥的风沙,取代了之前的混沌与黑暗。 陈渊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出现在了金沙绿洲外的戈壁滩上。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 只见远方的天空中,那道贯通天地的巨大青色光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黯淡、消散。 前后不过干数息,光柱便彻底消失。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著的一丝空间波动,证明著那座仙府,曾真实地存在过。 一场席捲了整个金沙绿洲,让无数修土为之疯狂,为之殞命的仙府之爭,就此落下了惟幕。 陈渊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他,已经没有退路。 许久之后,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第134章 千幻与真气化液 第134章 千幻与真气化液 戈壁滩上,狂风卷著黄沙,颳得人脸生疼。 陈渊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天空那道巨大的青色光柱已经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周围空空荡荡,只有风声呜咽,再无半分仙府的痕跡。 一场席捲了整个金沙绿洲,引得无数修士疯狂,更让绝大多数人殞命的仙府之爭,就此落幕。 他没有在原地过多停留,身形一晃,便消失在茫茫戈壁之中。 寻了一处地势隱蔽、罕有人至的石窟,陈渊用巨石封死洞口,又布下数道警戒阵法,这才盘膝坐下。 他没有急著去修炼,而是先將此行的所有得失,在脑中復盘了一遍。 最大的收穫,无疑是【筑基篇】和那道神魂本源。 神魂本源已经彻底吸收,他的识海比之前壮大了近一倍,神魂凝练坚韧,对於【庚金破魂刺】 这等神魂秘术的操控,也愈发得心应手。 而【筑基篇】—— 陈渊沉下心神,再次仔细研读烙印在神魂中的信息。 天道筑基,三才合一。 感悟法则为“天”。 顶级灵物为“地”。 练气十层为“人”。 这三者,任何一个条件,都足以让九成九的修士绝望。 法则感悟,虚无縹緲,那是金丹老祖都梦寐以求的境界。 顶级灵物,更是可遇不可求,足以引得无数宗门大打出手。 至於练气十层·— 陈渊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府灵最后传下的那段法门上。 凝气成液。 这四个字,便是通往练气十层的唯一路径。 寻常修士修炼,从练气一层到九层,丹田气海中的法力,始终是气態。 哪怕是练气九层大圆满,也不过是法力雄浑到了极致,气海充盈,却依旧是气。 而这法门,要求修士在练气期,就强行將气態的法力,进行极致的压缩,使其由气化液。 这是一个逆天的过程。 丹田气海,本就是为了容纳气態法力而生。 强行將法力液化,其密度、重量、威力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一滴液態法力,都重若水银,对丹田气海的压迫,將是难以想像的。 这无异於在一个脆弱的皮囊里,装满了沉重的铁砂。 寻常修士若是这么干,唯一的下场,就是丹田被活活撑爆,一身修为,毁於一旦。 陈渊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也只有他这种肉身强横到变態的体修,才有一丝可能,承受住这种恐怖的压力。 【龙煞霸体】,是他唯一的依仗。 “代价——真是够大的。“ 陈渊喃喃自语。 太乙真君,当真是好狠的算计。 同样是真君,性情显然也有所差別的,苏武年虽然凶悍,却不至於如此玩弄后生晚辈。 沉默良久,陈渊將所有的杂念都压了下去。 愤怒和怨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筑基。 他的手指,摩挲著那枚【千幻敛息诀】的玉简。 这是府灵给的“小玩意儿”,也是他现在破局的一个希望。 神念探入玉简,一篇玄奥复杂的法诀,涌入他的脑海。 这门法诀的核心,並非障眼法,而是一种对自身生命磁场和灵魂波动的深度模擬与偽装。 改变容貌骨骼,只是最浅显的应用。 真正强大的,是它可以模擬出一种全新的、独一无二的灵魂气息。 灵魂气息,是修士的根本印记,比容貌、法力波动都更加难以偽装。 这也是为何许多宗门,都用魂灯、魂简来確认弟子生死的原因。 有了这门法诀,他就相当於有了一张可以隨时替换的“皮囊”。 只要不碰到元婴期的老怪物,筑基修士当面,也难辨真偽。 陈渊將玉简贴在额头,开始全力参悟。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內,掌握这门保命的绝学。 至於【筑基篇】的修炼,也得提上日程。 他虽然远没到练气圆满,但按照“凝气成液”的法门去修炼,哪怕只是液化一丝法力,对他目前的实力,也必將是巨大的提升。 前路已定。 唯有向死而生。 洞窟之內,光线昏暗,只有几颗照明石散发著微弱的光。 陈渊盘膝而坐,他的脸庞正发生著诡异的变化,如同水面泛起的涟漪。 时而颧骨高耸,时而鼻樑塌陷,甚至连身高体型,都在发出细微的骨骼爆鸣声中,不断地调整他身上那股独有的、混合著龙煞霸体的凌厉气息,也隨之收敛,变得平庸、混浊,就像戈壁上隨处可见,为了几块灵石奔波劳碌的普通散修。 【千幻敛息诀】。 这门法诀的玄妙,远超陈渊的想像。 它並非简单的障眼法,而是从根本上扭曲自身的生命磁场,模擬出一种全新的灵魂波动。 隨著他一遍遍地运转法诀,识海中的神秘玉符也隨之震动,一行崭新的紫色词条,缓缓浮现。 【千幻(入门)】:你可以隨意改变自身的容貌、骨骼与气息,筑基之下,无人可以看穿你的偽装。 成了。 陈渊缓缓收功,恢復了本来的面貌。 他没有停歇,立刻將心神沉入丹田气海。 下一刻,他开始运转【筑基篇】中那段凝气成液的法门。 他调动一丝精纯的法力,用神魂將其包裹,然后开始疯狂地向內压缩。 轰! 他的丹田猛地一震,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丹田气海的內壁,在这股恐怖的压力下,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这还仅仅是一丝法力。 陈渊闷哼一声,【龙煞霸体】被动激发。 赤黑色的气血之力,瞬间流淌至丹田,如同最坚固的堤坝,將那即將崩溃的气海壁垒,强行稳固住。 他咬紧牙关,神魂之力再度加大。 那丝被压缩到极致的法力,仿佛达到了一个临界点,猛地向內一塌。 嗤。 一声轻响。 一滴仅有米粒大小,却闪烁著金属光泽,沉重无比的液態法力,诞生了。 它滴落进气態的法力海洋中,竟直接沉底,激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 一股前所未有的充实感与力量感,从丹田深处传来。 仅仅一滴液態法力,其蕴含的能量,就远超之前十倍的气態法力。 成了! 识海中,又一道全新的紫色词条,应运而生。 【真元化液(入门)】:你已初步掌握凝气成液的法门,法力精纯度与爆发力远超同阶。 第135章 战事吃紧 第135章 战事吃紧 半年光阴,弹指即过。 对干凡人而言,这或许是一段不短的岁月,但对於陈渊这样的修士,不过是几次深层次的打坐而已。 石窟之內,死一般地安静。 陈渊盘坐的身形,早已被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若非胸口还有著微不可查的起伏,几乎会被人当成一具坐化的古尸。 这半年,他过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闭关都要艰苦。 凝气成液,说来简单,实则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之上。 每一天,他都要忍受丹田被反覆撕裂、又被【龙煞霸体】强行修復的剧痛。 这过程,不亚於一场永无止境的凌迟。 寻常修士,別说半年,就是半天都撑不下来。 但陈渊撑住了。 凭藉著远超常人的坚韧意志,以及【龙煞霸体】这逆天的体魄。 他的丹田,在这场残酷的锤炼中,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被一次次地拓宽、加固,变得坚韧无比,內壁甚至泛起了一层淡淡的赤黑色光泽。 气海之內,原本浩瀚的气態法力海洋,如今已经有十分之一,转化为了沉甸甸的液態真元。 这些液態真元静静地躺在丹田底部,每一滴都蕴含著爆炸性的力量。 与此同时,他对【千幻敛息诀】的掌握也日渐纯熟。 心念一动,他可以变成满脸风霜、眼神麻木的年迈散修。 再一动,又能化作一个身形瘦弱、畏畏缩缩的宗门杂役。 气息、骨骼、乃至灵魂波动,都天衣无缝。 识海玉符上,那道紫色词条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千幻(精通)】:你可以隨意改变自身的容貌、骨骼与气息,只要对方神魂不强出你一个大境界,便无法看穿你的偽装。 这门法诀,已然成了他最大的护身符之一。 今日,陈渊从深度的修炼中醒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內的法力已经积蓄到了练气七层的顶峰,丹田传来阵阵饱胀之感,突破的契机,到了。 他没有犹豫,將储物袋中剩下的所有灵石全部取出,在身周布下一个简易的聚灵阵。 浓郁的灵气,瞬间將小小的石窟填满。 陈渊双目一闭,开始衝击瓶颈。 这一次的突破,与以往截然不同。 若是从前,他需要小心翼翼地引导著气態法力,衝击那道无形的壁垒,过程充满了不確定性。 而现在,他心念一动,丹田底部的一滴液態真元,被缓缓调动起来。 这滴真元甫一离开丹田底部,便爆发出难以想像的威势,如同一颗烧红的铁球,蛮横地冲向那道境界壁垒。 没有丝毫阻滯。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他的体內炸开。 那道困扰了无数练气七层修士的瓶颈,在这滴液態真元的衝击下,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瞬间被捅穿、碾碎。 一股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力量,从四肢百骸中涌现。 练气八层! 成了! 突破的动静远未平息,狂暴的灵气顺著他的经脉疯狂涌入,被新生的法力鯨吞蚕食,不断壮大。 许久之后,石窟內的灵气才逐渐平復下来。 陈渊缓缓睁开双眼,一道精芒一闪而逝。 他握了握拳,感受著体內奔涌的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充斥心头。 他站起身,走到石窟的墙壁前。 没有动用法力,仅仅是催动了【龙煞霸体】的力量,然后平平无奇地一拳挥出。 噗。 一声轻响。 坚硬无比的岩壁,像是豆腐一般,被他的拳头毫无阻碍地穿了进去,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无比的孔洞。 这纯粹的肉身力量,已经堪比上品法器。 陈渊抽出手臂,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储物袋,里面的灵石和丹药,已经消耗殆尽。 是时候出去了。 他心念一动,【千幻敛息诀】运转。 身形、容貌、气息,在短短数息之內,便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一个四十岁上下,面容憔悴,修为只有练气五层,眼神中带著几分落魄与警惕的中年散修。 做完这一切,他移开堵住洞口的巨石,迎著刺目的阳光,一步踏出。 戈壁滩上,半年未见的天日,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他需要找个地方,好好了解一下,这半年时间,外面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陈渊辨明了方向,不疾不徐地朝著金沙绿洲走去。 他此刻的偽装,是一个名叫“张三”的倒霉散修,半年前误入一处险地,被困了许久才侥倖逃生,修为还跌落到了练气五层。 这个身份,普通,不起眼,在黄沙域这种地方,每天都有无数个“张三”在挣扎求生,或者无声无息地死去。 越是靠近绿洲,他眉头皱得越紧。 气氛不对。 半年前,这里因为太乙仙府的开启,虽然鱼龙混杂,但更多的是一种寻宝的狂热。 而现在,空气中瀰漫的,却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紧张与肃杀。 绿洲的入口处,设立了重重关卡,一队队身穿黄沙宗服饰的修土,面色冷厉,手持法器,盘查著每一个进出之人。 往日里那些兜售小玩意的摊贩,早已不见踪影。 陈渊混在入城的人流中,低著头,將一个散修的卑微与惶恐,演绎得淋漓尽致。 守卫只是粗略地用神念扫了他一眼,便不耐烦地挥手放行。 一个练气五层的穷散修,根本不值得他们多看一眼。 顺利进入绿洲,陈渊直奔记忆中的那家茶楼。 那是打探消息最快的地方。 茶楼里的人比半年前少了许多,但气氛却更加凝重。 三三两两的修士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交谈,脸上都带著化不开的忧色。 陈渊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在角落里坐下,竖起耳朵,將周围的谈话声尽收耳底。 很快,他便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半年前,太乙仙府的光柱冲天而起,又在短短数日后,毫无徵兆地彻底消失。 这一变故,让整个黄沙域都为之震动。 据说,除了少数几人提前退出,绝大部分进入仙府的修士,都隨著仙府的消失,一同湮灭。 各大势力,损失惨重。 尤其是黄沙宗,带队的首席弟子厉飞鸿重伤回去,数十名內门精英,全都有去无回,魂灯尽灭。 这对於本就在与沧溟域的战爭中捉襟见肘的黄沙宗而言,无异於雪上加霜。 而比仙府消失更让人惶恐的,是战爭。 与沧溟域的战事,在最近几个月里,急转直下。 黄沙宗在前线的一处重要据点被攻破,防线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大片疆域沦陷。 如今,整个黄沙域,风声鹤唳。 为了补充战力,黄沙宗已经开始了疯狂的强制徵召。 无论宗门还是散修,只要是在黄沙域地界上的练气修士,都必须前往前线效力。 违令者,一律按叛宗处置,就地格杀。 “他娘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邻桌一个壮汉,猛地一拍桌子,压低声音怒骂。 “去前线就是送死!听说那边的魔崽子,杀人不眨眼,咱们这种散修上去,连炮灰都算不上!” “不去又能怎地?你没看城外那些黄沙宗的执法队,跟疯狗一样,见人就查修为,前几天,有个练气八层的前辈想跑,当场就被斩了!” “唉,早知道,就不来这鬼地方了。” 第136章 遇故人 第136章 遇故人 陈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说实话,他已经大概能猜到沧溟域,应该就是碧海宗所在的地方,自己的传送地点稍微偏了点,来到了隔壁的黄沙域。 茶水微微苦涩,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局势,比他想像的还要严峻。 去前线? 他可没兴趣给黄沙宗当炮灰。 但留在这后方,被当成徵召对象,迟早也会暴露。 他需要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一个既能避开徵召,又能光明正大地接近黄沙宗核心,去寻找那“九窍地脉神砂”的办法。 他的脑中,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慢慢成型。 强制徵召,只针对那些无根无萍的散修,以及附庸的小家族。 但对於黄沙宗自己的核心弟子,尤其是那些有背景、有传承的真传弟子,宗门向来是保护为主,不会轻易让他们去前线送死。 如果自己能变成他们中的一员呢? 有千幻敛息诀在,似乎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陈渊的指尖,在粗糙的木桌上,轻轻敲击著。 他需要一个身份。 一个足够分量,足够真实,足以骗过所有人的身份。 茶楼外的街道上,一队黄沙宗的执法修士,正押著几个哭天喊地的散修走过。 陈渊的视线,从那些人绝望的脸上扫过,没有半分波澜。 他放下几枚铜板,站起身。 他挤出人群,朝著黑石城的方向,大步走去。 是时候,回去了。 黑石城,內城。 黄元盘坐在静室內,那两颗被盘得油光发亮的核桃,在他的掌心缓缓转动,发出沉闷的“咔咔”声。 只是这声音,比起半年前,多了几分不耐。 静室的门被推开,僕役连滚带爬地进来,脸上全是惊惶。 “长老,前线——前线又败了!” “沧溟域那群魔崽子,攻破了黑风口,宗门直属的第三、第七执法队,全军覆没!” 黄元手中的核桃,停了。 他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阴沉,“知道了。” 他的声音沙哑,听不出什么情绪。 “宗主有何法旨?” 僕役颤声道。 “宗主——宗主下达了最高徵召令,命各城长老,不惜一切代价,徵调所有可战之力,三月之內,驰援主脉。” “不惜一切代价—— 黄元咀嚼著这几个字,乾瘦的脸上,浮现一抹自嘲的笑意。 他黄元,躲了半辈子,远离宗门权斗,龟缩在这边陲小城,图的就是一个清净,一个安稳。 可到头来,还是被卷了进来。 “传令下去。” 黄元站起身,声音陡然转冷。 “即日起,黑石城徵召力度,再提三成。” “凡练气四层以上散修,一体徵召,不得有误。” “若有反抗,或企图逃遁者—.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 “杀无赦。” “是!” 僕役领命,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静室內,重归安静。 黄元走到那摆放魂灯的木架前,看著那盏属於沙通天的、早已熄灭的魂灯,久久不语。 “哎,无人可用吶——..” 大半年了。 而那个杀了沙通天三人的凶手,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跡。 黄元没空再想下去。 如今宗门大乱,强敌压境,他更没有精力去追查这桩陈年旧案。 黑石城,外城。 街道上的气氛,比陈渊离开时,萧索了不止一星半点。 往日里隨处可见的吆喝叫卖的摊贩,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面色不善,来回巡逻的黄沙宗修士。 他们的法袍下摆,都沾著洗不乾净的暗红色,身上那股子煞气,不是杀人就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路上行走的散修,个个行色匆匆,低著头,生怕被这些巡逻队多看一眼。 空气里,瀰漫著一股名为“徵召”的恐慌。 陈渊驼著背,脸上是一副被生活压垮了的麻木,混在人流中,朝著骸骨集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去茶馆,也没有去任何鱼龙混杂之地在如今这种高压环境下,那些地方早已成了黄沙宗钓鱼的池塘。 他要去见的,是一个老朋友。 骸骨集的广场,比半年前更加破败。 那口聚灵井依旧在广场中央,只是周围已经没有散修盘坐修炼。 偶尔有几个瘦骨鳞的修士路过,也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脸上全是压抑不住的恨意与恐惧。 显然,这口井的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 它成了黄沙宗悬在所有散修头上的一柄刀,逼著他们要么去前线送死,要么就在这城里被活活吸乾。 陈渊的脚步,停在了一家铁匠铺前。 铺子还是那个铺子,只是门板上多了几道刀劈斧砍的痕跡,门前也冷清了许多。 “叮!当!” 沉闷而有节奏的打铁声,从铺子深处传来,陈渊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铺子里,一个精赤著上身的独臂汉子,正挥舞著铁锤,一下下地砸在烧红的铁锭上。 火星四溅,映照著他那张饱经风霜,却异常坚毅的脸。 正是铁南。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陈渊的到来,恍若未闻。 陈渊也不打扰,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旁,看著他打铁。 铁南的锤法,还是那么刚猛,但比起半年前,似乎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每一锤落下,都恰到好处,將铁锭中的杂质,一点点地逼迫出来。 “当!” 最后一锤落下,铁南將成型的铁器扔进一旁的水槽。 “喵啦”一声,白色的水汽蒸腾而起。 他这才转过身,用仅剩的左手拿起掛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满头的汗。 “客官,要点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带著长久劳作的疲惫。 他的目光扫过陈渊,没有停留,只是公式化的询问。 陈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壶酒,和两只用油纸包著的烧鸡。 酒是黑石城里最好的烧刀子,鸡是城南老王家的,香气扑鼻。 铁南看著桌上的酒和鸡,愣住了。 他抬起头,重新仔细地打量著眼前这个面容普通,气息微弱的中年散修。 在他的记忆里,似乎並没有这么一號人物。 “你是?” 陈渊笑了笑,他没有完全变回原来的样子,只是將那张偽装的脸,调整得与半年前的自己,有了三四分的相似。 “陈立。” 铁南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死死地盯著陈渊,那只握著毛巾的左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陈—·陈兄弟?” 他的声音里,带著三分不確定,七分难以置信的惊喜。 陈渊点了点头,將酒壶的塞子拔开,顿时,浓郁的酒香,瀰漫了整个铺子。 “铁大哥,好久不见。” “你——你还活著!” 铁南大步走上前来,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陈渊的肩膀上。 “好!好啊!活著就好!” 半年前,一场天灾过后,许多人被强制要求採集资源,回来了寥寥无几。 他本以为,陈渊这位相见恨晚的炼器天才,也和其他人一样,陨落在內了。 为此,他还消沉了半天。 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再见。 “快,快坐!” 铁南热情地拉著陈渊坐下,自己也搬了个凳子,坐在对面。 他撕下一只油亮的鸡腿,递给陈渊,自己则拿起另一只,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这半年,你去哪了?城里都说都说你们回不来了。” “遇到点意外,被困在一处险地,前几日才侥倖脱身。” 陈渊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举起酒壶。 “来,铁大哥,我敬你。” 两人碰了一下,各自灌了一大口辛辣的烈酒。 酒过三巡,铁南的话也多了起来。 他大骂著黄沙宗的徵召令,咒骂著该死的前线战事,也为那些被强行带走,一去不回的街坊邻居嘆息。 陈渊只是安静地听著,时不时地给他满上酒,“兄弟,你这次回来,可千万要小心。”铁南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担忧,“如今这黑石城,就是个吃人的魔窟。黄沙宗那些狗崽子都疯了,见人就抓,你这修为—可藏好了,千万別被他们盯上。” 陈渊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第137章 陈年旧事,恶人当道 第137章 陈年旧事,恶人当道 “铁大哥,我看这阵仗,咱们这些散修,怕是没一个能躲过去。” 陈渊嘆了口气,给铁南满上一杯酒,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忧虑与不甘。 “躲?怎么躲?” 铁南灌了一大口酒,打了个酒隔,通红的脸上满是自嘲,“这黑石城就是个笼子,咱们都是笼子里的鸡,什么时候被抓出去宰了,全看主人的心情。” “宗门一句话,就要咱们拿命去填。可笑的是,咱们拼死拼活,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他们的子子孙孙,恐怕还在內城里安安稳稳地享福吧。”陈渊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铁南心中最痛的地方。 铁南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去了三分。 他放下酒壶,那只独眼中射出的光芒,变得复杂而冰冷,充满了沉淀下来的恨意。 “享福?” 铁南冷笑一声,声音低沉了许多,“何止是享福!有些人,生来就高高在上,哪怕自己是个十足的废物,也能骑在天才的脖子上作威作福!宗门就算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也只会躲在后方,连根汗毛都不会掉!” 话音未落,铁南身上那股刚刚因酒精而软化的刚猛之气,骤然变得冰冷刺骨。 铁匠铺內本就昏暗,此刻更是温度骤降。 “我这只手,就是拜他们所赐。” 铁南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著血。 他端起酒壶,又猛灌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双眼赤红。 “兄弟,不瞒你说,我本名铁南山,也曾是黄沙宗外门弟子,专攻炼器。”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声里满是苍凉。 “当年,也曾被人称作炼器堂百年不遇的天才。” 陈渊静静地听著,没有插话。 他知道,铁南压抑了太久的秘密,马上就要揭晓了。 “我曾有个儿子,天赋比我更好。” 铁南的独眼,望向铺子角落里那堆积如山的废铁,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久远的过去。 “他七岁感气,十岁练气三层,身具土金双灵根,是天生的炼器胚子。我倾尽所有,为他铺路,只盼他能拜入內门,光耀门。” “后来呢?” 陈渊轻声问道。 “后来” 铁南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后来,他被一个人看上了。” “一个你刚才说的那种人。” “一个身份尊贵,却是个十足的废物!” “一个就算黄沙宗被灭门,也只会躲在女人裙子底下的孬种!” 铁南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坚实的铁木桌竟被他砸出一道道裂痕。 “黄元长老,你知道吧?黑石城的筑基真人。” 陈渊点了点头。 这个名字,他有些印象。 “那废物,就是黄元的嫡亲孙侄,叫黄少杰!” 铁南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 “他自己炼器炼不明白,就到处搜罗有天赋的孩童,关在他的院子里,逼著他们昼夜不停地为他推演、试错,稍有不顺,便非打即骂。” “我的孩儿,就是被他抢走的!” 铺子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陈渊的心,也隨之沉了下去。 他似乎已经猜到了结局。 “我去找他理论,求他放过我儿。可我一个外门弟子,连他院子的门都进不去。” “我跪在门外三天三夜,换来的,却是被他院里的护卫打断了腿。” “他们说,我儿能被少主看上,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再敢噪,便废我修为。” 铁南的独眼之中,泪光闪烁,却倔强地没有流下来。 “我走投无路,只能去闯。结果,被他亲自出手,废了我这条手臂,打碎了我的丹田,像扔一条死狗一样,把我扔出了內城。” “我儿—我儿也在那之后不久,被活活折磨死了。” “就因为,他没能帮黄少杰炼製出一件令他满意的法器。” 说到最后,铁南的声音已经嘶哑不堪,那是一种混杂著无尽悔恨与滔天仇怨的绝望。 陈渊沉默著,为他斟满一杯酒。 “后来呢?” “后来?” 铁南惨然一笑。 “后来,我苟活了下来。改了名,藏在这外城,开了这家铁匠铺。我每天打铁,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忘了这份仇恨。我等著,等著有一天,能亲眼看到黄沙宗覆灭,看到黄少杰那个人渣,死无葬身之地!”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兄弟,让你见笑了。” 陈渊摇了摇头,他將杯中酒饮尽,再次为两人满上。 “这个黄少杰,现在何处?” “他?” 铁南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 “成天躲在他那座『静心苑”里,不见天日。对外宣称是闭关修炼,其实就是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听说黄元对他寄予厚望,耗费了无数资源,可他至今,也不过是练气七八层的修为,全靠丹药堆上去的。” “这些年,除了每隔一月,会有专人给他送去修炼的资源和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就再没人见过他。” 陈渊的指尖,在酒杯的边缘,轻轻地划过。 找到了。 一个身份尊贵,修为不高,性格懦弱,还极度自闭,常年不见外人。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壳”。 陈渊端起酒杯,將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重重地放下。 “这种人渣,作恶多端,早晚会遭报应的。”他沉声说道,像是在说黄少杰,也像是在说这不公的世道。 他站起身,脸上带著一丝果断。 “多谢铁大哥的酒,也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我该走了。” 铁南愣住了,急忙问道:“兄弟,你要去哪?如今外面天罗地网,你———”” “不知道。”陈渊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总得去寻条活路。留在这里,早晚是个死。与其被徵召去当炮灰,不如自己把命捏在手里。” 他没有再多说,只是对铁南抱了抱拳,转身推开铺门,很快便融入了外城昏暗的街道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铁南一人,呆呆地坐在原地,看著桌上那壶还没喝完的酒,久久不语。 他为这位兄弟的未来感到深深的忧虑,在这吃人的世道下,这一去,不知是生是死。 第138章 完美的「壳」 第138章 完美的“壳” 离开铁匠铺后,陈渊没有回之前藏身的石窟那个地方已经不再安全。 他在骸骨集最混乱的贫民窟里,用几块下品灵石,租下了一间终年不见阳光,散发著霉味的破旧石屋。 盘膝坐在硬邦邦的石床上,陈渊开始飞速地梳理著刚刚得到的情报。 每一个条件,都完美地贴合了他的计划。 但铁南的情报,终究是来自於一个心怀怨恨的受害者,其中必然夹杂著主观情绪,甚至可能存在偏差。 在动手之前,他必须亲自验证。 第二日清晨。 天还未亮,陈渊便已起身。 他心念一动,法诀悄然运转。 他身上的气息,从练气八层的凝实,迅速跌落到练气四层的虚浮。 面容也隨之改变,变成一个二十出头,面带菜色,眼神里充满了諂媚与畏缩的青年。 这是黄沙宗最底层,负责打杂的外门杂役最常见的模样。 他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套洗得发白的黄沙宗杂役服饰换上,然后推开门,悄无声息地匯入了早起的人流之中。 內城。 守备比外城森严了十倍不止,一队队气息彪悍的执法弟子,来回巡弋,任何一个面生的修士,都会遭到反覆盘查。 但陈渊扮演的,是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杂役。 他佝僂著背,低著头,沿著墙角快步疾走,完美地融入了那些同样行色匆匆的杂役之中。 巡逻的执法弟子,神念从他身上扫过,便立刻移开,不带半分停留。 在他们眼中,这些杂役,与蚁无异。 陈渊的目標很明確一一静心苑。 他没有直接靠近,而是在静心苑附近的一处负责內城杂务的院落里,找了个清扫茅厕的活计。 这是最脏最累,也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 在这里,他能听到最多,最真实的流言语,“听说了吗?静心苑那位,昨天又发脾气了,摔了一套青玉茶具,还把送饭的刘三给打了一顿,就因为饭菜凉了点。” 两个负责运送泄水的杂役,一边干活,一边压低声音交谈。 “嗨,这算什么新鲜事。那位爷的脾气,谁不知道?要不是看在黄元长老的面子上,谁伺候他啊。” “就是,自己是个废物,屁的本事没有,就知道窝里横。听说他要的那批『赤铜砂”又没炼出来,这下,负责炼器房的张管事,又要倒霉了。” “可不是嘛。不过话说回来,每月给那位爷送东西的,可是个肥差啊。我听说,每次李腾哥从静心苑出来,都能得不少赏钱呢!” “赏钱?那是拿命换的!万一哪天那位爷心情不好,赏的可就是一顿毒打了!” 陈渊蹲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刷著马桶,却將这些对话,一字不落地记在了心里。 李腾。 那个每月负责给黄少杰运送资源的杂役。 接下来的几天,陈渊一边干著最卑贱的活,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 他很快就摸清了那个叫李腾的杂役的底细。 练气五层的修为,为人精明,善於钻营,靠著给黄少杰送东西这个差事,在杂役中地位颇高,过得相当滋润。 他也摸清了李腾的行动路线和生活习惯。 此人好赌,好酒,每晚都会去內城西边的一家小酒馆喝上几杯。 计划,在陈渊的脑中,变得愈发清晰、具体。 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都被他反覆推演,力求万无一失。 这个“壳”,太完美了。 完美到,他绝不容许出现任何意外。 月末的最后一天。 夜色深沉。 陈渊脱下了杂役的服饰,恢復了“张三”的散修模样。 他悄然离开了杂役院,潜入了一条通往內城西门的必经之路上。 那是一条狭窄、阴暗的巷子,两侧是高大的院墙,是动手的绝佳地点。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收敛了全身所有的气息,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在等。 等他的猎物,自投罗网。 远处,传来了李腾哼著小曲的得意声音。 他今晚在赌桌上贏了不少,又喝得微,正是心情最好的时候。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巷子,丝毫没有察觉到,黑暗之中,一双冰冷的眼睛,已经將他彻底锁定。 当他走到巷子中央时。 一道黑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李腾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则精准地捏住了他的后颈。 咔。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李腾的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眼中还残留著醉酒的愜意,生机却已彻底断绝,陈渊將尸体拖入更深的黑暗中。 他没有立刻处理,而是伸出手指,点在了李腾的眉心。 片刻之后,走出巷子。 得到的信息不多,但足够了。 静心苑的口令,护卫的换班时间,黄少杰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所有拼图的最后一块,补齐了。 他將李腾身上的储物袋和衣物扒下,然后將尸体收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储物袋中。 做完这一切,他心念再动。 千幻。 他的身形、容貌、骨骼,迅速地向著李腾的模样变化。 片刻之后,一个活生生的“李腾”,便重新站了起来。 “喷嘖—— 说实话,越是使用,便越发感觉此法的实用。 打死他也不相信,那位掌握此法的太乙真君,能是什么善茬。 他晃了晃脑袋,学著记忆中李腾走路的样子,摇摇晃晃地,从巷子的另一头,走了出去。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陈渊,或者说,现在的“李腾”,已经领到了这个月的资源份例。 一个沉重的储物袋,里面装著黄少杰修炼所需的丹药、灵石,以及一大堆铁南口中那些稀奇古怪的炼器材料。 他学著李腾平日里的样子,脸上掛著谦卑又略带一丝得意的笑容,和相熟的管事、杂役们打著招呼,然后推著一辆吱呀作响的独轮车,朝著静心苑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遇到了两拨巡逻的执法弟子。 他们只是警了一眼推车的“李腾”,便不再理会。 一个每月初一都会出现的人,做著每月初一都会做的事,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静心苑到了。 这是一座占地极广的院落,高墙耸立,门口守著四名练气六层的护卫,气息沉稳,显然是精锐“李哥来了。” 其中一名护卫看到他,笑著打了个招呼,態度颇为熟络。 “辛苦了。” “王哥客气。” 陈渊点头哈腰地回应,笑容恰到好处,既不卑微,也不张扬。 他將独轮车推到门口,熟练地报出了今日的口令。 “风捲残云。” “沙起龙骤。” 护卫核对无误,挥了挥手。 “进去吧,少主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你机灵点。” “谢王哥提醒。” 陈渊再次道谢,推著车,走进了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 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院內,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布置得极为奢华。 但空气中,却瀰漫著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鬱和腐朽气息。 一个身穿华服,面色苍白,眼下带著浓重黑眼圈的青年,正一脚將一个跪在地上的侍女端倒。 “废物!都是废物!连一壶茶都湖不好,我要你们何用!” 青年尖声叫骂著,神情暴躁而又神经质。 他就是黄少杰。 陈渊推著车,低眉顺眼地走上前。 “少主,您这个月的份例,小的给您送来了。” 第139章 李代桃僵 第139章 李代桃僵 他的声音,模仿得与李腾一般无二。 黄少杰烦躁地了他一眼,正欲发作,却见“李腾”对著那嚇得瑟瑟发抖的侍女使了个眼色,用一种谦卑的语气说道: “少主息怒,这里有小的伺候就行了。你先下去吧,別在这儿碍了少主的眼。” 那侍女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陈渊反手將院门合拢,並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篆,无声地贴在门上。 一层微不可察的光晕一闪而逝,隔绝了內外。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黄少杰见他关门,愈发暴躁,抄起旁边一根烧火棍,就朝著陈渊的头砸来,“狗东西,找死!” 陈渊没动。 他就这么站著,任由烧火棍落下。 但在即將触碰到他头皮的瞬间,一只手后发先至,快如闪电,轻描淡写地抓住了烧火棍。 黄少杰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传来,手腕剧痛,烧火棍瞬间被夺走。 他愣住了。 你咔! 陈渊手掌发力,那根坚硬的铁木烧火棍,在他手中寸寸碎裂,化为一地木屑。 “我问,你答。”陈渊的声音恢復了本来的冰冷,“说错一个字,或者试图呼救,我会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黄少杰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看著眼前这张属於杂役“李腾”的脸,那张脸上的肌肉正在蠕动,骨骼发出细微的爆鸣,迅速地变成了另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一张年轻、冷漠,却又带著一股让他神魂颤慄的恐怖威压的脸。 “你———你是谁!我叔公是筑基长老!你敢动我—” 话音未落,陈渊一指点出,一道阴寒的法力瞬间钻入黄少杰的膝盖。 “啊——!” 黄少杰惨叫一声,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剧痛让他冷汗直流。 “第一个问题,黄元为什么会待在黑石城这种偏僻地方?” “我我不知道—.”黄少杰疼得浑身发抖。 陈渊面无表情,又是一指点出,废掉了他另一条腿。 “我叔公——他是——他是为了躲避宗门內斗!”在极致的痛苦下,黄少杰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他得罪了宗主一脉的人,被排挤到这里等死!他根本不敢惹任何麻烦!” 原来是个失势的丧家之犬。陈渊心中瞭然。 “第二个问题,黄沙宗的命脉,或者说,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是地脉灵眼!宗门的地脉灵眼出了问题,灵气日渐枯竭,所以才不顾一切地要和沧溟域开战,抢夺他们的灵脉资源!”黄少杰竹筒倒豆子般吼了出来,生怕慢了一秒。 “很好。”陈渊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最后一个问题,你院子里那些失踪的孩童,是怎么死的?” 黄少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躲闪,“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渊冷笑一声,不再废话,神识如针,猛地刺入黄少杰的识海。 “啊啊啊!” 黄少杰抱著头满地打滚,无数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被强行翻了出来。 “我说!我说!我有一门残缺的秘法,叫《血炼精魄》,可以可以炼化別人的灵根天赋为己用那些孩子都被我炼死了—·骨—·骨就在炼器室下面的密室里— 陈渊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厌恶。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这种人,死有余辜。 他得到了所有想要的情报,也证实了此人的罪孽。 “下辈子,別做人了。” 陈渊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 他伸出手,扼住了黄少杰的喉咙。在对方惊恐绝望的眼神中,缓缓发力。 “咔!” 脖颈被乾脆利落地扭断。 这位黄元长老寄予厚望的孙侄,这位残害了无数天才孩童的恶魔,连一丝像样的反抗都没有,便彻底断了气。 陈渊隨手將尸体扔在地上,仿佛扔掉一件垃圾。 他走到炼器室,按照黄少杰的记忆,轻易地找到了密室的机关。 阴暗的密室中,十几具孩童的骸骨堆积在一起,散发著冲天的怨气。 陈渊沉默片刻,一把火,將这里的所有罪证,连同黄少杰的尸体,烧成了飞灰。 做完这一切,他才不紧不慢地走到一旁的铜镜前。 千幻运转。 面容,身形,骨骼,乃至那股虚浮的法力波动和属於黄少杰独有的灵魂气息,都被他分毫不差地复製了过来。 片刻之后,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全新的“黄少杰”。 他苍白的脸上,带著一丝病態的潮红,眼神阴势,嘴角掛著一丝残忍的冷笑。 完美。 陈渊,不,现在的黄少杰,走到主屋的太师椅上,缓缓坐下。 就在此时。 院门外,传来了护卫恭敬的声音。 “少主。” “长老刚刚传下话来,让您收拾一下,即刻去他的静室见他。” 院门外传来的声音,让陈渊刚刚坐下的身体,瞬间绷紧。 黄元。 这个名字像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他刚刚才完成了替换,连黄少杰的椅子都还没坐热,对方的叔公就找上门来了。 千百个念头在陈渊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最终又尽数归於沉寂。 他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时,整个人的气场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份属於陈渊的冷静与凌厉,被彻底地、严丝合缝地收敛起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怯懦、惊慌,以及一丝被人打扰了“清净”后的烦躁与怨毒。 他脸上那病態的潮红,似乎更盛了几分。 “知道了!催什么催!烦死了!” 陈渊对著门外,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 他的声音尖利,带著几分色厉內在的虚张声势,完美復刻了那个废物该有的姿態。 门外的护卫显然对这种態度习以为常,恭敬地应了一声“是”,便再无声息。 陈渊站起身,故意將旁边的桌案端了一脚,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骂骂咧咧地整理了一下身上华贵的衣袍,脸上掛满了不情愿,磨磨蹭蹭地朝著院外走去。 每一步,他都在调整自己的状態。 步伐虚浮,双肩微耸,眼神躲闪,却又强撑著一抹傲气。 他將自己,彻底变成了一条被主人唤去训话的、虚弱又暴躁的狗。 黄元的静室,离静心苑並不远。 那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小院,比静心苑还要破败几分,只有一名老僕守在门口。 见到陈渊,老僕只是躬了躬身,连头都未抬,便侧身让开了路。 “进去吧,少爷。长老在等你。” 陈渊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畏畏缩缩地推开了静室的门。 静室內光线昏暗,一股陈腐的檀香气味扑面而来,一名身形枯稿的老者,盘膝坐在蒲团上,背对著门口。 他没有回头,只是慢悠悠地盘著手中的两颗核桃,“咔咔”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渊进来后,就那么在门口,不敢上前,也不敢出声。 他低著头,双手紧张地绞著衣角,活脱脱一个做错了事,等待家法伺候的顽劣子弟。 “砰。” 一颗核桃,被重重地放在了旁边的矮几上。 “还不过来,跪下!” 黄元的声音沙哑,听不出情绪,却带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第140章 叔公,我怕死啊! 第140章 叔公,我怕死啊! 那股威压沉重如山,压得陈渊骨骼作响。 他没有半分迟疑,膝盖一软,“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他將头深深地埋下,身体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將一个紈綺子弟面对长辈雷霆之怒时的恐惧,演绎得淋漓尽致。 静室內,只剩下那“咔咔”的核桃转动声,每一声,都像一柄重锤,敲在陈渊的心头。 他知道,眼前这个枯稿的老人,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他神魂俱灭,连渣都剩不下。 【千幻敛息诀】虽然玄妙,但终究不是万能的。 筑基与练气,是天壤之別。 他现在赌的,就是太乙真君的秘术足够给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宗门战事不利,前线大败,沧溟域的修士已经攻破了天断山防线,不日便会兵临城下。” 黄元的声音,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听不出任何情绪。 “宗门下了死命令,所有练气四层以上的修士,无论出身,一体徵召,不从者,杀无赦。” “你,作何感想?” 来了。 这是质问,也是考验。 陈渊埋著头,身体的颤抖幅度更大了几分。 他用带著哭腔的、尖利的声音,挤出了一句话。 “叔公我我不想去” “我不想死啊!”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属於黄少杰的苍白脸上,已经涕泪横流,满是惊恐与哀求。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我我才练气七层,去了前线也是送死!叔公,您是筑基真人,您跟他们说一声,別让我去,好不好?我给您炼器,我什么都听您的!” 他这番话,说得顛三倒四,將一个贪生怕死、毫无担当的废物形象,表现得活灵活现。 黄元终於停下了手中的核桃,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浑浊的眼眸,落在了陈渊的身上。 陈渊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洪荒凶兽盯住,从皮肤到灵魂,都被看了个通透。 他立刻又把头低下,不敢与那视线对视,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没用的东西。” 黄元冷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失望。 “我黄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废物!” “你若有你父亲一半的担当,我也不至於为你操心到今天!” 陈渊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骂得越狠,说明暂时越安全。 如果黄元真的起了疑心,根本不会废话,直接搜魂了事。 “喉·—.—” 一声悠长的嘆息,打破了静室的压抑。 黄元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著一股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罢了,罢了。” “你这性子,和你娘当年,真是一模一样。” 陈渊心中一动。 来了。 黄元从蒲团上站起身,走到陈渊面前,枯瘦的手掌,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头顶。 那手掌温热,就像一个寻常老人,在安抚自己最疼爱的后辈。 “起来吧。” 陈渊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依旧低著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前线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回了宗门,就说你在闭关衝击瓶颈,暂时无法出关。”黄元走到一旁的架子前,从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盒里,取出了一枚古朴的玉佩。 那玉佩通体玄黑,雕刻著一只蜷缩的乌龟,毫不起眼。 “这是『玄龟敛息玉佩”,一件顶级的隱匿法器。你贴身戴好,只要你不主动显露修为,就算是筑基的修士,也看不穿你的底细。” 黄元將玉佩塞到陈渊手里,语气里竟带著几分宠溺。 “你娘当年·最怕的就是打打杀杀。临走前,她唯一的嘱託,就是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保你一世平安。” 他浑浊的眼睛望著静室角落的阴影,仿佛在追忆著什么。 “我答应过她,要让你安安稳稳地活著。哪怕-哪怕是当一辈子废物,也总比死在外面强。 陈渊握著手中的玉佩,彻底明白了。 铁南的情报,只对了一半。 黄元对黄少杰,的確是恨铁不成钢。 但在这份“恨”的背后,却藏著一份因其母亲而起的,近乎病態的溺爱与保护。 “叔公— 陈渊的表演还在继续,他抬起袖子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还是您对我好.”” “行了,少在我面前来这套。”黄元摆了摆手,脸上的温情瞬间收敛,又恢復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这次叫你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他从储物袋里,又取出了一块黑漆漆的令牌,扔给了陈渊。 “宗门负责丹药、符篆、法器供给的几位管事,都被抽调去了前线。现在后方乱成一锅粥,正好是个机会。” “这是丹房的管事令牌。” “从明天起,黑石城所有丹药资源的调配,都由你说了算。” 陈渊拿著那块沉甸甸的令牌,整个人都懵了。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他还在想,该用什么藉口,去接触宗门的核心资源,去寻找【九窍地脉神砂】的线索。 没想到,机会就这么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 还是以一种他完全无法拒绝的方式。 “叔这我我怕我做不好——” 陈渊“受宠若惊”地推辞著。 “有什么做不好的!”黄元眼睛一瞪。 “让你管,你就管!正好,你也別整天闷在院子里,跟个活死人一样!” “这个差事,清閒,油水足,还不用见血。你只需要每天点点卯,签个字,剩下的事,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做。谁敢不长眼,你就拿我这块牌子砸他脸上!” 黄元又扔过来一块自己的长老令牌。 “你只需要记住一点。”黄元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段时间,绝对,绝对不许离开黑石城半步!外面的天,要塌了。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是——是!侄儿记下了!”陈渊连连点头,將两块令牌死死在手里。 “嗯,去吧。”黄元挥了挥手,重新坐回蒲团,背对著他,又拿起了那两颗核桃。 “咔咔”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渊如蒙大赦,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静室。 直到走出小院,重新沐浴在阳光下,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三样东西。 玄龟敛息玉佩,丹房管事令牌,长老亲令。 一场足以致命的危机,不仅被他化解,反而让他一步登天,成了这座城里,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捏紧了手中的管事令牌,上面冰冷的触感,让他感到无比的真实。 从今天起,他就是黄少杰。 一个背靠筑基长老,手握丹房大权,谁也不敢招惹的“大人物”。 他回到静心苑,將那几个碍眼的侍女全都赶了出去。 偌大的院落,只剩下他一人。 他將那枚玄龟敛息玉佩贴身戴好,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流遍全身,將他自身所有的气息,都完美地遮蔽了起来。 “好东西呀,真是好东西呀,恐怕筑基也没有几件这样的宝贝吧。” 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他现在就是一个不通法力的凡人。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地鬆了一口气。 他走到主屋的太师椅前,这一次,他没有再坐下。 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拂去椅子上的灰尘。 “黄元,黄少杰— 他轻声念著这两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难言的弧度。 他转过身,望向丹房所在的方向。 那里,有他想要的一切。 灵石,丹药,材料,以及———通往更高境界的,阶梯。 第141章 先捞一笔大的 第141章 先捞一笔大的 翌日。 陈渊没有半分耽搁,直接动身前往丹房。 他甚至没有换下那一身华贵但略显浮夸的丝绸长袍。 既然要扮演一个废物,就要把这个角色贯彻到底,丹房位於內城的中心区域,是一座三层高的石楼,门口站著八名练气五层的护卫,进出往来的修士络绎不绝,气氛肃穆。 这里是黑石城的丹药中枢,也是黄沙宗在这座边睡重镇最重要的据点之一。 陈渊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护卫们见他衣著不凡,本想上前盘问。 但当他们看清来人的面孔时,脸上那份警惕瞬间化为了某种混杂著鄙夷和忌惮的复杂神情。 “黄黄少主。” 为首的护卫队长,僵硬地拱了拱手。 黄少杰这个名字,在內城高层里,无人不知。 “嗯。” 陈渊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学著记忆中黄少杰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径直朝著丹房大门走去。 护卫队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默默地让开了道路。 陈渊一脚踏入丹房。 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大厅內人来人往,数十名身穿黄沙宗服饰的修士正在各自的柜檯前忙碌著。 他的出现,让原本嘈杂的大厅,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滯了一瞬,纷纷侧目。 隨即,又都像没看见一样,各自转过头去,继续忙自己的事,只是那气氛,明显变得有些古怪一个留著山羊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管事,快步从內堂迎了出来。 他脸上堆著热情的笑容,对著陈渊拱手。 “哎呀,什么风把少主您给吹来了?快里面请,小的给您沏一壶上好的云雾灵茶。” 这人是丹房的副管事,孙德。 一个八面玲瓏,在这里经营多年,实际掌控著丹房大小事务的老油条。 “喝茶就不必了。” 陈渊挥了挥手,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开口。 “从今天起,这里我说了算。” 他把那枚丹房管事的令牌,隨手扔在了最中央的柜檯上。 令牌与坚硬的柜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大厅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这一次,是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块黑漆漆的令牌上,孙德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愣愣地看著那块令牌,又看了看陈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少主,您———您这是开的什么玩笑?这丹房事务繁杂,您千金之躯,哪能劳烦您—” “你的意思是,我叔公的命令,是个玩笑?” 陈渊的声调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充满了被冒犯的怒意。 他往前踏出一步,直接把另一块令牌,黄元的长老亲令,重重地拍在了柜檯上。 砰! 这一次的响声,沉闷而又压抑,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口上。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什么!” 孙德的身体猛地一颤,瞳孔剧烈收缩。 那块令牌他认得,那是黄元长老从不离身的信物! 他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褪得乾乾净净,额头上瞬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前一刻还掛在脸上的精明与圆滑,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长—长老——长老令” 他“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身体抖得像筛糠。 “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还请少主恕罪!” 大厅里的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跟著跪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怕的不是黄少杰这个废物,而是他背后那个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的筑基真人! 陈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俯视著跪在自己脚下的孙德。 “恕罪?我看著丹房的帐目,乱七八糟,怕不是早就被你们这群硕鼠给蛀空了!” 他隨手拿起旁边一本册子,看也不看,就直接砸在了孙德的头上。 “现在,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把库房给我封了!没有我的手令,一片药叶子都不许流出去!” “是!是!小人遵命!”孙德磕头如捣蒜。 “另外,”陈渊拖长了语调,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继续吩附,“本少主最近修炼,手头有点紧。” “先从库里,给我提一万下品灵石出来。” “什么?” 孙德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错愣。 一万? 这个数目虽然远不及库房储备的零头,但对於个人一次性支取,已是不小的巨款。 这哪里是手头紧,这分明就是明抢! “你有意见?” 陈渊的眼睛眯了起来。 “不.—.不敢.—” 孙德的喉咙发乾,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只是.只是这数额实在太大,不合规矩,小的—— 小的不敢擅自做主啊. “规矩?” 陈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一脚端在孙德的肩膀上,將他端翻在地。 “现在,我就是规矩!” “我叔公的命令,就是最大的规矩!” 他弯下腰,捡起那块长老令牌,直接戳在了孙德的脸上,冰冷的触感让后者浑身一激灵。 “要么,现在就去给我把灵石拿来。” “要么,我现在就提著你的头,去见我叔公,问问他,他的话,在这黑石城里,到底还算不算数!” 孙德彻底崩溃了。 他看著眼前这张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他毫不怀疑,这个疯子真的会这么干。 “我拿!我拿!我马上去拿!” 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也顾不上身上的灰尘,拿著库房钥匙的手都在颤抖,跟跟跑跑地朝著內库跑去。 不到一灶香的功夫。 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被孙德双手捧著,恭恭敬敬地送了过来,放在了地上。 陈渊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用脚尖踢了踢那个储物袋,仿佛那不是一万灵石,而是一袋垃圾。 “从今天起,丹房我说了算,谁再敢跟我提规矩二字,孙德,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环视了一圈跪在地上的眾人,然后一屁股坐进了大厅最里侧,那张原本属於孙德的太师椅上,双脚直接翘在了桌案上。 “都滚出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眾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当厚重的房门被关上,整个內堂只剩下陈渊一人时。 他脸上那份囂张跋扈才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冷静。 过犹不及,他始终把握住一个尺度,让他们肉痛却又不至於撕破脸皮,真的去惊动黄元。 他站起身,走到一排排巨大的书架前。 这里存放著丹房近百年来所有的入库、出库、损耗记录。 他需要钱,更需要情报。 內堂厚重的石门“吱呀”一声关闭,將外界所有的声音彻底隔绝陈渊缓缓从那张象徵著权力的太师椅上站起,脸上那副囂张跋扈的紈神情,如潮水般褪去,只余下一片深邃的沉静。 他没有理会地上那个装著一万下品灵石的储物袋,钱是好东西,但情报,有时候比钱更重要,他走到那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前,这里存放著丹房近百年来的所有卷宗。 入库、出库、调拨、损耗--每一笔流水,都代表著这座战爭堡垒的血液流向。 他没有急著去翻阅近期的帐目,那太容易引起怀疑。 他伸出手,从最角落,一个积满了灰尘的架子上,抽出了一本足有七八十年歷史的陈旧卷宗。 封皮已经泛黄髮脆,上面用小篆写著“丙辰年,杂项入库录”。 他翻开一页,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看得极慢,极细。 他如今的身份是黄少杰,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 一个废物突然对宗门帐目產生了兴趣,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所以,他不能表现出任何明確的目的性,他要做的,就是“无聊”,是“閒得发慌”,是心血来潮的“翻著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陈渊就这么一册一册地翻阅著,从几十年前的旧帐,到十几年前的新帐。 他將自己完全代入了黄少杰的角色,时而打个哈欠,时而烦躁地將一本卷宗扔在地上,嘴里还骂骂咧咧,抱怨著无趣。 门外的孙德等人,几次想要进来探探情况,却又被那扇紧闭的石门和里面偶尔传出的咒骂声嚇退。 在他们看来,这位新上任的少主,果然是个阴晴不定的疯子。 他对各种材料的认知,早已超越了黄沙域绝大多数的炼器师。 那些在帐目上被標註为“杂矿”、“废料”的东西,在他眼中,却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意义。 “赤铁矿,损耗三千斤———”” “黑钨砂,调拨五千斤———” “伴生土灵石,废弃八千斤—” 这些条目,单独来看,毫无问题,都是炼器后剩下的边角料,价值极低,数量也对得上。 但当陈渊將跨越了数十年的上百本卷宗,在脑海中进行整合、比对后,一个诡异的模式,渐渐浮现了出来。 每隔三到五年,宗门都会以“清点库存”、“处理废料”等各种名义,秘密调拨走一大批属性各异,但都蕴含著某种微弱土行精华的“废矿”。 这些调拨记录,都指向同一个地方一一地火窟。 那是黑石城防卫最森严的禁地,也是黄沙宗在此地的地火来源,据说黄元就常年在那里闭关。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陈渊心中形成,地火窟里面说不定就有他想要的东西! 据仙府之灵所说,那【九窍地脉神砂】,並非死物。 它更像是一种奇异的生灵,或者说,是一种需要“进食”才能维持存在的奇物。 而这些被黄沙宗精心筛选出来的“废矿”,或许就是它的“食物”! 这个发现,让陈渊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黄沙宗不是在守护它,而是在·圈养它! 这潭水,一定比他想像的还要深。 就在这时,“篤篤篤”,敲门声响起。 是孙德。 “少主,午时了,小的给您备了些酒菜,您看——” 孙德的声音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諂媚。 陈渊眼皮都未抬,將手中的卷宗重重合上,发出一声巨响。 “滚!” 他暴躁地吼了一声,“没看到本少主正忙著吗?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是,是,小的该死,小的这就滚。 门外的脚步声慌乱地远去了。 陈渊的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人的弧度。 他就是要让这些人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是在发泄情绪。 他继续翻阅著,將最后几本近年的帐目也过了一遍,彻底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被严密守护的地火窟。 做完这一切,他才施施然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仿佛真的只是消磨了一个上午的无聊时光。 他走到那只装著灵石的储物袋前,用脚尖踢了踢,然后懒洋洋地弯腰捡起,掛在了腰间。 他拉开石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孙德和一眾丹房修士,正像鹤鶉一样缩在角落里,见他出来,连忙躬身行礼,连头都不敢抬。 “孙德。”陈渊叫了一声。 “小小的在。”孙德一个激灵,连忙跑了过来。 “光元二十七年,秋。 陈渊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缓缓开口,“库里入了一批產自『西风口”的『斑斕石”,一共一千三百斤。” 孙德的脑子“喻”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光元二十七年? 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 西风口的斑斕石? 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他看著眼前这位少主。 这个废物,不是在乱翻,他他竟然真的记住了四十多年前的一笔烂帐! “那批石头,后来去哪了?”陈渊的语气依然平淡,仿佛只是隨口一问。 “少——少主—这—这年代太久远了,小的.——小的一时想不起来——”孙德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想不起来?”陈渊冷笑一声,“那我给你点时间,让你好好想想。” “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关於那批石头的所有记录,从入库,到出库,经手人是谁,用途是什么,一字都不能差。” “要是看不到.”陈渊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拍了拍孙德的肩膀。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的就算不睡觉,也一定给少主查个水落石出!” 孙德点头如捣蒜。 敲打了孙德之后,陈渊不再停留。 他背著手,迈著八字步,在一眾丹房修士敬畏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他没有回静心苑,而是径直朝著內城最繁华的区域一一百宝楼走去。 情报到手,下一步,该武装自己了。 第142章 平静终末,兵临城下 第142章 平静终末,兵临城下 百宝楼。 顾名思义,此楼內收藏著黄沙宗在黑石城搜罗的各类奇珍异宝,是整个內城最奢华,也是守备最森严的商铺。 当陈渊那身浮夸的丝绸长袍出现在百宝楼门口时,立刻就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门口的护卫,楼內正在挑选货物的修土,都纷纷侧目。 “黄少杰”这个名字,在这里同样如雷贯耳。 一个身穿锦袍,面容精瘦,留著两撇鼠须的中年人,满脸堆笑地从柜檯后迎了出来。 此人是百宝楼的大掌柜,钱通。 他是內城家族的人。 “哎呦,黄少主,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钱通的热情,比丹房的孙德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还多了一丝刻意的討好。 陈渊心中瞭然,看来隨著战事吃紧,黄元这个原本被排挤的筑基修士,其重要性反而日益凸显,连带著他这个“孙侄”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內城这些见风使舵的家族,恐怕已经开始重新站队,巴结黄元了。 这对他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陈渊暗自窃喜,面上却依旧是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样,用下巴指了指琳琅满目的货架,一副大爷逛街的派头:“隨便看看。” 他没有客气,直接开始了自己的“扫货”之旅。 “这块『百年玄铁”,看著还行,给我包起来。” “这几瓶『淬骨丹”,品相太差,不过本少主最近正好缺几颗餵狗,也一併算上。” “还有那株『凝神草』,年份虽然不够,但拿来点著闻闻味儿,勉强凑合。” 陈渊东指一下,西点一下,嘴里还不停地挑三拣四,將一个有钱没处的败家子形象,演绎得活灵活现。 钱通跟在他身后,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只是眼底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精光。 他嘴上连连称是,心里却在飞速地盘算著。 黄少杰这个废物点的东西,虽然都算不上顶级珍品,但无一不是修炼所需的正经资源,这可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少主,您眼光真好!” 钱通拿起一柄通体赤红的短剑,热情地介绍道,“此剑名为『赤练』,乃是上品法器,以地火熔炼『赤铜精英”七七四十九日而成,锋锐无比,还附带火毒效果,与您的身份,正是相配啊!” 陈渊警了一眼,心中冷笑。 赤铜精英?这明明是混了太多杂质的『火铜矿』,强行提升品阶,根基不稳,用不了几次就会出现裂纹。典型的样子货。 他没有点破,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红不拉几的,难看死了。” 他隨手一指旁边货架上,一把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短尺:“那个,看著还算顺眼,本少主就要它了。” 钱通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滯。 那柄短尺,名为“量天”,是一件功能性的中品法器,材料普通,唯一的优点就是刻度精准,是炼器师的辅助工具,价值远不如那柄“赤练”短剑。 但他自己知道,这柄短尺的材料里,意外地融入了一小块极为罕见的“星纹钢”,导致其坚固程度,远超同阶法器,几乎堪比上品。 他本想看用“赤练”这件华而不实的东西,狠狠地宰黄少杰一笔,没想到对方竟然瞎猫碰上死耗子,选了这件价值被严重低估的宝贝。 “少主—这——这只是一件辅助法器,您拿了也没什么用啊。”钱通试图补救。 “本少主乐意,你管得著吗?”陈渊眼晴一瞪,“就它了!再敢废话,本少主把你这破楼给拆了!” “是是是,少主说得是。”钱通连忙低头,不敢再多言。他心中暗骂,却不敢有丝毫表现。如今黄元长老是城中唯一的定海神针,各大家族都上赶著巴结,他可不敢得罪这位活祖宗。 陈渊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就是要用这种“不讲理”的方式,来掩盖自己精准的眼光。 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他故技重施,买下了一大堆看似普通,实则都对他修炼大有益的东西。 淬炼肉身的丹药,稳固经脉的灵草,甚至还有几张专门用来辅助【真元化液】的古方残页。 最后结帐,一万下品灵石,去了七七八八。 钱通看著那张长长的帐单,脸色比锅底还黑,却还是强挤出笑容,主动抹去了零头,只为求个心安。 陈渊却不管这些。他將所有东西收入储物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百宝楼,留下一个瀟洒的背影和一地鸡毛。 接下来的几个月,陈渊彻底进入了一种规律而又疯狂的修炼状態。 白日里,他就是那个坐镇丹房,颐指气使的黄少主。 他以各种匪夷所思的理由,不断地从库房中“借用”各类灵石和药材。 孙德等人早已被他整治得服服帖帖,对他这位“活阎王”的要求,不敢有半分违逆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库房的储备,流水般地往外淌。 而到了夜晚,静心苑那扇厚重的院门一关,陈渊便立刻从紈子弟,变回了那个心志坚凝的苦修士。 【玄龟敛息玉佩】將他所有的气息完美遮蔽,让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进行修炼。 海量的资源被他毫不吝惜地吞下。 【龙煞霸体】在药物的刺激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强化著,丹田內,一滴又一滴的液態真元,在剧痛中被缓缓凝练出来。 那柄被他命名为“镇岳”的重锤,也被他用从百宝楼淘来的各种稀有金属,重新祭炼了一遍,其內敛的凶煞之气,愈发恐怖。 而那枚【庚金破魂刺】,在充足的养魂木和庚金之气的滋养下,也已经初具雏形,散发著令人心悸的锋锐。 他的修为,在悄无声息中,一路高歌猛进。 练气八层中期· 练气八层后期— 练气八层圆满! 距离练气九层,只差临门一脚。 这一日,陈渊正盘膝坐在密室中,准备一鼓作气,衝击瓶颈。 突然。 “呜——呜一呜— 一阵急促而又苍凉的號角声,划破了黑石城的寧静,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紧接著,是响彻云霄的警钟,“当!当!当!当!” 钟声急如骤雨,沉重如山,带著一股令人室息的肃杀之气。 这是黑石城最高等级的一一血色警戒! 意味著,大敌当前,兵临城下! 陈渊猛地睁开双眼。 平静的日子,到头了。 第143章 黄元的隱忍 第143章 黄元的隱忍 號角与钟声交织,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整座黑石城的咽喉。 陈渊第一时间停止了衝击瓶颈,他闪身出了密室,推开院门。 天,不知何时已经阴了。 浓重的乌云,如铅块般压在城市的上空,云层中,隱隱有法宝的光华在流转,散发著令人心悸的威压。 街道上,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无数修士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脸上写满了惊惶与恐惧。 执法队声嘶力竭的呵斥声,被淹没在巨大的恐慌浪潮之中,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天塌了!沧溟域的大军打过来了!” “我看到天上全是他们的飞舟!完了,全完了!” 陈渊迅速收敛心神,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与周围人一般无二的惊恐与茫然。 他逆著人流,朝著丹房的方向衝去。 这种时候,孙德那个老油条,一定知道最新的消息。 果然,他刚到丹房门口,就看到孙德正指挥著手下,慌里慌张地往內库里搬运著各种珍贵药材,那张精明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孙德!”陈渊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用颤抖的声音急切地问道,“到底怎么了?叔公呢?我叔公在哪里?” “少—少主——”孙德看到陈渊,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哭丧著脸道,“完了!全完了!天断山防线被破,碧海宗、金阳宗、玄月门三宗联军,绕过了我们的大部队,直接杀到我们腹地了!” “黑石城是他们的首要目標!城外—城外全是他们的修士!”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僂的老僕,鬼魅般地出现在陈渊身后。 “少主,长老让您立刻过去。” 是黄元身边的那个老僕。 陈渊心中一凛,不敢耽搁,立刻跟著老僕,穿过混乱的街道,再次来到了那座破败的小院。 静室內。 黄元依旧盘膝坐在蒲团上,但这一次,他没有盘核桃。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那双浑浊的眼眸里,死气尽去,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绝。 整个房间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叔公!” 陈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黄元的大腿,涕泪横流,將一个被嚇破了胆的废物,演绎得入木三分。 “叔公救我!我不想死啊!外面外面全是敌人!” 黄元低头,看著脚下这个不成器的孙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有失望,有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 “起来。”他声音沙哑。 陈渊却只是一个劲地哭豪。 “城外的护山大阵,撑不了三天。”黄元没有理会他的表演,自顾自地说道,“三天之后,城破,便是玉石俱焚。”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 “第一,留下来,与黑石城共存亡。” “第二—”黄元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枚布满了繁复阵纹的玉符,“这是我早年偶然得到的一枚『小挪移符』,一次性的,可以在大阵被破的瞬间,將你隨机传送到千里之外。虽然之后生死难料,但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这是我黄家,唯一的血脉了。” 他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渊的心,猛地一沉。 逃? 逃了,【九窍地脉神砂】怎么办? 天道筑基之路,岂不就此断绝? 更何况,隨机传送到千里之外,谁知道会落到什么地方? 沧溟域的大军之中?还是某个妖兽的巢穴? 不行,不能逃! 但,留下来? 面对三宗联军,筑基遍地走,金丹都可能出现的可怕战场,他一个练气修士,就算手段再多,也不过是稍微强壮一点的蚁。 风险,同样巨大。 千百个念头在陈渊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 危机,危机—— 危险的背后,也藏著机遇! 这场战爭,或许是他染指【九窍地脉神砂】的唯一机会! 赌了! 陈渊心中瞬间做出了决断。 他的脸上,却上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內心挣扎。 他先是狂喜地伸手去抓那枚玉符,眼中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他的手,在即將触碰到玉符的瞬间,却猛地停住了。 他抬起头,那张涕泪横流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一丝挣扎,最终,化为了一种悲壮的决然。 “不!” 他猛地推开那枚玉符,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叔公!我不走!” 他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挺直了腰杆。 “我是个废物,我从小就怕死!可是——.可是我再废物,我也是黄家的人!” “我不能扔下您一个人在这里等死!要死,我们叔侄俩,就死在一起!”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却带著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黄元彻底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黄少杰”,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个孙侄。 那张熟悉的、苍白的脸上,此刻竟然浮现出了一抹他从未见过的,属於男人的血性与担当。 “好——.好!好!” 黄元连说三个“好”字,他猛地站起身,枯稿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他一把將陈渊拉起,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竟然泛起了泪光。 “我黄家,总算没绝后!我黄家,总算出了个带种的!”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原本已经熄灭的斗志,在这一刻,被重新点燃。 他看著陈渊,那眼神,不再是看著一个废物,而是看著一个可以託付重任的继承者。 “既然你决定留下来,那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 黄元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无比庄重。 “跟我来。” 他走到静室最深处,在那面空无一物的墙壁上,以一种特定的节奏,叩击了九下。 “轰隆隆墙壁缓缓向两侧移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盘旋向下的幽暗石阶。 一股混杂著硫磺与浓郁土灵气息的热浪,从通道深处扑面而来。 “我带你去看看,我们黑石城真正的根基。” 黄元的脸上,露出一抹狂热与决绝。 “也让你看看,我们必须死守於此的,真正原因!” 幽暗的石阶盘旋向下,仿佛没有尽头。 一股混杂著硫磺与精纯土灵气的热浪,从深处扑面而来,让陈渊的皮肤感到一阵灼痛。 他扮演的“黄少杰”,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脸上满是未经世事的惊惶与好奇。 “叔公,这—这是什么地方?” “別废话,跟著我。” 黄元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带著一种压抑的兴奋。 他步履稳健,与地面上那个行將就木的老人判若两人。 越是往下,那股热浪就越是恐怖,空气都因为高温而扭曲。 石壁上,开始出现暗红色的纹路,像是一条条粗大的血管,隱隱有光华在其中流淌。 陈渊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源自【好运】词条的预兆。 机缘,就在下面。 巨大的,足以改变他命运的机缘。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无比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现在两人面前。 溶洞的穹顶高不见顶,倒悬著无数巨大的钟乳石,石上镶嵌著拳头大小的发光晶石,將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而在溶洞的正中央,是一个方圆百丈的熔岩湖。 赤红色的岩浆翻滚沸腾,冒著一个个巨大的气泡,散发著足以將钢铁瞬间融化的恐怖高温。 陈渊的呼吸,在看到熔岩湖中心那件东西时,彻底停滯了。 那是一块约莫磨盘大小,通体呈现出九种不同色泽的奇异砂石。 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熔岩湖的上方,缓缓旋转著。 每一次旋转,都仿佛在呼吸,吞吐著下方熔岩湖中那磅礴的地火精气,也吸收著从四面八方石壁中渗透而来的土行灵力。 九种色泽的光华在它表面流转不定,构成了一幅玄奥而又瑰丽的图谱,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神魂都仿佛要被吸进去。 【九窍地脉神砂】! 仙府之灵口中,筑就天道之基的三大灵物之一! 它竟然真的在这里! 而且看这规模,这气象,远比陈渊想像中要宏大得多。 “怎么样,少杰?” 黄元的声音里,充满了炫耀与狂热,“漂亮吗?这就是我们黑石城,不,是我们黄家真正的根基!” 陈渊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心神,强行让自己表现出一种被彻底震撼的,目瞪口呆的痴傻模样。 “叔.—叔公·这这是什么宝贝?太—太好看了—” “宝贝?”黄元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溶洞里迴荡,“这可不是宝贝那么简单!这是『神物”!是能开宗立派,造就一个千年世家的『神物”!” 他走到熔岩湖边,感受著那股灼人的热浪,眼中满是痴迷。 “你以为,宗门把我发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是惩罚吗?不!那是他们愚蠢!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座贫瘠的矿山之下,藏著怎样惊天的秘密!” “宗门的地脉灵眼,只是主干。而这里,是千年之前,被废弃的一条细小支脉。我来到这里之后,才偶然发现了它的存在。” 黄元伸出手,指向那块九色神砂。 “这东西,是我当年从宗门禁地里,偷偷带出来的一粒“种子”。我用这条废弃的地脉为温床,用黑石城百万斤的废矿为食粮,整整餵了它六十年!” “六十年啊!你知道这六十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变得尖利。 “我装疯卖傻,我自甘墮落,我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被排挤的废物!就是为了今天! 陈渊適时地打了个哆嗦,畏缩地问道:“叔公,那—-那我们用这个,能打贏外面的敌人吗?” “打贏?” 黄元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他转过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著陈渊。 “为什么要打贏?让他们打!打得越凶越好!打得天翻地覆才好!”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狞而又疯狂。 “这神砂,已经快要『成熟”了。城破之日,就是它瓜熟蒂落之时!到时候,整个黑石城的护山大阵崩毁,灵气暴动,正好可以掩盖我们离开的踪跡!” “我们带著它,远走高飞!找一个灵气充裕的洞天福地,將它种下,不出百年,我们黄家,就能拥有自己的灵脉!自己的宗门!” 黄元一把抓住陈渊的肩膀,枯瘦的手指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將陈渊的骨头捏碎。 他死死地盯著陈渊的眼睛,那浑浊的眼球里,燃烧著两团火焰。 “少杰!你明白吗?这不是逃命!这是新生!” “这是我黄家,摆脱宗门,摆脱宿命,一飞冲天的唯一机会!” 陈渊被黄元捏得生疼,脸上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混合著激动与茫然。 “翻身?叔公我我不太懂——我们不守城,宗门不会杀了我们吗?” “宗门?”黄元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鬆开了手,“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早就在万里之外了。至於宗门?呵,他们现在自身都难保,哪还有功夫管我们两条丧家之犬。” 他背看手,在熔岩湖边步,似乎是积压了六十年的话,终於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对象“你以为,沧溟域那群饿狼,为什么敢在这个时候大举进犯?真以为我们黄沙宗是泥捏的吗?” “那是因为,我们黄沙宗的根基,早就被人给挖断了!” 黄元的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快意。 “大概一千年前吧,宗门里出了一个惊才绝艷的弟子。据说他的天赋,是黄沙宗万年不遇的,被当成下一代宗主来培养。” 陈渊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该不会是太乙真君吧! “结果呢?” 黄元嘿嘿一笑,满是褶子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那个天才,在即將接任大位的前夕,叛逃了!” “不仅叛逃,他还偷走了宗门最核心的传承秘法一一《厚土蕴灵真诀》的下半部!那一门,正是掌控和孕育地脉灵眼的无上法门!” “从那以后,我们黄沙宗的地脉灵眼,就出了问题,灵气一年不如一年。为了维持宗门运转,只能不断向外扩张,这才跟沧溟域结下了死仇。” “可以说,我们黄沙宗今天有此大劫,全拜那位『天骄”所赐!” 黄元唻了一口,言语间满是鄙夷,却又藏著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嚮往。 陈渊的脑海中,瞬间將仙府之灵的话和黄元的话,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一切都对上了。 太乙真君潜入黄沙宗,盗走核心功法,这才导致黄沙宗衰败。 而黄元的野心,也正是建立在宗门衰败,控制力下降的基础上,才得以滋生。 这一环扣一环,简直是造化弄人。 “所以,我们不用管宗门死活。”黄元转过身,重新看向陈渊,“我们只要管好我们自己就行了。” “这枚神砂成熟在即,但最后的採摘仪式,极为凶险,需要有人在旁边替我护法,並且操控一座辅助阵法,分担地火的反噬之力。” “这个任务,我谁也信不过,只能交给你。” 他看著陈渊,眼神灼灼。 陈渊立刻挺起胸膛,脸上带著被委以重任的激动与惶恐。 “叔公您放心!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侄儿也绝不退缩!我我全听您的!” 第144章 离火玄龟阵 第144章 离火玄龟阵 “好!好!侄儿全听您的安排!” 陈渊的胸膛双拳紧握,那副激动与惶恐混杂,恨不得立刻为家族拋头颅洒热血的模样,让黄元老怀大慰。 “这才是我黄家的麒麟儿!” 黄元重重地拍了拍陈渊的肩膀。 他拉著陈渊,转身朝著来时的石阶走去,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嘱咐。 “待会儿上去之后,你就立刻回静心苑,对外宣称要闭关稳固心境,不见任何人。” “我给你的那座辅助阵法,名叫『离火玄龟阵”,作用是引动地火,分流熔岩湖的暴动之力,为我採摘神砂爭取时间。” 黄元的声音在幽暗的通道里迴响。 “阵图和法诀,我都已经用神念烙印在了这枚玉简里。” 他递过来一枚温热的玉简。 “这三日,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將这阵法牢记於心,演练纯熟即可。” 陈渊接过玉简,神识探入其中,无数玄奥繁复的阵法信息瞬间涌入脑海。 阵图玄奥,法诀艰深,环环相扣,確实是一座顶级的控火大阵。 “叔公这这阵法好难啊,侄儿愚钝,怕—怕三天时间记不全,到时候会误了您的大事。” “无妨。” 黄元摆了摆手,脸上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愈发浓郁。 “你只需负责其中最简单的『巽』、『离”二位即可,其余的关键阵眼,自有他人负责。” “你只要记住,时机一到,听我號令,將法力注入阵眼便可,別的,不用你管。”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渊哪里还不明白。 黄元根本就没指望他这个“废物”能担当大任。 所谓护法,听著好听,其实就是个在旁边摇旗吶喊,顺便挡挡余波的摆设。 真正的核心任务,早就交给了他信得过的死士,陈渊心中好笑,嘴上却感恩戴德。 “多谢叔公体谅!侄儿一定不负所托!”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幽暗的石阶。 当那扇厚重的石墙缓缓关闭,重新回到那间破败的静室时,一股肉眼可见的震动,从脚下的地面传来。 轰隆一沉闷的巨响仿佛来自天外,让整个屋子都为之颤抖,桌案上的茶杯滚落在地,摔得粉碎。 黄元脸色不变,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条缝隙。 黑石城的上空,不知何时已经撑起了一面巨大无比的淡黄色光罩,如同一只倒扣的巨碗,將整座城市笼罩其中。 光罩之外,乌云压顶,电闪雷鸣。 无数道流光如同暴雨般狠狠砸在光罩之上,激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 每一次撞击,都让整座城市隨之震颤。 护山大阵,已经全面开启。 看著城外那末日般的景象,黄元那张枯稿的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恐惧,反而流露出一抹病態的狂热与杀意乱吧。 打吧。 越乱越好,越热闹越好。 他转过身,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块巴掌大小,通体赤红,刻著一团火焰图纹的令牌,扔给了陈渊。 “这是地火窟外围的通行令牌。” “三日之后,子时三刻,你拿著它,到地火窟入口等我。” 黄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著不容抗拒的威严。 “记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个人知晓———””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双浑浊老眼中进发出的森然杀机,已经说明了一切。 “侄儿明白!就算是死,也绝不吐露半个字!” 陈渊將令牌紧紧在手里,信誓旦旦。 陈渊躬身告退,转身离开那座破败小院的瞬间,脸上那副信誓旦旦、慷慨激昂的神情便已褪得乾乾净净。 街道上,混乱依旧。 护山大阵的开启,非但没能安抚人心,反而像是给所有人判了死缓,那不断传来的剧烈震颤和轰鸣,让恐慌的情绪发酵得更加浓郁。 陈渊混在奔逃的人流中,逆行而上。 他的手,在宽大的袖袍下,紧紧著那枚温热的玉简和赤红的令牌。 老傢伙,果然是老奸巨猾。 回到静心苑,陈渊反手便关上了厚重的院门,並一连布下了数道隔绝禁制,將外界的一切喧囂彻底屏蔽。 他没有片刻耽搁,直接走入密室,盘膝坐下。 神识,再一次沉入了那枚记录著“离火玄龟阵”的玉简之中。 这一次,他不再是粗略瀏览,而是將全部心神都投入了进去。 一个时辰后,陈渊睁开了双眼,眼神中却带著一丝古怪。 这阵法並非陷阱。 恰恰相反,这所谓的“离火玄龟阵”,或者说黄元交给他负责的部分,安全得有些过分了。 整座大阵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核心阵眼一一象徵天与地的“乾”、“坤”二位,在他的阵图里,是完全空白的。 而他被分配的“巽”、“离”二位,被修改得极为简化,几乎成了一个独立的、只出不进的泄压阀。其作用,不是分担多少地火反噬,更像是一个摆设。 老傢伙,根本就没指望他这个“废物”能帮上任何忙。 陈渊將玉简隨手扔在地上,嘴角勾起一抹难言的讥讽。 若是换了真正的黄少杰,恐怕到死都还感念著这位叔公的“慈爱”与“保护”。 可惜,他面对的是自己。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间,一股清凉的意念,突兀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阵法(精通):你对阵法禁制的理解已登堂入室,能看破多数幻阵、杀阵的虚实,並对其进行修復与改良。】 成了。 陈渊脸上露出瞭然的神色。 这几日,他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但閒暇之余,也在不断回忆、整理脑海中关於阵法、炼器、丹药的庞杂知识。 如今藉助这“离火玄龟阵”的刺激,总算將那些零散的阵法知识融会贯通,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 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重新捡起那枚玉简,这一次,他看向那些残缺阵图的视角,已经完全不同。 在他【阵法(精通)】的加持下,那些原本艰深晦涩,甚至暗藏杀机的阵纹,此刻变得清晰无比,所有的缺陷与陷阱都无所遁形。 “缺了乾坤定位,便无法引动天地之力镇压地火—” “巽风之位本是引动之用,却被扭曲成了承受位” “离火之位更是错得离谱,这分明就是个自爆的引信— 黑石城的护山大阵之外,早已是另一番天地。 乌云並非天成,而是由上百艘大小不一的黑色飞舟匯聚而成,舟身之上,旗幡招展,分別绣著碧波、金日、弯月三种图纹,正是沧溟域三宗联军的標誌。 数以千计的修土,立於飞舟甲板之上,或操控著舟身的巨型弩炮,或捏动法诀,將一道道五光十色的术法,匯聚成一股股毁灭的洪流,朝著下方那淡黄色的光罩,倾泻而去。 每一次齐射,天地间都为之一震。 恐怖的灵力风暴,將飞舟下方的地面,都刮去了厚厚一层,露出皸裂的岩层。 “他娘的!这黄沙宗的龟壳,还真不是一般的硬!” 一艘最为巨大的飞舟主舰之上,一个身穿金阳宗赤红道袍,身材魁梧的壮汉,狠狠地醉了一口。 他叫陆长风,金阳宗內门弟子,练气大圆满的修为,一手烈阳功法,霸道无比。 “陆师兄稍安勿躁。” 旁边一个身穿玄月门月白长衫,面容阴柔的青年,轻摇著手中的摺扇,慢条斯理地开口。 “这毕竟是黄沙宗经营了数百年的重镇,护山大阵乃是地脉所化,若是一两个时辰就能攻破,那黄沙宗也就不配与我们沧溟域爭斗这么多年了。” “哼!孟子昂,少在这里跟老子说这些废话!” 陆长风瞪了那青年一眼,满脸不耐。 “长老们给了我们三天时间,现在都快过去半天了,连这龟壳的一丝裂缝都没打出来,等三天之后,黄沙宗的主力回援,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孟子昂收起摺扇,脸上那份从容也淡去了几分。 陆长风说的是实话,他们这次是奇兵突袭,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 一旦陷入持久战,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一名碧海宗的蓝袍修士匆匆走来,对著两人拱手。 “两位师兄,赵长老有令,强攻无果,徒耗法力。命我等各自派遣好手,上前叫阵,挫其锐气,探其虚实!” 陆长风一听,眼晴顿时亮了,蒲扇般的大手一拍大腿。 “他娘的!早该如此了!” 他一把推开身前的护栏,纵身一跃,整个人化作一道火光,直直地朝著下方的淡黄色光罩衝去。 “黄沙宗的缩头乌龟,你陆爷爷在此!哪个不怕死的,敢出来与我一战!” 他声如洪钟,蕴含著精纯的法力,穿透了轰鸣的爆炸声,清晰地传入了光罩之內的每一个角落。 城墙之上,负责守卫的黄沙宗弟子和各大家族的修土,无不脸色铁青。 一个鬚髮皆白,身穿黄沙宗长老服饰的老者,面沉如水。 “欺人太甚!” 他身旁,一个中年汉子站了出来,对著老者一抱拳。 “孙长老,我王泰愿出城会会此獠!” 孙长老看了他一眼,此人是黑石城王家的家主,练气九层的修为,一手厚土盾法,在城中也算是有名的高手。 “王家主,此人乃金阳宗的陆长风,练气大圆满,功法霸道,你———”” “孙长老不必多言!” 王泰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满是决然。 “我王家世代居於此城,如今家园被围,岂能坐视贼人叫囂!战死,亦是荣耀!” 孙长老沉默了片刻,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 “保重。” 他取出一枚令牌,对著身前的光罩轻轻一点。 光罩之上,一道门户无声地开启。 王泰深吸一口气,没有半分迟疑,一步踏出。 门户在他身后关闭。 城外,陆长风见终於有人出来,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 “总算来了个带种的!报上名来,老子不杀无名之辈!” “黑石城,王泰。” 王泰言简意,双手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一面厚重的土黄色盾牌,便挡在了身前。 “废话少说,动手吧!” “找死!” 陆长风爆喝一声,双手猛地合十,一轮刺目的金色烈阳,在他掌心瞬间凝聚。 “烈阳焚天!” 那金色烈阳脱手而出,带著焚烧万物的恐怖高温,狠狠地砸向王泰。 王泰脸色凝重,將全身法力疯狂注入身前的盾牌。 “厚土灵盾!” 盾牌之上,土黄色的光华暴涨,一道道玄奥的符文流转,形成了一面更加巨大的虚幻盾影。 轰! 烈阳与盾影轰然相撞。 狂暴的火浪与破碎的土灵光屑,向著四面八方席捲开来,就连天空中的飞舟,都为之晃动了一下。 王泰闷哼一声,整个人连人带盾,被硬生生地震退了数十丈,在地上犁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 他持盾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著,虎口已然开裂,渗出鲜血。 仅仅一招,高下立判。 “哈哈哈!就这点本事,也敢出来送死?” 陆长风狂笑一声,得势不饶人,身影再次扑上,双拳之上燃起熊熊烈火,如同两颗坠落的流星,拳拳到肉,疯狂地砸向那面土黄色的盾牌。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不绝於耳。 王泰咬紧牙关,苦苦支撑,那面盾牌法器之上,已经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城墙上的眾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孙长老的双拳,在袖中紧紧著。 “不行——差距太大了。” 孟子昂站在飞舟之上,摇著摺扇,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讥讽。 “王家的厚土功法,最是克制我金阳宗的烈阳心诀,陆长风竟然还能打出如此压倒性的优势,看来这黑石城里,是真的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战圈之中,王泰的处境愈发凶险。 他心里清楚,再这么被动挨打下去,不出十招,盾破人亡。 拼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猛地撤去了盾牌的防御,任由陆长风那狂暴的一拳,轰向自己的胸口。 与此同时,他张口喷出一团精血,融入身前那即將破碎的盾牌之中。 “以血为祭,地龙翻身!” 那面盾牌,在吸收了精血之后,瞬间光芒大盛,所有的裂纹尽数癒合,然后轰然解体,化作一条狞的土黄色巨龙,咆哮著,张开大口,朝著近在尺的陆长风,吞噬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陆长风也是一惊。 他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悍不畏死,用以伤换命的打法。 他想要抽身后退,却已然来不及。 “给老子开!” 危机时刻,陆长风怒吼一声,硬生生受了王泰一记反扑,胸口被那土龙撞得塌陷下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但他借著这股力量,身体暴退,同时双手飞速结印。 一柄金光闪闪的长剑,从他天灵盖中飞出,迎风便涨,化作一道十余丈长的金色剑虹,狼狠地斩在了那土龙的脖颈之上。 噗! 土龙哀鸣一声,巨大的头颅被应声斩落,庞大的身躯也隨之溃散,重新化作漫天光点,消散在空中。 王泰的那件本命法器,彻底损毁。 他本人,更是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而陆长风虽然也受了不轻的伤,但终究是修为更高一筹,强行稳住了身形。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脸上露出挣拧的杀意。 “你,成功惹怒我了。” 他一步一步,朝著王泰走去,那柄金色飞剑,在他的头顶盘旋,剑尖遥遥锁定了王泰的心口。 王泰惨笑一声,闭上了眼晴,引颈待戮。 就在这时,城墙之上传来孙长老撕心裂肺的爆喝:“住手!” 陆长风脸上那挣的杀意化为一抹残忍的讥笑。 “晚了!” 话音未落,他心念一动,盘旋於空中的金色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快到极致! 噗l! 在城墙上无数双骇然欲绝的目光中,那道剑光乾脆利落地洞穿了王泰的心口。 霸道的烈阳真火瞬间从伤口处爆发,將王泰的身体由內而外点燃,转瞬之间便化为一具焦黑的人形未炭,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 陆长风一脚將那具焦尸端倒在地,仰天狂啸:“哈哈哈!还有谁!” 城墙之上,一片死寂,唯有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与杀意在蔓延。 飞舟主舰之上,那名一直闭目养神的碧海宗赵长老,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没有理会陆长风的叫囂,而是死死地盯著刚才王泰被轰飞时,护山大阵上那处盪起剧烈涟漪的地方。 “找到了。”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所有三宗高层的耳中。 “传我將令,所有飞舟,所有修士,集中火力,攻击刚才那个位置!” “不计代价,三轮齐射之后,我要那龟壳,给老子破开一个口子!” 第145章 搜刮与筑基下场 第145章 搜刮与筑基下场 丹房。 “少——主—” 孙德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您—您怎么出来了?外面——.外面都打疯了啊!” “吵死了!” 陈渊一脸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一脚端翻了旁边的一个药架。 哗啦啦! 珍贵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本少主闭关清修,全被你们这群混帐东西给搅了!” 他指著孙德的鼻子,破口大骂。 孙德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不敢有半句反驳,只是哭丧著脸。 “长老长老他老人家正在主持护山大阵,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城外—城外碧海宗的那个筑基婆娘太狠了,我们快撑不住了!” “废物!一群废物!” 陈渊骂骂咧咧,像一头被惹怒的公鸡,在丹房里来回步。 他这副囂张跋扈、不知死活的模样,让孙德等人心中暗骂,却也莫名地鬆了一口气。 这位爷还是老样子,看来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他头上。 “算了算了,指望你们这群废物也没用。” 陈渊似乎是骂累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本少主心烦意乱,急需静心。库房里那几块品相最好的『安魂木』呢?都给我拿出来!本少主拿回去点著闻闻味儿!” 孙德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安魂木? 那可是三阶的灵木,有静心凝神,辅助修炼突破的奇效,每一块都价值千金。 整个丹房的库存,也不过只有五块,是宗门特供给筑基长老们使用的战略物资。 “少主这这万万不可啊!” 孙德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安魂木是宗门管制的禁品,没有长老的手令,谁——谁也不能动啊!这要是让宗门知道了,小的小的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你的意思是,本少主说话不管用?” 陈渊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他二话不说,直接將黄元给他的那块长老亲令,重重地拍在了柜檯上。 砰! “现在,手令有了吗?” 孙德看著那块令牌,只觉得眼前发黑,双腿发软。 他知道,今天这安魂木,是保不住了。 “还有。” 陈渊的语气,变得愈发理所当然。 “城里乱成这样,灵石放在库房里也不安全,万一被那些沧溟域的杂碎给抢了去,岂不是便宜了外人?” 他顿了顿,用一种为宗门著想的口吻继续。 “这样吧,你把库房里剩下的灵石,全都给我装起来。本少主亲自保管,等打退了敌人,再还给宗门。这是大功一件!” 孙德彻底傻了。 他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著陈渊,脑子里一片空白。 抢劫。 这已经不是借用,不是勒索,这是赤裸裸的抢劫! 趁著城破在即,人心惶惶,这位爷是打算把整个丹房,给彻底搬空啊! “你—有意见?” 陈渊的指节,在长老令牌上轻轻敲击著,发出“叩叩”的声响,每一声,都敲在孙德的心坎上。 孙德的喉咙里,发出“”的声响,他想反抗,想说不。 可当他对上陈渊那双毫无感情的眼晴时,所有的勇气,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说一个“不”字,下一刻,自己的脑袋就会和身体分家。 这位疯起来连自己都怕的少主,绝对干得出这种事。 “没—没意见” 孙德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整个人像是被抽乾了精气神,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拿出库房钥匙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不到一烂香的功夫。 五块被锦盒精心包装的安魂木,和三个沉甸甸、装满了灵石的顶级储物袋,被摆在了陈渊的面前。 这是丹房近百年来的全部积累。 至少有十五万下品灵石。 一笔足以让任何一个练气修土,都为之疯狂的巨款。 “嗯,不错。 陈渊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慢条斯理地將所有东西都收入自己的储物袋,仿佛只是拿了几件微不足道的杂物。 “孙管事深明大义,本少主会记住你的。” 他拍了拍孙德的肩膀,转身就走。 “等我叔公击退了强敌,论功行赏,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背著手,迈著八字步,在一眾丹房修士那混杂著恐惧、麻木和羡慕的复杂情绪中,大摇大摆地离去。 只留下一个被彻底掏空了的丹房,和一群欲哭无泪的倒霉蛋。 陈渊没有回静心苑。 他揣著这笔巨款,径直朝著黑石城最高的建筑一一城主府的望楼走去。 “时候差不多了” 今夜子时,便是决战之时! 夜色如墨,將整座黑石城吞噬。 唯有天空中那面摇摇欲坠的护山大阵,还在散发著微弱的黄光,如同风中残烛。 城墙之上,火把连成一片,肃杀之气瀰漫。 所有的黄沙宗修土,都被驱赶到了这里,神情紧张地望著城外那片深沉的黑暗。 黑暗中,旌旗如林,密密麻麻的营帐连绵不绝,正是沧溟域三宗联军的大营。 陈渊混在人群之中,站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收敛了所有气息。 他那件浮夸的丝绸长袍,在这一群身穿制式鎧甲的修士中,显得格格不入,却也无人敢上前盘问。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黄少主,是黄元长老的心头肉,没人想在这种时候去触他的霉头“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从城外响起,一声声,仿佛擂动在所有人的心臟之上。 城外,沧溟域的阵营中,猛地衝出数十道流光,为首的正是那金阳宗的陆长风与玄月门的孟子昂。 他们身后,跟著的都是三宗挑选出的精锐,个个练气后期的修为,煞气腾腾。 “黄沙宗的鼠辈们,出来受死!” 陆长风的咆哮声在法力的加持下,盖过了鼓声,响彻夜空。 城墙之上,一片骚动。 孙长老脸色铁青,还没开口,身边便接连站出数人。 “长老!我愿出战!” “算我一个!跟这帮杂碎拼了!” 这些人,有宗门弟子,也有各大家族的修土。 他们別无选择,身后就是家园,退无可退。 “好!” 孙长老牙关紧咬,大手一挥。 “结阵,出击!” 光罩开启一道门户,十余名黄沙宗一方的修士,结成一个简单的锥形战阵,悍然迎了上去。 双方甫一接触,便爆发出惨烈至极的廝杀。 五光十色的术法,寒光闪闪的法器,在城外那片不大的空地上,疯狂对撞。 轰鸣声,惨叫声,兵刃入肉声,交织成了一曲血腥的乐章。 陈渊混在人群中,冷眼旁观。 他看得分明,黄沙宗的修土,斗法经验明显要比对面那群人丰富得多,招式狠辣,配合默契,处处透著一股从生死搏杀中磨礪出的悍勇。 一名黄沙宗弟子,被对方三名修士围攻,眼看就要落败,他竟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了对方一记法术,胸口被炸出一个血洞,同时张口吐出一柄淬了剧毒的飞针,直接洞穿了偷袭者的眉心,来了个一换一。 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让初时还带著几分猫戏老鼠心態的沧溟域修土,顿时吃了大亏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地上便已躺下了七八具尸体,其中竟有五具是沧溟域的。 “一群废物!” 主舰之上,那碧海宗的赵长老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让陆长风和孟子昂的身体齐齐一颤。 “孟子昂,你的脑子呢?” 孟子昂脸色一白,不敢反驳。 他確实失算了,没想到这群困守孤城的傢伙,竟会如此疯狂。 陆长风则被激起了凶性,他怒吼一声,浑身冒出赤红的火焰,不再与人缠斗,而是像一颗炮弹,直直衝向黄沙宗战阵最薄弱的一环。 “都给老子死!” 他双拳齐出,两条火龙咆哮著,蛮不讲理地將两名黄沙宗修士直接轰飞,在战阵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战局,瞬间逆转。 黄沙宗一方的阵型一乱,立刻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窘境,伤亡开始急剧增加。 城墙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紧了拳头,恨不得亲自下场廝杀。 陈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揣在袖袍里的手,轻轻摩著那枚地火窟的令牌。 打吧,死吧。 死的人越多,城中的防备就越空虚,他今夜的行动,就越顺利。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隱晦,却又阴寒刺骨的波动,自城外三宗联军的主舰之上,悄然散开。 那波动,无形无质,快得超乎想像,直接绕过了激战的人群,目標赫然是城墙之上一名正在全力维持阵法运转的练气大圆满修土! 筑基出手了! 那名修士正全神贯注,哪里料到会有这等变故。 他只觉得神魂猛地一痛,仿佛被一根冰冷的毒针狠狠扎了一下,眼前一黑,口中喷出一股逆血,维持阵法运转的法力,瞬间中断。 他负责的那一角护山大阵,光芒骤然暗淡下去,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薄弱点。 “就是现在!给我轰!” 赵长老尖利的声音,响彻战场,早已蓄势待发的上百艘飞舟,在这一刻,將所有的炮口都对准了那个薄弱点。 毁天灭地的光柱,匯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狠狠地轰击而至。 咔嘧! 一声仿佛玻璃破碎的脆响,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坚守了近三日的护山大阵,终於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城墙上,一片死寂。 紧接著,是山崩海啸般的绝望与恐慌。 “完了” 孙长老面如死灰,喃喃自语。 “哈哈哈哈!” 城外,三宗联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无数修士如同潮水般,顺著那道裂口,疯狂地涌入城中。 一场巷战,一场屠杀,即將开始。 陈渊的身体,隨著周围慌乱的人群向后退去,脸上適时地挤出了惊恐万状的表情,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时机,到了。 他正准备悄悄脱离人群,前往地火窟。 突然。 “以筑基之尊,偷袭我宗小辈,碧海宗的脸,都让你们给丟尽了!” 一个苍老而又充满了无边怒火的声音,自黑石城深处炸响,滚滚音浪,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嘈杂。 紧接著,一只由黄沙凝聚而成的擎天巨手,从地面破土而出,遮天蔽日,不由分说地朝著那艘碧海宗的主舰,狠狠拍了下去。 是黄元! 他终究是出手了。 “黄元!你这老不死的东西,果然还活著!” 赵长老尖啸一声,同样一股磅礴的气势冲天而起。 她身形一闪,出现在飞舟之外,双手飞速结印,一面由滔滔蓝水构成的巨大水盾,挡在了巨手之前。 轰隆! 沙手与水盾轰然相撞,爆发出难以想像的恐怖威能。 狂暴的灵力衝击波,向著四面八方席捲开来。 靠得近的一些练气修士,无论是哪一方的,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便被瞬间蒸发户骨无存。 就连那些巨大的飞舟,都在这股衝击下东倒西歪,如同风暴中的小船。 仅仅一击,便清空了方圆数百丈的战场。 这就是筑基修士的威能。 一黄一蓝两道身影,在半空中遥遥对时,无形的威压,让整座黑石城都为之颤抖。 所有的斯杀,都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抬起头,敬畏地望著天空那两尊如同神明般的身影。 “赵无烟,你好大的胆子!真以为我黄沙宗无人了吗!” 黄元鬚髮皆张,一身破旧的麻衣无风自动,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再无半分死气,只剩下凌厉的杀机。 “黄元,少在这里装腔作势!” 赵长老冷笑一声。 “你黄沙宗大势已去,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我劝你还是早早开城投降,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找死!” 黄元不再废话,他抬手一招,整座黑石城的地面,都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无数黄沙冲天而起,在他身后,凝聚成了一尊高达数十丈的沙之巨人。 那巨人手持一柄开山巨斧,散发著厚重而又狂暴的气息。 “今天,就让你这婆娘,见识见识我黄沙宗的真正手段!” 黄元一指赵无烟,那沙之巨人便迈开沉重的步伐,挥舞著巨斧,朝著赵无烟,当头劈下。 第146章 老狗的陷阱,一波又三折 第146章 老狗的陷阱,一波又三折 那尊黄沙巨人,仿佛是整座大地的怒火化身。 它手中那柄开山巨斧,裹挟著崩山裂地之威,当头斩落。 空气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 赵无烟的脸色终於变了,再无半分轻视。 “瀚海无量!” 她双手在身前划出一个玄奥的圆环,无穷无尽的蓝色水汽自虚空中涌出,在她面前匯聚成一面旋转不休的深蓝色水涡。 轰! 巨斧与水涡悍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研磨声。 黄沙巨人的力量被那看似柔软的水涡不断卸去、消磨,而水涡本身,也在巨斧的重压下,剧烈蒸发,化作漫天白雾。 一时间,竟是旗鼓相当。 “死!” 黄元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他体內的法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那沙之巨人身上的光芒愈发凝实,力量竟又凭空涨了三分。 咔咔咔.——· 赵无烟身前的深蓝水涡,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她脸色一白,不得不抽身后退,拉开距离。 “疯子!你这是在燃烧本源!” 赵无烟厉声喝道,心中却是一片孩然。 她没想到,这个传闻中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老傢伙,竟还有如此拼命的血勇。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黄元根本不理会她的叫囂,只是驱动著沙之巨人,一步步向前紧逼。 巨斧挥舞,大开大合,每一击都引动天地间的土行灵气,將赵无烟的所有闪避空间,都尽数封死。 一时间,这位碧海宗的筑基长老,竟被压製得只能狼犯防守。 城墙之上,原本绝望的黄沙宗修士,在看到这一幕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黄长老威武!” “杀!杀了那婆娘!” 混乱的人群中,陈渊將自己的身体缩在角落,脸上掛著和周围人一般无二的激动与崇拜。 但他的心,却是一片清明。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黄元的气势虽然狂暴,但后继乏力,攻势看似凶猛,却始终差了那么一丝可以一锤定音的杀伐之气。 更像是在演戏。 而且,他逼退赵无烟的方向,也很有问题。 不是朝著城外三宗联军的大营,也不是朝著城墙的缺口,而是一步步地,將战场引向了內城那片最为破败、偏僻的区域。 那里,正是丹房和静心苑所在的方向。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在陈渊脑海中闪过。 陷阱! 这老狗,是要请君入瓮! 果然。 半空中,黄元久攻不下,气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溅在身前的黄沙之上,那尊巨大的沙之巨人,也隨之发出一声哀鸣,身形变得虚幻了许多。 “哈哈哈!老东西,你不行了吧!” 赵无烟抓住机会,发出一声得意的尖笑。 她手中法诀一变,漫天水汽化作数十条挣狞的水蛟,从四面八方,狼狼地撕咬在沙之巨人的身上。 轰然一声,沙之巨人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崩溃,化作漫天黄沙,落下。 黄元本人更是如遭重创,身体从半空中直直坠落,砸进了下方一处破败的院落之中,生死不知。 “想跑?” 赵无烟眼中杀机大盛,毫不犹豫地化作一道蓝色流光,紧追而下。 城墙上,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 欢呼声夏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绝望。 “完了—” 孙长老面如死灰,身体一晃,几乎瘫倒在地。 唯有陈渊,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角落,悄悄地向后退去。 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要找一个最佳的观赏位置。 赵无烟的身影,落在那座破败的院落之中。 黄元正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咳著血,一身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仿佛隨时都会咽气“黄元,你的死期到了。” 赵无烟一步步走近,脸上是猫戏老鼠般的残忍。 “呵啊—呵呵呵—” 原本奄奄一息的黄元,突然抬起了头。 他那张沾满了血污的老脸上,竟露出了一抹诡异至极的笑容。 “是啊,死期到了。” “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赵无烟脚下的地面,毫无徵兆地亮了起来。 无数道猩红如血的阵纹,从地底深处浮现,交织成一张巨大而又繁复的罗网,瞬间便將方圆百丈的区域,彻底笼罩。 一股沉重如山,又阴邪至极的气息,轰然爆发。 赵无烟脸色剧变。 “阵法?!” 她只觉得身体猛地一沉,仿佛陷入了泥沼之中,体內的法力运转,都变得滯涩无比。 四周的空气,变得粘稠而又血腥,一丝丝黑红色的雾气,正顺著她的毛孔,疯狂地往身体里钻。 “欢迎来到,老夫为你准备的—·血屠浮屠阵!” 黄元缓缓站起身,他身上的萎靡之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而又暴戾的杀机。 他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为了今天,老夫在这黑石城的地底,埋了六十年的血煞晶石,杀了上万头妖兽,才炼成此阵。” “你,是第一个享用它的筑基修士,该感到荣幸!” 黄元张开双臂,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燃烧著疯狂的火焰。 “你!” 赵无烟又惊又怒,她终於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被这个老狗给骗了。 什么燃烧本源,什么不支坠落,全都是演戏! “给我破!” 她厉啸一声,强行催动法力,一柄湛蓝色的飞剑破体而出,带著惊人的寒气,狠狠地斩向身下的阵法光幕。 鐺! 飞剑斩在光幕之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只激起了一圈涟漪,便被弹了回来。 “没用的。” 黄元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恶鬼。 “此阵,引动的是黑石城下方整条地脉的煞气,除非你有金丹期的修为,否则,绝无可能从外部破开。” 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朝著赵无烟遥遥一点。 “血煞,凝!” 大阵之中,那些黑红色的雾气,瞬间凝聚成了上百根锋锐无比的血色长矛,从四面八方,朝著赵无烟赞刺而去。 每一根长矛,都带著污人法宝,蚀人神魂的阴毒力量。 赵无烟不敢怠慢,飞剑在身周舞成一团密不透风的剑幕,將那些血色长矛一一绞碎。 但那些长矛,刚一破碎,便又重新化作雾气,在不远处再次凝聚成形,仿佛无穷无尽黄元却不急著进攻,他只是双手负后,站在阵外,冷冷地看著赵无烟在阵中徒劳挣扎。 他要耗。 耗光她的法力,耗尽她的心神。 然后,再给予雷霆一击。 一香后。 赵无烟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苍白,她体內的法力,消耗了近七成,飞剑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而那血煞之气,还在不断地侵蚀著她的护体灵光。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黄元!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讎,你若放我出去,我碧海宗,愿献上灵石十万,另有重宝相赠!” 她开始求饶了。 “杀了你,你的储物袋,就是老夫的了。” 黄元不为所动。 “你就不怕我碧海宗的报復吗?!” “等你死了,谁知道是我杀的?”黄元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他们只会以为,你是死在了黄沙宗的护山大阵之下。” 赵无烟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拼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不再理会那些血色长矛,任由它们刺在自己的护体灵光之上,激起阵阵涟漪。 她张口喷出一团本命精元,融入身前的飞剑之中。 那柄湛蓝飞剑,瞬间光芒暴涨,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一股冰封天地的恐怖剑意,轰然爆发。 “碧落,黄泉!” 这是她压箱底的搏命剑诀。 一剑出,分生死。 黄元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赵无烟出剑的瞬间,他也动了。 他从怀中,摸出了一面巴掌大小,锈跡斑斑的青铜古镜,將全身仅剩的法力,疯狂地注入其中。 “摄魂!” 古镜之上,一道凡人肉眼无法看见的乌光,一闪而逝,后发先至,直接没入了赵无烟的眉心。 赵无烟那凝聚到极致的剑意,春地一滯。 离的身体,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直。 高手相爭,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就是这不到一息的破绽,已然致命。 噗! 一根由大阵之力凝聚而成的,粗大无比的血色地刺,从赵无烟的脚下破土而出,毫无阻碍地,洞穿了离的身体。 从下阴,直透天灵。 赵无烟眼中的神光,室速涣散,离到死,人不敢相仕,自己会以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死在这里。 黄元收起古镜,脸色也白了几分,显然催动这件法器,对他消耗也极大。 他走到赵无烟的尸体旁,毫不客气地摘下了离的储物袋,又弹出一点火星,將尸体焚烧得乾乾净净。 大阵散去,天地间恢復了寧静。 远处,一座阁楼的屋顶上。 陈渊將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心中暗道一声“好狠”。 环环相扣,步步为营,將一个同阶修士玩弄於仞掌之间,这黄元,当真是一代梟雄。 不过,现在,这老狗也已是凭弩之末正是他浑水摸鱼,前往地火窟的最佳时机。 陈渊的身影,正准备融入阴影之中。 就在此时,一仞比之前赵无烟和黄元加起来,还要恐怖数倍的威压,毫无征艺地降临了。 那仞威压,阴柔而又霸道,仿佛一轮皎洁的弯月,高悬於九天之上,冷冷地俯瞰著眾生。 城外,三宗联军的主舰之上,一道白衣身影,缓缓升空。 正是那玄月门的|子昂。 只是此刻的他,脸上再无半分之前的从容与阴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寒。 “黄元,你这条老狗,为了杀我师叔,倒是下了血本。”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黑石城的每一个角落。 “现在,该轮到你,给我的师叔,偿命了。” 那道白衣身影,在无数人惊骇的注视下,缓缓升空。 |子昂。 他身上那件月白长衫无风自动,之前那份阴柔与从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酷寒。 一仞远超练气期的磅礴威压,以他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席捲开来。 天空中的乌云,似乎人在这仞威压下退避,露出了那轮清冷孤高的弯月。 月光洒落,尽数匯聚於他一人之身。 筑基! 又一个筑基修士! 而且,他的气息,圆融饱满,远非刚刚盏歷了一场生死搏杀,耗尽了底牌的黄元可比“黄元,你这条老狗,为了杀我师叔,倒是下了血本。” |子昂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所有的喧囂,清晰地传入黑石城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城墙上,刚刚燃起的士气,瞬间崩塌。 所有黄沙宗修士的脸上,从浮现出死一般的灰败。 一个黄元,已盏油尽灯枯。 现在,对面却出现了一个半盛状態的筑基修土。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黄元撑著地面,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死死地盯著半空中的|子昂,那张老脸上,先是震惊,然后是不可置仕,最后,化为了无边的怨毒与悔恨。 他明白了。 他自己,才是那个被算计的蠢货。 什么奇兵突袭,什么凭攻不下,人是假的。 碧海宗的赵无烟,那个咋咋呼呼的蠢婆娘,从头到尾人只是一个诱饵,一个用来消耗他,逼他露出所有底牌的弃子。 1子昂,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玄月门弟子,才是三宗联军真正的杀招! 好深沉的心机,好狠辣的手段。 “现在,该轮到你,给我的师叔,偿命了。” 1子昂抬起一根手指,对著黄元遥遥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有一道纤细的,仿佛凝固了月光的银丝,一闪而逝,黄元眼皮狂跳,一仞致命的危机感笼罩身。 他想躲,身体却根本跟不上念头。 噗! 那道银丝,轻而易举地洞穿了他布在身前的数道黄沙护盾,擦著他的肩膀飞过,带起一蓬血雾。 他的一条手臂,齐肩而断。 黄元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跟跪后退,眼中终於流露出一抹恐惧。 凭。 太凭了。 这不是普通的筑基初期。 对方对法力的操控,已盏到了一个匪夷所丫的境界。 自己半盛之时,或许还能斗上一斗,可现在— “杀!” |子昂一声令下。 城外,早已蓄势待发的三宗联军,如同开闸的洪水,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顺著那道巨大的城墙缺口,疯狂涌入。 一场一面倒的屠杀,开始了。 第147章 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第147章 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走!快走!” 混乱之中,一个苍老而又急切的声音,突兀地在陈渊的脑海中响起。 是黄元的传音。 陈渊身体一僵,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混在溃逃的人群里,朝著声音的源头靠去。 轰隆! 旁边的一座阁楼,被一道术法余波击中,轰然倒塌。 烟尘瀰漫,碎石横飞。 一只乾瘦的手,猛地从烟尘中伸出,抓住了陈渊的胳膊,將他拽了进去。 是黄元。 他此刻狼狐到了极点,断臂处鲜血淋漓,脸色惨白如纸,气息更是微弱得仿佛隨时会断掉。 “少杰!听著!” 黄元死死地著陈渊,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黑石城守不住了!我黄家,也不能亡!” “叔公—” 陈渊“悲痛欲绝”,眼眶瞬间就红了。 “別废话!”黄元粗暴地打断了他,眼中闪动著一种最后的疯狂与决绝。 “你以为,老夫六十年的心血,就只有那座血阵吗?” “那地火窟里的九窍地脉神砂———是假的!”” 什么? 饶是陈渊心志再坚,听到这句话,脑子也喻的一下。 假的? 那耗费了百万斤废矿,餵养了六十年,引动地火熔岩,气息磅礴无匹的至宝,竟然是假的? 陈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看向黄元的眼神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敬佩。 好深沉的算计!这老狐狸,竟用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至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他真正的底牌,却藏得如此之深。 “那是老夫仿造的一枚『九窍血玉髓”,气息与神砂有九成相似,就是为了今天,为了引开所有人的注意!” 黄元的声音里,透著一股梟雄末路的癲狂。 “真的神砂,被我藏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枚黑不溜秋的石子,强行塞进陈渊手里。 “这是地脉石,捏碎它,它会指引你方向!” “那地方极为隱秘,是宗门的禁地之一,也是一条废弃的矿道,叫『百骸窟”!记住,是百骨成山的『百骸窟”!” 黄元大口大喘著气,嘴角不断有黑血溢出,那是本源受损的跡象。 “老夫会为你殿后,用这条老命,给你爭取逃走的时间!” “记住!找到神砂,不要回宗门!黄沙宗已经烂透了!带著它,远走高飞,找个地方躲起来,重振我黄家!” 说完,他猛地推开陈渊。 “滚!” 黄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他残存的独臂猛地拍在自己的丹田之上。 “黄沙.·归墟!” 轰一!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爆炸,以他为中心,轰然引爆。 无数的黄沙,混合著他毕生的法力与精血,化作一道遮天蔽日的沙尘暴,瞬间席捲了方圆数百丈的区域。 这股力量,狂暴而又混乱,不分敌我。 无数正在巷战的修土,无论是黄沙宗的,还是三宗联军的,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这沙暴彻底吞噬,搅成了粉。 半空中,正准备再次出手的孟子昂,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自爆,逼得不得不暂避锋芒。 他撑开护体灵光,身形暴退,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一个筑基修士的自爆,其威力,足以威胁到他趁著这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瞬间。 陈渊没有半分迟疑。 他脸上的悲痛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冷静。 敬佩归敬佩,但这老狐狸的关照,他可承受不起。 重振黄家?那是找死! 那可是筑基修土孟子昂!自己这点修为,在那等人物面前,连蚁都算不上。 对不起了,叔公。 他將那枚黑色的地脉石紧紧在手里。 百骸窟。 他记下了。 陈渊的身影,没有丝毫留恋,转身便融入了另一侧的阴影之中,朝著与溃逃人群完全相反的方向,急速奔去。 黄沙巨浪平息,天地间一片狼藉。 孟子昂的身影重新悬浮於半空,月华在他身上流转,不染尘埃。 他俯瞰著下方那片被夷为平地的区域,原本清冷的脸上,此刻也多了一分凝重。 筑基修士的自爆,威力竟至於斯。 “传我將令。” 他淡漠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城。 “封锁四方城门,任何企图出城者,格杀勿论。” “各部修士,三人一组,清剿城中残余,但有反抗,不必留情。” “另” 孟子昂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黄元自爆前,將陈渊推开的方向。 “黄元拼死相护之人,黄沙宗的黄少杰,必有古怪。”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提供线索者,赏上品法器一件,灵石三千!” 冰冷无情的命令,伴隨著巨额的悬赏,瞬间传遍了每一个三宗联军修士的耳朵。 剎那间,无数双贪婪的眼睛,亮了起来。 一处倒塌的民房废墟之后。 陈渊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浮现,他刚刚利用【千幻敛息诀】,將自己从“黄少杰”那副紈模样,变成了一个身受重伤、满脸血污的普通黄沙宗弟子。 他听著远处传来的命令,心中一片冰寒。 那老傢伙.· 黄元那最后的嘶吼,那决绝的託付,在那种必死的绝境下,或许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用自己的性命製造混乱,再將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人”推到明面上,成为一个抱著天大秘密的逃亡者,吸引住孟子昂这个最大威胁的全部注意。 这既是託付,也是一场豪赌,赌他能在这天罗地网中,觅得一线生机。 陈渊缓缓鬆开了紧捏著地脉石的手,感受著那块黑石在袖中的冰冷。 百骸窟,九窍地脉神砂——. 这份託付太过沉重,前提是自己得先活下来。 在筑基修士亲自下令的追捕下寻宝?无异於找死。 现在,唯一的目標就是活下来,逃出这座城。至於那神砂,只能暂时放弃,日后再做图谋。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著外面的动静。 街道上,三宗联军的修士已经开始了行动。 他们手持著一种奇特的罗盘法器,挨家挨户地进行搜查,行动果决,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陈渊不敢有丝毫大意,他收敛了全部气息,如同一道真正的幽魂,在残垣断壁之间穿行。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在那些狭窄、阴暗的巷道和废墟中,艰难地辨別著方向。 那枚地脉石,在他的掌心微微发热,指引著一个大致的方向一一城西。 但通往城西的道路,几乎都被三宗联军的修士彻底封锁。 “站住!什么人!” 一声爆喝,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陈渊心中一凛,瞬间贴在了一堵残破的墙壁之后,连呼吸都停滯了。 只见三个身穿金阳宗赤红道袍的修土,正围著一个瑟瑟发抖的散修。 “我我只·是个路过的.— “路过?”为首那名修士脸上露出一抹狞笑,他手中的罗盘,正对著那散修,散发著淡淡的红光。 “这『锁魂盘”对黄沙宗的功法气息最为敏感,你还敢狡辩!” 话音未落,他手中长刀一闪。 噗。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溅了另外两名修士一身,他们却连眼晴都没眨一下,熟练地在那具无头尸身上摸索起来,很快便找到了一个储物袋。 瓜分了战利品后,三人骂骂咧咧地继续向前搜寻。 陈渊將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额角渗出一丝冷汗。 这锁魂盘,极为棘手。 他虽然能改变容貌气息,但体內修炼的功法,却无法改变。 只要被那罗盘照到,立刻就会暴露。 麻烦大了。 他看了一眼地脉石指引的方向,又看了看那些几乎无处不在的巡逻队,一时间竟是寸步难行。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城中的廝杀声和惨叫声,正在逐渐减弱。 这並不是一个好兆头,它意味著黄沙宗的抵抗力量,正在被迅速肃清,三宗联军很快就能腾出更多的人手,进行更细致的搜捕。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陈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躲在一处废弃的铁匠铺里,周围是散落的矿石和熄灭的火炉。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铁南。 那个断臂的铁匠。 他曾说过,自己原本是黄沙宗的炼器天才,后来才隱姓埋名於此。 或许,他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密道陈渊不再犹豫,他凭藉著记忆,在如同迷宫般的巷道中穿行,朝著骸骨集的方向潜去。 一路上,他数次与巡逻队擦肩而过,每一次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豪赌。 有一次,他甚至被迫躲进了一口满是污水的枯井之中,直到巡逻队走远,才狼狐地爬了出来。 【千幻敛息诀】虽然神妙,但在这种高强度的搜捕之下,也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当他终於赶到骸骨集时,这里早已不復往日的喧囂。 地上躺著几具散修的尸体,空气中瀰漫著浓郁的血腥味。 那间熟悉的铁匠铺,大门紧闭。 陈渊上前,用一种特殊的节奏,轻轻叩响了房门。 三长两短。 这是他和铁南约定的暗號。 等了片刻,门內没有任何反应,陈渊心中一沉,难道铁南已经· 他正准备强行破门,门內却传来一个压抑著愤怒与悲伤的苍老声音。 “滚!” “是我。” 陈渊压低了声音。 门內沉默了片刻,隨即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哎呀一声,门被拉开一道缝隙。 铁南那张布满了皱纹和油污的脸,出现在门后,他仅剩的独眼中,满是血丝和不敢置信。 “你———你还活著?”” “先进去说。” 陈渊闪身而入,铁南立刻將门死死地关上,並用一根粗大的门栓顶住。 铁匠铺的內堂,一片狼藉。 一个年轻人的户体,静静地躺在地上,胸口有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那是铁南的学徒。 铁南看著那具尸体,独眼中流露出刻骨的悲痛。 “他们衝进来的时候,小六为了护著我,被———-被一刀捅死了。” “节哀。” 陈渊的安慰,显得有些苍白。 “我需要你的帮助。”他没有时间耽搁,直截了当地开口,“我需要一条能够避开所有人,通往城西的密道。” 铁南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想逃?” “对。” “呵呵”铁南发出一阵沙哑的苦笑,“黑石城,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你逃不掉的。” “宗门经营此地数百年,地下的矿道、水道、密道,早就被他们摸得一清二楚。你只要敢进,就是自投罗网。 陈渊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铁南沉默了。 他走到角落里,搬开一个沉重的铁砧,露出了下方一块格格不p入的青石板。 他撬开石板,一股混杂著铁锈和腐臭的腥风,扑面而来。 “有。” “这是黑石城百年前废弃的——下水道。”铁南的声音,带著一丝古怪。 “它错综复杂,四通八达,连黄沙宗自己,都未必能画出完整的地图。但里面,同样危险重重,不仅有毒虫瘴气,更有一些不知名的妖兽盘踞。” “最重要的是—” 铁南的独眼,死死地盯著陈渊。 “这条路的尽头,通往的地方,是黑石城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禁地一—百骸窟。” 陈渊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紧紧著袖中的地脉石,它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地发烫。 方向,就在下面! “多谢。” 陈渊没有多余的废话,转身便要跳下。 “等等!”铁南叫住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散发著恶臭的兽皮地图,扔了过来。 “这是我早年无意中得到的残图,或许能有点用。” “还有这个。” 他又递过来一颗拳头大小,散发著柔和白光的珠子。 “避水珠,能让你在污水中好受一些。” 陈渊接过东西,深深地看了铁南一眼。 “你——” “我?”铁南咧嘴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这条烂命,早就该没了。临死前,能看到黄沙宗这帮畜生覆灭,也算值了。” “你不一样,你得活下去。” “替我们这些——被当成蚁踩死的散修,好好活下去。” 陈渊沉默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著铁南,重重地点了点头。 隨后,他毫不犹豫,撬开脚下的铁柵,纵身跃入下方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148章 还有后手?戮神! 第148章 还有后手?戮神! 噗通。 陈渊的身影坠入黑暗,冰冷腥臭的污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口鼻。 他没有丝毫慌乱,立刻屏住呼吸,心念一动,那颗从铁南手中得来的避水珠便散发出一圈柔和的白光,將他周身一尺內的污水尽数排开,形成了一个乾燥的球形空间。 恶臭扑鼻,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里就是黑石城废弃的下水道,一条被遗忘在城市地底的腐烂脉络。 陈渊借著避水珠微弱的光芒,打量著周围的环境。 通道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墙壁上布满了滑腻的青苔和不知名的菌类,脚下是厚厚的淤泥,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铁南给的那张兽皮地图,在这种环境下几乎派不上用场。 地图绘製得潦草不说,这地下的结构更是错综复杂,如同蛛网,稍有不慎就会迷失方向。 他只能依靠手中那枚滚烫的地脉石,来確定城西的大致方位,然后艰难地向前跋涉。 “嘶嘶—” 一阵细微的声响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 陈渊脚步一顿,將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 只见前方拐角处,几只体型硕大、浑身长满脓包的变异妖鼠,正啃食著一具不知在此地腐烂了多久的骸骨,它们猩红的眼晴在黑暗中闪烁著贪婪的光芒。 他没有绕路,也没有惊动它们。 只是默默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镇岳重锤。 在这些狭窄的通道中,任何术法都可能引发不必要的动静,唯有最纯粹的肉体力量,才是最可靠的手段。 他弯著腰,如同捕食的猎豹,无声无息地靠近。 当距离足够近时,他动了。 没有风声,没有破空声。 沉重的镇岳锤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划出一道精准而又致命的弧线。 砰!砰!砰! 沉闷的骨骼碎裂声接连响起,那几只妖鼠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头颅便被砸得稀烂,红白之物溅了一地。 陈渊面无表情地收回重锤,继续前行。 这条路,比他想像的还要危险。 一路上,他又遇到了数次类似的危机,有潜伏在污水中的剧毒水蛇,也有从头顶缝隙中钻出的食人藤蔓。 但他都凭藉著远超同阶的强悍肉身和丰富的战斗经验,有惊无险地一一化解。 然而,半个时辰后,他停下了脚步,眉头紧锁。 他面前,出现了三条一模一样的岔路。 地脉石的灼热感,从三个方向传来的强度,几乎没有任何区別。 选哪一条? 选错了,可能就是死路一条,会把他引向巡逻队的脚下,或是某个更恐怖的妖兽巢穴。 时间,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城墙上方的廝杀声似乎已经平息,这绝不是好消息,意味著孟子昂已经彻底掌控了局面,很快就会有更多的精力,来处理他这个“抱著天大秘密”的逃亡者。 陈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退到一处相对宽散的连接点,在周围布下了几个简单的警戒阵法。 然后,他心念一动,將储物袋中的瑞矿灵豚来福放了出来。 “噗嘰!” 刚一出来,来福就被这恶劣的环境熏得差点当场昏过去。 它嫌弃地用两只小短腿刨著地,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嚕声,显然是在抗议这个又脏又臭的地方。 “別叫了。” 陈渊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小块灵气盎然的上品矿石,在它鼻子前晃了晃。 来福的眼晴瞬间就亮了,所有的不满都拋到了九霄云外,屁顛屁顛地凑过来,三两口就將矿石啃食乾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 “想吃更好的吗?”陈渊循循善诱,“比这个好吃一百倍,一千倍。” 他抓著来福,將它的小脑袋转向那三个岔路口。 “去,帮我找找,哪条路有好吃的。” 来福歪著脑袋,似乎没太听懂。 陈渊乾脆將那枚滚烫的地脉石,放到了它的鼻子底下。 当闻到地脉石上沾染的那一丝九窍地脉神砂的独特气息时,来福的身体猛地一震。 它那双原本还有些懒散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渴望与狂热。 就好像一个饿了三天三夜的乞弓,突然看到了一桌满汉全席。 “噗嘰!噗嘰!” 它激动地叫了起来,再也顾不上周围的航脏环境,四只小短腿飞快地倒腾起来,毫不犹豫地衝进了左边那条岔路。 陈渊见状,心中一喜,立刻跟了上去。 果然,带著这傢伙是个正確的决定。 有了来福这个“活体寻宝仪”,接下来的路途,变得顺畅了许多。 它对那神砂的气息极为敏感,总能在无数复杂的岔路中,精准地找到正確的方向。 有时它选择的道路,在陈渊看来明明是条死胡同,可走到尽头,却总能发现一处被游泥掩盖的暗道。 【好运】词条带来的气运,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又过了一香的时间。 来福带著陈渊,来到了一堵厚重的石墙前。 这里已经是下水道的尽头。 “噗嘰!” 来福焦急地用头撞著石墙,示意宝物就在后面。 陈渊上前,伸手触摸石墙,一股阴冷、死寂的气息从墙后渗透出来。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龙煞霸体】全力运转,气血奔涌,一拳狠狠地轰在了石墙之上。 轰隆! 石墙应声而碎,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出现在他面前。 一股混杂著腐朽与死亡的恶风,扑面而来。 洞內,堆满了层层叠叠的骸骨,有人类的,也有妖兽的,不知堆积了多少岁月,一眼望不到头。 百骸窟! 这里,就是铁南口中,黑石城人人讳莫如深的禁地。 陈渊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紧紧著袖中的地脉石,它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地发烫。 方向,就在这里! 来福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它在一个毫不起眼的骸骨堆前停下,兴奋地用爪子刨著地面。 陈渊跟了过去,神识扫过,確认没有阵法陷阱后,他挥手將那堆骸骨扫开。 一个尺许见方,通体由铅石打造的黑色盒子,静静地躺在骸骨之下。 盒子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將內部的气息隔绝得一乾二净。 陈渊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 没有万丈霞光,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 盒內铺著一层黑色的天鹅绒,一颗拳头大小,仿佛由无数星辰凝聚而成的九色砂石,正静静地躺在中央。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土黄色,內部却仿佛蕴含著一个微缩的宇宙,九个顏色各异的光点,在其中缓缓流转,散发著一股古老、苍茫、厚重到极致的大地气息。 九窍地脉神砂! 找到了! 陈渊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他伸出手,正准备將这件天道筑基的至宝收入囊中。 就在此时。 “咔嘧——” 一声极其轻微的、碎石滚落的声音,从他身后刚刚被轰开的那个洞口处,幽幽传来。 陈渊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 他没有回头。 右手闪电般探出,將那颗九窍地脉神砂连同整个铅石盒子,一把抄起,直接扔进了储物袋。 左手之中,那柄黑的镇岳重锤已然在握,体內气血翻涌,蓄势待发。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拖咨。 “呵啊—呵呵啊” 一个阴森而又虚弱的笑声,从洞口的方向幽幽传来,带著一种计谋得逞的得意。 “好侄儿,你果然没让叔公失望。” 一缕若有若无的黑烟,从洞口的碎石阴影中缓缓飘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赫然是刚刚才“自爆身亡”的黄元! 只不过,此刻的他不再是实体,而是一种介於虚实之间的魂体状態,散发著令人心悸的阴冷。 “叔公—你” 陈渊转过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与狂喜,那副劫后余生见到亲人的模样,演得惟妙惟肖。 “你不是已经—” “死?”黄元的魂体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充满了对世人的嘲弄,“区区一具残破的皮囊,弃了也就弃了。我黄家的大业未成,叔公怎么能死?” 他那虚幻的身体,一步步向陈渊飘来。 “少杰,你做得很好。老夫布了六十年的局,一环扣一环,从血阵诱敌,到假死脱身,再到让你引开孟子昂那小畜生的注意,最后,来到这处我黄家真正的根基之地,你都完美地完成了任务。”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 “黑石城下方的这条地脉,早已被宗门那群蠢货榨乾,但他们不知道,地脉之末,煞气匯聚之所,却最是滋养神魂。” “这百骸窟,就是老夫为自己准备好的重生之地!” “而你,我黄家最有出息的后辈,你这具年轻、充满活力的身体,就是叔公为你,也是为我自己准备的最好的礼物!” 话音落下,黄元那虚幻的魂体,猛地加速,化作一道黑影,直扑陈渊的面门! 所谓的託付,所谓的重振家族,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夺舍! 用一个精心策划了数十年的惊天骗局,换一具年轻的肉身,带著九窍地脉神砂,逍遥远去,开启自己的新生。 陈渊“嚇”得连连后退,脸上布满了恐惧和不敢置信。 “不!叔公!你不能这样!”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 然而,就在黄元的魂体即將触碰到他眉心的剎那,老狐狸那双虚幻的眼睛里,却猛地闪过一丝疑虑。 不对! 太冷静了! 这小子虽然满脸惊恐,身体也在后退,但他握著那柄重锤的手,稳如磐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他后退的步伐,看似慌乱,实则每一步都踩在了最能发力的点上,隨时可以发动雷霆一击。 这绝不是那个色厉內荏、胆小如鼠的黄少杰能有的反应! “你不是少杰!” 黄元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尖啸,魂体在半空中硬生生止住。 他上当了! 自己这只捕蝉的螳螂,身后,竟还藏著一只黄雀! “现在才发现,晚了。” 陈渊脸上的惊恐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漠然到极点的冰冷。 他甚至没有动用镇岳锤。 在黄元魂体扑来的那一刻,他识海之中的那柄金色小剑,已然发出了一声渴望的鸣。 黄元魂体巨震,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致命危机感,轰然爆发。 他想逃,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主动將自己最脆弱的魂体,送到了一个专修神魂的煞星面前。 这无异於飞蛾扑火。 “戮神!” 陈渊心中默念。 嗡一—! 一道肉眼无法看见,却锋锐到极致的金色剑光,自他眉心一闪而逝,后发先至。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黄元那不可一世的魂体,在接触到金色剑光的瞬间,就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 他脸上那惊怒、悔恨、不甘的表情,永远地凝固在了最后一刻。 一代梟雄,算计了一辈子,最后,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黑烟散尽,百骸窟內恢復了死寂。 陈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走到黄元魂体消散的地方,一枚古朴的储物戒指,从半空中跌落,掉在了骸骨堆里。 这才是老狐狸真正的家当。 陈渊將其捡起,神识探入,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里面的东西,远比孙德那个丹房管事要丰厚得多,光是中品灵石,就有上百块,各类珍稀的炼器材料和丹药,更是堆积如山。 最重要的是,他在戒指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本兽皮古卷。 陈渊將其取出。 古卷的封面上,用一种极为古老的文字,写著五个大字。 《厚土蕴灵真诀》。 黄元那老狐狸,不仅想夺舍重生,更是想凭藉此法与九窍地脉神砂,另起炉灶,开宗立派。 这份野心,不可谓不大。 只可惜,谋划了一辈子,最终却连同这滔天的財富与机缘,一併给他做了嫁衣。 陈渊压下心中的激动,將古卷贴身收好。 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噗嘰!” 角落里,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来福,此刻正眼巴巴地望著他的储物袋,两只小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它嗅到了。 那股让它血脉宽张、灵魂战慄的至宝气息。 陈渊没好气地拍了拍它的小脑袋。 “別想了,那不是给你吃的。” 他將还在地上兴奋刨坑的来福一把抓起,塞回了灵兽袋。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丝毫留恋,转身便准备原路返回,从那恶臭的下水道离开。 可就在他踏出一步的瞬间,脚步却猛地顿住。 一股极其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波动,正从他腰间的储物袋中,缓缓散发出来。 是那枚九窍地脉神砂! 陈渊脸色微变,立刻將那个铅石盒子取了出来。 只见盒盖的缝隙中,正有一缕缕微弱的九色霞光,不受控制地渗透出来。 这神砂,离开了地脉的滋养,又没有了黄元特殊手法的压制,其內蕴含的庞大本源,竟开始变得不稳定,气息正在缓慢地外泄。 在这百骸窟中还好,此地煞气瀰漫,能掩盖大部分气息。 可一旦回到那下水道,甚至暴露在外界,这股气息虽然微弱,但对於某些修为高深或有特殊法门的人来说,无异於黑夜中的一盏明灯。 尤其是那个孟子昂! 一个能逼得黄元自爆的筑基修士,其神识之敏锐,手段之诡异,绝对超乎想像。 带著这么一个“气息泄漏源”在身上乱晃,和找死没什么区別。 陈渊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进退两难。 第149章 千般算计做嫁衣 第149章 千般算计做嫁衣 百骸窟內,一片死寂。 陈渊缓缓收回按在眉心的手指,识海中的金色小剑发出一阵满足的轻鸣,重新归於沉寂。 解决掉黄元这个最后也最深的隱患,他並未立刻放鬆。 此地不宜久留。 他迅速將黄元那枚储物戒指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全部转移到自己的储物袋中。 神识粗略一扫,他的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不愧是谋划了六十年的筑基修士,这老狐狸的家底,丰厚得令人咋舌。 单是中品灵石,便有上百块之多,下品灵石更是堆成了一座小山。 各类珍稀的矿石、灵草、丹药琳琅满目,许多都是外界有价无市的珍品。 而最让他心头火热的,还是那本兽皮古卷。 《厚土蕴灵真诀》。 黄沙宗失传千年的镇派功法下半部,掌控地脉灵眼、孕育神物的无上法门。 逃出去,可能会被孟子昂顺著气息找到。 留在这里,同样是坐以待毙,等三宗联军清剿完城內,迟早会搜到这处禁地。 必须想办法,彻底隔绝这神砂的气息! 陈渊的脑子飞速转动。 《厚土蕴灵真诀》! 他猛地將那本兽皮古卷再次取出。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这本功法既然能孕育和掌控神砂,必然有收敛其气息的法门。 他不再犹豫,立刻在骸骨堆中清理出一片空地,盘膝坐下,將古卷摊开在身前。 古卷上的文字晦涩难懂,乃是一种上古篆文,好在他涉猎驳杂,倒也能勉强辨认。 他没有时间去通篇研读,而是直接寻找与“收敛”、“封印”、“蕴养”相关的篇章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洞外的喊杀声已经彻底平息,取而代的,是一阵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命令声。 搜捕,已经开始了。 陈渊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强迫自己摒除杂念,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古卷之中。 终於,他在功法的末尾,找到了一篇名为【九窍归元法】的秘术。 这並非攻击或防御法门,而是一种独特的蕴养之法,可以將神砂的气息与修士自身融为一体,化作一枚“本命道种”,潜藏于丹田气海之內。 如此一来,除非有人能破开他的丹田,否则绝无可能发现神砂的存在。 这正是他眼下最需要的! 只是,修炼此法的前提,极为苛刻。 不仅需要身具土属性灵根,更需要对神砂的九种本源属性,都有极强的亲和力。 陈渊是水、金双灵根,按理说,根本无法修炼。 但他却从这秘法中,看到了另一条路。 他不需要將神砂炼化成本命道种,他只需要藉助这门秘术的法门了,对神砂进行初步的祭炼,在其表面布下一层禁制,暂时將其气息封住即可。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一旦失败,神砂的气息可能会彻底爆发,引来灭顶之灾。 可他別无选择。 陈渊深吸一口气,將那颗九色流转的神砂,郑重地捧在掌心。 那股厚重、苍茫、仿佛承载著一方世界的大地气息,让他体內的真元都为之凝滯。 他摒弃杂念,依照【九窍归元法】中记载的法门,开始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一缕神识,探入神砂之中。 嗡一! 神识与神砂接触的瞬间,陈渊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万斤重锤狠狠砸中。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重力,轰然降临在他的神魂之上。 他的意识,仿佛被拖入了一片无垠的土黄色世界。 在这里,时间与空间都失去了意义,唯有无尽的厚重与压迫。 他的神魂,在这股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隨时都可能被碾成粉。 “凝神,归一!” 陈渊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一分。 他疯狂运转【太白神诀】,识海中的金色小剑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死死地守护著他最后一丝灵台清明。 他不敢有丝毫分心,忍受著神魂被碾压的剧痛,按照法门,艰难地牵引著那一丝神识,在神砂复杂的內部结构中,缓缓游走,试图烙印下属於自己的第一个符文。 就在他全神贯注,进行这凶险万分的祭炼之时。 他没有注意到。 隨著他神识的深入,这颗沉寂了千年的九窍地脉神砂,与这片作为地脉之末的百骸窟之间,產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共鸣。 整个溶洞的地面,开始极其轻微地颤动起来。 那些堆积如山的骸骨,发出了“咔咔”的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那无尽的白骨深处,甦醒过来。 轰隆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猛地从溶洞的最深处传来。 那声音,不像是任何妖兽的嘶吼,更像是一颗沉睡了万年的巨大心臟,重新开始了搏动。 整个百骸窟,剧烈地摇晃起来! 无数的骸骨从骨堆上滚落,地面裂开一道道狞的缝隙,一股苍凉、古老、充满了暴虐与飢饿的恐怖气息,冲天而起。 正在艰难祭炼神砂的陈渊,猛地被这股气息惊得神魂巨震。 他强行睁开双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在溶洞深处,那堆积得最高的骸骨山,正在缓缓地—“站”起来! 那不是站起。 是匯聚,是重组,是无数的骸骨在一种古老意志的驱使下,挣脱了时间的束缚,疯狂地朝著一个中心点匯聚、拼接。 咔!咔唻! 骨骼摩擦与拼接的声音,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 一座由无尽白骨堆砌而成的恐怖王座,正在从骸骨山中拔地而起。 王座之上,一具比周围所有骸骨都要庞大、晶莹的玉色骨骸,缓缓凝聚成形。 它的头骨之中,两团幽蓝色的魂火,轰然点燃。 一股无法形容的暴虐与飢饿,混合著君王般的威严,瞬间笼罩了整个百骸窟。 陈渊的心臟,被这股气息狼狠住。 他甚至来不及多看一眼这甦醒的怪物,也顾不上去完成那凶险万分的祭炼。 逃!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他没有半分犹豫,右手闪电般將那颗气息外泄的神砂和兽皮古卷一股脑地塞回储物袋,左手紧握镇岳重锤,转身就朝著来时轰开的洞口狂奔而去。 就在他转身的剎那。 王座之上,那具刚刚成形的玉色骨骸,那空洞的眼眶,竟精准地“看”向了他。 或者说,是看向了他怀中的储物袋。 那团幽蓝的魂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透出一股难以抑制的贪婪与渴望。 对它而言,那九窍地脉神砂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大地本源,是世间最美味的珍,是它从死亡中重归,甚至更进一步的无上补品。 “吼—!” 一声无形的咆哮,並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他的神魂深处炸响。 陈渊只觉得识海一阵翻涌,脚步一个跟跪,险些栽倒在地。 他不敢回头,將龙煞霸体催动到极致,气血奔涌,脚下发力,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衝出了那令人室息的百骸窟。 冰冷腥臭的污水,重新包裹了他。 可还没等他鬆一口气。 轰隆一一! 身后传来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那头甦醒的骨王,见他逃走,竟捨弃了刚刚凝聚的王座,直接从骸骨山上扑下。 第150章 亡命出城遇故人 第150章 亡命出城遇故人 它那庞大的身躯,根本无法通过陈渊轰开的那个小洞。 但它也不需要。 它只是抬起那只由无数骸骨压缩而成的巨大利爪,朝著石壁,狠狠一拍。 整个地下水道系统,都为之剧烈一震。 那堵厚重的岩壁,在它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拍得粉碎。 一个巨大挣拧的窟窿,出现在了下水道的墙壁上。 碎石与泥土,裹挟著无尽的骸骨,如潮水般涌入狭窄的通道。 骨王那庞大的身躯,硬生生地挤了进来,它每前进一步,整个下水道的结构都在哀鸣、崩塌。 陈渊脸色铁青。 “这又是什么后手?!” 他疯了一般在前方逃窜,身后,是不断崩塌的通道和那步步紧逼的死亡气息。 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已有铁南给的避水珠,否则光是这汹涌的污水和淤泥,就足以將他困死在这里。 “噗嘰!” 灵兽袋中的来福,感受到了后方那股恐怖的气息,嚇得瑟瑟发抖,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陈渊此刻却没空安抚它。 他只觉得,自己就像是捅了马蜂窝,而且捅的还是蜂王。 那枚九窍地脉神砂,此刻就是他身上最致命的诱饵。 与此同时,黑石城的地面之上。 原本已经逐渐平息的城市,突然开始毫无徵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街道上,房屋的瓦片掉落,一些本就残破的建筑,更是在这震动中轰然倒塌。 正在城中进行地毯式搜捕的三宗联军修士,纷纷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望向地面。 “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了?” “不对!这股气息———好邪门!” 城主府的望楼之上,孟子昂的身影凭虚而立,月华流转。 他那清冷的面容,此刻也多了一分惊疑。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至阴至邪的死亡气息,正从地底深处升腾而起,狂暴而又混乱。 而在这股死亡气息之中,还夹杂著另一股虽然微弱、却精纯到极致的本源气息。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竟纠缠在一起,正在地底飞速移动。 孟子昂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黄元那老狐狸! 他果然还藏著后手! 那个叫黄少杰的废物,果然带著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传我將令!” 他冰冷的声音,瞬间传遍了每一个小队长的耳中。 “所有修士,立刻向震动最剧烈的区域靠拢!目標就在地底!他跑不掉!” “封死所有下水道出口!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挖出来!” 一声令下,城中数以百计的三宗联j修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鱼,从四面八方,朝著震源的中心,疯狂合围。 一张天罗地网,正在城市的上方和地底,同时收紧。 轰! 陈渊的身后,又一截通道彻底塌。 他狼狐地从前方一个满是污水的出口爬出,回头看了一眼,那只巨大的骨爪,几乎是擦著他的后脚跟扫过。 他浑身上下,早已被腥臭的污水浸透,脸色苍白,体內的真元在高速奔行中消耗巨大。 麻烦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头顶上方传来的脚步声和命令声,越来越密集。 骨王在后,追兵在前。 他被堵死了。 留在这里,迟早会被身后的骨王追上,或者被头顶的追兵发现,然后挖出来。 必须上去! 陈渊眼中闪过一抹狼色。 他看了一眼手中那张被污水浸泡得发皱的兽皮地图,又辨认了一下方向。 他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在被彻底包围之前,衝出去。 与其被动地等著被瓮中捉鱉,不如主动杀出去,在对方的合围圈形成之前,撕开一道口子。 他不再犹豫,收起地图,朝著一个方向加速潜去。 那个方向,正是城中曾经守备最森严,如今也必然是三宗联军重点布防的区域一一丹房!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存在看一线生机。 因为那里足够混乱,人员足够密集,只要操作得当,他或许能借著混乱,浑水摸鱼。 片刻之后。 陈渊来到丹房区域的正下方。 他能听到,上方不断传来修士的呵斥声和灵器碰撞的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將那枚滚烫的地脉石和黄元那枚储物戒指,一同取了出来,用一块布条,死死地绑在了一块沉重的铁锭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看准了上方一处排水的铁柵栏,將那铁锭,用尽全力,朝著与自已相反的方向,狼狠地扔了出去。 铁锭划出一道拋物线,在污浊的下水道中飞出了数十丈远,最后“噗通”一声,沉入了另一条岔道的淤泥深处。 几乎是在同时。 他身后的骨王,似乎感应到了那股诱人的气息突然改变了方向,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顿,隨即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怒吼,朝著铁锭落下的方向,横衝直撞而去。 轰隆隆! 远处的通道,传来了更加剧烈的坍塌声。 而陈渊头顶的追兵,也被那边的巨大动静所吸引,大量的脚步声开始向那个方向匯集。 就是现在! 陈渊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体內真元猛地爆发。 他一拳轰开上方的铁柵栏,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从下水道中一跃而出。 他落在一处僻静的后巷,巷口,就是丹房前那片狼藉的广场。 广场上,数十名身穿碧海宗服饰的修士,正手持著罗盘,紧张地搜寻著,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被远处那愈演愈烈的地震所吸引。 陈渊没有丝毫停留,他將千幻敛息诀运转到极致,身形一晃,便融入了巷道的阴影之中。 他必须要赶在孟子昂反应过来之前,逃出这座城! 他沿著阴影,飞速穿行,然而,就在他即將绕过丹房,冲向城西方向时。 他前方的巷子尽头,拐角处,一队身穿玄月门月白道袍的修土,正缓步走来。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修为在练气九层的青年。 他手中托著的那个罗盘,指针正疯狂地旋转,散发著刺目的红光。 下一刻,那名青年猛地抬头。 四目相对。 巷道狭窄,月光被断壁残垣切割得支离破碎。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名练气九层的玄月门青年,面容冷峻,他手中那枚罗盘的指针,已经不再旋转,而是死死地指向陈渊,红光盛放,近乎刺眼。 “黄沙宗余孽,束手就擒,孟长老有令,可留你全尸。” 青年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情绪,他身后的几名同门,已经默契地散开,封死了陈渊所有退路。 巷道外,是越来越近的喧囂与脚步声。 身后,是地底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恐怖嘶吼。 这是真正的绝境。 陈渊那张沾满血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那双在阴影中闪烁的眸子,愈发深沉。 束手就擒?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森白的笑容。 下一瞬,他动了。 没有施展任何术法,也没有任何哨的动作。 他只是简单地、粗暴地,將体內那为数不多、却凝练到极致的液態真元,尽数灌入双腿。 【龙煞霸体】的气血轰然爆发。 脚下的青石地面,应声龟裂。 整个人如同一头脱困的洪荒凶兽,裹挟著一股惨烈的煞气,朝著那名练气九层的青年,笔直地撞了过去。 太快了! 那青年瞳孔骤缩,他完全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已经重伤垂死、气息萎靡的傢伙,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速度与威势。 他下意识地想要掐诀施法,却发现对方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 仓促之间,他只能將手中的罗盘往前一横,同时一面刻满符文的银色小盾瞬间浮现在身前。 “找死!” 然而,陈渊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他。 在两人相距不足三尺的瞬间,陈渊的身形猛地一矮,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擦著那面银色小盾的边缘,滑了过去。 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灰扑扑的重锤,镇岳。 重锤没有砸向任何人,而是裹挟著万钧之力,狠狠地,砸在了巷道的墙壁之上! “轰一—!”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面本就摇摇欲坠的墙壁,瞬间被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烟尘瀰漫,碎石四溅。 玄月门的几名修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耳中喻喻作响,气血翻涌,阵型瞬间大乱。 “拦住他!” 那名练气九层的青年最先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地咆哮道。 可已经晚了。 陈渊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身形如电,从那破开的窟窿中一穿而过。 墙壁的另一边,是一座早已被废弃的庭院,杂草丛生。 他没有片刻喘息,落地之后,双腿再次发力,朝著与丹房完全相反的城西方向,亡命狂奔。 “追!他跑不远!” 身后的怒吼声与术法爆炸声遥遥传来,但都被他甩在了身后。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在这些残破的民居和废墟之间,不断穿行,如同黑夜中的一道幽魂。 城西的轮廓在望,但那高耸的城墙,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城门方向,数道强横的气息冲天而起,显然已布下天罗地网。 陈渊咬牙,凭藉记忆,朝著一处在之前攻城战中被轰塌的墙体缺口奔去。 碎石与断壁成了他最好的掩护,当他终於从那处豁口衝出,咸涩的夜风夹杂著沙砾扑面而来时,眼前豁然开朗。 身后是灯火通明、杀机四伏的黑石城,身前,是无垠的、被月光染成银灰色的茫茫沙海。 他成功逃出了牢笼,却也彻底暴露在了旷野之上。 身后的追兵,如同骨之蛆,紧追不捨。 头顶上空,孟子昂那冰冷的命令,时而响起,不断调动著修士,收拢著包围圈。 好在是陈渊敛息手段高明,孟子昂又距离较远,被骨王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否则几乎是瞬间便有生命危险! 地底深处,那骨王的怒吼与撞击声,也仿佛就在脚下迴荡。 天罗地网。 又过了数盏茶功夫,陈渊体內的真元,在飞速消耗,【龙煞霸体】带来的气血之力,也开始出现衰退的跡象。 这样下去,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之时,前方一片沙丘的背风处,透出了一丝微弱的火光。 还有一丝食物的香气? 陈渊微微一愜,隨即毫不犹豫地朝著那片光亮,跟跪著奔了过去。 沙丘之后,是一个小小的篝火堆。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正蹲在火堆前,聚精会神地翻烤著一只不知名的野兽腿,油脂滴落在火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一股浓郁的肉香,正是从那里传来。 少年身上穿著朴素的麻布短打,裸露出的手臂和小腿肌肉匀称,充满了力量感,脸上虽然有些风沙的痕跡,但那双眼晴,却亮得惊人。 在这死寂的荒漠中,这一幕,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甚至有些荒诞。 陈渊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死死地盯著那个少年,心臟狂跳,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石头! 是那个在传送中失散的少年,石头! 他没死!而且,他看起来比以前壮实了太多,那身子骨,仿佛被什么天材地宝洗炼过一般,隱隱透著一股勃勃生机。 可少年的眼神,在看到他这个浑身是血的陌生人时,只是掠过一丝好奇,便重新落回了烤肉上,仿佛那烤肉的火候,比什么都重要。 他不认得自己了。 陈渊心中一惊,他没有说话,只是收敛了全部气息,贴著沙丘的阴影,死死地盯著后方的动静。 急促的破风声由远及近。 “人呢?刚刚明明感应到气息就在这边!” “分头找!他肯定就在这附近!” 几名玄月门的修士,手持著法器,正一点点地朝著这片沙丘包围过来。 陈渊握紧了手中的镇岳锤,准备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突然站了起来。他看著那几个杀气腾腾的修士,皱起了眉头,本能地开口了。 “师父,他们要抢我们的肉吃。” 他的声音清脆,带著一丝不满,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陈渊眉头紧锁,这小子在跟谁说话? 那几名玄月门修士也是一愣,隨即脸上露出了狞的笑容。 “里面还有人?正好一起上路!” 为首的修士身形一闪,便要越过沙丘,痛下杀手。 可他的身体,刚刚跃至半空,便僵在了那里。 沙丘旁的一块巨岩上,不知何时,盘坐著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陈旧灰色僧袍的和尚,面容枯稿,双目微闭,手中捻著一串佛珠,看起来就像一块沉默的岩石。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甚至没有睁开眼睛。 但那几名玄月门的修士,却像是被无形的巨山压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们的脸上,布满了极致的恐惧,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仿佛看到了什么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阿弥陀佛。” 和尚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乾涩,却仿佛带著某种言出法隨的宏大力量。 话音落下的瞬间。 噗!噗!噗! 那几名玄月门的修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身体便毫无徵兆地,化作了一捧捧流沙,被夜风一吹,便消散在空气中。 连带著他们手中的法器,也一同化为了沙尘。 一阵夜风吹过,沙丘前乾乾净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陈渊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筑基! 而且,是远比黄元、赵无烟,甚至孟子昂,都要恐怖的存在! 那是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威压,杀人於无形,不带半分烟火气。 和尚没有理会风中的血腥味,他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火堆旁的少年,不满地嘟囊了一句。 “石头,跟你说了多少次,心要静,火才匀,肉才香。” 被称作石头的少年,做了个鬼脸。 “你再不出手,锅都要被人端走了。” 和尚哼了一声,这才將他那双古並无波的眼睛,转向了角落里的陈渊。 一瞬间,陈渊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从肉身到神魂,所有的秘密,都仿佛被这双眼晴看了个通透。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储物袋中那颗九窍地脉神砂,正在微微发烫。 “小施主,身上带著不祥之物,惹了无尽的杀孽,还闯进了这片清净之地。” 和尚的声音,平淡无波。 “你说,贫僧该如何渡你呢?” 第151章 雷罚峰下锻金身,苦尽甘来得造化 第151章 雷罚峰下锻金身,苦尽甘来得造化 雷罚峰。 当陈渊真正站在这座山峰的外围时,才切身体会到这两个字所蕴含的恐怖分量。 “天地造化,鬼斧神工这里竟有如此奇地。”他暗自惊讶。 此地寸草不生,大地焦黑,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浓郁的硫磺与毁灭的气息。 苍穹之上,铅灰色的劫云厚重得仿佛要塌陷下来,將整片天地都压得喘不过气。 轰咔! 一道粗如水桶的银色闪电,毫无徵兆地从云层深处撕裂而下,狠狠劈在远处的山巔。 巨响震耳欲聋,刺目的电光让天地为之失色。 那股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毁灭天威,即便隔著数里之遥,也让陈渊体內的龙煞之气一阵躁动,皮肤上传来针刺般的痛感。 “去吧。” 苦禪和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平淡无波。 “以你的肉身强度,在外围区域,死不了。” “是生是死,是龙是虫,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那枯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黄沙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气血,他没有迟疑,迈开脚步,一步步踏入了那片被天雷反覆洗礼的焦黑土地。 刚一踏入,他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场笼罩了全身。 周遭的天地灵气变得狂暴而混乱,並且带上了一种排斥万物的威严。 在这里,任何术法都会受到极大的压制。 能依靠的,唯有肉身。 他盘膝坐下,五心向天,主动运转起《龙煞霸体》的功法。 气血在他体內奔涌,发出江河奔流般的声响,一层暗金色的光泽浮现在他的皮肤表面轰! 一道电蛇从主雷光上分流而下,精准无误地劈在了他的头顶。 “唔!” 陈渊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一颤。 狂暴的雷霆之力,瞬间贯穿了他的四肢百骸。 那不是单纯的电流,更蕴含著一种审判万物的意志,疯狂地灼烧著他的经脉,撕裂著他的血肉,要將他体內那股龙煞之气,彻底净化焚毁。 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的皮肉瞬间焦黑,浑身上下冒起阵阵青烟。 这仅仅只是开始。 轰!轰!轰! 一道道天雷,仿佛长了眼晴一般,接连不断地向他劈来。 雷罚峰的雷霆,似乎对他这种杀孽深重之辈格外“青睞”。 陈渊咬紧牙关,牙齦都渗出了血丝。 他的意识在雷霆的轰击下阵阵发黑,但识海深处,那柄由太白戮神诀凝聚的金色小剑,却在此刻绽放出微光,死死守著他最后一丝灵台清明。 他想起了很多。 想起在沧溟海底,被周衍逼入绝境,血祭全岛的无力。 想起在黑石城下水道,被骨王追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窘迫。 想起在沙海之中,面对苦禪和尚时,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的绝望。 这条修仙路,他从一开始,就是在刀尖上行走,在绝境中求生。 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来!” 他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求生,不是被动的忍受,而是主动的掠夺! 他不再仅仅是承受,而是放开了对龙煞之气的压制,主动引导著它们,去冲刷、去对抗、甚至去吞噬那些侵入体內的雷霆之力。 这是一个无比疯狂的举动。 龙煞之气本就狂暴,天雷之力更是至刚至阳。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內疯狂衝撞,给他带来的痛苦,比之前单纯的雷劈,要剧烈十倍不止。 他的身体,成了一个惨烈的战场。 血肉在撕裂与重组之间,不断循环。 经脉寸断,又在磅礴的气血滋养下,艰难地修復,变得比之前更加坚韧。 连骨骼,都在这反覆的淬炼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又被新生的骨质缓缓填满。 第一天,他在无尽的痛苦中煎熬,数次昏死过去,又被下一道雷霆活活劈醒。 石头看得心惊肉跳,数次想要请求苦禪出手,却被后者给制止住了。 “无须担心,此乃他的造化。” 第二天,陈渊已经渐渐麻木,只是凭藉著一股不屈的意志,本能地运转著功法,修復著残破的身躯。 龙煞之气与雷霆之力,在他的引导下,从最初的激烈对抗,慢慢地,竟开始產生了一丝诡异的平衡。 第三天。 陈渊浑身焦黑,如同木炭,再也看不出人形。 他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隨时都会断绝。 但他的身体深处,却有一股全新的力量,正在悄然孕育。 那是在天雷的毁灭之力下,被彻底打碎又重组的龙煞霸体,破而后立,正在朝著一个更高的层次蜕变。 就在最后一缕雷光被他体內的气血彻底磨灭,融入四肢百骸的剎那。 喻一一声源於肉身最深处的嗡鸣,响彻了他的全身。 他那如同焦炭般的皮肤,寸寸碎裂,脱落。 露出的,是闪烁看淡淡玉色光泽的崭新肌肤。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强横的气息,从他体內轰然爆发。 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蕴含著爆炸性的力量。 龙煞霸体,大成! 与此同时,他的识海之中,一行新的紫色小字,缓缓浮现。 【雷淬金身】:天雷锻体,不灭金身。大幅提升对雷法、阳邪之力的抗性,肉身恢復速度、气血凝练速度少量提升。 陈渊缓缓睁开双眼。 有一个紫色词条似乎,他又可以开启一道灵根了? 那双漆黑的瞳孔中,偶尔有一丝细微的电光闪过,显得格外镊人。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天地间那股狂暴的雷霆之力,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亲近感。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发出一阵里啪啦的爆响。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此刻的肉身力量,比三天前,强了不止慎倍! 这一趟雷罚之行,虽九死一生,但收穫之大,也远超他的想像。 不远处,苦禪和尚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 他那双浑浊的眼晴,在陈渊身上打量了许久,那张万年不变的枯稿脸上,竟破天荒地,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不错。” “你的心性,比贫僧想的,还要坚韧。” “从今日起,你便跟在贫僧身边,做个记名弟子吧。” 三年时光,弹指而过,黄沙域的风,依旧乾燥而酷烈,捲起漫天沙尘,遮蔽日头。 一处荒芜的沙丘之后,陈渊正盘膝而坐。 他身上的气息,比三年前更加內敛,也更加危险。 修为,早已稳固在练气八层的顶峰,距离第九层,也只差一个契机。 这三年,他並未一直跟在苦禪和尚身边念经打坐。 那位师父的教导方式,简单粗暴得近乎於放养。 第一年,苦禪和尚带著他与石头,几乎走遍了黄沙域大半的区域。 他从不主动传授任何功法,只是会在某个特定的地点停下,或让陈渊观摩一株在绝壁上迎著罡风生长的铁线草,或让他倾听某处地底暗河奔流不息的涛声,或乾脆將他扔进一个遍布剧毒蝎虫的巢穴,只留下一句“天黑前出来”。 陈渊在一次次的磨礪中,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第二年,苦禪和尚开始让他独自行动,任务五八门。 有时是去斩杀一头为祸一方的沙暴巨蜥,有时是去深入某个废弃的古修洞府,取回一件特定的物品。 每一次任务,都充满了凶险,却也让他的实战能力飞速提升。 他的千幻敛息诀愈发神妙,龙煞霸体与雷淬金身的结合,让他的生存能力强到了一个令人髮指的地步。 而太白戮神诀,这门神魂攻伐之术,更是在一次次生死搏杀中,被他磨礪得愈发锋利。 到了第三年,黄沙域的风沙,似乎更大了。 陈渊独自行走在万里沙海,偶尔会从路过的商队或散修口中,听到一些关於外界的消息。 整个修仙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黑石城黄元的自爆,像是捅了马蜂窝。 沉寂多年的黄沙宗彻底暴走,那位神秘的太上长老亲自出关,竟联合了妖女遍地的欢喜庙,对沧溟域发动了全面反攻。 战爭的烈度,超乎想像。 黄沙域的修士被打法悍勇,不畏生死,竟一路打得碧海宗、金阳宗、玄月门三宗联军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如今,战火早已烧遍了两域交界处。 陈渊对这一切,只是个冷漠的听客。 他的心,只在筑基一事上。 苦禪和尚说过,他的根基太过浑厚,想天道筑基,必须在练气境,就摸到一丝“道”的门槛。 道是什么? 陈渊不懂那些虚无縹緲的东西。 他曾试图从杀戮中寻找答案,毕竟他一路走来,双手沾满了鲜血。 但他很快发现,杀戮只是一种手段,沉溺其中只会让心性变得狂躁,离大道越来越远。 杀心是他的利刃,却不是他的根基。 他的根基,在於一元重水,在於庚金之气。 水,至柔至韧,可无声润物,亦可掀起滔天巨浪;金,至刚至锐,无坚不摧,锋芒毕露。这才是他力量的本源。 半年来,他不再刻意追求杀伐,而是静心体悟这两种力量的本质。 他观摩沙丘的流动,感悟其中“水”的韵律;他凝视烈日下的矿石,体会其中“金”的坚凝。 奈何黄沙域的气候,环境根本不適合水道的发展,金道反而较为顺利。 直到今日,他在修行中,將一缕庚金之气凝聚於指尖,不再是施展戮神之术,而是纯粹地去感受那股无物不破的意境。 识海中,由太白神诀凝聚的金色小剑嗡嗡作响,苏清澜体內那枚苏文轩留下的“真君金性”也隨之共鸣。 这番景象虽让他惊疑不定,却也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剎那间,他心中豁然开朗。 他的指尖,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不是法力,也不是气血,而是一种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锋芒”。 这便是金道真意的形,虽然稚嫩,却让他拥有了远超同阶的恐怖穿透力。 呼一一阵风沙吹过,陈渊睁开眼,结束了修行。 “师父在前面的破庙里等你。”石头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递过来一个水囊。 陈渊点头,接过水囊灌了一口,起身与石头一同,朝著不远处一座倾塌过半的山神庙走去。 庙內。 苦禪和尚盘膝坐在一尊断了头的神像前,捻动著一串磨得发亮的佛珠。 他的气息与整座破庙,甚至与这片天地,都融为了一体。 “回来了。” 他没有睁眼。 “弟子拜见师父。”陈渊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三年的时间,足够他將一个佛门弟子的礼数学得滴水不漏。 “你的锋芒,更利了。”苦禪和尚缓缓开口。 “弟子愚钝。”陈渊姿態放得很低。 苦禪和尚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眸子,静静地看著他。 “不用再装了,你的心,不在这里。” 陈渊身体微微一僵,没有辩解。 “三年前,我救你,一是为了结一桩因果,二,也是看你心性坚韧,是块可造之材,想把你这块顽石,雕成一尊我佛门的护法金刚。” 苦禪和尚嘆了口气,却没有多少遗憾。 “但我错了。” “你的道,不在雷音寺。” “你的锋芒,我磨不掉。它就是你的骨,你的魂。我这块磨刀石,非但没磨平你的稜角,反倒让你,变得更锋利了。” 陈渊沉默不语,心中飞速盘算著对方的用意。 “你的路,终究要自己走。” “如今两域战事愈演愈烈,既是劫难,也是机缘。你的心性,本就是坚韧狠辣,在战场上应是如鱼得水,此为你的一道机缘。” “你有瑞兽相伴,想来是明白气运之爭。” 他定定地看向陈渊,脸上露出一丝莫测的笑意,来福的存在瞒不住苦禪滴尚。 “福浅运薄之人,无缘筑基!” 他的声音转而一肃,道。 “对於你等气修士,虽然改变不了什么大艺,毫也有机会这纷爭之中,份上一杯羹—若是如此,那筑基或许就是十拿九稳了。也不枉我滴真君的一番看好投资吶。” 陈渊凝眉不语,只是暗自思索。 半响后,他已然有了决断,眸光一闪出声道。 “谢师父成全,弟子愿意走上一遭!” 第152章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第152章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弟子——愿意走上一遭!” 陈渊的声音在破庙中迴荡,没有半分迟疑。 苦禪和尚那张枯稿的脸上,终於浮现出一丝真正的笑意,虽然依旧比哭还难看。 “善。”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陈渊面前,伸出乾枯的手掌,轻轻按在他的头顶。 没有法力涌动,也没有任何玄奥的气息。 但陈渊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协锁,从自己身上悄然褪去。 那是他与雷音寺之间,若有若无的一丝因果牵连。 “此去,你不再是雷音寺的记名弟子,你与我,也再无师徒之名。” “贫僧为你斩断了与雷音寺的因果,日后你在外行事,是福是祸,皆由你一人承担。 ? 苦禪和尚收回手,从怀中取出一串色泽暗沉的木质佛珠,递了过来。 “这串佛珠,乃贫僧早年云游时,以『静心木』隨手打磨而成,不算法器,却能安寧心神,收敛你身上那股压不住的锋芒与杀气。” 陈渊双手接过,佛珠入手温润,一股清凉之意顺著掌心,缓缓流遍全身,让他那因触及金道真意而有些外放的锐气,尽数收敛於体內。 “多谢——前辈成全。” 陈渊改了称呼,將佛珠收入储物袋中。 “陈大哥!” 一旁的石头眼眶红红的,欲言又止。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可陈渊却始终给他一种熟悉,亲近的感觉。 苦禪和尚低下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里多了几分难得的温和。 “痴儿,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他有他的路要走,你也有你的缘法要修。”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朝庙外走去,石头抽泣著,一步三回头地看著陈渊,最终还是紧紧跟上了师父的脚步。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漫天风沙之中。 破庙內,只剩下陈渊一人。 他静静地站立了许久,直到確定那两人的气息彻底远去,再也无法感知。 他才缓缓地、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一种久违的,彻底掌控自身命运的感觉,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这三年,他看似自由,实则一举一动,都在那位深不可测的苦禪和尚的注视之下,如履薄冰。 如今,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他没有急著离开。 这片黄沙域,对他而言已不再是困境,而是狩猎场。 当务之急,是重新规划自己的道路。 他寻了一处还算乾净的角落,盘膝坐下,心神沉入识海,开始清点自己如今的底牌与目標。 首要目標,从未变过。 天道筑基! 此事关乎他未来道途的根基,绝不容有失。 而天道筑基,需要满足两个苛刻至极的条件。 其一,练气十层。 这在当今的修仙界,早已是传说中的境界,需要海量到足以让一个中等宗门都肉痛的资源,更需要对自身功法的理解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其二,身合大道。 需在练气境,就触碰到一丝真正的道之真意,並在筑基之时,以此为引,接引天地之力,重塑道基。 他如今修为是练气八层圆满,距离第九层只差临门一脚。 三年苦修,尤其是雷罚峰一行,让他的根基打磨得无比雄厚,法力精纯程度远超寻常练气后期修土,一旦突破,实力必將迎来一次暴涨。 而他所欠缺的,正是资源。 一想到资源,陈渊便將神识探入了自己的储物袋。 那枚属於黄元的储物戒指,静静地躺在角落。 里面的灵石、材料,足够他挥霍很长一段时间。 但想要衝击练气十层,这些,还远远不够。 战爭,无疑是掠夺资源的最佳途径。 修士的储物袋,便是最好的灵石矿脉。 至於第二个条件,身合大道。 他如今已初步领悟了一丝金道真意,算是勉强摸到了门槛。 但仅仅如此,还不够。 他的根基,是水、金双灵根,若能再多领悟一丝水道真意,两者合一,他的天道筑基,才算真正有了几分把握。 奈何黄沙域水元之气稀薄,想要在此地领悟水道,难如登天。 “不急—” 陈渊压下心中的念头。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他如今最需要做的,是另一件事。 开启第三道灵根! 一旦拥有三灵根,他的修炼速度,法力浑厚程度,都將再次提升一个台阶。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选择一道最適合自己当下处境的灵根。 土灵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再也挥之不去。 他手中,不仅有黄元留下的镇派功法《厚土蕴灵真诀》,更有那枚足以引得无数人为之疯狂的无上神物一一九窍地脉神砂! 这两样东西,都与土行大道息息相关。 若能开启土灵根,他参悟《厚土蕴灵真诀》將事半功倍,更能提前著手祭炼那枚神砂,將其化作自己天道筑基时,最坚实的一块基石。 只是,想要凭空开启一道灵根,需要一件品质极高、属性至纯的相应五行之物作为引子。 陈渊早就仔细翻查了一遍黄元的储物戒指。 里面的土属性材料不少,甚至还有几块品质不错的土元晶,但距离“至纯”二字,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看来,此事还需另寻机缘。 规划已定,陈渊不再耽搁。 他站起身,体內的骨骼发出一阵细密的脆响,千幻敛息诀隨心而动。 他的身形、面容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很快,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带著几分风霜之色的中年散修,便取代了之前那个身穿灰袍的“佛门弟子”。 修为,也被他完美地压制在了练气七层的样子。 这样的实力,在混乱的黄沙域,既不起眼,也不至於沦为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为自己这个新身份,取了个同样普通的名字。 李飞。 做完这一切,他才不紧不慢地走出了破庙,辨明方向,朝著黄沙域与沧溟域交界处,最大的一座黑市坊市行去。 风豪城。 此城三不管,不属於任何一方势力,鱼龙混杂,是战爭財的最佳交易地,也是情报最灵通的匯集之所。 他需要最新的情报,来为自己寻找第一个猎物。 三日后。 陈渊站起身,眺望远方。 在数里之外,一场小规模的战斗,正在发生。 一方是五名身穿黄沙宗服饰的修士,结成战阵,攻势凌厉。 另一方,则是三名身著月白道袍的修士,正在苦苦支撑,节节败退。 玄月门的人? 陈渊眉头微挑。 看样子,是沧溟域潜入进来的探子,被黄沙宗的巡逻队给撞上了。 他没有插手的意思,只是收敛了全部气息,如同一块顽石,静静地观察著。 黄沙宗的战阵颇为精妙,攻守兼备,显然是经过了改良。 而那三名玄月门修士,虽然修为不弱,其中为首的一名女子更是达到了练气九层,但在战阵的绞杀下,依旧险象环生。 噗l! 一名玄月门男修躲闪不及,被一柄飞梭洞穿了胸膛,惨叫著倒了下去。 剩下的两人,顿时压力倍增。 为首的那名女修,容貌清丽,此刻却满是焦急与绝望。 她手中的一柄青色飞剑上下翻飞,却依旧无法突破对方的封锁。 “师妹快走!我来殿后!” 最后那名男修发出一声悲壮的嘶吼,竟不顾一切地朝著战阵冲了过去,想要用自爆为师妹爭取一线生机。 “不!王师兄!” 女修发出一声悲呼。 然而,黄沙宗的修士早有防备,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直接將那男修困住,让他所有的法力都无法宣泄。 紧接著,数道法术,便將他彻底淹没,转眼间,三名玄月门的修士,便只剩下了那名女修一人。 她面如死灰,眼中满是无尽的悲凉。 “抓住她!带回去给长老发落!”黄沙宗为首的修士狞笑著下令。 就在此时,一直静观其变的陈渊,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异色。 那女修在绝望之下,似乎准备自毁道基,也不愿受辱。 但在她抬手的瞬间,陈渊却看得分明,在她白皙手腕上,带著一只银色的手鐲。 那手鐲的样式,他有些眼熟。 似乎.—-与三年前,那个被黄元坑死在黑石城的赵无烟,手上戴的那只一模一样。 而且,这女子的面容,也与那赵无烟有三四分的相似。 陈渊的心思,瞬间活泛了起来。 他依旧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等待著。 等到黄沙宗的修士將那真元耗尽、彻底失去反抗之力的女修制住,准备带走时。 一阵微风,拂过沙丘。 陈渊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风,扬起沙。 那五名黄沙宗修士正押解著被封禁了法力的女修,脸上带著任务完成的轻鬆。 突然,走在最前方的队长,脚步猛地一顿。 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血线。 他茫然地伸手摸了摸,隨即,那颗大好的头颅,便骨碌碌地滚落下来。 鲜血,冲天而起。 “什么人!” 剩下的四人大惊失色,立刻背靠背围成一圈,警惕地扫视著四周。 可周围除了呼啸的风沙,空无一物。 没有敌人,没有法术的灵光,甚至连一丝杀气都未曾泄露。 他们的队长,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一种源於未知的恐惧,瞬间撰住了他们的心臟。 噗! 又是一名修土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他的胸口,同样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前后通透。 他的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有鬼!有鬼啊!” 剩下的三人彻底崩溃了,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完全击垮。 他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俘虏,怪叫一声,便发疯似的朝著三个不同的方向逃去。 然而,他们没跑出几步。 一道无形的锋锐之气,便精准地追上了他们,轻而易举地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没有惊天动地的斗法,只有一场静默的、高效的屠杀。 当风沙稍歇,陈渊的身影,才从一片阴影中缓缓走出。 他依旧是一副普通散修的样貌,神情淡漠,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被擒的女修,瘫坐在地上,已经彻底看傻了。 她呆呆地望著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又以雷霆手段解决了所有敌人的男人,一时间竟忘了该作何反应。 陈渊走到她面前,屈指一弹。 一道精纯的法力打入她体內,解开了她身上的禁制。 “你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女修恢復了行动力,立刻撑著地面后退了几步,警惕地望著陈渊,手中的青色飞剑也重新握紧。 “路过。” 陈渊的声音很平淡。 “看黄沙宗不顺眼,就顺手解决了。” 这个理由很敷衍,但女修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破绽。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收起了飞剑,对著陈渊深深一礼。 “玄月门赵青月,多谢道友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差遣,青月定不推辞。 果然是姓赵。 陈渊心中瞭然。 “不必了。”他摆了摆手,“我救你,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道友请讲,青月知无不言。”赵青月连忙道。 “黑石城一战后,孟子昂在哪?”陈渊开门见山。 听到“孟子昂”这个名字,赵青月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崇敬与仰慕的神色。 “孟师兄如今已是宗门派往前线的总领队之一,正在长风要塞,主持与黄沙宗的战事。” “他一直在找一个人。”陈渊缓缓开口,“一个叫黄少杰的黄沙宗弟子。” 赵青月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此事我倒是有所耳闻,三年前黑石城一役,似乎是此人夺走了黄沙宗的至宝,才引得孟师兄亲自下令追捕。只是此人如同人间蒸发,三年来香无音信,想必是早已死在哪个角落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好奇地看著陈渊。 “道友为何对一个死人如此感兴趣?” “故人之子。”陈渊隨口胡。 他一边说著,一边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赵青月。 “你们这次潜入黄沙域,所谓何事?” 赵青月脸上露出一丝警惕,但想到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想到宗门任务早已失败,迟疑了片刻,还是压低了声音。 “不瞒道友,我等是奉了孟师兄的密令,前来寻找一件宗门遗失多年的圣物。” “哦?什么圣物?” “一轮『玄月宝镜』的仿品。”赵青月嘆了口气,“据说此物百年前被我宗一位叛徒盗走,流落到了黄沙域,前不久有消息说它在黑风集一带出现过,我们便是为此而来,没想到” 陈渊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最后一个问题。” 他看著赵青月。 “三年前,碧海宗的赵无烟,是你什么人?” 赵青月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充满了悲痛与仇恨。 “那—那是我家老祖!” “原来如此。” 陈渊露出一副瞭然的神情。 “多谢解惑。” “道友客气了—” 赵青月的话还未说完,瞳孔便猛地收缩。 一只手掌,不知何时,已经轻飘飘地按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那手掌看似毫无力道,但一股无形之力,却瞬间摧毁了她的识海,湮灭了她的神魂。 她的脸上,还带著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茫然,身体却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生机,断绝。 陈渊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他从未想过要救她。 一个活人,所能带来的变数太多,也太容易暴露自己。 只有死人,才能最长久地保守秘密。 他熟练地將赵青月和那几名黄沙宗修士身上的储物袋一一收起,又用一团火焰,將所有尸体焚烧得乾乾净净,连一丝痕跡都未曾留下。 第153章 杀人放火受招安 第153章 杀人放火受招安 沙丘之上,最后一缕青烟散尽,连带著最后一丝血腥气也被风捲走。 陈渊面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了几只碍事的虫子。 他神识探入几个储物袋,动作熟练无比。 黄沙宗修士的家底很薄,几个储物袋加起来,也不过千余块下品灵石,外加一些疗伤丹药和低阶符篆,聊胜於无。 反倒是那赵青月的储物袋,让他稍稍提起了些兴趣。 除了两千多块下品灵石和一柄品质不错的青锋剑法器外,他在一个玉盒中,找到了一枚银色的手鐲。 正是他见过的那只,与赵无烟手上戴的別无二致。 手鐲內侧,刻著两个小字:青月。 除此之外,还有几封未曾寄出的家书,信中满是对那位“无烟老祖”的哀思与孺慕之情,以及立誓要为老祖报仇的字句。 陈渊隨手將信纸化为飞灰。 看来,自己杀对了。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他没有在原地久留,而是换了个方向,又行出百里,寻了一处被风沙半掩的洞窟,才停下脚步。 洞窟內,他重新坐下,却没有立刻开始修炼。 他在思考。 李飞这个身份,终究是无根浮萍。 如今两域大战,黄沙域內风声鹤唳,一个来歷不明的散修,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双方重点盘查的对象。 既要躲避沧溟域的追杀,又要防备黄沙宗的猜忌。 长此以往,他將寸步难行,別说寻找机缘衝击天道筑基,恐怕连安稳修炼都做不到。 必须给自己找一个牢靠的、能摆在明面上的身份。 一个能让他在这场战爭中,安然无恙,甚至能藉机牟利的身份。 战爭,是绞肉机,也是阶梯。 无数修士在战爭中陨落,化为枯骨,但同样有无数人,借著战爭的东风,一飞冲天。 杀人,夺宝,积累军功,换取宗门资源。 这才是这场席捲两域的浩劫中,最快的晋升之道。 一个大胆至极的念头,在他心中缓缓成形,並且迅速变得清晰、坚定。 加入黄沙宗!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谁能想到,被玄月门太上长老孟子昂亲自下令追捕的“黄少杰”,会摇身一变,成为黄沙宗的一名弟子? 这其中的风险,自然极大。 一旦暴露,他將面临整个黄沙宗不死不休的追杀,下场比落入孟子昂手中悽惨百倍。 可回报,同样丰厚到让他无法拒绝。 其一,他可以得到一个完美的身份掩护,从暗处走到明处,光明正大地在黄沙域行走、修炼、杀人。 其二,他可以藉助黄沙宗的力量,去猎杀沧溟域的修土,將他们的储物袋,变成自己衝击练气十层的资粮。他的《厚土蕴灵真诀》,他的九窍地脉神砂,都需要一个土元之气浓郁的环境,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整个黄沙域,哪里比得上黄沙宗的山门?他甚至可以借著宗门弟子的身份,想办法接触到更高阶的土属性功法与天材地宝,为自己开启第三道灵根,铺平道路。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气运之爭! 一路走来,陈渊已经深刻感受普通的修士的难处,无资源,无师承,无气运,终日闭关苦修能成?痴心妄想。 而气运的重要性,他已经不止一次感受到了。 所以,只有——爭! 利弊权衡,一目了然。 计划已定,陈渊不再犹豫。 他从那名被杀的黄沙宗巡逻队长的储物袋中,翻出了一面身份腰牌和一份简易的地图地图上,標註了附近最大的一处黄沙宗据点。 黑风要塞。 那里,正是黄沙宗抵御沧溟域入侵的前线之一,也是宗门战时招揽散修,补充兵源的重要据点。 陈渊將自身状態调整到最佳,再次催动千幻敛息诀。 这一次,他没有刻意去改变容貌,依旧是那副名为“李飞”的普通中年散修模样。 只是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沧桑、萧索,还带著一丝仇恨。 这是一个在战火中失去一切,只为復仇而活的散修,最该有的样子。 两日后。 一座通体由黑石与黄沙混合筑成的巨大要塞,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 要塞之上,旌旗招展,无数身穿黄沙宗服饰的修士往来巡逻,气氛肃杀。 要塞之外,则又是另一番景象。 数以百计的散修,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城门附近,神色各异。 有的人脸上带著希冀,有的人眼中藏著志芯,更多的人,则是麻木。 在城门旁,一张巨大的告示牌格外醒目,上面用硃砂写著招揽令。 凡练气四层以上散修,无论来歷,只要通过核验,便可加入黄沙宗外门,成为战时弟子。 上阵杀敌,可得军功。 军功可换灵石、丹药、法器,乃至宗门功法! 对於这些朝不保夕的散修而言,这无疑是致命的诱惑。 陈渊混在人群中,默不作声地观察著。 负责招揽登记的,是一名筑基初期的黄沙宗长老,他坐在一张大椅上,闭目养神,对周围的一切不闻不问。 真正负责核验的,是几名练气后期的执事。 流程很简单。 上前登记姓名、来歷、修为。 然后,会有一名执事用一面古朴的铜镜,对著新来的散修照一下。 那铜镜似乎有勘破偽装、探查心性的作用。 大多数人都能顺利通过,只有少数几人,在铜镜的照射下,面露痛苦之色,隨后便被守卫毫不留情地拖到一旁,生死不知。 陈渊排在队伍中,静静等待。 他编造的来歷很简单。 一个依附於黄沙宗的小型修仙家族子弟,家族在不久前被沧溟域的修士所灭,他侥倖逃出,前来投靠宗门,只为报仇雪恨。 这个理由,在如今的黄沙域,每天都在上演,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至於那面铜镜,他並不担心。 他的千幻敛息诀早已今非昔比,更何况,他此刻的心境,与他编造的身份完美契合。 復仇。 他对沧溟域三宗,同样有著刻骨的恨意。 这一点,发自肺腑,做不得假。 终於,轮到了他。 “姓名,来歷,修为。” 负责登记的执事头也不抬,语气冰冷,透著一股程式化的漠然。 “李飞,黑沙林李家子弟,练气七层。” 陈渊的声音沙哑,带著一丝压抑的悲愤。 那执事笔尖一顿,终於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眼。 练气七层,在这些前来投靠的散修中,已经算是高手了。 “李家?”执事皱了皱眉,“黑沙林的李家,月前不是已经被血洗了吗?听说无一活口。” “我当时正在外游歷,才侥倖逃过一劫!” 陈渊双拳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眶微微泛红,那股滔天的恨意,几乎要破体而出。 执事盯著他看了半响,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旁边的人。 一名手持铜镜的执事走了过来,將那面光滑的镜面对准了陈渊。 古朴的铜镜,被一名执事托在掌心,镜面光滑如水,却透著一股能窥探人心的诡异气息。 陈渊的心湖没有半分波澜。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那道无形的光华笼罩全身。 他没有去刻意抵挡,也没有运转功法去遮蔽。 他只是放开了自己的心神,將那份最真实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 那是对沧溟域三宗的恨。 黑石城的血流成河,黄元的算计与自爆,孟子昂那高高在上、视眾生为蚁的姿態,以及自己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的狼狐。 一幕幕,一桩桩。 这股恨意,货真价实,发自肺腑。 铜镜之上,光华流转,起初平静如水,但很快,镜面上便泛起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光晕。 那光晕越来越浓,几乎要凝聚成实质。 手持铜镜的执事脸色微变,就连旁边那几个原本面无表情的守卫,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法器。 这种程度的血光,代表著滔天的恨意与杀念。 这人,不是偽装的。 坐在大椅上闭目养神的那名筑基长老,此刻也缓缓睁开了眼晴,浑浊的目光落在陈渊身上,带著一丝审视。 “好了。” 长老淡淡地开口。 持镜的执事如蒙大赦,连忙收起了铜镜,退到一旁,看陈渊的表情,都多了几分忌惮“黑沙林李家.可惜了。” 那名负责登记的执事,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在名册上写下了“李飞”的名字,隨后取出一块黑色的铁牌,递了过来。 “拿著它,去西营报导。” “多谢执事。” 陈渊接过铁牌,声音依旧沙哑,对著几人拱了拱手,便转身朝著要塞內走去。 在他身后,那筑基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一丝玩味。 “此人杀心很重,是个好苗子,別让他死得太快。” “是,长老。” 黑风要塞內部,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庞大。 一条条宽阔的甬道四通八达,无数修士行色匆匆,空气中瀰漫著血腥味与草药味混合的奇特气息。 陈渊按照指示,很快便找到了所谓的西营。 这里,与其说是军营,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囚笼。 上千名和他一样,刚刚加入黄沙宗的散修,被集中在这片区域。 他们一个个神情麻木,眼神空洞,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未来。 西营,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 先死营。 战爭中,总需要有人去填补战线的窟窿,去试探敌人的陷阱,去用生命消耗对方的法力。 他们,就是这第一波消耗品。 陈渊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默不作声地找了个角落,盘膝坐下,开始闭目调息,仿佛一块不会说话的石头。 他很清楚,在这样的地方,表现得越是平庸,就越不容易引来麻烦。 时间缓缓流逝,不断有新的散修被送进来。 直到黄昏时分,一名身材魁梧,只有一只眼晴的独眼大汉,龙行虎步地走进了营地。 他身上穿著制式的黄沙宗鎧甲,修为赫然是练气九层,浑身散发著一股百战余生的铁血煞气。 “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 独眼大汉一声爆喝,声如洪钟,震得整个营地嗡嗡作响。 所有散修,包括陈渊在內,都立刻站了起来,敬畏地看著他。 “老子叫杜锋,是你们这群新兵蛋子的头儿。” 杜锋的独眼扫过眾人,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我知道你们来这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灵石、功法、荣华富贵!” “我告诉你们,这些东西,黄沙宗都有!就看你们有没有命去拿!”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残酷的现实。 “今晚,你们就有第一个拿军功的机会。” 杜锋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容森然。 “城外三十里,有个地方叫『鬼哭坳”,是沧溟域那帮孙子布下的一个前哨据点,里面藏了不少探子和暗桩。” “宗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把这个钉子拔了。”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他们才刚来,连法器都没发一件,就要去攻打敌人的据点? 这不是去送死吗? “怎么?怕了?” 杜锋的独眼一瞪,一股庞大的压力瞬间笼罩全场。 “怕死的现在就可以滚!不过,要塞的规矩,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骚动立刻平息了下去。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没有选择。 向前是九死一生,后退是十死无生。 “很好,看来都是有种的。” 杜锋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所有人,领取你们的装备,半个时辰后,城门口集合!” 他一挥手,几名执事抬看几个大箱子走了过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箱子打开,里面是叠放整齐的土黄色皮甲和一捆捆闪著粗糙寒光的破甲戈,此外,每人还有一个小小的布袋。 陈渊目光扫过,心中已有了判断。此地与黑石城那种世家宗门盘踞的城池截然不同。 黑石城虽有內斗,但表面上仍要维持规矩与体面。 而这里,是真正的血肉磨坊,连偽装都懒得做,一切都透著一股不加掩饰的彪悍与凶残。 他面无表情地走上前,领取了一份。 皮甲是用一阶妖兽沙蜥的皮硝制而成,入手粗糙坚硬,上面刻画看最简陋的御土符文,防护力聊胜於无。破甲戈则是用黑铁岩整体铸造,沉重而列毒,唯一的优点就是足够坚固。 而那个布袋里,只有一枚拇指大小的血色丹药,散发著淡淡的腥气。 燃血丹。 一种透支修士精血,短时间內爆发潜能的丹药,药效一过,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当场毙命。 黄沙宗连让炮灰死得体面一点都不愿意,要將他们最后一点价值都榨乾。 陈渊將皮甲穿在身上,手中握著沉重的破甲戈,那枚燃血丹则被他不动声色地收入指间。他混在人群中,与周围那些或恐惧或麻木的散修別无二致,毫不起眼。 他知道,自己在这场战爭中的第一场狩猎,即將开始。 这鬼哭坳,不仅仅是宗门任务。 更是他为自己,准备的第一个绝佳狩猎场。 第154章 气运之爭,恐怖如斯 第154章 气运之爭,恐怖如斯 夜色如墨,鬼哭坳的风声尖锐得像是冤魂的嘶豪。 近千名刚刚被收编的散修,被驱赶著,像一群沉默的牲口,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冰冷的沙地上。 气氛压抑得令人室息。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甲胃摩擦的沙沙声。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与麻木。 他们是西营的炮灰,是黄沙宗用来消耗敌人法力的第一波祭品。 陈渊混在队伍中间,毫不起眼。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 队伍前方,独眼龙杜锋那洪钟般的声音,粗暴地撕裂了死寂。 “前面就是鬼哭坳,沧溟域那帮孙子挖的狗洞!” “待会儿衝锋,谁他娘的敢后退一步,老子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 杜锋的独眼扫过眾人,那目光中不带任何感情,只有赤裸裸的凶残与警告。 “当然,宗门也不是不给活路。” 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第一个衝进坳口的,赏下品灵石一百!第一个宰了敌人的,赏两百!” “谁抢到的东西,就是谁的!只要你们有命带回来!” 赤裸裸的利诱,让原本死气沉沉的人群,瞬间起了一丝波澜。 不少人眼中,那被恐惧压下的贪婪,又重新燃烧起来。 陈渊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阴影下,微微勾起一个冷酷的弧度。 用最低劣的手段,挑起最原始的欲望,让炮灰们为了虚无縹緲的赏赐自相残杀,真是好算计。 很快,队伍在一片低矮的沙丘后停下。 前方不远处,便是一道狭长的峡谷,两侧是陡峭的岩壁,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那便是鬼哭坳。 坳口处,有微弱的法力灵光闪烁,显然早已布下了禁制和陷阱。 “一烂香后,总攻!” 杜锋看了一眼天色,冷冷下令。 “不想死的,就让別人死在你们前头!” 他自己则退到了一块巨岩之后,显然不准备参与第一波衝锋。 近千名散修,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人人都在用警惕的眼神,打量著身边的“同伴”。 一烂香的时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当杜锋那声“杀”字吼出的瞬间,压抑到极致的气氛轰然引爆! “冲啊!” “灵石是我的!” 数十名被贪婪冲昏了头脑的散修,嘶吼著,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紧接著,是更多的人,匯成一股混乱的洪流,涌向那狭窄的坳口。 轰!轰!轰! 冲在最前方的数十人,几乎在瞬间就被坳口处的陷阱炸得血肉横飞,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法术的光芒,从坳口內疯狂倾泻而出。 火球,冰锥,风刃,交织成一张死亡的大网。 衝锋的散修,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陈渊没有冲在前面,也没有落在最后。 他保持著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混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將周围那些疯狂的同伴,当成了自己最好的人肉盾牌。 他的双眼,在混乱的战场上,冷静得可怕。 左前方,一名散修被火球点燃,惨叫著化为焦炭。 右后方,一道无声无息的地刺穿透了三人的身体。 他的神识没有外放,但常年廝杀锻炼出的敏锐直觉,让他总能提前半步,避开那些致命的攻击。 他手中的破甲戈,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胡乱挥舞。 每一次出手,都简洁,高效,且致命。 一名沧溟域弟子刚刚从岩壁后探出头,准备释放法术,陈渊手中的破甲戈便如同毒蛇出洞,后发先至,精准地从那人眼眶中刺入,搅碎了大脑。 整个动作,被他淹没在周围数十人的衝杀之中,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他像一个幽灵,在战场上游弋。 杀人,然后毫不停留地,借著混乱的掩护,將对方腰间的储物袋顺手摘下。 他的目標很明確。 不是那些普通的弟子,而是那些在战斗中,隱隱起著指挥作用的小头目。 很快,他的注意力,便锁定在了坳口內侧,一块岩石后方。 那里,一名练气八层的玄月门修土,正不断地打出手诀,冷静地指挥著周围的同门,构筑起一道道防线,將黄沙宗的炮灰死死地挡在外面。 就是他了。 陈渊眼中寒光一闪,身体微微下沉,龙煞霸体的力量,在皮甲之下悄然运转。 他没有选择硬冲。 而是借著一具刚刚倒下的尸体作为掩护,身体几乎贴著地面,如同一头潜行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朝著那名玄月门小头目所在的位置摸去。 战场太乱了。 喊杀声,惨叫声,法术的爆炸声,掩盖了一切。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名为“李飞”的普通散修,正在用一种最高效的方式,收割著生命。 当他距离那名小头目只剩下不到三丈时。 他动了。 脚下猛地发力,沙地凹陷,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不退反进,迎著一道射向自己的风刃,硬生生撞了过去。 噗! 风刃在他的皮甲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借著这股衝击力,速度再次暴增。 那名玄月门小头目显然也发现了他这个漏网之鱼,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抬手便是一道更凌厉的法术。 可他快,陈渊更快! 在对方施法的瞬间,陈渊手中的破甲戈,已经脱手飞出。 那不是投掷。 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灌注了龙煞霸体恐怖巨力的,一次全力投射! 破甲戈撕裂空气,发出一声尖啸,速度快到肉眼难辨! 玄月门小头目脸上的不屑,瞬间凝固,化为了极致的惊恐。 他身上的护体灵光,在那沉重的破甲戈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应声破碎。 下一刻,那柄粗糙的兵器,便带著无可匹敌的力道,狠狠地轰在了他的喉咙上。 咔唻!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名小头头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折去,双目圆睁,生机飞速断绝。 他至死都不明白,一个区区练气七层的炮灰,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爆发力。 陈渊一击得手,毫不停留。 他一个前冲,在那小头目的尸体栽倒之前,一把將其腰间的储物袋扯下,同时拔出自已的破甲戈,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退入旁边的一处阴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隨著那名小头目的死亡,原本並然有序的防线,顿时出现了致命的破绽。 沧溟域的弟子们,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杀进去!” “他们撑不住了!” 后方的炮灰们,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鯊鱼,疯狂地涌入了鬼哭坳。 而在远处巨岩后,一直观战的独眼龙杜锋,那只独眼中,猛地爆出一团精光。 他的视线,死死地锁定在刚刚那名小头目倒下的地方。 防线是怎么破的,他看得一清二楚。 那一记投矛,快,准,狠! 完全不像一个炮灰该有的水准。 他的独眼,在混乱的人群中缓缓扫过,带著一丝审视与玩味。 这群炮灰里,似乎混进来了一只,披著羊皮的狼。 鬼哭坳的喊杀声,逐渐从坳口向內蔓延。 隨著指挥者的阵亡,沧溟域修士的防线彻底崩溃,被如狼似虎的炮灰们冲得七零八落一场攻坚战,硬生生演变成了单方面的追杀与掠夺。 陈渊没有去追杀那些四散奔逃的散兵游勇。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在混乱的战场上穿行。 他的目標,是那些倒毙在地的户体。 每一个被他“路过”的沧溟域修士尸体,腰间的储物袋都会在下一刻不翼而飞。 他的动作极快,且极有分寸,总能用周围的战斗和爆炸作为掩护,將自己的行为掩饰得天衣无缝。 在別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在乱军中奋力搏杀,偶尔有些好运的普通炮灰。 却不知,这座血肉磨坊,已经成了他一个人的狩猎场。 每杀死一名修士,每得到一个储物袋,他心中那种狩猎的快感便会强烈一分。 更奇妙的是,隨著杀的进行,他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丝肉眼无法看见,神识也难以捕捉的玄妙气息,正从那些死去的沧溟域修土身上溢出,然后缓缓地,被自己所吸收。 那气息很淡,却真实存在。 气运! 陈渊的心臟,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瞬间明白了。 这场席捲两域的战爭,根本不是什么宗门仇杀,而是一场由更高层次的存在,所主导的,一场史无前例的餮盛宴! 杀人,不仅能夺宝,还能掠夺对方的气运! 败者,失去一切,连同虚无縹縹的运数,都会被胜者吞噬。 贏家,通吃! 难怪苦禪和尚会说,战乱是他筑基的机缘。 原来,真正的机缘,在这里! 这个发现,让陈渊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期待,从他心底最深处涌出。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动作也更加果决。 他不再满足於捡拾那些普通弟子的储物袋。 他要的,是大傢伙! 很快,他便隨著人流,衝到了鬼哭坳的最深处,一个巨大的溶洞之中。 这里,是沧溟域这处据点的核心。 最后的二十余名玄月门弟子,正背靠著洞壁,结成一个圆阵,做著最后的困兽之斗。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白袍的青年,练气九层的修为,手中一柄飞剑灵光闪烁,凌厉无比,以一人之力,便死死地挡住了十余名炮灰的围攻,凶悍异常。 “妈的,硬骨头!” “兄弟们併肩子上,宰了他,里面的东西就都是我们的了!” 炮灰们红著眼,疯狂地衝击著剑阵,却一次次被凌厉的剑光逼退,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 就在这时,独眼龙杜锋那魁梧的身影,终於出现在了溶洞口。 他看著场中的情形,独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显然,他准备亲自下场,收割这最后,也是最大的战果。 可就在他即將动身的前一刻。 溶洞的阴影里,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 正是陈渊。 他没有从正面衝击剑阵,而是利用自己对战场的精准判断,绕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死角,一个紧贴著洞壁的狭窄缝隙。 那里,是那名练气九层青年剑阵的唯一破绽。 “死!” 陈渊没有使用任何法术,甚至连储物袋中的镇岳锤都没有动用。 他只是將龙煞霸体的力量,催动到了极致! 剎那间,他全身的肌肉坟起,一股凶悍狂暴的力量,在他体內轰然炸开。 他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整个人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从那道缝隙中爆射而出,手中的黑铁破甲戈,带著撕裂一切的尖啸,朝著那名白袍青年的后心,狠狠砸下! 这一击,匯聚了他肉身最纯粹,最原始的爆发力! 那名白袍青年正全力抵挡正面的围攻,根本没料到身后会突然出现敌人。 当他感受到那股致命的恶风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仓促间激发的护体灵光,在陈渊这全力一击面前,比鸡蛋壳还要脆弱。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那柄粗陋的破甲戈,直接砸穿了白袍青年的护体灵光,將他的后心砸得塌陷下去,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向前飞出,口中鲜血狂喷,生机瞬间断绝。 全场,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又无比血腥的一幕给镇住了。 陈渊却没有任何停顿。 他一个箭步上前,在那白袍青年的尸体落地前,精准无比地將其腰间的储物袋一把扯下,收入怀中。 直到这时,刚刚赶到洞口的杜锋,才看清了那个出手之人的样貌。 依旧是那张普通的中年散修面孔。 可此时此刻,在那张脸上,却残留著一丝未曾散去的,令人心悸的凶悍与暴戾。 杜锋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他的独眼,死死地锁定在陈渊身上。 那一击的爆发力,那乾净利落的杀么夺宝手法,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练气七层人修能拥有的。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残忍而又充满兴趣的笑容。 “亻,你很不错。” “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溶洞中迴荡,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溶洞內,所有么的视线,都聚焦在了陈渊身上。 有惊骇,有嫉妒,但更多的是畏惧。 陈渊迎著杜锋那审视的目光,脸上那股暴戾之气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著仇恨与麻木的沙哑。 “回大么,的李飞。” 他躬了躬身,姿態放得很低,像一个刚刚侥倖得手,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普通人修。 “李飞?” 杜锋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大步流星地走到陈渊面前。 他π陈渊高出一个头,那魁梧的身躯,带著一股强添的压迫感。 砰! 一只蒲扇介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陈渊的肩膀上。 那不是鼓励,而是试探。 一股沉重如山的力量,顺著杜锋的手掌传来,仿佛要將陈渊的骨头捏碎。 陈渊的身体微微一沉,脚下的地面都裂开了几道缝隙。 但他硬是咬著牙,挺直了脊樑,一步未退。 龙煞霸体的力量在体內疯狂运转,將那股蛮横的力道尽数化解。 他的脸上,却適时地露出了一丝痛苦和隱忍。 第155章 敲打与好处 第155章 敲打与好处 “哈哈哈!好!是块硬骨头!” 杜锋见他硬扛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隨即放声大笑。 他收回手,那只独眼上下打量著陈渊,像是在欣赏一件趁手的兵器。 “有本事是好事,但也要懂得规矩。” 他话锋一转,那只独眼微微眯起。 “这小子的储物袋,是你的战利品,我不抢。” “但是,按照要塞的规矩,凡是缴获了头目的储物袋,都要上缴一半给长官,作为军资。” 杜锋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周围的炮灰们,若寒蝉。 他们都明白,这哪里是什么规矩,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敲诈。 但没人敢有异议。 陈渊心中冷笑,脸上却不敢有半分不满。 他很乾脆地,將刚刚到手的那只储物袋取了出来,抹去上面的神识烙印,递了过去。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全凭大人做主。” 杜锋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接过储物袋,神识探入,隨意地划拉了一半的东西进入自己的储物袋,然后才將那只了不少的袋子,又扔回给了陈渊。 “小子,你很上道。” “以后,你就跟著我干,当我的亲卫队长。” 杜锋拍了拍陈渊的肩膀,这次的力道,轻了许多。 “有老子罩著你,在这黑风要塞,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多谢大人提拔!” 陈渊立刻躬身行礼,一脸的“感激涕零”。 一场血腥的战斗,就以这样一种方式,落下了惟幕。 回到黑风要塞时,原本近千人的炮灰营,只剩下了不到四百人,人人带伤,满身血污他们得到的,只是几点可怜的军功,和隨时可能到来的,下一场送死任务。 而陈渊,却摇身一变,成了杜锋身边的红人,从一个任人宰割的炮灰,一跃成为了炮灰营的小头目。 他被分到了一个独立的石室。 虽然简陋,但至少有了一个可以安静修炼的私人空间。 他被分到了一个独立的石室。 虽然简陋,但至少有了一个可以安静修炼的私人空间。 关上石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陈渊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石门“轰”的一声合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囂与窥探,陈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胸中那股因杀戮而翻腾的气血,缓缓平復。 他没有立刻放鬆,反手在石门內侧,不著痕跡地按下了几枚不起眼的阵盘。 都是些最基础的警戒和示警阵法,粗陋不堪,挡不住高手,但若有人想无声无息地闯进来,却也绝无可能。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石室中央,盘膝坐下。 心神沉入体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被自己吸收的,源自沧溟域修士的玄妙气息,正与自己那“好运”词条產生著微弱的共鸣。 虽然变化细微,但他能肯定,自己的气运,確实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缓慢增长。 战爭,果然是最好的猎场。 他压下心头的火热,將神识探入储物袋,开始清点此战的收穫。 十几只储物袋,里面的东西杂七杂八,灵石、丹药、符篆、低阶法器,加起来也算一笔不小的財富。 真正的大头,还是从那名练气九层的玄月门青年身上得来的储物袋。 杜锋虽然分走了一半,但剩下的依旧丰厚。 光是中品灵石就有二十余块,各类丹药和材料也价值不菲,最让他看重的,是一本记录著数种精妙剑诀的玉简。 这些,都是他日后行走的资粮。 正当他准备收回神识,安心修炼片刻时。 咚!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陈渊双眉一挑,散去阵法,打开了石门。 门外,站著一名杜锋的亲信。 “李飞,统领大人有请。”那亲信的语气带著几分公事公办的冷漠。 “有劳。” 陈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跟著那人,穿过混乱嘈杂的营地,来到了一处位於要塞深处的巨大石殿。 这里便是杜锋的巢穴。 殿內灯火通明,地上铺著不知名妖兽的毛皮,墙壁上掛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和战利品,几名衣著暴露的女修,正小心翼翼地侍奉在一旁。 杜锋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由巨兽骸骨打造的椅子上,手里把玩著一只血跡未乾的酒杯,那只独眼,正饶有兴致地打量著走进来的陈渊。 “坐。” 杜锋指了指下方的一张石凳。 “谢大人。” 陈渊依言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鬼哭坳一战,你干得不错。”杜锋抿了一口酒,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我杜锋手下,不养废物,有本事的人,我从不吝嗇赏赐。” 他隨手一挥,一只储物袋便飞到了陈渊面前。 “这里面,是一百块中品灵石,还有一瓶『血煞丹』,足够你修炼到练气八层顶峰了“多谢大人栽培!”陈渊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狂喜与感激,起身就要行礼。 “免了。”杜锋摆了摆手,让他坐下,那只独眼却微微眯了起来。“赏赐你拿了,以后就是我的人。” “有些话,我也得跟你说明白。” “在我这,最重要的是忠心。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让你杀人,你就不能让他活到天亮。” “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有什么秘密,只要你对我忠心,给我办事,我保你在这黑风要塞横著走。” “可要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二心—” 杜锋的声音陡然转冷,一股属於筑基修士的威压,轰然降临在陈渊身上。 殿內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几名侍女更是嚇得容失色,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陈渊只觉得一座大山压在了自己肩头,体內的真元都为之凝滯,但他依旧稳稳地坐在石凳上,面不改色,只是抱拳,一字一顿地开口。 “属下,明白。” 那股威压来得快,去得也快。 杜锋见他神色如常,独眼中闪过一丝讚许。 “很好。” “从今天起,西营的斥候队,就交给你来带。我需要你做我的眼睛和耳朵,给我盯死三十里外,沧溟域那帮杂碎的一举一动。” “是!” 又交代了几句,杜锋便挥手让他退下了。 陈渊走出大殿,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那老狐狸,看似在赏赐和提拔,实则句句都是敲打和试探。 斥候队,无疑是个肥差,却也是个把脑袋別在裤腰带上的活计,一个不慎,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回到自己的石室,重新布下阵法。 陈渊盘膝而坐,心神却久久无法平静。 寄人篱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深吸一口气,心神沉入识海,那枚沉寂了许久的青色符篆,缓缓浮现。 隨著他在鬼哭坳吸收了大量的气运,这枚神秘的符篆,终於有了新的变化。 符篆的表面,光华流转,原本模糊的纹路,变得清晰了许多。 先是【气运】达到大成。 而在符的下方,竟衍生出了几条全新的路径,散发著不同顏色的光晕。 一条金色,两条紫色,还有一条,是厚重的土黄色。 陈渊的心神,瞬间被那条土黄色的路径所吸引。 他的神识触碰上去,一行行信息,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土灵根(紫)】 【条件一:九窍地脉神砂(已满足)】 【条件二:完整版《厚土蕴灵真诀》(已满足)】 【条件三:至纯土元之物(未满足)】 【条件四:地煞之气灌体(未满足)】 成了! 开启第三灵根的道路,已经清晰地摆在了面前! 陈渊的心臟,抑制不住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原本以为,想要开启土灵根,是千难万难之事,没想到,竟已在不知不觉中,满足了一半的条件。 九窍地脉神砂和功法,都来自黄元的“馈赠”。 如今,只剩下最后两样东西。 至纯的土元之物,还有那所谓的地煞之气。 前者,或许能在战场缴获,或是在黑市中寻得。 可这地煞之气,又是何物? 正当他思索之际,掛在腰间的身份令牌,忽然微微一震。 杜锋的命令,传了过来。 “李飞,明日带你的人,去一趟黑风矿山。那里最近不太平,据说是闹了『矿妖”,你带人去清剿一遍,顺便,带些高品阶的矿石回来。” 黑风矿山? 陈渊的神识立刻从储物袋中,翻出了一份黑风要塞周边的简易地图。 地图上,清晰地標註著。 黑风矿山,乃是一座废弃多年的地煞阴脉矿,因常年有地煞之气溢出,寻常矿工根本无法深入,只有一些亡命之徒,才敢去浅层碰碰运气。 陈渊的呼吸,猛地一滯。 地煞之气!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这斥候队队长的位置,似乎比他想像中,还要有用一些。 第156章 第三灵根,地之道基 第156章 第三灵根,地之道基 翌日清晨。 陈渊点齐了二十名斥候队的修士。 这些人,都是从炮灰营里挑出来的狠角色,一个个气息彪悍,眼神里透著亡命徒特有的桀驁。 他们看著新上任的队长“李飞”,眼神各异,有不屑,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野兽般的警惕。 陈渊没有多说半句废话,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出发。” 两个字,言简意咳。 一行人策动著沙驼兽,很快便消失在了黑风要塞之外。 黑风矿山,距离要塞约莫五十里。 远远望去,那是一片光禿禿的黑色山脉,山体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矿洞,像一张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越是靠近,空气中便瀰漫起一股阴冷、腥臊的气息,让人很不舒服。 “头儿,这鬼地方,邪性的很。” 一名脸上带著刀疤的斥候,凑到陈渊身边,压低了声音。“以前西营也派人来过,十个进去,能有三五个活著出来就不错了。” “怕死,就滚回要塞。” 陈渊头也不回地丟下一句。 那刀疤脸碰了一鼻子灰,地退了回去,不敢再多言。 一行人很快便抵达了矿山脚下,一处由简陋木屋搭建而成的临时营地。 这里,聚集著上百名散修矿工。 他们看到陈渊这队煞气腾腾的斥候,脸上都露出了畏惧和不安。 一名鬚髮皆白的老矿工,拄著一柄矿镐,颤巍巍地迎了上来。 “各位仙长,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奉统领之命,清剿矿妖。”陈渊翻身下驼,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最近矿里,有什么异常?” 老矿工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恐惧。 “军爷有所不知,半个月前,矿洞最深处,不知怎么就裂开了一道地缝,从里面冒出了一头怪物!” “那怪物,通体漆黑,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已经——已经吃了我们十几號兄弟了!”” “我们实在没办法,才上报了要塞,求大人做主啊!” 陈渊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摆了摆手。 “知道了。所有人,原地待命。” 他丟下一句话,便独自一人,朝著最大的那个矿洞走去。 “头儿?” 身后的斥候们面面相,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陈渊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进了那幽深黑暗的矿洞。 一进入矿洞,那股阴冷的地煞之气,便浓郁了数倍。 他体內的龙煞霸体,竟不自觉地运转起来,发出一阵渴望的喻鸣。 他没有深入,只是在洞口附近转了一圈,便退了出来。 “情况我已探明。” 他回到队伍前,那张普通的面容上,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里面的矿妖,是一头地煞石傀,实力堪比练气九层圆满,且皮糙肉厚,极难对付。” “想要剿灭它,必须將其引出矿洞,在外面布下阵法,合力绞杀。” 他的目光,扫过那群战战兢兢的矿工。 “你们,派五十个人出来,跟我们一起,进洞引怪。” 此言一出,矿工们顿时炸开了锅。 “军爷,这—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那怪物厉害得很,我们哪是对手啊!” 陈渊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这是命令。” “谁敢不从,按通敌论处,杀无赦!” 他身后的二十名斥候,齐刷刷地抽出了兵器,冰冷的杀机,瞬间笼罩了整个营地。 矿工们顿时若寒蝉。 最终,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们还是不情不愿地,凑出了五十名青壮。 “你们几个,带他们进去。”陈渊点了五名斥候。“记住,把怪物引到三號区域,不要恋战。” “是!” 那五名斥候领命,押著一群脸色惨白的矿工,走进了矿洞。 陈渊则带著剩下的人,在外面一处开阔地,开始不紧不慢地布置起阵法来。 他拿出的,都是些最低级的困杀阵盘,看起来敷衍至极。 那名刀疤脸斥候,忍不住又凑了过来。 “头儿,就凭这些玩意儿,怕是困不住那大傢伙吧? “闭嘴,按我说的做。” 陈渊冷冷地警了他一眼。 刀疤脸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很快,矿洞深处,便传来了悽厉的惨叫声和剧烈的打斗声。 紧接著,那五名斥候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脸上满是惊恐。 “头儿!来了!那怪物追上来了!” 轰隆隆! 整个地面,都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一头高达三丈,通体由黑色岩石构成的挣狞人形怪物,迈著沉重的步伐,从矿洞中冲了出来。 它只有一双散发著猩红光芒的眼睛,充满了暴虐与飢饿。 “结阵!” 陈渊一声令下。 剩下的十几名斥候,立刻催动了阵法。 数道光幕升起,將那头地煞石傀,堪堪困在了中央。 吼! 地煞石傀发出一声怒吼,巨大的拳头狠狠砸在光幕上。 砰! 光幕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竟应声碎裂! “不好!阵法困不住它!” 斥候们大惊失色。 “所有人,全力攻击,拖住它!” 陈渊再次下令,自己却不退反进,提著一柄黑铁重剑,第一个迎了上去。 一场惨烈的大战,就此爆发。 斥候们虽然悍不畏死,但他们的攻击,落在地煞石愧那坚硬的身体上,只能溅起一串串火星,根本无法造成有效的伤害。 而石傀的每一次攻击,都带著千钧之力,擦著就伤,碰到就死。 不过片刻功夫,斥候队便死伤了三人。 “头儿!顶不住了!撤吧!”刀疤脸浑身是血,嘶声喊道。 “再撑一灶香!” 陈渊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手中的重剑,一次次地与石傀硬撼,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直流。 他看起来,像是已经杀红了眼。 可没有人注意到,在每一次硬拼的瞬间,他都在悄然运转著《厚土蕴灵真诀》中的一门秘法,將那股透过重剑,侵入体內的狂暴地煞之气,一丝丝地截留下来,引入丹田。 这头地煞石傀,根本不是什么矿妖。 而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佳的“修炼器血”! 他要借著与石傀的战斗,完成“地煞之气灌体”这最后,也是最凶险的一步!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动作也越来越迟缓,看起来,就像是马上就要力竭而亡。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撑不住的时候。 他那双赤红的眼晴里,猛地爆出一团精光。 “就是现在!” 他发出一声怒吼,竟不顾一切地,將手中的重剑拋开,整个人如同一头蛮牛,狠狠地撞进了地煞石傀的怀里。 “疯了!头儿疯了!” 所有人都被他这自杀般的举动,给惊呆了。 可下一刻,更让他们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陈渊的身体,在与石傀接触的瞬间,竟亮起了一层土黄色的光晕,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玄奥的符文。 一股庞大的吸力,从他体內爆发出来。 那头狂暴的地煞石傀,竟发出一声哀鸣,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风化。 一道道精纯无比的地煞本源,被陈渊强行从其体內抽出,尽数吞噬! 轰! 当最后一缕地煞本源被吸尽,那头威风凛凛的地煞石傀,彻底化作了一堆飞灰,消散在风中。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倖存的斥候,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呆呆地望著场中那个身影。 陈渊缓缓站直了身体,他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也有些紊乱,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嚇人“打扫战场。” 他丟下三个字,便自顾自地,走回了矿洞。 没有人敢问,也没有人敢跟上去。 刚才那诡异而又霸道的一幕,已经彻底击溃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在这个新任队长的面前,他们感觉自己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陈渊走进幽深的矿洞,直接来到了那条裂开的地缝前。 浓郁的地煞之气,从下方不断涌出。 他没有半分犹豫,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地缝之下,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的中央,有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潭,里面翻涌的,全是精纯到极致的液態地煞。 这里,才是黑风矿山的真正核心。 陈渊盘膝坐在潭边,將那枚从黄元戒指里得到,却一直不敢轻易触碰的九窍地脉神砂,郑重地捧在了掌心。 万事俱备。 接下来,便是水到渠成。 他闭上双眼,將那份从矿工头领尸体上搜出的,品质远超土元晶的“土元之心”,按在了自己的眉心。 同时,运转起《厚土蕴灵真诀》。 三股力量,在他的引导下,开始交匯。 以《厚土蕴灵真诀》为纲。 以“王元之心”为引。 以地煞之气为锤。 以九窍地脉神砂为基。 开启第三灵根!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力量,在他的丹田气海之中,轰然炸开。 一股温润而厚重的暖流,从眉心的土元之心缓缓漾开,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他体內的经脉、骨骼、血肉,非但没有感受到丝毫衝击,反而像久旱的土地遇到甘霖,发出一阵阵舒適的呻吟。 他丹田气海中的九窍地脉神砂,像是感应到了同源的呼唤,发出喻嗡的轻鸣,主动与这股暖流以及外界涌入的地煞之气交融在一起。 这个过程,没有丝毫的暴烈与痛苦,一切都显得那么水到渠成。 他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融为一体,能清晰地感受到地脉的每一次搏动。 识海中的金色小剑安静悬浮,龙煞霸体自行运转,贪婪地吸收著逸散的土元精华,让他的肉身变得更加凝实、厚重。 这並非破而后立的毁灭与新生,而是一种圆满,一种归源。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的水、金双灵根之旁,一个新的,充满了厚重与苍茫气息的灵根,正顺理成章地,扎根、发芽,舒展成形。 这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 或许是一个时辰,又或许是一天一夜。 当那股温和而磅礴的力量,终於彻底平息,尽数化为他自身底蕴的剎那。 陈渊猛地睁开了双眼。 一道土黄色的神光,从他眼中一闪而过。 他成功了! 识海中,那枚青色符篆,清晰地显示著一行崭新的词条。 【灵根:土(中品)】 成了! 而且,因为土元之心和地煞本源的品质极高,新生的土灵根,竟直接达到了中品!远超他原本那两条下品的水、金灵根。 但最大的收穫,却不止於此。 他的心神沉入丹田气海,只见那枚九窍地脉神砂,已不再是单纯的死物。 它静静悬浮於三色灵根之下,九色霞光內敛,与他的气海、他的神魂,都建立起了一种密不可分的联繫。 它已被初步炼化,化作了一枚真正的【道种】,成为了他天道之基的雏形! 天道筑基三要素,【地】之一关,至此,算是真正踏出了最坚实、最关键的一步!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之感,充斥著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法力总量,没有立刻暴增,但法力的浑厚程度,精纯度,以及恢復速度,都提升了不止一个台阶。这不仅是三灵根带来的改变,更是因为丹田內那枚道基雏形,让他与脚下的大地,產生了一种血脉相连般的亲切感。 仿佛只要他愿意,就能调动这方圆百里之內,所有的大地之力。 他缓缓站起身,握了握拳。 咿里啪啦! 空气中,响起一连串细密的爆鸣。 这,就是三灵根的力量! 他走出矿洞时,外面的斥候们已经打扫完了战场,正志芯不安地等待著。 看到陈渊出来,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回。” 陈渊只说了一个字,便翻身上了沙驼兽。 回到黑风要塞,他立刻將此次清剿的收穫,连同那头“地煞石傀”的核心晶石(当然是他用普通矿石偽造的),一併上交给了杜锋。 杜锋看著那些沾满血跡的矿石和明显减员的队伍,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对陈渊的“忠心”与“勇猛”,大加讚赏,又赏赐了他不少好东西。 陈渊则藉口在战斗中受了重伤,需要闭关疗养,將一切事务都推了出去。 回到石室,布下重重禁制。 他迫不及待地,开始巩固自己刚刚获得的全新力量。 土灵根的开启,让他的修炼速度,快了数倍不止。 原本卡在练气八层顶峰的瓶颈,竟隱隱有了鬆动的跡象。 他有预感,最多不出半月,他便能顺理成章地,突破到练气第九层。 而一旦到了第九层,距离传说中的练气十层,便只剩下最后,也是最艰难的一步。 时间,就在这枯燥的修炼中,悄然流逝。 石室之內,陈渊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如渊。 三色灵光在他体內交织流转,形成一个微妙而坚固的平衡。 水之灵动,金之锋锐,土之厚重。 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厚土蕴灵真诀》的调和下,非但没有丝毫衝突,反而相辅相成,让他体內的真元运转速度,比之过去快了数倍不止。 丹田气海中,那枚九窍地脉神砂所化的道基雏形,如一枚定海神针,静静悬浮。 丝丝缕缕的大地之力,透过石室的地面,源源不断地被它吸引,融入陈渊的四肢百骸,滋养著他的法力与肉身。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他仿佛与这片黑风要塞所在的大地,建立了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繫。 心念一动,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与他共鸣。 这便是三灵根的玄妙。 更是踏上天道筑基之路后,最直观的回馈。 之前卡在练气八层圆满的瓶颈,在这股全新的力量冲刷下,早已是摇摇欲坠。 陈渊没有急於求成。 他將从鬼哭坳和黑风矿山缴获的灵石、丹药尽数取出,不计成本地投入到修炼之中。 第157章 练气九层,长老讲道 第157章 练气九层,长老讲道 半月之后。 石室內,陈渊的身体猛地一震。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磅礴的气息,从他体內轰然勃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也没有难以遏制的法力暴走。 一切,都显得那么水到渠成。 练气九层! 成了! 陈渊缓缓睁开双眼,一道蕴含著三种色泽的精光一闪即逝。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內的真元总量,至少暴涨了三成。 而真元的质量,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真元是溪流,那么现在,便是奔涌的江河。 更重要的是,他对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他伸出右手,心念微动。 一缕真元透体而出,先是化作一团流动的水球,隨即又凝聚成一柄锋锐无匹的金色小剑,最后,又化作一面厚重的土黄色盾牌。 三种变化,隨心所欲,毫无凝滯。 这便是三灵根带来的好处。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发出一阵里啪啦的爆响。 龙煞霸体在土元之力的滋养下,也愈发强横。 如今的他,单凭肉身之力,恐怕就能轻易撕碎寻常的练气九层修士。 “李飞”这个身份的实力,也该隨之提升到练气八层了。 过快的提升,只会引来不必要的窥探。 他正准备继续稳固修为,腰间的令牌,却忽然震动起来。 是杜锋的传讯。 陈渊收敛气息,將修为波动压制在刚刚突破练气八层的样子,这才撤去禁制,打开了石门。 “李飞,出来,统领有令。” 门外,依旧是那名亲信。 陈渊跟著他,来到了杜锋的石殿。 杜锋看起来心情不错,正用一块兽皮,擦拭著一柄巨大的斩马刀。 “伤养好了?” 他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托大人洪福,已无大碍,修为还有了些许精进。” 陈渊恭敬地回答,恰到好处地展露出一丝练气八层的气息。 “嗯。” 杜锋终於抬起头,独眼在他身上扫了扫,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没让老子失望。” “叫你来,是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告诉你。 杜锋的脸上,露出一种混杂著狂热与敬畏的神情。 “三日后,宗门內门负责勘验弟子的刘长青刘长老,会亲临我黑风要塞,开坛讲法,阐述筑基关隘!” 筑基长老? 陈渊心中一动。 他记得这个名字,当初在招募点,用铜镜勘验他的,正是这位刘长老。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杜锋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刘长老乃是筑基中期的大修士,对筑基之道的理解,远非我等所能想像。他的一句话,或许就能让我们少走几十年的弯路!” “到时候,要塞內所有练气七层以上的修士,都必须到场聆听,不得有误!” 杜锋的独眼里,射出灼人的光芒。 “你小子运气好,刚当上斥候队长,就碰上这种好事。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別在长老面前丟了我西营的脸!” “属下明白!” 陈渊躬身应是,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这確实是机缘。 他对筑基的理解,大多来自太乙仙府的传承,那毕竟是上古的法门,与当今的修仙界,必然存在差异。 能听一位当世的筑基修士讲法,无疑能让他触类旁通,获益匪浅。 但这同样也是风险。 那位刘长老,当初的铜镜勘验,就让他心有余悸。 如今自己修为大进,又身怀三大灵根,会不会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好了,滚下去准备吧。” 杜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这几天都给老子安分点,谁要是敢在节骨眼上闹事,老子亲手拧下他的脑袋!” “是!” 陈渊退出石殿,面色如常,內心却已是警铃大作。 这场讲法,他非去不可。 但去了,就等於將自己再次暴露在一位筑基修士的眼皮底下。 他抬头看了看黑风要塞上空,那灰濛濛的天空。 前路,似乎永远都铺满了荆棘与陷阱。 三日后,黑风要塞中央的巨大演武场上,人头赞动。 近千名练气七层以上的修土,匯聚於此,按照各自的阵营,涇渭分明地站立著。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压抑又兴奋的气氛。 陈渊混在西营的队伍里,站在杜锋身后不远处,低著头,將自身的气息收敛到极致,看起来就像一个最不起眼的普通修土。 他的心神,却高度戒备。 那位刘长老,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他必须做好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 杜锋站在队伍的最前方,腰杆挺得笔直,那只独眼里,闪烁著难以抑制的渴望。 他的修为,已经停留在练气大圆满多年,距离筑基,只差临门一脚。 这次讲法,对他而言,或许就是鲤鱼跃龙门的最后契机。 突然,整个演武场都安静了下来。 一股浩瀚如山岳,却又温润如春风的气息,从天而降。 一名身穿灰色道袍,面容清瘤,鬚髮皆白的老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演武场中央的高台之上。 正是刘长青,刘长老。 他没有释放任何威压,但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渺小。 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一条奔流的大河。 那是生命层次的碾压。 “都坐吧。” 刘长老的声音,平淡温和,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眾人纷纷依言盘膝坐下。 “今日召尔等前来,不为他事,只为『筑基”二字。” 刘长老目光扫过全场,缓缓开口。 “尔等皆是我黄沙宗的栋樑,是与沧溟域那群偽君子廝杀的勇士。宗门,不希望你们枉死在突破的关隘上。” 他的话,没有高深的理论,全是朴实的大白话。 “筑基三关,精、气、神。” “精,为肉身之本。肉身不强,承载不了筑基时的天地灵气冲刷,轻则经脉寸断,重则当场爆体而亡。故而,所有体修法门,炼体丹药,都不可或缺。” “气,为真元之基。真元不纯,道基不稳。尔等在练气期,切不可贪图捷径,修炼那些驳杂的功法,否则,筑基之时,真元衝突,走火入魔,神仙难救。” “神,为神魂之根。神魂不固,则意念不坚。筑基之时,心魔丛生,幻象环伺,稍有不慎,便会迷失其中,沦为一具没有意识的活尸。” 刘长老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敲在眾人的心坎上。 许多人听得冷汗直流,显然是想到了自己修炼上的隱患。 陈渊也在认真地听著。 这些道理,他大多都懂,但由一位筑基修士亲口说出,再与太乙仙府的传承相互印证,让他有了许多新的感悟。 “至於道基,亦有三六九等。” 刘长老话锋一转。 “以自身法力,强行凝聚,是为人道筑基。此法最次,潜力有限,日后金丹无望。” “引地脉煞气,或借外物灵机,是为地道筑基。此法为中,若有机缘,或可一窥金丹大道。” “我黄沙宗的《黄沙镇狱功》,便是上乘的筑基法门。”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傲然。 “至於那传说中的天道筑基—呵呵。” 刘长老忽然轻笑一声,笑声中带著几分不屑与告诫。 “引大道法则入体,铸无上道基。听起来,確实诱人。” “但自古以来,又有几人成功?那不过是上古大能,为那些不自量力的蠢材,设下的一个陷阱罢了。” “老夫奉劝尔等,莫要好高远,脚踏实地,才是正途。” 此言一出,场下不少眼神闪烁的年轻修士,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陈渊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陷阱? 他想起了仙府府灵那幸灾乐祸的嘴脸。 或许,刘长老说的,才是真相。 天道筑基,根本就是一条十死无生的绝路。 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就在他心神激盪之际,刘长老又开始讲解起“道之真意”。 “何为真意?” “不是让你去理解风,理解雨,理解金铁,理解厚土。” “大道无情,它就在那里,你理解与否,它都不增不减。” “所谓真意,是在你理解的基础上,將你自己的意志,你的道,你的魂,烙印在这一缕法则之上!” “让它,从天地之物,变成你自己的东西!” “风,可以是轻柔的,也可以是狂暴的。金,可以是坚固的,也可以是锋利的。你所烙印的意志,决定了你未来大道的方向!” 轰! 陈渊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 烙印自己的意志! 他识海中的那柄金色小剑,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喻鸣。 他瞬间明白了。 他之前领悟的金道真意雏形,只是单纯地感受到了“金”的锋锐与坚凝,那只是在“模仿”天地间的金之法则。 而真正的道之真意,是要在这份锋锐与坚凝之上,烙上属於他陈渊的意志! 是杀伐?是守护?是无物不破?还是一往无前? 这一刻,他对於道的理解,豁然开朗,瞬间跨越了一个巨大的台阶。 仅仅这一句话,便不虚此行! 讲法,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 当刘长老停下来时,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其中,意犹未尽。 “今日,便到此为止。” 刘长老缓缓起身,目光再次扫过全场。 那平淡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或兴奋,或迷茫,或沉思的脸庞。 当他的目光,经过陈渊所在的方向时,似乎没有丝毫停留。 陈渊心中,刚刚鬆了一口气。 “老夫今日兴致不错。” 刘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愿择几位可造之材,单独点拨一二,也算为我宗门,尽一份心力。” 话音刚落,全场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演武场上,剎那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高台之上那道清的身影上,眼神里充满了灼热的期盼。 筑基长老的单独点拨! 这等机缘,足以让一名修土少走数十年弯路,甚至可能直接关係到未来能否成功筑基杜锋的身体,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刘长老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移动。 终於,他抬起手,指向了西营队伍的最前方。 “杜锋。” 被点到名字的瞬间,杜锋那壮硕的身躯猛地一颤,独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弟子在!” 他几乎是吼著应答,声音都变了调。 “你根基扎实,煞气凝练,距离筑基,只差一个契机。” 刘长老屈指一弹,一枚古朴的玉牌,便精准地飞到了杜锋手中。 “三日后,持此牌来寻我。” “多谢长老!多谢长老栽培!” 杜锋激动得满脸通红,对著高台,拜了下去。 周围,投来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 陈渊的心,却往下沉了半分。 杜锋得了如此机缘,日后若是成功筑基,自己在他手下,只怕会更难出头。 紧接著,刘长老又陆续点了几名在各营中表现出眾的练气九层修士,都赐下了信物。 演武场上的气氛,也从最初的期待,渐渐变为失落。 眼看点拨就要结束,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时。 刘长老却忽然再次开口,声音传遍全场。 “老夫最后,问尔等一个问题。” “修行之路,本就是掠夺之路。掠天地之灵气,夺他人之机缘,踩著累累白骨,方能登临绝顶。” “那么,敢问尔等,这世间万物,有何物,是万万掠夺不得的?” 这个问题,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一时间,场中议论纷纷。 “是同门之谊,不可掠夺!” 一名修士高声回答。 刘长老摇了摇头。 “是宗门之秘,不可掠夺!” 又有人喊道。 刘长老依旧摇头,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失望。 各种答案层出不穷,却无一能让他满意。 陈渊垂著头,心中一片清明。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考验心性的陷阱。 任何看似“正確”的答案,都会落入俗套。 就在此时,刚刚得到机缘的杜锋,向前一步,瓮声瓮气地开口了。 “启稟长老!” “弟子以为,不可掠夺之物,是自己消化不了的机缘!” “蛇吞象,唯有死路一条!” 他的回答,充满了血淋淋的现实与残酷,极其符合他这等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梟雄心性。 刘长老的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丝讚许。 “不错的答案。至少,比那些陈词滥调要好。” “为將者,当有此觉悟。” 他话锋一转,那双古井无波的眼晴,竟直直地,落在了陈渊身上。 “你,那个新任的斥候队长,李飞。” “鬼哭坳一战,你斩將夺旗,很是不错。” “你一直不说话,是想不出答案,还是不屑於回答?” 刷! 顷刻间,全场上千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陈渊身上。 第158章 烽火忽燃,青木原之变 第158章 烽火忽燃,青木原之变 全场死寂。 上千道视线,如同无数根尖锐的钢针,齐齐刺向了陈渊。 杜锋那只独眼也转了过来,其中混杂著惊疑、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没想到,刘长老会突然点名这个自己刚刚提拔起来的新人。 这个“李飞”,在鬼哭坳的表现確实惊艷,但此刻被一位筑基大修士当眾点名,是福是祸,实在难料。 陈渊的心,在这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就像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孤狼,最忌讳的,就是被拉到聚光灯下。 刘长青的问话,看似隨意,实则蕴含著无尽的凶险。 回答得差了,是愚钝,会惹长老不快。 回答得好了,是锋芒毕露,会招来不必要的嫉妒与窥探。 他甚至能感觉到,杜锋投来的视线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压力,又重了几分。 脑海中,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他想起了苦禪和尚,想起了那条他自已选择的,孤独而凶险的“邪修”之路。 想起了自己为了开启土灵根,在矿洞深处吞噬地煞本源时的疯狂。 掠夺。 这个词,几乎贯穿了他修行的始终。 掠夺黄元的遗物,掠夺敌人的生命,掠夺死者的气运。 他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懂这两个字的含义。 但什么,是不能掠夺的? 杜锋的答案很聪明,也很现实。 不掠夺自己消化不了的机缘。 这几乎是所有散修和底层修土挣扎求存的铁律。 可刘长青既然又问了自己,就说明,他要的不是另一个版本的现实答案。 陈渊缓缓抬起头,迎上了高台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 他没有丝毫畏惧,也没有半分諂媚。 他的脸上,甚至带上了一种与他“李飞”身份截然不符的,近乎於偏执的平静。 “启稟长老。”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武场。 “弟子以为,这世间万物,皆可掠夺。” 哗! 此言一出,全场譁然。 无数人倒吸一口凉气,用看疯子一样的神情望著他。 狂! 太狂了! 当著筑基长老的面,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杜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恨不得立刻衝上去,一巴掌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给拍死。 这已经不是丟他西营的脸了,这简直是把他杜锋架在火上烤! 高台上的刘长青,脸上那丝对杜锋的讚许,也缓缓收敛了起来。 他没有动怒,只是静静地看著陈渊,那双眼晴里,仿佛有星河流转,深邃得让人心悸“哦?” “说下去。” 陈渊对周围的骚动充耳不闻,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高台上的那道身影。 他微微躬身,继续用那种平静到诡异的语调开口。 “天地灵气,他人机缘,乃至大道法则,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和手段,便没什么不能夺。” “弟子愚钝,想不出有什么是绝对不可掠夺之物。” “但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著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有一种东西,纵使能掠夺,弟子也绝不会去碰。” 刘长青的眉毛,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那便是——別人的道心!”” “抢夺功法,是夺其术。 夺其法宝,是夺其器。 杀其性命,是夺其生。” “可一旦试图去掠夺、去扭曲、去掌控另一个人的道心,那掠夺来的,便不再是机缘,而是一份因果,一份心魔!” “一个修士,连自己的道心都不能坚守,轻易被外物所夺,那他的道,已是死路一条。 掠夺这样一颗无用之心,只会玷污自己的道途,为自己的前路,平添一道迦锁。” “因此,不是不能夺,而是不屑於夺!” “弟子之道,在於己身。 我之心,便是我之道。 外物可取,外法可鑑,唯有此心,独一无二,不假外求,也绝不容他人染指分毫!” 一番话,掷地有声。 整个演武场,从最初的譁然,渐渐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这番惊世孩俗的言论给震住了。 这番话,听起来比“万物皆可掠夺”更加狂妄,更加离经叛道。 但细细品味,却又似乎蕴含著某种难以言喻的至理。 尤其是最后那句“我之心,便是我之道”,更是让许多陷入瓶颈的修士,如遭雷击,愜在当场。 杜锋那只独眼,死死地盯著陈渊的背影,眼中的神色,变幻不定。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李飞”。 高台上,刘长青久久没有说话。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要將陈渊的里里外外,连同神魂都看个通透。 许久。 他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好一个『不屑於夺』。” “好一个『我之心,便是我之道”。”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仿佛让整个演武场的肃杀之气,都消融了几分。 “你叫李飞?” “是。” “斥候队长,屈才了。” 刘长青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像给杜锋那样,赐下信物。 他只是隨手一挥。 一道流光,从他袖中飞出,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陈渊的身前。 那是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铁令,上面只刻著一个古朴的“巡”字。 “这是巡查令。” 刘长老的声音,再次恢復了那种平淡温和。 “黑风要塞,以及周边三百里,皆在你的巡查范围之內。”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十日之內,我要一份沧溟域前线所有据点的详细兵力部署,以及他们近期所有物资调动的路线图。” “记住,我要的是绝对的精准。 错一个,我斩你。” “办好了,我亲自为你向宗门请功。” 说完,刘长青的身影,便在原地缓缓变淡,最终化作一缕清风,消失不见。 只留下满场震撼、茫然,以及无数道死死盯著陈渊的,充满了嫉妒与贪婪的视线。 演武场上的人群,在沉寂了片刻后,轰然散开。 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扫过西营的队伍,最终匯聚在那个手持黑色铁令的削瘦身影上。 那道身影,仿佛在一瞬间,从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变成了一块能决定无数人生死的烫手山芋。 巡查令! 巡查黑风要塞周边三百里! 这权力,太大了! 大到足以让一名筑基修土,都为之侧目。 这意味著,“李飞”这个名字,將不再仅仅是西营的斥候队长。 他成了刘长老在这片战场上,安插下的一只眼晴,一根钉子。 虽然没有任何品阶,却有了先斩后奏的威力。 杜锋大步走到陈渊面前,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伸出那只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陈渊的肩膀。 “好小子。” “给老子长脸了。” 他的声音,依旧粗豪,但那只独眼里,却多了一些陈渊曾经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种混杂著欣赏、忌禪,还有几分算计的复杂情绪。 “长老的命令,就是天。” “需要什么人手,什么资源,西营上下,隨你调遣。” “別给老子把事情办砸了。” 杜锋丟下这句话,便转身带著亲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没有提那块巡查令,更没有提陈渊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仿佛一切,都只是公事公办。 可陈渊却从他那比平时重了三分的力道中,感受到了一股警告的意味。 周围的西营修士,看向陈渊的神情,也彻底变了。 从前,是敬畏於他的战力。 现在,却多了一份发自內心的恐惧。 陈渊將那枚冰冷的铁令收入储物袋,脸上古井无波。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返回了自己的石室。 石门“轰”的一声合上,他立刻布下了数重禁制。 直到这时,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刚才在演武场上,他看似应对自如,实则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之上。 但凡有一个字说错,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赌对了。 像刘长青这种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最看重的,不是天赋,也不是忠诚,而是一个修士的“道心”。 他那番看似狂妄的言论,恰好击中了一位筑有道基的大修士,內心最深处的某个点。 “我之心,便是我之道”。 这不仅是说给刘长青听的,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这是他踏上天道筑基之路后,最真实的感悟。 只是,这份“赏识”,来得太过沉重。 巡查令,是权力,更是催命符。 十日之內,搞清楚沧溟域前线三百里的兵力部署和物资调动?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沧溟域那边,也不是傻子。 前线据点,阵法重重,更有筑基修土坐镇。 他一个“练气八层”的斥候队长,带著一群炮灰,如何能深入敌后,探查到如此核心的机密? 刘长青,这是在用他。 用得好,是奇兵。 用废了,也无所谓,不过是死一个有些小聪明的棋子。 陈渊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从不喜欢,將自己的命运,交到別人的手上。 咚!咚! 石门,被轻轻敲响。 “李队长,统领大人有请。” 是杜锋的亲信。 陈渊敛去所有思绪,撤掉禁制,走了出去。 还是那座熟悉的石殿。 但这一次,殿內的气氛,却和以往截然不同。 没有了那些衣著暴露的侍女,也没有了喧囂的音乐。 杜锋一个人,坐在那张巨兽骸骨打造的椅子上,身前的桌案上,摆著两只酒碗,一壶烈酒。 “坐。” 杜“锋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谢大人。” 陈渊依言坐下。 杜锋没有说话,只是提起酒壶,將两只碗都倒满。 一股辛辣的酒气,瞬间瀰漫开来。 他將其中一碗,推到陈渊面前。 “陪我喝一碗。” 陈渊没有犹豫,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入喉,仿佛一团火焰在胸中燃烧。 “哈哈哈!痛快!” 杜锋见他如此乾脆,也端起自己的酒碗,一口喝乾,隨即放声大笑。 “李飞啊李飞,老子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他放下酒碗,那只独眼,灼灼地盯著陈渊,“你在演武场上说的那番话,可是真心话?” 陈渊放下酒碗,神色平静地与他对视。 “是。” “我辈修士,与天爭,与地爭,与人爭,若连自己的心都守不住,还修的什么仙,问的什么道?” 杜锋沉默了。 他盯著陈渊看了许久,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 最终,他长嘆了一口气。 “你小子,是个有大志向的。” “老子当年,要是有你这份心性,或许.早就筑基了。” 他的声音里,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 “长老的巡查令,是给你的机缘,也是给你的考验。” “老子知道,这事儿难办。” 杜锋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但是,你不用怕。 你现在,代表的是刘长老的脸面。 谁敢不配合你,就是不给刘长老面子。 这黑风要塞,上至各营统领,下至伙房杂役,你都可以调动。” “不过” 他话锋一转。 “丑话说在前面。 权力越大,盯著你的人就越多。 这差事办好了,你一步登天。 办砸了,不止刘长老要你的命,那些眼红你的傢伙,也会把你生吞活剥了。” 陈渊心中瞭然。 杜锋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向他示好。 他是在告诉陈渊,我杜锋,是你现在唯一的靠山。 “属下明白。” 陈渊站起身,对著杜锋,深深一揖。 “属下能有今日,全赖大人提拔。 无论將来如何,属下永远是西营的人,是统领大人手下的一桿枪。” “大人指哪,属下就打哪!” 杜锋看著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那只独眼之中,终於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站起身,用力拍了拍陈渊的肩膀。 “有你这句话,老子就放心了。” “去吧,放手去干。 天塌下来,老子给你顶著!” 陈渊从石殿出来时,夜色已深。 他知道,自己今天这第二关,也算是过去了。 杜锋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梟雄。 他明白,与其打压一个已经入了长老法眼的下属,不如將其彻底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就在陈渊准备返回石室,仔细规划接下来的行动时。 一阵急促的號角声,突然划破了黑风要塞的夜空。 呜——呜——呜那是最高等级的警戒號角! 整个要塞,瞬间被惊醒。 无数修士从营房中衝出,脸上都带著惊疑不定的神色。 一名传令兵,骑著一头鳞甲兽,疯了一般地冲向杜锋的石殿,声音嘶哑地吶喊著。 “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青木原防线—被攻破了!” “碧海宗筑基长老李玄通亲至,我方镇守张师叔——当场战死!” 第159章 天塌了,你先去顶著 第159章 天塌了,你先去顶著 青木原防线,是黄沙宗在沧溟域边境,楔入最深的一颗钉子。 也是黑风要塞前方,最重要的一道屏障。 如今,这道屏障,塌了。 镇守青木原的张师叔,同样是一位筑基初期的长老,却被碧海宗的李玄通当场斩杀。 这个消息,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瞬间席捲了整个黑风要塞。 恐慌和不安,在每一个修士的心头蔓延。 杜锋的石殿內,灯火通明。 西营所有的小队长及以上的头目,全部被召集於此,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杜锋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刚刚才在刘长老面前得了机缘,又收服了陈渊这匹黑马,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结果一转眼,前线就崩了。 这无异於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都他娘的套拉著脸干什么?天还没塌下来!” 杜锋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 “碧海宗打过来,正好。” “咱们黄沙宗的军功,就是从他们的人头上挣来的!” 他那只独眼,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了站在角落里的陈渊身上。 “李飞。” “在。” “刘长老的命令,你还记得吧?” “属下不敢忘。” “很好。” 杜锋点了点头。 “现在,我再给你加一个任务。” 他身体前倾,声音里透著一股血腥气。 “青木原溃败,必然有大量的溃兵逃回。这些人里,有孬种,有懦夫,说不定,还有沧溟域的奸细混在其中。” “我命你,立刻带斥候队,前去收拢溃兵。” “拿出刘长老的巡查令,给老子查,一个一个地查!” “但凡有言辞闪烁,行跡可疑者,格杀勿论!有临阵脱逃,动摇军心者,格杀勿论! 有敢衝击要塞防线者,格杀勿论!” 杜锋的声音,一句比一句狠厉。 “我要你,做我西营,做这黑风要塞的第一道滤网!” “把那些渣,都给老子过滤在要塞之外!” “同时,给我撬开那些人的嘴,搞清楚青木原到底发生了什么!张师叔,是怎么死的!” 大殿內,死一般地安静。 所有头目都低下了头,连呼吸都放轻了。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个什么差事。 这是把人往火坑里推。 收拢溃兵,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去面对一群惊弓之鸟,一群隨时可能因为恐惧而暴走的亡命徒。 一个处理不好,被乱兵围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更別提,还要从这些人嘴里问出情报,陈渊心中一片雪亮。 杜锋这是在用刘长老的刀,办他自己的事。 这差事办好了,功劳是杜锋的,因为是他指挥有方。 办砸了,死的只是他“李飞”,责任也是他“李飞”办事不力,辜负了刘长老的信任。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属下,遵命!” 陈渊没有半分犹豫,躬身领命。 他的脸上,甚至还配合地流露出一丝被委以重任的“决然”。 这差事,对別人是催命符,对他而言,却正中下怀。 他正愁没有合適的理由,离开这座即將成为绞肉机的要塞,去前线亲自看一看情况。 现在,杜锋把理由,亲手送到了他面前。 简直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很好!” 杜锋对他的態度非常满意。 “去吧,人手不够,就从营里挑。老子给你最大的权限!” “是!” 陈渊领了军令,转身退出了石殿。 一刻钟后。 他点齐了二十名斥候队的修土,又从炮灰营里,临时徵调了五十人。 一行七十余人,骑著沙驼兽,在要塞內无数修士复杂的注视下,迎著夜色,冲入了茫茫黄沙之中。 队伍里,气氛沉闷。 所有人都知道此行的凶险,一个个脸色凝重。 只有陈渊,心中一片平静。 他的神识,早已悄无声息地散开,如一张无形的大网,覆盖了方圆数里的范围。 黑风要塞,已经变成了一个火药桶,他要做的,不是留下来陪葬,而是趁著这个火药桶还没被彻底点燃之前,找到一条最安全的生路。 天道筑基,需要海量的资源和庞大的气运。 这场战爭,是他掠夺气运最好的猎场。 但前提是,他得能活下来。 黄沙漫漫,夜风如刀。 沙驼兽粗重的呼吸声,在死寂的荒原上,显得格外清晰。 七十余人的队伍,沉默地行进著,除了蹄声与风声,再无他响。 临时徵调来的五十名炮灰,脸上写满了惶恐与不安,他们紧紧握著手中简陋的法器,仿佛那样能给自己带来一丝慰藉。 而被陈渊挑中的二十名斥候,则要镇定许多,但他们看向陈渊的背影时,也带著几分复杂。 谁都清楚,此行名为收拢溃兵,实则九死一生。 陈渊骑在最前方,身形笔直,对身后的气氛恍若未觉。 他的神识早已铺开,在黑暗中延伸出数里,感知著沙地下的每一丝震动,捕捉著空气中每一缕异常的灵力波动。 他像一头耐心的猎豹,潜伏在暗夜里,等待著猎物的出现。 终於,在他的神识边缘,出现了一片混乱的灵力反应。 杂乱,虚弱,充满了惊惧。 “停。” 陈渊抬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队伍夏然而止。 所有人都顺著他的方向望去,地平线的尽头,几个模糊的黑点正在夜色中跟跑奔行,正朝著要塞的方向而来。 是溃兵。 “结阵,准备迎敌。” 陈渊的命令简短而冰冷。 “迎敌?”一名临时徵调来的炮灰小队长,忍不住出声,“李队长,他们·-他们是自己人啊。” 陈渊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闭嘴。” 那小队长面色一白,立刻声。 斥候队的人已经迅速行动起来,他们熟练地驱使沙驼兽围成一个半圆形的防御阵型,长戈向前,对准了溃兵逃来的方向。 那些炮灰们见状,也只能慌忙地跟著列阵,动作却显得笨拙而混乱。 黑点越来越近。 那是七八个黄沙宗服饰的修士,一个个披头散髮,衣衫槛楼,身上还带著伤。 他们看到前方的队伍,先是一愣,隨即脸上爆发出狂喜。 “是自己人!是黑风要塞的弟兄!” “救命啊!我们是青木原撤下来的!” 他们一边喊,一边加快了速度,想要衝进陈渊的阵中寻求庇护。 陈渊面无表情地看著他们。 “站住!” 他一勒韁绳,跨下沙驼兽发出一声嘶鸣,向前踏出两步。 “所有人,放下法器,原地等候勘验!” 那几名溃兵的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的喜色僵住了。 为首的一个断了手臂的汉子,喘著粗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弟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从前线拼死逃回来的!” “勘验?”另一个修士尖叫起来,“我们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你还要勘验我们?!” 他们的情绪,因为恐惧和疲惫,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 陈渊的阻拦,成了点燃他们怒火的引线,“我奉刘长青长老之命,持巡查令,在此收拢溃兵,甄別奸细。” 陈渊缓缓举起手中的黑色令牌,令牌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 “所有溃兵,必须接受勘验。重复一遍,放下法器,否则,以奸细论处。” 刘长青长老的名號,让溃兵们的气焰稍稍收敛了一些。 但那股被自己人怀疑的屈辱和愤怒,却更加浓烈。 断臂汉子死死盯著陈渊,胸口剧烈起伏。 “我们为宗门流血,张师叔都战死了!我们九死一生逃回来,你却把我们当贼防?!” “没错!要查就去查那些沧溟域的杂碎!冲我们自己人要什么威风!” “让开!我们要回要塞!” 一名情绪失控的年轻修士,猛地催动灵力,竟是直接祭出一柄飞剑,向著陈渊的队伍冲了过来。 “拦我者死!” 他身后几人见状,也跟著鼓譟起来,场面瞬间失控。 陈渊身后的炮灰们,脸色变得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 陈渊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只听到“錚”的一声锐响。 一道快到极致的乌光,从他手中一半而逝。 那名冲在最前面的年轻修慧,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滯,他的眉心处,多了一个血洞。 他脸上的疯狂表情凝固,生机迅速消散,直挺挺地从半空中企了下来,砸在沙地上,激起一捧沙尘。 一击毙命。 全场,瞬间死寂。 不管是溃兵,还是陈渊自已带来的手下,所有人都被这血腥而果断的一幕镇住了。 陈渊缓缓收回投掷出的破甲戈,戈尖上,一滴血珠正缓缓滑落。 他那张被秘法调整过的沧桑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再说最后一遍。” 他的声音,穿过寂静的夜,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放下法器,接受勘验。” “或者,死。” 剩下的溃兵们,身体剧地颤抖起来,脸上的愤怒和不甘,被一股彻骨的寒意取代。 他们看著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陈渊。 叮噹.· 不知是谁第一个撑不住,手中的长刀掉落在沙地上。 这个声音像是会传染。 叮噹,叮噹.—· 法器落地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最终,所有溃兵都颓然地放下了武器,垂著头,像一群斗败的公鸡。 陈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对著身后的斥候队一挥手。 “去,搜身,查验身份令牌,有任何不对,立刻匯报。” “是!” 斥候们立刻上前,粗暴地將这些溃兵按在地上,开始仔细地搜查。 陈渊则翻身下了沙驼兽,走到那名断臂汉子面前。 他没有去看对方的伤口,也没有任何安抚的意思。 “青木原,发生了什么?” 断臂汉子抬起头,眼神空洞,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震中回过神来。 “败了—全败了—” 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绝望。 “李玄通——碧海宗的李玄通——他就是个疯子,是个魔鬼— “他一个人,一把剑,就破了我们的护山大阵。” “张师叔-张师叔祭出了本命法宝,还是被他一剑斩了连元神都没逃出来—..” 汉子的语无伦次,但陈渊却亜得心头微凛。 筑基初期的长老,被同阶一剑斩杀,连元神都无法逃脱。 这个李玄通的实力,恐怕已经超出了寻常筑基初期的范畴。 “他儿了什么法宝?或者什么秘用?”陈渊追问。 “剑·就是一把青色的剑———”汉子努力回忆著,眼中满是恐惧,“那把剑一出来,天都暗了,周围所有的灵,好像都被吸了过去我们——我们的法用打在他身上,连他的护体灵光都破不开—.” “他就像一个无底洞,我们的攻击,对他根本没儿— “然后然后他就开始杀人—一剑一个,一剑一个——没人能挡住他— 汉子说著,身体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陈渊的眉头,微微皱起。 亜这描述,不像是普通法宝能达到的效果。 更像是一种领域。 或者说,是某种对天地灵亻,有著绝对压制力的神通。 “除了李玄通,碧海宗还有多少人?” “不知道—·我们只看到了他一个”汉子茫然地摇头,“他破阵之后,沧溟域的么军才跟著衝进来我们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一触即溃陈渊陷入了沉思。 一个李玄通,就搅乱了整个战局。 看来碧海宗这一次,是有备而来。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搜查的斥候快步走了过来,在陈渊耳边低语了几句。 陈渊亜完,抬眼看向人群中一个角落。 那里,一个看起来最不起眼,始终低著头的瘦小修慧,身体正微不可查地哆嗦著。 陈渊缓步走了过去。 他居高临下地看著那人。 “抬起头来。” 那修慧的身体抖得更丙害了,却不敢违抗,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你的身份令牌,是偽造的。”陈渊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不是的.我的令牌是真的—”瘦小修慧语无伦次地辩解。 “你的储物袋里,有一件玄月门的法器。”陈渊继续说道,“而你身上,却穿著我们黄沙宗的衣服。” 瘦小修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奸细。” 陈渊下了定论。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他抬起脚,重重地踩了下去。 咔嘧。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那瘦小修慧的脑袋,像个被踩碎的西瓜,红白之物四溅。 陈渊收回脚,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那群被嚇得魂不附体的溃兵。 “现在,谁还有问题?” 鸦雀无声。 “很好。”陈渊的目光,落在了那断臂汉子身上,“你们为什么会往这个方向逃?据我所知,从青木原撤退,向东绕行,路程更短,也更安全。” 断臂汉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陈渊为什么会问这个。 “是——是孙执事—溃败的时候,孙执事传音给我们,让我们不要乱跑,都往西边的『鬼哭坳”集结,说那里有宗门长老接应我们—”” “鬼哭坳?” 陈渊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神识立刻在脑海中的地图上锁定了这个位置。 那是一处极其偏僻的峡谷,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但,那地方距离黑风要塞,比他现在的位置还要远。 捨近求远,让一群溃兵去一个绝地集结? 陈渊的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强的不对劲。 他盯著断臂汉子,一字一句地问道。 “哪个孙执事?” “就是·就是跟在张师叔身边的,孙德才,孙执事—”汉子结结巴巴地回答。 陈渊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孙德才。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在刘长青长老开坛讲法的那天,这个孙德才,就站在刘长老身后!他是刘长老的心腹! 刘长老的人,在张师叔身边做执事,然后在防线溃败的时候,指挥溃兵去一个叫“鬼哭坳”的死地?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陈渊脑海中炸开。 这场溃败,或许—根本不是意外! 第160章 长夜行,向鬼哭之坳 第160章 长夜行,向鬼哭之坳 孙德才。 刘长老。 鬼哭坳。 三个名字,在陈渊的脑海里串成了一条冰冷的线。 线的一头,是青木原的冲天血光和张师叔的死。 另一头,是刘长青那张看不出深浅的老脸。 这根本不是一场简单的溃败。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清洗。 借碧海宗的刀,杀黄沙宗自己的人。 张师叔,还有他魔下那些死在青木原的修土,都是被清洗的目標。 而孙德才,就是刘长青安插在张师叔身边,负责在最关键时刻,拔掉阀门,放出洪水的那只手。 至於所谓的“鬼哭坳”集结点,恐怕不是什么接应,而是一个准备好的屠宰场。 那些侥倖从青木原逃出来的残兵败將,將被诱骗到那里,然后被一网打尽。 到时候,所有的罪名,都可以顺理成章地推到沧溟域的头上。 好狠的手段。 好大的一盘棋。 陈渊垂下眼帘,遮住了其中的寒芒。 他手里的这枚巡查令,此刻也变得滚烫起来。 刘长青派自己出来,名为巡查,实则就是让他来当这把屠刀的见证人,甚至,是执行者。 办好了,他就是刘长青的“自己人”,从此平步青云。 办砸了,或者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下场不言而喻。 大殿內,那些头目看向自己的眼神,原来不是羡慕,而是怜悯。 他们早就看穿了这个任务的本质。 “李—李队长” 断臂汉子看著陈渊变幻不定的脸色,声音发颤。 “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渊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復了那副沧桑麻木的模样。 他扫了一眼地上两具冰冷的尸体,又看了看这群瑟瑟发抖的溃兵。 这些人,与其带回要塞当累赘,不如——废物利用。 “怎么办?” 陈渊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一种不容反抗的意志。 “孙执事既然有令,我等自然要遵从。” “去鬼哭坳。” “什么?” 断臂汉子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恐和不解。 “去鬼哭?那里——·那里比这边还危险啊!我们.” 陈渊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向了自己带来的那七十名手下。 “你们,也听到了。” “刘长老的巡查令在此,青木原溃兵之事,由我全权处置。” “现在,我命令你们,收缴所有溃兵的储物袋,统一保管。” “然后,整队,目標,鬼哭坳!” 他的命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仅是溃兵,就连他自己带来的斥候和炮灰,都面面相。 放著安全的要塞不回,偏要去一个一听就不是善地的地方? “李队长,三思啊!” 一名斥候队的副手忍不住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劝道。 “杜统领的命令是让我们收拢溃兵,可没让我们跟著他们去险地啊!” 陈渊转过头,静静地看著他。 那斥候副手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你在质疑我?” 陈渊的语气很平淡。 “还是在质疑刘长老的巡查令?” 斥候副手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属下不敢!” “那就执行命令。” 陈渊不再看他,目光扫过所有人。 “谁敢违抗,就地格杀。” 与此同时。 青木原,已成废墟。 焦黑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残破的法器和烧焦的尸骸。 空气中,瀰漫著血腥、怨念和灵力爆散后留下的混乱气息。 李玄通站在曾经是黄沙宗议事大殿的废墟之上,负手而立,青色的法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他皱著眉,用战靴碾碎了一块尚有余温的焦炭。 脚下的阵法枢纽,被人从內部破坏得一塌糊涂。 这一仗,贏得太轻鬆了。 轻鬆得—有些诡异。 黄沙宗的修土,他不是第一次打交道。 那些从贫瘠土地里杀出来的饿狼,悍不畏死,为了丁点资源就能跟你拼命。 可今天,那个镇守此地的筑基长老,表现得却像个新手,章法大乱,几个回合就被自已斩於剑下。 手下的那些修士,更是一触即溃,毫无战意可言,仿佛早就失了魂。 “李师兄。” 一名身穿碧海宗制式鎧甲的青年修士,快步走了过来,躬身行礼。 他身上的气息沉稳,赫然也是一位筑基修土。 只是他看向李玄通的时候,神情无比恭敬。 他是“碧涛王朝”的镇国大將军,此次战爭,碧涛王朝派出了三万精锐修士,听从李玄通的调遣。 “清点得如何了?” 李玄通没有回头。 “回稟师兄,敌修尸首共计一千三百余具,俘虏三百,逃散者不计其数。我方战损不足三百。” 大將军的语气里,带著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此乃大捷!” 李玄通却高兴不起来。 “传令下去,打扫战场,收敛我方阵亡將士的遗骨。半个时辰后,全军后撤三十里,安营扎寨,不得追击。” “后撤?” 大將军一愣。 “师兄,我等士气正盛,为何不乘胜追击,一举拿下那黑风要塞?” “黄沙域的环境,比我们想像的还要恶劣。” 李玄通指了指远方昏黄的天际。 “灵气稀薄且狂躁,长时间在此地作战,对我们修士的根基有损。而且,黄沙宗的內斗虽然厉害,但他们的凶性不假。穷寇莫追,谨防有诈。”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是,师兄。” 大將军虽然不解,但还是恭声领命。 李玄通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他独自一人,走在废墟之中,神识扫过一具具黄沙宗修士的尸体。 这些修土,大多面黄肌瘦,身上的法袍破旧,法器也是最低劣的货色。 可他们身上那种至死都未消散的凶悍之气,却让李玄通心中凛然。 这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地域,这里的人,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 与这样的敌人交战,任何一丝大意,都可能万劫不復。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周衍那张疯狂的脸。 或许,师伯说得对。 周衍的心太大,可他那种不顾一切的狠劲,却正是碧海宗如今最需要的。 而自己— 李玄通握紧了拳头,终究还是差了些什么。 荒原上,一支七拼八凑的队伍,在夜色中,朝著鬼哭坳的方向,缓缓行进。 队伍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溃兵的储物袋都被收走,法器也被限制使用。 他们就像一群被押解的囚犯,脸上写满了麻木和绝望。 陈渊自己带来的那些手下,同样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硬著头皮跟在后面。 陈渊骑在最前面,对身后的气氛恍若未闻。 他的脸上,掛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刘长青想借刀杀人,清理门户,顺便將自己绑上他的战车。 算盘打得確实精妙。 只可惜,他算错了一点。 自己,从来都不是一把甘愿被人握在手里的刀。 要做,就做那个执刀,甚至—下棋的人。 鬼哭坳。 既然你刘长青在那里摆下了一场盛宴。 那我不去大吃一顿,岂不是太对不起你的一番美意了? 他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心中盘算著,该从哪里下第一口。 鬼哭坳。 名副其实。 两座陡峭的石壁夹著一条狭长的通道,山风从唯一的入口灌入,穿过无数孔洞,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啸,像是百鬼夜哭。 峡谷深处,一处背风的凹陷里,燃著一堆篝火。 孙德才,那位刘长青长老的心腹执事,正慢条斯理地用一柄小刀,削著手里的沙果。 他四十来岁年纪,面容普通,甚至有些憨厚,但那双偶尔眯起的眼晴里,却藏著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精明与阴狠。 “孙执事,都布置妥当了。” 一名亲信快步走来,压低了声音匯报。 “峡谷两侧的高地上,埋伏了三百弓手,用的都是宗门新炼製的破灵箭。谷口也布下了『四象锁灵阵”,只要人一进来,就別想再出去。 孙德才点点头,头也没抬,继续削著果皮,动作一丝不苟。 “张师叔那边的也都处理乾净了?” “乾净了。”亲信的语气里带著几分快意,“那老傢伙死不目,他手底下那些顽固不化的亲信,一个都没跑掉。剩下的那些,都按您的吩咐,往这边赶来了。” “嗯。” 孙德才终於削完了果皮,將光溜溜的沙果凑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大口。 果肉酸涩,他却嚼得津津有味。 “刘长老的计划,不容有失。张显那老匹夫,仗著自己资格老,处处跟刘长老作对,早就该死了。” 他吐出一枚果核,冷笑一声。 “这次借碧海宗的刀,把他连根拔起,还能把黑锅甩到沧溟域头上,一举两得。等这批溃兵再处理掉,整个青木原防线,就彻彻底底成了我们的人。” 亲信脸上露出崇拜的神色。 “执事大人高明,刘长老运筹帷。” “只是——”亲信又有些迟疑,“那个叫李飞的斥候队长,拿著巡查令,会不会碍事?” “李飞?” 孙德才的动作停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在演武场上语出惊人的身影。 “一条刘长老看中的狗罢了。” 他擦了擦嘴角,语气里满是不屑。 “有点本事,也有点狠劲,正是需要他这样的人来当这把刀。让他来处理溃兵,正好。等他把人带到,我们就连他一起—:『保护”起来。” “到时候,就说他收拢溃兵,不幸遭遇沧溟域高手伏击,全军覆没。刘长老不仅不会怪罪,反而会嘉奖我等为同门『报仇雪恨”。” 亲信恍然大悟,諂媚地笑道:“执事大人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孙德才没再说话,只是將剩下的半个沙果吃完,然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他走到峡谷边缘,眺望著远方的黑暗。 风声更厉了。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陈渊的队伍,行进得异常缓慢。 七十多人的队伍,被他拉成了一条长蛇。 最前面是斥候队,中间是那群被缴了械的溃兵,最后面,则是他临时徵调来的炮灰。 每个人都走得有气无力。 不是累,是怕。 前方那个叫“鬼哭坳”的地方,光听名字就让人头皮发麻。 而他们的这位新任队长,铁石心肠,一意孤行,就是要带著他们往火坑里跳。 一名斥候悄悄凑到副手身边,嘴唇蠕动,无声地传音。 “头儿,再这么走下去,咱们都得玩完。这姓李的,我看是疯了!” 那名曾被陈渊喝斥过的副手,脸色铁青,同样传音回去。 “闭嘴!你想死別拉上我。他有巡查令,我们敢抗命,现在就得死。” “可——” “没有可是!都给我打起精神,隨机应变。真要是有什么不对,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副手的话,让周围几名斥候的心都沉了下去。 人心,已经散了。 陈渊对此一清二楚,但他毫不在意。 他需要的,不是一支忠心耿耿的队伍,而是一群能在他需要时,製造混乱,吸引火力的炮灰。 他的神识,早已探入了前方那座峡谷。 三百弓手,四象锁灵阵,还有孙德才和他那几个练气后期的亲信。 一个精心布置的屠宰场。 陈渊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猎人已经就位,陷阱也已张开。 就看谁,才是真正的猎物。 “到了。” 他勒住沙驼兽,平淡地吐出两个字。 前方,鬼哭坳那巨大的黑色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鸣咽的风声,远远传来,让队伍里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李队长,前面—前面就是鬼哭坳了。”断臂汉子声音发颤。 “我知道。” 陈渊翻身下兽,动作乾脆利落。 “所有人,下兽,步行入谷。” 他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独自一人,大步流星地朝著那黑洞洞的谷口走去。 他身后的斥候和炮灰们面面相,最后只能咬著牙,硬著头皮跟上。 那群溃兵,更是別无选择,被驱赶著,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命运。 当陈渊的脚,踏入峡谷范围的瞬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土地,传来一阵轻微的灵力波动。 阵法,启动了。 谷口昏暗,像是巨兽张开的嘴。 陈渊踏入的剎那,身后传来一阵嗡鸣。 一层淡黄色的光幕,如同倒扣的碗,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谷口,断绝了所有退路。 四象锁灵阵。 他身后跟进来的手下和溃兵们,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惨白。 “阵法!有埋伏!” “我们被困住了!” 恐慌如同瘟疫,迅速蔓延。 队伍瞬间骚动起来,绝望的叫喊声在峡谷中迴荡。 “安静!” 陈渊一声低喝,声音不大,却蕴含著一股奇异的威力,硬生生压下了鼎沸的混乱。 他转过身,面对著一张张惊恐的脸,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就在这时,峡谷深处,火光亮起。 孙德才带著几名亲信,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 “哎呀,是哪位师弟带队回来了?辛苦,辛苦了啊!” 他一副热情关切的模样,仿佛真是来接应同门的。 当他看到为首的陈渊时,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原来是李飞师弟,失敬失敬。早听闻刘长老对你讚赏有加,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才。” 陈渊脸上也掛上了那副標誌性的沧桑笑容,对著孙德才拱了拱手。 “孙执事谬讚了。李飞奉刘长老之命,前来收拢青木原的弟兄,不想衝撞了执事大人,还望恕罪。” 两人你来我往,客套得滴水不漏。 仿佛身后的锁灵阵,和那一张张绝望的脸,都只是背景。 孙德才的视线,越过陈渊,落在他身后那群溃兵身上,眼中闪过一抹隱晦的杀机。 “李师弟辛苦了,这些弟兄受了惊嚇,快带他们进来休息休息。我已经备好了热水和丹药。” 他热情地招呼著,同时对著陈渊使了个眼色。 “只是——人多眼杂,为了要塞安全,还是要仔细盘查一番。不如这样,李师弟,你先带你的人去旁边歇著,这些溃兵,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第161章 弃暗投明,顺水推舟 第161章 弃暗投明,顺水推舟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 陈渊带来的那名斥候副手,听到这话,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只要把这些烫手山芋甩掉,他们就安全了。 他连忙给陈渊传音。 “队长,孙执事说得对,我们犯不著跟这些溃兵掺和在一起。” 然而,陈渊却像是没听到一般。 他对著孙德才,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 “孙执事,这——恐怕不妥。” 孙德才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 “哦?有何不妥?” “刘长老给我的命令,是全权处置溃兵之事。”陈渊一脸“耿直”地举起了手里的巡查令,“若是在此將他们交给孙执事,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没办法向刘长老交代啊。” 他这番话,让孙德才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拿刘长老的令箭来压我? “李师弟多虑了。”孙德才的语气,冷了几分,“我也是奉刘长老之命在此接应,你我都是为长老办事,何分彼此?” “这不一样。” 陈渊摇了摇头,態度坚决。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但刘长老的巡查令在此,我必须亲眼看著这些弟兄得到妥善安置,才能放心。”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而且,我刚刚在路上,已经审问过了。这些溃兵之中,確实混入了沧溟域的奸细!”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那些溃兵更是炸了锅,纷纷叫起来。 “胡说!我们都是黄沙宗的弟子!” “你血口喷人!” 孙德才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死死盯著陈渊,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陈渊却不看他,而是猛地一指人群中断了手臂的那个汉子。 “就是他!我查验过,他的身份令牌有偽造的痕跡,而且对青木原溃败的细节,说得含糊不清,定是奸细无疑!” 断臂汉子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刚刚还审问自己的队长,会突然反咬一口。 “我不是!我不是奸细!”他声嘶力竭地辩解。 孙德才的脑子飞速转动。 他原本的计划,是找个由头,把所有溃兵全部坑杀。 现在这个李飞跳出来,主动指认奸细,反倒把事情搞复杂了。 但他很快就有了决断。 不管这李飞想干什么,先把水搅浑再说。 “哦?竟有此事?”孙德才立刻摆出一副震怒的表情,“好大的胆子!敢混入我宗门队伍!” 他对著身后的亲信一挥手。 “拿下!给我拿下这个奸细,就地处决!” “是!” 两名练气八层的亲信,狞笑著扑向了断臂汉子。 然而,他们快,陈渊更快。 就在孙德才下令的瞬间,陈渊动了。 他没有去管那断臂汉子,而是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扑向了孙德才。 这个动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孙德才只觉得眼前一,一股恐怖的煞气已经扑面而来。 “你敢!” 他厉声爆喝,仓促间祭出一面土黄色的盾牌法器。 但,晚了。 陈渊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桿漆黑的破甲戈。 没有华丽的法术,没有炫目的灵光。 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力量。 龙煞霸体,全力催动! 轰! 一声巨响。 那面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土黄色盾牌,在破甲戈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 破甲戈去势不减,重重地砸在了孙德才的胸口。 咔嘧!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孙德才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箏,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方的石壁上,喷出一大口混杂著內臟碎块的鲜血。 他双目圆瞪,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全场,死一般地寂静。 不管是孙德才的亲信,还是陈渊自已的手下,全都石化当场。 谁都没想到,这个“李飞”,会突然对孙德才下死手。 “孙执事勾结奸细,意图不轨,已被我就地正法。” 陈渊缓缓收回破甲戈,用那平淡到令人胆寒的语气,宣布了孙德才的罪名。 然后,他的视线,扫过孙德才那几个目瞪口呆的亲信。 “你们,是想跟他一起陪葬,还是弃暗投明?” 空气仿佛凝固了。 峡谷里的风声,在这一刻都停歇了。 孙德才那几名亲信,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看著胸口塌陷,生死不知的孙德才,又看看手持凶器,一脸平静的陈渊。 弃暗投明? 跟谁? 跟你这个刚刚还称兄道弟,转眼就下死手的疯子吗? “你你竟敢袭杀执事!” 终於,一名亲信反应过来,指著陈渊,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这是谋反!刘长老不会放过你的!” “刘长老?” 陈渊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我杀的,正是刘长老想杀的人。我想,刘长老不仅不会怪罪,还会奖赏我。”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眾人心中炸响。 就连陈渊自己带来的那名斥候副手,都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什么情况? 孙执事不是刘长老的心腹吗? 怎么队长杀了孙执事,反而成了帮刘长老做事? 陈渊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 他向前踏出一步,身上的龙煞之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一股混杂著血腥与暴虐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峡谷。 实力最弱的几个炮灰,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我再问一遍。” 陈渊的声音,变得幽冷。 “降,还是死?” 孙德才的那几名亲信,都是练气后期的修土,平日里也是作威作福惯了。 但此刻,在陈渊那恐怖的气势压迫下,他们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洪荒巨兽盯上了,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噗通。 一人率先扔掉了手中的法器,跪倒在地。 “我——我降!我愿追隨李队长!”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转眼间,孙德才带来的亲信,除了那个还在叫囂的,全都跪了一地。 陈渊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走向那个唯一还站著的修士,后者被他看得步步后退,脸色惨白。 “看来,你是个忠心的。” 陈渊的语气里,似乎还带了点讚许。 那修士一愣,还没明白什么意思。 下一刻,陈渊手中的破甲戈,已经洞穿了他的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 那修士瞪大了眼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至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忠心也是错。 陈渊甩掉戈尖的血珠,看都没看户体一眼。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那群跪地的修土身上。 “我这个人,喜欢忠心的人,但更討厌愚蠢的忠心。” “孙德才已经死了,你们的忠心,一文不值。现在,你们的命是我的,你们的忠心,也该是我的。” “都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眾人小鸡啄米般点头,生怕慢了一步,就成了下一具尸体。 至此,孙德才精心布置的屠宰场,在开场不到一灶香的时间里,就换了主人。 陈渊做完这一切,才转过身,看向自己带来的那些,已经完全被嚇傻了的手下。 “现在,该我们来盘查奸细了。 他指了指那群同样瑟瑟发抖的溃兵。 “去,把他们的储物袋都收回来,好好搜一搜,看看还有没有玄月门的法器。” 他的斥候副手,此刻看著他的背影,感觉就像在看一头披著人皮的怪物。 他不敢有丝毫违逆,连忙带著人,冲向了那群溃兵。 一时间,峡谷里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陈渊没有理会这些,他缓步走到峡谷两侧的山壁下。 他抬起头,对著上方高声喊道。 “上面的人,都听著。” “孙德才勾结奸细,已经被我就地正法。现在,这里由我接管。” “放下你们的弓箭,立刻下来集结。违令者,同罪论处!” 他的声音,灌注了真元,在山谷间迴荡不休。 山壁上,埋伏著的三百弓手,此刻也是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只听到了下面的喊杀声,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现在突然听到这么一道命令,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办?我们要下去吗?” “孙执事真的死了?” “鬼知道!这下面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 陈渊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 正是当初杜锋赏赐给他,能够勘验身份的法器。 陈渊將真元注入其中,铜镜光芒大放,一道粗大的光柱冲天而起,直射高空。 “此乃西营统领杜锋大人所赐勘验法镜,见此镜如见统领亲临!” “我再说最后一遍,立刻下来!” “否则,待我上去了,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狐假虎威。 不,他连虎皮都懒得扯,直接自己画了一张。 山壁上的弓手们,看到那面铜镜,心中的天平终於倾斜了。 他们只是底层炮灰,听命行事。 孙德才死了,现在又来了一个拿著统领信物的新头领,他们除了听话,別无选择。 很快,一条条人影,顺著早就准备好的绳索,从山壁上滑了下来。 陈渊看著眼前这黑压压的近四百人,心中毫无波澜。 他缓缓走到那倒在血泊中,还剩一口气的孙德才面前,蹲了下来。 孙德才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怨毒地盯著他。 “你——你到底是谁— “一个想活下去的人。” 陈渊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找到了他的储物袋,还有一个小巧的传音玉符。 他將储物袋收好,然后把那枚传音玉符,放到了孙德才的嘴边。 “孙执事,临死之前,还有什么想对刘长老说的吗?” “比如,告诉他,你的计划失败了。” “告诉他,你被一个叫李飞的斥候队长,给反杀了。” 孙德才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眼中爆发出求生的渴望。 他张开嘴,似乎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催动玉符。 陈渊笑了笑,收回了玉符。 “开个玩笑而已。” 他在孙德才那绝望的注视下,抬起了手。 “杀人,是要诛心的。” 咔。 他捏碎了孙德才的喉骨,彻底终结了他的性命。 然后,陈渊站起身,激活了那枚传音玉符。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著孙德才的语气,对著玉符,恭敬地匯报导。 “刘长老,幸不辱命。” “青木原溃兵,已尽数引入鬼哭坳。” “鱼儿,全部入网了。” 第162章 杀生为果,气运加身 第162章 杀生为果,气运加身 传音玉符中的灵光彻底熄灭。 陈渊將玉符收好,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过身,峡谷內数百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敬畏、恐惧、茫然,种种情绪交织。 锁灵阵的光幕依然笼罩著谷口,断绝了所有人的退路。 这里,已经成了他的瓮。 “李李队长—” 那名斥候副手,也就是陈渊最初的副官,嘴唇哆嗦著,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 他身后的斥候和炮灰们,更是个个面无人色,他们现在才真正明白,自己跟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这个男人,用最平静的语气,做著最疯狂的事。 陈渊没有理会他。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那群被缴了械,挤作一团的溃兵。 这些人,是孙德才准备好的祭品,现在,轮到他来享用了。 “我之前说过,这些溃兵之中,混入了沧溟域的奸细。” 陈渊的声音在寂静的峡谷中迴荡,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孙德才执事,就是因为包庇奸细,才被我就地正法。” 他信口雌黄,给自己刚才的暴行,安上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没人敢反驳。 孙德才的尸体,还躺在不远处,胸口的血肉窟窿触目惊心。 “为了黑风要塞的安全,为了给青木原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任何一丝风险,都必须被扼杀在摇篮里。” 陈渊的语气陡然变得激昂,充满了“正义凛然”的意味。 “现在,我怀疑,你们所有人,都有奸细的嫌疑!” 这句话,像是一块巨石砸入死水潭,让那群溃兵瞬间炸了。 “不!我们不是!” “冤枉啊!李队长!” “我们为宗门流过血!我们不是奸细!” 求饶声,哭喊声,辩解声,响成一片。 陈渊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他缓缓抬起手,然后猛地向下一挥。 “两侧弓手听令!” “放箭!” 这个命令,冰冷而决绝,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 山壁上,刚刚投诚的三百弓手身体一震,面面相。 让他们射杀手无寸铁的同门? “怎么?” 陈渊的声音幽幽传来,“我的话,你们没听到吗?” “还是说,你们也想下去陪他们?”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山壁上的一名弓手小头目,咬了咬牙,想起刚才孙德才亲信的下场,心中寒气大冒。 他大吼一声:“都他娘的愣著干什么!没听到李队长的命令吗!射!” 这一声吼,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那点可怜的同门情谊。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密集的箭雨,如同黑色的死神镰刀,从天而降,瞬间覆盖了峡谷中央那片开阔地。 悽厉的惨叫声,戛然而生。 那些溃兵,身上没有法器,没有灵力护盾,在灌注了灵力的破灵箭下,脆弱得如同草芥。 鲜血,瞬间染红了黄沙。 人体被利箭贯穿的噗声,不绝於耳。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陈渊自己带来的那些手下,看著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一个个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 而陈渊,却在这片血腥的交响乐中,动了。 他身形一闪,主动冲入了混乱的中心。 他没有动用破甲戈,只是催动了龙煞霸体,將肉身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他像一头闯入羊群的猛虎,每一次出手,都简单而高效,一拳,轰碎一名试图反抗的修士的头颅。 一脚,端断另一人的脊樑。 他不是在战斗,他是在收割。 每当一名修士在他面前死去,陈渊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常人无法看见的白色气流,从尸体上溢出,然后迫不及待地涌入自己的体內。 气运! 庞大而精纯的气运! 这些溃兵,虽然狼犯,但都是从青木原那种血肉磨盘里杀出来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著一股战场煞气和残存的气运。 如今,这些都成了他的补品。 这股力量涌入四肢百骸,带来的不仅是真元奔腾的快感,更有一种清凉之意直衝天灵,让他识海清明,平日里对功法的一些滯涩之处,竟有了豁然开朗之感。 他杀得兴起,眼中的杀意混合著一丝明悟的精光,愈发摄人。 第一波箭雨停歇,峡谷內已经倒下了一大片人。 剩下的溃兵,被恐惧逼到了极限,有人跪地求饶,有人则彻底疯狂,赤手空拳地向著陈渊和他的人衝来,想要同归於尽。 “继续放箭!” 陈渊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第二波箭雨,第三波箭雨—— 无情地落下。 最终,峡谷內的惨叫声,渐渐平息。 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在鸣咽的风中瀰漫。 近两百名溃兵,无一生还。 峡谷,成了一座修罗场。 陈渊站在尸山血海的中央,浑身浴血,却毫不在意。 他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著体內那股澎湃的气运洪流。 爽! 前所未有的舒爽! 气运加身,仿佛给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那些海量的气运不仅冲刷著他的经脉,滋养著他的丹田,更仿佛一种催化剂,让他的悟性得到了惊人的提升。 过去修行《龙煞霸体》时一些晦涩难懂的关窍,此刻竟如掌上观纹,清晰无比。就连那《厚土蕴灵真诀》中关於道种蕴养的法门,也在脑海中灵光乍现,生出诸多新的理解。 这是一种近乎顿悟的感觉!仿佛之前所有积累的知识和困惑,都在这股庞大的气运推动下,被瞬间融会贯通。 这不仅仅是灵力的积累,更是道行理解上的飞跃。 这场战爭,果然是他的机缘! 许久,陈渊才睁开眼睛。 他转过身,看向自己那些若寒蝉的手下。 他的斥候副手,正扶著墙壁,吐得昏天黑地。 其他人的表现,也差不了多少。 只有那些本就是孙德才心腹的修士,表现得要镇定一些,他们看向陈渊的眼神里,恐惧之中,又多了一丝狂热。 陈渊没有说话,只是缓步走到了那名斥候副手面前。 那副手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头,看到陈渊那张沾著血跡的脸,嚇得魂飞魄散,差点瘫倒在地。 “李季—队—·—” 陈渊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他伸出手,亲切地拍了拍副手的肩膀,帮他擦掉了嘴角的污物。 “吐完了?” “感觉——好点了吗?” 斥候副手浑身僵硬,任由陈渊的手拍打著自己的肩膀。 那只手明明不重,却让他感觉像压了一座山。 “好———好多了————”他结结巴巴地回答。 “那就好。”陈渊的笑容不变,“刚才的表现,我很不满意。” 副手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在战场上,仁慈和犹豫,是最大的原罪。”陈渊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今天,你们对他们仁慈,明天,死在战场上的,就是你们自己。” “我带你们出来,不是让你们郊游的。” “我是带你们来发財,来活命的!” 他鬆开手,后退一步,视线扫过所有人。 “孙德才死了,这些溃兵也死了。现在,这鬼哭坳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他一脚踢开身边的一具尸体,露出了尸体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 “他们的储物袋,他们身上的法器,丹药,灵石———全都是我们的!” “还有他们没来得及的军功!” 这句话,像是一针强心剂,注入了这些几乎被嚇破胆的修士心中。 军功,资源他们冒险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看著眾人眼中开始浮现的贪婪,陈渊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恐惧,是最好的鞭子。 而利益,是最好的韁绳。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打扫战场。” “所有战利品,统一上交。然后,我会根据你们刚才的表现,和接下来的功劳,进行分配。” 他特意看了一眼孙德才那几个最先投诚的亲信。 “谁最忠心,谁最卖力,谁拿到的,就最多。” “至於那些缩在后面,连刀都不敢拔的废物—”” 陈渊的语气,陡然转冷。 “我不养废物。”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个激灵。 这句话的潜台词,谁都听得懂。 “还愣著干什么!” 那名斥候副手,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然后不顾身上的狼狈,第一个冲向户堆,开始疯狂地搜刮储物袋。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惊醒。 求生的欲望和对资源的贪婪,瞬间压倒了所有的不適和恐惧。 一时间,整个峡谷都动了起来。 原本死寂的修罗场,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丰收”现场。 陈渊满意地看著这一幕。 他要的,恭是一群绵羊,而是一群亏话的恶犬。 现在,这些狗的疗牙,已经被他磨礪出来了。 他自己则走到孙德状的尸体旁,將其储物袋和那面四象锁灵阵的阵盘收了起来。 神识探入储物袋,亢面的东西让他眼晴一亮。 光是中品灵石,就有上千块,各种丹药、符篆更是恭计其数。 恭愧是筑基长老的限腹,身家果然丰厚。 除了这些,他还发现了一枚玉简。 陈渊將神识沉入其中,片刻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表情。 这玉简亢,记录的恭是什么功法秘术,而是一本帐。 一本详细到令人髮指的,刘长青一脉,贪秉宗门资源,暗中培养私兵,构陷同门的黑帐。 孙德状,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这是他用来保命的底牌,万一哪天刘长青要对他π手,他就可以用这个来反制。 只可惜,他没等到那一天,就先死在了自己手上。 “真是个好东西啊。” 陈渊笑了笑,將玉简妥善收好。 这张牌,现在是他的了。 半个时辰后,战场打扫完毕。 所有的储物袋,堆在了陈渊面前,像一座小山。 他让所有人退后,然后当著他们的面,开始清点。 他没有独吞,而是將其中大约三成的灵石和丹药拿了出来。 “这些,是你们应得的。” 他將其中最大的一份,扔给了那名反应最快的斥候副手。 “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队长,属π,属π叫王五。”副手王五捧著那一大袋灵石,激动得满脸通红。 “很好,王五。”陈渊点点头,“从现在起,你就是这支队伍的总管,替我管好他们。” “谢队长提拔!属π定为队长赴汤蹈火,在所恭辞!”王五扑通一声跪π,磕头如捣蒜。 陈渊又將剩元的部分,分给了其他人。 那些最先投诚的孙德状旧部,和表现积极的斥候,都分到了恭少。 而那些畏缩恭前的炮灰,只得到了聊胜序无的几块π品灵石。 鲜明的对比,让所有人都明白了陈渊的用人標准。 一时间,拿到赏赐的喜恭自胜,拿到少的则懊悔恭已。 整个队伍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被他拧成了一股绳。 分完赃,陈渊站起身。 “原地休整,处理掉所有痕跡,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王五愣了一π,连忙问道:“队长,我们—-我们回黑风要塞吗?” 带著如此巨大的功劳和战利品回去,他已经能想像到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了。 “回去?” 陈渊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为什么要回去?” “现在刘长老以为,我们已经和这些溃兵一起,益『沧溟域的高手”给伏击了。黑风要塞那边,我们已经是死人了。” “死人,是恭用万从任何命令的。” “我们现在,是一支谁都恭知道存在的幽灵部队。”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恭回去?那去哪? 陈渊没有直接回答。 他走到峡谷的另一头,那亢堆放著从溃兵身上搜出来的杂物。 他在亢面翻找著,很快,从一个恭起眼的储物袋角落亢,翻出了一|用兽皮绘製的,有些残破的地图。 这地图,恭是黄沙宗的制式地图。 上面用一种隱秘的符號,標记著几条豌的路线。 其中一条,恰好从鬼哭坳附近求身而过。 这是他刚才在屠杀时,用神识“无意中”扫到的。 这是张师叔一脉,为了防止益刘长青卡脖子,自己偷偷开闢的秘密补给线。 现在,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陈渊拿看地图,走回眾人面前。 他的脸上,带著一股疯狂的野望。 “黑风要塞太小了,装恭π我们。” “这场战爭,状是我们真正的舞台。” 他指著地图上的一点。 “我们,去这亢。” 第163章 一锤镇杀,同阶无敌! 第163章 一锤镇杀,同阶无敌! 王五凑上前,伸长了脖子。 当他看清陈渊手指的位置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地图上的標记,他虽然看不懂,但根据山川河流的走势,他能大致判断出,那个位置,已经深入了沧溟域控制区的腹地。 “队—·队长,这—这是去送死啊!”王五的声音都变了调。 其他人也是一片譁然。 他们刚刚才从鬼门关里逃出来,还没捂热乎手里的灵石,就要去闯龙潭虎穴? “送死?” 陈渊冷笑一声,將地图拍在王五胸口。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这是一条秘密补给线!是张师叔的人留下来的!连刘长青都不知道!” “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我们可以像鬼一样,出现在敌人的软肋上,而他们,却根本找不到我们的踪跡!”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力量。 “你们想一辈子当炮灰,为了几块灵石把命丟在战场上吗?” “还是想跟著我,干一票大的?” “抢他们的灵石,夺他们的丹药,用他们的资源,来堆高我们自己的修为!” “等我们一个个都站稳了脚跟,再回到宗门,谁还敢对我们指手画脚?杜锋?刘长青?他们都得客客气气地把我们当爷供著!”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呼吸急促起来。 修仙,求的是什么?不就是长生,不就是强大的实力和用之不竭的资源吗? 陈渊给他们画出的这块饼,太香了,香得让他们愿意为此赌上性命。 “干了!”一名孙德才的旧部,眼晴通红地吼道。 “他娘的,烂命一条,跟著李队长,搏个前程!” “没错!干了!” “跟著队长有肉吃!” 群情,瞬间被点燃。 王五看著眼前这狂热的一幕,再看看一脸平静的陈渊,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他把心一横,將地图收好,对著陈渊深深一拜。 “队长,您指哪,我们就打哪!” “很好。” 陈渊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他要的,就是这股被逼到绝路后的疯狂。 一个时辰后。 鬼哭坳內,所有的尸体和血跡都被处理乾净。 一支近四百人的队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峡谷,如同融入黑夜的幽灵,消失在了茫茫黄沙之中。 三日后。 黑风矿山以西,一百五十里外。 一处名为“鹰愁涧”的隱秘山谷內,坐落著碧海宗的一处小型资源点。 这里负责为前线提供一种名为“青冥石”的矿物,由一名练气九层的执事,和五十名碧海宗弟子驻守。 往日里,这里平静无波。可今天,末日降临了。 当陈渊带著他那支如狼似虎的队伍,从天而降时,山谷內的警报法钟被骤然敲响。 敌袭! 一名练气九层的碧海宗执事怒吼著衝出矿洞,他身著蓝色道袍,手持一柄水波环绕的长剑,正是此地主事之人。 “哪里来的黄沙宗杂碎,敢闯我鹰愁涧,找死!” 执事一眼就锁定了队伍最前方,气息最为沉凝的陈渊。他二话不说,长剑一指,口中念念有词。 “碧水囚笼!” 剎那间,山谷內的水汽疯狂匯聚,在陈渊四周化作四面奔腾的水墙,轰然合拢。水墙之內,无数道锋利的水刃无声切割,发出尖锐的呼啸。 面对这同级修士的全力一击,陈渊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他没有硬撼,而是並指如剑,一道道锋利的庚金剑气自指尖进发,精准地斩在合拢而来的水墙之上。 “嘴!” 金水交击,爆发出大片白雾。水墙被斩开道道豁口,却又在碧海宗执事源源不断的灵力支持下瞬间癒合。 “哈!黄沙宗的土鱉,就会这点蛮力!”那执事见状,脸上露出不屑的冷笑。他看得出,对方的真元虽也浑厚,但路数杂乱,根本不懂水法精妙。一时间,他攻势更盛,水墙的挤压之力与內部水刃的切割之力陡然增强。 陈渊的护体灵光开始剧烈闪烁,身形在水汽的压迫下微微晃动,显得颇为狼狈,似乎隨时都可能被绞杀当场。 “师兄威武!”后方的碧海宗弟子见主事之人大占上风,顿时士气大振。 那执事更是得意,他掐动法诀,准备给予雷霆一击。他一拍储物袋,一面刻著玄龟纹路的蓝色盾牌瞬间飞出,护住周身,以防万一。同时,手中长剑光芒大放,化作一条十数丈长的水蛟,张牙舞爪地向著囚笼中的陈渊扑去,要將其彻底碾碎。 就在这时,一直“苦苦支撑”的陈渊,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雕虫小技。” 他身上的凝重与狼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漠然。他甚至没有再去看那扑来的水蛟,只是周身真元轻轻一震。 轰! 一股远超之前、凝实厚重到极点的力量轰然爆发。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碧水囚笼,竟如同阳光下的泡影,砰然炸裂,化作漫天水雾。 “怎么可能!”那执事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骇然失色。“你——你一直在示弱!” 他来不及多想,那条水蛟已是强弩之末,而陈渊却动了。 他隨手丟掉那杆作为偽装的破甲戈,手腕一翻,一柄通体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巨锤,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镇岳重锤! “龙煞霸体!” 陈渊一声低喝,体內气血奔涌如雷,身形拔高数寸,皮肤上浮现出暗红色的诡异纹路。一股凶悍、狂暴的气息,冲天而起。他一步踏出,身影已出现在那惊骇欲绝的执事面前。 执事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他拼尽全力將所有灵力注入玄龟盾中,盾牌上光芒大盛。 陈渊面无表情,举起了手中的镇岳重锤。 没有哨的招式,没有绚烂的灵光,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力量。 一锤落下。 喻一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喻鸣。 那面玄龟盾,这件上品防御法器,在重锤之下,连一息都没能撑住,如同被铁锤砸中的鸡蛋,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声中,轰然碎裂成无数碎片。 重锤去势不减,在那执事绝望的眼神中,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胸口。 “噗!” 那执事的身体像一个破麻袋般向后倒飞出去,胸膛整个凹陷下去,鲜血混合著內臟碎片从口中狂喷而出,人还在半空,便已气绝身亡。 陈渊站在原地,缓缓收锤。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而霸道的一幕,彻底震。 剩下的碧海宗弟子,看著自家执事被一锤秒杀,最后的战意也彻底崩溃,哭喊著四散奔逃。而陈渊的手下们,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中爆发出无比狂热的光芒,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山谷內,再次上演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陈渊站在矿洞的最高处,俯瞰著下方的“丰收”景象。他闭著眼晴,享受著另一场盛宴。 隨著五十多名碧海宗弟子的死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气运加持在了自己身上。 之前刚刚突破练气九层,根基尚有些虚浮,但此刻,在这股气运的催化下,他丹田內澎湃的真元竟自行运转,飞速地凝实、沉淀。 陈渊握了握拳,感受著体內圆融无碍、力量內敛的强大感觉。 “队·队长!我们发了!发大財了!” 王五兴冲冲地跑了过来,献宝似的捧著一个储物袋。他看向陈渊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光是青冥石,就足足有三大箱!还有他们的灵石丹药,足够我们用上好几年了!队长,咱们下一处” 陈渊睁开眼,身上的狂暴气息已经彻底內敛,看起来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李飞”。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给所有人泼了一盆冷水。 “不打了。” “什么?”王五愣住了,其他人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不解地望过来。 陈渊的目光扫过眾人,声音沉稳而冷静:“鹰愁涧被袭,消息很快就会传回碧海宗大营。你们觉得,他们会派什么人来?一队练气修土?还是一位筑基长老?” “我们是幽灵,不是傻子。打了就跑,才是长久之道。” “这一票,我们已经赚够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啃下一块骨头,而是把吃到嘴里的肉,给我安安稳稳地消化掉!” 看著眾人眼中闪过的不甘和贪婪,陈渊將一箱青冥石和大量灵石丹药丟给王五。 “分下去!人人有份,功劳大的多拿!” “谢队长!”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眾人脸上的不甘立刻变成了喜悦。 陈渊看著欢呼雀跃的眾人,心中毫无波澜。他要的是一支听话的刀,而不是一群失控的疯狗。见好就收,方能活得长久。 他走到那名执事的尸体旁,搜魂之后,一把火將其烧成了灰烬。 確认了此地短时间內绝对安全后,他下达了新的命令。 “传令下去,打扫战场,抹除所有痕跡!” “然后,全员在此地休整三日。三日之內,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山谷!” “王五,你带人负责警戒。” “是,队长!” 吩咐完一切,陈渊转身走进最深处的矿洞,在入口处布下几道禁制。 趁热打铁,他要抓紧摸索练气十层的门槛! 第164章 真意雏形,道基精进 第164章 真意雏形,道基精进 矿洞最深处,阴冷潮湿。 陈渊隨手布下几道警戒与遮蔽气息的禁制,將洞口封死。 外界的喧囂和手下们的狂欢,似乎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他盘膝坐下,之前的廝杀与算计,並未在他心湖上留下太多波澜。 此刻,他需要消化这次的“收穫”。 不是储物袋里的灵石丹药,而是那些无形无质,却又真实不虚的气运。 隨著功法运转,一股股从百余名修土身上掠夺来的气运洪流,在他体內冲刷奔腾。 这些气运驳杂不纯,夹杂著死者临终前的恐惧、不甘与怨恨,若是寻常修士吸纳了,轻则心魔丛生,重则走火入魔。 但陈渊识海之中,那柄由《太白戮神诀》凝聚的金色小剑,微微一颤。 一缕缕锋锐无匹的剑意垂落,如同最精密的筛子,將气运洪流中的所有杂质与负面情绪,尽数斩碎、磨灭。 只剩下最纯粹的,带著一丝天地眷顾意味的清凉气流,融入他的四肢百骸,最终匯入丹田气海。 这股力量,並未让他的真元总量增加多少。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但它仿佛一种玄之又玄的催化剂,让他整个人的思维都变得空前活跃与清明。 《龙煞霸体》中几处关於气血转化的晦涩关窍,此刻再看,竟是豁然贯通。 就连那本《厚土蕴灵真诀》,其中关於如何以自身真元蕴养道种的法门,也生出了许多新的感悟。 他的悟性,在这一刻得到了惊人的拔升。 这,就是气运加身的妙用! 比吞服任何灵丹妙药,都要来得直接,来得根本。 战爭,果然是修士最好的磨刀石,也是最快的晋升阶梯。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这种高速进步的快感中时,一股暴虐、嗜血的衝动,猛地从他心底最深处升腾而起。 这是《龙煞霸体》的后遗症。 杀戮越多,龙煞之气越是壮大,就越容易被其凶性所影响,最终沦为只知杀戮的魔头之前在雷罚峰,有苦禪和尚的天雷与佛法时时洗炼,这股凶性被压製得很好。 可如今,连番大战,双手沾满血腥,这头被压抑的凶兽,终於开始反噬。 陈渊的呼吸陡然粗重,双目之中,泛起一层淡淡的血光。 他强守灵台,识海中的金色小jeta'再次绽放出璀璨光芒。 “斩!” 他心头一声低喝。 金色的剑光,毫不留情地对著那股暴虐的念头,狠狠斩下。 剧痛,从神魂深处传来。 仿佛是將自己的一部分,活生生地剥离开来。 陈渊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没有半分迟疑。 一次,两次,三次.. 他用《太白戮神诀》的锋锐,一遍又一遍地洗炼著自己的神魂与心境,將那龙煞霸体带来的负面影响,强行斩灭、镇压。 他要的是力量,而不是被力量所奴役。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嗜血的衝动,终於缓缓退去。 陈渊眼中的血色消失,重新恢復了古井无波的深邃。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口浊气,竟带著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经过这番凶险的內部交锋,他不仅没有受损,反而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又上了一个台阶。 丹田气海內,练气九层的真元,经过气运的冲刷和神魂的洗炼,变得无比凝实、圆融。 之前因为突破太快而略显虚浮的根基,此刻已经稳固如山。 甚至,他隱隱感觉到,在练气九承之上,似乎还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那就是通往练气十层的门槛。 他现在终於清晰地认识到,所谓练气十层,绝非单纯的灵力积累。 那是一种道行上的蜕变,是对自身所修之道,有了“真意”层面的领悟。 他的金道真意,尚在雏形。 水道真意,更是连门都没摸到。 但新生的土灵根,以及那颗作为“道种”的九窍地脉神砂,却给了他一条全新的,也可能是最快的捷径。 只要能从这神砂之中,领悟出一丝厚土真意,他的天道筑基之路,便能迈出最关键的一步。 陈渊压下心中的念头。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现在,时机未到。 三日后,鹰愁涧。 天还未亮,陈渊便从洞府中走出。 三天的闭关修炼,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细微却深刻的变化。表面上看,他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练气八层散修“李飞”,但若有高阶修士在此,定能察觉到他身上那股內敛而深沉的威势。 练气九层的境界,已经彻底稳固。 更重要的是,通过对气运的吸收消化,他对自身所修诸般功法的理解,都上了一个台阶。特別是《厚土蕴灵真诀》,那颗作为道种的九窍地脉神砂,在他丹田深处缓缓转动散发著淡淡的土黄色光泽。 虽然距离领悟厚土真意还有一段距离,但这种进步的速度,已经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期。 “队长!” 王五远远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兴奋。 “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这三天里,所有人都没閒著。除了消化战利品,更重要的是彻底磨合了这支队伍。经过鹰愁涧一战,所有人都对陈渊的实力心服口服,再也没有人质疑他的决策。 陈渊扫了一眼整装待发的眾人。 三百八十七人,个个精神饱满,身上的装备也比之前好了不止一个档次。最关键的是,他们眼中那种散修特有的散漫和怯懦,已经被一股凶悍的戾气所取代。 这就是战爭的作用。 它能把绵羊变成狼,也能把人变成魔。 “传令,返回黑风要塞。” 陈渊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愣住了。 “队长,咱们不是死人吗?” 王五小心翼翼地问道。 “现在不是了。” 陈渊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面残破的令旗,正是从鹰愁涧那名碧海宗执事身上搜来的。 “我们在鹰愁涧发现了沧溟域的秘密据点,全歼敌军,缴获了大量军用物资。这是大功一件。”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至於孙德才和那些溃兵的死活,谁在乎呢?” 眾人恍然大悟。 敢情队长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后路。那些溃兵本来就是要被灭口的弃子,现在正好成了他们的功劳簿。 “高!实在是高!” 王五竖起大拇指,眼中满是崇拜。 “走吧。” 陈渊没有多说,转身朝著黑风要塞的方向走去。 身后,三百多人紧紧跟隨,队形整齐,杀气腾腾。 黄昏时分,黑风要塞。 西城门处,两名守门的黄沙宗弟子正在打瞌睡。 自从青木原失守后,要塞里的气氛就变得压抑起来。所有人都在等待上级的新指令,也在等待碧海宗可能到来的报復。 “咚咚咚!” 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两名守卫瞬间清醒,举起手中的法器,警惕地望向远方。 黄沙漫天中,一支队伍正缓缓接近。 为首的是一名年轻修士,面容普通,身上的道袍有些破损,但腰间悬掛的储物袋却鼓鼓囊囊。 在他身后,跟著数百名同样装备精良的修土。 每个人脸上都带著一股说不出的彪悍之气。 “站住!什么人!” 守卫大声喝问。 “黑风要塞斥候队长李飞,奉命归来復命!” 陈渊取出自己的身份令牌,远远拋了过去。 守卫接过令牌,仔细检查后,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李队长?您不是去接应青木原的溃兵了吗?怎么—” “废话少说,快去通知杜统领,就说我有要事稟报!” 陈渊的语气不容置疑。 守卫不敢怠慢,连忙派人去报信。 不到一刻钟,杜锋便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看到陈渊安然无恙地站在城门前,他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隨即变成了狂喜。 “李飞!你小子还活著!” 杜锋大步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陈渊的肩膀。 “孙德才那个王八蛋呢?还有那些溃兵?” “回稟统领,孙执事已经战死了。” 陈渊面无表情地回答。 “至於那些溃兵,也全都没了。” 杜锋的笑容瞬间僵住。 “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我们在鬼哭坳遇到了沧溟域的伏兵。孙执事为了掩护我们撤退,选择了断后,最终不幸阵亡。” 陈渊的语气充满了“悲痛”。 “不过,属下没有辱没任务。在撤退途中,我们意外发现了碧海宗在鹰愁涧的秘密据点,经过三天激战,成功將其拿下。” 说著,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大量的青冥石和其他战利品。 “这些,都是缴获的敌军物资。” 杜锋看著面前堆积成山的宝物,眼晴都直了。 光是那些青冥石,就价值数万灵石。更別说其他的丹药、符篆和法器了。 “好!好啊!” 杜锋拍著大腿大笑。 “孙德才那个废物死就死了,你李飞能带著这么多好东西回来,那就是大功一件!” 他转过身,对著城门处聚集过来的眾多修士大声宣布: “传令下去,李飞斥候队奇袭鹰愁涧,全歼敌军,为我黄沙宗立下大功!今夜设宴庆贺!” “杜统领英明!” “李队长威武!” 一片欢呼声响起。 这几天要塞里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现在终於有了好消息,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陈渊站在人群中央,接受著眾人的恭维和讚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谦逊表情。 但心里,他却在冷静地分析著当前的局势。 杜锋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对於这种粗人来说,实实在在的好处比什么都重要。至於孙德才的死活,根本没人在乎。 不过,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刘长青那个老狐狸,可没有杜锋这么好糊弄。 “李飞,跟我来。” 杜锋压撕声音,在陈渊耳边说道。 “刘长老要见你。” 陈渊心中一凛,表面却毫无异色。 “是,统领。” 企人一丙来到要塞中央的议事大厅。 刘长青正端坐在主位上,面前摆著一盏茶,裊热气升腾而起。 看到陈渊进来,他放下茶杯,上下打量了一番。 “就是你,攻下了鹰愁涧?” 第165章 长老赏赐,语言博弈 第165章 长老赏赐,语言博弈 陈渊面对刘长青的询问,没有立刻回答。 他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缓缓抬起头。 “回稟长老,鹰愁涧確实是属下攻下的。” “不过,这其中有很多运气成分,若非碧海宗那边防备鬆懈,属下也不敢贸然行动。 刘长青放下茶杯,仔细打量著面前这个年轻修士。 三个月前,他在演武场上见过这个李飞,当时只觉得此人颇有些胆识,但修为平平。 如今再看,这个李飞身上的气息明显沉稳了许多,虽然表面修为依旧是练气八层,但那股內敛的韵味,却让他有些看不透。 “你很谦虚。” 刘长青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不过,能够全歼鹰愁涧的碧海宗修士,可不仅仅是运气那么简单。” “据杜锋说,你带回来的青冥石足有三大箱,其他战利品更是不计其数。” “这说明,你不仅打贏了,还打得很彻底。” 陈渊心中警铃大作。 刘长青这番话听似夸奖,实则是在试探他的底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青冥石的数量,確实容易暴露问题。 一个练气八层的修士,就算有几百个手下帮忙,想要全歼一个有练气九层执事坐镇的据点,也绝非易事。 “长老明鑑。” 陈渊低下头,语气中带著恰到好处的惭愧。 “实不相瞒,属下之所以能够拿下鹰愁涧,主要靠的是人多势眾。” “当时孙执事战死后,属下收拢了不少溃兵,加上原本的斥候队员,总共有近四百人。” “我们採用的是围攻战术,先断其退路,再分批衝击,最终才侥倖得手。” “至於那名练气九层的碧海宗执事,是大家合力所杀,属下实在不敢居功。”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战利品丰厚的原因,又把自己的功劳推得乾乾净净。 刘长青听完,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很好,你没有因为立了功就骄傲自满,这份心性难得。” “不过,能够在孙德才战死的情况下,迅速收拢溃兵,重新组织起有效的攻击,这本身就是能力的体现。” “你不必妄自菲薄。” 说著,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盒。 “这是本座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 陈渊双手接过玉盒,神识轻扫,顿时心头一震。 盒子里放著三枚丹药,每一枚都散发著浓郁的灵气波动。 其中两枚是他认识的“凝神丹”,专门用来增强神识,对领悟道之真意有极大帮助。 而第三枚,竟是传说中的“悟道丹”! 这种丹药珍贵无比,服用后能让修士在短时间內进入悟道状態,对突破瓶颈有奇效。 就算是筑基修土,也视之为珍宝。 “多谢长老赏赐!” 陈渊连忙跪下即谢,心中却在飞快思考。 刘长青给出这么重的赏赐,绝不仅仅是因为鹰愁涧的功劳。 这老狐狸肯定另有所图。 “起来吧。” 刘长青摆摆手,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李飞,你现在已经是练气八层,距离练气九层只有一步之遥。” “以你的天赋和战功,本座可以向宗门推荐,让你进入內门修炼。” “不过,內门的竞爭更加激烈,你可要做好准备。” 陈渊心中冷笑。 果然来了。 刘长青这是要把他收为心腹,好方便控制。 表面上是提拔,实际上是把他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属下愚钝,还请长老明示。” “哈哈,你这小子倒是机灵。” 刘长青笑了笑,站起身来。 “实话告诉你,最近宗门內部有些风波,各派系之间爭斗不休。” “本座需要一些可靠的人手,来帮忙处理一些事情。” “你若是愿意,本座可以保证,三年之內让你突破筑基。” 这番话说得很直白。 刘长青是在招揽他,条件也开得很诱人。 筑基啊,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境界。 陈渊装出一副激动的样子,但语气中却带著犹豫。 “长老的恩德,属下自然感激不尽。” “只是,属下出身散修,对宗门內部的事务一窍不通,恐怕难堪大用。” “而且,属下向来胆小,若是捲入派系爭斗,怕是会连累长老。” 刘长青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著陈渊的表情。 这个李飞的反应很有趣。 既没有一口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而是在表达顾虑。 这说明此人確实谨慎,但也说明他在权衡利弊。 “你的顾虑不无道理。” 刘长青重新坐下,语气变得和缓。 “不过,你也不必想得太复杂。” “本座要你做的,无非是一些情报收集和传递消息的工作。” “以你在前线的经验,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陈渊心中暗自盘算。 刘长青说得轻鬆,但情报工作往往是最危险的。 不过,拒绝也不是明智之举。 刘长青这种人,你不为他所用,他就会把你当成威胁。 “既然长老信任,属下自当竭尽全力。” 陈渊做出决定,但紧接著又补充道: “只是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说。” “属下希望能继续留在前线,而不是调回內门。 “前线虽然危险,但属下觉得只有在生死搏杀中,才能更快地提升实力。” “而且,属下的这些手下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若是突然分离,恐怕会影响士气” 刘长青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你考虑得很周到,就按你说的办。” “你继续留在前线,有什么消息及时匯报即可。” “至於你的那些手下,本座会让杜锋给他们一些好处,让他们死心塌地跟著你。” 陈渊心中鬆了口气。 留在前线,就意味著有更大的自由度。 而且,前线的局势复杂,正適合他浑水摸鱼。 “多谢长老体谅。”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刘长青挥挥手,示意谈话结束。 “明日一早,本座还有任务交给你。” 陈渊离开议事大厅,脚步轻快地走向自己的住处。 刚才与刘长青的对话,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际上暗流涌动。 这老狐狸果然不简单,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绑在了他的战车上。 不过,陈渊也不是没有收穫。 那三枚丹药,特別是那颗悟道丹,对他衝击练气十层有极大帮助。 而且,刘长青承诺的资源支持,也能让他更快地积累底蕴。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算是有了靠山。 在黄沙宗內部,刘长青这一脉的势力不容小。 回到住处,陈渊发现王五正在门外等候。 “队长,杜统领让我转告您,今晚的庆功宴您必须参加。” “另外,统领还说,从明天开始,咱们斥候队的待遇会有大幅提升。” 王五脸上满是兴奋,显然对未来充满期待。 “知道了,你先去准备,我隨后就到。” 陈渊摆摆手,示意王五先走。 等王五离开后,他关上房门,在房间里布下几道隔音禁制。 然后,他取出刘长青赏赐的玉盒,仔细研究起来。 三枚丹药静静地躺在盒子里,每一枚都价值不菲。 陈渊没有急著服用,而是先用神识仔细检查了一遍。 以他的炼丹造诣,很快就確认这些丹药没有问题。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只取出一枚凝神丹,其余两枚继续收好。 刘长青虽然暂时不会害他,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服下凝神丹后,陈渊盘膝而坐,开始运转功法。 丹药的药力很快在体內化开,一股清凉的感觉涌向识海。 他的神识强度开始缓缓提升,对周围灵气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 这种状態下,修炼任何功法都会事半功倍。 陈渊没有浪费这个机会,立刻开始参悟《厚土蕴灵真诀》。 丹田深处,那颗九窍地脉神砂缓缓转动,散发著淡淡的土黄色光芒。 在凝神丹的帮助下,他对这颗神砂的理解更加深入。 他能感觉到,神砂內部蕴含著一种古老而厚重的力量。 那是大地的脉动,是万物生长的根基。 如果能够完全领悟其中的奥秘,他的厚土真意就能更进一步。 不过,这需要时间和机缘,急不得。 一个时辰后,陈渊睁开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凝神丹的药力已经完全吸收,他的神识强度提升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他对自身修为的掌控更加精细。 收拾好一切,陈渊走出房间,前往庆功宴的地点。 要塞的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杜锋正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讲话。 “弟兄们,今天是个好日子!” “咱们李队长带著斥候队,狠狠地给沧溟域那帮王八蛋一个教训!” “鹰愁涧大捷,这是咱们黑风要塞的荣耀!”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陈渊走进大厅,立刻成为眾人瞩目的焦点。 “李队长来了!” “李队长威武!” “李队长,您是怎么打下鹰愁涧的,给弟兄们讲讲!” 面对眾人的热情,陈渊表现得很谦逊,他简单地讲述了一下“战斗”经过,当然,內容经过了精心包装。 在他的描述中,这场胜利完全是靠人多势眾和运气好。 他个人的作用被弱化到了极点。 这样的表態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满意。 没有人喜欢过於张扬的同僚,特別是在这种等级森严的环境中。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杜锋突然站起身来。 “弟兄们,我有个好消息要宣布!” “刘长老已经批准,从明天开始,斥候队的编制扩大一倍!” “李队长將担任副统领,专门负责前线侦察和特殊任务!”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副统领啊,那可是仅次於杜锋的二號人物。 陈渊表面上表现得很惊喜,內心却在快速分析这个任命的含义。 刘长青这是要给他更大的权力,同时也是更重的责任。 副统领的职位,意味著他將接触到更多机密信息。 这对刘长青来说,是控制他的手段。 对他来说,则是获取情报的机会。 “多谢统领提携,多谢刘长老信任!” 陈渊站起身来,向杜锋和刘长青的方向行礼。 “属下一定不负眾望,为要塞的安全尽心尽力!” 宴会在热烈的氛围中持续到深夜。 当陈渊回到住处时,已经是三更时分。 他刚推开房门,就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第166章 真君斗法 第166章 真君斗法 陈渊刚推开房门,就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房间中央,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修士正背对著他而坐,浑身散发著阴冷的气息。 “刘长老的人?” 陈渊心中警铃大作,但表面依旧保持镇定,轻声关上房门。 “李飞见过前辈。” 黑袍修士缓缓转身,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庞,双眼深陷,透著几分病態。 “坐。” 声音沙哑如金铁摩擦。 陈渊恭敬地在对面坐下,暗中催动龙煞霸体,做好隨时动手的准备。这人的修为他看不透,至少是练气九层圆满,甚至可能更高。 “你就是那个李飞?” 黑袍修土打量著陈渊,眼中闪过一丝审视。 “不错,斩杀练气九层的碧海宗执事,確实有些本事。” 陈渊心中一沉。这话的意思,对方已经调查过鹰愁涧的事了。 “前辈谬讚了,晚辈只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 黑袍修士冷笑一声。 “能在三百多人的混战中精准击杀目標,还能完美收割战场,这叫运气?” “小子,在老夫面前就別装了。” 陈渊瞳孔微缩,但依旧保持著恭敬的姿態。 “不知前辈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 黑袍修土从袖中取出一枚黑色令牌,隨手扔在桌上。 “老夫奉长老之命,给你送点东西。” 陈渊拿起令牌,神识轻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竟是黄沙宗的“密探令”! 拥有此令,可以调动宗门在各地的暗桩和情报网络,权限极高。 “这是””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刘长老手下的密探统领。』 黑袍修士站起身来。 “专门负责收集沧溟域三宗的情报,以及监视宗门內部的可疑人员。” “有什么发现,直接向老夫匯报。” 说完,黑袍修士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房间中。 陈渊握著令牌,心情复杂。 刘长青这是完全把他当成心腹了,给了这么大的权力。但同时,这也意味著更大的危险。 密探统领,听起来威风,实际上就是刘长青的爪牙。一旦刘长青垮台,他也会跟著陪葬。 “不过,有了这个身份,行动確实方便了很多。” 陈渊收起令牌,开始盘算起来。 密探统领的权限很高,可以接触到大量机密信息。这对他寻找九窍地脉神砂的下落,以及了解黄沙宗的內部情况,都有极大帮助。 而且,密探的身份天然需要四处活动,这给了他更大的自由度。 正当陈渊思考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號角声。 “呜——鸣——呜— 这是最高级別的战备警报! 陈渊心中一惊,连忙推门而出。 要塞內灯火通明,所有修士都从房间中冲了出来,神情紧张地聚集在演武场上。 杜锋已经站在台上,脸色凝重。 “弟兄们,刚刚收到前线传讯!” “沧溟域三宗集结大军,正在向我方核心区域推进!” “预计三个时辰后,就会抵达黑风要塞外围!” 台下顿时一片譁然。 沧溟域竟然敢直接攻打黑风要塞?这里可是黄沙宗的重要据点,有筑基长老坐镇。 “统领,敌军有多少人?” 有人大声询问。 “根据斥候回报,至少三千人!” 杜锋的话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而且,敌军中至少有五名筑基修士!” 这下连陈渊都感到了巨大压力,稍有不慎就有殞命的危险。 五名筑基修士,这几乎是沧溟域三宗的全部高端战力了。看来这次是要毕其功於一役。 “所有人立刻准备战斗!” 杜锋下达命令。 “练气七层以下的,负责守卫要塞;练气七层以上的,跟我出城迎敌!” “李飞!” 杜锋突然点名。 “你带著斥候队,负责侧翼骚扰和情报收集!” “遵命!” 陈渊大声应道。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 “轰隆—” 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只见远方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了两道恐怖的灵压。 一道金黄如沙,一道幽蓝如月。 两股威压隔著数百里相撞,瞬间引得天地变色,风云激盪。 “这是—” 杜锋瞪大了眼睛。 “金丹真君!” 陈渊也震撼地望著天空。 那种威压,已经超越了筑基境界,绝对是金丹期的力量! “黄沙宗的沙无极真君,还有玄月门的月华真君!” 有人认出了这两股气息的主人。 天空中,两道身影若隱若现,虽然相距甚远,但那种恐怖的威能,依然让在场的所有人心惊胆战。 “小辈们的打闹,何必如此兴师动眾?”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天空传来,正是黄沙宗的沙无极真君。 “沙老头,你们黄沙宗欺人太甚!” 另一个声音清冷如月。 “既然要战,那就战个痛快!”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同时出手。 沙无极真君一掌拍出,天地间顿时黄沙漫天,形成一个巨大的沙暴漩涡,向著玄月门的方向席捲而去。 月华真君也不示弱,手中出现一轮银色圆月,月华洒下,竟然將沙暴生生冻结。 “轰!” 两股力量碰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方圆百里內的天地灵气都被引动,形成肉眼可见的灵气风暴。 黑风要塞的护山大阵自动激活,一层光幕笼罩整个要塞,勉强抵挡著从天空传来的威压。 即便如此,要塞內的修士们依然感到呼吸困难,修为低的甚至直接跪倒在地。 陈渊咬牙坚持看,心中却是震撼无比。 “这就是金丹真君的力量吗?” “真正的移山倒海,改天换地!” 与这种层次的力量相比,他现在的实力简直如蚁一般渺小。 天空中的战斗还在继续。 沙无极真君催动黄沙,竟然引动了整个黄沙域的地脉之力。 大地开始震颤,无数沙尘冲天而起,形成一条条黄龙,向著月华真君扑去。 月华真君也不甘示弱,身后出现一轮巨大的圆月虚影。 月华如水,洒向大地,所到之处,黄沙竟然开始结冰。 两人的战斗,已经影响到了天地规则。 陈渊能感觉到,周围的灵气变得极其狂暴,就连他丹田中的真元都在剧烈波动。 “不行,再这样下去,整个黄沙域都要被他们打沉了!” 杜锋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冒。 果然,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长嘆。 “两位道友,若是再打下去,怕是要引动天地大劫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同时出现的还有第三股威压。 “碧海宗的沧海真君也来了!” 有人惊呼。 三大金丹真君齐聚,这种场面千年难遇。 “沧老头说得不错。” 沙无极真君收回攻势。 “今日就算了,改日再论高下!” 月华真君也停下手来。 “哼,下次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 三股威压缓缓消散,天地间重新恢復了平静。 但所有人都明白,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交锋,已经彻底改变了战局。 “传令下去!” 杜锋大声命令。 “所有部队立刻撤回要塞,严防死守!” “没有长老命令,任何人不得出战!” 显然,在金丹真君的威下,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陈渊混在人群中,心中却在思考著刚才看到的一切。 金丹真君的力量,远超他的想像。 要想在这个世界真正立足,必须达到那个层次才行。 而天道筑基,就是通往金丹的唯一道路。 正当陈渊沉思之际,一名传令兵跑到他面前。 “李副统领,刘长老有请!” 陈渊心中一动,连忙跟著传令兵前往议事大厅。 刚推开门,就看到刘长青正背对著他站在窗前,凝望著夜空。 “进来吧。” 刘长青头也不回。 陈渊走进大厅,恭敬地站在一旁。 “刚才的情况,你都看到了?” “是的,长老。” “那你觉得,接下来局势会如何发展?” 刘长青转过身来,眼中闪烁著精芒。 陈渊沉吟片刻。 “属下觉得,短期內双方不会再有大规模衝突。” “金丹真君出手,已经是最高层次的威。再打下去,就是真正的生死之战了。” “不错。” 刘长青点点头。 “所以,现在正是我们行动的最佳时机。” “什么行动?” 陈渊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刘长青从袖中取出一捲地图,摊在桌上。 “就在刚才,我们收到一个重要情报。” “在两域交界处,又有一座太乙仙府出世了!” 第167章 仙府再现,群雄对峙 第167章 仙府再现,群雄对峙 陈渊听到“太乙仙府”四个字,心中猛然一震。 上次进入太乙仙府,他获得了筑基篇和九窍地脉神砂,但也因此被迫走上天道筑基的绝路。 没想到,竟然文有一座仙府出世。 “长老,这消息可靠吗?” 陈渊压下心中的波澜,装出好奇的模样。 “千真万確。”刘长青指著地图上的一个位置,神色凝重,“就在这里,赤焰谷。三个时辰前,那里天降异象,光柱冲霄,其气息与上次的太乙仙府別无二致。” 陈渊凑近地图,赤焰谷正处於黄沙域和沧溟域的交界,是一片荒芜的火山地带,人跡罕至。 “但这次,情况有所不同。”刘长青皱起眉头,“根据宗门密报,这座仙府的入口禁制似乎更为古老霸道,明確排斥所有筑基及以上的修士。唯有练气圆满之境,方可踏入。” 他深深地看了陈渊一眼:“老夫无法亲往,宗门其他长老亦是如此。所以,这次探索,只能依靠你们这些练气境的顶尖第子。” 陈渊心中快速盘算。 又是一座太乙仙府—他几乎可以肯定,那该死的府灵又在不怀好意地布置陷阱,等著坑杀有缘人。 但这也是他唯一的破局之机。天道筑基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他必须儘快將真气积累到练气十层圆满,更需要时间或机缘来领悟大道真意。如今连金丹真君都已现身,他不敢保证自己的偽装能一直瞒天过海。 自己终究不是黄沙宗弟子,在刘长青眼中,不过是一枚好用又隨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必须儘快突破筑基,然后远走高飞,那才是真正的活路! 想到此处,陈渊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表面却恭敬无比。 “属下愿为长老分忧,为宗门夺取机缘!”他毫不犹豫地应道,隨即又装出几分顾虑,“只是,沧溟域三宗恐怕也已知晓,届时竞爭必定惨烈——”” “危险肯定是有的,但富贵险中求。”刘长青似乎很满意陈渊的反应,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样东西。“放心,老夫不会让你空手而去。这是『破禁符”三张,可破仙府中的寻常禁制。这是『传音玉螺”,能与要塞保持联络。还有这个———” 刘长青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玄铁令牌,上面刻看一个挣拧的沙蝎图腾。 “此乃『战时徵召令』,持此令,你可临时徵召方圆百里內,除宗门核心弟子外所有黄沙宗修士为你所用!” 陈渊接过这些东西,心中暗凛。刘长青这是下了血本,代价就是要他深入龙潭虎穴,为他夺取最大的利益。 不过,这正合他意。 “多谢长老厚赐,属下定不负重託!” “很好。”刘长青满意地点头,“你即刻出发,挑选最精锐的人手,轻装简行。记住,此行直接去赤焰谷与厉飞鸿匯合,一切听他调遣。” “属下明白。” 陈渊心中有些讶然,这次居然还是老熟人,陈渊行礼告退,心中却在冷笑。刘长青以为自己是在为他卖命,却不知道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走出议事大厅,陈渊直接前往斥候队驻地。 “王五,挑选二十个最悍不畏死的兄弟,一刻钟后在要塞北门集合。此行九死一生,但若能活著回来,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王五眼中精光一闪,没有多问一句,立刻沉声应下:“是,统领! 陈渊回到自己房间,將镇岳重锤、破甲戈、各种丹药符篆一一备好。现在的他,无论从修为气息还是外貌,都是“李飞”的样子,就算进入仙府遇到厉飞鸿,也自信不会被立刻认出。 两个时辰后,赤焰谷外。 陈渊一行人抵达时,黄沙宗与沧溟域三宗联军已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他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黄沙宗阵前,高举手中的玄铁令牌。 “黑风要塞斥候队副统领李飞,奉刘长青长老之命,前来支援厉师兄!” 通报声层层递进,很快,陈渊被带到了阵前一座由黄沙凝聚的高台之下。台上,身披暗金战甲的厉飞鸿居高临下地看来,目光如电。 陈渊神色恭敬,將令牌呈上。厉飞鸿接过,神识一扫,確认无误后,冷峻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缓和。 他打量著眼前的“李飞”,见其气息沉稳,眼神悍勇,身后二十人也个个都是精锐不由暗自点头。 “原来是刘长老派来的援军,李师弟辛苦了。” 厉飞鸿將令牌还给他,语气虽依旧高傲,但已带了几分认可。“来得正好,稍后听我號令,隨我一同杀穿沧溟域的阵线。” “全凭厉师兄吩咐!”陈渊抱拳应道,姿態放得极低。 两人一番交谈,竟是颇为顺畅。厉飞鸿对这个识时务又有实力的下属颇为满意,而陈渊则成功融入了敌方大本营。 厉飞鸿不再多言,转头望向远处那巨大的青色光涡,眼中燃烧著熊熊火焰,那是混杂看屈辱与渴望的烈焰。 上一次仙府之败,是他生平最大的耻辱。 “这一次,”他声音低沉,既像是在对陈渊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发誓,“我必將亲手拿回一切,任何挡路者,杀无赦!” 陈渊垂首立於其下,心中毫无波澜。 他能感受到厉飞鸿那股憋屈已久、急於一雪前耻的滔天气焰,但这与他无关。他要做的,只是在这场即將到来的风暴中,悄然取属於自己的那份猎物。 高台之外,赤焰谷中煞气冲霄。大地被烧成一片焦红,龟裂的缝隙中不时喷出带著硫磺味的灼热气流,將空气扭曲得如水波般荡漾。 对峙的两方阵营壁垒分明。黄沙宗一方,近千名修士身著土黄色道袍,阵型如磐石,周身黄沙灵光涌动,匯聚成一股厚重如山的压迫感。 而在他们对面,沧溟域三宗的修士则身著蓝白相间的劲装,人人气息锋锐,灵光如水,隱隱透著一股海潮般的冰冷与凌厉。 为首的一名青年,身姿挺拔如松,一袭蓝袍无风自动,他背负一柄古鞘长剑,面容俊朗,但一双眸子却冷如寒星。 此人正是碧海宗此次的领头者,被誉为百年一遇的剑道天才一一韩剑秋。 韩剑秋已然等得不耐烦,他冰冷的目光越过数百丈的距离,直刺高台上的厉飞鸿,声音如剑鸣般清冽:“厉飞鸿,废话少说!今日这赤焰谷,便是尔等黄沙宗之人的埋骨之地!” “狂妄!” 厉飞鸿眼中杀机暴涨,身上暗金战甲发出鏗鏘之音,他猛然起身,声如洪钟,“所有弟子听令,准备—.破阵!” 大战,一触即发。 在两方大军后方更高远的云层之中,数艘材质各异、宝光流转的华丽飞舟正静静悬浮。 飞舟之上,黄沙宗与沧溟域的数位筑基长老隔著禁制光幕遥遥对峙,他们气息深不可测,神情漠然地俯瞰著下方的一切。 这些练气境弟子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为宗门爭夺机缘的棋子,他们的生死,远不及仙府中的宝物重要。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匯聚在赤焰谷最深处。 那里,一个巨大无朋的青色光涡正缓缓旋转,它仿佛一扇通往远古世界的大门,边缘撕扯看空间,將光线与沙尘尽数吞噬。 光涡深处,有点点玄奥的符文如星辰般生灭不定,散发出古老、浩瀚、又致命诱惑的道韵气息。这,便是太乙仙府的入口。 “队长这这阵仗也太大了,咱们怕是来晚了啊!” 王五躲在远处一处鳞的怪石后,看著那剑拔弩张的两方大军,以及天空若隱若现的恐怖飞舟,声音都有些发乾。 陈渊却笑了,他身形压得更低,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著狼一般的幽光,清晰地倒映看远处那青色光涡的影子。 “不,王五。” “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他目光越过即將爆发血战的两支大军,死死锁定在谷底那旋转不休、充满了无儘可能的仙府入口之上。 “传令下去,所有人收敛全部气息,如岩石般潜伏於此,等待时机。” “等他们打起来,血流成河,无暇他顾的时候,就是我们进场的时候。” 第168章 时光沙海 第168章 时光沙海 陈渊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等了这么久,终於到时候了。 远处的战场已经彻底乱成一团。厉飞鸿率领黄沙宗弟子衝锋在前,暗金战甲在烈日下闪闪发光,手中长剑捲起漫天黄沙,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韩剑秋也不甘示弱,背后古剑出鞘,剑光如银河倒泻,將衝来的黄沙宗修士一个个斩於马下。 两方人马廝杀正酣,惨叫声此起彼伏。 “统领,现在动手吗?” 王五压低声音问道,手心已经渗出汗水。 陈渊摇摇头,继续观察战局。 厉飞鸿和韩剑秋这两个练气圆满的高手还没分出胜负,其他修士也在激烈交锋。现在衝出去,纯粹是找死。 “再等等。” 陈渊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又过了半个时辰,战场上的户体已经堆积如山。 厉飞鸿身上多处掛彩,但战意愈发高涨。韩剑秋也好不到哪里去,蓝袍上满是血跡,不过那双寒星般的双眼依然锐利如刀。 就在这时,战场边缘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散修想趁乱进入仙府!” “拦住他们!” 陈渊心中暗喜。 机会来了。 “所有人跟我走!” 他猛然起身,带著二十名手下从隱蔽处衝出,直奔仙府入口。 王五等人虽然紧张,但跟著陈渊这么久,早就习惯了他的果断。 “杀!” 陈渊手持破甲戈,龙煞霸体瞬间激活,整个人如同一头出笼的猛兽,冲向挡路的几名黄沙宗弟子。 破甲戈划过,鲜血飞溅。 那几名弟子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陈渊一戈一个全部解决。 “李飞,你想干什么!” 厉飞鸿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怒吼一声,想要分心过来阻拦。 可韩剑秋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古剑如毒蛇般刺出,逼得厉飞鸿只能全力应对。 陈渊冷笑一声,继续向前衝刺。 沧溟域那边也有几个修士想要阻拦,但都被王五等人拼死拖住。 “统领,快走!” 王五大吼一声,手中刀剑挥舞得虎虎生风。 陈渊没有回头,径直衝向那个青色光涡。 光涡边缘的空间扭曲得厉害,普通人靠近就会被撕成碎片。 但陈渊毫不犹豫,纵身一跃,跳进了光涡之中。 天旋地转。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陈渊感觉自己在无尽的虚空中坠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脚下终於踏到了实地。 陈渊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茫茫沙海之中。 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没有太阳,却有微弱的光线从四面八方渗透过来。 沙丘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就是仙府內部?” 陈渊皱起眉头。 和上次进入的太乙仙府完全不同。 上次是白玉台阶和石碑,这次却是一片荒凉的沙海。 更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任何灵气波动。 就连丹田內的真元都变得迟缓起来,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制了。 “该死,这是什么鬼地方?” 陈渊尝试催动龙煞霸体,却发现只能发挥出平时三成的威力。 就在这时,沙海中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这里是哪里?” “我的修为怎么感觉被压制了?” “该死,法器都用不了了!” 陈渊循声望去,发现陆陆续续有其他修士出现在沙海中。 有黄沙宗的,也有沧溟域三宗的,还有一些散修。 大家都是一脸茫然,显然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 陈渊没有贸然过去,而是先观察了一下自己的状態。 修为確实被压制了,大概只能发挥出练气三四层的水平。 储物袋还在,但里面的法器灵丹都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灵性。 “有意思。” 陈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个仙府明显和上次不同,专门针对修士的修为进行压制。 在这种环境下,拼的就不是修为高低,而是基础实力和应变能力。 而这两样,恰恰是陈渊最不缺的。 就在这时,沙海深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欢迎来到时光沙海。” “在这里,你们將体验到最真实的生存考验。” “修为被封,法器失效,你们现在和凡人无异。” “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找到沙海中心的时光之塔。” “但要小心,这里的时间流速是混乱的。” “有些地方一天等於外界一年,有些地方一年等於外界一天。” “如果在错误的时间流中待太久,你们会老死在这里。” 声音逐渐消失,沙海重新陷入寂静。 眾修士面面相,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修为被封,法器失效,还要面对时间混乱的威胁。 这简直就是要命! “大家不要慌!” 一个声音响起,陈渊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是一名黄沙宗弟子。 “我是黄沙宗內门弟子张明,练气八层修为。虽然现在被压制了,但我们可以团结起来,共同寻找出路。” 张明的话得到了一些人的响应,特別是那些修为较低的散修。 但也有人不以为然。 “哼,还不是都变成了凡人,有什么好团结的。” 一名沧溟域的修士冷笑道。 “各凭本事吧。” 说完,他选择了一个方向,独自离开了。 其他人也开始各自选择方向,很快就分散开来。 陈渊没有急著行动,而是仔细观察著周围的环境。 沙海看似平静,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突然,他注意到远处有一个沙丘在缓慢移动。 “那不是沙丘。” 陈渊瞳孔一缩。 “是沙虫!” 话音刚落,那个“沙丘”突然爆开,一条长达十几米的巨大沙虫从中钻出,张开血盆大口,向最近的几名修士扑去。 “啊! 惨叫声响起,几名修士瞬间被沙虫吞噬。 其他人嚇得四散奔逃。 但沙海中不止一条沙虫,很快又有几条从其他地方钻出。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陈渊却没有逃跑,反而仔细观察著这些沙虫的行动模式。 “有规律。” 他很快发现,这些沙虫並不是隨意攻击,而是有固定的活动范围。 只要不踏入它们的领域,就相对安全。 “看来这个仙府的考验,不仅仅是找到时光之塔那么简单。” 陈渊眯起眼睛。 “还要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沙海中生存下来。” 第169章 死循环 第169章 死循环 陈渊立在沙海边缘,凝视著那些蠕动的巨大沙虫。 他没有急著行动,而是退后几步,观察其他修士的反应。 张明正组织著几名黄沙宗弟子,试图绕过沙虫的活动区域。但那些散修就没这么幸运了,有两个人已经被沙虫拖入沙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这些沙虫的感知范围大概是方圆十丈。” 陈渊暗自计算著距离,脚下轻移,贴著安全边界缓缓前行。 龙煞霸体虽然被压制,但肉身的基础力量还在。加上多年的战斗经验,在这种环境下,他反而比其他人更有优势。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陈渊发现前方的沙丘形状有些奇怪。 这里的沙子呈现出螺旋状,仿佛被什么力量搅动过。更奇怪的是,他感觉到一股微妙的时间扭曲感。 就在他准备绕开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刚才那个张明,正带著三名黄沙宗弟子朝这边跑来。 “李师弟,等等我们!” 张明气喘吁吁地跑到陈渊面前,“一个人太危险了,不如我们结伴而行。” 陈渊面无表情地打量著几人。 张明修为不错,但另外三个明显是拖油瓶。在这种环境下,带著累赘只会增加危险。 “张师兄说得有道理。” 陈渊表面上点头同意,心里却已经在盘算著怎么甩掉这几个人。 “不过,前面这片区域看起来不太对劲,我们还是小心一点。” 张明也注意到了那片螺旋状的沙丘,皱眉道:“確实奇怪,要不我们绕过去?” 陈渊正要回答,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等视线恢復清晰时,他发现自己又站在了沙海的入口处。 “这是?” 陈渊环顾四周,发现其他修士也都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仿佛刚刚进入仙府。 “欢迎来到时光沙海。” 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重复著之前的內容。 陈渊心中一沉。 时间倒退了? 不对,应该是某种循环机制。刚才他们触发了什么条件,导致整个沙海重置。 他仔细回想刚才的经歷,最后停留在那片螺旋状沙丘上。 “是时间陷阱。” 陈渊很快得出结论。一旦踏入错误的时间流,就会被强制重置到起点。 更麻烦的是,他发现自己对刚才那段经歷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 具体的细节在快速消失,只剩下一些大概的印象。 “该死,这个仙府比我想像的更加恶毒。” 陈渊暗骂一声,决定这次换个策略。 张明又开始组织人手,重复著之前的行为。但陈渊注意到,他的神情中少了一丝谨慎,多了一分茫然。 显然,记忆丟失对所有人都有影响。 这次陈渊没有跟著张明走,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他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沿著沙海边缘行走,陈渊避开了所有看起来异常的区域。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黑色的沙地。这里的沙子顏色深得像墨汁,而且散发著淡淡的腐臭味。 “又是陷阱。” 陈渊停下脚步,正准备绕行时,身后传来惊恐的叫声。 “不要过去!那里有毒!” 一名散修跟跪著从黑沙中跑出来,浑身冒著黑烟,脸色苍白如纸。 话音刚落,那人就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其他修土见状,纷纷远离黑沙区域。 陈渊却发现了问题。 这个散修的死法,和他记忆中的某个片段重合了。 “又是循环。” 果然,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 当视线恢復时,所有人又回到了起点。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陈渊发现自己的记忆又模糊了一些,对前两次循环的细节几乎想不起来。 但他强迫自己记住了最重要的信息:螺旋沙丘和黑色沙地都是陷阱。 这次,他决定直接朝沙海中心前进。 陈渊快步穿过安全区域,直奔沙海深处。 这一次,他不再观察其他人的行动,也不再小心翼翼地测试。时间循环的机制已经很明確了一一触发死亡条件就会重置,同时丟失一部分记忆。 在这种规则下,越是谨慎越是麻烦。 反倒不如速战速决,趁著记忆还算完整的时候,找到正確的路径。 沙海中央的確有座高塔,在朦朧的暗红天空下若隱若现。但距离比看上去远得多,至少要走一整天的路程。 陈渊加快脚步,避开路上的几个明显陷阱。 沙虫的活动规律他已经摸清,巨大的触手伸出沙面时会有轻微的震动预兆。黑色沙地散发腐臭,螺旋沙丘有时间扭曲的波动。 这些都要避开。 走了大半天,陈渊来到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 这里的沙子呈现出淡金色,在暗红天光下闪闪发亮,看起来很是美丽。 但他停下了脚步。 太安静了。 从进入沙海到现在,陈渊还没见过这么安静祥和的地方。越是看起来安全,越可能隱藏著致命危险。 正犹豫间,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张明带著那几个黄沙宗弟子追了上来。 “李师弟,你走得太快了。”张明气喘吁吁,“这种地方还是结伴而行比较安全。” 陈渊注意到,张明的话和之前几乎一模一样,但神情却更加茫然。 显然,多次循环让他的记忆受损严重,行为模式越来越机械化。 “张师兄说得对。” 陈渊点点头,心中却在冷笑。 既然这些人註定要触发陷阱,那就让他们先去探路。 “前面那片金沙看起来不错,我们过去休息一下吧。” 陈渊主动提议,脸上露出疲惫的表情。 张明几人也觉得累了,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一行人走向金沙区域。 刚踏上金色的沙地,陈渊就感觉到异常。脚下的沙子太软了,每踩一步都会深陷半尺。而且越往里走,下沉的速度越快。 “不好,是流沙!” 其中一名黄沙宗弟子惊叫起来,想要回头却发现已经来不及。 金沙像活了一样,疯狂地吞噬著踏入其中的人。眨眼间,那名弟子就沉到了腰部。 “大家快散开!” 张明大喊著,想要施展法术却发现修为被压制,根本无法催动真元。 陈渊早有准备,在发现异常的第一时间就向后跳跃。但他故意控制了力道,让自己看起来也深陷其中,只是位置靠近边缘。 “救命!救命啊!” 几名黄沙宗弟子在流沙中拼命挣扎,但越挣扎陷得越深。 不到一香的时间,张明几人就被完全吞没,连声音都听不到了。 陈渊在流沙边缘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一会,確认其他人都死透了,这才爆发龙煞霸体的力量,一个翻身跳到安全区域。 果然,熟悉的天旋地转感袭来。 第四次循环开始。 陈渊发现自己的记忆又丟失了一部分,但核心信息还在:螺旋沙丘、黑色沙地、金色流沙,都是致命陷阱。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个规律一一每次循环,其他人的记忆损失都比他严重。 这可能和他的神魂强度有关。太白戮神诀淬炼过的神魂,在抗击记忆消除方面有天然优势。 “有意思。” 陈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记忆是优势,那就要充分利用这个优势。 这一次,他没有急著前进,而是仔细观察其他修士的行为模式。 果然,隨著循环次数增加,大部分人的行为都变得越来越机械化。就像没有灵智的愧儡,只会重复固定的动作。 只有少数几个人还保持著相对清醒的意识。 陈渊將这些人记在心里。在这种环境下,神魂强度高的修士是最危险的竞爭对手。 特別是一个身穿蓝袍的女修,从始至终都很冷静,而且每次循环后她选择的路线都会有细微调整。 “碧海宗的人吗?” 陈渊暗自戒备。 这个女修明显也发现了循环的规律,而且记忆保存得相当完整。 又是三次循环过去。 陈渊已经摸清了沙海中大部分陷阱的位置和触发条件。他发现这个时光沙海的设计极其恶毒一一几乎每条通往中央高塔的路径上,都布满了致命陷阱。 而且隨著循环次数增加,陷阱的威力似乎也在增强。 第一次遇到流沙时,还能挣扎一会。到了第七次循环,只要踏入金沙区域,瞬间就会被吞没。 “这是在逼迫我们快速做出选择。” 陈渊站在起点,看著那些行为越来越机械化的修士们,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单独行动风险太大,那为什么不利用这些人做炮灰? 他仔细观察了一遍在场的修土。除了那个蓝袍女修之外,还有几个人保持著相对清醒的意识。 一个是欢喜庙的妖艷女修,笑容嫵媚但眼神清明。 一个是雷音寺的年轻僧人,双手合十,神情淡然。 还有一个黄沙宗的內门弟子,眼中闪烁著和陈渊相似的狠辣。 “看来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 陈渊心中暗笑,表面上却装出一副茫然困惑的样子。 就在这时,那个蓝袍女修主动走了过来。 “这位道友,在下碧海宗韩烟雨。” 女修声音清冷如水,“不知道友可曾发现,我们似乎陷入了某种循环之中?” 陈渊心中一动。 这个韩烟雨果然不简单,不但记忆保存完整,还敢主动暴露自己的发现。 “循环?韩仙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渊装出一副不解的表情,“在下黄沙宗李飞,初来乍到,还请指教。” 韩烟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真假。 “李道友莫要装傻。” 韩烟雨直接了当地说道,“能在这种环境下保持清醒意识的,绝不会是普通人。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如开诚布公地谈谈合作。” 话音刚落,那个欢喜庙的妖艷女修也走了过来。 “咯咯咯,有趣有趣。” 女修掩嘴轻笑,“小女子云袖,也发现了这个循环的秘密。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呢。” 雷音寺的年轻僧人和黄沙宗的內门弟子也缓缓走来。 五个人形成一个小圈子,彼此警惕地打量著对方。 “既然大家都发现了问题,那就好办了。” 韩烟雨率先开口,“根据我的观察,这个沙海中有无数陷阱,而且隨著循环次数增加,威力越来越强。单独行动几乎是死路一条。” “不如我们联手,共同寻找破解之法。” 云袖嫵媚一笑:“韩仙子说得有道理。不过,合作的前提是信任。大家不妨先交换一些情报,证明诚意如何?” 陈渊心中冷笑。 这些人表面上谈合作,实际上都在互相试探,想要获取对方的信息。 “既然如此,在下就先拋砖引玉。” 那个黄沙宗內门弟子开口了,“我叫王铁山,练气八层修为。根据我的观察,这个沙海中至少有七种不同的陷阱,每种都有特定的触发条件。” 他简单描述了几种陷阱的特徵,基本都是陈渊已经知道的信息。 其他几人也相继分享了一些发现,但都保留了关键细节。 轮到陈渊时,他故意说出了一些错误信息,测试这些人的反应。 “我发现那些螺旋沙丘可能是传送阵,也许能直接传送到中央高塔。” 韩烟雨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但很快恢復正常。 云袖则掩嘴轻笑,似乎在嘲笑他的无知。 “李道友的想法很有创意。” 韩烟雨客气地说道,“不过据我观察,那些螺旋沙丘更像是时间陷阱,贸然踏入可能会有危险。” 陈渊点头表示受教,心中却暗自记下了这些人的反应。 韩烟雨明显知道螺旋沙丘的真正用途,云袖也有相关信息,只是不愿意分享。 这样的合作,根本就是虚情假意。 就在几人各怀心思地交流时,那个年轻僧人突然开口。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贫僧有一个发现。” 僧人神情平静,缓缓说道:“每次循环重置时,沙海的布局都会有细微变化。陷阱的位置和威力在增强,但同时也会出现新的安全通道。”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如果僧人说得没错,那就意味著破局的希望隨著循环次数增加而增大。 “大师法眼如炬。” 韩烟雨讚嘆道,“不知可否详细说明一下?” 僧人双手合十:“贫僧法號智空,愿与诸位施主分享所见。但有一个条件一一我们必须真诚合作,不得相互算计。” 陈渊差点笑出声。 这个和尚还真是天真,居然相信这种口头约定。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配合地点头同意。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一个个义正辞严,仿佛真的要精诚合作。 智空和尚似乎很满意,开始详细描述他观察到的规律。 確实有新的发现。 按照智空的说法,大概再经歷三到四次循环,就会出现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直通中央高塔。 “那我们就再等几次循环。” 韩烟雨做出决定,“这次大家分头行动,收集更多信息,下次循环时在这里匯合。” 眾人同意了这个提议,各自选择了不同的方向。 陈渊故意选择了最危险的路径,准备触发循环重置。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回头看了一眼。 韩烟雨正悄悄跟踪著智空和尚,云袖则盯上了王铁山。 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陈渊冷笑一声,直接踏入了螺旋沙丘。 天旋地转,第八次循环开始。 但这一次,当陈渊重新睁开双眼时,他发现自己的手中多了一块古朴的青铜令牌。 令牌上刻著三个模糊的古字:“时光钥”。 第170章 时光钥匙 第170章 时光钥匙 陈渊握著青铜令牌,感受著其中传来的微弱热感。 这是什么东西? 从未见过的古朴材质,上面铭刻的三个字虽然模糊,但散发著浓郁的时间道韵。陈渊小心翼翼地將令牌收入怀中,装出茫然无措的表情。 “欢迎来到时光沙海。”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陈渊听出了细微的变化。声音中多了一份急促,仿佛在催促著什么。 其他修士陆续出现,韩烟雨依然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云袖娇笑著环视四周,智空和尚双手合十,王铁山握紧拳头。 但陈渊注意到,所有人的神情都比之前更加茫然。只有那几个神魂强度高的修士还保持著相对清醒,其他人已经彻底变成了木偶。 “韩仙子,又见面了。” 云袖率先开口,声音依然娇媚,但陈渊听出了试探的意味。 韩烟雨点点头,视线在眾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陈渊身上。 “李道友,你可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 陈渊故作思索状,半响才说道:“约定?韩仙子指的是什么?” 韩烟雨眯起双眼,显然在判断他是真的失忆还是装傻。 “看来循环对大家的记忆影响很大。”王铁山插话道,“不如我们重新介绍一下?” 几人再次围成小圈,但这次的气氛明显不同。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对方,生怕暴露太多信息。 “贫僧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智空和尚突然开口,“这次循环中,沙海的布局確实有变化,而且” 他顿了顿,扫视眾人一眼:“而且似乎有人触发了什么特殊机制。” 陈渊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 “大师何出此言?”云袖好奇地问道。 “沙海中心的高塔,比之前更加清晰了。”智空指向远方,“而且塔顶似乎出现了一道光柱。” 眾人齐齐望去,果然看到那座若隱若现的高塔比之前凝实了不少,塔顶確实有微弱的光芒闪烁。 “这说明什么?”王铁山皱眉问道。 “说明有人找到了关键道具。”韩烟雨缓缓开口,语气透著寒意,“或者说,有人一直在隱瞒实情。” 话音落下,五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陈渊暗暗叫苦,没想到这个变化这么明显。但表面上他依然装出困惑的样子:“关键道具?什么意思?” “装什么装!”王铁山突然爆发,“肯定是你们其中有人拿到了什么东西,快交出来!” “王道友息怒。”智空和尚劝阻道,“纵使有人得到机缘,也是天意使然,何必爭执?” “天意?”云袖掩嘴轻笑,“大师还真是天真呢。在这种地方,可没有什么天意,只有算计。”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阴冷:“既然有人不愿意坦诚,那就別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云袖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粉红色的雾气。即使修为被压制,她的魅惑之术依然有一定效果。 “大家小心,是迷魂雾!”韩烟雨冷喝一声,手中出现一柄水蓝色的短剑。 场面瞬间失控。 王铁山大吼一声,朝最近的智空和尚扑去。和尚也不再慈悲,双手结印,金光乍现。 韩烟雨则直接锁定了陈渊,短剑在手,寒光凛冽。 “李道友,交出你得到的东西,我可以饶你不死。” 陈渊苦笑道:“韩仙子真是太看得起在下了,我能得到什么东西?” “还在狡辩!”韩烟雨不再废话,短剑直刺陈渊胸口。 陈渊侧身闪避,同时心中暗骂。这些人果然都不是善茬,一点风吹草动就翻脸不认人。 不过既然撕破了脸皮,那就没必要继续装了。 陈渊身形一转,龙煞霸体瞬间激活。即使被压制到只有三成威力,依然让他的速度和力量大幅提升。 韩烟雨的剑刺了个空,脸色微变。她没想到陈渊的身法如此敏捷。 “原来李道友也是深藏不露。” 韩烟雨冷笑一声,短剑挽了个剑,化作漫天寒芒笼罩陈渊。 陈渊不敢大意,虽然修为被压制,但韩烟雨的剑法明显是上乘武学,招招致命。 他也不客气,一拳轰出,拳风呼啸。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另一边,云袖的迷魂雾越来越浓,王铁山和智空和尚也打出了真火。 就在混战正酣时,沙海深处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眾人停手望去,只见一头巨大的沙虫从地下钻出,足有数十丈长,浑身覆盖著漆黑的鳞甲。 更可怕的是,它的身后还跟著密密麻麻的小沙虫,少说也有上百条。 “该死,惊动沙虫王了!”王铁山脸色发白。 “都是你们,非要在这里打斗!”云袖收起迷魂雾,神情凝重。 沙虫王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带著虫群朝这边衝来。大地颤抖,黄沙飞溅。 “先联手对敌,其他事情稍后再说!”韩烟雨当机立断。 五人顾不上爭斗,连忙结成战阵。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问题一一修为被压製得太厉害,根本不是沙虫王的对手。 那头巨兽的鳞甲坚硬如铁,普通攻击根本破不了防。而且它的速度极快,几个起落就衝到了近前。 “快跑!” 陈渊大喝一声,率先朝远处逃去。 其他人也顾不上面子,撒腿就跑。 但沙虫王哪里肯放过他们,紧追不捨。而且那些小沙虫更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要將他们困在包围圈中。 眼看逃生无望,陈渊暗暗握紧了怀中的青铜令牌。 是时候试试这东西的真正用途了。 陈渊一边逃跑,一边观察著身后的沙虫群。 这些沙虫的行动很有规律,似乎在执行某种特定的围猎策略。小沙虫负责封锁退路,沙虫王则从正面压迫,逼得眾人只能朝特定方向逃窜。 “不对劲。” 韩烟雨也发现了问题,她气喘吁吁地说道:“这些沙虫不是在追杀我们,而是在驱赶我们!” “驱赶?往哪里?”云袖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发白。 智空和尚合掌道:“阿弥陀佛,前方似乎是” 话没说完,前方的沙丘突然裂开,露出一个漆黑的洞穴。洞穴深不见底,散发著阵阵腥臭味。 王铁山咽了口唾沫:“这是沙虫的巢穴?” “准確地说,是陷阱。”陈渊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追来的沙虫群,“我们被算计了。” 沙虫王停在十几丈外,那双猩红的复眼中竟然闪烁著人性化的狡。它发出低沉的嘶鸣,周围的小沙虫立即散开,將眾人围在中央。 进退无路。 要么跳进巢穴,要么被沙虫撕碎。 “该死,这些畜生竟然会设陷阱!”王铁山怒骂道。 云袖苦笑:“看来我们都小看了这个沙海。这里的一切都不简单。” 陈渊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如果沙虫群有这种智慧,那刚才的混战是不是也在它们的计算之中? 他们五个人刚才爭斗时发出的灵力波动,很可能就是引来沙虫王的原因。 而更深层的问题是一一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沙虫王再次发出嘶鸣,声音中透著催促的意味。显然它的耐心有限。 “诸位,现在不是內斗的时候。”智空和尚双手结印,身上泛起淡淡金光,“贫僧有一法,或许能暂时震这些沙虫,但需要大家合力。” “什么办法?”韩烟雨问道。 “狮子吼。”智空和尚说道,“虽然修为被压制,但神魂攻击依然有效。如果五人同时出手,或许能震镊住沙虫王。” 陈渊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他修炼太白戮神诀多年,神魂攻击正是他的强项之一。即使在这种环境下,依然能发挥相当威力。 “好,就这么办!”王铁山第一个同意。 云袖和韩烟雨也点头赞成。 五人迅速调整位置,形成一个五角阵型。智空和尚居中,其他四人分列四方。 “准备开始!” 隨著智空和尚的一声大吼,五道神魂攻击同时爆发。 陈渊催动太白神诀,一道无形的剑气直刺沙虫王的识海。 韩烟雨的神魂攻击化作漫天寒雨,密密麻麻地落在沙虫群中。 云袖的攻击最为诡异,化作粉红色的雾气,试图迷惑沙虫的心智。 王铁山则是简单粗暴,直接用神魂撞击。 智空和尚的狮子吼威力最大,金色的音波扩散开来,震得沙虫群东倒西歪。 沙虫王被五道攻击同时命中,发出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似乎要倒下。 “成功了!”王铁山大喜。 但陈渊却发现了不对劲。沙虫王虽然受伤,但那双复眼中的狡点並未消失,反而更加浓郁。 “小心,它在装的!” 陈渊话音刚落,沙虫王突然暴起,巨大的尾刺直取智空和尚。 和尚大惊,连忙闪避,但还是被尾刺扫中,整个人飞出十几丈远,口吐鲜血。 “该死!” 韩烟雨怒喝一声,短剑化作流光直刺沙虫王的眼晴。 但沙虫王的鳞甲太硬,短剑只是在上面留下一道白痕,根本破不了防。 更要命的是,周围的小沙虫开始收缩包围圈,形势越来越危急。 就在这时,陈渊感觉怀中的青铜令牌突然发热。 一股奇异的力量从令牌中传出,瞬间遍布全身。陈渊惊讶地发现,自己被压制的修为竟然开始恢復! 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復,但至少达到了练气六层的水平。 “这是” 陈渊还没来得及细想,沙虫王的攻击又到了。 这次陈渊没有躲闪,而是催动龙煞霸体,硬接了这一击。 轰!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陈渊纹丝不动,反而是沙虫王被震退了几步。 “怎么可能?”王铁山瞪大了眼睛。 韩烟雨也是一脸震惊:“李道友,你的修为—” “先解决这些沙虫再说!” 陈渊大喝一声,趁著修为恢復的机会,展开猛攻。 龙煞霸体全力运转,每一拳都带著雷霆万钧的威势。沙虫王的坚硬鳞甲在他的拳头下竟然开始破裂。 其他人见状,也拼尽全力攻击。 激战持续了一刻钟,沙虫王终於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周围的小沙虫见首领被杀,顿时作鸟兽散。 “呼—-终於解决了。”云袖瘫坐在沙地上,香汗淋漓。 智空和尚捂著胸口,脸色苍白:“阿弥陀佛,多亏李施主相助。” 王铁山和韩烟雨则都用复杂的眼神看著陈渊。 刚才陈渊突然爆发的实力,明显超出了被压制后的正常水平。这说明他身上必然有什么秘密。 “李道友,你刚才”韩烟雨刚要开口询问。 突然,沙海深处传来阵阵轰鸣声,大地开始剧烈震动。 眾人连忙站起身来,只见远方出现了十几道人影,正朝这边快速接近。 “是其他修士!”云袖惊呼道。 陈渊定晴一看,这些人身上的服饰各不相同,显然来自不同的宗门。 而为首的那个人,竟然是个熟悉的面孔。 厉飞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