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开局给朱棣一点小小的震惊》 第1章 带著西方使者回大明 永乐三年,戊子,五月十三。 应天皇城外,十里。 隨著不断响起的號令声,仪仗队已浩浩荡荡的停摆,举目望去,幡旗林立,更有无数士兵列於四周以壮声势。 在整个队伍的最前方,两道身影被眾人簇拥在中间。 其中一个老者身著僧袍,顶著个明晃晃的光头,此刻在日光的映照下分外耀眼。 另一道身影则十分圆润,身披锦服,以金冠束髮,这会儿正时不时的抹著脑门上细密的汗珠。 此二人正是当今太子朱高炽,与太子少师姚广孝。 这番规模浩大,声势隆重,再加上朱高炽和道衍身份的高贵,早已引得城中百姓围观,议论纷纷。 他们远远的望著,时而低声交谈。 “今天这是有啥大事?” “不知何事能让太子亲临,但这次看样子是喜事。” “俺记得上一次城外有这么多人,还是三年前……” 三年前,乃是朱棣靖难最终兵临应天城下。 曹国公李景隆,与谷王朱穗打开了金川门,迎接朱棣入京。 如今三年时间过去,看似万事已定,可惠帝却一直不见踪影,始终让一部分人心中惶惶。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永乐皇帝朱棣,始终都不曾停止找寻他那“可怜”的失踪的侄儿。 传闻永乐皇帝准备派郑和出海前往各国,宣扬大明国威。 不少人持有另一种说法,是当今陛下怀疑惠帝逃到了海外,让郑和出海名为与他国建交贸易,实则是追寻惠帝踪跡。 孰真孰假,无人知晓。 但话又说回来,朱棣虽然这般表现,但三年前的任何事,以及惠帝此人都已经成了禁忌,不可言,不可说。 所以百姓们谈论到此处,及时止住话头,转换了话题,继续猜测能让太子和少师摆出如此大的阵仗,同时出城十里相迎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仪仗队前方。 朱高炽从袖中取出锦帕,蘸了蘸额头。 他们从今日一早就开始准备,到了这城外之后又等了半个时辰。 应天府的五月,到了午时已经是热气翻腾,即便有下人举著华盖遮阳,依旧令人难耐。 朱高炽身形宽阔,本就体量大,肠胃也比常人大一些,眼看临近午时,吃不到午饭的朱高炽到这会儿,被热气一蒸,双腿开始有点发虚了。 他扭头看了看道衍和尚,瞥见对方额头两侧也已经是水光粼粼。 朱高炽再次取出锦帕,上前为道衍擦了擦汗水,口中道: “少师,这天气越来越热了,依我看少师就回去罢,我一个人在此等著就是,少师一把年纪,若是中暍可就麻烦了。”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道衍本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拨动著手中佛珠,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远方,依旧空旷,只瞧见地面隱隱热气,缓缓开口道: “劳殿下费心,出家人,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暑热算不得什么,况且老僧岂能撇下殿下一人在此。” 顿了顿,道衍继续说道: “傅安等人出使帖木儿国,此去多年,路途遥远,境况险峻,如今回朝,还带了西方国家使者,自当以礼相迎,不可疏忽。” 傅安乃是大明使者,自洪武二十八年受太祖之命出使帖木儿国,被扣押至今,前段时间忽然有书信传回: 帖木儿於永乐三年病死,其孙子哈里勒趁机夺权继位。 如今帖木儿国局势不稳,哈里勒无意再与大明起爭端,为交好大明,自愿派遣使者虎歹达送傅安一行人,以及西域使者一起返回大明。 洪武二十八年距今,足足十年的时间。 说实话,若不是这封书信传回,所有人都要以为傅安这些人早已经死在帖木儿国了。 毕竟就在去年,帖木儿还曾兴兵,准备进犯大明,令朱棣高度重视,屯兵驻边。 只不过第二年帖木儿却病死在了兴兵的半途…… 朱高炽闻言,轻轻点头,隨即不再言语,只盼著傅安等人能快些。 另一边, 在北边的官道上,车马排著长长的队伍,一行人正风尘僕僕的往应天府的方向赶。 他们衣衫襤褸,风尘僕僕,但每个人眼中都闪烁著对归家的渴望。 队伍中举著大明旗帜,因年份久远,旗帜已经有些褪色,但仍完整齐全。 这些人便是傅安出使帖木儿国的使团。 当初傅安前往帖木儿国时,率领1500人,经帖木儿常年残害,如今只剩下了一半。 为首傅安年迈的脸上,洋溢著难以抑制的激动神色。 就快到应天府了…… 每一个游子,心中都对故土怀著深深的眷恋。 何况是他? 十年了! 他终於再一次回到了他的国家! 这十年来,帖木儿用尽各种办法逼他屈服,威逼利诱,手段齐出。 期间帖木儿曾带傅安巡视被他打下的广袤领土,也曾许以他高官厚禄,甚至当著他的面残害使团成员。 但傅安心中存了一口气,死死咬著牙不鬆口,后来…… 后来他就碰到了於琛。 行走之间,傅安扭头看了一眼队伍中坐在车沿的一个青年。 面容俊秀,身形高挑,身著青衣,一头及肩短髮怪异的隨意披散,只在脑后用绳结稍做束缚。 此时他正跟一个金髮碧眼使者不断吹嘘。 “大明朝是这个时候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什么,帖木儿?你猜帖木儿为什么一直往西跑,一路都打到了奥斯曼,可惜他死了,不然你可以问问他之前为什么不敢向东,也就是这几年大明皇家家事闹得有点大,才让帖木儿胆子大了起来。” 那使者听的一脸惊悚,他完全想像不到大明的强大程度,隨即小心翼翼的问了一个问题。 大明皇帝残暴吗? 在这使者眼中,一个强大的帝国,必定会有一个残暴的国王,用他的残酷来镇压国家,使百姓顺从。 就像帖木儿一样,动輒杀人,眼前人数少了一半的大明使团就是最好的证明。 於琛听后露出一脸同情之色,摇了摇头。 “不,不,可怜的克拉维霍,恕我直言,你的眼界太狭窄了,大明是世界上最强大开明的国家,大明皇帝也是世界上最仁慈开明的皇帝,他不会滥杀无辜,因为大明有此时世界上最健全完善的法律,皇帝不需要杀那么多人就可以治理好这个强大的国家。” “在大明,只要你不犯罪不谋反,安分守己,就可以平平安安的过完自己的一生……” 听著於琛喋喋不休的发言,克拉维霍等几名使者越发露出憧憬崇拜的神色。 在於琛的描述中,大明简直就和他们圣经中的天堂一样,地大物博,资源丰富,君主开明。 这在他们的国家根本就是难以想像的! 傅安听著,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 儘管他知道於琛身份神秘,但对方並非是大明生人,怎会对大明如此熟悉。 第2章 妖僧道衍亲迎 隨著时间推移,於琛看到了官道尽头的应天府城,以及城外浩浩荡荡的迎接仪仗队伍。 於琛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心中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他不知道前往大明的选择正確与否,也不知接下来即將面临什么。 但…… 他是汉人后代,应该回到这里。 为转移注意力,於琛开口朝傅安笑道: “嘿,这阵仗可真不小,傅老头,这次你回大明,可是劳苦功高,你发达了。” 身为大明臣子,怎会对这番话无动於衷。 傅安心中不可抑制的涌起一片火热,脚步都加快了许多。 但想到那些死在撒马尔罕的同胞,傅安只道: “惟愿老臣这残躯,还能为国效力。” 於琛咂了咂嘴,心道这傅安境界果然是高,被帖木儿囚禁这么多年,到了今日高龄,返回大明依旧想著为国效力。 真乃忠臣也! 於琛自问是做不到的。 不过,傅安说的是为国效力,却非为陛下效力,这一点就有意思了。 看来此时此刻朱棣靖难的影响还是存在的。 就比如傅安这种一去他国十年,返回大明时,已改了三个朝代的老臣,虽然其依旧一心为国,但心底难免会有其他感触。 再说远点的,即便是到了后世,依旧有人质疑朱棣坐上皇位的正当性,何况如今的永乐三年? 现在距离靖难过去也不过三年时间而已。 难怪朱棣一生都致力於维护自己皇位的合法正统性…… 一行人继续向前。 几名西方使者被於琛输出了一路,此时见到前方那华丽的迎接阵容顿时紧张起来,赶紧上下整理仪容,生怕给前来迎接之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加快了些速度,又走了半刻钟,於琛等人终於缓缓来到朱高炽和道衍面前。 此时傅安已经是双眼通红,身躯颤抖,他快步上前,恭恭敬敬朝朱高炽行礼。 “臣傅安,见过太子殿下!昔年奉太祖之命出使帖木儿国,却迟迟不能回国復命,还请太子责罚,请陛下责罚!” 朱高炽性子仁厚,见到这一幕心中感概傅安不易,赶忙上前扶起了他,拉著他的手说道: “傅给事不必多礼,更无需自责,当年你不过是奉命行事,何错之有?这一去多年,身不由己,面对强敌,亦不曾屈服,你便如那汉朝苏武一般,令人倾佩,只有功而无过,父皇知道你的难处,绝不会责罚於你,傅给事放宽心。” 朱高炽这一番话说到了傅安的心坎上,当下感动不已! 只觉得当今圣上如此明理,实是明君之像! 再加上这些年来在帖木儿国受的委屈、激动、喜悦,各种情绪汹涌扑来,傅安情难自抑之下,压低了声音失声痛哭起来,豆大的泪水滚滚滑落。 朱高炽自然又是一番好言劝慰。 如今他的父皇才刚坐上皇位,天下各处还尚未恢復平稳。 儘管所有人都知道朱棣靖难有不得已的难处,但毕竟是一路打过来的,造成的伤亡不在少数,这也就造成了朱棣这位新皇帝的名声贬褒不一。 近两年朱棣放宽政策,大力发展民生,设立使司,修《永乐宝典》等等,都是在为自己正名。 如今傅安这位被帖木儿囚禁十年之久的前朝老臣回归大明,朱棣自然要把姿態做足,特指派太子朱高炽亲自带人迎接。 一是不能让傅安这种前朝老臣心寒。 二则是让朝中那些大臣,和天下人知道,他朱棣是个圣明的好皇帝。 另一边, 克拉维霍等人弄清了眼前这个看著和善的胖子是当今大明太子,受宠若惊,也凑了上来,恭敬行礼。 “尊敬的大明太子殿下,在下是卡斯蒂利亚国(西班牙)使者克里斯托佛·克拉维霍,向您表达最崇高的敬意,此次前来,是为特地朝贡大明陛下,希望能与大明建立友好关係。” 说著,他命人取来了准备好的贡品。 “此次前来大明太过仓促,无法准备丰厚的礼品,还望太子殿下见谅,在下保证下次定会准备万全,让太子殿下和大明陛下满意。” 在经译官翻译之后,朱高炽轻笑著点了点头,说了两句客套话,隨后指出身后一人。 “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此乃我大明鸿臚寺少卿王七十五,他会安排你们入城之后的一切事宜,待父皇处理完公务,便会接见你等。” 王七十五带著鸿臚寺所属官员上前,与克拉维霍等人对接。 於琛兴致勃勃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原来朱高炽长这样,小眼睛,大鼻子,圆脸,確实和史料记载的一样,是个胖子。 王七十五跟克拉维霍等人对接的程序也很普通,不过並没有和后世一样见面互相握手。 傅安这老头还在抽泣,不过离国多年,受尽委屈,再加上年纪大了,也能理解…… 道衍在跟著朱高炽与傅安和克拉维霍礼貌性的交流了两句之后,便將目光转向了后面的使团成员,不停流转。 很快,他就看到了站在车边,眼珠子滴溜溜转的於琛。 这应该就是那密信中的穿越者吧。 其实当初傅安从撒马尔罕给大明传回来的书信有两封。 一封是傅安自己所写的公文,另一封则是於琛让他帮忙递给朱棣的密信,他將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在信中做了简单说明。 密信传回应天,朱棣看过之后,一开始的反应便是不信。 天底下哪里有这般离奇之事? 但想想另一份傅安所写的那份公文中,也有於琛这个人,且同样说这个於琛乃是从天而降,是他亲眼所见。 於琛的话朱棣可以不信,但傅安被帖木儿囚禁这么多年都不曾改其志,他的话朱棣多少还是要考虑考虑。 思虑过后,朱棣便找到道衍,將於琛穿越者一事说了出来,並给他看了那密信。 道衍看后,同样嘖嘖称奇。 “如此匪夷所思之事,真是奇也怪哉!此於琛所言,实在离奇,不足令人信服,可傅安乃是前朝老臣,一心为国,又怎会伙同这於琛一起行欺君之事?” 朱棣和道衍想的差不多,只要傅安不傻,就不可能伙同这於琛拿如此离谱之事来骗自己。 为探明此事真偽,朱棣便安排道衍今日跟著朱高炽一起来迎接使团,找到於琛之后,带他入宫询问。 其中內情,朱高炽是不知道的。 道衍的注视很快引起於琛的注意。 在场这么多人,有傅安麾下回归大明的使团,有克拉维霍这些金髮碧眼的西方使者,为啥这三角眼的光头独盯著自己看个不停? 而且这光头的目光十分怪异,就像是想要把他从里到外的看光看透一般。 心里正琢磨著,就见到那僧袍老者朝他走了过来。 “贫僧道衍,想必小施主便是於琛罢。” 於琛愣了一下。 妖僧道衍?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朱棣派道衍来接自己了? 看来那封信起作用了! 面对道衍的询问,於琛点了点头,隨后也入乡隨俗的朝他拱手行了一礼: “见过大师,不错,某便是於琛。” 於琛不卑不亢的姿態有些让道衍意外,確认了於琛的身份,他同样頷首,道: “陛下特命老僧来接你入宫,小施主隨我走罢。” 於琛转身指了指身后的马车,“我得带上我的东西一起。” 道衍朝一旁示意,便有几人上前,將车厢內的东西取了出来。 几株盆栽,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道衍看著那几株样貌奇特的盆栽,眼中光芒闪过。 这就是於琛在信中所说,要献给皇帝的神物? 第3章 朱棣:穿越者?如何证明 与朱高炽打了个招呼后,道衍便带著於琛上了另一辆较为考究奢华的马车。 车夫挥动鞭子,马车便缓缓朝著应天城行去。 车厢內,道衍並没有跟於琛搭话,虽然现在他心中確实有很多疑问。 道衍老神在在的掐著手中的佛珠,於琛可没他这么心如止水,只能撩开侧面的帘子,透过车窗看向外面。 看外面那些衣服带著补丁,凑热闹的百姓,看宽阔道路两旁鳞次櫛比的房屋。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各自忙碌。 还有那些做生意的铺子,米铺、牙行、布行、典当行、茶楼、酒楼、裁缝店、首饰铺…… 不愧是大明的都城,当今天子脚下,真是热闹非凡! 这番热闹景象,也只有在大明的应天府才能看到了。 跟应天府比起来,帖木儿帝国的都城撒马尔罕就逊色许多,没有如此多的人口,也没有如此种类繁多的铺子。 渐渐的, 人流逐渐减少,普通房舍变成高大的宅院。 这应该是进了城中內环了,一个个牌匾彰显著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马车过了一道大桥,桥下河面水波荡漾景色秀美,河面上还有画舫游荡。 再往里走,人跡越发稀少,於琛侧过脑袋,便瞧见了前方的皇宫,不禁扬起了眉毛,睁大了眼睛。 前世由於工作性质的原因,於琛没少到处跑,各地古蹟古城也没少看。 但眼前这座巍峨宏伟的完完整整的应天府皇宫,还是让於琛感到震撼。 並非和后世看到的古城一样,要么是灰扑扑的,要么乾脆就是砖石裸露在外的顏色。 於琛眼前的皇宫城墙是红色的,高大雄伟,气势磅礴! 皇城门口,以及高高的城头上,在犬牙交错的城垛后面,站著一个个披甲兵士,腰挎长刀,手持长矛! 给整座皇城平添了一股不容侵犯的神圣威严气息! 行至宫门口,马车停了。 “宫內不能驾车而行。” 道衍说了一句,便掀开车帘下车,於琛隨即跟上。 道衍这个太子少师在皇城內无人不知,自然也没人会上前阻拦,於琛就这么晕晕乎乎的跟著七拐八拐,一路上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左顾右盼。 当於琛再度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大殿门口,殿门打开,丝丝凉意缠了上来。 道衍命下人將那几株盆栽放在门口,说道: “陛下还有事务在身,你在此稍作等候,”说完之后,转身离去。 於琛只能转头打量这大殿。 雕龙画栋,金碧辉煌! 立在殿內四周的宫女,个个都是眉清目秀。 至於那些太监嘛…… 於琛不感兴趣。 大殿中间以屏风一隔为二,於琛绕过过屏风,看到一盏案台,上面放著许多册子,加上两个像是香炉一样的东西,冒著缕缕寒气。 於琛上前看了一眼,里面放著的是冰块。 难怪这殿內如此凉爽。 案台后方,有把宽厚且也是大殿內唯一的大椅。 於琛不觉得那椅子是自己能坐的,只能靠著一根粗大的朱漆柱子坐在地上休息。 连著赶了两个月的路,一路都不曾睡个好觉。 在这清净的大殿內,於琛一坐下困意就来了。 眼皮逐渐变的越来越沉,再一次合上眼睛,於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於琛察觉到身前有人,猛然间惊醒! 睁眼便看见身前多了一个穿著宽鬆便服的中年男子,浓眉虎目,面容坚毅,蓄著鬍鬚,十分威严! 根本不用半点迟疑,於琛肯定眼前之人便朱棣! 除了朱棣,谁还能让妖僧道衍老老实实的站在身后,一动不动。 於琛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说不紧张是假的,这可是朱棣啊! 威名赫赫的马上皇帝! 但紧张之余,於琛也忍不住上下將朱棣看了个遍。 能亲眼见到歷史上的名人的机会可不多。 於琛对眼前朱棣的感觉有敬重、好奇,惧怕却没几分。 歷史上朱棣虽然没少杀人,但也没到滥杀无辜的程度。 最出名的大孝子方孝孺被诛十族,且不论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那也是方孝孺的操作太骚了。 哪有人会对皇帝破口大骂,主动要求诛自己十族的? 哪个皇帝能受得了? 匹夫一怒还血溅五步呢! 像这种要求,於琛这辈子都没见过。 於琛担忧的只有一点, 朱棣会不会相信他穿越者的身份? 讲道理,如果把於琛换作朱棣,什么穿越者这种事,多半也是不会相信的。 t800毕竟只是电影艺术…… 不过没关係,於琛还有底牌,不怕朱棣不动心…… 与此同时, 朱棣同样目光好奇的端详著於琛。 这青年还真是与常人不同,看著约莫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竟敢如此大胆的盯著他看来看去。 那目光,有新奇,有惊嘆,还……带著一丝欣赏? 就像看一件稀世珍宝一样。 朱棣感到有些好笑。 平日里那些朝中大臣,见他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了话。 更不用说那些平民百姓,谁敢如此放肆的盯著他看? 莫非……他说的是真的? 可……后世之人如何能跨过时间长河来到大明? 这就好比朱棣睡一觉回到了唐宋时期,见到了李世民或者刘邦一般,不切实际。 但於琛在信中所述,他不仅能培育出脸盆大的灵芝,还为哈里勒预言了帖木儿的死亡时间,帮他夺权上位。 巧合? 於琛又不是神仙,哪能算他人生死? 中间但凡有个差错,这於琛早就没命了…… 朱棣想不通。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最终於琛有些按耐不住了,想要起身行个礼,却被朱棣伸出大手按住。 他的手劲很大,於琛只能放弃,离地的屁股再次坐下,挤出一个笑脸,道: “草民见过陛下。” “你就是於琛?”朱棣低沉的声音响起,带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是我。” “你不是大明人,为何要来大明,有何意图?” 朱棣沉著脸问道,他开始试探於琛。 不相信於琛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朱棣觉得,於琛既然已经在帖木儿国接连搭上帖木儿和哈里勒,混的风生水起,何必冒风险跟著傅安来到大明? 哪有人会放著到手的荣华富贵不享,千里迢迢跑到另一个地方去受人质疑? 像於琛这样来路不明,且曾和敌国君王纠缠不清之人。 他就不怕朱棣隨手把其诛杀? 於琛心中一紧,暗道来了! 他不是没想过朱棣会对他进行试探,当初帖木儿也曾有类似的行为。 古人只是生的早,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说什么就信什么。 当初为了活命,於琛绞尽了脑汁,才想出个培育灵芝的法子,好不容易把帖木儿给糊弄住。 但与帖木儿不同,朱棣不能糊弄,因为於琛要留在大明,若是同样扯谎话应付朱棣,哪天谎话被戳穿,於琛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这便是於琛自爆穿越者身份的原因,风险太高! 当然,这么做还是有好处的。 只要能让朱棣相信於琛穿越的身份,证明於琛对他有用,於琛在大明就不会过的太差。 在帖木儿国时,於琛抱上了帖木儿的大腿,日子过得瀟洒愜意,若是来到大明只能苦哈哈的去种地,於琛是不愿接受的。 所以此时於琛的首要任务,是消除朱棣的疑心。 都说真诚是必杀技。 此刻於琛恨不得拿出一万分的真诚! “陛下明鑑,草民確实不是大明生人,但也並非帖木儿国的人,確切来说,我不属於这个时代,草民乃是来自六百年后。” 朱棣听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六百年后……你真当朕是三岁小娃娃不成? 你可知道,欺君是死罪!” 於琛瞬间手脚冰凉! 不知是在大殿內坐的久了,还是被朱棣嚇的,连忙道: “陛下,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来自六百年后!” “你如何证明?”抚著頜下鬍鬚,好整以暇的瞧著他。 第4章 徐皇后会在两年后死 於琛几乎没有思考,脱口道: “我知道很多朝代的歷史,大明的歷史也知道,太祖1368年建国,號洪武,洪武三十一年,太祖仙逝,皇孙朱允炆继位,却大力削藩,建文元年燕王起兵靖难,洪武三十五年,燕王克承大统,改年永乐……” 朱棣面无表情。 “这些已经发生之事,何需你来告诉朕?” 於琛连忙又道:“那,那我就说说未来之事……” 他想了想, 现在是永乐三年,永乐三年有什么大事? “永乐三年,也就是今年,陛下会派郑和出海,想必陛下此时已经做了准备,对不对?” 虽然不知道朱棣派郑和出海,真是为外交,还是去找失踪的惠帝。 但史书记载,郑和第一次出海就是永乐三年六月十五,此时尚未发生。 朱棣与道衍对视一眼。 朱棣准备派郑和出海这件事確实正在准备,应天府不少人都知道。 按理来说,刚从撒马尔罕回来的於琛,以及傅安一行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光凭这一点不足以证明,应天府周围郡县也有不少人知道这个消息,朕如何知道你不是沿途听说?” 於琛咬了咬牙继续回忆,突然想到什么: “对了!永乐五年,永乐五年徐皇后……” 说到一半,於琛没了声音。 当著朱棣的面说他老婆后年就会死,你猜猜是於琛先死还是徐妙云先死? 然而朱棣却察觉出了异样,目光一凝! “徐皇后?仪华他怎么了。” 於琛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朱棣看他这幅样子,心中隱约有了猜测。 “仪华她永乐五年死了是不是?” 这次於琛收起笑容,沉默了。 沉默,即是承认。 朱棣心情瞬间沉重起来! 他不知道於琛说的是真是假,但心中忍不住对自己皇后的关切,开口问道: “仪华她因何而死?” 於琛依旧沉默。 开玩笑,事关徐皇后生死,这话题朱棣有资格討论,一旁的道衍也有资格討论,就他於琛没这个资格。 万一他说了之后,朱棣恼怒之下把他杀了咋办? 此时於琛只当沉默是金,闷声发大財。 朱棣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站起身道: “如今仪华还好好的,你直说便是,朕不会怪罪於你。” “这可是你说的!” 於琛顿时精神起来, “老头儿…不是,大师你可得给我作证。” 后半句是衝著一旁道衍说的。 老头儿…… 饶是波澜不惊的道衍,此刻也忍不住眼角抽搐。 “徐皇后是在永乐五年,因患乳岩而死。” “乳岩……” 朱棣嘴里嘟囔了两句,缓步走到案台后方坐下,沉吟良久后,再度出声道: “先不论你所说是真是假,此事还有两年才会发生,朕依然无法信你。” 於琛听闻此言,整个人都麻了! 玩我? 照这么说,他根本没办法证明自己的穿越者身份啊! 先前已经发生之事,用不著於琛来说。 而未来还未发生之事,在应验之前也不能为於琛佐证。 这他娘的根本就无解啊! 並且对於未来还未发生之事,还有一个bug! 那就是当於琛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有极高的概率会將其改变! 就比如徐妙云会在永乐五年死这件事,如果朱棣不知道,不做干预,事情便会按照原本的歷史进程发展。 但现在朱棣已经知道了,定然会派人去为徐皇后检查身体,做出一些预防手段。 古代的乳岩也就是乳腺癌,而这种病在元朝《格致余论》中,就曾有服用药物治疗痊癒的例子。 只要早期做好预防,再让医师开药调理,永乐五年徐妙云就不会死! 徐妙云不死,就无法证明於琛穿越者的身份! 这下彻底闭环了! “合著你怎么也不可能相信我说的话了?”於琛问道,语气带著些许愤怒。 朱棣对於琛的反应感到很有趣,牙缝里挤出一声轻笑: “据朕所知,你在帖木儿国时,帖木儿待你不错,相交莫逆,如今你我第一次见,叫朕如何信你?” “我那是权宜之计!不那么做我活不了,更不可能救下使团那七百多人!” “救下七百多人?你的意思是,若没有你,傅安他们都会死?” “傅安不会死,不过他带回大明的只有十七人,这是史书有记载的。” 朱棣听后,沉吟片刻。 帖木儿帝国是大明的邻居,朱棣很了解。 早在洪武初期,双方就曾有不少摩擦。 只是那时帖木儿帝国势弱,自愿向大明称臣纳贡。 但到了洪武后期,帖木儿帝国逐渐发展壮大,对大明不再像之前那般尊敬,竟一连多年不来纳贡。 太祖朱元璋派傅安出使帖木儿帝国,目的是在保持两国邦交关係之余,维护大明宗主国的地位。 却没想到帖木儿胆大包天,將傅安囚禁了起来,以此向大明挑衅,甚至在去年还兴兵东进,意图进犯大明。 帖木儿为人阴险狡诈,狼子野心,於琛说他会把傅安的使团杀的只剩十七人,倒也合理。 且傅安的公文也有记录,早期被囚禁的那几年,帖木儿时不时便要杀害使团成员以示威慑,后来於琛从中周旋,帖木儿才慢慢停下毒手…… 只不过单凭这一点,朱棣还是无法相信於琛。 万一这是於琛与帖木儿联合演的戏,又当如何? “既然如此,你何不留在帖木儿国?帖木儿虽然死了,哈里勒应该也不会亏待於你。 况且,若是能把你这细作送入大明,少杀几百人又算得了什么。” 这下於琛算是听明白了,不管他说什么,朱棣总能从其他地方找出疑点,鸡蛋里挑骨头! 也是,做皇帝的有哪个不多疑? 曹操没做皇帝都梦中杀人呢。 再这么自证下去只会没完没了,他得想其他办法。 低头思考片刻,於琛决定以退为进。 他像是突然泄气了一般,靠著柱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哼了一声: “后世人人都说永乐大帝雄才大略,胸怀宽广,是个圣君明主,我看未必见得,我穿越过来,落在那帖木儿脸上我能有什么办法? 千难万难,好不容易跟著傅安来了大明,见到了传说中的永乐皇帝,如今一看,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陛下若不信我,大可以把我一刀砍了,正好我看看能不能穿回去……” “呵呵呵呵。” 道衍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年轻人好大的胆子,好厚的脸皮,一番话看似在抱怨朱棣不信任他,明里暗里却在恭维朱棣。 这马屁拍的却是恰到好处。 果然,听完於琛的话,朱棣心情好了不少,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笑吟吟道: “朕何时说过要杀你?” 於琛闻言,立马打蛇隨棍上,瞬间坐直了身子,脸上带著丝諂媚之色。 “我就知道陛下圣明,果然和人们说的一样英明神武!” “哦?” 朱棣听爽了,也成功被勾起了好奇心。 “那你继续说说,后世都怎么评价我的?” 第5章 唯一封狼居胥的皇帝 於琛听到朱棣自称为我。 这口吻的转变,意味著朱棣不再像刚才那般对他戒备,连忙开口,什么好听说什么。 “说起永乐皇帝,在后世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称为中国古代歷史皇帝的典范,不光文治出眾,令万国来朝,闻名世界,武功同样出色,曾五次御驾亲征漠北,打的蒙古人谈大明色变,是唯一一个封狼居胥,饮马瀚海的皇帝,更是无数后世男儿心中的偶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棣拍著手掌大笑起来,前仰后合,整张脸笑成了一朵,頜下鬍鬚一抖一抖的。 “道衍,你听到了吗,他说朕是唯一一个封狼居胥的皇帝呀!” 不怪朱棣会如此开心。 前朝洪武年间,那时朱標尚在,朱棣还只是燕王。 他的使命就是用朱元璋给他的兵力,镇守好边境,可以说朱元璋从小就是把他当武將来培养的。 朱棣自幼跟在朱元璋,以及常遇春徐达一眾將领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对战事的敏锐以及热衷便顺利培养了出来。 朱棣把常遇春、徐达这些大明开国元勛看做榜样,立誓要成为他们那样可以保家卫国,驱逐韃虏的名將。 当然,朱元璋也是其中的佼佼者,更是朱棣最为敬佩之人。 在此之前,朱棣虽然已经和北元交过手,但不管是战事规模还是影响,都不足以与徐达这类名將相提並论。 史书记载的,也只有洪武二十三年,朱棣率军冒著大雪赶至漠北,招降北元太尉乃儿不。 到了朱棣开始靖难,坐上皇位,五次御驾亲征,征蒙古,平安南,朱棣的名声和作为汉家皇帝的意义才越发显著。 正因有此过往,无论是从身份、职业、还是心態上,朱棣骨子里的一半一直都是一名武將,自然有著对武將的追求。 身为皇帝非嫡长的子嗣,他如今已坐上了皇位,登顶极位! 而作为一名武將,於琛说他未来会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同样会到达武將的巔峰! 这让朱棣如何能不欣喜? 唯一一个封狼居胥的皇帝啊! 由於一些经歷的相似性,朱棣常常拿唐太宗李世民自比。 可就算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武功无人能及的唐太宗皇帝李世民,也未曾做到封狼居胥! 这足以说明,朱棣已经超越了中国古代绝大多数的帝王! 道衍笑了笑:“陛下既是明君,有此作为並不稀奇。” 这会儿朱棣心情大好,咂么著嘴,还在回味他即將解锁的成就,忽然又將目光转向於琛。 “你刚才所说偶像……那是何意?” 於琛见拍马屁这方法有用,当即再接再厉,解释道: “偶像就是榜样的意思,后世的小伙子们都想成为像陛下这样保家卫国的好男儿!” “哈哈哈哈,照你所说,我令大明万国来朝,六百年后的大明也当是世上最为鼎盛的国家了罢?我朱家子孙,大明后代的皇帝,也应当很贤明才是。” 於琛一愣,脸上笑容一滯: “六百年后不是大明,是新中国,大明国祚延续了276年,之后是满清入关……” 於琛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朱棣一声大喝,重重一掌拍在案台上! “什么!!” 只见朱棣脸上的笑容顷刻间便被寒霜取代! 两道粗重的眉毛像是要竖起来一般!怒不可遏道: “大明只有276年国祚?这怎么可能!” 就连道衍都险些拿不稳手中的佛珠,看向於琛的眼神有些不善起来。 “小施主,不可妄言,大明乃是当年太祖驱逐韃虏创立的汉人基业,受天所佑,国运昌盛,自当延绵万世!” 朱棣已经腾的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到於琛面前,一脸凶相,指著於琛的鼻子! “你方才还说朕五次御驾亲征,打的蒙古人谈大明色变,既然如此,大明便无外敌之忧。 太祖废除相制,朝纲稳固,你说!大明內忧外患皆无,怎会只有区区276年国祚! 小子!朕与你几分好顏色,可不是让你在这里胡说八道的,你真想死,朕也能成全你!” 朱棣身上的危险气息节节攀升,这番喜怒无常,著实让於琛心中打了个寒颤! 焯! 怪不得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踏马一点就著啊! 比煤气罐都易燃! 但眼下的情况,没有多余的时间给於琛再去思考,如何编一套谎话来应付朱棣。 此时於琛多迟疑一秒钟,朱棣对他的不信任只会成倍的增长! “陛下息怒,草民所言句句属实,丝毫不敢哄骗陛下! 陛下纵观史书,应该知道这世上就没有万世的基业, 不说自秦始皇灭六国,一统中原后秦朝二世而亡,就是那强汉盛唐,西汉210年,东汉195年,唐朝国祚只有289年,北宋南宋加起来也才只有319年,大明朝国祚276年,在歷朝歷代已经不算少了。” 朱棣眉头拧的更深了,他想反驳,却一时间哑口无言。 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道衍,发现道衍此刻同样一脸茫然,显然於琛这番话对他的衝击同样不小。 关键是这小子说的有道理啊! 自秦朝建立大一统国家,不提那些混乱时期,汉、唐、宋、元,几个朝代轮流交替,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大明又岂会是百日红? 细思之下,朱棣对於琛的话已经隱隱有了一丝认可…… 真他娘的是没天理了!大明只有276年国祚? 於琛想了想,又补充道: “大明现在虽无外敌之忧,但两百年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现在没有,不代表永远都没有,且陛下也不能要求大明后世的皇帝个个都如陛下这般贤明,能文能武……” 再度深深看了一眼於琛,这次朱棣心中开始真的相信他是从六百年后来的了。 光是凭他这份眼界,普天之下就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了。 更没有几个人有他这份胆量,敢当著皇帝的面说出这番话。 沉默良久, 朱棣心中那团怒火莫名渐渐消散,转而成了一种无力感。 这世上当真没有万世的基业吗? 一想到两百多年后,大明將再起战火,城破国失,朱棣的心就隱隱作痛! 不! 不对! 既然已经预知了结果,那就有可能將其改变! 若大明的亡国之因是外敌入侵,那就提前將外敌扼杀! 若是因制度所致,则可以將之更改! 他就不信!有了於琛这个来自六百年后的穿越者,大明还会在239年后亡国! 深吸一口气,朱棣重振旗鼓,目光再一次恢復锐利! 又道: “那我问你,大明到底是如何亡的,是因为大明的皇帝昏庸?还是有外敌入侵,你刚才说满清入关,满清是何人?” 道衍已经停止了拨动佛珠,同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於琛,等著他开口。 於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头。 这他该咋说? 说你的子孙都不正经,一个个炼丹遛鸟斗刨木头,就是不上朝? 第6章 朱棣:嘻嘻,不嘻嘻 不过若是把大明亡国的原因,全都怪在朱家的皇帝身上,倒也有失偏颇。 儘管明朝皇帝是出了名的奇葩多,但能者同样不少。 朱元璋和朱棣自不用说。 宣宗朱瞻基,孝宗朱佑樘,宪宗朱见深,嘉靖帝朱厚熜。 虽然都有一些令人詬病的弊端,但决不能说他们无能。 明朝有眾多的奇葩皇帝,只能说是大明亡国原因的其中之一。 除此之外,党爭、宦官干政、科举制度僵化、中央与地方的矛盾、土地兼併、財政危机、军事体系崩溃、外敌压力,以及著名的小冰河时期。 种种原因加起来,再加上明朝的奇葩皇帝…… 说真的,在这种情况之下,明朝还能有276年国祚,於琛甚至都觉得有点不合常理。 一个奇葩皇帝辈出,从中期就各种问题不断、军事迅速僵化、財政萎缩、阶级矛盾剧烈、税收更是乱七八糟的朝代,凭什么能有276年的国祚? 但大明朝偏偏就做到了,不跟你讲一点道理。 朱棣见於琛迟迟不说话,便开口催促: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於琛不是不说,而是有点复杂,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大明衰败的原因十分复杂,容草民斟酌。” “这有何好斟酌的,顺著一件件说便是,你说朕封狼居胥,功劳甚高,在朕之后呢?弘济做的如何?” “太子殿下自然是没的说,”於琛伸手竖了个大拇指。 “草民之前说陛下曾五次御驾亲征,把蒙古人打的跪地叫爹,但陛下应该知道,每次战事打响,所消耗的钱財都不是小数目,多亏了有太子殿下留京监国,各处节省开支,事无巨细亲力亲为,把大明管理的井井有条,才能让陛下无后顾之忧。” 朱棣深以为然,听到这话心情总算好转一些,扬了扬下巴,“继续说。” 於琛看著朱棣这番坦然的样子,心中有些嘀咕。 不是说朱棣看重汉王朱高煦,有意放汉王与太子竞爭吗。 永乐元年时,还曾与朝臣商议立储一事,此刻怎会如此篤定大明下一任皇帝就是朱高炽…… 於琛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太子殿下继位之后,施行仁政,爱民如子,叫停了许多大型工程,废除酷刑,改革司法,杜绝冤狱,减免战事,缩减开支,百姓赞声如云,被称为仁宗皇帝……” 听到自己的儿子取得如此高的成就,朱棣眉头舒展开来,咧开了大嘴。 能被冠以仁宗庙號,说明朱高炽在位时全部施行仁政,为民做了许多实事。 仁宗啊! 从古至今也就出了四个而已,日后他的儿子也是其中之一! 想必他死后的庙號大概率也会是太宗吧。 这剧本竟和唐太宗李世民跟唐高宗李治父子俩如此相像。 只不过李世民的儿子李承乾与李泰斗来斗去,结局悲惨。 从这一点来说,还是他朱棣更胜一筹啊! 快哉! 朱棣撩开胸前衣襟,豪气干云! “弘济果然类我,有明君之像!” 於琛正想著如何继续说下去,闻言附和著点点头: “那可不,虽然太子殿下仅在位十个月,但深得民心,甚至汉王起兵造反,结果无一藩王响应,《明史》评曰:『仁宗之政,使天下归心』。” 於琛话音落下,朱棣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虎目圆睁!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之事,脑海中只迴荡著两个声音。 “……太子殿下仅在位十个月……” “……汉王起兵造反……” 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问哪件事好。 朱高炽为何只在位十个月,是身患不治之症,还是被奸人所害? 他的好大儿,怎会如此短命? 还有,既然朱高炽如此仁政,对待朱高煦这些兄弟理当也不会差,他的二儿子吃饱了撑的,为何要造反? 老大短命,老二造反,这还胜个屁! 於琛这番话的衝击力太大,导致朱棣半天说不出话来,连脚步都有些不稳! 道衍更是一个哆嗦,也不掐佛珠了。 见朱棣大受打击,快步到於琛身边,扯著他的肩膀,瞪著一双三角眼道: “小施主,你確定你没记错?太子殿下虽然肥胖体弱,但无甚病症,为何只在位十个月?” 於琛看到朱棣眼巴巴的看著他,也意识到这件事对朱棣的打击有些大,挠了挠头。 好像应该说的委婉些。 “我先前不是说了嘛,陛下征蒙古,平安南,战事一场接著一场,全靠太子殿下长达二十年的监国, 陛下在马上打的酣畅淋漓,太子殿下在京要负责一切事务,但还要顾及在外征战的陛下,除了各地的政务,粮草的调度,以及每一分钱要在哪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操心,透支身体太过,到继位之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何长久?” 朱棣噗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中儘是颓然。 他没想到,他好大儿短命的原因竟是自己! “怎会如此……” 於琛看朱棣如此消沉,有些不忍,便道: “陛下也不必过於自责,太子殿下少寿的原因不止这一个,还有就是肥胖,在后世医学中,肥胖的危害是极大的,潜在的併发症很多,像是心力衰竭,尿病,脂肪肝,血脂异常等等,这些病症严重时都会危及生命。” “此话当真?”朱棣问道。 古代医书並没有太多对於肥胖的研究,最多被认为是“膏梁病”。 而这“膏梁病”,也並非真的病,意思是人吃膏梁多了,变的肥胖,行动不便,比之常人容易得疾病。 又因为古代粮食匱乏,膏梁病往往也是稀缺资源占有的富贵象徵,肥胖在多数古人眼里绝不是坏事。 且古人寿命偏短,一般活不到肥胖併发症发作,所以危害远不如后世突出。 “自然是真的,不过我不是医学专业,没办法跟你们细讲原理,但肥胖绝对对人体有极大的危害。” 朱棣点点头,虽然他听不懂於琛说的心力衰竭那些病症是什么意思,但总归心里好受许多。 好大儿不光是因他而死。 不对, 肯定就是那肥胖导致的病症害死了他的好大儿! “少师,从明日起,太子的一应饮食直接减半,不容有误!” “老僧领旨。”道衍应下。 第7章 力度有些大,把朱棣干翻了 於琛心中默默给朱高炽哀悼,他已经想像到了未来一段时间朱高炽將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饿肚子的滋味他体会过,不好受! 对於胖子来说只会更加煎熬。 弘济大兄弟,这可不能怪我啊,这都是为了你好。 要怪就怪你爹,是他下的令…… 成功把锅甩给肥胖的危害后,朱棣心里鬆快不少,想著一定要帮好大儿把体重减下来。 接著再次向於琛问道: “汉王造反又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为何要造反?莫不是弘济亏待了他。” 於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甩锅上癮了是吧。 “这可怪不得太子殿下,要说问题,还是在陛下身上。” 道衍愣愣的看向朱棣,后者用手指向自己:“又是我?” 点了点头,於琛道: “陛下是否曾与汉王说过,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 这句话稍微了解一点明史的都知道,可谓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不管朱棣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否真心,但朱高煦把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都说汉王乖张倨傲,但於琛不相信,没有朱棣的纵容和允许,他敢对皇位起心思。 朱棣的一句话,很可能就是打开朱高煦心中欲望的钥匙,这个雪球越滚越大…… “靖难之时,汉王隨我上阵杀敌,当时敌我军力悬殊,战况艰难,我说这话是为了激励他。”朱棣坦然承认。 於琛明白了,合著这话就是当年朱棣给朱高煦画的大饼,只是这饼画出来,就把许多人给绕了进去,包括朱棣自己。 “那陛下可曾想过立汉王为太子?”於琛问道。 “没有!” 朱棣斩钉截铁回答道。 “世子之位是太祖亲封的,岂能隨意更改。” 只是说完这番话后,他竟有了一丝心虚。 朱高炽性格宽厚,无论是做世子,还是太子,都十分优秀,日后做皇帝也不会差。 但不可否认的是朱高煦的性格与朱棣更加相像,从小到大也是朱高煦更受朱棣喜爱一些。 就连朝中那些以淇国公丘福、駙马都尉王寧为首的勛戚也都支持朱高煦。 毕竟朱高煦曾与他们一起上阵杀敌,患难与共,比之太子,感情要更深一些,丘福他们会站队朱高煦无可厚非。 於琛听到朱棣不容置疑的回答,轻笑一声。 朱棣说他想让朱高炽接替皇位他信,毕竟是嫡长子,朱高炽一直做的也很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但要说朱棣没想过立朱高煦为太子,他可不信。 这两者並不衝突,皆因手心手背都是肉。 若真没有这个心思,还在永乐元年跟朝臣商议立储一事做什么? 直到第二年才定了朱高炽的太子之位。 朱棣摸了摸頜下鬍鬚,儘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显尷尬。 “你的意思是……我跟汉王说『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让高煦对皇位有了想法,所以日后才会造反?” 於琛点点头,“陛下单说这句话或许没什么,但恕我多嘴说一句,陛下是如何坐上的皇位,汉王殿下都是看在眼里的,岂会没有影响?” 这话说完,道衍脸色巨变,沉著脸朝挥了挥手,四周的宫女太监缓缓退出大殿。 朱棣恍然的点点头,隨后深深嘆了口气。 听於琛这么说,他有些懂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 朱高炽性格仁厚中带著点懦弱,朱高煦却是倨傲中带著自负,野心勃勃! 如同当年他崇拜父亲朱元璋一样,现在的朱高煦对他同样如此。 人都是有样学样的,他跟在徐达这些將领身边学习打仗的本领,朱高煦跟在他身边可不就积累了起兵“造反”的经验。 且朱高煦一直不太看得上朱高炽这个肥胖懦弱的大哥。 待到日后他死了,朱高煦造反好似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再者,陛下应当知道,昔年唐太宗以玄武门之变登上皇位之后,过分宠爱魏王李泰,导致太子李承乾整日忧心忡忡,担心自己会成为第二个李建成,遂暗中谋反。 上一代人的事,对下一代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我仅站在后世汉人子孙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陛下当年无奈之下起兵靖难,成为中国歷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成功以『清君侧』登上皇位的藩王。 汉王將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加上陛下曾对他许下的……姑且算是承诺吧,以汉王的心性,不起兵造反才是怪事。” 道衍在一旁听的冷气直冒,这小子说的越来越过分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精准插在朱棣的要害之处! 於琛说的话越来越令人心惊,道衍只好当做没听到,蹲在一旁闭口不言。 朱棣揉了揉眉头,心神恍惚。 方才听到大明將在两百年后灭亡,他也只是短暂的低落,很快便重振精神。 但现在得知自己的儿子们会在自己死后同室操戈,兄弟鬩墙…… 朱棣是真伤心了! 他好好的几个儿子,怎么能杀来杀去呢…… “那……汉王造反之后,弘济是怎么做的?” 朱棣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 於琛猜测朱棣这是担心朱高炽会手刃自己兄弟,连忙出声宽慰。 “这一点陛下不必担心,歷史上汉王造反时,仁宗皇帝已经薨了,当时是你的孙子朱瞻基做皇帝,一开始也並没杀汉王,只是限制了他的自由,只不过后来……” “后来怎么了?”朱棣问道。 於琛说话大喘气,他有不详的预感,朱高煦多半便是死在了他孙子手中! 说起朱高煦离谱的神操作,於琛真得忍住让自己不笑出来才行,他害怕朱棣发飆。 深呼吸了两次,於琛绷著嘴唇说道: “汉王每日顶撞辱骂皇帝,还……在陛下你的画像上小解挑衅,这些朱瞻基都忍了,直到后来汉王一个扫堂腿將朱瞻基绊倒在地,朱瞻基大怒,把汉王给…… 陛下吃过瓦罐鸡吗?” “如何?”朱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朱瞻基把汉王置於鼎中炙死,就像……那什么一样。” 听到这话,朱棣终於是控制不住,眼前一黑,仰倒在地,晕了过去。 道衍嚇得亡魂皆冒,手忙脚乱的爬过去扶起朱棣,扣向人中。 “你这小子,说话怎么没个分寸!陛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於琛也傻眼了! 他知道这些事会对朱棣有打击,但没想到力度会这么大,一下把永乐大帝都干翻了! 当即也跑了过去,忙活著用手为朱棣扇风。 老大,別闹了,快起来啊。 二人忙活半天,正当道衍准备叫太医时,朱棣幽幽转醒,看到於琛之后,气息虚弱的指著他道: “给朕滚!朕现在不想看到你!” 於琛点头如捣蒜,“好嘞!我马上滚,你没事就行。”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第8章 你们认识?不相干 於琛快步出了大殿,生怕朱棣改了主意拿他问罪。 道衍低头看向闭眼靠在怀中的朱棣。 “陛下,他出去了。” 朱棣点点头,却並未睁眼,面容肉眼可见的透出疲惫之色。 道衍也没有再度出声,他知道现在朱棣心中难过。 任谁知道自己最喜爱的儿子最终落得个炙死的下场,心中都不会好受。 良久, 朱棣睁开双眼。 “道衍,你可相信他是后世之人?” 道衍微微点头,隨后又摇头。 和读书一样,信,但不能尽信。 像他们这种经歷过无数廝杀与尔虞我诈之人,已经很难完全去相信另外一个人。 何况还是一个才刚见面不到半日,来路不明之人。 朱棣双眼空洞的望著大殿的穹顶,道:“可我信了。” 道衍皱眉:“陛下。” 朱棣摆了摆手,隨后从道衍怀中直起身子。 “他说话时,我看过他的眼睛,没有丝毫迟疑,他若能骗过我,也算他的本事, 我也希望他说的是假的,太子怎么能只在位十个月?汉王又怎么能被…… 他说的这一切,我想了很久,竟找不出破绽!老大是安稳重的性子,不会亏待他们兄弟几个, 但是老二……他不一样,他就像当年的我,有野心!但过於执著,等我死了,老大也死了,你能指望他能对瞻基这个小辈服服帖帖? 他想做皇帝,我知道,从靖难的时候我就知道,如今……我真后悔说了那句话……” 道衍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总不能盼著汉王也早点死了省事。 只得开口劝慰道: “陛下不必太过忧虑,既然日后之事已被我们知晓,便可以加以干预来改变,贫僧虽是出家人,信奉因果轮迴,但也相信人定胜天,陛下不正是那胜天之人。” 朱棣听后开怀的笑了起来,拍了拍道衍的肩膀。 “你这廝,就知道跟我说好听的。” 正如当年两人初见之时,道衍说要送他一顶白帽子一般。 “你说的不错,” 朱棣站起身,“朕已经知道了日后之事,还真能任由自家儿子变成瓦罐鸡不成?” 道衍笑了。 朱棣开起了玩笑,就说明心態已经调整好了。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接著一名端庄妇人进入大殿,身后跟著两名宫女。 “陛下,你们二人在这里商议甚么要事,把人都赶出去了。” 妇人说著,从一名宫女手中托盘上取过小碗,来到朱棣身边递给他。 此人正是朱棣髮妻,大明皇后,徐家长女,徐仪华,闺名妙云。 朱棣接过小碗,將碗中冰凉的紫苏饮喝下肚,顿时浑身轻快。 “没什么,让他们进来吧。” 徐妙云给了个手势,一名宫女出门,將人都叫了进来。 “对了,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到门口拐角处蹲著个青年,倒是面生,他是何人?” 朱棣刚刚扬起的嘴角又拉了下来。 对于于琛,他是又爱又恨。 爱不是真爱,是因为於琛穿越者这个身份,肯定是有用的。 知道往后六百年时间世界上所发生之事,就算是头猪,朱棣也得把它供起来。 恨也不是真恨,而是到此刻为止,从於琛嘴里得来的消息对朱棣都太过不友好,这很影响朱棣对於琛的观感。 好像只要於琛开口说话,就绝对不会是好事。 这让朱棣对於琛不由自主的產生了抗拒的心理。 偏偏他又想知道日后歷史上所发生之事…… 屎味的巧克力,和巧克力味的屎,该怎么选? 就很矛盾。 面对皇后的询问,朱棣不知该不该告诉她实情。 两人是共患难的夫妻,没什么好隱瞒的。 不过朱棣担心徐妙云知道几个儿子日后的悲惨结局,会更加接受不了。 想了想,朱棣还是没有说出实情。 “你不必管他。” 徐妙云听朱棣语气不对,便没继续追问,下一刻又听朱棣说道。 “你先去给他在宫中安排个住处,我还有些事要用他。” 朱棣这前后矛盾的话语,让徐妙云对於琛升起好奇之心。 “好,我这便去办。” 说完,拿过小碗带著两名宫女走出大殿。 殿外, 於琛此刻正在一个有阴影的角落,守著他那几株盆栽无聊的数叶子。 朱棣让他滚,可这里是皇宫,他哪敢乱跑。 刚才说了半天,说的嗓子都干了,连口水都不给喝。 朱棣这抗打击能力不行啊,光是听见汉王被做成瓦罐鸡就受不了了。 若是跟他说朱祁镇这叫门天子的光辉事跡,不得吐血三升,含恨而终…… 再说回汉王,於琛实在想不明白这廝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朝朱瞻基使出扫堂腿,绊对方一个狗吃屎。 这能是一个正常人干出来的事? 奇葩! 正想著,於琛看到刚才路过的妇人又从大殿出来,径直走到他的面前。 看刚才那些下人对她恭敬的模样,加上这股从容淡定的气势,应该就是皇后徐妙云无疑了。 他站起身,露出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朝徐妙云行礼。 “草民於琛,见过皇后娘娘。” 徐妙云上下將他打量了一番,除了容貌俊俏之外,並未发现有何不同寻常。 不过他的眼睛生的十分明亮好看,极易让人產生好感。 “陛下命我为你安排住处,跟我来。” 於琛指向地上的盆栽,说道:“我得带上这些东西。” 徐妙云平日里喜爱草绿植,听到这话对於琛的印象加分不少。 当即朝一旁当值侍卫招手,令他们帮於琛带著盆栽。 几人一路行进,在一处拐角正好碰见王七十五带著虎歹达和克拉维霍一行人。 虎歹达看到於琛,高兴的挥手向他打招呼。 徐妙云看向於琛,“你等相识?” 於琛却把脑袋扭向一旁,摆摆手,道: “不相干。” 开玩笑,现在他可是大明的良民,效忠的大明皇帝朱棣,如何能继续跟哈里勒的人拉拉扯扯。 像於琛这种青年俊杰,主打一个识时务! 兜兜转转,於琛被徐妙云带到一处单独的庭院內。 院內有一棵榕树,收拾的很乾净。 徐妙云指著一名宫女留下,对於琛说道: “你便先在此居住,有事告诉青锁去办,宫中规矩多,莫要乱跑。” 隨后又向那名为青锁的宫女说道: “照顾好於公子。” “是,娘娘。” 那名为青锁的宫女柔柔应了一声。 待徐妙云走后,於琛毫不客气的使唤著青锁把几株盆栽搬到了日光充足的地方。 隨后又让她接了盆水,亲自给几个盆栽都浇了浇。 青锁是个小丫头,看著於琛小心翼翼照顾盆栽,好奇的问道: “於公子,这是什么?怎么我从来没见过。” 於琛把水浇完,道:“这可不是,是天底下最大的宝贝。” 第9章 饿急的朱高炽,娘,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宝贝?”青锁疑惑的皱著眉头。 没听过把盆栽当成宝贝的,而且这几株盆栽虽然样子奇特,但並不好看啊,跟皇后娘娘圃里的差远了。 看著青锁憨態可掬的模样,於琛起了逗弄的心思。 笑吟吟的靠近青锁,像个怪叔叔一样柔声问道: “青锁小娘,是几岁入的宫啊?” 常年居於宫中的青锁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瞬间红了脸,往后退了半步。 “青锁是……是九岁入的宫,在宫中已经八年了。” “哦~” 於琛心中一股异样的感觉升起,又靠近了一点。 “皇后娘娘让你好好照顾我,你准备怎么照顾啊?” “我……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青锁说完,落荒而逃。 於琛看著小姑娘狼狈的模样,乐的大笑。 到屋里找了张椅子,搬到院中一棵榕树下,享受微风吹拂的愜意。 终於是来到大明了。 朱棣那最难的一关也基本是过了。 虽然爆的料有点猛,把朱棣给干翻了这一点是他没想到的。 但起码於琛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回头看穿越到此的这几年,像梦一样,几次险些丧命,倒也过的精彩。 取过一路带著的包裹,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部手机和一块腕錶。 当初大价钱买的神机,现在已经成了板砖。 这腕錶倒是机械的,摇一摇还能走。 只不过没有时间给他对照了。 看著这腕錶,於琛忆起往昔…… 在穿越之前於琛最后一份工作是导游,每天为了工作跑断腿。 这块卡地亚santos,便是在一次旅途中认识了一个大四岁的漂亮姐姐。 两人一来二去看对了眼,很快打的火热,姐姐不光人长的漂亮,財力同样雄厚,送了於琛许多礼物,这腕錶便是其中之一。 但新鲜感来的快去的也快,两个月后大姐姐跟於琛分了手。 按大姐姐的话来说,於琛已经是她相处时间最长的一个。 於琛问她为什么,他说於琛活儿好。 关於这一点,於琛还是挺自豪的。 分手这种事於琛经歷的多了,倒没多想什么,无非难过两天,然后准备开启下一段感情。 但跟大姐姐在一起的时间於琛太过懒散放纵,导游公司把他给辞退了。 於是他便准备放鬆一段时间,整日窝在家里打游戏,不知天地为何物。 一个平常的傍晚,於琛出门买菜,回家的路上看手机太过入迷,加上天色稍暗,没注意到前方下水道井盖不见了。 一脚踩空后,只来得及大叫一声,便掉了下去。 再睁眼就在满脸鬍子的帖木儿面前,被几十把长矛弯刀架在脖子上…… 好在於琛的出场方式逆天,帖木儿最终没有杀他。 摇了摇腕錶,指针跳动了起来。 於琛看著腕錶嘆了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啊。” 谁能想到,下楼买个菜就穿越了。 穿越一开始,於琛极其不適应,惶惶不可终日。 整日在撒马尔罕的牢房中大骂,这是什么破地方!破地方!破地方! 他骂老天不公,为何要將他送到这里! 从充满电气化的现代社会一下子步入农业社会,这种落差简直跟进入了原始社会无异! 光是被关押期间不能每日刷牙洗脸就差点让於琛崩溃,更不用说其他。 那时於琛每天夜里都祈祷这是一场梦,等再睁开眼就能回到21世纪。 但时间长了,於琛的期待一次次落空,直到彻底消失,之后便逐渐开始適应。 阴差阳错的机会之下,於琛为帖木儿培育出了脸盆大的灵芝,不仅藉此彻底摆脱阶下囚的身份,还被帖木儿当做有神仙手段的仙使,在撒马尔罕也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这也让於琛有了在帖木儿跟傅安使团之间斡旋的资格,以无端杀戮太重会有伤天和之由,保下傅安一行人的性命。 话说帖木儿有个貌美的女儿,当初还想许配给於琛来著。 若不是於琛心智坚定,搞不好就真栽在撒马尔罕了…… 不多时,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 青锁在外面给於琛端来了饭菜。 跟於琛预料的一样,味道极其一般。 虽然各色食材不少,荤素皆有,但缺少许多调味料,对於现代人於琛来说,少了许多滋味。 不过比起在撒马尔罕天天啃烤肉,嚼肉乾,已经算是不错了。 况且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早已习惯。 只是可惜他的辣椒在来大明的路上吃光了,不然还能过过癮,解解馋。 想要再吃到辣椒,只能等下一批种出来。 吃过饭后,於琛便入了里屋休息。 …… 翌日。 於琛起床后开始在院子中锻炼身体。 他在撒马尔罕曾病过一场,差点小命不保。 这让於琛深刻意识到,想要在这个时代安稳活著,首先得有健康强壮的身体才行。 只因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太落后了,后世一个普通的感冒,放到现在就足以致命! 自那时起他便开始每日坚持不懈的锻炼。 先是绕著院子跑了十圈,然后是伏地挺身、卷腹、深蹲、蛙跳…… 因为天气燥热的原因,於琛锻炼时上身赤裸。 青锁站在一旁,羞涩的低著头,又时不时偷偷抬头看向於琛肌肉线条分明的健壮身子,忍不住心中小鹿乱撞。 练完之后,於琛出了一身汗,让青锁取来了湿帕子,將上半身擦拭了一遍。 “好看吗?”於琛冷不丁问道。 “好……好看,”青锁回答后才反应过来,又矢口否认:“不……不好看,不好看。” “不好看你还看,去准备饭食,我饿了。” 青锁再一次落荒而逃。 …… 时间一点点流逝。 转眼来到午时。 华盖殿。 朱棣正端坐在案台后方批阅奏疏,徐妙云在一旁给他轻柔捏著肩膀。 朱棣跟朱元璋一样,是个勤勉的皇帝,因为想要为自己正名,上位之后更是从不敢懈怠。 每日兢兢业业,事事亲力亲为。 直到眼前开始出现发涨的感觉,朱棣停笔,闭眼休息。 徐妙云默契的伸手过去为他揉向太阳穴和眼部周围。 等批完奏摺,要不要再叫於琛过来? 朱棣正想著,忽然听见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接著外面响起声音。 “父皇,儿臣求见!” “进来。” 殿门应声打开,朱高炽圆润的身影涌了进来,身后跟著老僧道衍。 “父皇,少师说你下令要儿臣一切饮食减半,是真的吗?” 朱高炽语气急切,一脸的痛苦。 今天早上,宫女只给他备了平日一半的饭菜,询问之下,得知是少师的意思。 朱高炽想著忍忍也就过去了,便没找道衍理论。 到了午时,宫女备上来的饭菜依旧只是一小份。 饿了一上午的朱高炽忍不了了,发了火把宫女骂个狗血淋头,又找到道衍询问理由。 道衍只给了一句话,“是陛下的意思。” 並说不光是今日,往后朱高炽每一天的饭食都要减半。 一听这话朱高炽不干了,你要是说別的他都能忍一忍。 可每天饿著肚子真是要他的命了! 饿急攻心之下,便一路跑到了朱棣面前求证…… 朱棣看著朱高炽,缓缓点头。 “是朕下的令,你有意见?” 听到朱棣亲口承认,朱高炽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皇帝的命令一旦发出,便不会轻易更改。 一想到以后天天都要饿肚子,朱高炽顿觉痛苦万分! “为什么?爹!到底是为什么?儿臣哪里惹你生气了。” 他又看向徐妙云,哭著脸道: “娘,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今天一天都饿著肚子!” 第10章 拿来吧你 说著,朱高炽举起衣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我知道爹喜欢老二,看不上我,可也不能连饭都不让我吃饱啊。”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 从小到大,因为身体羸弱,性格怯懦,朱高炽远不如朱高煦受朱棣喜爱。 朱高炽便只能將目光转投向更加亲近他的徐妙云身上。 每次徐高煦朱高燧两人犯了错,他会跪在朱棣面前为弟弟们求情。 而每次在朱棣那里受了委屈,他会跑到徐妙云面前哭诉求抱抱,换取母亲的疼惜和宠爱。 徐妙云看不得自己的儿子受委屈,每每便会护著他。 如今朱高炽这么一抹眼泪,徐妙云果然心软,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她將手收了回来,看向朱棣: “太子做了什么事惹你不开心,连饭都不给他吃了,都是自己的儿子,哪能这样。” 以往朱棣十分尊重徐妙云,在他人面前怎么也会给几分面子。 但这次朱棣面色却丝毫未变,一伸手打断徐妙云。 “你看看你,把他惯成了什么样子,饿几顿肚子就受不了了,如何能成大事!” “还有你!” 朱棣站起身,走到朱高炽跟前,指著他那圆润的肚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看看你那肚子,比怀了九个月的產妇还大!我不说你也不自己想想,如今已经是走路都困难,以后还了得!” 这下朱高炽真红了眼眶,泪水顷刻而出。 朱棣这话太伤人了。 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说的这么难听吧。 我好歹是你的儿子啊! 徐妙云拉了拉朱棣的袖子,后者却根本不管,毫不留情一甩袖子道: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以后你的一切饮食全都要按今日这个標准,什么时候把你那一身肥肉褪去,再来跟我哭!” 朱棣看著站在面前胳膊比自己小腿还粗的大儿子,泪眼婆娑的不停擦拭眼睛,心中也有不忍。 朱高炽一直表现良好,除了性格怯懦,肥胖和贪吃之外,几乎挑不出其他什么毛病。 当父亲的,哪个不希望自己儿子能过的好。 朱棣为什么要拼了老命靖难当皇帝,不就是为了这一家子。 当了皇帝,子孙们享享福也是无可厚非。 可於琛的话还音犹在耳,朱棣怎么也不能看著自己的好大儿把自己胖死。 只能冷著脸断绝朱高炽的希望。 见朱棣真动了怒,徐妙云也不再阻拦,一脸担忧的看著朱高炽。 后者眨著眼睛看看朱棣,又看看徐妙云,最终只能无奈认命。 “儿臣知道了,儿臣告退……” 说完之后,垂头丧气的走出大殿。 道衍朝朱棣躬身一礼:“老僧去劝劝太子。”转身跟上朱高炽。 徐妙云走上前来,在朱棣后背抚了抚: “陛下今日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太子不是一直如此?何必发这么大火。” 朱棣摆了摆手,不愿多说,返回案台后坐了下来。 徐妙云思索片刻之后,开口问道: “可是与昨日那小郎君有关?” 朱棣看向她,目光中带著几分诧异,他没想到徐妙云竟猜出来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太子肥胖早已经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此前朱棣也从没有过异议。 可朱棣昨日见了那青年,今日就开始控制太子饮食,两者之间定然是有关联。 “那小郎君跟陛下说什么了,值得陛下对太子如此严厉?” 朱棣摇了摇头,道:“我这都是为他好。” 徐妙云见朱棣不想说,便不再追问。 作为一个女人,一些事情不必太过追根究底,她只需要做好朱棣的贤內助便好。 一个女人是否聪明,受丈夫疼爱,多数取决於是否知进退。 “对了,昨日我让太医为你诊治,可有查出异常?” 徐妙云摇摇头,“太医说只是有些鬱气在身,多出门走动,放鬆精神即可。” 朱棣点点头,若有所思…… 另一边, 朱高炽出了华盖殿,气冲冲的往东宫走。 道衍跟在他身后,说什么少欲知足,身心自在的话。 若是平时朱高炽还愿意听一听道衍讲的禪机,討论一番,现在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更不想说话。 道衍见他这样子,知道多说无益,只能慢慢开导,隨后告辞离开。 他要去与其他东宫属官知会一声。 朱高炽本想找太子妃张氏求助,却不成想她也收到了朱棣的命令。 东宫里少不了朱棣的眼线,张氏委实爱莫能助。 “我就不信,这偌大的皇宫,还能少我一口吃的。” 朱高炽嘀咕著,往膳房的方向走去。 他这会儿感觉中午吃的那两口饭食已经消化完了,胃里饿的一抽一抽的。 刚到膳房门口,膳房总管便看见了朱高炽,迎了上来。 “见过太子殿下。” 朱高炽有气无力的哼哼了一声,“可还有食材,快给我备些吃的。” 总管闻言脸皱成了一团,支支吾吾道: “这……不是小的不愿为太子殿下效力,而是陛下亲自给了口諭,说太子殿下的膳食有专人负责,不允许小人……” 朱高炽急了,把眼一瞪: “我是太子!你想抗命不成!” 那总管顿时跪倒在地,不住叩首求饶。 “太子殿下就別为难小的了,小的不敢跟殿下作对,却也不敢违抗圣命啊!” 朱高炽眼见这条路也走不通,气的在他身上踹了一脚。 那总管“哎呦”一声,趴在地上装死。 正在这时,朱高炽看见徐妙云宫中的宫女青锁,端了一份午食正往外走。 看到吃的,朱高炽眼都绿了,急忙快步跟上。 “母后向来疼我,这午食我拿了去,想必母后不会告诉父皇。” 在一个没人的宫墙拐角,朱高炽快步上前截住青锁。 青锁见到来人,乖巧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朱高炽咽了口唾沫,盯著木盘中的饭菜,问道: “这午食是送去给母后的吧,母后素喜清淡,这饭食怎能如此油腻,快去重新换一份,这份午食我替你拿去倒了。” “回太子殿下,这午食不是给皇后娘娘,是给於公子的。” 朱高炽一愣,“於公子?於公子是谁?” 青锁摇摇脑袋,“奴婢也不知,只是娘娘让奴婢这两日照顾於公子起居。” “既然如此,你再去给他弄一份,这份给我。”朱高炽说著,就伸手去拿。 “可是……” 话没说完,就被朱高炽夺了手中木盘,一溜烟跑了。 青锁无奈的张了张嘴,略一思索,还是决定先回去跟於琛说一声,免得他等急了。 回到於琛所在的庭院,青锁將路上发生之事告诉了於琛。 “啊?你说我的午饭被太子抢了?” 於琛有些哭笑不得。 他大概能猜到朱高炽为何要来抢他的午饭,该说这就是因果报应吗。 家人们,谁懂啊…… “公子稍等片刻,青锁再去趟膳房便是。” 只是还不等青锁出门,朱棣传唤於琛的人先到了。 第11章 土豆?玉米?亩產千斤?朱棣再度震惊! 来人是朱棣身旁的近身侍从太监,名为马云。 在马云说明来意之后,於琛跟著他离开,没一会又折返回来,抱了两株盆栽出门。 华盖殿, 依旧是朱棣和道衍两人在內,其余宫女太监已经被退下。 於琛上前,放下手中盆栽行礼,“草民於琛,拜见陛下。” 朱棣点了点头,算作回应,目光落到於琛手中的盆栽上,好奇问道。 “这是何物?” “启稟陛下,这便是草民在信中所说要献给陛下的宝物。” 朱棣回忆了一下,確实有这回事。 不过草绿植什么时候能算作宝物了? 而且这东西其貌不扬,並不好看,也无甚么香味。 古人虽然修园林种草,但並不会过於看重此道,他们普遍更加重视用途更加广泛的木材。 毕竟实用性才是第一位的。 像是坚硬细密,生长缓慢的檀木,或是木纹如行云流水,自带淡雅香气的黄梨木,普遍更被人们青睞。 “你这小子又在胡诌什么,草草算得什么宝物?” 朱棣的语气显然有些不悦,以为於琛是在糊弄他。 於琛微微一笑, “陛下有所不知,这可不是普通的草,而是后世的粮食秧苗,非同一般。” 提到粮食,朱棣的態度郑重了些,刚准备问出口的问题又咽了下去。 他看向於琛手中其貌不扬的绿色植株,好奇问道: “那你便说一说,这后世的粮食跟大明此时的粮食有何不同,能被你当做宝物……” 於琛没有立即作答,反而是揉了揉肚子,脸上笑容有些不好意思: “陛下,草民这肚子饿得厉害,没力气讲太多话,还望陛下先让草民填饱肚子,好为陛下细细讲解。” 朱棣惊讶的看著他,“青锁那丫头没为你备午食?” “备了备了。” 於琛一副別提了的表情:“但是没送到我手上啊,半路被太子殿下截胡了。” 朱棣眼角抽搐,顿时攥紧了拳头,暗道这逆子竟敢阳奉阴违! 朱棣还是很讲道理的,儘管心中气愤太子的不成器,当下还是派人又去膳房取了饭食回来,让於琛饱餐一顿。 放下筷子,於琛舒坦的打了个嗝,用袖子擦了擦嘴,等宫女撤走食盘,出了大殿,才向朱棣出声道: “敢问陛下,如今大明田中作物,亩產几何?” 朱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耐著性子道: “若以稻米来算,南方水土丰茂之地,亩產约有四石,北方要少一些,在三石上下。” 於琛点点头,这个答案跟他想的差不多。 接著,他拿起一株盆栽,望向朱棣: “陛下,此物唤作土豆,算是后世主要粮食作物之一,亩產可达两千斤,也就相当於……” 於琛掰著手指算了算: “约莫十六石左右。” 听到这个数字,朱棣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语气激动道: “朕,朕没听错吧?你说这名为土豆的作物,能亩產十六石?” 一旁的道衍也被这数字惊的呆愣在原地,嘴里喃喃道: “十六石,十六石……这怎么可能?” “哗啦啦……” 朱棣激动的起身,不小心將身前案台掀翻,东西洒落一地。 但他並未去管地上的东西,快步走到於琛跟前,目光死死地盯著土豆秧苗。 “於小子,朕不与你说笑,此事你若敢骗朕,朕说什么都要把你送去刑部,尝尝剥皮萱草之刑!” “草民所说之言句句属实,不敢哄骗陛下,不过……” 朱棣听他又卖关子,气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有话就说!” 於琛吸著凉气呲牙咧嘴的揉了揉脑袋,赶紧说道: “不过后世种地有化肥这等高效肥料给作物增加肥力,还有专用於除虫的药剂,这些大明都没有,两千斤这个数量不一定能实现,但起码一千斤是有的。” 朱棣激动的身子哆嗦起来,脸色都变的涨红,止不住的点头: “一千斤!一千斤也是好的!” 於琛说土豆亩產两千斤已经是收著说的,要知道后世土豆的亩產量,平均都在3000—4000斤上下。 考虑到古代土地与现代土地的质地可能有所不同,再加上没有化肥和除虫剂辅助,於琛便只说个两千斤。 至於一千斤…… 那不过是於琛为了更加保险一些的说辞。 按照他曾经在撒马尔罕偷摸种植过的经验,就算没有两千斤,也绝对少不了多少。 起码要在一千七八百斤之上。 但就算是亩產只有一千斤,那也比现在大明稻米的產量高出足足一倍有余! 这意味著粮食產量整个翻了一番! 忽然! 道衍和尚猛地扑了上来,抓著於琛胸前衣襟,一双三角眼瞪的老大,低声问道: “这土豆作物,除了我们,你还与何人说过?” 朱棣也瞬间换了副面孔,面带凝重之色看向於琛,目光如刀,把於琛看的一阵发毛! 於琛曾经在撒马尔罕生活过近两年时间,这一点他们不得不防。 万一於琛把这亩產千斤的高產作物给帖木儿国也留了一份,那他们就高兴的早了! 朱棣这变脸的功夫,於琛不是第一次领教了,不过他也摸出了朱棣大概的脾气。 只要他没有做太出格的事,靠著穿越者的身份,朱棣就不会动他。 “陛下放心,草民本就是汉人子孙,岂会为他国做倀,这土豆秧苗我只和陛下与大师你们二人说过。” 朱棣犹不放心,又问: “你在撒马尔罕带著这些作物,每日照料,帖木儿就不曾过问?” 於琛坦然点头,“他问过呀,不过我说只是普通草绿植,加上我平日仔细防范,他不曾见过作物果实,未曾起疑。” 道衍鬆开於琛,与朱棣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之色! 这可是亩產千斤的粮食啊! 简直就是神粮! 有了这土豆,在这世上,大明还有何惧哉! 朱棣捧著土豆秧苗看了又看,心中砰砰直跳,口中斥道: “如此重要之事,昨日为何不说!” 虽然语气严厉,但任谁都能听得出他的高兴劲儿! 於琛忍不住翻白眼,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昨日陛下也没给我机会啊,我才说到……陛下就让我滚了。” 朱棣瞥了他一眼,不与他计较,看到於琛身旁还有一株盆栽,心中一顿,一个疯狂的想法顿时冒了出来! 饶是朱棣,此刻也是紧张万分,口舌发乾,喉结上下滚动! 他颤抖著指向另一株盆栽,颤声问道: “此物莫非也是……” 於琛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回陛下,正是。” 抱起盆栽,於琛继续说道:“此物名为玉米,產量嘛……后世一亩地平均能產1000—1500斤左右,在大明种植应该也能有个小千斤。” 人感到幸福是什么感觉? 朱棣会告诉你,晕晕的,幸福来的太突然,让人感觉不切实际! 一阵头晕目眩,朱棣手中盆栽险些脱落,嚇得他赶紧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 一时间, 大殿內三人谁都没有再度开口,气氛诡异的安静起来。 朱棣和道衍两人蹲在地上,像个老农一般盯著两株盆栽看来看去,脸上的表情一会一变。 土豆的秧苗已经长到了一尺高,玉米秧苗则是堪堪有一掌的高度,还很稚嫩。 昨日他们二人还在质疑於琛穿越者身份的真偽。 现在他们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於琛定然得是从六百年后而来! 他说的都是真的! 第12章 崩坏的朱棣 “那日老僧见小施主所带的不止这两株,莫非其余的也是后世粮种?” 激动过后,道衍终於想起来那日於琛带了许多盆栽,儘管心中直呼不可能,但还是面带期盼的问了出来。 倘若那些盆栽真的全是粮种,当真是不敢想像…… “对对!朕也看到了!” 朱棣激动的鬍子颤抖! 他还惦记著於琛说他日后五次御驾亲征蒙古呢。 有了这些高產作物,还怕粮食欠缺?不把蒙古草原每一块地皮都翻一遍,他朱字倒著写! 亩產千斤啊! 等他把这些粮食推行种植下去,大明得富饶成什么样? 只怕他这永乐皇帝的功劳,比他爹朱元璋驱逐韃虏,恢復中华还要高一些。 甚至朱棣都觉得太宗这个庙號,对他而言有些低了。 可他爹是太祖,他最高也只能是太宗…… 让他失望的是,於琛摇了摇头。 “只有这两种是主要粮食,其他的是一些蔬菜和调味品。” 此时於琛也相当懊悔,穿越必备的土豆、红薯、玉米,竟然少了一样。 委实是红薯的家常做法有限,他又没有熬粥的习惯,当日出门买菜並没有採购红薯。 不然在大明也能吃上香甜软糯的烤红薯了。 “噢,对,还有这个。” 只见於琛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四方盒子,有些发皱,里面的东西一根一根的,像捲起来的书纸一样。 於琛从盒子中掏出两根,递给朱棣和道衍,自己又拿了一根。 “陛下,此物名为香菸,点燃之后吸食以振精神,但对身体有害。” 朱棣听到对身体有害,很不理解。 “既然有害,为何还要吸食?” 於琛尷尬的挠挠头,訕訕一笑。 哪个老菸民不想戒菸,但戒菸是真困难啊! “陛下莫怕,香菸对身体的危害並没有那么大,起码要连续吸食多年才会显现,如今我这里只有两盒了,不会有影响的。” 朱棣闻言拿起手中香菸看了看,问道: “如何使用?” “要用火点燃。” 朱棣朝道衍示意,后者到挨著墙边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用来点蜡烛的火摺子,又走了过来,隨后將火摺子递给於琛。 於琛接过火摺子,吹了口气,便有火光泛出,叼著烟凑了上去。 “吧……吧……吧……” “嘶……呼……” 一口下去,一股熟悉的飘飘然眩晕之感袭来。 於琛忆起了那些年在网吧包宿的岁月,那是他逝去的青春…… 菸草燃烧的味道让朱棣皱了皱眉,他想不通这东西这般难闻,於琛为何还要吸食。 但看他的样子,似乎颇为享受…… 好奇心作祟之下,朱棣接过於琛递来的火摺子,学著他的样子。 “吧……吧……吧……” “嘶……咳咳咳咳……” “第一次都是这样,多来几口就习惯了。”於琛老气横秋的解释道。 朱棣狐疑的看了看他,隨后又抽了一口。 “嘶……呼……” 对於没有任何经验的朱棣,尼古丁带来的眩晕之感更加强烈。 飘飘然的失神之中, 朱棣恍惚间好似看到了许多…… 片刻之后, 朱棣回过神来,看向手中燃烧的香菸。 现在他知道於琛为何要吸食这香菸了。 好东西…… 朱棣又猛吸了一大口,把火摺子交给一旁的道衍。 道衍整个人都惊了! 此刻朱棣蹲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吞云吐雾,毫无平日里威严霸气的形象。 这香菸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能让陛下如此沉醉? 略一沉吟,道衍也点上了…… “咳咳咳……” 大殿之內,只剩下三人吞吐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变得烟雾繚绕,在窗子缝隙射进来的阳光照耀下,似梦似幻。 於琛率先抽完,把菸蒂扔到地上,抬脚碾熄。 一般为了节省,一根烟他只抽一半就要掐灭。 但今天好歹是招待朱棣,久违的奢侈了一把。 看著还在自顾自的抽著香菸的朱棣,於琛心中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之感油然而生。 永乐大帝的形象在他心目中有些破碎了…… 原来朱棣也有这样的一面。 他这算不算把judy带坏了? 如果手机还能用,於琛一定要把这一幕拍下来。 崩坏の朱棣,妖僧道衍のまじめ。 绝对大爆! 啊! 无人分享,无人诉说…… 待香菸燃尽,朱棣也將菸蒂用脚碾熄,鼻孔里还出了两条烟龙。 於琛欣慰的点头, 不错,学的真快! 对了,当初是哪个杀千刀的教自己抽菸来著…… 朱棣显然有些意犹未尽,这种直接刺激大脑皮层,令多巴胺疯狂分泌的快感,著实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小子,你说这香菸还有多少?” 於琛立马警惕起来,捂著胸口说道:“只剩下两盒了。” “若我猜的不错,这香菸便和香料一般,也是作物製成,可能推广种植?” 於琛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也抱著侥倖的態度试验过,可惜行不通。 香菸在脱水之后又经过高温烤乾,所有活性细胞都被杀死,细胞结构被破坏,何况里面根本没有菸草种子,谈何种植。 朱棣有些失望,他看著於琛胸前的位置,犹豫了一番后,还是没有开口。 抢一个小辈的东西,实在是有失身份。 “不过这种菸草本就是外来作物,陛下若是有意,可令郑和出海时顺便寻找。” 朱棣听后,哂然一笑。 “那倒不必,朕岂能为一己私慾,耗费那般多的人力物力。” 虽然朱棣建工事,修皇陵,但这都是歷史上帝王的常规操作,他已经悠著来了。 这跟为了一己私慾,派船队漂洋过海去寻找菸草是两码事。 须知大明朝廷的船队出海一次,所费的钱財动輒百万两之多,那是个天文数字! 就拿郑和下西洋来说,据《广志绎·卷一》明確记载: “国初,府库充溢,三宝郑太监下西洋,齎银七百余万,费十载,尚剩百余万归。” 对此记载,后世有两种解说。 一是700万两这个数目,是郑和七次下西洋的费总和,平均单次航行耗费70-80万两。 二则是郑和单次出海就要费六百多万两,七次下西洋总共要费四千两百多万两白银! 於琛更倾向於后者。 毕竟郑和每次出海率领两万多人,宝船百艘,料船更多。 船员的吃喝用度,以及船只的维修消耗,都是极其庞大的。 另外就是朱棣死后,仁宗时期,朱高炽为了节省开支,填补永乐末期的国库亏空,终止了航海项目。 若是出海赚钱,朱高炽怎么可能叫停航海? 或许朱棣也知道出海项目的表面之下,从根本上来算大明是亏损的,所以不加犹豫的拒绝於琛的建议。 可於琛却清楚菸草到底有多暴利! 后世戏称,国防航母是菸民们一口一口抽出来的,並不完全是戏言。 “可是这菸草可以贸易啊,且种植的成本极低,不管是在国內售卖,还是销往海外,都绝对不愁没有销路。” 闻言,朱棣迟疑了。 “这样一份香菸,在后世售价几何?” 第13章 菸草的暴利,改稻为烟可行? “这样一盒,二十五块。” “二十五块?”朱棣皱眉,听不懂的词汇,“那是多少?” 於琛掐著手指算了起来。 按照购买力来算,此时大明一石大米的价格大约是1.5贯,一贯铜钱是一千,一两银子大约能买2石大米(地方不同,售价不同),而现代米价1.7元一斤。 折合下来,一两白银相当於后世550块上下。 后世的二十五块,在大明差不多就是0.045两白银,也就是四十五文钱。 “大概相当於大明的四十五文钱,”於琛回答道。 “竟会如此高昂?”朱棣听到这个结果不禁咋舌。 四十五文钱,相当於大明百姓一家三口的一顿饭钱了。 大明此时毕竟是农业社会,民以食为天,谁会拿著四十五文钱不去买粮食,而去买烟抽? “四十五文確实不便宜,但菸草也分优劣,好点的菸草卖的贵些,给达官显贵享用,差一点的菸草便可以卖的便宜一些,后世一些价格低廉的香菸,也就是十文、二十文的价格。” 朱棣有些动心。 十文二十文的价格就不算高了,大明如今有6000万人口,不算老人、幼童、妇女,只按四分之一人数来计算,就是1500万人。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按最低价十文的香菸,一个人平均七天消耗一盒香菸来算,一年下来就是五十盒,加起来…… 这四分之一人口,一年购买香菸所费的钱財,竟有將近八百万两! 若是再出口海外呢? 再加上税收,大明国库起码要多出一千万两白银! “嘶——!” 朱棣没想到竟有如此高的利润! 这还只是按最低廉的售价来算的,如果加上那些卖二十文、三十文、四十文,甚至更贵的香菸,大明財政能增加多少? 只需要把菸草经营权拿在手中,大明財政几乎可以翻上一倍! 只不过,此时大明还处於粮食紧缺的状態,也不能为了赚钱,轻易就把种粮的土地改成种植菸草…… 如果能確定於琛的土豆和玉米真如他所说那般高產,倒是可以在推广种植之后,分出一部分田地种植菸草。 朱棣沉思良久,缓缓开口道: “此事……日后再议,当务之急是將土豆和玉米种出来,此事便交由你去做。” “啊?我?” 於琛傻眼了。 他来大明献土豆献玉米为的是什么? 除去民族归属感之外,为的不就是靠著这份功劳能过的好一点吗? 结果还是要去种地? 那他从撒马尔罕不远万里跑来大明的意义是什么,没苦硬吃么? “怎么,你不愿意?”朱棣眯著眼看他。 “这……也不是不愿意,就是……就是……穿越前我没怎么种过地,不太熟悉……” 朱棣朝他伸出手,“再给我一根。” 於琛头疼的从怀中又取了一根芙蓉王递给朱棣。 四根了! 平时四根够他抽一个月了! “嘶……呼……, 等你把土豆玉米种出个结果,无论是保护傅安使团之功,还是献上高產作物的功劳,朕一併给你算了,保你衣食无忧,子孙后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当真!” 於琛腾的站起来,双眼放光! “陛下你看人真准! 其实我从小家中很是穷苦,小时候常跟家里人下田劳作……” 於琛小时候在农村长大是真的,但確实没怎么种过地,只有在收穫季节农忙之时会去帮忙。 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 朱棣看著於琛混不吝的模样,笑著摇了摇头。 这小子,还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他今日唤於琛前来,本是想继续了解大明日后的歷史。 但种植土豆玉米这件事,更加紧要一些,只能日后再从长计议,反正於琛也跑不了。 …… 当於琛再度走出华盖殿时,已是傍晚时分了。 因皇宫內没有可以耕种的土地,明日朱棣会派人在皇城周围给於琛圈一个地方,供他种植玉米土豆。 “不就是种地吗,简单~”於琛自我开导著,往小院的方向行去。 殿內。 朱棣將那根烟抽完,將菸蒂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脸色骤然变了。 “去,把那个逆子叫来!” 朱棣口中的逆子,自然是抢於琛午饭的朱高炽。 此时,他已经化身为朱高炽最严厉的慈父! 门口处,贴身侍从太监马云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 与此同时, 东宫。 朱高炽正抱著个空碗,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妻子和儿子吃饭。 朱高炽如今已经有两个儿子,分別是太子妃张氏所生的长子朱瞻基,和妾室李妃生的朱瞻埈。 朱瞻埈如今一岁不到,还留在母妃身边照顾。 桌子上,朱高炽的饭碗已经空了,碗中乾乾净净,像是刚洗过的一样,膳房给他的那点饭还不够他塞牙缝。 得亏中午多吃了一份,这会饿的还不是那么厉害。 只是再过一会儿,腹中食物彻底消化完,就要开始难受了。 明天怎么办呢,再去抢青锁就不合適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太子,得顾及身份。 他看著太子妃张氏和儿子朱瞻基吃肉又吃菜,不停的吞咽著口水。 有心让他们分给自己一点,可……一旁还有太子詹事騫义盯著。 朱棣给他下了死命令,不能让朱高炽多吃一口东西。 太子詹事本就是东宫属官之首,要为太子的一切言行起居负责。 加上騫义做事认真,且朱棣跟他说这是为了太子的身体著想,騫义便恪尽职守的看管著朱高炽,不给对方一点可乘之机。 时不时还会出声警醒: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朱高炽戴上了痛苦面具。 除了騫义,东宫的其他属官,比如左春坊大学士黄淮、左諭徳杨士奇、太子洗马杨傅,也都接到了朱棣的口諭。 就连东宫的侍从太监宫女,都被朱棣悄摸换了一些,可谓是全方位监视! “爹爹,你就別看了,皇爷爷不让我们帮你,皇爷爷说这都是为你好,”朱瞻基吃的小嘴上都是油,义正言辞的说教自己的父亲。 张氏看著朱高炽可怜的模样,又好笑又心疼,但也有心让朱高炽减肥,不管他怎么眼神哀求,都没有动摇。 眼看两人都已经吃完了,朱高炽才依依不捨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就寢休息。 儘管现在还很早,可他需要保存每一分体力才行,否则只会饿得更快。 这时, 马云来了。 “太子殿下,陛下唤你去华盖殿。” 朱棣的命令朱高炽不敢违背,哀嘆一声老老实实跟著马云离开。 没走几步,没有吃饱肚子的朱高炽就已经气喘嘘嘘。 “马总管……父皇……叫我,所为何事?” “奴婢不知,陛下只命奴婢来唤太子殿下。” 来到华盖殿时,朱高炽一脑门的汗,但见到朱棣,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见朱棣手持竹板,正站在那里瞪著他! “逆子!过来!跪下!” 朱高炽哆哆嗦嗦上前,颤声问道: “爹,怎么了这是……” “你还敢问,自己做过什么好事不记得了!” 朱高炽心中一沉,知道是中午多吃了午食被朱棣发现了。 不应该啊,他为了保险,特地绕远去了御园,还把宫女都清退了,这都能被发现? “跪下!”朱棣又是一声怒喝! 朱高炽一惊,缓缓跪伏在地,撅起了屁股。 朱棣扬起手中竹板便抽了上去! 这一夜,朱高炽叫的格外悽惨…… 第14章 被朱高炽惦记上了 一夜过去, 隨著太阳再度升起,应天府逐渐热闹了起来,各行各色的人都投身於自己的事业中。 而在皇城內,东宫之中。 刚刚睁开眼的朱高炽便忍不住呻吟起来。 “哎哟……” 趴在床上的朱高炽动了动发酸的脖子。 昨夜朱棣將他叫去华盖殿,不由分说餵他吃了顿板子,屁股受了伤,只能趴著睡。 这对肥胖的朱高炽来说是种折磨。 体形过重,趴在床上不仅压的难受,喘气也很困难。 朱棣有多少年没打过他了? 他已经记不清了。 但是昨夜,他是被几名太监抬回来的…… 门口的宫女见朱高炽醒了,便去叫太子妃张氏,不一会儿,张氏来了。 朱高炽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看来人,伸手喊道:“水,给我倒杯水。” 张氏拿起桌子上的水壶倒了一杯,顺著朱高炽的姿势一点点餵他喝下。 “太子爷,你说皇帝这两天是怎么了,不给你吃饭也就罢了,动起手来还这么狠。” 此刻朱高炽趴在床上,上身穿了层薄纱衣,下身却因屁股上的伤势不著寸缕。 本来白白嫩嫩肉嘟嘟的翘臀,此时已经变了副模样,一道道伤痕遍布。 张氏看著伤口,触目惊心。 其实要说伤势也不重,怪就怪在朱高炽从未锻炼,身上肌肤娇嫩无比。 这样一顿板子,若是抽在於琛身上,痛则痛了,第二天多半都不影响正常走动,顶多是不方便坐臥。 可朱高炽一这身肥肉,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娇嫩,吹弹可破。 朱棣几板子下去,朱高炽的屁股便皮开肉绽。 对於娇贵的太子爷来说,这算是身负重伤了。 “我也不知道啊,好好的,他这是唱的哪门子戏……” “瞻基用过饭了?”朱高炽关心起自己儿子。 “吃过了,已经去跟先生读书去了。”张氏答道,说完吩咐一旁的宫女去给朱高炽备饭。 少是少了点,但也不能不吃。 宫女很快將朱高炽的早饭取来,张氏餵他一口口吃下。 朱高炽一边吃,一边想著这两日所发生的离奇之事。 他就算再怎么不受宠,朱棣也不至於想出不给饭吃这招来折磨他,且两日之前根本没有任何徵兆,突然就下令让他节食…… 难道是汉王和赵王? 朱高炽摇了摇头,他跟那两兄弟虽然不怎么亲近,但最多也只是拌拌嘴,哪会出这么狠的招。 此时只是永乐三年,朱高炽与朱高煦朱高燧兄弟之间的矛盾远不如后来强烈。 直到朱棣逐渐年迈,朱高炽和朱高煦才手段齐出的互相爭斗,甚至差点再度上演了玄武门的戏码。 此时朱棣正值壮年,谁也不敢做的太过分,都知道朱棣跟太祖朱元璋一样,重亲情,重家人,天天闹得兄弟不睦,只会適得其反。 朱高炽对此心知肚明,儘管汉王眼馋储君的位子,但一直都克制的很好。 那问题来了…… 朱棣为何会在短短两日时间,对他的態度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他忽然间想起昨日的宫女青锁。 她说宫里有个於公子,这个人朱高炽之前从未听说过,有点可疑…… 这个於公子是从哪冒出来的? 按理来说,皇宫之內突然多出个身份不明之人,他这个太子不应该不知道啊,何况还是个男子。 细细思索片刻后,朱高炽又记起傅安使团回朝那天,他看到少师道衍从使团中带了一人提前离去。 那天他忙著安排使团成员,以及朱棣召见帖木儿国和卡斯蒂利亚国使者之事,就把这件事忘却了。 现在想来,可不就是此人。 多半是八九不离十…… 关键是时间都对上了,那日道衍將人带走,第二日朱棣便下令让他节食。 对了,对了,都对上了! 原来这廝才是罪魁祸首! 一想起这两日饿肚子受的苦,朱高炽就欲哭无泪。 谁能想到大明堂堂太子居然每天连饭都吃不饱? 姓於的,你等我屁股伤好了! 朱高炽咬牙切齿心中恨恨想道。 …… 另一边, 於琛仍在那方小院之中,安静的等待。 朱棣告诉他今日会有人来安排耕种事宜,直到现在还迟迟不见人影。 太阳缓缓划过头顶…… 用过午饭之后,终於有人敲门。 青锁快步上前,把门打开。 来的是个中年男子,身著官服,头戴纱帽,补子上绣著锦鸡,腰佩犀带。 在他身后还有两人,看著像是属官一类的。 於琛对大明朝官员官服所代表的官阶不甚了解,不知道此人是个什么角色。 但对方大小是个官,於琛一介草民,还是老老实实主动上前行礼打了个招呼。 “草民於琛,不知阁下尊號?” 那中年男子惊疑的看了看他,也回了一礼,稍显隨意。 “夏元吉,任户部尚书,陛下命我来为你做些准备。” 此人无官无爵,为何能住在宫中? 且还有侍女隨身服侍。 於琛没想到,朱棣竟然派了这么一个大人物过来。 好傢伙,户部尚书! 虽然到了明朝中后期,六部尚书都降到了正二品或从一品,但现在的六部尚书可都是一品大官,手中权力大的没边。 也是见到国家领导人了,於琛想到。 不对啊,在大明哪个国家领导人能大过朱棣? 他都跟朱棣一起抽过烟了,为何还要对夏元吉户部尚书的身份感到惊讶? 这一点要改, 不然容易显得他没见过世面…… “原来是夏尚书,久闻大名,久仰久仰,”於琛客套道。 夏元吉点点头,並未多说什么,而是问起了正事。 “陛下说你这里有一些奇特作物,弥足珍贵,可否让本官一看?” 於琛便带著他走到院內,那些盆栽就在屋檐下摆著。 夏元吉蹲下了身子,仔细端详这些作物。 他从朱棣的话中听出了对这些作物的重视,仿佛他不配合於琛把这些作物种好,就是天大的罪过一般。 朱棣还说这些作物產量奇高, 高又能高到哪儿去? 夏元吉心中存疑,又看这些作物平平无奇,疑惑更甚。 看了半天,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不过凑近之后,在这些盆栽之中能清晰闻到金汁黄泥的味道,看来此人照顾的也算用心。 “这些作物,对地质可有要求?”夏元吉问道。 第15章 高產粮食的重要性 於琛上前,指著土豆的秧苗说道: “此物名为土豆,果实位於根部,所种植土壤需鬆软一些,便於汲水,好让果实膨大生长, 此物名为玉米,根系发达,所以在种植之前,需深深的將田地翻犁一遍, 此物名为辣椒,根茎怕水,应起垄种植,或在土地中加以河沙避免积水……” 於琛一一將几种作物习性道出,在帖木儿国的那段时间,让他积累了不少经验。 他虽然没怎么种过地,但身为曾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小时候田间地头是常去之地,大人们如何种植粮食作物,不经意间便看了一遍又一遍。 犁地、埋种、浇水、施肥,不外如是,不同作物只在对土壤和肥力上面有不同需求,耕地和自留地逐渐也就被划分开,分別种植主粮和蔬菜瓜果。 正因为有著对於如何种植这些作物的基本认知,於琛才没有把这些从后世带来的珍贵物种给糟蹋了。 夏元吉將於琛的话在心中记下,沉思片刻后,道: “这些作物根性不一,我需派人好好整理出一块田地,需两日时间。” “无妨,现在我手上总共就这几株,还能在盆中养上一段时间,”於琛摆了摆手道。 夏元吉听后,起身告辞。 “对了,陛下与我说小郎君你这些作物產量奇高,究竟几何?” “陛下没跟你说?” 夏元吉摇了摇头。 於琛失笑,估计是朱棣对他说的高產量不够信任,所以没有告诉夏元吉实情,以防日后真种出来產量不达標,闹了笑话。 朱棣没有这个自信,於琛有啊! 土豆和玉米一亩地能產多少他心里门清! 只见他神秘兮兮的凑到夏元吉跟前,低声说道: “方才说的那玉米,亩產將近千斤,土豆则更优,亩產或能达两千斤……” 夏元吉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 小郎君,此事可是陛下亲自吩咐的,事关重大!容不得说笑!” 於琛看他这般反应,一脸你还太年轻的样子道: “你放心,我跟陛下也是这么说的,不然,陛下如何会让你堂堂户部尚书来亲办此事?” 夏元吉怔怔无言。 他不知道於琛所言是真是假,但想来也没人敢在朱棣面前扯谎。 如此一来,这事性质就不同了。 他原本想於琛的那些作物或能跟水肥丰茂之地的稻米產量相当,或是能高出一些,亦或者是在味道上更有优势。 那也不过是大明多了一种可以食用的粮食,或能和稻米小麦一般,成为主粮。 可若是產量高达千斤…… 只要这些作物便於储存和运输,便能直接当做主粮大面积推广种植,户部粮食一直紧缺的问题很快便能迎刃而解! 一千斤吶! 身为户部尚书的夏元吉岂会不知其中的重要性! 只靠著土豆和玉米这两种作物,便能在短短数十年之內,让大明彻底解决粮食危机! 往年大明各地遭了灾,要么是朝廷拨粮賑灾,要么是从其他省份借粮救济灾民。 可粮食的数量就那么些,各处都没有余粮,往往紧锣密鼓的筹备许久,筹到的粮食也只是杯水车薪。 偏偏黄河还常年泛滥决口,朝廷年年都需要组织賑灾,再碰上其他地方有个蝗灾、旱灾,掌管粮库的户部首当其衝就要站出来顶著,他这个户部尚书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只要將土豆和玉米种出来,情况就能瞬时得到缓解! 这……还真是天大的大事! 深深吸了口气,夏元吉將激动的心情平復,郑重点头! “某知道了,这便去准备!” 说完,他带著两名属官风风火火的离开! 於琛顺手关上院门,往里走去。 青锁跟了过来,轻声道: “於公子,方才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什么。” “便是,你说那些……”青锁指著屋檐下那些盆栽,“这些秧子能產千斤粮食?” “对啊,怎么了?”於琛点头。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了这些粮食真好,青锁小时候就是因为家里粮食不够吃,才送进宫的。” 小姑娘低著头,柔柔弱弱的说道,略带伤感。 於琛身形一滯,他看了看青锁,隨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盖是因为穿越到这里之后,先是在撒马尔罕抱上了帖木儿的大腿,之后来到大明又直接入了皇宫。 从始至终,於琛都是吃喝不愁的状態。 他差点都忘了大明朝是极其缺粮的,天底下多数的老百姓,每日都吃不饱肚子。 碰上灾荒年月,大批百姓被饿死更是常態。 青锁是运气好,被选中入了宫,可天底下还有多少个青锁? “你入宫之后,可曾回家看过?” 青锁摇了摇头,“不曾,宫女一旦入了宫,就是没有家的人了,一辈子也出不了宫。” 宫女能否离开皇宫,在许多朝代情况也不一而同。 譬如汉朝时,宫女到了二十五岁还未被宠幸,便允许出宫,还可获得一定的嫁妆,好让他们重新生活。 而像唐朝和明朝,宫女便终身不得出宫,甚至有的在皇帝下葬时,无子嗣的低阶嬪妃和宫女需陪皇帝一起殉葬。 “白头宫女在,閒坐说玄宗,”指的便是这一现象。 於琛想起了朱祁镇,这位叫门天子的一生都不光彩,但唯独废除了妃子殉葬制度,便有了他的可取之处。 不过记载也只是免除了妃子殉葬,宫女是否能免除殉葬的结局於琛不得而知。 於琛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掛起,其他人的命运如何,他从不关心。 但看著眼前小小的青锁,於琛第一次对宫女这一群体的悲惨命运有了具象化。 这皇宫之內,有成千上万的宫女,她们大多数的结局都要成为殉葬的牺牲品。 当初没有饭吃为了活命入宫,最后还是要把债还上吗? 於琛打了个寒颤,他突然觉得皇宫也未必是个好地方。 他轻轻的拍了拍青锁的小脸蛋,说道: “看在这几天照顾我的份上,等我发达了,就请陛下许你出宫,再给你一笔嫁妆,找个心仪之人嫁了,相夫教子好好过日子。” 青锁抬起头,脸上带著笑容。 儘管她觉得於琛说的难以实现,却仍为这番话高兴。 “那,青锁在此先谢过公子。” 第16章 徐妙云得知真相 於琛再次给那些盆栽都浇了水后,往屋檐下摆著的椅子上一靠。 “感谢光靠嘴说可没用,来给我按按肩。” 青锁是逆来顺受的性格,顺从的上前,在於琛肩膀处揉捏起来,令他舒服的哼唧出声。 “力气再大一点,我吃劲儿……” 另一边, 华盖殿。 朱棣正端坐在摆满奏摺的案台后方,眉头紧皱。 在他身旁,徐妙云不依不饶得数落著他。 “今日你必须给我个解释,太子到底哪里招惹你了,竟下那么重要的手,我刚才去看过了,几日都下不了床!” 朱棣对朱高炽朱高煦兄弟几个偏心,徐妙云是知道的,但朱棣一直做的也不是很过分,她便没说过什么。 可到底是他的儿子,朱棣无缘无故不让太子吃饭也就罢了,怎么还真动了手,把太子打的被人抬回东宫。 偏心到这个程度,徐妙云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太子好歹是大明储君,朱棣这样对待他有什么好处? 传出去不成了別人眼中的笑话? “老二是你儿子,你知道疼,太子就不是你生的?她可是当年太祖皇帝亲封的世子!” “平日里你向著老二也就算了,再怎么对太子不满,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 看著眼前朱棣一言不发,徐妙云越发觉得是被她说中了,指责的话语更是不停。 终於, 朱棣受不了了。 他这么做明明是为了朱高炽的身体,徐妙云喋喋不休的指责倒真像是他刻意针对朱高炽一般。 他承认以前是对朱高炽有过偏见,但那早已经过去了。 时至今日朱高炽做的一切朱棣都看在眼里,他心中已经认可了朱高炽的所作所为。 现在朱棣心中最多也就是在朱高炽和朱高煦两人之间仍有些举棋不定,可要说偏心,就属於无稽之谈了。 本不想將未来之事告诉徐妙云,可现在看来已经无法再继续隱瞒。 他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导致他跟他的皇后离心离德。 尤其是在於琛告诉他,徐妙云会在永乐五年离世之后。 “停停,你说到现在该歇歇了,你不就是想知道原因吗,告诉你便是。” 徐妙云停了下来,朱棣这么一说,她还真有些口渴。 “你说,说不出一二三来,以后你就別去乾清宫了!” 朱棣无奈的看她一眼,隨后朝一旁挥了挥手。 立在一旁的马云会意,带领著殿內一眾太监宫女退了出去。 徐妙云见他神神秘秘的,面露疑惑之色。 “前两日宫里来的那个毛头小子你还记得吧。” 徐妙云頷首,她如何不记得。 宫中本就很少有陌生人出现,且那青年喜爱草绿植,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他是从撒马尔罕跟傅安一起回来的。” 徐妙云皱了皱眉,不清楚这两件事八竿子打不著,朱棣提来做什么。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上立的规矩,你与我说这些做甚么?” “你听我说完!”朱棣拉下了脸,徐妙云的误会让他很是不爽。 “他叫於琛,说是从六百年后来到大明,从天而降,落在了撒马尔罕……” 徐妙云秀眉挑了起来,显然朱棣的话让她震惊不小。 这般离谱之事,一听就是江湖骗子胡编乱造! 但她还是耐著性子没有出声,听朱棣继续说著。 “起初我也不信,但傅安也言之凿凿说是亲眼所见,后来傅安回朝,我便让道衍接他进宫,细细询问……” 朱棣將那日於琛所说之事一字不落讲了出来,徐妙云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后面的震惊,逐渐又变成悲伤。 於琛说她会在永乐五年患病离去她不害怕。 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太过有限,多数人都难以寿寢正终,这些年她见得多了,对於死亡並没有太过恐惧。 但说到她的儿子们一个个下场悽惨,太子仅在位不到十月时间就薨毙,汉王朱高煦更是被她的大孙子置於鼎中炙死,徐妙云就眼前泛黑,差点晕了过去。 还好朱棣眼疾手快,起身扶住了她。 “这,这……” 徐妙云心乱如麻,一时语塞。 “所以那日你才令太医去乾清宫……” 朱棣点头。 徐妙云顿时明白了,朱棣是因为听了於琛所说之话,才会让朱高炽节食,才会在得知朱高炽偷吃了於琛的午食后大发雷霆! “可,陛下如何知道这於琛说的是真的?无凭无据……” 朱棣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隨后道: “我也希望他说的是假的,但我不敢赌,他说弘济死於肥胖,我岂能不管不顾? 还有他说的那些从后世带来的高產作物,亩產可达千斤,这种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等他把那些土豆玉米种出来,便知晓他到底是不是后世之人。” 亩產千斤的粮食。 在这个粮食產量仅有不到四百斤的时代,任谁听到都难以不动心,徐妙云也不例外,心中便矛盾起来。 一方面希望於琛所说,朱高炽兄弟几个的悲惨结局是假的。 一方面又希望那些能亩產千斤的粮食是真的。 “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要教训太子了。” 徐妙云点了点头,似乎对刚才对朱棣的不理解感到有些羞愧。 朱棣將心中的秘密说了出来,好受许多,脸色也缓和不少。 他走到徐妙云跟前,弯腰揽住对方的肩膀宽慰道: “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想你跟我吵,你也不要多想,於琛所言真假难辨,此时还不必杞人忧天。” 徐妙云苦笑一声: “如何能不多想?万一真如於琛所言……” “就算是真的,我们已经提前知道未来之事,不让它发生便是,乳岩也並非不治之症,还有两年时间……” “我担心的是太子,於琛说死於肥胖也不过是猜测,万一还有其他原因呢?我就怕太子受了罪之后,还是没能逃过那个坎儿。” 朱棣一愣。 看著自己皇后忧心忡忡的模样,他有些后悔说出实情了。 他的本意是让徐妙云理解自己,现在理解是理解了,只怕以后会整日提心弔胆的…… 第17章 庙號成祖?朱棣红温了 片刻之后, 於琛所在的庭院內。 享受完了青锁的捏肩捶背,於琛已经袒胸露乳的靠在椅子上睡著了,青锁在一旁扇著扇子。 於琛没有暴露癖,只是天气较热,敞开胸口凉快一些。 “叩叩叩……” 有人敲门。青锁快步过去,將院门打开,来人是马云。 於琛是被青锁摇醒的。 “小郎君,陛下召见,跟咱家过去罢。” 於琛揉了揉眼睛,將恍惚的意识聚集起来。 “公公稍等,待我洗把脸,精神一下。” 青锁很快打来了水,於琛洗过之后,终於没了困意。 “走吧。” 两人一路来到华盖殿,马云留在外面,让於琛自己进去。 於琛猜想著是又要讲故事了,旋即推门而入。 扑面而来的凉爽气息让於琛暗道爽快。 在这个没有风扇,没有空调的时代,也唯有皇亲国戚这样的高门大户能使上冰块解暑降温。 出乎於琛意料的是,徐妙云也在殿內。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读 】 今日这是换人了? 於琛並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人家夫妻两人是一家子,自然没什么不能说的。 “草民拜见陛下,拜年皇后娘娘。”於琛规矩的上前行礼。 “免礼了,坐吧。” 坐? 坐哪?你自己都站著呢。 於琛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脚下有个蒲团。 待遇提升了啊,不用席地而坐了…… 於琛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后顺势坐了下来。 “谢陛下,不知陛下叫草民前来,所谓何事?” “自然是大明的未来,接著你上次说的,继续往下讲。” 於琛想了想,“我上次说到哪来著……哦对,汉王。” 猛然间朱棣脸色巨变,恶狠狠的瞪著他。 於琛訕訕的嘿嘿一笑:“那个说完了,那就说下面的。 仁宗之后,便是宣宗上位,也就是陛下的好圣孙朱瞻基,他上位之后,继承了仁宗遗志,更在成祖和仁宗的治国基础之上加以改进,整顿朝纲,实行休养生息,体恤爱民,与仁宗被后世並称为仁宣之治……” 朱棣突然眯起了眼睛。 刚才他听到了什么? 成祖仁宗? 成祖是谁?他爹不是太祖吗? “你刚才说……成祖?”朱棣打断了於琛。 於琛眨了眨眼睛,“对啊,成祖就是陛下你啊。” “放屁! 你在胡说什么!” 朱棣大怒色变!抖著鬍子大声喝道!口水差点碰到於琛脸上。 “朕为太祖之子,庙號应当为宗!怎么会是成祖?!” 他现在又有些怀疑於琛穿越者身份的真实性了。 只有开国皇帝的庙號才能带祖字(不算清朝),以彰显开创王朝的功绩,后世子孙最多被称为太宗、高宗、体现其继承与发展。 於琛一个后世人,岂会不知? 但凡有点常识,如何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的庙號若是成祖,岂不成了欺师灭祖的乱臣贼子! 虽然朱棣以靖难夺了自己侄子皇位这件事不光彩,但他也是朱家宗室血脉,是皇室正统! 自朱棣上位以来,所做的一切事也都是在巩固他皇位的正当性,正统性。 结果於琛告诉他,等他死后子孙给他取了个成祖的庙號。 那不等於告诉天下人,是他朱棣亲手造了他爹朱元璋的反? 等百年之后,他有何顏面去见朱元璋? 朱棣气的想要吐血,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气,一副要吃了於琛的样子! 徐妙云对此也感到不对劲。 於琛说朱棣死后是朱高炽继位,再往后是朱瞻基。 这两父子徐妙云很清楚,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朱棣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怎么会给朱棣起一个成祖的庙號。 “於小郎君,你还是说清楚些好,其中是否有內情,陛下的庙號为何会是成祖?” 迎著朱棣恐怖的目光,於琛缩了缩脖子。 给朱棣讲大明未来的歷史真是个苦差事,这傢伙脾气太不稳定了。 听故事就好好听嘛,干嘛这么凶?庙號又不是他给取的…… “陛下明鑑,一开始陛下的庙號確实是太宗,只是到了陛下的……” 他低头数了数,继续说道: “到了陛下的第六世孙,为明武宗朱厚照,因其没有子嗣,便由武宗的堂弟继承皇位,號明世宗朱厚熜。 原本按常理,朱厚熜继承皇位,就等於放弃了藩王的身份,但他当上皇帝之后却反悔了,於是顶著满朝文武反对的压力,力排眾议,甚至打死了17个反对的大臣,最终將他亲爹兴献王朱祐杬的牌位迁入太庙,庙號明睿宗。 按照天子七庙的礼制,太庙殿只能供奉七位帝王的牌位,陛下便是当时皇帝的第九世祖,按『亲尽则祧』的原则,需將陛下移出太庙……” 朱棣听到这里,已经感觉呼吸困难了,於琛的意思,他大概听明白了。 这个名为朱厚熜的不肖子孙,为了他的亲爹,把他这个祖宗当猴耍! 於琛看著已经红温的朱棣,心中有些发怵,不会再把朱棣气晕过去吧?咬了咬牙还是选择继续说。 “但陛下毕竟功绩卓越,也或许是朱厚熜知道这么做对不起你,於是將你的庙號从太宗改为成祖,获得万世不祧之资格,將仁宗的牌位移出太庙。” 朱棣捂住了胸口,咬著牙艰难骂了一句: “混帐!” 他此刻恨不得和於琛一样,穿越时间长河到朱厚熜这个不肖子孙面前,亲手把他废了! 原本以为其中缘由有多曲折复杂,结果却只是因为他不肖子孙的私心而已。 也就是时间上隔得太遥远,但凡朱棣在有生之年能见到他,绝对不会让他活著长大! 於琛点点头,他也觉得嘉靖有些混了。 说好了继承皇位就放弃藩王身份了,你要不愿意朱厚照可以去找別人,结果答应了之后仗著人家死了你又反悔。 这是不讲信用啊! 你一个皇帝都不讲信用,得教坏多少小朋友? 怪不得宫女要勒你脖子。 徐妙云已经起身让出座位,扶著大喘气的朱棣坐了下来。 朱棣这次好歹是顶住了,没有晕过去,过了好半天,缓过劲来,也想开了。 这些后世发生之事,在提前得知的情况下是可以改变的。 只要让朱高炽成功瘦身,避免因肥胖早死的命运。 或是在朱瞻基长大之后,改变一些事情,比如婚配对象,这一点於琛肯定知道,就可以避免朱厚熜这个不肖子孙的出现。 第18章 好圣孙也短寿?全都是短命鬼? “接著说罢。”朱棣缓缓开口。 於琛却有些犹豫了。 因为接下来这位更是重量级,他不確定朱棣还能不能抗住。 “陛下,要不……改日再说吧,毕竟龙体重要。” “哼!”朱棣哼了一声。 “朕都不怕,你怕什么?莫非我朱家后代皇帝,还有比这朱厚熜更加混帐的?” 於琛没有开口否认。 这让朱棣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还真有啊? 朱棣与徐妙云对视一眼,两人均是目光复杂。 “陛下,要不还是算了,来日方长……”徐妙云也开口劝道。 她是真担心自己的丈夫。 刚才所讲朱厚熜將朱棣庙號改为成祖这件事,就差点把朱棣气出个好歹。 若是於琛接下来要说的,比那朱厚熜给祖宗更改庙號一事更甚,谁知道朱棣能不能承受住打击。 但朱棣此刻却已经上头了,脾气上来就是不信邪。 他就不信,他的后代子孙会有那么多不成器的! “不必!接著说!”朱棣一摆手。 “这……” 於琛把目光转向徐妙云,后者看了看目光坚定的朱棣,无奈的朝他点头。 “那我可就说了啊……” 朱棣不耐烦道:“囉囉嗦嗦的做什么,说!” 於琛怎么看怎么觉得朱棣此刻状態还是有些不稳定,有心想让他再缓一会儿。 “娘娘,草民说了这么多,有些口渴,还望娘娘给草民杯水喝。” 徐妙云猜出了他的心思,露出讚许的眼神。 此时殿內就他们三人,徐妙云便起身亲自给於琛倒了杯水,走到他身旁递给了他。 於琛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这可是徐皇后亲自给他倒的水啊! 说出去谁能相信? 於琛喝了一口,味道竟甜丝丝的,还带著些瓣的清香,应当是特製的露饮。 对於这杯徐妙云亲自倒的露饮,於琛考虑到这可能是他此生仅有的一次宝贵体验,所以小口小口的细细品尝。 朱棣就这么静静的看著他,对他这幅土包子的模样,感到有些好笑。 同时心中也有了一股异样的报復的爽快感。 以往都是於琛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的事情总是让他这个皇帝一惊一乍,可以说毫无皇帝威严。 现在看到一杯露饮就让於琛宝贝成这样,这让朱棣终於在心理上找到一丝优越感。 臭小子不过如此…… 这露饮,不过是朕的日常罢了! 待於琛將杯中水喝完,把杯子递还给徐妙云。 “谢皇后娘娘。” 转过头再看朱棣,比刚才那会已经稳定多了,甚至还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水也喝了,接著刚才的说吧。” 於琛点点头,道: “宣宗上位之后,励精图治,整顿朝纲,体恤爱民,但是却有个小毛病,喜欢斗蛐蛐儿。” 朱棣不以为意,“斗蛐蛐算得什么,閒暇之余作乐,谈何毛病。” 朱瞻基本就是朱棣喜爱的好圣孙,此前又听到於琛说,他会和朱高炽为大明带来仁宣之治。 在隔辈亲的加持之上,朱棣对朱瞻基便更为喜爱。 孩子喜欢斗蛐蛐就让他玩嘛,何必如此吹毛求疵? “额……宣宗对斗蛐蛐的喜爱到了痴迷的程度,曾荒废过一段时间国事,令得民间也盛行此风气,蛐蛐的价格扶摇直上,被后人称作『促织天子』。” 《明朝小史》里曾记载: “帝酷好促织之戏,遣取之江南,其价腾贵,至十数金。时枫桥一粮长,以郡督遣,觅得其最良者,用所乘骏马易之。妻妾以为骏马易虫,必异,窃视之,乃跃去。妻惧,自经死,夫归,伤其妻,且畏法,亦经焉。“ 说的便是宣宗痴迷於斗蛐蛐,经常派宫中宦官去民间搜罗上好的蛐蛐。 后来他感觉北京的蛐蛐不够好,於是特意派苏州知府协助协助太监採办。 这苏州知府费尽心思找到了当时最好的蛐蛐,用自己的好马给交换了过来。 知府的妻子得知此事,认为用良马交换的来蛐蛐肯定不同寻常,便在知府离家之时私下观看。 结果一不留神让蛐蛐从罐子里跳走,找寻不见,担忧皇帝怪罪,想不开便自杀了。 等知府回家后,同样是惊惧异常,遂也自尽。 虽然《明朝小史》中记载的史料真假参半,难以辨证,但朱瞻基確实对斗蛐蛐过於上心,以致劳民伤財,被后人詬病也是不爭的事实。 否则也不会有“促织天子”“蛐蛐皇帝”的名號。 “宣宗执政的十年时间,说到底还是让大明发展的更为繁华,酷爱斗蛐蛐一事虽然被世人詬病,但终究是瑕不掩瑜。” 朱棣听后略作沉吟,朱瞻基这个好圣孙可是他最看重的接班人,岂能因斗蛐蛐一事荒废国事,以至於被世人议论? 看来日后对朱瞻基的教育问题也得更加抓紧才行。 接著, 朱棣歪著头看向於琛,目光探究。 你小子刚才犹犹豫豫,我还当有什么大事,原来就这啊? 虚惊一场。 於琛猜出了朱棣的意思,心想你可坐稳了,別从椅子上掉下来。 正准备开口,徐妙云却先出声了。 “於小郎君,你没记错罢,詹基如何只执政十年时间?” 她这么一说,朱棣一愣。 徐妙云不提,他还没反应过来。 於琛说他儿子只上位十个月就薨毙也就罢了,怎么好圣孙也如此短寿? 甚至徐妙云不提此事,他竟有一种,朱瞻基比朱高炽多活十年,已经很划算的错觉。 现在回过味来…… 怎么他儿子他孙子,都成了短命鬼了? “先前你说太子因过度肥胖危及健康而死,詹基又是因何缘故,莫非也和太子一样?”朱棣疑惑问道。 於琛摇摇头,道: “史书並未记载宣宗肥胖,相反倒是个身形矫健能骑马统兵的形象。” “那到底是为何?” 朱棣急了,他的好圣孙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啊! “陛下莫急,据史书记载,和后世史学家推断分析,宣宗早亡有三方面原因。 一是宣宗喜欢斗蛐蛐,而斗蛐蛐所用的罐子器具可能含铅性涂料,铅在后世属於重金属,对人体也是有害的,宣宗日日接触,可能是铅中毒,导致免疫力低下,所以身体状態每况愈下。 二则是过度劳累,导致精力损耗过度,大明朝因太祖废除相制,皇帝的工作量是歷朝中最高的,极其消耗精力, 不仅仅是仁宗与宣宗,除了太祖皇帝与陛下,大明后代皇帝九成寿不及40,只有刚才跟陛下说的明世宗朱厚熜,他活了60岁。 第三点涉及到后世医学上一个名为遗传病的观念,部分人认为……陛下的子孙后代,可能带有某种遗传病,身体本就弱於普通人。” 第19章 坐稳了!Judy! 朱棣皱著眉,面色凝重!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他的子孙后代怎么全都如此短寿? “遗传病?那是什么病?” 古代並没有遗传病的概念,因为知识的普及性过低,甚至有不少人对近亲结婚的危害也並不了解。 头疼脑热中风,或是战场上因受伤而患病朱棣是知道的,遗传病却从未听说过。 他不明白,这遗传病到底有何厉害之处,竟能让他的子孙后代全部短寿! 於琛挠了挠头,口中“嘖”了一声。 遗传病这个概念太抽象了,涉及基因和遗传,对於此时连感冒发烧都可能成为致命病症的大明,他该如何跟朱棣解释? “遗传病……就是……比如……一男一女相结合,若是其中一方,或是两人都有先天不足之症,就像心病这种,心臟不好,容易心痛、心悸,受不得惊嚇,那么他们所生下的孩子,就有极大的概率同样患有心病……” 於琛磕磕巴巴的说道,他已经尽最大可能让朱棣能听明白。 古代没有心臟病的精准命名,而是將和心有关联的一切病症统称为心病,就和脑疾一样,涵盖的病症范围极广。 朱棣捋著鬍子,缓缓道: “你的意思是说,父母身上的疾病,会传给孩子?”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无稽之谈!” 朱棣忽然斥了一声,吹鬍子瞪眼,显然是不相信於琛所说。 “如此荒唐之事,也就是你能说的出来,父母是父母,孩子是孩子,明明是两个人,如何会一代又一代的得同一种病?” 於琛就知道…… 没文化,真可怕。 他想了想,又道: “那我说点常见的,若是一男一女两人相貌好看,那生下的孩子一般也会相貌出眾,可若是父母面貌丑陋,生下的孩子则多半好看不了,这便是遗传……” 这一点朱棣倒是能理解,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他见的不少,確实和於琛说的一样。 “还有,若是父母其中一人精神有问题,说通俗点就是人们口中的疯子,思维不正常,生下的孩子便很有可能从小痴傻, 人的相貌继承於父母,这些都是先天的,很难后天改变,同理,父母若是有先天不足之症,便也会遗传给下一代,这在后世便被称为遗传病。” 朱棣听完,有些茫然的望向徐妙云。 照於琛这么说,岂不是他夫妻二人体內有先天不足之症,才会让后代子孙难以长寿? 徐妙云也懵了。 她第一次听到遗传病这种理念,一时间难以接受倒是其次,她更加担心这遗传病是来自於自己。 毕竟於琛曾说过她因患乳岩之症,死於永乐五年…… “这……” 朱棣一时间有些无措。 “这遗传病可有办法治癒?” 於琛摇摇头,“若是在后世,一些轻微的遗传病是可以通过药物改善或是治疗的,可大明无法生產出那种药物……” 这话说完,徐妙云的脸色更加忧鬱。 即便是朱棣,碰上这种无法治癒的病症,也没了办法。 “不过陛下和皇后娘娘也不用过於担忧,这只是后世人的猜测,是否为真还很难说,毕竟明世宗不也好好的活到了60岁。” 毕竟在后世谁也没见过明朝的皇帝,於琛不希望光凭著后人的推断,给朱棣和徐妙云造成过多的困扰。 朱棣看著面色难看的徐妙云,抓住她的手轻声说道: “你不要多想,於琛说的都是推测,不一定便是真的。” 徐妙云缓缓点头,但看起来依旧兴致不高。 朱棣想了想,又柔声道: “无论如何,日后切是不能让詹基斗蛐蛐儿了,真像於琛所说的,中了那劳什子……铅毒可不行,日后你可得管好你的大孙子。” 徐妙云白他一眼,嫌他说话不吉利,不过心思这么一转,忧愁少了几分。 如此温柔的朱棣,於琛还是头一次见,不禁有些发愣。 原来你这浓眉大眼,五大三粗的傢伙也会玩这一套,违和啊judy。 不过朱棣与徐妙云两人如此情深伉儷,確实让於琛有些羡慕。 欺负单身狗是吧…… 安抚好了徐妙云,朱棣转过头来看向於琛。 “你继续往下说。” “下面……”於琛咧了咧嘴。 “接下来我要说的,陛下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朱棣嗤了一声,道: “朕连庙號都被子孙改了,你看我不也抗住了,还能有什么好怕的?” 於琛不禁笑了起来,整个身子都在颤,赶忙捂住嘴。 好好好,我就喜欢看你这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受过专业训练是吧…… 只听於琛缓缓开口道: “仁宗宣宗之后,便是陛下的重孙子,明英宗朱祁镇,也称『叫门天子』『瓦剌留学生』……” 英宗啊,也还不错,朱棣心中想道。 自古庙號有美諡有恶諡,美諡为太祖/太宗,平諡有英/宪,恶諡为熹/思。 他的儿子与大孙是仁宗与宣宗,这已经让他很欣慰了,即便他的重孙做的不是那么好,能得一个平諡也不错。 毕竟不能要求大明后代每一个皇帝都是明君、贤君。 只不过…… 於琛说的『叫门天子』和『瓦剌留学生』又是什么意思? 叫门他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和天子放在一起他就迷糊了。 还有留学生又是什么意思?怎么和瓦剌连在一起…… “因宣宗早逝,英宗朱祁镇继位之时仅有九岁,改年號为正统,时朝廷有杨士奇、杨溥、杨荣三杨辅佐,加上祖母张太皇太后的影响,正统初期大明局势十分平稳 但英宗毕竟年幼,或许是朝臣对其施加的压力过大,於是便开始重用身旁宦官王振,培养其为自己的势力,对抗朝臣。” 说到这里,朱棣皱起了眉。 宦官干政,在歷朝歷代都不会有好结局。 “起初,王振不露声色,与內阁三杨关係融洽,尽心辅佐英宗,也会时常对英宗进行劝諫, 但隨著时间流逝,王振手中权力越来越大,甚至就连內阁中有个什么纠纷,都要由他裁决,王振便变得日益膨胀起来,仗著英宗宠信,独断专行,骄纵妄为……” 第20章 朱祁镇的「光辉岁月」 “此时,云南麓川宣慰使思任发逐渐扩大势力,开始不服大明管制,拒绝向大明朝贡。 正统三年、正统五年,英宗先后派兵討伐思任发,却均遭惨败,接连导致主將沐晟暴卒、张荣战死。 至正统六年,王振怂恿英宗继续发兵攻打云南,杨士奇、何文渊一眾臣子反对无效,英宗坚持发兵,此战持续了七年之久,先后发兵十五万之多,耗资巨大,使大明国力亏损。 在此期间,北方蒙古瓦剌部也逐渐壮大,瓦剌首领脱欢、也先父子,先是控制了韃靼部,后又趁著大明与云南用兵之时,將大明的关西七卫、兀良哈三卫占据……” 朱棣越听脸色越黑,逐渐成了锅底一般顏色,目光更是阴沉到了极点! 只坐在宽椅上一言不发,默默听著。 “同正统十四年,瓦剌计划攻略大同,英宗得知消息,派兵迎敌,此时王振再次怂恿英宗右武,御驾亲征,英宗深以为然, 遂命弟弟郕王朱祁鈺留守京师,带著五十万京军出征,过居庸关时,隨征群臣请求停止前进,英宗不听,一路行进至宣府, 而当英宗察觉不对,欲要从宣府入关之时,瓦剌收到夜不飞报,派骑兵紧追不捨。 英宗退至土木堡,隨征眾臣建议到南面二十里的怀来城中坚守,王振却以千余车輜重在后为由决定就地驻师以待。 驻营地高而无水泉,士兵掘井两丈仍不见水,无水少粮,將士俱疲惫不堪,战力丧失。 当天夜里,瓦剌骑兵自土木堡旁麻峪口攻入,虽有守將郭懋抵抗一夜,但无济於事, 翌日英宗准备启程时,却发现自己已陷入两万瓦剌骑兵的重重包围之中,此时大明將士已无力突围,只能坐待援军。 期间,瓦剌使臣来营议和,朱祁镇急召学士曹鼐起草敕书,並派通事二人与瓦剌使臣一起去见也先。 王振以为瓦剌退兵,便下令移营接近水源,迴旋之间,阵型已乱,瓦剌骑兵趁此机会进攻,明军大败,五十万大军损失惨重! 英宗与亲兵乘马突围,反被瓦剌军俘虏……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解闷好,101????????????.??????超流畅 】 此事,被后人称为『土木堡之变』。” 於琛暂停喘了口气,再看座位上的朱棣。 只见他嘴唇紧抿,目光冰冷! 浑身气息压抑无比! 仿佛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隨著朱棣周身气息下降许多,隨之凝固一般! 直到此刻, 朱棣依旧是一言不发,就那么冷冷的瞧著於琛。 於琛看的出来,朱棣这是动了真怒了! 朱棣眼中冰冷之下,掩盖的是熊熊怒火! 他没想到动了真怒的朱棣竟如此可怕! 整个人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於琛咽了口口水,“陛下,天色不早了,要不……咱明天再讲?” 朱棣依旧不语,只是目光冰冷的看著他,甚至连个动作都没有。 於琛只得继续讲下去。 “英宗被俘之后,也先並未加害於他,反而將英宗以奇货挟之,以便攻打北京, 五日之后,也先挟持英宗赶至大同,令英宗叫开城门,被守將拒绝, 消息传回北京,朝廷大乱,商议之后,决定拥戴朱祁鈺为帝,改元景泰,尊英宗为太上皇。 之后,瓦剌大军挟持英宗从紫荆关过易州、良乡,於十月十一日兵至北京城下,列阵於西直门外,要求大明开城迎英宗回宫,未果,遂发兵攻城,久攻不破,被大明击退,便又带著英宗北返。 景泰元年,也先屡次进犯,都未能討到便宜,於是觉得英宗对他已经无用,有意归还英宗,与大明商討数月,终於八月初六送英宗南归,从安定门入京,之后被软禁。 景帝担心英宗会危及自己政权,对英宗很是苛刻,为杜绝英宗復辟,景帝伙同近臣於景泰三年,將自己的儿子改为太子。 只不过此子命薄,只做了一年太子就去世了,因景帝无其他子嗣,为了生个儿子继承大统,便开始沉迷於女色,身体每况愈下。 景泰八年,武清侯石亨,与都督张轨、左都御史杨善、太监曹吉祥,撞开南宫宫门,迎出英宗,乘轿至奉天门,接受朝贺,此称夺门之变。” 於琛话音说完,大殿內静的落针可闻,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良久, 朱棣低沉的声音响起,刺骨冰冷! “还有吗?” “倒是还有个曹石之变,简单来说就是当初迎英宗復位的石亨与曹吉祥之后暗中谋反,被英宗发觉处死。 之后就是到了天顺八年,英宗染病,最终不治,薨毙。” 於琛摸了摸下巴,觉得此时的朱棣有些过於恐怖了,便出言开解。 “其实英宗也並非全然没有可取之处,就比如在被也先挟持到大同之时,他曾秘密对前来拜见他的大同知府霍瑄嘱咐不可开城门,守將郭登才敢拒绝也先打开大同城门……” 朱棣声音缓缓,让人听不出他的喜怒,又问了一个问题, “朱祁镇亲信奸佞,貽误战机,还被瓦剌俘虏,明明是个昏君,后世为何会为他取英宗的庙號?” 他对这一点百思不得其解。 无论怎么看朱祁镇的所作所为,都该给他个恶諡,后世人脑子都傻了不成,竟给他个平諡! 於琛挠了挠头,想了想道: “英宗年轻时固然犯了许多错,但天顺年间执政还是较为勤勉,尽心尽力的,不仅重用贤臣辅政,恢復朝纲,且他在薨时,还下令废除妃子以及宫女的殉葬制度, 陛下不知,后世解放之后,讲究人权,人人平等,英宗废除殉葬制度这件事,在这方面有里程碑式的重大意义。” 徐妙云听到现在,震惊无比! 她万万想不到,就在此后的几十年间,竟会发生如此多的大事! 大明的皇帝竟会被瓦剌俘虏! 他知道这对朱棣来说意味著什么…… 耻辱! 此事对朱棣的打击定然难以想像! 虽然现在看朱棣的状態还算平稳,可那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安寧。 朱棣听后,默然的点了点头,隨后朝於琛摆了摆手。 “行了,你去罢。” 於琛早已经汗流浹背,听见这话顿时心里一松,赶紧起身,朝朱棣行了一礼。 “草民告退。” 隨后,快步退出大殿。 没走几步, 於琛就听到里面打砸东西的声音,与朱棣的怒吼! “混帐!!” “混帐!!” “这不肖子孙!大明的脸都被他丟光了!!” “该死!!” “该死一万次!!” …… 第21章 有此贤后,朕復何求 於琛心有余悸。 可怕! 儘管他早就有了给朱棣讲述朱祁镇光辉事跡的准备,但显然是低估了此事对朱棣的打击性和耻辱性。 还好朱棣自始至终保持理智。 否则一个怒火攻心,神志不清之下命人將於琛砍了,於琛才是没地方说理去。 於琛摸了摸后背。 华盖殿相当凉快,可他却摸出一手的汗。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於琛心中念叨。 还好在朱祁镇之后,朱家皇帝儘管奇葩,也没有再像他这么离谱的了。 这要是多来几次…… 谁能保证朱棣可以一直理智? 溜了溜了…… 於琛迎著天边夕阳西下的霞光,往居住的庭院行去。 …… 与此同时, 华盖殿內已是一片狼藉! 案台上的奏摺被朱棣扔的到处都是,於琛只喝过一次的露饮被打翻在地。 周围陈设,瓶、绿植、字画、香炉,都被打砸的不成样子! 包括柱子上束的昂贵丝绸、珠帘,也被扯了下来…… 朱棣双目通红,犹如愤怒的巨龙一般,肆无忌惮的將眼前的一切破坏,肆意宣泄怒火! 直到大殿內再无一件完好之物,朱棣才跌坐下来,情绪激动,嘴唇颤抖,喘著粗气,眼眶泛红,双眼中似有泪光。 朱棣何曾露出过这般狼狈之態? 足以看得出子孙朱祁镇被俘一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徐妙云急忙上前揽住他,不断的轻声安慰。 “朕……朕……自上位之后,日日兢兢业业,从来不敢懈怠,不光是为正名,亦是希望日后去了地下,有顏面好去见太祖皇帝……” “朕自认为已经尽极心力,虽不敢与尧舜相比,也自问不会逊色唐宗汉祖太多,为何……为何……” “三年前……朕攻入应天,坐上皇位的那一日,梦见爹站在我面前,他问我……问我是不是不认他这个爹了……还问我是否对得起大哥,我一个字也说不出……” “这三年时间朕宵衣旰食,爹终於不再问我……可谁能想……谁能想……,我竟会有此不肖子孙……亲信奸佞,坏我大明国运!辱我大明威名!” “他是大明皇帝呀!怎能被敌酋所擒,还做出带敌叫门的勾当!” “难道……难道这就是报应……既然有此报应,老天为何还要让我坐上皇位……” 徐妙云满目心疼,这些年朱棣到底经歷了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太祖皇帝朱元璋的认可,几乎成了朱棣的执念,坐上皇位之后,更为甚之! 这些年朱棣整日担忧的,就是天下人不理解他,太祖的在天之灵不认可他。 所以他每日处理政务到深夜,朝廷之事事无巨细每一件他都亲自过问。 朱棣最看重的,便是大明! 可朱棣的一切努力,在子孙朱祁镇给大明带来的崩坏之下,显得空白又无力…… 好似朱棣时至今日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成了笑话…… 朱棣岂能不愤怒,又岂能不悲伤。 徐妙云轻嘆出声: “陛下,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人生在世,便是不如意事常八九,陛下贵为天子,亦只是肉躯凡胎,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她说著,为朱棣理了理鬢角杂乱髮丝。 “陛下所做的一切,天下人看在眼里,太祖在天之灵也看在眼里,又有何人能来指责陛下?” “陛下得知后世有子孙不肖,也不应就此消沉,应当重振精神,为大明改写一个更好的结局才是, 如此一来,岂不更能告慰太祖在天之灵……” 劝慰声中,朱棣的气息逐渐平稳。 徐妙云继续说道: “至於日后朱家子孙是否贤明,还会不会重蹈覆辙,非是陛下力所能及,我等只管尽人事,听天命,若苍天有眼,定不会负陛下这份赤诚之心…… 还记得当年陛下意气风发,所立下的宏愿,要令日月所照,皆为王土,令敌寇再也不敢来犯, 此时於琛来到陛下身边,不正是天意?有他辅佐陛下,陛下当年的宏愿便有了实现之日……” 徐妙云不厌其烦的开导著朱棣,像哄一个孩子一般。 渐渐的, 朱棣目光不再迷茫,他转头看向徐妙云,心中感动万分。 他在自己皇后的开导和鼓励之中,已经走出刚才的彷徨无助! 不仅如此,徐妙云又一次给他带来了敢於直面一切的勇气! 正是! 既然天意让於琛来到他的身边,不正是为他帮他完成夙愿! 日后明军为何会败? 朱祁镇为何会被俘? 瓦剌为何能打到北京城? 还是大明不够强! 只要大明足够强大,便无人再敢来犯! 若是大明足够强大,大明有令,周边蛮夷宵小谁敢不从? 他要让大明发扬光大! 令云南不敢抗大明不尊! 令蒙古诸部不敢再对大明起覬覦之心! 朱棣將徐妙云的手抓在手心,嘴角牵起笑容。 “你说的是,朕不该消沉。” 接著, 他站起身,似乎已经恢復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朕好歹也是刀山火海闯过来的,如何能被此事嚇住,岂不是让於琛那小子看了笑话?” “这一次,朕就让他亲眼看看,朕是如何创造出一个与他所知不一样的大明!” 徐妙云满脸柔情,“臣妾相信陛下。” 朱棣看著眼前之人,心中感嘆。 『贤后仪华,真乃朕一大助力!』 从嫁给他的那一刻起,徐妙云就坚定不移的站在他的背后支持他。 为他出谋划策,为他分担忧愁。 靖难之时,燕王军几次面临绝境,甚至朱棣都陷入绝望! 是徐妙云始终不曾放弃,一次又一次的为他鼓舞,带给他勇气,带给他希望,令他重新振作! 若是没有徐妙云,朱棣真不知道靖难到底该怎么坚持下来,当时是那样的艰难…… 事实证明,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大概率都会有一个贤內助。 心爱之人在人生的至暗低谷时期给的鼓励,可以给人极其强大的力量,带来前所未有的勇气! 可以让人去想曾经不敢想! 可以让人去做曾经不敢做! 两人相视一笑。 朱棣忽然想起来上午徐妙云还不依不饶的向他追问。 “既然皇后相信朕,那明日朕再令太子节食,皇后可不许再闹了。” “臣妾既然已知內情,自然不会不识大体,”徐妙云此时也知道是闹了笑话。 朱棣那顿板子抽的確实没问题。 上午她不知其中缘由,没头没脑把朱棣数落了一顿,也確实不妥。 既然是为太子好,那便日后看紧一些便是。 只有朱高炽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第22章 大明的舰队 两天时间过去。 朱棣没有再找於琛讲大明日后的歷史。 不知是因为对朱家的不肖子孙有了阴影,还是公务过於繁忙。 於琛乐得清閒,整日在院子里吃吃喝喝,逗逗青锁取乐。 而经过两日时间修养。 身处东宫的朱高炽屁股上的伤终於好了许多,可以下床走动。 期间徐妙云又来看了他一次,相比於上次来的时候,对他的伤势所表现出的心疼,转变成了和朱棣一般对他的说教。 只是没有朱棣那般严厉,言辞中让他理解他的父皇,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好。 朱高炽满心鬱闷,这下连徐妙云都不跟他站在一起了,以后的日子可如何是好? 好消息是接连几日的饿肚子,仿佛是把肠胃饿小了一般,往日一般分量的饭食也能吃个七八分饱。 但是依旧饿的很快。只不过没有一开始那般明显,好捱了许多。 这日。 朱高炽在东宫接连躺了三天之后,再一次上朝。 早晨的风十分凉爽。 当朱高炽迈著小步子,儘量不牵动屁股上的伤口,挪到奉天殿门口时,此处已经站满了文武百官。 见到朱高炽,官员们一一出声行礼,再往里走,碰到了朱高煦与朱高燧两兄弟。 一见面, 朱高煦和朱高燧两兄弟便凑了上来。 “这不是太子殿下吗,听说前几日不知是因为何事,皇帝不光令太子节食,还出手將太子揍了一顿,如何?太子身体无碍吧。”朱高煦阴阳怪气道。 “大哥毕竟是太子,父皇哪捨得真下重手,”朱高燧对朱高炽这位大哥还是有些尊重的。 朱高炽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又是个不愿爭惹是非的性子,呵呵一笑: “劳二弟记掛了,修养了两日,身体已经无碍,只怕耽误了朝政,近来朝中可有大事发生?” 朱高燧耿直道: “这两日父皇与朝臣们商议郑和出海事宜,正准备敲定船队数量,以及隨行船员的人数。” 朱高煦不满的看他一眼,对他的耿直有些无奈。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发现朱高炽的身形好像没有往日那般肥胖了。 可细细打量之下,依旧是那副大腹便便的模样。 正当三人打机锋时,奉天殿大门被打开。 马云的声音响起。 “上—朝—!” 百官陆续进入大殿,文武分成两列左右站好。 朱高炽和朱高煦朱高燧三兄弟则站在最前方。 顺著铺了红色地毯的台阶一阶一阶往上看去。 朱棣身著明黄龙袍,头戴翼善冠,目光威严大马金刀的稳坐在龙椅之上。 百官齐齐躬身行礼,齐声道: “臣,参见陛下!” “免礼,”朱棣出声道。 “谢陛下!” 接下来,便是各级官员启奏,多是小事,朱棣一一决断。 之后便是各部尚书,与朱棣再次商议起郑和出海一事。 “夏尚书,具体数目可算出来了?五万人这个数目,是否可行?” 户部尚书夏元吉出列,恭敬行礼。 “回陛下,臣与户部人员反覆核算,认为五万人这个数目太多了,国库无法支撑五万出海的消耗。” 是的! 为宣扬大明国威,令四海臣服,雄心壮志的朱棣打算让郑和带领五万船员,与大明百艘宝船,组成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出海航行! 毫无疑问,朱棣派郑和出海,七下西洋的歷史意义是极其重大的。 因广袤的国土,数量庞大的人口,以及强大的军事实力,中原王朝自古以来被世界各国称为东方上国。 在中原王朝附近的一些国家,则自动成了其附属国,年年朝贡,歷朝歷代皆是如此。 只不过歷代前朝虽也曾派使者出海,与他国进行交流贸易,虽然航线最远也曾抵达东非区域,但因人口和生產力以及造船技术所限制,规模自然是十分有限。 当然,与当时的世界其余各国相比,依旧令人望而生畏! 秦朝徐福东渡、汉朝海上丝绸之路、元朝海上远征。 每一次中原王朝进行海上交流贸易,便会令世界各国知晓,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神秘且强大的古老王国! 而他们,只能匍匐在中原王朝的脚下! 这几乎成了中原歷朝歷代的传统,总是要给世界一点小小的震撼。 然而自明朝创立以来,因中原北方蒙古余孽未清,且依旧对大明虎视眈眈。 再加上从宋元朝就存在的倭寇犯边,朱元璋不得不颁下禁海令,努力恢復大明国力。 这也就导致了,可能此时世界各国对中原的印象,还停留在元朝时期。 这让一心將大明发扬光大的朱棣觉得非常不爽。 是时候该让大明的名號响彻世界了!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极致! 大明的使者,大明的船队,都应该远超歷朝歷代! 五万人便是朱棣心中,大明舰队应该配备的数目。 可能在朱棣心中,早就有了如何將大明发扬光大的蓝本。 派郑和出海只是其中一步,之后便是彻底將盘踞在国境以北的蒙古余孽肃清! 歷史上的朱棣也確实是这么做的,也確实得到了成功! 但大明此时终究是以农本的国家,光靠农业发展所得到的税收儘管得到了提高,依然十分有限。 国库无法支撑五万人的远航。 因为舰队组织结构包括指挥、航海、外交贸易、后勤保障及军事护航等体系。 其中宝船、马船、粮船、坐船、战船等不同类型船只全都必不可少。 其中大明宝船因有长四十四丈,宽有八丈的宏伟规模,单是一艘的造价,就高达四千两白银! 就算是普通料船的造价,也要接近两千两白银! 两千两听起来不多,但想要匹配五万之多的人数,光是料船就要造四百艘! 造价是惊人的八十万两白银! 大明財政一时间无法支撑如此高昂的费! “龙江船厂至今为止,所造七十艘宝船,两百余艘料船,所费白银已经高达七十万两白银!”夏元吉面色凝重的说道。 “再继续下去,將会动摇国之根本!望陛下三思。” 第23章 抢了徐家的田 大明此时的年税收,不算占大头的粮食、布匹等,每年课银只有不到二十万两。 光是建造舰队所需的船只就已经费国库八十万两白银。 再加上隨行船员的用度,所要费的银两已经接近百万! 若真按朱棣的期望,派出五万人的舰队周游列国,大明的財政会直接崩溃! 朱棣听后有些失落。 宝船七十艘,料船两百艘。 所能承载的人数大约在两万左右。 这和他所想的差距有些大。 但朱棣並不是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人,不会做竭泽而渔之事。 毕竟大明的財政在那摆著,建造船只费八十万两白银已经是极限,加上船员的费已经高达百万,如何能苛求更多? “既然如此,让龙江船厂那边先歇一歇罢。” 夏元吉闻言,心中鬆一口气,连忙道: “陛下圣明!” 工部只管造船,但造船的钱粮却要朝他户部索要。 朱棣若真一意孤行要发派五万人出海,他便只能以死进諫了。 接著,夏元吉又道: “除此之外,陛下前两日命臣为於琛找寻水土丰茂之地,据臣近日勘察所知,周边之地最为丰茂之地,是定国公府中田產。” 夏元吉忽然道出於琛的名字,大殿之內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不知这个於琛是何许人也。 只有朱高炽瞪圆了眼睛! 前几日便是这个於琛怂恿朱棣令他节食,让他吃尽苦头。 如今朱棣又派夏元吉为这个於琛找寻水土丰茂之地。 这廝到底是何身份? 总不能……是皇帝的私生子吧? 但朱高炽想了想,又摇摇头。 两个人都不是一个姓,怎么可能? 朱棣听到这话,倒是没有太过意外。 永乐元年他登上皇位,因徐增寿在靖难时为他传递信息有功,再加上皇后徐妙云的关係。 朱棣不仅特追封徐增寿为荣禄大夫和定国公,还將应天府的良田,多数都划给了徐家。 只不过因徐增寿被惠帝处死,徐允恭被朱棣下令囚禁,此时徐家掌权之人乃是徐膺绪。 朱棣看向右侧人群中的徐膺绪, “徐爱卿。” 徐膺绪出列行礼,“臣在。” “朕要用一用你徐家良田,你可有异议?” “臣之一切,皆是陛下所赐,陛下有令,臣自当遵从。”徐膺绪恭敬答道。 “不知陛下要用田地几许,臣好配合夏尚书划分。” “不多,百亩便够。” “臣领旨,散朝之后,臣便与夏尚书交割。”徐膺绪拱手应道。 朱棣满意点头,正想宣布散朝,朱高炽拱手上前一步出声。 “父皇,夏尚书公务繁忙,还要与工部对接出海事宜,此事便交由儿臣与舅舅去办吧。” 朱棣一愣,脸上露出欣慰笑容。 这些天他对朱高炽苛刻,还担心朱高炽会心生埋怨,今日看朱高炽满心朝政,放下心来。 “允了。” 隨后, 朱棣宣布散朝,先行离去。 “臣,恭送陛下!”百官齐呼。 待朱棣走出大殿,百官才陆续离场…… 朱高炽与徐膺绪二人先是跟夏元吉询问了他所找寻的良田所在之地,隨后又打听到了於琛的住处。 夏元吉顺便找了名户部主事,跟他们一同去办理田產交接。 “太子殿下,此於琛是何人?竟能被陛下允许住在宫中,看起来陛下对此人颇为重视。” 前往於琛住处的路上,徐膺绪好奇问道。 朱高炽摆了摆手,无奈笑道: “我也不知,此人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他这么一说,徐膺绪更加惊奇。 怪哉! 朱高炽可是大明储君! 这个於琛的底细,竟连朱高炽也不知晓! 两人一路来到於琛所在的庭院,徐膺绪上前敲门。 片刻之后,门被打开。 站在门內的是宫女青锁。 青锁是徐妙云宫中的宫女,其他人或许不知,但徐膺绪自是十分眼熟,同时更是暗自心惊! 『竟连皇后都將宫女送过来了,此人到底是何身份?』 在他思索之间,青锁欠身向他们二人行礼。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徐將军。” “於琛可在此处?”朱高炽问道。 青锁点点头,隨后迎二人进院。 院內,於琛正给盆栽进行日常浇水,背对著他们,口中懒散的问道: “青锁,又是谁来了?” “是太子殿下,和徐都督。” 於琛停下手中动作,回过头。 果然看见了曾有一面之缘的朱高炽,另外一人没见过,但徐都督……应天府还有哪个徐家?定是徐达之子无疑,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徐家长子徐允恭因靖难时跟朱棣作对,被囚禁在家。 徐家老二和老三於琛有些分不清,当初朱允炆杀的是谁来著? 放下手里端著的水盆,於琛面带笑容上前行礼。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徐都督。” 朱高炽確定了於琛就是傅安回朝那日使团中隨行那人,不禁上下將他打量。 入宫不过短短数日,如何能被朱棣如此看重? 不仅被安排在宫中居住,还从徐家手中扣出百亩良田…… “父皇命人给你找了百亩良田,隨我们一同去看看罢。”朱高炽说道。 於琛自无不可,欣然跟著两人一路出了皇宫。 因朱棣给夏元吉的命令是找一块离皇城近,且丰茂的田地,所以出了皇城没多远就到了。 就在长安左门东侧,站在这里能看到不远处热闹的坊市。 “若太子殿下与定国公无异议,这百亩田地下官就划出来了。” 户部主事手持著册子,在动笔之前,徵求两人意见。 这是朱棣的意思,朱高炽和徐膺绪如何会有异议,点头允许。 “等会儿,”於琛急忙打断。 他看向那户部主事:“你刚才说……百亩田地?” 户部主事点点头,疑惑道: “可有问题?” 於琛嘴角抽搐。 问题倒是没有,就是没想到朱棣会划这么多田地给他。 他不会是想让自己把这百亩田地种满土豆玉米吧? 这他得种到啥时候? 於琛还指望种出土豆玉米之后,朱棣能给他些好处,瀟洒度日呢。 现在他手里一共不到十株盆栽,虽然有些种子,但连半亩地都种不满…… “无事,无事,你继续。” 户部主事在册子上登记,隨后朝朱高炽道: “太子殿下,已经登记在册了。” 朱高炽说了句知道了,隨后让他去忙。 徐膺绪见事情办完,也告辞一声离开,只剩下於琛与朱高炽两人。 第24章 朱高炽:你来自六百年后? “一百亩啊一百亩,这我得种到啥时候……” 於琛蹲在地头,看著眼前这片望不到边的田地,嘴里念叨著。 这百亩田地,他光是绕著走上一圈,都要用上半天时间。 不过, 方才那户部主事说已经登记在册,意思就是这百亩良田现在已不再属於徐家。 要说这百亩良田就这么直接归於琛所有,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於琛到现在还没个大明户籍,属於三无人员,没办法掛靠。 若是日后朱棣愿意把这百亩良田真划到於琛名下,那倒是不错,於琛想道。 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应天府这个地方,能有百亩良田,起码温饱是不成问题了,甚至都可以算作一个小地主。 到时候朱棣再赏他一笔钱,就可以雇些人为他种地,於琛自己就可以享受生活了。 这么一想,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先把种子种下,大概有个三分之一亩。 等第一批土豆玉米收穫之后,再次育种,种个一两亩地不是问题。 如此一变四,二变八,种满百亩地也用不了太久时间。 此时朱高炽凑到於琛身边。 “於小郎,若我记得不错,你是跟傅安一起回到大明的吧?” 於琛抬头看向他,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好记性。” 朱高炽一笑:“那你不是大明人了?” “这个……这么说也没问题。” 下一刻,就见朱高炽扑了上来。 “你这细作!混入我大明究竟有何意图?” 於琛被朱高炽压倒在地,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朱高炽太胖了。 “咳咳,殿下,我不是细作啊,陛下是知道的……” “父皇那是被你矇骗了!你这廝惯会哄人,哄父皇也就罢了,还来折磨我!你究竟是何居心?” 回想起这几日受的苦,不光日日饿肚子,还被朱棣抽烂了屁股。 始作俑者就是这於琛! 朱高炽反抗不了朱棣,顶撞不了徐妙云和东宫属官,憋了好几天的窝囊火! 虽然他忍让惯了,但再怎么忍也忍不了被一个籍籍无名的毛头小子这般作弄! 这下於琛可算落到他手里了! 眼瞅四下无人,此时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於琛无名无爵,甚至都不是大明人,他身为堂堂太子,稍微教训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远处, 几名身在暗处的锦衣卫,懵逼的看著眼前一幕。 太子跟人摔跤? 这事要是换成汉王,他们一点都不惊讶,毕竟汉王的行事作风有目共睹。 但太子平日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对待宫中下人最多也就是骂一顿了事,今天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跟太子缠斗的青年,怎么招惹太子了? 齐齐对视一眼之后,几人决定装作看不见,扭过头去。 反正是太子占优势,出不了问题。 这边, 於琛一边奋力招架著朱高炽的王八拳,一边解释。 奈何朱高炽只想发泄这几日受的气,根本听不进去,一心想在於琛的脸上来几拳。 “殿下,你再打我可就不客气了!”於琛也不是喜欢吃亏的性格。 朱高炽不以为然。 他是太子,於琛还敢对他动手? 然而於琛一个骤然发力,將他掀翻下去。 “你这廝,好大的胆子,竟敢还手!” 朱高炽奋力的挣扎著,也不知哪冒出来的力气,竟还不小。 於琛又不能真伤了朱高炽,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两人你来我往,在地上反覆摩擦。 没过一会儿,朱高炽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但依旧不肯放过於琛。 於琛也是无奈了,最终只得使出一招插眼睛。 “我插!” 朱高炽猝不及防之下,眼睛吃痛,顿时惨叫起来。 “啊,我的眼睛!你这傢伙好狠的心,我只是想教训一下你,你却下此毒手!” 眼睛的疼痛让他以为自己要瞎了。 “我定要告诉父皇,治你的罪!” 於琛喘了口气,道: “放心,瞎不了,一会就没事了。” 心中埋怨朱棣也真是的,把实情直接告诉朱高炽不就行了,平白生出这麻烦事。 於琛这个想法有些倒因为果了。 朱棣在於琛將土豆和玉米种出来之前,自己尚不能完全確定於琛穿越者的身份,如何会与其他人说? 不管於琛说了多少后世之事,那些都是朱棣不了解的,不会完全相信。 事实就是到现在为止,除了於琛自己,没有其他人会对他的穿越者身份持完全肯定的態度。 朱高炽嚎了半天,等眼睛疼痛那股劲下去了,也就止住了声。 此时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跟於琛搏斗,整个人有些萎靡。 本来是趁著无人教训一下於琛的,结果还被对方轻鬆拿捏。 朱高炽的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针对我?就因为我好欺负? 你有本事,去跟汉王斗啊!” 於琛想了想,蹲到朱高炽身边,说道: “殿下这话可就说错了,我从未刻意针对过殿下,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殿下好,只是陛下没有將实情告诉殿下,才让殿下生了不必要的误会。” 朱高炽听到这话更加火了。 朱棣也说是为他好,徐妙云也说为他好,可他到底好不好自己能不知道吗。 短短几天,都瘦了一圈了! “胡说八道!不让吃饭算哪门子的为我好?” 於琛倒是能理解朱高炽,毕竟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 本就是个怯懦的性格,时常受自己的弟弟朱高煦言语针对,无缘无故又被朱棣管制吃不饱肚子。 这太子当的也没滋味了。 为了不让朱高炽继续惦记自己,於琛决定把实情告诉他。 “殿下,且听我细细道来,两年前,我……” 於琛一五一十的,將之前所有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反正朱高炽是大明下一任皇帝,朱棣也不可能瞒他一辈子,早晚都要知道。 半刻钟后,於琛简洁的將事情讲完,朱高炽听完於琛说的话,则是瞪圆了小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你说你来自六百年后?” “对。” “我会因肥胖而死?” “十成有九成错不了。” “我母后会在永乐五年去世?” “现在不会了,乳岩並非绝症,提前干预是可以治癒的,想必陛下已经派人为皇后娘娘调理身体了。” 第25章 一起抽过烟,就是朋友了 却不料朱高炽嗤了一声,满脸不信。 “当真是鬼话连篇!还说不是哄骗了父皇,你这是犯了欺君之罪!我身为大明太子,当捉你问罪!” 於琛无奈的嘆了一声。 又来了。 穿越这种事过於离谱,导致他说真话都没人信。 “殿下请想一想,陛下英明神武,我若说的是假话,真能哄骗住陛下不成? 况且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只会得罪陛下,得罪太子殿下。 陛下將这百亩田地划出来,是为了让我种植土豆玉米,我若没有这个自信,如何敢接这个差事? 土豆玉米种不出来,不用太子殿下发话,我便是必死的局面……” 朱高炽皱眉思索,好像確实是这个道理。 儘管於琛从撒马尔罕来到大明较大部分的动机是为了献宝从而获得赏赐,但於琛说出来的,土豆和玉米这两种作物的產量是板上钉钉的。 若是达不到標准,朱棣绝对不会放过於琛。 换句话说,於琛若真是哄人的骗子,为何要把土豆和玉米的產量说的那般高? 土豆亩產两千斤! 玉米亩產一千斤! 这么高的產量朱高炽做梦都不敢想! “还有这个。” 於琛从怀中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盒子,打开后发现里面为数不多的几根烟都已经有些变形。 显然是刚才两人撕扯的时候挤压到了。 他又掏出火摺子,点了一根抽了起来。 朱高炽第一次见,有些懵。 “这是何物?” 於琛露出诱人犯错的阴险笑容,又掏出了一根。 “试一试?” 朱高炽想了想,接了过去,於琛给他点上。 “咳咳咳……这东西如此呛人,为何要吸食?” “太子殿下再试一次。” 朱高炽半信半疑的又抽了一口,强忍著没有咳嗽。 接下来就是和朱棣一样,震惊於尼古丁带来神奇的飘飘然眩晕之感,让他有一种想要脱离这幅躯体,往后倒的感觉。 看著手中燃烧的香菸,朱高炽心中对於琛刚才说的话信了几分。 这东西他在大明从来没见过,不说见,连听都没听过。 “咳……这便是后世之物?” 於琛点点头,“正是!” 一旦开始认可於琛后世之人的身份,朱高炽便有些发慌。 难道他以后真的会被胖死? 仅在位不到十个月,这跟他想的可不一样! 不行! 还是性命要紧,少吃两口就少吃两口吧…… 还有瞻基那小子,日后万万不能让他沉迷蛐蛐。 虽然不知道铅中毒到底是什么,但於琛说那是会致人死亡的可怕东西,一定要杜绝! 至於汉王…… 手足兄弟啊! 日后只要他不造反,一切都好说。 於琛抽著烟,同时也心中庆幸。 还好得罪的是朱高炽,对方就算是报復也只想揍自己一顿出气而已。 若得罪的是朱高煦那傢伙,多半会指派大批人手来报復,起码会要他半条命。 普通百姓跟皇家子弟之间的差距太大了,犹如天堑鸿沟,上位者一句话就能决定底层人的命运。 以后还是稳健一点,等土豆和玉米种出来领了赏赐之后,好好的过日子去。 “在我们那个时代,一起抽过烟,就算是朋友了,太子殿下日后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吧?”於琛信口胡诌道。 朱高炽闻言笑了笑,没有回答。 高產粮食对大明的意义有多重要他也清楚。 只要於琛能將土豆和玉米种出来,自然是千好万好。 可要是种不出来,於琛便是欺骗了他的感情和信任,老实太子也会发飆的。 “话说……后世人若想减去身上肥肉,可还有其他办法?”朱高炽忽然问道。 於琛笑了起来。 诚然后世有许多减肥手段,甚至还有专门的机构。 这减肥药那减肥药一大箩筐,但多数对身体有害,要不乾脆就是强性泻药,恨不得让你吃一斤拉十斤,瘦是瘦了,血条也见底了。 抽脂这个东西於琛不了解,不评论。 归根结底,减肥这件事就是少吃多动,是最有效,也是最健康的方法。 “要让太子殿下失望了,后世人们减肥也是挨饿才能瘦下去。” 朱高炽听后很是失望。 为了健康,为了不那么早死,他只能天天挨饿了。 接著他又问道: “像我这样的身形,大概多久时间能瘦下来?” 於琛摸了摸下巴,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从来没吃胖过,自然也就没有减肥的体验,身边倒是有人减过肥,不过从没成功过。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不会是在骗我吧?”朱高炽狐疑的看著他。 “天地良心,我可是个实诚人,最不会骗人了,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於琛赌咒说道。 二人谈论半天,待到天色逐渐暗了下去才一道回宫。 確定了种植土豆玉米的耕种地所在,第二天於琛便將手中所有植株和种子种下。 朱棣派了工部人员,在附近给於琛单独建了一座院子,又给了他一笔银子,供日常所需。 於琛毕竟身份敏感,不適合久居於宫中。 工部人员办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用了不到五天时间,便在那百亩良田近处空旷之地將院子建起来了。 规模不大,也不算小,和此时民间普通的民房差不多,总共三间房屋,用院墙围了起来,算是於琛现在的临时住所。 转眼半个月时间过去,天气又升温不少。 这日, 於琛早晨起床之后,便在院子中活动锻炼身体。 在这院子里住著虽比宫中自在,但却少了青锁可以使唤,热了都没人给扇扇子。 活动完身体,於琛简单做了早饭,吃过之后出门去看田中作物长势。 在那片地头上,十几名持著刀枪的侍卫立在那里。 朱棣对土豆和玉米很看重,担心於琛一个人照顾不好,作物被一些野物毁坏,便特意派了士兵日夜把守。 由于于琛的院子离的不远,这些士兵也可以看做是於琛的保鏢。 看了一遍,確定田中作物长势都很好,於琛跟周围士兵客套了一番,打了个招呼之后返回。 正当於琛无聊之下,准备去坊市间转转时,院子的门被敲响了。 第26章 虎歹达的脑补之力 打开院门,外面站著的是哈里勒派遣护送傅安和於琛一行人的帖木儿使者虎歹达。 只见虎歹达穿著一身大明服饰,脸上一圈鬍子,正呲著牙笑著。 於琛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虎歹达能找到这里。 看清来人之后,於琛当即就要关门。 虎歹达反应很快,连忙收起笑容,用身体挡著。 “丞相是我啊,你这是干什么?” 於琛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关上门,把虎歹达夹的嗷嗷直叫,只能放弃。 “你来做什么?”於琛进了院子,嘴里问道。 虎歹达跟了进来,將身后跟著的隨从关在门外。 “自那日来到应天之后,卑职便找寻不到丞相的踪跡,十分担心,还好丞相无碍, 现如今,已经过去了半月时日,我们的护送任务已经结束,卑职今日来是想问问丞相,何时准备返回?” 於琛:…… 回? 还回个屁啊! 就算於琛想回,朱棣也不答应啊!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解书荒,1?1??????.???超实用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个……” 於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当初他为哈里勒预言了帖木儿的死亡,导致哈里勒对他无比的信任。 加上帖木儿曾经也对於琛十分亲近,哈里勒上位以后,便直接任命於琛为新任丞相。 那时候忽悠哈里勒趁机夺权的原话是: “你有人手,我有脑子,我二人通力合作,定能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年轻的哈里勒根本没多想,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了都城撒马尔罕,宣布继承王位。 然而哈里勒只是帖木儿比较喜欢的一个孙子,能趁机继承王位也只是占了他当时身在撒马尔罕的便宜。 帖木儿曾指定的继承人是长子贾汗吉尔的遗腹子,皮尔·穆罕默德。 除此之外,还有帖木儿的几个儿子,也对王位虎视眈眈! 尤其是哈里勒的四叔沙哈鲁,更是覬覦王位已久! 在原本歷史中,帖木儿病逝於东征途中,確实是哈里勒夺了先机,先一步登上王位。 只不过后来手下反叛,最终是沙哈鲁趁机控制撒马尔罕,登上王位稳定局势。 哈里勒也清楚他四叔的威胁,於是与於琛商议如何与之对抗。 於琛建议他为自己寻找盟友,为他牵线搭桥波斯萨法维帝国,和苏丹·海珊结盟。 然而此时的波斯萨法维帝国已经衰落,与其结盟的实际意义还不如名头重要。 哈里勒担心依旧无法对抗势力庞大的四叔沙哈鲁,於琛便顺水推舟说出了与大明结盟的计划。 此时的大明毫无疑问是东亚乃至世界霸主。 如果能得到大明的支持,得到大明皇帝的认可以及册封。 那哈里勒的政权稳定性將大大提升! 一开始哈里勒犹豫不决。 毕竟他的祖父帖木儿曾扣押了大明使者傅安及其使团长达十年之久,担心大明会迁怒於他。 不过於琛拍著胸脯跟他保证,他亲自出马,一定能为哈里勒拉来大明的赞助。 於琛这番以身试险的行为,將年轻的哈里勒感动的痛哭流涕,最终同意了於琛的计划。 於是便准备了丰厚的贡品,派使者虎歹达一行人,护送於琛傅安返回大明。 临行之时,哈里勒亲自送於琛出城百里,还称若是能获得大明的支持最好,若事不可为,保护於琛安全返回撒马尔罕才是最重要的。 颇有种刘皇叔得了诸葛臥龙,便天下三分已定的感觉。 於琛一心想著往大明跑,与他表演了一番兄弟情深的戏码之后挥泪告別。 之后便是连著赶了两个月的路,一到应天於琛便被道衍接入皇宫,“保护”了起来。 那日虎歹达在皇宫中见到於琛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虎歹达还以为於琛没跟朱棣谈拢,或是惹怒了朱棣被扣押,这些天急得团团转,到处打听於琛的消息。 打听了半个月,终於在虎歹达又撒出去一把银豆子之后,从一个小太监嘴里得知於琛的住处,急忙赶了过来。 再找不到於琛,他都要哭了。 不把於琛带回去,他一个人返回撒马尔罕,哈里勒绝对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嗯……”於琛目光闪烁,寻思著怎么糊弄虎歹达。 现场除了虎歹达,门外还有几个他的隨从,若是现在就直接撕破脸,於琛可整不贏他们…… 暂且与他们虚与委蛇。 “陛……不对,大明皇帝同意我们的请求了吗?” 说起这件事,於琛倒真有些羞愧。 自来了大明之后,他不是跟朱棣讲故事,就是逗青锁消磨时间,之后又跑到这里来种地。 关於为哈里勒拉赞助这件事,於琛是一嘴都没有提。 他原以为来到大明就结束了,却没想到虎歹达还惦记著带他一起回撒马尔罕。 於琛没有提过这事,虎歹达却是在来到大明的第二天,面见朱棣的时候向其询问。 只不过朱棣没有立即回復,让他等上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於琛在宫中庭院里住著,不能四处走动,基本算是与世隔绝,对这些事一概不知。 “回稟丞相,大明皇帝说要与朝臣商议,至今还未给出答覆。”虎歹达说道。 於琛闻言点点头,摸著下巴思考如何糊弄虎歹达。 “既然如此,那便再等上一段时间,我再去跟大明皇帝进行商討。”於琛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说道。 “谨遵丞相之命!” “只不过……”虎歹达环顾四周,看了一圈院子后,奇怪问道: “此处如此简陋,丞相为何会住在这里?” “这个嘛……” 於琛大脑飞速转动。 “你刚才来的时候,是否看到外面有大明士兵把守?” 虎歹达点了点头,他过来的时候確实看到一群大明士兵在地头傻愣愣的站著。 当时他还纳闷,那群大头兵顶著大太阳站在地头是干什么,现在听於琛说把守,莫非…… 於琛露出一副悵然的表情,道: “那日我为了让大明皇帝派兵出使撒马尔罕支持陛下,在言语之间与他有些爭执……” 虎歹达听著,已经脑补出了於琛与朱棣两人当日爭论不休的画面,隨后朱棣一怒之下,將於琛关到了这里,还特意派兵把守。 虎歹达肃然起敬! 他立马站直了身子,朝於琛恭敬的行了一个抱胸礼。 “丞相如此心繫国家,心系陛下,卑职却不能为丞相分忧,实在是惭愧!” 第27章 朱棣的疑心,派公主去试探一下於琛 於琛嘆了口气,摆了摆手。 “为陛下分忧,本就是我份內之事,你不必自责。” 虎歹达瞬间就將於琛想像成了为国家爭取利益,却遭到大明不公对待的伟大形象。 而后,他却深深皱起了眉,他以为於琛已经和朱棣谈判破裂,此次將要无功而返。 好在哈里勒一开始也並未对大明的援助抱有太大希望,他在乎的只有於琛的安危。 即便无功而返,有於琛顶著,哈里勒也不会过於怪罪他们。 “那……丞相,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於琛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淡淡道: “日后我再去与大明皇帝谈,就算豁出我这条命,也一定为陛下取得大明的援助。” 虎歹达听到这话,已经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听於琛说道: “你们这段时间需低调行事,万不可张扬,等我与大明皇帝再谈过之后,自会將结果告知你等。” 虎歹达重重点头。 “卑职谨遵丞相之命!” “行了,你们去吧,莫要在此停留太久,以免惹大明皇帝猜疑。” 虎歹达再次向於琛行了一礼,转身出门。 “丞相,陛下曾交代过,不必强求大明的援助,只要丞相能安全返回撒马尔罕即可,还望丞相以自身为重。” 於琛点点头,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艹! 应付你几句你还没完了! 谁知道这附近有没有朱棣安排的眼线,你说的越多,我处境才越危险啊混蛋! 抬头看了看屋顶…… 应该没有吧。 “算了。” 於琛决定不想那么多,確定虎歹达一行人走后,也出了门,朝应天坊市的方向行去。 朱棣连个照顾他生活的下人都没安排,以至於买菜做饭这些事都得於琛亲力亲为。 这个时代又没有冰箱储存食物,於琛只能隔两天就去一趟集市,採购新鲜蔬菜与鸡鸭鱼肉这些食材。 与此同时, 皇城內, 华盖殿。 方才虎歹达去见於琛,以及他们二人都说了些什么,都已经被在暗处监视的锦衣卫一一说给朱棣。 朱棣听完之后,挥了挥手,锦衣卫退下。 “道衍,你怎么看?” 一旁立著的道衍皱著眉,片刻后却是笑道: “於琛此人行事向来不合常理,无法像常人一般揣测,他与虎歹达所说之言真假难辨,老僧猜不透。” 朱棣缓缓点头。 就刚才於琛对虎歹达说的话,九成都是假的。 光凭虎歹达与他见面,无法断定他们是否別有目的。 “只是没想到,於琛在帖木儿国的身份竟如此之高,貌似那哈里勒对其十分重视。”道衍说道。 这一点確实出人意料,朱棣也很意外。 如果说大明是此时东亚一哥,那帖木儿国就是第二大强国,(前提是帖木儿国內势力得拧成一股绳),只要不招惹大明,帖木儿完全可以对其他周边各国称王称霸! 这样一个实力不容小覷的国家,於琛竟是其国內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这种情况下,於琛却放著好好的帖木儿国的丞相不做,跑来大明献上土豆和玉米。 无论怎么看,都很有问题。 但於琛一直以来的表现又让朱棣找不出问题所在。 於琛曾经说过,他是后世的汉人子孙,土豆和玉米他也没给別人,在帖木儿身边藏了两年,就为给朱棣一个惊喜。 而且於琛也把自己在帖木儿国的大概经歷告诉了朱棣,除了隱瞒身为帖木儿国丞相一事。 再加上傅安为於琛进行佐证,朱棣还真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但以往的经验告诉朱棣,越是看著没问题,才越是有大问题! 这於琛,到底有何意图…… 若是为哈里勒找寻援助,为何一直不开口? 还有那土豆和玉米,他还真敢戏耍朱棣不成? 於琛说的那些大明日后歷史,到底是真是假? 朱棣脑海中有许多疑问,但此时没人能给他答案。 “陛下不妨再观望一段时间,”道衍说道。 “下个月工部和户部便会將出海事宜准备完善,还是先把此事妥善办好,等於琛將土豆和玉米种出来再说不迟。” 朱棣点点头,“少师所言有理,那便再等一等。” “陛下若仍心存疑虑,可派人接近於琛,若於琛当真包藏祸心,时间长了,自会露出破绽。”道衍又道。 “派谁去,太子?”朱棣问道。 半月前朱高炽在城外跟於琛打了一架,一来二去接触之下,两个人算是认识了,貌似关係还算融洽。 “太子是大明储君,於琛定会防范,难有收穫。” 朱棣皱眉,朱高炽不行,难道让汉王去? 汉王性格莽撞,脑筋直,只怕套不来於琛的底,更容易被於琛察觉。 赵王……更是个憨货。 道衍呵呵笑了一声,说道: “似於琛这个年纪的青年,若是派男子去接近他,多半事倍功半,可若是女子,便会事半功倍。” 这一句话说的朱棣豁然开朗。 对! 常言道: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多情。 朱棣也年轻过,二十岁的小伙子,就算意志力如何顽强,碰上漂亮女子,底气便直接泄一半了。 可该派谁去? “青锁?”朱棣问道。 “青锁与於琛熟是熟了,可毕竟身份低微,有些话不便问出口。” 朱棣有些烦闷,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难不成要他派自己女儿去? 想到这里朱棣忽然愣住了。 细想了想,还真不是不行。 比起青锁,朱棣的几个女儿都继承了其母妃的美貌,更有优势。 除此之外,朱高炽跟於琛才接触了几次,就已经称兄道弟起来。 足可见於琛这小子在把控人心之上,確实有独到之处。 若是隨意指派其他女子,朱棣还要担心被於琛策反。 自己的女儿就不同了,跟他是一条心,不容易出岔子。 朱棣点了点头,越发觉得可行。 他一共五个女儿,大点的四个女儿都已经嫁人,如今只剩下最小的常寧公主待字闺中。 这丫头也是皇后徐妙云所生,如今年方十八便已经是容月貌,用来拿捏於琛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第28章 还好我是好人 “好,那便让婉蓉那丫头去罢,”朱棣点点头说道。 道衍一愣,他没想到朱棣竟会派自己的小公主前去,他本意是让朱棣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即可。 比如朱家外室便有许多妙龄女子,或者徐家、沐家等等,家中也不乏待字闺中的少女。 朱棣怎么会想著派常寧公主去试探於琛? 他就不怕於琛把朱婉蓉拐跑了? “这……陛下,是否不妥?” 朱棣看了一眼道衍,心里清楚他在想什么,笑道: “少师放心,婉蓉那丫头眼光高得很,那些大家子弟她都看不上,於琛又岂能入她的眼? 何况这丫头古灵精怪,整日在宫里不消停,正好给她找个事做,省的天天烦她母后。” 道衍听后,微微頷首。 听起来好像没问题,但他怎么感觉朱婉蓉这一去多少有些危险? 想起於琛那日笑嘻嘻的递烟给朱棣的模样,道衍又摇了摇脑袋。 “阿弥陀佛,万事皆有定数。” 他一个和尚,一把岁数了,朱棣都不怕,他担心个什么劲儿? 朱棣朝身旁站著的马云吩咐道: “去把婉蓉那丫头叫来。” 马云躬身领命,快步出了大殿。 片刻之后,马云再度折返回来,身后跟著个身穿红裙的少女,亭亭玉立。 见到朱棣,少女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扑过来掛在朱棣脖子上撒娇。 “父皇,我在宫里好无趣啊,你就让我出宫去玩一玩嘛。” 朱棣被她摇晃的的头晕,赶紧让她停下。 “上次你出宫去,不由分说叫人把张御史家儿子的腿打断了,让你出宫,又给我惹麻烦。” 朱婉蓉一听这话,琼鼻一皱,气呼呼道: “是那廝太可恶了,他在街上骑马撞了人,还不赔罪,还色眯眯的看著我,我没让人把他眼睛挖下来就已经很克制了。” 朱棣斜眼看向她。 朱婉蓉气势一弱,又恢復了柔弱的样子。 “哎呀,父皇,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不给你惹麻烦了,你就让我出宫去嘛。” 朱棣无可奈何的嘆了口气。 他其他几个女儿都是端庄温婉的性格,唯独这个小女儿也不知像谁,整日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不是出宫路见不平教训那些官宦子弟,就是在宫里捉弄宫女太监。 “既然如此,我这里有件事正好让你去做,合乎你意。” “什么事?”朱婉蓉眨著大眼睛问道。 朱棣便將对於琛的怀疑大概说了一些给她听。 “你的任务就是去接近於琛,弄明白他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有他与那些帖木儿国的使者,是否对大明包藏祸心,锦衣卫可听你调令。” 朱婉蓉听完之后,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 哇! 这是让她去做间谍啊! 好刺激! “好!父皇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便是,我保证把他查的清清楚楚!”朱婉蓉拍著胸脯说道。 “这次你只管查他动机即可,莫要多惹麻烦。”朱棣叮嘱道。 朱婉蓉连连点头,生怕朱棣反悔。 “那儿臣就告退了,我要去准备准备。” 说完,朱婉蓉便蹦蹦跳跳的出了大殿。 朱棣眼中再次流露出深深的无奈。 兴许是娇惯的太厉害了,这丫头一天天没个正形。 …… 半个时辰之后。 朱婉蓉已经乔装打扮了一番,来到应天府街头。 “就是那个人?” 朱婉蓉向跟在身后的一名锦衣卫確认。 “回公主的话,是他。”锦衣卫恭敬答道。 “行,记住我刚才教你们的,去吧,”朱婉蓉挥了挥手,锦衣卫退下。 此刻於琛正提著两只鸡,背著个竹篓,兴致勃勃的站在人群中看热闹。 一群江湖卖艺的,在十字街头摆了摊子,表演著各自的拿手绝活。 胸口碎大石、喷火、顶长枪、耍猴,他们卖力的表演引得人群中不时爆发出阵阵的喝彩声。 於琛看著一个壮硕汉子躺在地上,同伴在他胸前压了块石板,隨后朝手掌淬了口唾沫,抡起一柄大锤,重重砸在石板上面,顿时石板四分五裂! “好!” “好!” …… 围观眾人纷纷叫好。 待將身上石板推开,那汉子起身朝眾人作揖行礼討赏钱。 於琛看得直呲牙,不管那块石板有没有动手脚,被那么大一把锤子砸一下,他居然没事? 牛而逼之! 也就是现在没有直播间啊,兄弟你生错时代了,吃大亏! 在於琛小的时候,也曾在乡间见过艺人卖艺,但却从来没看过胸口碎大石,这回算是见识了。 那汉子转著圈將手中铜锣伸到了於琛这里,於琛便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放了进去。 这种需要真功夫的好活,该赏! 看了半天,於琛退出人群,开始朝院子的方向往回赶。 走了一刻钟,出了坊市之后,房屋和人影逐渐减少。 顺著小路又走了一段时间,远远就看到前方的小院子。 如此大的一片空地,只有一座院子孤零零的,实在是有些荒凉。 有时夜里乌风呼啸,若不是附近有值守的士兵,於琛还真有点害怕。 “不用急,把土豆玉米种出来就行了,加油於琛,你是最棒的!”於琛默默给自己打气。 “救命啊!救命啊!” 忽然一阵呼救声从后方传来。 於琛转过头,看到一名女子跌跌撞撞朝这边奔来,在她身后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在追赶。 於琛远远的瞧见,那少女虽衣著朴素,但却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放在人群中十分醒目的那种。 於琛立马懂了,这是经典的强抢民女的桥段啊! 我—擦! 这些人没有搞错? 这里可是应天府啊! 竟然敢在朱棣眼皮子底下干这种勾当? 还不等他细想,那女子已经冲了过来,快速躲到於琛身后,梨带雨道: “小郎君,救救我,救救我,这些人是坏人……” 近距离观察之下,於琛再一次惊嘆这女孩儿生的实在是漂亮,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长长的睫毛扑扇扑扇的,扇的於琛心都乱了。 妹妹,你长成这样还乱跑就是你的不对了,別说是他们,我都想对你做点什么…… 还好我是正人君子,否则难说是保护你还是加入他们。 很快,那群凶神恶煞的家丁很快也杀到跟前。 为首之人面露狰狞之色,恶狠狠的看向於琛: “小子,这儿没你的事,识相的,滚一边去!” 第29章 这傢伙脑子不太好 朱婉蓉在宫里无聊时看过许多民间话本,多数里面都有书生所写英雄救美的桥段。 朱棣让她接近於琛,朱婉蓉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不得不说这法子虽然俗套,但確实好用。 中华男儿一直以来都被教育要做一个君子,为国为家、民族精神、归属感、牺牲奉献,成就个人存在的意义价值。 英雄救美这样的桥段,似乎也成了传统一般,直到21世纪,依旧在各种影视和故事中十分吃香,现实中也不乏这样的例子,屡屡有新闻报导。 现在摆在於琛面前的选择,便是救还是不救? 这个问题几乎都不用想,身为21世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青年,在这个时候岂能退缩? 今日这一退,於琛良心难安,道心不稳吶! 可於琛虽然常年锻炼,身体素质高於常人,但面对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尤其是手里都拿著哨棒之类的武器,於琛胜算渺茫。 他当机立断,將手中两只鸡朝对面脸上扔过去,趁对方躲闪之时抓住身后少女就跑! 前面不远处就是於琛的院子,那些值守的士兵在那里,只要能找到他们就安全了! 那两只鸡在空中疯狂振翅,扇出一片鸡毛,落了那为首之人一身。 “追!” 於琛拉著少女的小手,只顾埋头狂奔。 若是让身后那群人追上,绝对没有好下场! 他还没把土豆玉米种出来,造福大明,受朱棣封赏,绝不能栽到这些人手里! 朱婉蓉还是第一次被陌生男子牵著手,一时间心中羞涩。 但这种夺命狂奔的感觉,又让她感到新奇、刺激,无法自拔! 本来按照她的剧本,是於琛看到她这么个小美人受难,与锦衣卫们大打出手保护她。 而那些锦衣卫只会做做样子,然后被於琛轻鬆击败。 如此一来,有了救命之恩,她就有藉口接近於琛了。 却没想到於琛根本不想和锦衣卫动手,拉著她就一路狂奔。 儘管知道这都是假的,但后面一群人穷追不捨,这种危险刺激的感觉让朱婉蓉心中发紧,有种琴弦紧绷,马上就要断裂,或是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爆发的紧迫之感! 这种感觉朱婉蓉从没有体会过,此刻她情绪高涨,小脸泛红,紧紧攥住於琛的手! 虽不知於琛要带她去哪里,但却不想轻易停下来。 归根结底就是新奇,刺激! 终於, 於琛跑过了院子,看到前方站在地头值守的士兵,大声呼喊。 “来人!快来人!救我!” 那些士兵闻声看了过来,皆是大惊失色! 他们在应天府当值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恶徒! 光天化日竟敢行凶! 不肖说,救下於琛,拿下这些人,大功一件! 顷刻间,一群士兵便朝著这边呵斥著冲了过来。 “大胆恶徒!敢在应天府行凶!” “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一直跟在於琛身后的那些人见状,掉头就跑。 而值守的士兵哪能放过这个立功的机会,跟在后面紧咬不放! “站住!” “站住!” …… 眼见危机解除,於琛停了下来,回头望去,心中庆幸还好这里有值守的士兵,不然今天高低得掛彩了。 果然吶,红顏祸水! 这时於琛才想起来,他还牵著一个气喘吁吁的少女,连忙鬆开了手。 这时候还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呢,有些女子被人言语调戏都容易想不开,何况是牵手。 “姑娘,你没事吧?”於琛问道。 那小娘喘著气摇了摇头。 只不过……她脸色为什么这么红? 就算跑了几步,也不至於红成这样吧,竟有几分兴奋之下,意犹未尽的感觉…… 於琛摇摇头,应该是想错了。 这会儿他再次细细打量,才发现这少女穿著的衣服样式虽然朴素,但认真分辨,用的却不是一般的料子。 这还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就算不是大富大贵,起码也是家境殷实,普通百姓可捨不得用这种料子。 “没……没事……”朱婉蓉喘著气答道。 於琛点点头,转身取出钥匙打开院门,將朱婉蓉引进院子,给她倒了碗水喝。 朱婉蓉喝过水后,立马进入状態,戏精附体,甜甜一笑。 “今日真是多亏有公子在,不然我可就惨了……” 於琛豪迈的摆摆手,“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隨后他又语重心长道: “只是姑娘你日后出门最好还是找个人跟著,像你这种漂亮女子,容易遭人惦记。” 朱婉蓉道:“本来是有府中家丁护佑,只是我让他去別处採办,一时不察就被人追赶。” 於琛点点头,心道果然是个富家女,就是看起来好像有些心大。 其实这就涉及到两人的价值观不同。 於琛是穷苦出身,就算到了大明也知道普通百姓以及他们的生活方式是个什么样子。 而朱婉蓉从小就是燕王的郡主,之后又成了大明的公主,从来都是锦衣玉食,说是不食人间烟火有些过了,但也差不太多。 在她看来,就算再怎么穷苦,家中也要有一两个家丁侍女使唤才是正常的。 譬如此刻,她已经放下碗,开始新奇的四处打量起於琛的小院子,或许在她心里,这就叫调查。 於琛这下確定了,这丫头是真的心大! 在一个陌生男子的家里,四下无人,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更没有丁点的防范姿態。 “这是什么?” 朱婉蓉发现院墙边上有一口锅被架了起来,旁边放著柴火和杂草,还有一个小罐子,里面盛著白色的颗粒物。 朱婉蓉拿起罐子,闻了闻,又用手指蘸了点放入嘴中。 於琛看的是震惊又无语。 知道你心大,但你这心也太大了! 陌生人家奇怪罐子里的东西,你张嘴就吃啊? “这是盐?你做的?”朱婉蓉惊异的看向於琛。 於琛只能点点头。 这里就他一个人住,不是他做的还能是谁? 从宫里出来之后,於琛也不能不吃盐,但坊市中卖的盐大都是劣质的青盐,味道发苦。 於琛实在吃不下青盐,便只能自己再次用草木灰法提纯,提升口感。 “那个……姑娘,那些人已经被赶走了,你可以回家了。” 於琛感觉这丫头有点不对劲,虽然长的漂亮,但却好像脑子不太好,还是赶紧扯清关係为妙。 第30章 长的漂亮?不好使! “回家?” 朱婉蓉愣住了。 於琛这是赶她走? 爱美是女子的天性,而她对自己的容貌则是有著清晰的认知。 因相貌出眾,身份高贵,朱婉蓉一直以来都受人追捧和喜爱。 在宫里,所有人都宠著她,惯著她,在宫外,她长相漂亮,同样没人会討厌她。 由於不知道她的身份,出宫时更是常常会受到一些自詡风流的才子,或是门阀子弟的追求和骚扰。 迄今为止,除了朱棣,於琛还是第一个能对她说出拒绝之词的人。 於琛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为什么看这丫头一脸震惊的样子?她不想回家吗? 马上都快晌午了,难道她还想让自己下面给她吃? 虽然於琛下面確实味道很不错,尤其是葱鸡蛋熗锅面,但两人才第一次见面,进展有点太快了…… 然而朱婉蓉却不想就这么离开。 她还没调查够呢,这院子里一定有什么蛛丝马跡等著被她发现。 况且於琛面对她这样一个貌美的女子竟会出言驱赶,定然是在掩盖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我……”朱婉蓉眼珠转了转,“我不敢,我怕他们还没走,还是等我府中家丁来接我再说吧。” 於琛嘴角抽搐,“他都不知道你在哪里,怎么来这里接你?” “那也要再等等,万一那些人在外面等我,我现在出去不是羊入虎口吗?”朱婉蓉嘴硬道。 於琛无奈的摇摇头,留下一句別乱跑,转身带著竹篓进了侧边灶房。 朱婉蓉则是跟侦探一样,围著院子一寸一寸检查起来。 然而直到她將所有地方都转了一圈,除了那罐雪白的精盐,再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朱婉蓉很想进入堂屋內看一看,但就算是心大的她也知道这样不妥,何况朱棣曾叮嘱她不要被於琛察觉。 灶房內传来热油熗葱的滋啦声响,香味也跟著飘散出来。 不多时,於琛便一头汗的从灶房內端了两碗面出来。 朱婉蓉摸了摸肚子,欢天喜地的迎了上去。 但看到碗里朴素的葱鸡蛋熗锅面,脸上有些失望。 “你就吃这个啊?” 於琛眼一瞪,“什么话,就这一般人还吃不到呢!你吃不吃?不吃都给我吃。” 这是熗锅面啊!得用油! 大明的食用油可是相当不便宜,一小罐芝麻油都得百枚铜钱的价格! 一斤芝麻油的价格,更是可以买三斤大米了! 可以说,在生传入中国之前,食用油一直都算是奢侈品,因为极难获取! 食用油在中国的歷史很悠久,周朝时就有记录,只不过那时只有用动物油脂提炼的油膏。 《周礼·天宫》中曾记载,八珍的製作需要用牛羊脂烹飪。 而那时连给人吃的粮食都少的可怜,更不用说用牛羊脂提炼的油膏,就算是贵族,也不是人人都能吃的上。 到了先秦时期,才逐渐开始驯化野猪,而野猪与家猪根本就是两个物种。 家猪肉多,且肉质鲜嫩,野猪肉少,肉质老而柴,皮肤如石头般坚硬,根本炼不出什么油。 南北朝后期,野猪驯化有了部分进展,猪油才开始逐渐普及,但依旧很少。 因此在先秦至明朝时期,人们吃的食用油普遍都是麻籽油、芝麻油,因芝麻是外部传入中原,也叫胡麻油。 芝麻油虽然香,但榨油率却极低,价格自然高昂,平民百姓根本吃不起,只有过年过节时才捨得做一两道用油烹飪的菜。 至於老祖宗们为什么不用出油率更高的大豆榨油。 那是因为古代的榨取方法过於老旧,榨油率同样低的可怜。 儘管豆油的记录可以追溯到隋唐时期,宋朝苏軾也在《物类相感志》中记载:用豆油煎豆腐,和豆油可和桐油作艌船灰。 但到了明朝中期,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中记载豆油的提取率也仅为“每石得油九斤。” 也就是一百二十斤大豆,能榨出九斤油。 由此可见,在明朝之前,大豆的出油率只会更低。 大豆在古代也是能活人性命的粮食,哪能如此糟蹋? 直到19世纪,中国油厂的技术得到升级,大豆的出油率才提升至12.5%。 19世纪末到20世纪引入浸出法,非转基因大豆和转基因大豆的出油率到达20%-22%。 而这时候大豆已经不再是必须的主粮,且还有出油率更高的生,食用油的价格才逐渐降低。 虽然明朝的生產力是歷代之最,但於琛这一碗平平无奇的熗锅面,若放在普通百姓家里,可能一个月都吃不了一两次。 这丫头居然还不满意? 於琛当场就不惯著了,你爱吃吃,不爱吃一边去! 说著就要把面再端回去。 “吃吃吃,”朱婉蓉连忙上前端起其中一碗。 折腾了半天,她也早就饿了,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吃麵的样子还挺文静,於琛一边吃著面,一边想道。 “今天为了救你,我两只鸡都没了,看你也不像是穷困人家,那两只鸡你得赔我。” 朱婉蓉吸著麵条,毫不在意道:“两只鸡算什么,我赔你两百只!” “咳咳……”於琛差点被麵汤呛到。 “不用,赔我两只鸡就够。” 两百只…… 现在可没有鸡饲料售卖,於琛养得活自己却养不活它们。 朱婉蓉再次奇怪的看他一眼,暗道於琛的小家子气。 这人真奇怪,白给他两百只鸡都不要。 吃完了面,於琛靠在椅子上指使朱婉蓉。 “你,去把碗洗了。” 朱婉蓉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把碗洗了,来我家吃麵不知道做些事情回报吗?” 朱婉蓉顿时就要发飆! 她可是堂堂的大明公主! 长这么大,她干过最累的事就是吃东西还得自己嚼,於琛居然让她去洗碗? 好大的胆子! “你……!” 於琛瞪著眼看向她:“你什么?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想了想朱棣的叮嘱,朱婉蓉恨恨的点点头,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好,我洗!” 於琛眯起了眼睛,这就对了。 救了你一命也就罢了,还想吃白食? 长的漂亮?不好使! 第31章 於琛会制精盐? 然而很快於琛就后悔了。 他不该让这个一看就没干过家务的大小姐进入灶房。 只听一阵叮噹乱响,於琛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里面的锅碗瓢盆全在地上打转,水盆也翻了,淌了满地,还打碎了两个碗。 朱婉蓉心虚的看向他,弱弱出声:“我不是故意的……” 於琛额头青筋直冒,最终看在她是个小丫头的份上没有出声指责。 “算了,你出来,我找人送你回家。” 朱婉蓉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又四处看了看,趁於琛转身之后在他背上擦了擦。 是可忍孰不可忍! 於琛作势就要去掐她后颈,朱婉蓉一脸惊慌的跳开。 “你別跑!” “你不追我就不跑。”朱婉蓉头都不回。 这死丫头属鸭子的吗,嘴这么硬! 两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到底是於琛占了腿长的优势,一把捏住朱婉蓉后脖颈,把脸凑到她的面前。 “跑啊,怎么不跑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朱婉蓉剧烈挣扎,“你敢这么对我,我叫人打断你的腿!” 还敢威胁? 於琛手上用力,朱婉蓉便吃痛出声,发觉挣扎不开之后,立马服软。 “哎呀,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 於琛得意的哼了一声,拎著她脖子后的衣领出了门。 在於琛看不到的屋顶之上,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看著这一幕,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他看到了什么? 常寧公主被於琛像拎兔子一样拎出去了! 他很想下去告诉於琛,被他拎著的是朱棣最疼爱的小公主! 但他现在还不能暴露,这次接近於琛的计划是朱婉蓉定的。 那么,这件事要不要向朱棣匯报…… 另一边, 於琛拎著朱婉蓉来到地头,找到那些值守的士兵。 这些时日他跟这些两班轮换的士兵都已经混熟了。 上前来到那队长面前,於琛把朱婉蓉往前一放。 “老赵,刚才那些人抓到了吗?” 老赵是个黑皮肤三十多岁的汉子,眉毛出奇的浓。 他看到朱棣如此粗暴的对待朱婉蓉,眼皮禁不住直跳。 方才他们去追的那伙人,到了远处之后却亮出锦衣卫的腰牌,老赵几人嚇得亡魂皆冒!还以为误了锦衣卫大爷的事。 他只是一个手底下管三十人的小队长,哪有胆子跟锦衣卫叫板? 不料那群锦衣卫並没有为难他们,反而是將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並告诉他们不要误了公主的计划…… 老赵牵强的摇了摇头,“那群人跑的太快,没有追上。” 於琛意外,竟没追上? 那再想在应天府找出这些人就难了。 但是这些不是於琛该担心的。 他拍了拍朱婉蓉的肩膀,朝老赵说道:“劳烦老赵派人把这丫头送回去吧,出来半日,家里该等急了。” 老赵的目光跟著於琛的手上下起落,隨后艰难的点头。 於琛虽没有权力命令他们,但朱棣曾表示他们在保护於琛安危的同时,儘量满足於琛的要求。 “谢了,”於琛道了声谢之后,便转身朝院子走去。 这大中午的,外面太热了。 待於琛走后,老赵挤出僵硬的笑脸,向朱婉蓉行礼。 “小的见过公主。” 朱婉蓉皱起眉,往他小腿上踢了一脚。 “你笑什么,看他欺负我很开心是不是?” “小的不敢!” 朱婉蓉哼了一声,道:“送我回宫。” …… 片刻之后, 朱婉蓉一路来到华盖殿,找到正在休息的朱棣,將她在於琛哪里见到的都说了出来,只不过隱瞒了她被於琛欺负的事,她觉得有点丟人。 “嗯?你说他会制精盐?”朱棣问道。 朱婉蓉点点头,她也没想到,於琛竟然会製作精盐。 即便是不怎么通政事的她,也清楚大明朝的盐业是怎么回事。 朝廷官府製造的盐分为精盐和青盐,质量较高,价格昂贵,普通百姓大都买不起。 而民间一直屡禁不止的私盐贩子,就会卖价格相对便宜一些的青盐和更糙一点的粗盐。 私盐贩子卖的无论是青盐还是粗盐,杂质都更多,口味更差,甚至吃下去会对人体有害,於琛买的就是这种,让他难以下咽。 而朝廷虽然一直以来大力打击私盐,但也不敢彻底杜绝。 就算是有私盐存在於市场上,依旧有许多百姓选择更加便宜的醋布,何况是杜绝私盐? 没了价格低廉的私盐,会有大量的百姓吃不起官盐,而长期不吃盐,人是受不了的。 官盐价格昂贵的原因,有制度流通上的问题,也有技术上的问题。 古代没有高效的流通运转方式,食盐在运往各地的途中,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价格自然昂贵。 朱元璋曾设下的“开中法”,就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利用商人帮朝廷为各地运盐,作用很明显,但依旧有限。 另一方面就是技术问题。 海盐的提炼较为简单,池盐和盐矿的提炼就要复杂许多。 池盐是从咸水湖或盐湖中直接採集的天然盐类,其化学成分与海盐相似。 但因地质环境差异常含有芒硝、镁元素等矿物质,大部分湖盐因含藻类或矿物杂质可能呈现青、红等顏色。 盐矿和池盐差不多,甚至有许多盐矿是露天的,大片盐石裸露在外,但却因为杂质太多,无法食用。 官府想要將池盐和盐矿的盐石提纯成精盐,同样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这也是官盐价格昂贵的原因之一。 而於琛在家中便能將青盐提纯成为精盐,这意味著於琛很可能掌握更高效便捷的食盐提纯方法。 官府若是能掌握此製盐法,製盐成本降低,官盐的价格便也能降低。 虽然依旧无法彻底杜绝市场上的私盐,但官盐的价格降低,便能让一部分百姓的选择从私盐转向官盐,朝廷財政便会得到提升。 比起朱婉蓉,朱棣更是清楚其中利害所在! 他没想到,让朱婉蓉去接近於琛还真是大有收穫! 於琛搬到宫外之后,他便命令锦衣卫暗中监视锦衣卫,但平时锦衣卫也不会天天对其窥视。 一是这样做容易被於琛察觉。 二是平时很难有什么发现,锦衣卫也是政治资源,总不能让他们每天看著於琛拉屎放屁,这是资源的浪费。 只有在於琛与其他人会见之时,才会在近处记录双方交谈內容。 比如上一次虎歹达去见於琛,和这次朱婉蓉去接近於琛。 第32章 微量元素很重要 “嗯,不错,还有吗?”朱棣疼爱的摸了摸朱婉蓉的头,问道。 朱婉蓉摇摇头:“没了,就是他让我赔他两只鸡。” 朱棣听后心中失笑,他给於琛的钱財足够对方过的衣食无忧,怎么还与朱婉蓉计较两只鸡? “那便给他……” 朱婉蓉交代完一切,便出了大殿。 片刻之后,纪纲走了进来,恭敬行礼,將他此次所见一五一十匯报。 锦衣卫是皇帝手里最锋利也是最忠诚的刀,绝对的忠诚之下,不会有丝毫隱瞒。 纪纲所述与朱婉蓉说的八九不离十,唯独多了两人在院中追赶打闹一事。 朱棣听后,面色如常,只挥了挥手让他退去。 朱婉蓉之所以会对他隱瞒,不过是女孩子的一点麵皮原因,算不得什么大事,朱棣不会在意。 只是於琛的行事作风,依旧让朱棣感到意外。 他没想到,面对朱婉蓉这样一个娇滴滴的漂亮丫头,於琛竟然一点也不感冒。 换做他人,只怕早已经被美貌迷的晕头转向了,可於琛却根本没给朱婉蓉多少好脸色,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问。 难道他不好女色? 可据傅安回朝之后的匯报,於琛在撒马尔罕受帖木儿赏赐,身边是美人不断啊。 这个问题朱棣没有深究,既然朱婉蓉已经成功接近了於琛,那便不做变更了,让朱婉蓉儘量去探探於琛的虚实。 这么长时间以来,朱棣都是在忍耐著没继续去找於琛了解大明日后的歷史。 只因他记得於琛曾说过大明亡国时,是什么满清入关。 满清也就是女真人,此时还只是北方的游牧部落,受大明管辖。 直到两百年后努尔哈赤创立建州女真政权,统一了整个女真族群,趁大明各地起义爆发时,开始入侵中原,之后又改名为满洲国,號大清朝。 此时满清是不存在的,朱棣就算是翻遍了宫中藏书,也找不到这两个字。 偏偏那日於琛也没有说清楚,朱棣每次想起这件事,心里就像是被猫挠了一样,痒痒得很。 於琛说的那些后世歷史,至今朱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糊弄虎歹达的鬼话他可以张口就来,那他跟朱棣说的又会不会是假的?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於琛一心为了大明,糊弄虎歹达也就情有可原。 但在土豆和玉米种出来之前,朱棣无法確定於琛心中真正的想法。 如果是真的,朱棣便可以放心大胆的重用於琛,毕竟於琛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说是一心为大明也不为过。 若是假的,那朱棣就亏大了! 光是在於琛所讲的那些故事上消耗的时间、情绪,对朱棣来说都是无法估量的损失。 光是一条欺君之罪,就足以將於琛做成稻草人插到田里去。 此次得知於琛掌握製盐术,倒是让朱棣对於琛穿越者的身份又加深了一丝確信。 毕竟大明已经是世界上各种工艺生產的大成者,於琛的製盐术却可能还要更进一步。 但虎歹达与於琛之间的联繫,以及哈里勒对於琛的极度重视,让朱棣又不敢轻易相信於琛。 这么多年,每当朱棣有想不通的问题,便会去找道衍寻求开解。 可对于于琛这个奇特的物体,以往睿智的道衍大师也不知该如何评判。 所以朱棣便只能压著心中的好奇,静静等待土豆和玉米这些作物开结果。 …… 翌日。 於琛早起之后在院子中活动了身体,之后吃过早饭,照常去地头巡视,却在地头看到了身著便服的夏元吉,他正蹲在地上观察田中植株。 “夏尚书,”於琛朝夏元吉打招呼。 夏元吉向他点头示意。 “夏尚书今日不上朝吗,这么早便来这里。” “今日轮到我休沐。”夏元吉解释道。 於琛对大明朝官员的休沐制度並不了解,只点头表示了解。 大明朝大部分官员都是每月可休沐五天,与后世每周单休差不多。 一些特殊岗位,譬如庶吉士这些皇帝身边的近臣,则可能每月能多休息一天。 夏元吉已经將田中所有植株看了一遍,除了记住它们的样貌之外,並没有看出其他的东西。 只因这大部分秧苗都是於琛存的种子种下去的,大半个月时间,仅仅是破土而出。 只有那些於琛从撒马尔罕一路带到大明的植株,有那么几株开之后坐了果,鼓起小小的青色果实。 “这便是你说的番茄?” “夏尚书好记性,正是,此物发芽期与幼苗期都较短,此时坐了果,大概再有一个月时间便能成熟。” 夏元吉点点头,“可你之前不是说,此物果实为红色?” “待成熟之后便会变为红色了,如红枣和山楂一样。” 夏元吉再次点头,“原来如此,那这番茄算是粮食?” 於琛摇头,道: “番茄是一种蔬菜,並不能当做粮食充飢,但它味道鲜美、甘甜多汁、营养丰富,对人体有极大的益处,可以降低血压,促进消化代谢,增强人体抵抗力,也就是让人不容易生病。” 夏元吉目光惊异,他没想到这不起眼的番茄竟有如此妙用。 於琛说的也不假,其实人之所以会生病感冒,很多时候都是身体內缺少一定的微量元素。 就比如缺铁会贫血,缺锌会免疫力下降,容易患病,以及延缓伤口癒合,缺钙会骨质疏鬆、易患佝僂病,缺碘则会甲状腺肿大。 古代没有各种维生素和钙片吃,想要得到这些微量元素便只能从食物中获取。 那些不喜欢吃蔬菜、青菜的孩子,体质就可能会比愿意吃蔬菜的孩子差一些,时间长了,这种对比就会更加明显。 这个现象长久以来被人们所观测,自然也就有了多吃瓜果蔬菜,尤其是青菜,才会身体好的概念。 后世家长们无论文化程度高低,都会逼著孩子吃青菜,也是这个原因。 只是小孩子味蕾比较丰富,能吃出大人们吃不到的,青菜中夹杂的苦味,通常难以接受。 当然,有的是纯属挑食,这种不用惯著,重拳出击即可。 当初於琛小的时候,就是在父母的铁拳之下含泪吃下不喜欢的青菜的。 第33章 出海之前 直到后世八九十年代,依旧有许多国人因摄入微微量元素以及维生素不足,而患上各种病症。 此时的大明就更不用提,普通百姓尚且在为每日温饱发愁,对於带有微量元素的蔬菜的摄入只会更少。 后世那些在网上鼓吹古代人吃的健康,身体素质更好的部分人,多少带点以讹传讹。 无论是封建时代,还是皇帝集权的王朝,只有极少数的上层人可以吃饱喝足之后,再摄入一些价格不便宜的瓜果时蔬。 至於普通百姓,他们在和平年代或许还能吃上一些时令蔬菜,但多数时只能去田边挖些野菜吃。 比如薺菜、苣菜、马齿莧之类的。 当然,有些野菜做好了吃起来还是挺香的。 这是夏元吉第二次与於琛交谈,上一次於琛告诉他这些作物的种植方法和注意事项。 这次则是从於琛这里得知了,这些不同物种的作物所含的营养价值。 土豆除了富含各种维生素,可以帮助人体抗氧化、增强免疫力,维持神经系统功能,还属於高钾元素食物,对调节血压也有很大作用。 玉米则富含膳食纤维,维生素与矿物质,可以保持骨骼健康与肌肉功能,叶黄素对眼睛有益,酶类化合物可以减少自由基对细胞的损害,降低慢性炎症等等。 “……夏尚书可以把这些微量元素理解为和盐一般,长期缺食身体便会出大问题,得到补充,身体便能更加健康强壮……” 於琛儘量用浅显易懂的例子解释给夏元吉听。 夏元吉虽然依旧听的有些云里雾里,於琛说的那些奇特名词更是一个没记住。 但他明白眼前这些田中作物貌似可以改善大明军民的身体素质。 这是好事! “受教了,”夏元吉听后朝於琛拱手行了一礼。 这是他第一次对於琛的態度如此尊敬。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对於一些知识面超过自己的下位之人,还是愿意展示出自己的尊重的。 於琛摆摆手:“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隨后夏元吉表示还要去户部一趟处理些事情,就离开了。 “原来大明的官员休息时,也会被公事缠身……”於琛嘴里念叨著,趁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回到了院中。 不多时,有人敲门。 来者是朱婉蓉,这次她身后跟了两个像是家丁一样的人,只是於琛总觉得有点眼熟。 “你的鸡,”朱婉蓉將鸡提给於琛,隨后没说几句话,又一转头带著家丁离开。 於琛本以为两人之间的关联就此便断了。 谁知从这以后,朱婉蓉时不时的便会来到於琛的院子。 有时只坐一会儿,有时会蹭一顿饭,於琛也知道了她的名字。 这让於琛心里开始嘀咕,“这丫头,不会看上俺了吧?” 救命之恩,以身相报这句话浮现在於琛脑海。 奇怪的是,明明朱婉蓉长的很漂亮,但於琛却对她没多少想法。 后来於琛才知道,这是因为朱婉蓉现在还太小了,不只是年龄…… 日子便这么一天天过去。 隨著於琛和朱婉蓉越来越熟络,郑和出海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时间来到六月二十。 这日於琛被朱棣叫入宫中。 克拉维霍接连在帖木儿国和大明已经停留了足够的时间,准备回国,临走之前想要见一见於琛。 於琛到时,奉天殿內, 朱棣已经摆下宴席,许多大臣也在其中。 克拉维霍见到於琛,热情的迎了上来,嘴里说著对大明的讚美之词。 如果不是当初於琛向他吹嘘大明的地大物博与繁华,他可能就没有这次大明之旅了。 这也是於琛第一次公然出现在满朝文武的面前。 当他们得知眼前的青年,便是上个月从朱棣手里要走了徐家百亩良田的於琛之后,皆是向他投来探究的目光。 在此之前,他们根本没有听说过於琛这个人。 虽然朱棣给了他百亩良田,但却未赏赐一官半职。 於是他们便未把於琛看得太过重要,充其量就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跟傅安一起来到大明的幸运儿。 他们认为於琛之所以会得到朱棣的赏赐,是占了傅安的光。 於琛被克拉维霍拉著坐到了他的旁边,连连向他敬酒。 四处打量之下,於琛只认得殿內的朱高炽、徐膺绪、朱棣和道衍四人。 朱高炽又瘦了一些,还隱晦的朝他比划了一个抽菸的手势,意思不言而喻。 於琛当做没看见,向克拉维霍问道: “傅老头怎么不在?” 经克拉维霍解释,於琛才知道,在傅安被帖木儿扣压的十年里,他的老父和老母接连因受到打击早早离世。 傅安在回朝之后,被朱棣从兵部调到了礼部,同为给事,官职並未提升,不过朱棣赏了不少金银。 之后,傅安便请求回到老家为双亲守灵一月,朱棣应允后,便回了河南太康。 “难怪一直没见过他……” 这场宴席的规格很小,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於琛几杯黄酒下肚,跟没事人一样,正想跟著人群离开,被马云拦下了。 “小郎君,陛下召你过去。” 两人来到华盖殿,於琛独自推门进入,殿內依旧是朱棣和道衍两人。 於琛上前行礼: “草民拜见陛下。” “不用多礼了,坐吧。” 於琛便在熟悉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三日之后,便是郑和出海之日,今日叫小施主过来,是想问问小施主,既然你从后世而来,可知道郑和此次出海航线?”道衍开口问道。 於琛撇撇嘴: “这我哪记得?歷史上郑和一共出海七次,记载的史料也不多,具体航线我可记不住。 只依稀记得……郑和自龙江船厂出海之后,所有航线都是一路向西,最远的一次到了非洲。” “非洲?” 朱棣与道衍对视一眼,均是茫然。 此时还不具备七大洲之说,非洲自然也不是这个名字。 “就是海上极西之地的一块大陆,那里的人都是通体黝黑,唐朝时期李靖的崑崙奴就是从那里来的。”於琛解释道。 第34章 什么,我被牛了? 实际上崑崙奴也並非是唐朝才有的,在晋朝与南北朝时,就已经有了崑崙奴的身影。 或者说古时人们將一切外来的肤色黝黑人种全都称为崑崙奴,不仅仅是非洲黑人,还有东南亚的矮小黑人。 晋朝时贸易枢纽已经逐渐形成,东南亚国家如扶桑、真腊,他们將本地的矮黑人做为贡品和商品送入中原。 《梁书》记载南海诸国,“捲髮黑身,通號崑崙。” 到唐宋时期,这一来源被进一步扩大,阿拉伯商人从东非將崑崙奴贩运至中国。 东非崑崙奴与东南亚崑崙奴是不一样的,东非崑崙奴身形比较东南亚崑崙奴要健壮一些。 又因路途遥远,数量稀少,当时的崑崙奴只服务於顶级权贵。 崑崙奴、新罗婢,都是唐朝时期豪门大户的標配。 宋朝时期,人们受政策制度影响,思维不如唐朝开放,因语言不通,色黑如墨,需经歷“换肠”(適应熟食)方能存活,將崑崙奴看做半人半兽。 隨著宋朝时东南亚矮黑人遭到扩张的马来人驱逐屠杀,同时海贸管控趋严,崑崙奴的输入数量减少。 之后又经过元朝接连的动乱,到了此时的大明时期,流入中国的崑崙奴已经近乎灭绝,很难见到其身影。 到明朝中后期,因海禁限制,非洲崑崙奴被欧洲送往大西洋贸易,並未再次输入东亚地区。 到永乐朝,人们也只能从史书中窥见崑崙奴曾经出现过的痕跡。 “这世上竟真有崑崙奴?”朱棣惊讶道。 他一直以为这种浑身漆黑如墨的种类是以讹传讹,哪有人真能长成那个样子? 到了夜晚走在路上,岂不是根本看不见? 道衍缓缓说道: “陛下著相了,世上既然有克拉维霍那样金髮碧眼之人,便是有通体黝黑的崑崙奴也並非不可能。” 朱棣琢磨了琢磨,点点头:“你说的是。” 他又看向於琛,“你刚才说的非洲,是什么意思?” “非洲是一块大陆的名字,这名字是后来人取的,世界上一共有七大洲,我们所在的地方便称为亚洲,还有北美洲、南美洲、南极洲、大洋洲、欧洲。” “这么多?”朱棣瞪大了眼。 “这每一个洲,都有像大明这样广袤的土地?” 於琛点头作答: “是,每一个大洲都涵盖上面可能大大小小数百的国家林立,只不过有的大洲环境恶劣,不管是人还是物都难以生存,有的则如大明般温暖適宜,有的气候更加热烈,可令作物一年三熟,刚才我说的非洲便是如此。” “一年三熟!” 朱棣和道衍两人不禁咋舌。 大明作物一年两熟,就已经让北方蒙古人馋的眼珠子都发绿了,真不敢想像一年三熟非洲得有多富饶! 此刻朱棣心中隱隱埋下一颗种子。 一年三熟啊!他如何能不眼馋? 朱棣觉得,非洲这个地方是好地方,若有可能,应当派人將其攻占…… 这可比征蒙古有意义多了。 一年三熟,若再加上於琛的高產土豆和玉米。 以后大明只会有撑死的,没有饿死的! 忽然朱棣又皱著眉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为何我们所在之地名为亚洲?这名字不太好。” 在古人的观念中,亚就是第二,是次一等的意思,如周朝官制,正卿之下是亚卿,朱棣显然对亚洲这个名字有些不满。 在他看来,大明得天独厚,国力强盛,令万国臣服,应当是当世第一才对! 於琛哈哈笑了起来。 “陛下想岔了,七大洲的名字是由后世外国航海家环游世界之后,先后以不同的外国语所命名,亚洲是音译,全名是亚细亚洲(腓尼基语asia)意思是东方日出之地,与欧洲(欧罗巴、ereb)日落之地是对应的。 若陛下有心,也可以令郑和环游世界,便可为七大洲命名,陛下不满意亚洲之名,便可以取名正洲、冠军洲、皇帝洲、大明洲,大日洲。” 朱棣是真的在思考这件事,他沉吟著抚頜下鬍鬚,道: “此命名的学问,还得届时与诸位朝臣们商议。” 於琛不置可否,“陛下可还有问题?” 朱棣立马板正了脸色,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事到如今,朕该如何称呼你?后世之穿越者?还是帖木儿国的丞相?” 於琛闻言,顿时笑容僵在了脸上,手脚开始发凉! 他就知道! 朱棣怎么可能不派人盯著他! 那日与虎歹达见面,果然有锦衣卫在暗中盯梢! “嗯?”朱棣又从嗓子里发出逼问的声响。 於琛口口声声说一心为了大明,可为何要对他隱瞒这件事? 站在朱棣个人的立场,他可以容忍这小小的欺骗,因为这可能是於琛的无心之举。 但站在大明皇帝的立场,他就得问出个结果。 忠诚的不绝对,就是绝对的不忠诚! “这……陛下,”於琛组织著语言。 “此事並非是我有意隱瞒,而是我一心想著来大明之后就不可能再回撒马尔罕了,无论是丞相还是其他,只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区別。” “哼!”朱棣又道: “那你与虎歹达会见之时,如何不说?” 於琛一头黑线,“当时院內只有我自己,虎歹达带著两个隨从,他们还有武器,我搞不贏他们啊!” “有锦衣卫在暗中护你周全,你怕什么?” 於琛一脸的不忿:“我又不知道!” 监视就监视,什么护我周全,说的比唱的好听。 朱棣的目光依旧带著怀疑。 这事於琛还真没办法过多解释,只因是他先前对朱棣做了隱瞒,才有今日不必要的误会。 正在两人对峙之时,一旁捏著佛珠的道衍出声了。 他笑呵呵的打著圆场。 “此事倒也简单,待郑和出海事宜妥善完成之后,小施主你当著所有人的面,与那虎歹达说清楚便是。” 於琛自无不可:“说就说。” 见於琛同意,朱棣身上的气势才减弱下来。 “郑和出海是三日之后,那便等五日,你当著朕的面,与他们说清楚,送他们回程。” 於琛本来也是准备跟虎歹达划清立场的,但经朱棣这么一强制,总感觉怪怪的。 他这是被朱棣强制牛了? 不对,是虎歹达被朱棣牛了。 还当著人家的面…… 第35章 宝船,原来是游轮啊! “草民遵旨,”於琛只得无奈领命。 “那……敢问陛下,虎歹达他们来大明求援兵一事,草民也要一同回绝吗?” 出乎於琛意料的是,朱棣阴险一笑,抖著鬍子说道: “回绝?为何要回绝?朕会应他们的意,册封哈里勒为帖木儿国苏丹,还会给他援兵。” “啊?” “哼哼哼哼,”见到於琛这个反应,朱棣痴痴笑了起来。 “那哈里勒能占据撒马尔罕,继位为王,大都是有你为他出谋划策,其本人能力並不出眾,朕为何不扶持他与沙哈鲁对抗?” 於琛这下恍然大悟。 与朱允炆和朱棣这对叔侄不一样。 哈里勒虽然也喊沙哈鲁四叔,但朱允炆当初是太祖朱元璋亲立的储君,占了大义,且大明的主要军事力量也在他的手中。 可以说优势尽在朱允炆之手。 而帖木儿曾经指定的继承人是其长子贾汗吉尔的遗腹子,皮尔·穆罕默德。 虽然哈里勒继位之后,皮尔·穆罕默德被形势之下的眾人拋弃,但哈里勒终究是没有大义在身。 並且由於年纪较轻,哈里勒手中所掌握的军事力量严重不足。 反观他的四叔沙哈鲁,一直跟著帖木儿南征北战,不仅能力出眾,更是积攒了很高的威望。 据於琛在撒马尔罕时了解的,早在洪武二十年时,帖木儿正在东亚地区肆意扩张,时穆扎法尔王朝国王艾米尔沙·舒贾无奈向帖木儿称臣纳贡。 但在穆扎法尔王朝国王沙舒贾死后,继任的赞·阿比丁拒绝承认帖木儿的宗主国地位,还扣留了帖木儿派去的使者。 帖木儿大为愤怒,再次出兵攻打穆沙法尔王朝都城伊斯法罕城,当时隨军的便有沙哈鲁,仅用一天就攻破城门。 破城之后,帖木儿展开屠杀,並用人头铸成京观,洪武二十六年,也是沙哈鲁杀死了穆扎法尔王朝最后一任君主沙·曼苏尔,彻底占据穆扎法尔王朝。 由此可见,沙哈鲁的军事能力极其不俗! 且在帖木儿死时,沙哈鲁手中还掌握著大量兵力。 若哈里勒与沙哈鲁叔侄俩决战,大概率是沙哈鲁胜出,这也是为何哈里勒会让於琛来大明求援助的原因。 这些事跡朱棣也是知道的,於琛曾和他说过,傅安先前也做过补充。 对朱棣来说,年轻一些的哈里勒,自然要比老成的沙哈鲁要好对付。 由哈里勒率领的帖木儿国的威胁性,也远比由沙哈鲁执政低得多。 既然哈里勒来求援兵,朱棣为什么不慷慨的给予一些场面上的帮助? 若是能扶持哈里勒与沙哈鲁叔侄俩一直內斗,这样的帖木儿国就更可爱了。 於琛咧了咧嘴,暗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同样是侄子跟四叔,怎么区別就这么大呢? 原本歷史上最终成为帖木儿国苏丹的沙哈鲁,要丟失他的王位了。 四叔何必为难四叔…… 对於这件事,於琛没有什么插嘴的资格。 朱棣这种做法也確实挑不出毛病,这样可以让帖木儿国的危险性降到最低,对大明有利。 “还有,你在家中制私盐,朕就不怪罪你了,日后你將这法子交给工部便可。”朱棣又道。 自从確定有锦衣卫暗中监视自己,於琛就料到朱棣知晓他在家中製盐,並未想到朱婉蓉身上。 “这算不算功劳?”於琛问道。 朱棣白他一眼。 “算!” …… 因郑和出海事宜在即,工部与户部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一连两天都没有人再来打扰於琛。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第三天。 这日朱棣早早的命礼部做了准备,天还没亮就乘著龙輦,带领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前往龙江船厂。 於琛也提前收到通知,一早便有人去接他,跟著大部队隨行。 龙江船厂离应天府皇宫的直线距离並不远,大概二十里左右,位於城西北郊,紧邻长江,也就是后世南京鼓楼区三汊河附近一带。 二十里的路程,在后世可能十分钟就到了,但在大明,你得一步一步走,而且並非都是直道,又有仪仗队和百官隨行,路还不好,行进速度更是缓慢。 於琛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约摸走了將近两个时辰才到龙江船厂,晃的他骨头都要散架了。 虽然马车已经是此时最高端的出行方式,但对於琛来说,体验感十分差劲。 不过比起之前从撒马尔罕来大明的两个月路程,今天这二十里只能算洒洒水。 待马车停稳,於琛掀开帘子下车,看到朱棣也正在马云的搀扶下,缓步下了华贵的龙輦。 徐妙云亦是如此,她身旁跟著青锁。 再然后就是朱高炽哥几个,以及队列整齐的文武百官。 龙江船厂所有人员都在外面等候,朱棣走近,眾人便恭敬的齐声高呼:“参见陛下。” 朱棣今天心情很不错,笑著道: “免礼罢,快带朕去看看我大明的舰船。” 隨后,朱棣被迎著进入龙江船厂,其余之人跟著陆续进入,於琛甚至看到了虎歹达,也被人带领著进入船厂。 於琛没有去跟他们挤,而是等人进的差不多了,才带著身旁两人进入。 船厂面积很大,具体占地多少亩於琛看不出来,但刚才在外面他需要很吃力的才能看到船厂围墙的尽头。 进入里面,是各种大型耗材与器具,人粗的木桩,与脑袋大的铁锭隨处可见。 然而最吸引於琛目光的,是远远停靠在江边的大明宝船! 之所以叫宝船,是因为其太过庞大!在它的衬托之下,那些料船看著如同玩具一般! “我—擦!” 越走到近处,於琛忍不住惊呼出声,宝船之下的人们,比米粒也大不了多少! 这他妈是船? 这他妈应该叫游轮! “这船有多大?”於琛瞠目结舌的朝身边两人问道。 “大者长四十四丈四尺,阔一十八丈,中者长三十七丈,阔一十五丈。” 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那不就是长一百三十多米,宽五十六米左右? 这他么就是游轮的尺寸啊! 第36章 谷王 宝船巨大的船体之上,九桅十二帆矗立,无数士兵工匠正在甲板上挺拔的站立。 只等船员將所有船帆扬起,这些宝船便能沿著长江顺流入海,在探索广袤无垠的大海的同时,令世界各国见识到大明的无上强国之资! 今时今日,也只有大明有这个財力物力能造出如此耸人听闻的巨大宝船了! 於琛记得,在距此时一百年后,哥伦布航海的船只有二十多米。 莫说与宝船相比,就是跟为宝船护航的眾多料船比也远远不够看。 除了宝船之外,当属用於盛放马匹的马船,和装载粮食的粮船最大。 马船长三十七丈,宽十五丈,长度也已经超过百米,而粮船长二十八丈,宽十二丈,长度也有八十多米。 即便是为追求机动性,搭载了火器军备形体最小的战船,也有十八丈长,七丈宽(长约60米,宽20米)。 在没有亲眼见到这些大明船队之前,於琛也曾听过郑和宝船之类的一些记载。 但听到多少多少丈,总是没有太过清晰的概念,对於古代生產条件下能造出的產物也只有怀疑以及现代人的优越感。 可在亲眼看见之后,於琛心中满是震撼! 这就是此时大明这个世界第一强国的底蕴吗! 於琛在船厂內四处走动,换著不同的角度观瞻岸边的宝船。 “今日这人数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除了跟隨朱棣而来的文武百官一眾人等,还有其他形形色色的人,此时整个船厂密密麻麻。 看这些人的穿戴,也不像是要隨船出海的船员。 在打听了一番之后,於琛才得知朱棣早在一个月前就向各地藩王和地方属官宣布了郑和出海的消息。 直到此刻船厂入口依旧有人陆续进入,来的可能就是那些在外地的藩王和皇亲国戚。 朱棣这时候被人围在中间,於琛挤不过去,没法看看今天来的都有哪些歷史名人。 於琛转过头,看到一名衣著华贵的青年男子站在他的身边,也在仰头出神观望著岸边的宝船。 从他的眼神里,於琛能看出来,此人对眼前的宝船极其喜爱。 不过这种大宝贝,谁能不喜欢呢? 若不是此时人太多,於琛都想上船体验一番。 “此宝船盖盖,巨如城,当世之最也!”那华服青年感嘆了一声。 於琛深表同意,点了点头,出了大明,就绝对见不到。 然而说出这句话之后,於琛又在中年人的眼神里看出一丝惋惜。 此情此景,他在惋惜什么? 或许是察觉到了於琛的目光,那人转过头看他,见他依旧一副坦然之色看著自己,目光有些好奇。 “你是何人?” 於琛反问:“你又是谁?” 青年人面容有一瞬的呆滯,而后意味不明的轻笑起来,似乎带著些讽然。 隨即他又看向宝船,问道:“你观此宝船如何?” “好!”於琛答道:“陛下有心向世界展示武力,此宝船出海,如神龙现世,定然令诸国臣服。” 青年人点点头,“大明皇帝威名,响彻四海啊!” 於琛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这人说话的语气有股不明不白的意味夹杂其中。 仿佛有些……嫉妒? 於琛猜测,此人气度超然,应该是哪个王公大臣,只是有些太年轻了,比他应该大不了多少,又或者是哪家藩王的子嗣。 “你若有心,也可以造船出海。” 青年人嗤笑:“我又不是皇帝。” 正在这时,朱高炽走了过来。 他本是来找於琛,看到於琛身边之人,有些意外。 青年男子自然也看见了朱高炽,笑著拱手行礼:“太子殿下,近来可是瘦了。” 朱高炽也拱手客套了一番之后,指著远处的朱棣说道,“谷王为何在此处?父皇他们在那边。” 於琛闻言,真是大大的意外。 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青年是谷王? 朱元璋的儿子? 这才轮到於琛羡慕了。 虽然他不记得谷王这个人有什么事跡,但……真好啊,果然投胎是门技术活,人家这个年纪已经是割据一方的藩王了,哥们还得给朱棣种地。 谷王看向身后宝船,“此处能看的更清楚。” 朱高炽点点头:“那便不打扰谷王雅兴了。” 说完,拉著於琛走向一边,谷王看著他们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跟他什么时候认识的?”朱高炽问道。 “谁,谷王?就刚才说了两句话,你不来我都不知道他来头这么大。”於琛回道。 “你离他远点。” 於琛疑惑,“为啥?” “父皇曾说过他心思不良。” 此刻两人已经来到一处角落,朱高炽说完就很是自来熟的伸手向於琛怀中探去。 “做什么!做什么!”於琛抓住他的手,“现在都开始抢了?你跟別人怎么那么客气,就跟我横。” 朱高炽被推回来也不恼,只是催促道:“快点。” 於琛无语的白他一眼,隨后从怀中摸了半天,掏出一根烟给他,“没剩多少了。” 朱高炽根本没听,燃了火摺子点著,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於琛看著朱高炽在往日的形象上一去不復返,嘴角抽了抽。 “我说,这东西抽多了不好。” 朱高炽满脸不屑:“你不是说要抽好多年才可能会死吗,这才多少? 再说,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才瘦成这个样子?在宫里就没吃饱过,也只有这东西能让我缓一缓了。” 於琛无话可说,这些日子每次见面,朱高炽都肉眼可见的瘦了许多。 好在他手里的香菸一共也没剩多少,就算全给他也抽不死。 待朱高炽抽完最后一口,销魂的吐出烟雾,丟下菸蒂,用脚碾熄,道: “我得过去了,要不带你去近处看看?” 於琛摇摇头,他一个小老百姓,还是不过去凑热闹了,那些人他也都不认识。 朱高炽重新回到人群之中,此时朱棣貌似正威严的在与一人说著什么,那人面白无须,应当是此次出海的总指挥,郑和! 於琛再次回到刚才的位置,谷王已经走了,却看到另外一人,朱婉蓉。 第37章 为了大明!出海! 看到朱婉蓉,於琛转身就想走,奈何对方也瞧见了他。 “於琛!”朱婉蓉在背后叫住他。 於琛转过身,“你怎么在这?” 在问话之时,於琛的目光落到朱婉蓉身边那名女子身上。 如果说朱婉蓉美则美矣,年龄还太小,显得青涩,此女却已经过了含苞待放的年纪,此时正是美貌绽放之时,曲线玲瓏,婀娜多姿。 朱婉蓉到了於琛面前,叉著腰:“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上次你耍诈,多敲了我两个脑瓜崩,今日还回来!” 於琛嘿嘿笑了起来,这丫头回过味了。 “玩游戏就是愿赌服输,事后算帐可不算英雄。” 朱婉蓉小脸一垮,那她就没办法报仇了。 忽然她又发现於琛的目光总是落在自己姨娘身上。 这个坏人! 他为什么要看姨娘? 难道她不漂亮吗? “这位是……”於琛看向那女子,向朱婉蓉问道。 “跟你有什么关係?就不告诉你!”朱婉蓉大声道。 说完,她还踩了於琛一脚,然后挽起那女子的胳膊,气鼓鼓的向別处走去。 “姨娘,我们走!” 於琛倒是不疼,就是不明白这丫头又发哪门子邪。 “莫名其妙……” 与此同时, 朱棣正霸气威严的在为郑和以及一眾排列整齐的航队高层做临行誓师。 “昔日太祖驱逐韃虏,恢復中原,同时抵御强敌,发展国力,令周边各国知我明威不可犯! 今日朕耗资巨万,打造这支船队派尔等出海,是为让世界各国也知晓我明,已然中华光復!你等万不可疏忽懈怠,令他国看轻! 好叫世界各国对我中华大明敬仰,令万国来朝发扬中国! 此去路程遥远,风雨变化无常,海上行进艰难,你等要与船上匠士勠力同心,方可排除万难,將我大明之名响彻寰宇!” 郑和身著指挥使官服,身披披风,恭敬朝朱棣单膝下跪: “臣定不负陛下重望!” 在其身后,所有航队高层全部拜倒在地,齐声高呼: “臣等,定不负陛下重望!万死不辞!” 所有船上已经整装待发的船员、士兵、工匠,也齐齐在甲板上面朝朱棣跪拜。 “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 两万多人高呼的声响,几乎要衝破云层,迴荡在整个船厂之中! 就算是远处的於琛,也被这山呼海喝震的心神激盪! 这些船员,此次出海一去,会有大量人死在半途,或死於海上风暴、或死於疾病、或死於他国之手。 但此时此刻,他们都有一颗一往无前的心! 他们为了大明,甘愿献出自己的性命! 此时的航海技术还不完善,经验也不够多,或许他们也知道將要面临什么,但他们无怨无悔! 他们不光在此处,人类每一次对事物的探索都有他们的身影! 他们是开拓者,是先驱! 因为有了他们这次出海,才有了日后的万国来朝,不仅向世界弘扬了中华民族的强大与勇气,也为大明日后的贸易发展做了铺垫。 儘管这是一项劳民伤財的举动,但此时已经不能如此简单的定义。 他们做的,是前所未有的壮举,会在歷朝歷代都曾有过的海洋运动之上,將中国海上军事实力最强的地位彻底奠定! 此次郑和出海之后,世界將会明白,大明是毋庸置疑的海上霸主! 他们也將再次留下,中华民族对海洋展开的又一次伟大探索的记录!也將在世界各地留下大明存在的痕跡! 后世人们经常说的民族自豪感,不正是如此吗?於琛想到。 有这样的老祖宗,我不自豪谁自豪? 郑和率领眾人已经登上宝船。 待朱棣下令之后, “启航!” 一声大喝之后,所有船只依次收锚,解开船绳,升起船帆,隆隆作响! 郑和所在的那艘最大的宝船,像一位无所畏惧的勇士,迎著江面率先踏浪向前,缓缓驶去! 在其身后,大大小小的舰船有条不紊的跟隨…… 整个船队的船只共有两千余艘,排在宽阔的江面上依旧望不到头! 犹如一条巨龙,顺著长江蜿蜒而下,入海之后,便海阔天空! 江面上破浪之声四起,仿佛是在人类的勇气颂唱讚歌! 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於琛终於看到船队的末尾。 他能看到船上的人们,却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也不知道谁能活著回来…… “一路顺风,”於琛朝船队轻轻挥手。 船队渐渐驶远,江面再次恢復平静,只有在场眾人记得,郑和带著两万多名勇士,踏上了属於他们的征程! 於琛在朱棣心中自始至终是个特殊的存在,此时他在人群中四处搜寻於琛的身影。 他身旁的徐妙云拍了拍他,给他指了个方向。 只见於琛正站在远处的最前方,朝船队挥手。 “呵!”朱棣看到这一幕,心中颇有感触。 只是他心中到底想的什么,无人知晓…… 事后, 朱棣在龙江船厂內又进行一番检阅之后,便起驾回宫,百官隨行。 於琛也再次入了马车,开始长达两个时辰的顛簸折磨。 两日后, 到了虎歹达他们离开大明的日子,朱棣已经答应他们,援助了两万兵力隨他们回撒马尔罕,並且下达了册封哈里勒的敕令。 两万的兵力虽然不多,但背后代表著的是整个大明。 加之哈里勒已经占据撒马尔罕称王,沙哈鲁不见得就敢公然反抗。 应天府外, 两万大明士兵已经整装待发。 虎歹达在礼部人员的陪同下来到此处,於琛早就在此等候。 除了他之外,还有朱棣和道衍,以及朱高炽哥仨,此刻朱棣正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有太监为他撑伞遮阳。 时隔多日,虎歹达再次见到於琛很是激动! 丞相他真的成功了! 不仅让大明皇帝下了敕令,册封哈里勒为帖木儿国的苏丹,还援助两万大军! 虽然这两万大军只在撒马尔罕驻扎一年时间,但已经足够了!哈里勒的苏丹之位已经无虞! “丞相!” 虎歹达兴高采烈的跑到於琛面前,一张口却让朱高炽差点被口水呛死! 他到今日才知道,於琛竟是帖木儿国的丞相! 第38章 丞相,我错怪你了! 在朱高炽看来,於琛除了比他高一点、瘦一点、帅一点,其他方面平平无奇。 就算於琛能极大限度的预知未来,为哈里勒预言了帖木儿的死期,可丞相这么重要的一个要职,哈里勒就这么放心的交给於琛? 大明朝虽然没有丞相,但却不代表朱高炽他们不知道丞相在一个国家之中占据著什么样的地位。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以说,皇帝要做什么事,都需要跟丞相商议著来,丞相不同意,这件事多半就做不成。 甚至有的时候,由於一些特殊原因,皇帝对朝廷和对整个国家的掌控性还远不如丞相! 於琛帮助哈里勒登上王位,哈里勒重用於琛情有可原,但让於琛直接做帖木儿国的丞相,还是让朱高炽吃惊不小。 要知道,於琛从后世到撒马尔罕也就两年的时间! 哈里勒虽然比著沙哈鲁有许多不足,但能登上王位,促使一眾人拋弃帖木儿指定的长孙皮尔·穆罕默德,就说明他也並非等閒之辈! 短短两年时间,於琛便能在哈里勒心中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 朱高煦和朱高燧哥俩同样很诧异。 他们诧异的点在於,於琛平日里的行为表现都十分低调,根本让人想不到他竟是帖木儿国的丞相! 虎歹达到了跟前,於琛朝他往朱棣的方向努嘴,示意他正主在那呢。 虎歹达便走到朱棣面前,恭敬抱胸行礼。 “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感谢您对我帖木儿国苏丹的帮助,苏丹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十分开心,也会感念大明皇帝陛下的恩德,日后帖木儿国就是大明朝最忠实的拥护者!” 朱棣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按照礼制,虎歹达这一个帖木儿国的使者,是不配他亲自出面相送的。 他今日之所以会坐在这里的原因,完完全全是因为於琛。 他倒要看看,当日於琛说要与虎歹达和帖木儿国划清界限,是不是在糊弄他。 虎歹达不敢对朱棣的冷脸心生不满,只是在行礼过后,又到於琛面前。 “丞相,我们走吧。” 然而接下来,於琛却毫不犹豫的摇摇头。 “我不回撒马尔罕了,我要留在大明,替我向哈里勒问好。” 虎歹达瞬间傻眼了! “丞相,你说什么?” 於琛朝他摆摆手:“不要再叫我丞相了,从今以后我就是大明人,与你们没有关係,丞相一职,让哈里勒另谋高就吧。” “丞相!这是为何啊?”虎歹达急了。 原本他以为此次来到大明,已经將哈里勒交代的任务圆满完成,只需要再保证於琛的安全护送他返回撒马尔罕,便是皆大欢喜。 谁成想於琛不回撒马尔罕了? 这能行吗? 苏丹哈里勒对於琛情义深重,他不將於琛带回去,哈里勒哪能轻饶了他? “没有原因,”於琛说道,既然要划清界限,那他便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我喜欢大明,我想留在这里,仅此而已。” “这,这……” 虎歹达怔怔无言,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於琛。 仿佛是不敢相信於琛就这样把他们拋弃。 “丞相,你如此做,如何对得起陛下信重?” 於琛有一瞬的恍惚,毕竟是相处了两年时间,养条狗都有感情了。 不过这恍惚一闪而逝,根本不被人所察觉。 他一甩袖子,背过身去,“与我无关。” 虎歹达一咬牙,就要派人把於琛架走,就算是绑,也得把於琛绑回撒马尔罕! 然而他的人刚要动手,纪纲与两名锦衣卫就隔在了他们面前,手已经按在腰间绣春刀上。 “这……” 虎歹达怒不可遏,“大明为何要管他人家事?” 朱高炽看到了朱棣递过来的眼神,上前一步。 “如今你国接受我大明陛下册封,是大明属国,本就当受大明管制,大明管制属国合情合理,何来多管他人家事一说? 何况,於琛他已自愿成为我大明子民,大明自当护他周全,也是天经地义,何人能够指责?” 不得不说,朱高炽虽然平时和和气气,但在此时却展现了身为大明太子的政治素养,话里话外便將於琛的归属问题,上升至两国之间,让虎歹达不得不小心应对。 “丞相乃是我国重臣,事关重大!如何能如此草率决定?此事也须我国苏丹知晓之后同意才行!”虎歹达尽力做著最后的辩论。 “既然如此,你便回去询问你国苏丹之后再来商议。” 说著,朱高炽指向那排列整齐的两万大军。 “顺便问一问他,这两万大军你们还要不要。” 虎歹达一惊! 看大明的意思,就是今天他若不同意將於琛留在大明,这两万大军就带不回去了。 於琛是哈里勒信重的丞相,千般嘱咐他要將於琛带回撒马尔罕。 而这两万大军,关乎哈里勒的苏丹之位,同样至关重要! 这该如何取捨? 虎歹达的目光扫过在场眾人,在看到朱棣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目光始终是落在於琛身上。 且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神情,仿佛在说:我就坐在这里,看你如何表现…… 虎歹达心中再次一惊! 按理来说,他这样一个帖木儿国的使者离开大明,根本不应该惊动朱棣带著几位皇子亲自来此相送。 而现在朱棣却来了,不过不像是前来为他们送行,而是確保能將於琛留在大明! 难道说…… 朱棣之所以会下敕令册封哈里勒,以及援助帖木儿国两万大军的代价,是於琛要留在大明? 虎歹达越想越觉得可能! 丞相怎么可能会背信弃义? 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定是丞相牺牲了自己,为他们的苏丹换来了大明的援助! 丞相,我错怪你了!虎歹达在心中悔恨。 事到如今,看样子大明是打定主意要將於琛留下,他今日註定无法將人带走了。 没办法,眼下的情况就是,无论他同不同意,大明都不会轻易放人。 若是把大明惹恼了,可能连援军都要撤回。 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將大明的援兵保住。 只等日后再寻找机会,將於琛从大明的魔爪中救出! 第39章 你小子,又坑我? 虎歹达眼含热泪,再次望向於琛的背影。 此时此刻,於琛的身影在他眼中再一次高大起来! 是丞相,为他们承受了一切! 不光被朱棣限制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还强行將他留在大明! 丞相此捨身取义之举,如何能说他对不起苏丹哈里勒? 是他们所有人对不起於琛才对! 虎歹达的隨从还在和锦衣卫对峙,场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朱棣对眼前的景象丝毫不在意,仿佛虎歹达他们怎么闹,都与他无关似的。 终於, 虎歹达彻底將自己攻略完成。 他面向於琛的背影,庄重行礼! “丞相放心!卑职定会如实与苏丹诉说你的难处,丞相在大明要好好保重,莫要有心里负担! 待日后苏丹定能摆脱困境,想出办法,將你……” 说到这里,虎歹达停下了。 在场之人太多,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 於琛原本以为他都做到这个地步,虎歹达该死心了。 可虎歹达这一番话,却让他云里雾里。 难处? 我有什么难处? 你小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转过身来,看到虎歹达已经带著隨从走向远处的车队。 在临走之时,再次对於琛叮嘱。 “丞相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说完,虎歹达一声令下,带领著车队开始了返程,那两万大军也隨之移动。 於琛:…… 你小子! 这踏马的不是又害我吗? 我已经与你们没有关係了,你这態度是怎么回事? 朱棣可都看著呢! 他误会了我谁来负责? 於琛很想再將虎歹达叫回来,让他说清楚,但又担心这么做刚加显得欲盖弥彰,几次想要张嘴,都没能发出声音。 “这天气,可真热啊,”於琛看向朱棣,尷尬的说著人们见面时的废话。 朱棣不屑的笑了笑,从椅子上站起身,阴阳道: “行了,我们快些回去,省的把丞相热坏了。” 於琛只能当做没听见。 这事他没法解释,也解释不清。 他现在也是蒙鼓人,压根不知道虎歹达这是唱的哪出戏。 难道这是虎歹达故意使的离间计? 可他也不像有这个脑子啊…… 朱高炽狐疑的看著於琛。 “帖木儿国的丞相? 你真不是他们派来的奸细?” 於琛深呼出一口气,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又被头顶的烈日灼的闭上了眼,將遭受了不白冤屈的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 口中道: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朱高炽听完眼前一亮!鼓起掌来。 “好诗,好诗啊!” 其余眾人听到这诗,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若是於琛心中有鬼,不可能做出如此诗句。 且这诗句盪气迴肠,实属妙笔! 朱棣听后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笑意,隨即带著眾人离开。 朱高煦走时,深深的看了於琛一眼。 只有朱高炽落在后面,向於琛安慰安慰道: “不用多心,我知道你的难处,眼看再有段时间土豆玉米就能收穫了,到时父皇便能明白你的心意。” 於琛睁开眼,看到朱棣等人已经走远,也就不演了。 “怕?我怕什么?我一心都是大明,我有什么好怕的!” 朱高炽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前恭后倨的嘴脸,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他一直活在朱棣的阴影之中,对於琛的行为不由自主的感到认可。 即便是在背地里,他也不敢对朱棣不敬。 “行了,我先走了,”眼看差不多到了午时,朱高炽的心思早就到了膳房那里。 於琛哪里不清楚他,冷笑道: “哼,等我辣椒种出来,让你开开眼,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好吃的!” 朱高炽不管他,一溜烟没影了。 …… 另一边, 徐府。 朱婉蓉今日出宫照常去了於琛的院子,见他不在家,便转悠著来到这里。 其实她在宫外能去的地方也不多,除了依照朱棣的命令探查於琛虚实,与她关係好的也就剩下徐妙锦这个姨娘。 徐妙锦虽然辈分比她高,但两人年纪相差的並不是太多。 徐妙锦身为长辈,对朱婉蓉也很是包容,加上她至今未婚,两人之间倒是有不少话题可讲。 此刻,朱婉蓉正坐在徐妙锦的闺房之中,捧著一本从坊间买来的话本,聚精会神看的津津有味。 话本这个东西,是从元末明初时期才开始兴起的,算是此时的新兴事物。 这要得益於明朝的国力强盛,制度完整,令不少百姓也开始识字,如此简单易懂的话本便有了市场,逐渐发展起来,后便有了四大名著。 已经被创作出来的水滸与三国,此时已经有了不小的知名度与传阅度。 值得一提的是,明朝时的四大名著里没有红楼,而是万历、嘉靖年间创作出的西游与金瓶,和水滸三国齐名。 到了后世观念转变,金瓶这本书由於价值与官方导向不符,便逐渐淡出大眾视野,红楼取而代之。 此时民间话本刚刚兴起,形形色色各种类型的都有,甚至有些可以称之为猎奇。 朱婉蓉自然不会去看那种腌臢秽物,她手中话本所讲的,是一个穷秀才与一户大家闺秀的故事。 两人歷经磨难,遭家人反对,世事阻挠,最终秀才高中,有情人终成眷属。 话本並不长,朱婉蓉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將其看完。 合上话本,朱婉蓉托著腮,神游天外。 徐妙锦与朱婉蓉不同,她自幼喜欢读经史子集,不过对民间话本也不排斥,有时便会与朱婉蓉討论其中情节。 她看著出神的朱婉蓉,轻轻笑道: “怎么了?在想什么?想你的公子在哪里?” 听到徐妙锦的调笑,朱婉蓉羞红了脸。 “哎呀~姨娘,你说好的不笑我了。” 徐妙锦眨了眨眼,明知故问道:“我说过吗?” 戏弄这个侄女,算是徐妙锦为数不多的乐趣。 “不理你了!”朱婉蓉把身子扭向一边。 徐妙锦满眸笑意,只低头看书。 果然没过一会,朱婉蓉又耐不住性子转过来。 “姨娘,你说这些话本为什么都是秀才跟不同女子的故事?为什么不是將军或者其他?” 徐妙锦翻了一页书,抬眸看她: “因为这些话本都是秀才写的呀。” 朱婉蓉恍然大悟,隨后又气势昂扬的说道: “那我就写一本公主选夫的故事,什么將军才子,全都任我挑选!” 想了想,又很讲义气的说道: “也给姨娘你选一个,省的母后总是念叨发愁。” 第40章 徐家兄妹 徐妙锦至今未婚,但年龄却著实已经不小了。 二十五岁,即使在后世,都有许多父母已经开始为到了这个年纪的家中子女张罗婚事,有些甚至更早。 何况是此时的大明? 《大明律》规制:“男方十六,女方十四,並听婚娶。” 不说徐妙锦,就是朱婉蓉也早就到了可以婚嫁的年龄。 而徐妙锦始终不曾婚嫁,作为姐姐的皇后徐妙云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她们的父亲徐达当年因背痈病逝,没过多久母亲也隨之离世。 俗话说长兄为父,长姐为母,徐妙云即便是已经出嫁了,心里还记掛著兄弟姐妹,尤其是徐妙锦这个妹妹。 徐家男子还好,无论是朱元璋还是朱棣都不曾亏待他们,有官职、有爵位傍身。 可徐妙锦是女子,註定要去攀附他人的命,一日不找个归宿稳定下来,徐妙云便总掛念著。 徐妙锦刚及笄之时,各家求亲的人把徐府的门槛都踏破了,徐妙锦却从不鬆口。 隨著徐妙锦逐渐长大,来提亲的人虽不似之前那般夸张,但终究也不在少数。 一方面是徐家两姐妹都生的貌美如,且都是颇有名气的才女。 另一方面是徐家与朱家的关係,也让许多人眼热。 但儘管这么多年过去,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徐妙锦却始终不为所动。 眼看再过几年自家妹妹就成老姑娘了,徐妙云如何能不心急? 要说徐妙锦就算是一辈子不婚配,徐家也能养得起她,就算养一百个她也绰绰有余。 可在常人眼中,这终究不是这么回事。 女子到了年纪,就该找个如意郎君,两人相伴终生才是,如此就算有了个体己之人,不会孤独寂寞。 没人知道徐妙锦怎么想的,仿佛对男女之情没有半点留恋。 徐妙云尝试了那么多年,到现在也没了办法,只能在心里干著急,盼著这个妹妹哪一天能自己想开。 朱婉蓉从小没离开过徐妙云身边,自然没少听她念叨徐妙锦这个姨娘,所以才会说刚才那番话,也算是她的一片赤子之心。 “行,你去写吧,记得把我那个写的身体健壮些,不然经不起折腾。”徐妙云纯洁无暇的面庞,口中却说著女子在一起时才讲的虎狼之词。 她虽未婚嫁,但也並非不諳世事,一些事情就算没有亲身经歷,又怎会不懂得? 当然,女子之间说的玩笑话,自不会与外人说。 朱婉蓉也不是小女子的性格,听到这话捂著肚子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我回去就跟母后说,她定给你找个身体强壮的。” 徐妙锦不做声了,真让徐妙云知道,肯定又少不了一番念叨。 没过一会,两人便又天南海北的谈论起来,不知如何话头到了於琛身上。 “那日在龙江船厂的男子是何人?我可没见你在他人那里吃过亏,莫非他就是你的那个公子?”徐妙云慵懒的靠在交椅上问道。 “哼!本公主怎么会看上他?他就是个无赖!若非父皇让我去试探他,我才不会理他!”朱婉蓉抱著胸,气鼓鼓道。 “也就是他不知道本公主的身份,才敢对我无礼,等日后我把身份告诉他,定嚇得他口不能言,叫他跪下来给我磕头!” 从小到大没受过委屈的朱婉蓉,却在於琛那里吃了不少苦头。 於琛不把她当公主看,甚至不把她当女子看待,动不动就抓自己的脖子,捏自己的脸。 在龙江船厂那日,还当著她的面明目张胆的看徐妙锦! 这倒不是朱婉蓉对於琛有多大好感,而是於琛忽略她令她感到挫败。 对於琛这种“有眼无珠”之举,朱婉蓉觉得甚是可恶! 姨娘诚然漂亮,难道她就不好看吗? 朱婉蓉这么一说,徐妙锦却更好奇起来,什么人能让朱棣如此费心? 徐妙锦与朱婉蓉也算是自家人,朱婉蓉觉得没什么好隱瞒的,便將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徐妙锦听后,很是不可置信,凤眸睁得大大的,小嘴微张。 “世上真有亩產千斤的粮食?” 这种事从古至今,闻所未闻! “我也不知道,所以父皇才让我去接近他,看他是不是他国的细作,別有用心。” 徐妙锦想起来前阵子二哥徐膺绪提过一嘴,说朱棣將他们徐家的百亩良田划了出去,给一个人种植作物,没想到就是这个於琛。 百亩良田对徐家不算什么,徐妙锦初听闻时也未曾在意,想不到在朱婉蓉口中得知了事情缘由。 “再过一段时间,看他能不能种出千斤的粮食来,若是在骗人,父皇肯定要將他大卸八块!”朱婉蓉很是威风的说道。 但说完之后,想到於琛悲惨的模样,心里却突然有些异样的情绪,脸色变得不自然。 徐妙锦並未察觉,此刻她心中想的是於琛那亩產千斤的粮食到底是真是假。 虽然听起来不切实际,但她深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从古至今,已经有许多物种传入中国。 譬如占城稻不就是在北宋年间传入中国,让粮食產量提高了不少。 若说这些高產粮食是於琛在他国发现之后带回大明,也並非没有可能…… 何况徐妙锦实在想不出,於琛若是编个谎话欺骗朱棣能有什么好处。 即使是他国的细作,也不会做这种这种,结局只会被朱棣赐死的荒唐事。 而且那日在龙江船厂,徐妙锦虽与於琛只有一面之缘,但也能看得出,对方不是那种拎不清轻重缓急的蠢人。 起码不会上赶著找死。 那这亩產千斤粮食的真实性,就很值得商榷了…… 若是真的,那这於琛便立下了奇功! 或许该让二哥先行与此人打下交道…… 日后徐家便能多一个盟友。 如今皇帝在太子与汉王之间,仍有摇摆的跡象,多做些准备总是没错的。 “好了,”朱婉蓉放下话本,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改日再来看姨娘。” 徐妙锦起身送她,笑道: “好,我等著看你的话本。” 朱婉蓉出了房间,走过前堂,碰见一名中年男子,面色沧桑,带著鬱气。 “婉蓉要走了?”中年人笑著开口。 “嗯,婉蓉见过舅父。” 第41章 想法太天真 此人便是徐家长子,徐允恭,后因惠帝的名號,改名为徐辉祖。 靖难之后,徐辉祖因站队问题,被朱棣封禁家中。 朱婉蓉对上一代的恩怨不是很能切身体会,所以对这个一直很疼她的舅父,在前后態度上並没有变化。 “去吧,有时间再来。”徐辉祖说道,声音透著虚弱。 待將朱婉蓉送出徐府,徐妙锦回来看到徐辉祖坐在前堂怔怔出神,不禁心中嘆了口气。 自从被封禁在家中,徐辉祖在打击之下,便一蹶不振,这三年以来,甚至都很少出他那方小院子。 日渐消沉,徐辉祖的身体也每况愈下…… “大哥,”徐妙锦到徐辉祖身边,给他倒了杯茶水。 徐辉祖点了点头,“前两日郑和自龙江船厂出海,你们去看了,如何?” 徐妙锦在他身边坐下,將那日的盛况描绘出来。 皇帝带领文武百官亲至,各方重臣与藩王来观,高大如城池一般的宝船,带著两千多艘舰船,在所有人目光中踏浪出海!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便捷,?????????s??.???隨时看 】 徐辉祖听著,脸上露出神往之色。 他都忘了船是什么样子了,也从没见过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的宝船。 郑和他带著两万多名穿越出海…… “大哥身体可好些了?”徐妙锦说完,又出声问道。 徐辉祖摆摆手,自嘲道: “无甚大碍,大概还能再挺两年。” 徐妙锦听到这话心中难受,他知道大哥如今已没了活下去的动力。 整日被封禁在家,对徐辉祖来说无异於苟延残喘。 他不愿这么活著。 若不是还有徐家眾人让他牵掛著,或许他早已经追隨徐达而去了。 “方才婉蓉与我说了件事,那日皇帝將徐府划出去的百亩良田,给了一个叫於琛的人。”徐妙锦说道。 “嗯,他是什么人?” 徐辉祖反应平淡,这几年他与外界隔绝,许多事情对他来说,都已经很陌生了。 於琛这个同样陌生的名字,並不能引起他太大的注意。 “据婉蓉所说,此人是从撒马尔罕跟隨傅安一起回到大明,之后面见皇帝,献出亩產可达千斤的高產粮食, 那百亩良田,便是给他种植使用。” “哦?”徐辉祖惊奇出声。 亩產千斤的概念,任何一个大明人听到,都会感到惊异与不可置信。 “不管是真是假,此人敢对皇帝如此说,便是好胆色!” 毕竟如此荒谬之言,朱棣听后很有可能直接將这於琛杀死! 徐妙锦又道: “我看此人不似作偽,那高產粮食或许是真的。” “你见过他?”徐辉祖看向徐妙锦,情绪有了起伏。 “一面之缘。” 徐辉祖点头,他相信徐妙锦的眼光。 “既如此,大明百姓有福了。” “我在想,要不要让二哥与他接触,”徐妙锦犹豫了一番后,开口说道。 徐辉祖想了想,道: “那百亩良田边上仍是徐家的田,与他接触倒也合理,只是怕此人是欺世盗名之徒,膺绪与他相交反倒有害,虽有你姐姐在宫中,但终究影响不好。 如今天下太平,朝局安稳,你让膺绪与他接触做什么?若是想要那高產粮食,等他种出来,徐家那份自然少不了。” 徐妙锦摇摇头,“天下太平,但储君之位或许还有变数。” 徐辉祖的目光凝重起来,盯著徐妙锦。 “你意何为?” 徐妙锦盯著脚尖,缓缓道: “皇帝看重汉王,但汉王无太子之名,虽有淇国公他们支持,仍旧艰难,若我徐家加入,助汉王夺得太子之位,或许大哥便有重见天日之时。” 自徐达死后,偌大一个徐府便只靠徐辉祖一人顶著,为国效力,上马杀敌,最终却落了一个封禁家中的下场…… 徐妙锦知道自己大哥的不易,想要为他找寻一线生机。 但她的想法还是太过天真。 徐辉祖目光柔和下来,低声说了一句,“胡闹,”后又娓娓道: “胜者王,败者寇,此事输了认了便是, 即便是你们帮了汉王,他也未必能夺位成功,徐家反会被皇帝猜忌, 那汉王心狠手黑,岂会是明君?切不可胡来。” 顿了顿,他再度开口: “况且无论谁是太子,当今皇帝犹在,我又如何能够脱困?” 一场靖难打了四年,险些让大明伤了元气,若再来一场政变,大明还哪里能有好? 徐达从小教他的便是忠於大明。 为自己一人,搅动朝局,这种事徐辉祖做不出来。 “不过与那於琛接触一事,若只日常打交道,倒也没什么问题,他真能成事,对徐家也有益。”徐辉祖沉吟道。 徐辉祖得了徐达真传,称得上是將门虎子,出类拔萃,可徐膺绪就稍显平庸,能力一般。 若只说守著徐家,有与朱家的联姻关係在,自然不难,但也仅此而已,长此以往,朝局变迁,徐家难免会式微。 若是能为徐家找一个还未崛起的盟友,日后徐家便更加安稳一些,不至於受人欺负。 打江山时要勇於进取,守江山时要广结善缘。 徐家如今已经是身居高位,不適合在这种事上大动干戈。 “等膺绪回来,让他去见我,”徐辉祖在这里已经坐的够久,起身准备回去。 “知道了,大哥,”徐妙锦目送他离开,隨即也返回屋中。 徐辉祖, 字忠贞…… …… 虎歹达走后,於琛的生活並没有什么变化。 依旧是每日照看作物,再时不时的跟粘上他的朱婉蓉打打闹闹。 日子一天天过去, 徐膺绪在徐辉祖的授意下,时而会借著巡视田地的幌子与於琛碰面,两人交谈几句,逐渐熟悉起来。 一个多月时间转眼即逝。 於琛眼看著玉米越长越高,辣椒逐渐变红,便向朱高炽发出了邀请。 翌日, 午时。 朱高炽带著贴身大伴海涛鬼鬼祟祟的摸到了於琛的院中。 海涛身上还背著个包袱,沉甸甸的。 院中,於琛早已经等候多时。 他接过朱高炽递过来的包袱,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整块牛肉,以及分开装的一些香料。 於琛马不停蹄的进入灶房开始准备,炒香料、熬牛油、切牛肉,忙的不亦乐乎。 第42章 太子又能吃过什么好的 朱高炽站在灶房门口,看著他忙活。 “这牛肉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带出来的,你若是糟蹋了,我跟你没完!” 按照於琛的叮嘱,他中午连饭都没吃就带著牛肉跑出来了。 现在他可还饿著肚子。 若於琛做的饭食不能让他满意,他就真要发飆了。 於琛扭过头朝他嘿嘿一笑: “你放心,这顿饭保准你吃了一辈子都忘不了,若不是看你这些天瘦了这么多,皆因我而起,我才不会叫你。” 朱高炽撇撇嘴,心中不以为然。 於琛这顿饭或许会做的不错,但他是什么人? 大明太子!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什么他没吃过? 牛肉在民间是稀罕物,但在宫里就算不得如何紧俏。 难不成於琛的手艺比膳房那些厨子还好? 朱高炽不信! 很快, 一头大汗的於琛从灶房中出来,在另一间堂屋中架起了锅,隨后又在锅的一旁將切好的牛肉以及一些洗净的青菜摆放好,还有两小碗芝麻酱,里面伴著一些蒜末。 此时没有多余的材料供於琛准备特色的油碟,只能选万能的麻酱代替。 “行了,等水开了就好了,”於琛去洗了把脸,回来一边用扇子扇风一边说道。 朱高炽凑上前看,只见锅中水面上飘著一层油,大量的辣椒几乎把所有的汤水都染成了红,还有一些香料也混在里面。 除此之外,並没有什么特別的。 “就这?” 朱高炽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看向於琛。 我饿著肚子跑过来,你就让我吃水煮肉? “你看你,又急,我说他好吃他就一定好吃,你安静等著就是。” 不多时, 锅中水逐渐沸腾,咕嘟嘟的冒起了泡。 於琛在锅旁坐了下来,將切好的牛肉放入锅中,片刻之后,捞了出来,放入碗中与麻酱搅和,之后塞入口中。 就是这个味! 101看书 追书就去 101 看书网,101????????????.??????超靠谱 全手打无错站 虽然不及后世专卖的火锅底料涮出的味道好,但在此时的大明,这顿火锅的味道对於琛已经是极大的享受了! 朱高炽见他如此享受,不禁食指大动,也学著於琛涮了牛肉之后,伴了麻酱,吃入口中。 顿时! 麻辣咸香的味道刺激著味蕾,带给从未吃过辣椒的朱高炽极大的震撼! 朱高炽瞪大了眼: “嘶……怎会如此之辣……” 虽然此前大明並没有辣椒,但有其他带有辛辣味道的调料,比如姜蒜。 辣椒与之不同的是,辣度呈几何倍提升,而没有姜蒜的特殊味道,纯辣! 无论是姜还是蒜,在烹飪过后辛辣的味道都会极大的减弱。 但辣椒不一样,不管是煮还是炒,辣度都能很好的保留,给人味蕾以最直接的刺激! 再加上椒、八角桂皮等香料,又给辣味增香,吃起来就是麻、辣、咸、香。 受辣椒的刺激,朱高炽的脸很快涨红了起来。 “辣?辣就对了,难道不香?”於琛忙不叠的往嘴里塞牛肉,一边问道。 朱高炽嘶哈著,点了点头。 “香!” 直到此时,朱高炽才明白,为何於琛如此篤定这顿饭能让他满意。 儘管宫中厨子的手艺都是顶尖的,做出的各系菜餚也都十分美味。 但初尝辣椒带著各种香料对味觉神经的狂轰滥炸,足以让朱高炽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顿火锅,確实能让他一辈子也难以忘怀! “这辣椒……煮牛肉……竟如此美味……” 朱高炽仿佛化身无情的进食机器,一边擦著汗,一边不停的夹肉。 於琛看著专注进食的朱高炽,嘴巴已经不知不觉肿了起来,像香肠一样,颇具喜感。 虽然辣是一种痛觉,却能带给人味蕾极大的刺激,更有开胃之效。 所以朱高炽虽然是第一次吃辣,仍旧是欲罢不能。 又吃了一会,朱高炽几乎感觉不到嘴巴等的存在,又麻又胀,还有辣味带来的痛感。 他摸了摸嘴唇,“我的嘴,没感觉了。” 於琛也是如此,同样摸了摸嘴唇之后,说道:“无碍,吃完过一会就好了。” 朱高炽不疑有他,如此美味的东西,不管於琛怎么说,他今日都要吃个尽兴才行! 索性放下筷子,將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只留里面一层短打內衬,又提起筷子,与锅中牛肉展开搏斗。 於琛同样好久不曾吃到火锅,今天算是敞开了肚皮。 两人吃的满头大汗,衣衫凌乱,没有丝毫形象可言。 一直站在旁边的大伴海涛,看著眼前这一幕,虽不忍直视,又忍不住吞咽口水。 但他没有资格与主子同桌吃饭,只能默默的用扇子给两人扇风。 最终於琛率先放下了筷子,他已经撑得肚皮溜圆,不得不往后靠在椅子上,呼吸都有些困难。 再看朱高炽,还在忘我的夹肉,仿佛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要將这顿火锅当成最后一顿饭来吃。 话说辣椒这玩意,辣两头儿啊…… 朱胖胖第一次就吃这么多,第二天受得了吗? 直到將於琛切的牛肉全部吃了个乾净,朱高炽才长舒一口气,灌了口水之后靠在椅子上。 火锅本就是重盐重油重辣,吃完要口渴上好半天。 “如此美味,今日才吃到,真是不枉此生!”朱高炽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殿下不知,这火锅若是在冬天飘雪之时食用,更是別有一番风味,那才是人间极乐。”於琛笑道。 朱高炽像是已经想到了,冬日之时,他在东宫屋內,一边看著窗外满天飘雪,一边吃著火锅。 確实比此时吃的满头大汗更强上许多。 其实火锅的主要食材分牛肉和羊肉,於琛也很喜欢吃涮羊肉。 只不过他不確定朱高炽是否能吃得惯涮羊肉,受得了那股膻味,所以只要了牛肉。 等下次,弄些羊肉来涮著吃…… 朱高炽看见於琛坐在椅子上,张著肿胀发红的大嘴唇不断嘶哈,与往日俊俏公子的模样形成大大的反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此时朱高炽的形象,比之於琛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这一笑更显得滑稽,於琛便也憋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 “这辣椒,你有多少?”朱高炽缓了会后问道,“如此美味,若不能常食,实为遗憾。” 於琛慷慨的分了他一些,朱高炽如获至宝般令海涛小心收起,又喝了口水,道: 隨后於琛掏出两根烟,各自点上。 烟盒內还剩下十根,抽完就彻底没了。 朱高炽靠在椅子上,愜意的吐著烟雾,心道还是后来人会享受啊! 第43章 我看不到丞相的身影 在遥远的西北方向,帖木儿帝国的都城撒马尔罕今日张灯结彩。 只因使者虎歹达带著大明皇帝的敕令,以及援助的两万大军,在歷经近两个月的长途跋涉之后,再次回到了这里。 苏丹哈里勒亲自带领著大臣们出城迎接,城中百姓远远的驻足围观。 远远的,眾人已经看见那两万大军的身影。 虎歹达更是先行策马赶至眾人面前,下马之后朝哈里勒恭敬行礼,隨后將朱棣的敕令双手奉上。 “臣幸不辱命,带回了大明皇帝的册封詔书,以及大明两万大军!” 哈里勒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同样脸上有一圈络腮鬍,只是五官比虎歹达好看的多。 他高兴的上前接过,打开敕令端详,虽然他看不懂上面写著的文字,但只要这封敕令只要到了撒马尔罕,就能发挥它非凡的意义! 从今日起,他的苏丹之位就是大明皇帝亲自册封的,谁也不能再怀疑他苏丹之位的正统性! 即便是兵力雄厚的沙哈鲁,也绝对不敢轻举妄动,动他就是违抗大明皇帝的命令,大明自会拿他是问! “好!好!”哈里勒扶起虎歹达,欣喜道: “你们此去大明,完成重任,为朕排忧解难,朕定要重重的赏赐你们!” 哈里勒身边一眾大臣,见状也都出声附和著道喜,现场一片喜气洋洋。 哈里勒的目光看向虎歹达身后的车队。 “丞相何在,为何不见丞相身影?” 刚刚还笑容满面的虎歹达,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凝固起来。 当初哈里勒百般叮嘱,就算无法取得大明的帮助,也一定要將於琛安全的带回来。 还说只要於琛在,他们就有希望。 如今任务是圆满完成了,可於琛却被扣在了大明,这该如何交代? 哈里勒迟迟不见於琛的身影,又看虎歹达这幅样子,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丞相呢?”哈里勒上前一把抓住虎歹达质问道。 虎歹达噗通一声当著眾人的面跪了下来,悲痛道: “丞相他与大明皇帝几番交涉,为我国求来援助,可他却因得罪了大明皇帝,被扣压在大明应天府,臣无能,未能將丞相带回,请陛下责罚!” “什么?!”哈里勒目眥欲裂! 於琛被朱棣留在了大明? 他的好丞相,回不来了? 哈里勒怒火中烧,上前一脚將虎歹达踹翻! “你这废物!临走时朕是怎么和你交代的?你就这样把丞相留在大明?你怎么不去死!” 虎歹达根本不敢反抗,任由哈里勒发泄著怒火。 在当时的情况下,朱棣摆明不可能放於琛离开,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將援军带回来。 可他没能好好保护於琛也是事实,哈里勒怎么罚他都不为过。 “来人,把他拉下去斩首!” 虎歹达已经被踢的鼻青脸肿,哈里勒尤不解气,当即就要令人把虎歹达砍了! 眾多与虎歹达有交情的大臣连忙上前劝阻,今日是他们政权得到合法化的好日子,见血不吉利。 何况虎歹达为他们带来了大明的援助,有功劳在身,功过相抵,罪不至死。 哈里勒红著双眼,最终听了眾人的规劝,放过了虎歹达。 “哼!你这蠢货!留在大明的为何不是你?朕寧愿不要这两万大军,只愿丞相平安归来!” 虎歹达痛哭流涕,將离开大明那日的情况说了出来。 说大明皇帝是如何强迫於琛留在大明,说於琛是如何捨身取义,为他们爭取到了大明的援助。 “丞相他怎么会想留在大明,他住的地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一定是大明皇帝在旁边逼迫,陛下!我们一定要將丞相救出来啊!” 听到这番话,哈里勒的心隱隱作痛! 他举目眺望西南方向,好似看到了於琛是如何在朱棣面前据理力爭,看到了虎歹达离开之后,於琛在大明过的如何不如意…… 於琛对他,可谓是情深义重,甘愿捨弃自己,也要为他求来大明的援助! 可如今於琛身陷囹圄,他却无可奈何! “丞相……”哈里勒低声喃喃。 “这片树林挡住了朕的视线,快將这片树林砍掉!” 一队士兵听到命令,立马动身开始了砍伐工作,隨著树木一颗一颗倒下,哈里勒却依旧无法看到於琛的身影。 “早知如此,朕就不该让丞相亲自前去大明求援,如今……朕悔之晚矣!” 哈里勒之所以会对於琛如此看重,皆是因为於琛准备做的早。 他早知道帖木儿会在永乐三年病死,便提前开始与哈里勒接触。 因为比哈里勒大上两岁,於琛一直表现出的都是可靠兄长的形象。 那时哈里勒才刚十九岁,很快就以於琛马首是瞻。 之后帖木儿在东征途中病死,於琛便拥护哈里勒占据撒马尔罕继位,此举更是让哈里勒对他死心塌地! 祖父帖木儿死后,外面全是虎视眈眈的兄弟叔伯,只有於琛,始终一心为他著想。 在哈里勒的心中,於琛不仅是他亲封的丞相,更是为数不多对他好的兄长! 一直以来於琛无所不知,料事如神的形象深入哈里勒心中,让他感觉仿佛只要於琛在他身边,无论什么困难都能解决! 如今於琛被朱棣留在大明,哈里勒不仅失去了最为倚仗的丞相,同时也失去了一直为他遮风避雨的兄长,如何能不痛心? 一眾大臣也都意志低沉,他们多数本就是哈里勒的班底,能占据撒马尔罕都多亏了於琛出谋划策。 即便是有平日与於琛政见不合的,此时也不得不钦佩起於琛的气节。 为了国家,甘愿捨身取义,他们自问做不到。 “陛下莫要太过伤心,要保重身体,丞相在大明起码性命无虞,待陛下平定內乱,再打起精神与大明交涉,让他交还丞相。” 虎歹达心中有愧,此时不遗余力的在想办法补救。 哈里勒沉重的点点头, “对,你说的对!丞相一定在大明等著朕去救他,朕不能懈怠!” 第44章 收穫之前,解解馋 土豆、玉米、辣椒、番茄,这几种作物的生长周期都差不多,大概在三个月左右。 於琛已经摘了辣椒宴请朱高炽吃了一顿火锅。 其余几种作物也都差不多可以收穫了。 只不过为了让它们能长到最好,於琛还是决定再等上几天。 当然了,这绝对不是因为於琛要先给自己解解馋,他只是想让这些作物能最大限度的吸收土地养分…… 嫩玉米煮过之后,香甜弹牙。 而土豆则可以做成土豆粉,加上辣椒和醋,便是酸辣土豆丝。 番茄跟鸡蛋搭配起来,更是重量级,番茄炒鸡蛋无论是做咸口还是甜口,都是永恆的经典! 都说美食不可辜负,於琛也不是不解风情之人,更何况这些作物都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背著朱棣吃一点怎么了? 此时已是八月,天气热的好像天上下了火。 这日於琛一醒来看到天上乌云密布,气温是降低了一些,但依旧闷热。 这天气热的他动都不想动 於琛犹豫了半晌之后,还是决定把身体活动一下。 但是做了二十个伏地挺身和仰臥起坐,於琛浑身上下就如同洗了澡一样。 打了桶水,把全身上下彻底清洁一番,才好受许多。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书库广,??????????????????.??????任你选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在院墙一角的鸡窝里摸出两枚鸡蛋,煮过之后一口一个。 懒得再做其他饭食了,於琛照常出门去地头巡视作物。 除了於琛的百亩田地,周围大片的稻田同样已经是一副马上就能收穫的喜人模样,稻穗在枝头上掛著,沉甸甸的。 这些都是徐家的田,一眼望不到头。 怪不得以前人们总说地主地主,普通百姓每日辛勤劳作尚不能餬口,像徐家这样的勛贵家族,却能坐拥成千上万亩田地。 在任何时代,土地都是最大的资本,地主们的土地,多的自己都数不过来! 不过当年徐达跟著老朱上马杀敌,那是拼了老命的,最终驱逐逐韃虏,恢復中华,徐家能拥有这些,也是他们该得的,功过赏罚,便是如此。 不多时便来到种植土豆玉米等作物的地头,跟值守的士兵们打了招呼之后,於琛近距离的观察起作物的生长情况。 剥开玉米苞,里面的玉米粒整齐排列,只不过有的粒大饱满,有的要小一些。 兴许是肥供的好,於琛看了几个,暂时没有发现一个玉米芯上没长几粒玉米的情况,这样便足够了! 大部分的番茄也已经泛红,跟小灯笼似的在枝蔓上掛著,於琛光是看著,就已经忍不住咽口水。 土豆埋在地下,於琛便跟一旁守卫借了把刀,把土挖开,露出下面的果实。 看起来一切正常,只不过这些土豆没有於琛在后世商场里看到的大。 不开玩笑,於琛见过跟他脑袋大一般小的土豆! 於琛摘了三四个玉米,十几个土豆,以及数个番茄,叫了名士兵帮他送回院子里。 於琛摩拳擦掌,今天便搓一顿土豆粉过过癮! 先是將土豆清洗乾净,然后去皮捣成成土豆泥。 这是个功夫活,生的土豆又脆又硬,要想捣成土豆泥得不少时间。 正在於琛捣著土豆泥时,外面有人敲门。 於琛擦了擦手,出去打开门,门外站著的是朱婉蓉,身后跟著两个小丫鬟。 由於这段时间天气太热,朱婉蓉很少再出门来这里,大概是今天天阴著,稍微凉快一些,便閒不住找过来了。 “你可真会挑时间,”於琛揶揄笑道。 “怎么,你又做好饭了?”朱婉蓉在这里蹭饭的久了,一下便明白於琛的意思。 不过现在就做午饭,是不是有点早了? 於琛摇摇头,转身往里走:“还没,不过就快好了。” 朱婉蓉皱了皱鼻子,隨后跟上。 来到灶房,朱婉蓉看著木盆中被捣的黏糊糊的土豆泥,露出嫌弃的神情。 “你这是做的什么东西,看著好噁心啊!” 於琛白她一眼,道:“噁心那你別吃。” 朱婉蓉早学聪明了,於琛不让她吃,她偏要吃! “干嘛听你的,我偏要吃!” 於琛不理她,继续捣土豆泥。 朱婉蓉看了一会儿,又突然觉得好玩,想要试一试。 於琛脸色大变,立马將她隔开。 开什么玩笑,这丫头调皮捣蛋是把好手,干正事绝对干不好,尤其是家务事以及厨房里的活计。 这也是於琛长久以来总结出来的经验,那就是绝对不要让朱婉蓉动他的食材。 上次朱婉蓉信心满满的要炒鸡蛋,结果炒出来黑的跟煤炭一样,味道就不提了,因为於琛压根没尝。 倒是朱婉蓉不信邪,吃了一口,咬牙切齿的才咽下去,还嘴硬的说好吃,於琛让她再吃,死活不肯张嘴了。 “哼!看不起人,会做饭有什么了不起的?” 朱婉蓉也清楚自己的斤两,被於琛拒绝之后只嘴硬了一句,便蹲在一旁静静看了起来。 不知为何,朱婉蓉很喜欢看於琛做饭的样子。 大概是於琛平时总跟她斗嘴,欺负她,做饭的时候变的安静了,也就顺眼了。 將土豆泥捣完,於琛取来纱布,將土豆泥包裹起来,榨乾汁水。 隨后又取来细沙,將汁水一层一层的再次过滤,放置沉淀,换水,大概一个时辰左右换一次水,最终得到下面的土豆淀粉。 在此期间,於琛先把玉米放入锅中煮著,光吃土豆粉於琛可吃不饱,何况还来了个蹭饭的。 三次换水过后,土豆淀粉就完成了。 尔后於琛又找来了些草木灰,用布包起来放到淀粉上面吸取水分。 大概又过一刻钟,於琛取下草木灰,將淀粉表层杂质去除,剩下的就是基本已经乾燥的乾净的土豆淀粉。 其实不用草木灰吸水也可以,直接晾晒也能有同样的效果,只不过用的时间要长一点。 从锅中舀了一碗热水,用淀粉勾成糊糊状的熟芡,然后就是往里再加土豆淀粉,像是揉面一样,將其揉成团。 整个过程让朱婉蓉感到很是神奇。 明明最开始是一盆水,怎么於琛这样弄那样弄,最后就弄出来跟麵团一样的东西? 第45章 我朱婉蓉出来混,靠的就是卖队友 將粉团揉的差不多了,於琛便用擀麵杖將粉团擀成薄薄的一层。 如果是在后世,藉助一些专用工具可以更快的把粉团压成粉条,但大明没有,於琛就只能一刀一刀的切。 “噠、噠、噠……”菜刀与粘板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 “哇,麵条。” 朱婉蓉惊奇出声,她没想到原来用水也可以做麵条,太神奇了! “孤陋寡闻,这是粉条,”於琛得意的说道。 从已经熄火的锅里捞出玉米棒子,將锅內清洗一遍再次烧水。 朱婉蓉凑到玉米跟前闻了闻,“好香。” 於琛专心的烧著火,等水沸腾之后,把切好的土豆粉下入锅中,煮熟后捞出。 最后一步就是用姜蒜熗锅,再加上辣椒等香料炒香后放盐,加水煮熟,下入土豆粉。 最终於琛將土豆粉盛出来,又往上面淋了醋,酸辣土豆粉就好了。 此时刚好差不多到了午时,一碗土豆粉被摆在朱婉蓉面前,上面一层红红的辣椒油,再加上香醋的味道在空中飘散。 朱婉蓉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只吃一口,朱婉蓉就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发出讚嘆:“这叫什么?也太美味了!” 於琛给那两个小丫鬟也一人盛了一小碗,虽然不多,但也让她们尝尝。 隨后將锅中土豆粉包圆,满满登登一大海碗。 “这叫土豆粉,没吃过吧,土鱉。” 新奇的味道,爽滑弹牙的土豆粉,让朱婉蓉忘了跟於琛爭论,重重点头: “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藏书广,101????????????.??????任你读 】 虽然朱婉蓉在於琛这里已经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饭,也知道於琛做饭好吃,但之前都是鸡鸭鱼肉这些常见的食材,也没有辣椒的刺激。 土豆粉是一种全新的食物,看著像麵条,却比麵条筋道爽滑,再加上麻辣的口感,让朱琬然停不下来。 其实吃东西就是这样,要么是吃食材的鲜,要么就是吃调料为食物增的味儿。 不怪人们常说,做小龙虾的调料和一些卤货的滷水,把鞋垫子放进去蘸蘸都好吃。 辣椒这个独特的调料本就是朱婉蓉没吃过的,再加上土豆粉,完全就是降维打击。 要说这一碗土豆粉的用料食材,比宫中膳房的好,那是不可能的,也不能说有多美味。 但用来过过癮绝对是手拿把掐! 这纯粹就是对味蕾的轰炸! 包括叫朱高炽吃火锅也是一样的,第一次的新奇感会对食物大大加分,其实吃多了之后就会显得平常,只是饭食中的一种罢了。 朱婉蓉平虽然跳脱,但平时吃起饭来还是很注意形象的。 今日面对土豆粉,却吸溜吸溜个不停,早把嘴唇弄的一片狼藉。 一碗土豆粉,被朱婉蓉吃了个乾乾净净,甚至连汤都没留一口。 她放下碗,打了个嗝,看向於琛,“还有吗?” 於琛摇摇头,见她把目光看向自己的碗,连忙抱了起来。 “土豆粉是没了,那还有煮的玉米。” 反正种都种出来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多,於琛也没必要小气。 朱婉蓉听话的去拿了根玉米,左右看了看: “这个怎么吃?” “直接啃就行,”於琛一边忙著嗦粉一边回答道。 却见朱婉蓉扬起眉毛,“这怎么行,有辱我的形象。” 於琛不屑道: “你看看你的嘴,跟猫一样,还有什么形象?” 朱婉蓉摸了摸嘴唇,果然一片油渍。 索性也不装了,抱著玉米啃了起来,不禁再次发出惊呼。 “这玉米也这么好吃!於琛,还有什么好吃的,统统拿出来。” “没了,”於琛乾脆利落答道。 朱婉蓉从灶房內拿出番茄,“那这是什么?” “这东西有毒,不能吃。” “我才不信!有毒你干嘛放灶房?” “你是猪吗……” “我跟你拼了!” …… 朱婉蓉在於琛的院子待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才离开,以往是不会这么晚的,但她非要尝一尝番茄的味道。 於琛只能到了晚些时候做了番茄炒鸡蛋,和酸辣土豆丝。 朱婉蓉连吃了两碗米饭,又一次把肚皮撑的溜圆,仰著肚子艰难的出了门。 路上朱婉蓉还在想,於琛这傢伙做饭这么好吃,以后要是吃不到他做的饭该有多难受啊…… 朱婉蓉一路回到皇宫,朱棣和徐妙云都在等她。 见她回来,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今天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吃晚饭都找不到你!”徐妙云罕见的严厉问她。 朱婉蓉连忙慌张的摆手: “不用了不用了,我今天是去於琛那里了,晚饭也已经吃过了。” 朱棣的目光落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眼角抽搐。 若不是知道一天的时间不可能,他都要以为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於琛如何了。 “那你也不该这么晚才回来,害我和你父皇担心,”徐妙云说道。 “哎呀,娘,你不知道於琛他拿土豆玉米做饭吃,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下次不会了,”朱婉蓉上前拉著徐妙云的手撒娇道。 朱棣听后,却猛然站起来,“你说什么?你们把土豆玉米吃了?” 朱婉蓉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解释: “不是的不是的,我本来不想吃的,是於琛一直诱惑我……” 为了不被朱棣责罚,朱婉蓉利落的把锅甩给於琛。 “你!”朱棣指著她,恨铁不成钢。 城东那片田地他也去看过,那土豆和玉米都不算多,不管產量是否和於琛说的一致,那也是大明仅有的新型作物。 如今眼看就要成熟了,就应该全部育苗留种才对! 於琛和朱婉蓉这两个不省心的,竟为了口腹之慾给吃了? 简直荒唐! 朱婉婷眼看朱棣生气了,赶紧拉过一名战战兢兢的侍女,取出一根煮玉米,將其掰成两截,分別递给二人。 “父皇,母后,你们也尝尝,可香了,这是我趁於琛不注意带回来的。” 两人都没见过玉米的真实面貌,一时拿在手里左右端详。 这就是於琛说的,可以亩產千斤的粮食? 怎么如此怪异。 朱棣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玉米的香甜气息在口中瀰漫。 他又看了一眼朱婉蓉,后者朝他挤出个討好的笑脸。 朱棣算是理解朱婉蓉今日的所说所做了。 这玉米吃起来確实香甜可口,味道奇特。 但再怎么样,都不应该为了口腹之慾,耽误粮食的种植推广! 第46章 身份得到了证实 翌日, 天气仍旧阴沉,昨夜的一场小雨让应天府的天气下降不少。 城东地头上,於琛尷尬的看著眼前的朱棣。 在朱棣身旁,还有夏元吉、徐妙云、道衍、朱高炽等人。 此时朱棣看著昨日被於琛將土豆挖走留下的土坑,面露慍色。 虽然昨日就已经得知了於琛背著他挖土豆过嘴癮的事情,但真亲眼看到,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要发火。 於琛知道他吃的是什么? 吃的是大明的新型粮种! 更有可能是高產粮种! 於琛一次嘴馋,就可能让大明粮食的高產大大延后! 朱棣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杜绝於琛再犯这个毛病,將土豆和玉米全都收了了事。 正好看看这些粮食的实际產量大概是多少,於琛到底有没有撒谎。 关於此次起土收穫,朱棣並没有大张旗鼓。 此时在场的,都是已经知晓高產作物一事的成员。 主要是朱棣不確定土豆和玉米的產量,到底是否和於琛说的一致。 万一他叫来所有文武大臣,把土豆挖出来一称,產量低得可怜,那不成了笑话。 “挖!” 朱棣对一眾夏元吉带来的户部人员下令,隨后又狠狠瞪了於琛一眼。 於琛挤了个笑脸,心中却是不服。 这些土豆玉米本来就是他带来的,也是他亲自种出来的,现在长成了,吃两口都不行? 小气! 其余人都专注的看著地里挖土豆掰玉米的户部人员。 因为昨夜下了场小雨,泥土很是鬆软,挖掘起来不费太大力气。 於琛所种的土豆、玉米、番茄、辣椒这些作物,一共占了不到半亩地。 只看土豆和玉米,便是各自只有六分之一亩地。 对於辣椒、番茄这些蔬菜,朱棣虽也在意,但没那么重视,所以让人先把土豆和玉米先收完清点。 掰玉米还是很好掰的,不看玉米叶子刺在身上容易让人痒痒,採摘本身根本就不费力。 而土豆就不一样了,深埋在地下,根系发达,往往一棵秧下面要挖很深,才能能把所有土豆都挖出来。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实用,101????????????.??????轻鬆看 全手打无错站 眾人眼前的土豆和玉米不断累积,越来越多。 玉米卖相很好,外面一层白色苞衣,顶部一撮须子。 土豆就显得有些不堪入目了,全部都沾著泥土,脏不拉几的,且本身的顏色也不是很好看。 朱棣弯腰拿起一根玉米,剥去苞衣,露出里面的玉米粒。 与昨日朱婉蓉带回宫的一样,黄灿灿豆子的顏色。 这份量,著实不轻。 “可惜只有外面一层是粮食,里面的芯无法食用。”朱棣惋惜道。 於琛眨了眨眼,这话大韩民国的民眾可不认同。 虽然玉米芯在后世国人手里就是用来当柴火烧的,可在大韩民国,也算是高端食材了。 很快, 所有土豆和玉米都被收完,在地头上摆了一堆。 隨即便是清点重量。 最终得出土豆共267斤,玉米296斤。 听到这些数字,朱棣难掩心中激动。 仅仅是六分之一亩地,便能种出两百多斤,以此推算,一亩地少说要有1800斤往上! 这等產量,確实是高產啊! 要知道此时大明所种的稻米,一亩地最高不过四五百斤! 这两者之间的產量,足足翻了近四倍! 这是何等的夸张! 朱棣有些后悔,他该叫上朝中大臣一起过来的,让他们也看看这些大明的神粮! 有了这些粮食,大明何愁不兴? “哈哈哈哈,好!”朱棣开怀大笑。 於琛却在此时告诉他了个扫兴的消息。 “陛下,草民须告知陛下一声,这些土豆和玉米刚收上来,其中的水分都是极大的,尤其是玉米,去除玉米芯,为了方便存放还要经过晾晒,其重量大概要去三分之一还要多。” 朱棣皱眉略一估算,收上来的玉米足有三百斤,去除三分之一便是不到两百斤,那一亩地便是一千斤上下的样子。 若分不同的地区种植,又分土地质地、肥力等等,高產肯定是能过一千斤的。 低產的话,可能只有七八百斤? 皱紧的眉头再次舒展开来,朱棣摆了摆手: “无妨,亩產一千斤也已经足够了。” 即便是七八百斤的產量,也比现在的亩產高出一大截! “那土豆呢?”朱棣问道。 “土豆也是如此,不过大部分情况土豆食用的时候不用特意晾晒,只有要长期保存时,须切片晾乾,不过水分没有玉米那么大。” “还有一点,就是土豆在未切片晾乾时,存放时间长了,可能会发芽,届时土豆会变质,人吃后可能会拉肚子或是生病。” 在后世时,於琛总听人说吃了发芽的土豆会致死,可他还真吃过许多次,不过却没啥问题。 於琛觉得可能土豆前可能进行过更新叠代,所以他吃了发芽的土豆才会好好的。 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这件事说出来,引起重视,以免真有人吃了会受不了。 朱棣略一沉吟,道: “此事问题也不大,只要食用后性命无虞即可,况且不是还可以可以切片晾乾。” “陛下,那些辣椒和番茄要怎么处置?”於琛看了看田里,转头问道。 朱棣哪里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心中失笑。 经过今日一事,朱棣已经大概可以確定於琛穿越者身份的真实性,对他没了之前心中的防备,也多了许多宽容。 人家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能在帖木儿国声色犬马了两年,已经身居一国丞相之位,还想著带土豆玉米回大明献给他,足可以称得上是忠君爱国之士。 朱棣很明白,这一点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尤其是尝到了位高权重的好处之后。 这小傢伙,有心了! 此时朱棣看於琛已经顺眼起来,连著昨日背著他偷吃土豆玉米一事,都没那么大火气了。 辣椒和番茄,一个属於调料,一个属於蔬菜,战略性固然是有,但远不如可以作为主粮的土豆和玉米。 於琛既然想吃,那就给他留点便是。 “这些辣椒和番茄,你取十之分一自留,其余的要交给户部去育种。” 第47章 身份確认,可重用於琛 十分之一吗,虽然少了点,但总比没有强。 於琛很识趣的拱手拜谢:“草民谢过陛下!” 朱棣笑著点点头,隨后问道: “於琛啊,你可愿入朝为官?” 此话一出,除了道衍,在场之人无不惊诧。 大明朝以科举取士,就算朝中最小的品级官员,那也是一轮一轮乡试、会试、殿试考出来的。 於琛连个秀才的名头都没有,如何入朝做官? 不光是他们,於琛也发懵。 朱棣这是啥意思? 要害他? 人们都知道,朱家的官那是狗都不做,保不准哪一天就被这个人那个人牵连了,枉送性命。 於琛深以为然,所以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只盼著朱棣能实现之前的承诺,发下赏赐,让他好瀟洒的做个富家翁。 可现在是朱棣主动邀请他入朝为官,若是拒绝,若是直接拒绝,会不会让朱棣感觉失了面子? 一时间,於琛犹豫起来。 在大明朝做官,薪资待遇太低了,让於琛实在是难以心动。 朱棣静静的看著他,等待答覆。 在场之人,只有道衍清楚朱棣的想法。 如今已经確定了於琛的穿越者身份,再加上於琛和帖木儿国已经划清界限,朱棣已经没了不重用於琛的理由。 朝中文武百官人才济济,可这些人才与於琛这个“人才”是不一样的。 一是於琛知晓后世六百年之事,能为大明未雨绸繆,避免许多不必要的损失,避免大明走上歪路。 二是於琛身为后世之人,所掌握的一些技术。 前阵子工部从於琛那里获得了新的製盐之术,如今已经搞的如火如荼。 盐课司那边月中匯报,实施新型製盐术之后,製盐效率,与精盐產量大幅提升,两年之內,官盐的价格便有望下调。 这是好事,官盐价格降低,百姓们的选择便能多出一条,不再是只能去买质量低劣,价格也不怎么便宜的私盐。 那些私盐五顏六色,什么杂质都有,对大明百姓的身体极其不利。 有了新型製盐术,这一现象便能得到改善,朝廷的財政会增加,压力会减小。 於琛这个后世之人,既然知道这种高效的製盐术,会不会掌握著更多的后世农业、工业技术? 道衍觉得一定会的。 每一个朝代的兴替,无论是农业还是工业,技术都会得到革新。 而一个朝代往往最多也就三百年,六百年之久的跨度,这些技术不可能一成不变。 朝中那些文臣武將,或许有目光长远之人,但本身带有的局限性,让他们能往后看多远? 一年?两年? 还是五年,十年? 与六百年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 即便是高傲的道衍,也不得不自愧不如。 於琛此人有大用,且极其重要! 朱棣自不可能放任他懒散度日。 只怕於琛只发挥其万分之一的作用,便能让大明改天换地! 而想要让於琛出力建设大明,便要给其好处。 金银钱財是少不了的,这是之前朱棣就曾答应过的。 而给予於琛大明官员的地位,也是为了收心。 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像於琛这样的白身,直接入朝为官的例子。 朱棣愿意为他开这个口子,足以说明他对於琛的看重。 朱棣的想法和道衍相差无几,甚至有些后悔当初郑和出海时,没有於琛諫言一番。 那时他还无法確定於琛穿越者身份的真实性,何况於琛身上还背著个帖木儿国丞相的职位。 整个船队两千多艘船,两万多人,即便是朱棣也不敢轻易冒险。 沿著先朝歷代曾出行过的航线,一路向西,起码不会有错。 不过好在他还有时间,可以等郑和出海归来,好好规划下一次的出海航线。 之所以他要让於琛入朝为官,是因为朱棣看得出来,於琛是一个非常懒散的人。 在大明,他这种懒散是不多见的。 那是一种没经歷过灭亡危机,没经歷过极致的飢饿,仿佛一切在他看来都理所当然又微不足道。 朱棣猜测,这大概是因为於琛原本身处的时代,具有极高的生產力,他完全不用担心饿肚子,同时也具备极其完整强大的国家实力,並未直接感受过战乱带来的可怕后果。 那是一个怎样的好时代? 难道那里的人们都像於琛一样,不必面临生存的挑战,可以自由的选择如何活著? 於琛的懒散,会导致他不能全心全意的建设发展大明,所以朱棣想给他官做。 不仅仅是为了赏赐於琛,给他高於普通百姓的地位,还是为了给於琛上一个枷锁,好让他勤勉一些。 在朱棣和道衍二人眼中,於琛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多少人寒窗苦读几十载,都无法高中在朝廷中任个一官半职。 现在这个人人求而不得的机会就白白落在於琛面前,他只要点个头,就能轻鬆得到他人辛苦多年都未必能实现的价值。 可无论是道衍还是朱棣都不清楚,在於琛眼中,做大明的官员实在不是件好事。 他没有这个时代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欲望,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富裕日子。 於是於琛长久的沉默。 甚至就连朱高炽都急了, “怎么,让你做官你还不愿?” 这些时日,朱高炽已经逐渐將於琛当做朋友看待,是真正的朋友那种。 像他们这些人,是很难有朋友的。 朱高炽身边有东宫一眾属官,他们会为他出谋划策,諫言规劝。 有朱高煦这些兄弟,但因为太子之位,兄弟之间却不和睦。 有朝中文武百官,却无一人能够交心。 要么是自持身份的老臣,常对他说教,要么是谨言慎行,循规蹈矩,面对他这个太子恭恭敬敬,从不多说废话。 所以朱高炽有很多盟友,却无一个朋友。 而於琛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於琛不在乎他的太子身份,说起话来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於琛敢与他摔跤,戳他眼睛,还教他抽菸缓解压力,一起毫无形象的吃火锅,背地里说朱棣的坏话…… 这种纯粹的朋友之情,让从未感受过的朱高炽很是珍惜。 第48章 回身四顾心茫然 汉王有朋友吗,有。 赵王整日与他形影不离。 朱棣身边有朋友吗,道衍算一个,二人已经相互扶持,共患难多年。 可朱高炽身边,除了太子妃张氏,没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 而有些话,是不好跟枕边人说的,只能跟朋友诉说。 以前这些话朱高炽无处诉说,都是憋在心里,直到逐渐跟於琛接触,慢慢熟悉。 儘管知道於琛是后世人穿越而来,但有他在身边,朱高炽总算是有了个可以不用顾及太子的架子,放鬆下来说说话的人。 就算是说些废话。 在今天之前,朱高炽一直担心,万一於琛的粮食种不出来,朱棣要降罪於琛,他该怎么办? 他不敢反抗朱棣,但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如今土豆玉米顺利种了出来,朱高炽终於鬆了口气。 眼看朱棣要赐官给於琛,结果於琛还在犹豫,朱高炽哪能不急。 真要让於琛领了赏赐,拍拍屁股跑去各地瀟洒了,又没人能跟他说话了。 於琛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觉得做官还得每日上值,太累了。 朱棣如果能给他些金银田產,有什么问题直接来问他就是,或者是想继续了解后世歷史,於琛也乐意跟他讲讲,只要朱棣不发飆。 “这……陛下,草民才疏学浅,恐怕难当大任,此事怕是不妥啊。”於琛说的很委婉。 朱棣看著地上的一堆土豆和玉米,想了一下摆摆手: “此事你无需担心,朕亲自下旨,没人敢说什么。” 於琛战术后仰,那不更是把他往风口浪尖上推? 到时候指不定多少人眼红呢,更容易遭人嫉恨啊! 不说武將,大明朝的文官一个个都是狠角色,杀人不见血的那种! 这要真去了不就是送菜的? “还请陛下容草民斟酌几日。”於琛说道。 朱棣微微蹙眉,最后点点头: “那好,朕给你时间。” 一直在旁边站著的夏元吉看著眼前的一切,颇有种是他疯了还是朱棣疯了的怪诞之感。 想他早年丧父,刻苦研读二十载,洪武二十年才入了太学,负责撰写詔书,在位勤勤恳恳工作七年,到惠帝执政才升为户部右侍郎,又到朱棣靖难后登上皇位,授他户部尚书一职。 这其中多少曲折多少辛苦,只有夏元吉自己知道。 能坐上户部尚书的位子,夏元吉心中也有自傲,这都是他努力得来的结果。 可如今跟於琛一比,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据他所知,於琛是从撒马尔罕跟隨傅安来到大明的,並不是大明生人。 且於琛十分年轻,观其样貌顶多也就二十二三岁,这样一个跟脚不明的年轻人,值得朱棣如此恩宠? 自己经年辛辛苦苦工作,加班加点更是常態,老板却当著她的面如此关照於琛这个外来户。 夏元吉心里多少有点酸酸的,心中嘆了口气。 真是时也,命也。 即便这些高產的土豆玉米是於琛带到大明,赏赐即可,如何能轻许官职? 如果於琛知道夏元吉的想法,定会拉著他的手表示赞同。 “陛下,”於琛再度开口,笑著说道:“你之前答应我的……” “少不了,你说,你想要什么?” “草民怎敢跟陛下提要求,陛下给什么,都是对草民的赏赐,只是希望陛下能额外满足草民一个要求。”於琛拱手说道。 朱棣背起了手,“你说,我听听。” “宫女青锁,草民曾答应过她,等我有机会便求陛下准她出宫,好好过日子。” 於琛此话一出,眾人都有些傻眼。 让你提要求,你就提这种要求? 简直是暴殄天物! 朱棣还以为於琛会狮子大开口,却没想到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女赎身。 这对朱棣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 “仅仅如此而已?”朱棣不確定的问道。 於琛道:“圣人言,人无信不立,既然答应了人家,就该说到做到。” 朱高炽瞪大了眼睛,眉毛挑的老高。 这人是於琛? 他认识的那个於琛,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强烈的反差感让朱高炽感到不適应。 合著在別人那就是一诺千金,到了他这,前脚说过的话,转头就说记不清了! 朱棣微微頷首: “既如此,青锁明日便能出宫,尚功局会给她一笔嫁妆,其余的就管不了了。” “谢陛下。” 朱棣又转头看向夏元吉:“夏尚书,这些土豆和玉米,朕便交给你们户部了,可要尽心栽培。” “臣领旨!” 夏元吉恭敬答道,隨后吩咐一眾人手將土豆和玉米全部带回户部,田里的辣椒和番茄,也採摘了九成,留下了於琛那份。 “回去等著吧,明日便会有人去给你分发赏赐。”朱棣摆了摆手,就要带著徐妙云几个回宫,最后又说道: “对了,莫要让朕等太久。” 朱棣眾人离开之后,於琛先是將田里剩下那些辣椒和番茄都摘了回去。 番茄不经放,他本来想让它多在地里长两天,可土豆玉米收完之后,那些值守的士兵被朱棣都撤走了。 没人看著,用不了两天番茄就会被天上的鸟和地上的野物给糟蹋了。 收拾完一切,回到院子里,於琛突然有些迷茫。 土豆和玉米都种出来了,朱棣的赏赐隨之也会下发,接下来他该做什么? 穿越到此已有两年之余,他和这里的人们一样吃饭,一样生活,但总觉得隔阂存在。 那是过去与思想的差异。 於琛与其他人说手机,说网络,说飞机,他们全都不理解。 无论是帖木儿、哈里勒、朱棣、还是朱高炽,他们属於这个时代,他们都有自己的使命,也都有清晰的目標。 就像朱高炽,他的好目標便是等著朱棣嗝屁之后,登上皇位,与他的好大儿一起开启仁宣之治。 而於琛不属於这个时代,也没有长远的目標。 他在帖木儿国时的第一个目標是活下来,之后是带著后世的高產作物来到大明。 现在大明已经有了土豆和玉米,想必以后一定能发展的更为迅猛,成为真正的世界第一是板上钉钉的。 那么於琛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 像这个时代的人们一样,娶妻生子,延续香火? 还是继续把他所知的一些技术教给大明? 要说大明已经是中国歷史上工业製造业最为发达的朝代,一些后世的基础工业是有实现的可能。 可问题是於琛对那些专业的知识是一知半解,该如何指导大明发展? 第49章 先普及阿拉伯数字 不过也许是於琛想岔了。 古代人只是身处於当时的时代,目光受到局限,但有能力的人同样不少。 或许他只用给出一个方向,便能一部分人走到正確的道路上。 先从哪里做起?於琛思考起来。 俗话说学好数理化,到哪都不怕。 可那些课程上的知识,於琛早就还给教他的老师了,即便是再看到那些知识,它们认识於琛,於琛却不一定能认识它们。 於琛一拍大腿。 对啊,他可以先倡导大明普及阿拉伯数字。 来到大明的这些时日,於琛有时在坊市会看到一些卖杂书的,话本、诗词歌赋、风景画作不一而足。 然而於琛却从未看到过阿拉伯数字的影子。 虽然於琛一直认为中国的歷史文化是世界上底蕴最深厚,最为优秀的。 可阿拉伯数字確实有其独到之处,设计简单,便於书写,其採用的十进位的计算方式也更为高效。 越是到了数位化时代,阿拉伯数字的重要性越是不可动摇! “阿拉伯人不是已经来过中国了吗,怎么没能留下阿拉伯数字?”於琛有些纳闷。 事实上,阿拉伯人確实在元朝时期就已经带著阿拉伯数字来到了中国。 可当时中国传统的算筹和汉字数字系统已经成熟,再加上元朝当权者们的尿性,导致阿拉伯数字並未受到重视。 直到二十世纪,隨著《笔算数学》的推广,以及新文化等运动的影响,阿拉伯数字才逐渐被普及开来。 毕竟要普及阿拉伯数字,要耗费大量精力人力,以元朝高层连贪墨都贪不明白的尿性,又怎么可能会费心费力的普及阿拉伯数字? 加上古代信息的传输效率低,一些书籍信息往往都是孤本,一旦丟失或被损毁,便彻底失传绝跡。 此时於琛在大明看不见阿拉伯数字,也就不稀奇了。 故此如果於琛在此时將阿拉伯数字在大明推行,无疑能让大明的数算知识得到进步。 想到这里,於琛刚才的迷茫才消散了一些。 起码又有了短期內的目標。 这很像马斯洛需求中描述的,归属需求的偏差。 於琛在大明,找不到归属感。 他在大明没有亲人,没有师长,朋友……朱高炽勉强算一个。 朱高炽有时会跟他说两句心里话,可於琛心里的一些话说出来,这个时代却没人能懂。 仿佛他始终不被这个时代接纳。 而只有於琛暂时心中有了想要实现的目標之时,这份不被接纳的隔离之感会被削弱。 …… 第二天。 一大早,於琛院子里来人了。 是青锁。 看著门外满面笑容,背著个包袱,身穿绿色裙子的小小青锁,於琛有些发愣。 “青锁谢过公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愿侍奉在公子左右。”青锁欠身朝於琛行了个礼。 “你这……啥意思?”於琛问道。 “公子既然解救青锁出宫,青锁便来服侍公子报恩。”青锁小脸上满是认真。 於琛笑著摆了摆手: “这倒不用,陛下既然准你出宫,想必也给了你嫁妆傍身,还是快回家去,与家人好好过日子。” 青锁闻言,脸色晦暗起来,低下了头,小手紧紧的攥著包袱。 “公子莫不是嫌弃青锁?” “这是哪里的话?”於琛摸不著头脑。 这丫头如今出宫,不回家去找她的家人,却跑来这里伺候人,那出宫还有什么意义? “青锁幼时跟隨家中一路逃难,双亲为保家中弟弟,才送青锁入宫,青锁倒不怨被双亲拋弃,只是入宫之后,与家人再也没了联繫,不知如今家人在何处……” 於琛无言。 青锁九岁入宫,至今长达八年,期间又是建文改制,又是朱棣靖难,就算是入宫前记得家人的位置,只怕如今都不好找,何况是当年一路逃难至此? 看著眼前两眼垂泫的青锁,於琛也说不出赶人的话来。 “先进来吧。”於琛招呼她进了院子。 青锁显得有些侷促,手指不停的在背上挎著的包袱上摩挲。 她在宫內生活了八年之久,早已经忘记了外面是什么样子,初一出宫,心里除了获得自由的高兴,便是忐忑与不安。 刚才於琛让她回家,她差点哭出来,因为她真不知该上哪去。 於琛上前將她背上的包袱取下,问她: “吃过饭了吗?” 青锁低著脑袋摇摇头。 其实昨天下午徐妙云就吩咐尚功局为她安排出宫事宜。 夜里青锁兴奋的睡不著觉,捱到天亮之后便到尚功局领了嫁妆,拜谢了皇后徐妙云,顺带打听於琛的住处,出宫后直奔到了这里。 於琛带她到屋內坐下,拍拍她的脑袋,让她放鬆,隨后进了灶房准备早饭。 切了两个番茄,用拌了,之后又煮了剩下的四个鸡蛋,熬了米粥,早饭便做好了。 於琛將早饭摆上桌,道:“吃吧。” 青锁怯生生的捧起一碗米粥,小口吹著气吃了起来,只是半天也不动筷子。 於琛夹起番茄到她碗中,“这便是之前我跟你说的宝贝,你尝一尝。” 青锁看了一眼於琛,这才拿起筷子,將番茄餵入嘴中,酸酸甜甜的番茄让她眼前一亮,带著好奇。 “好吃吗?”於琛问道。 “好吃,青锁从来没有吃过。”青锁说道。 於琛笑了笑,把两个鸡蛋放到她面前。 “把这个也吃了。” 青锁摇了摇头,仿佛是吃於琛太多食物会不好意思。 看於琛住的这个院子,地处偏僻,设施简陋,想必过的很是拮据。 鸡蛋的价格不便宜,青锁哪好意思。 於琛好说歹说,青锁才拿了一个鸡蛋吃下肚,於琛只能把剩下的一个也吃了。 两人吃过饭,还不等於琛有所动作,青锁便已经起身收拾了碗筷,进入灶房清洗。 於琛坐在椅子上,心想家中有个女人確实不一样。 收留青锁也不是不行,小丫头连家都不知道在哪,能上哪里去? 只是这院子当初建的时候就是给他一个人住的。 除了一间灶房,一间前堂,只有一间屋子能住人。 这怎么安置青锁?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多不好…… 第50章 有车有房的成功人士 於琛的这个烦恼並没有持续太久。 约摸午时左右,宫里又来人了,是户部的人。 “於小郎君,夏尚书命我等为你另择一住所,现应天府內有三处宅院空置,隨我等去看看吧。” 於琛正愁没地方安置青锁,现在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当即应下。 於琛没有叫上青锁,那丫头昨夜一夜未眠,到这没一会就困的睁不开眼,现在正在屋里睡的正香。 先前於琛种地和居住的院子,在皇宫以东,那里除了大片的稻田,几乎没有什么人。 皇宫以西,才是京城的主要所在,也称为內城。 內城分南北,南部是商市区,主要用来让城中居民生活贸易,许多王侯的宅院也在这里,比如徐家中山王府,常家开平王府便坐落在此处,还有贡院、府学也设在此处。 北部为军屯区,军营、军仓、龙江船厂便在此处,以及钟楼、鼓楼、鸡鸣寺、国子监等等。 於琛跟著两名户部人员,沿著崇礼街,又过文思院,一直到了朱雀街。 “便是此处,”其中一名户部人员指著前面一座荒凉的宅院对於琛说道。 於琛朝四周望了望,四周过路的行人不少,这里是城中繁华之地,在南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宅子的位置属实没的说。 那人打开宅门,三人进入院內。 这是个三进的院子,各类正房、厢房耳房不少,青瓦朱门,就连院中都用青石板铺了地面,虽然到处都蒙著一层灰尘,但门窗都保存完好,设计精巧。 前面倒座房的半截还留成了马厩,比起於琛前面住的院子,不知讲究了多少。 將三进的院子转了一遍,各处检查过后,於琛很是满意,这院子里家具用具一应俱全,还省的他置办了。 想必这户主人当时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收拾,许是个不差钱的主。 当即也不去看其他地方了,当即拍板决定就要这处院子。 “於小郎君好眼力,这院子是当初曹国公的家產之一,去年陛下降罪,將曹国公褫夺爵位,罚没家產,这院子便空了下来。 其余两处院子虽比这座宅院大不少,但没这么精巧,位置也差,挨著外郭,此处正位於城中,去哪都便利……” 於琛眨了眨眼,曹国公? 大明战神李景隆啊。 原来是这倒霉蛋的家產,去年朱棣才把他家產罚没了,如今倒是便宜了自己。 朱棣给李景隆降罪的名头是啥来著? 貌似是他被朝中多部官员弹劾,说他在家中时敢接受家人跪拜,如君臣之礼,大逆不道! 李景隆的弟弟李增枝,被状告在京城多立庄田,蓄养数百恶僕,意怀叵测。 朱棣也不客气,遂夺了李家的爵位,將他与李增枝以及妻、子数十人一同软禁於家中,並抄没家產。 记得李景隆还曾绝食十日以明志,但未能求死成功,最终也是活到了永乐末年,一生都在陪伴这个,他一手铸造出来的朝代。 按照老朱家对李文忠的情义,再加上打开金川门的从龙之功,朱棣应当是不会对李景隆卸磨杀驴。 那就是说那些官员弹劾的事情属实。 李景隆这廝,属实是人菜癮大了。 两名户部人员將宅院的地契和钥匙给了於琛,隨后便离开了。 於琛看著这占地足有將近一亩的院子,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 他这算是在大明有家了。 改日再配驾马车,就是在京城內有车有房的成功人士了。 只是这院子荒废许久,布满灰尘,须打理一番。 只靠於琛是万万不够的,於是便锁了门,去街上的牙行找牙人雇了些人手,费半日时间將院子打扫了一遍,登时焕然一新。 日暮西山之时,於琛沿路回到院中,青锁已经睡醒了,正在做著家务,把小院里打扫的乾乾净净。 於琛豪气的大手一挥,將细软简单的收拾完,带著青锁又回到了朱雀街。 “以后咱们就住这里,”於琛得意的说道。 青锁从善如流,將所有带来的东西归置完,点上蜡烛,又要忙活。 於琛拦住她,丟给她一串铜钱: “没什么好收拾的了,走,去街上买些酒菜,我俩乔迁,庆祝一下。” 青锁顺从的点点头,“是,公子。” “別叫公子了,”於琛摆摆手,他还是听不习惯这个称呼,“叫琛哥。” 青锁愣了愣,俏脸有些发红,期期艾艾道:“琛……琛哥。” 於琛满意的点点头,这下舒服了。 “走吧。” 以往於琛住的远,每次出来到城中閒逛酉时便要回去,实在是大明晚上没有路灯,黑灯瞎火的不好走路。 今日算是第一次领略南京城的夜景,华灯初上,街上行人比著白天少了一些,但各色做生意的铺子都把灯笼掛了起来,人来人往间,別有一番风味。 也就是此时的南京城才能如此繁华了,换个地方,绝对见不到眼前的景色。 因为临著长江和秦淮河,城中水路亦是四通八达,各处桥樑隨处可见。 白天时还不显,到了晚上桥下便有船画舫在水面上穿梭,船上才子佳人吟些风雪月的诗词,便有围观者喝彩。 青锁与於琛一样,同样是第一次见到南京城的夜景,一路上看的目不暇接。 直到逛累了,两人才找了家酒楼买了酒菜往回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著。 “南京城热不热闹?” “热闹,跟宫里完全不一样。” “青锁会不会喝酒?” “没喝过,但是青锁愿意陪公子喝,公子说了,这是庆祝。” “別叫公子,叫琛哥。” “琛……哥。” 倒不是於琛有什么怪癖,而是外人叫公子也就叫了,毕竟是这个时代的称谓。 但青锁以后要和他一起生活,总是公子公子的叫,显得太生分,於琛听著彆扭。 也不能让青锁开口喊他老爷,这称呼更违和,青锁来投奔他,他却没把青锁当下人看,毕竟接受过人权教育。 大明没有白酒,於琛二人买来的是黄酒,度数不高,加热之后口感不错,饭间於琛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待站起来时便摇摇晃晃的…… 第51章 徐家三兄妹 一连几日,於琛都过著悠哉的生活,直到徐府派人来请於琛赴宴,甚至还送了许多贺礼,庆祝於琛乔迁。 於琛有些奇怪,他跟徐家並没有多大联繫,顶破天曾经跟徐膺绪说过几次话,混了个脸熟。 但徐家是何许人也? 可以说是大明勛贵最顶尖的家族,如何会对他这个小人物如此关照? 事出反常必有妖,於琛本不想去,但想了想若是拒绝又会折了徐家的面子,也是大大的不好,便与青锁交代了一番,跟著徐家的小廝来到徐府。 “中山王府。” 偌大的牌匾彰显著这座宅院的主人位高权重。 徐府占地极广,远不是於琛那座宅院可比的,处处彰显著贵气与豪华。 光是从大门一路到府中大堂,竟足足走了一刻钟! “於贤弟,恭喜恭喜,”端坐大堂的徐膺绪见於琛到来,主动起身相迎。 徐膺绪这副姿態属实让於琛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拱手还礼。 “徐都督客气了,小子何德何能,得徐都督如此关照,还送贺礼到府上,让徐都督费心了。” 徐膺绪摆了摆手: “我与於贤弟一见如故,自以朋友之礼相待,於贤弟莫要谦词。 前两日偶然听得於贤弟乔迁到城中朱雀街处,日后咱们便是邻居了,可要多多走动才是。” 於琛的身份本没有奇特之处,但他能让朱棣亲自费心,那就不一样了。 起初朱棣將徐家的百亩良田划给於琛,徐膺绪以为於琛是沾了傅安的光,並未在意。 但从妹妹徐妙锦口中听说,朱棣让小公主朱婉蓉亲自去接近於琛,这就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徐膺绪第一次见到於琛,是在皇宫之中,甚至於琛身边还有他姐姐徐妙云的近身侍女青锁侍奉。 再加上朱婉蓉曾跟徐妙锦说过的,於琛种植的粮食可能亩產千斤。 这种种的一切加起来,让徐膺绪不得不重视於琛。 尤其是在那些粮食种植完成之后,朱棣再一次对於琛进行了赏赐,將朱雀街那座之前属於李家的宅院赏给了於琛。 那宅子的规模虽不及王侯公爵,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大明的一些低级官员,还真做不到在朱雀街的位置置办一套三进的宅子。 於琛一个无根无底的外来青年,焉能会得到朱棣如此恩宠? 答案显而易见,於琛种出来的粮食,真能达到亩產千斤的產量! 亩產千斤的粮食是什么概念?徐家任何人都很清楚。 於琛的那些高產粮食,足以彻底的改变大明! 这是份泼天的功劳! 用心之下,徐膺绪又多方打听,得知工部近日所得的高效製盐之术,也是出自於琛之手! 甚至一些户部人员还言之凿凿的告诉他,朱棣有意破例让於琛入朝为官! 这一个又一个的消息,將徐家眾人惊的合不拢嘴。 徐辉祖听后更是连连自嘲笑道: “与他一比,我更该死了。” 於琛来到大明总共也就四个月的时间,但足以顶得上满朝公卿大半辈子的辛劳努力。 简直耸人听闻! 虽然此时於琛还只是一介市井小民,但他所积攒下的功劳已经够数了。 只需要一个机会,於琛便能一飞冲天! 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值得徐家释放善意。 就算於琛从此以后籍籍无名,徐家也不会损失什么。 但若是於琛能再度立下不世功劳,徐家做的一切就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一般人確实不值得徐家如此费心,但能屡次直面朱棣,且全身而退的人会是一般人吗? “那小子就谢过徐都督美意了,只是小子身无长物,只怕无以相报。”於琛朝徐膺绪拱了拱手说道。 “於贤弟客气了,朋友之交,谈何相报,”徐膺绪笑道: “来来来,府中下人已经备好酒菜,隨我入席,” 说著,徐膺绪引著於琛来到偏厅,中间的桌子上摆满了各色菜餚,一名鬱郁男子站在窗边,看向窗外,还有一名女子在摆放碗筷。 於琛顿时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的指著那名女子,“你!你!你……” 那女子正是於琛前些日子在龙江船厂见到的徐妙锦。 “此是家妹,徐仪曦,”徐膺绪开口介绍道。 徐仪华,徐仪曦。 是了,一个闺名妙云,一个闺名妙锦。 这下於琛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更加蚌埠住了! 你是徐妙锦,那日朱婉蓉喊你姨娘,她又是什么身份? 朱棣的女儿? 朱婉蓉,朱婉蓉,於琛原本以为她的这个朱只是和朱棣同姓,或许沾点亲带点故,谁成想两人本就是一家人?! 这踏马又是哪出戏? 於琛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听徐妙锦款款笑道: “於公子近来可好?当日未来得及与公子结识,今日算是认识了。” 於琛訕訕点头,“想不到你便是徐家二小姐,当真是令我大吃一惊。” “这位是我家大哥。” 那鬱郁中年人已经转过身来,徐膺绪开口介绍。 於琛拱了拱手,却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个徐家长子。 他本应继承徐达的国公爵位,却因靖难时效忠惠帝被朱棣清算,剥去一切职位,落得个终身封禁家中的下场。 “不必多礼,我比你年长几岁,叫声徐大哥便可。”徐辉祖笑著说道。 於琛便拱手喊了声徐大哥,隨后眾人落座。 桌上菜餚为淮扬菜系,淮扬菜注重刀工精细,口味清鲜。 这也是於琛来到大明之后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顿菜餚。 席间徐膺绪向於琛询问他在撒马尔罕的所见所闻,於琛便將他是如何来到大明的经歷,含糊其辞的说了一遍。 他並没有逢人便说自己是穿越者,之所以会对朱棣说,是为了解释自己来到大明的动机,献上土豆玉米造福大明,顺带能让他来到大明后过的好一点。 这种事太过天方夜谭,想要让別人相信需要耗费大量口舌,且还有可能会被人当成疯子。 於琛懒得节外生枝,只说一直以来仰慕大明国力强盛,便借著傅安回国之机,跟隨使团一起来到大明。 徐家三兄妹不疑有他,只是感嘆於琛的点也太顺了,一来大明便能有所建树。 第52章 明君与忠臣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徐膺绪和徐辉祖毕竟是高门子弟,与人高谈阔论的能力自不会弱。 “帖木儿国与大明不同之处眾多,就拿饮食举例,帖木儿国信奉教义,名为伊斯兰教,他们认为猪肉和狗肉是不洁之物,从来不吃,”於琛说道。 徐辉祖道: “我听父亲说过这些,西方国家连信仰都怪怪的,猪肉和狗肉不能吃,那普通百姓岂不是很难吃上肉?” 於琛听后点点头,算是回答。 不能吃猪肉与狗肉,剩下可以食用的肉食一般更加昂贵,一国高层还好,普通百姓想吃肉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一点大明就好的多,虽有佛教不杀生教规,但大明信佛之人只在少数,大部分国民生活不受影响。 而帖木儿国的教义,是从上至下执行,从苏丹帖木儿,到朝廷官员,再到下方百姓,皆以教义加强统治。 问题是此时生產力十分有限,排除最好畜养的猪,和价格昂贵的牛羊,基本上没什么螚吃的肉了,所以鸡成了主流, 这也不怪后世大盘鸡会从西北传遍中国。 “我向帖木儿提过意见,可惜他並未採纳。”於琛摇摇头说道。 “確为怪事,”徐膺绪饮了杯酒,点点头道。 不吃猪肉和狗肉,那帖木儿国的猪狗该如何处理?无论如何,都是平白浪费。 “於贤弟,如今帖木儿死了,帖木儿之孙哈里勒继位,你觉得他当政如何?”徐辉祖问道。 於琛略一沉吟,“太过年轻,阅歷不足,手腕不够强硬,若做守成之君,或许还够,进取是难了,对大明几乎没有威胁。” “可同样有人覬覦他的苏丹之位,”徐膺绪道。 於琛点头:“威胁最大者,当属帖木儿四子沙哈鲁,所以托他的福,哈里勒才会派人送傅安回国,顺带寻求援军,我才能来到大明。” 徐辉祖哈哈笑了起来。 又是四叔与侄子爭天下,这种桥段在他看来属实是有些地狱了。 偏偏在歷史上,这两个当四叔的,还都成功把侄子揍了一顿,成功抢夺王位。 若不是哈里勒这边有个於琛是变数,恐怕哈里勒的好日子也不会太久。 “前些日子陛下答应帖木儿国援助的请求,朝上还有许多人反对,如此看来,陛下这是准备坐山观虎斗,乃是明智之举。”徐膺绪说道。 这一点於琛早就知道,听后点头附和。 “毕竟沙哈鲁是跟著帖木儿一路磨练出来的,真让他夺了苏丹之位,威胁性肯定要比哈里勒高的多。 “若换作是我,我也会和陛下一样做出相同的选择。” “看来於贤弟对政事颇有见解,那以於贤弟看,三年前的靖难,惠帝想要取胜,该如何做?”徐辉祖问道。 他已经有三年时间未曾这般与他人聊的畅快了,加上酒精的作用,说出的话也变得愈发大胆。 於琛夹了口菜,看他一眼,心道这老哥聊到这里,估计遗憾更深。 徐膺绪与徐妙锦两人此刻面色变得异常,看著於琛。 他们没想到自家大哥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只怕於琛不敢轻易作答,毕竟当今皇帝正是当年靖难之人。 却不料於琛半点也不犹豫,开口道: “其实惠帝什么都不用做,便可以轻鬆取胜,但他心性软弱,当断不断,更是频频犯错,听信纸上谈兵之言,临阵更换主將,將大好局势都白白葬送了。 像这样的人,无法將大明发扬光大,当今皇帝是雄主,比他要强,靖难打了四年,令大明险些伤了元气,但从长远来看,当今皇帝克承大统乃是好事。” 徐辉祖也没想到於琛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本来是因为多年不曾与外人交流,多喝了几杯酒,又恰好谈论到哈里勒与沙哈鲁这对叔侄,勾起心事,有感而发。 他也並未想过让於琛给出答覆,甚至问出口就暗道失策,想要用別的话题岔开。 毕竟他在家中,有时徐膺绪都不会接他这个话茬,还总让他谨言慎行。 却没想到於琛是个铁头娃,根本不怕,开口却將他心中的意难平说了出来。 是啊,当初若是朱允炆肯听他的,何至於丟了皇位,落个至今下落不知,生死未明的下场? 简直比他还要悽惨。 不过於琛说的后半句话,也让徐辉祖无法反驳。 他的遗憾归他的遗憾,朱棣確实比朱允炆更適合做大明皇帝。 文治方面,惠帝未必会比朱棣强,但武功方面,朱棣能甩惠帝一百条街! 就凭这一段言论,值得徐辉祖对於琛另眼相看! “好!於贤弟果然不同凡人,愚兄听得今日之言,当浮一大白!” 说完,端起酒杯朝於琛遥遥一敬,仰头吞下。 “我若是能早些结识於贤弟,这三年时间也不会如此苦闷。” 徐膺绪已经开始给徐辉祖打眼色,示意他少说两句。 而於琛虽然能客观看待朱棣叔侄俩,但真要从心里说,他对徐辉祖还是欣赏的。 纵然可以以成败论英雄,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徐辉祖固然是输了,但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错之有? 大明战神李景隆阵前变节,开门投降,难道就比徐辉祖做的好? 朱棣与朱允炆爭皇位固然可以看做是老朱家內斗。 但政变也不能如此轻易的定性,只因战事一响,就有数不清的士兵和百姓丧命。 从那一刻起,双方所背负的意义就不同了。 於琛前世就是个小老百姓,便只会从老百姓的目光去看问题。 当时大毛二毛爆发战爭,双方把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无论得利的是哪一方,於琛看到的都是那些在战火中家破人亡的可怜百姓。 所以战爭就是战爭,从来不是儿戏,像李景隆这种变节者,理应受到唾骂。 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身边都是忠臣良將? 惠帝固然无能愚蠢,碰上李景隆这廝只能算他倒霉,而能有徐辉祖这样的忠臣,则是他的幸运。 只是可惜啊,所效忠之人,非是明主。 这是身为臣子的无奈与不幸。 徐辉祖效忠的若是朱棣就好了,於琛想道。 第53章 三弟之死,罪在我 想到这里,於琛看向徐辉祖的目光不免带上一丝惋惜与同情。 徐辉祖察觉到了这一点,竟鬼使神差的凑近於琛,在他耳旁说道: “於贤弟不必如此,其实当初三弟暗通燕军,乃是我授意的。” “轰!” 徐辉祖这一句话,震得於琛脑袋嗡嗡作响! 什么叫三弟暗通燕军,乃是他授意的? 当初徐增寿暗中给朱棣传递南军消息,是他的手笔? 这是为何?! 於琛愣愣的看著他,脸上掛满了震惊! 徐辉祖指著他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畅快无比! 这么多年,这个秘密他谁都没有说,今日见到於琛敢为他说话,向他露出惋惜的神色,终於控制不住说出了心底最深的秘密。 没错,徐增寿暗通燕军是他的主意。 可以说徐增寿的死因全在他这个大哥身上。 洪武三十一年,太祖高皇帝宾天,朱允炆继位的同时便开始著手削藩。 削藩对皇帝来说是正常的,藩王们会有所抵抗也是正常的,徐辉祖一开始並未在意,认为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当时兵部尚书齐泰上书諫言朱允炆,削藩要从强至弱,而黄子澄这个老不休的,竟提出了先弱后强的削藩路线! 徐辉祖万万没有想到,朱允炆竟听从黄子澄等人的諫言,决定先弱后强的削藩,也没想到之后朱允炆的削藩手段竟会如此激烈! 建文元年,朱允炆下詔修《太祖高皇帝实录》,四月正好是太祖皇帝的忌日,朱棣便派三个儿子入京。 身为徐达的儿子,徐辉祖深知朱棣的能力出眾,担心日后削藩制燕王时会有不可控的变数,便建议朱允炆扣押朱棣的三个儿子留在南京。 他当时所想的是,尽力辅助朱允炆將削藩完成,扣押了朱棣的三个儿子,到时朱棣势必会受到影响,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削藩事宜结束,那么一切就会回到正轨。 可惠帝没有听他的,也没听齐泰的,从而放走了朱高炽三人。 此举无异於放虎归山。 从那时起,徐辉祖心中就有了不妙的预感,也逐渐看清朱允炆的愚蠢。 直到朱允炆接连將周王朱橚、代王朱桂、齐王朱榑、岷王朱楩都贬为庶人,更是逼死了湘王朱柏,徐辉祖才觉得事情大条起来。 但当时朝廷的兵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任何藩王都无法与之抗衡,甚至到了朱棣真的起兵靖难之时,徐辉祖都没有多想,只是奉命领兵前去镇压。 在他想来朱允炆的骨子里,还是仁善的,虽然削藩的手段激烈,却並没有想过要害他几位叔叔的性命,逼死湘王乃是意外。 101看书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全手打无错站 只要能將朱棣靖难镇压,燕王一家上下的性命多半是无虞的。 这一点从之后双方作战之中也可以看出来,朱允文被仁孝禁錮,处处畏手畏脚,生怕在湘王之后,再伤了他四叔的性命。 前期作战很顺利,徐辉祖接连大胜。 可隨著朝廷颁发的旨意越来越奇怪,徐辉祖才终於意识到,朝廷並非是必胜的局面。 朱允炆採纳的永远都是错误的建议。 到了这时,徐辉祖不得不考虑朱棣获胜之后…… 倘若他兄弟几个全都为朱允炆效力,与朱棣对抗,日后,朱棣登上皇位,会如何对待徐家? 他的姐姐徐妙云也会夹在中间为难。 於是徐辉祖便开始做第二手准备,让三弟徐增寿暗中给朱棣传递消息。 后来老將耿炳文前线失利,朱允炆再次听从黄子澄的諫言,將耿炳文换了下来,让李景隆作为南军主將。 李景隆不负眾望,败的更是彻底,建文三年,李景隆更是在白沟河之战中惨败,逃回德州,还是徐辉祖率兵驰援,为他殿后。 至此,局势已经彻底明显了。 至建文四年,徐辉祖更是於战时被召回,导致淮北的何福、平安等中央军因此大败! 之后便是朱棣一路打到了南京城,成功夺得皇位。 徐辉祖因是功勋之后免於一死,被囚禁於家中,可徐增寿暗中为燕军传递消息的行径败露,却死於朱允炆手中。 其实,当年朱棣入主南京城后,只要徐辉祖愿意低头认错,恭他为帝,有徐妙云从中调和,徐辉祖便可免於处罚。 但徐增寿的死让徐辉祖愧疚难安,始终不肯拥戴驻地为帝,从而因此获罪。 好像只有这样,他的心中才会好受些。 这些事情除了徐增寿,其余人一概不知。 而自从被朱棣下令封进家中,除了徐家两兄妹,便也没有人再敢与他牵连上任何关係。 今日见到於琛,从他的话中徐辉祖听出了他为自己感到不值,看到了他惋惜的眼神。 一时衝动之下,无人能够理解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竟不由自主地將原委说给了於琛。 而此刻於琛还在处于震惊之中! 听著徐辉祖那狂放的笑声,於琛逐渐醒悟过来。 是了,像徐辉祖这样的將门虎子,岂能察觉不到建文朝廷早已有败相。 他这么做才是正確的,无论最终哪一方得胜,徐家的境地都能有个著落。 若是没有徐增寿暗中传递消息,即便有许妙云在朱棣身边,徐家的结局也会大大的不一样。 就像大明的其他开国元勛,虽未被朱棣直接清算,但或多或少都遭到了冷处理。 徐膺绪和徐妙锦两人,看著狂放大笑的大哥,和一脸震惊之色的於琛,一时摸不著头脑。 大哥跟於琛说了什么,竟会让他如此震惊? 且看大哥那副那姿態,似乎是他们也不曾得知的秘辛。 “现在你懂了吧?”徐辉祖笑著问道。 於琛愣愣的点头。 大概便是没有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於琛说不清此时心中的感受是什么。 徐辉祖还算是忠臣吗? 算吧。 只不过他做了两手准备,於琛也不再为他感到惋惜。 徐辉祖给於琛倒了杯酒,“来。” 桌上四人齐齐举杯,於琛也逐渐从震惊中平復下来,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歷史果真是小姑娘,任由人打扮。 第54章 入內阁 “陛下今日想听什么?” 华盖殿, 於琛在蒲团上熟练的坐下,看向面前的朱棣。 朱棣欲让於琛入朝为官,於琛出言婉拒,说要回去斟酌后决定。 一连几天,朱棣左等右等,不见於琛来答覆,又听暗哨所报,於琛应邀去了徐府赴宴。 终於朱棣等不了了,派人將於琛叫入宫中。 看著眼前愈发惫懒的於琛,朱棣总想往他脸上来几巴掌,好让他打起精神,好好为大明效力。 心中有追求,且较为勤奋的年长者,看向不成器的后辈时,总是恨铁不成钢。 “你说我要听什么?我要你的答覆,可愿入朝为官?”朱棣没好气的说道。 於琛挠了挠头,“陛下,非是我不愿意,而是我没从政的经验,空占了职位事小,坏了陛下的事罪过就大了。” 做官这件事,於琛仅有的经验还是上学的时候被评为班长,后来因口头爭执跟人打架,班长很快又被擼了,还挨了班主任用高跟鞋踹了几脚。 如果朱棣能给他个閒职摸鱼混日子倒也能接受,就怕朱棣拿他这个穿越者当骡子使,这跟於琛对未来的愿景背道而驰。 於琛自始至终期盼的,都是领了朱棣的赏赐之后好好享受生活,顺带为朱棣解决一些问题,改变大明日后的结局。 且大明的官场也不好混。 於琛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跟武职无缘,只能从事文职。 而大明的文官,那一个个心眼比筛子都多,不给你使绊子都能让你混不下去。 这如何要得? 那些御史言官可不是学生会纪委,抓住你的毛病是真往死里整啊! 朱棣摇摇头: “这不是理由,没有人是生来就会做官的,你无做官经验,可以慢慢学,便是犯了错事,我也可以宽大处理。” 於琛心中腹誹,宽大处理又不是不处理,你休想糊弄我。 “你可知道,我特许你入朝为官,是多少人做梦都想,求也求不来的?”朱棣耐著性子,循循善诱。 “陛下恩德,草民惶恐,只是……”於琛话说半截,被朱棣打断。 “你这泼皮!朕好言好语与你还说不通?事到如今朕实话跟你说,这是命令,不容你抗旨!”朱棣严厉道。 这下於琛没话说了,他现在可没抗旨的胆子。 “那,还望陛下能给草民安排一个不那么重要的职位,起码不会误事。”於琛想了想说道。 见於琛鬆了口,朱棣满意的点点头。 “既如此,那便给你个学士之职,平日里只入內阁听调,公务一事,你可慢慢学习。” “內阁?” 听到这个名字,於琛又忍不住哆嗦起来。 实在是明朝內阁的名声太大,大的能嚇死人! 他刚还说想要个閒职,內阁能算閒职吗? 事实上,还真算。 明朝內阁这一特殊机构,起源於朱元璋废除丞相之后,皇帝的工作量大幅增加。 而过於高强度的工作,即便是朱元璋和朱棣这样的勤勉皇帝也常常感到劳累,於是便另设华盖殿、谨身殿、武英殿、文华殿、文渊阁、东阁等大学士,成为皇帝之顾问,为皇帝分担压力。 朱棣即位之后,命一些官品较低的翰林院编修、检討等官,入午门內的文渊阁当值,参预机务,这时候才有了內阁的具体概念。 洪武年间的內阁成员,品级不高,也无固定內阁职务,只是让翰林学士、侍讲学士等官员以“顾问”的身份参与起草詔令、批答奏章,权力十分有限,仅作为皇帝的秘书班子,无决策权。 经惠帝之后,到了朱棣这里,因皇帝政务繁忙,逐渐倚重翰林学士处理政务,內阁便顺应著逐渐开始制度化。 朱棣设立“殿阁大学士”如大殿大学士、中极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等,依旧由低品的翰林院官员(多为五品)担任,负责起草詔书、批阅奏章。 一些重要人物,如解縉、胡广、黄淮等,在这个时候进入“內阁”。 此时內阁职能开始逐渐扩大,能够参与到军国大事的討论,但仍无正式行政权。 到宣德至成华时期,因皇帝逐渐懒政或年幼,內阁由於与皇帝的亲密性,不可避免的逐渐成为实际政务中枢,大学士权力隨之进一步扩大。 这时候內阁大学士正式定为首辅、次辅等序列,尤其首辅地位凸显,负责协调內阁一应事务。 加之重要人物如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在宣德、正统年间,以自身能力以及表现奠定了坚实的內阁权威。 为这时期內阁首辅爭取了“票擬”权,即对奏章提出处理意见,供皇帝批红。 內阁大学士的品级也逐步提高,部分兼领六部尚书衔,进一步增强內阁权威。 这个时期的內阁开始参与重大政策制定,如军事、財政等,但仍需皇帝最终裁决。 再往后,因弘治帝对內阁的信任,嘉靖初年皇帝年幼,之后又专注於修道,內阁终於实际掌控政务,权力也隨之达到巔峰! 这个时期的內阁首辅,如刘健、谢迁、杨廷和等威望极高,几乎代行丞相职权,负责朝廷全面政务,內阁几乎已经成为另一个“相府”。 不仅票擬权得到进一步巩固,甚至可以直接影响皇帝的决策,部分首辅更甚,能直接左右朝政。 此时的大学士多兼尚书官职,品级已经升至正二品或从一品,地位与六部尚书平齐甚至更高,內阁的权威性已经无人可比! 但內阁终究身为臣子,手中权势过大,註定避免不了受到皇帝的猜忌,从而爆发衝突。 如嘉靖中期,內阁高度集权,严嵩专权后倒台,皇帝便开始对內阁加强控制。 这个时候大学士仍主要负责票擬,但皇帝已经换了路子,常常亲自批红,或通过司礼监干预,內阁的自主性开始下降。 加上內阁与司礼监之间的矛盾,內阁首辅地位再次开始受宦官掣肘。 到了万历至崇禎时期,內阁便在下坡路上越走越远。 第55章 土木堡之变,危害甚大 万历时期,內阁首辅如张居正曾短暂恢復內阁权威,推行改革,但张居正死后,万历废除改革,內阁便再次受抑。 加上与东林党与阉党之间的党爭愈演愈烈,导致內阁內部派系也开始斗爭,內阁首辅已经难以统领。 这时內阁的票擬权也被司礼监架空,宦官批红权扩大,內阁彻底沦为执行机构。 到了崇禎时期,更是內阁首辅频繁更换,如周延儒、温体仁,內阁威信隨之尽失,內阁已经名存实亡,党爭与宦官干预使其难以发挥作用。 或者说此时的大明已经因为党爭乱成了一锅粥,即便皇权独断也无法有效治理国家,导致明末悲剧的发生。 而在此时的永乐朝,內阁还没有后来的权威性,手中也没有行政权,可以看做为皇帝处理文书,顺便端茶倒水的秘书。 朱棣说给於琛一个閒职,倒也不假。 但关键之处在於,即便说是此时內阁成员的品级不高,那也要看如何对比。 跟夏元吉这些六部尚书重臣比起来,確实不高,但五品官已经算是朝廷的中流砥柱,算是朝廷大员,五品之下的官员数不胜数。 於琛这样一个连半点功名都没有的普通人,与五品官员之间的差距,在世俗目光中犹如天堑鸿沟。 像於琛这样的平头百姓,平日里见七品的县令都费劲,何况是朝中五品大员? 两者理念不同,相处起来必定会有摩擦。 而於琛没有功名在身,必然会是弱势的一方。 除非朱棣能给於琛站台,这样一来虽然会遭人嫉妒,但绝不会被针对的太过分,毕竟內阁成员此时还没有行政权。 主要是朱棣已经打定了主意,在此事上面也不容於琛反对,只能默默接受。 “草民遵旨。”於琛起身行了个礼。 朱棣点点头, “两日后去內阁当值。” 隨后又道:“接下来,你继续说说大明的未来。” 在朱棣身旁,道衍和朱高炽也打起精神,好整以暇的看著於琛。 於琛大概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 “上次说完英宗,接下来便是明宪宗朱见深,宪宗是英宗的嫡长子,在正统年间就被立为太子,但后来经土木堡之变,英宗之弟朱祁鈺上位,將宪宗的太子之位废除, 宪宗时年三岁,因父亲失势,在宫中常遭到冷遇排挤,见不到双亲,那时他身边有一名宫女,名为万贞儿,曾是宣宗第二任皇后的宫女,长大后被派去东宫服侍年幼的宪宗,在英宗失势之时,亦是不离不弃始终照顾宪宗,宪宗因此对她很是依赖。” 朱棣忍不住开口道:“让你说大明的未来,你说宫女做什么?挑重要的说。” 於琛无奈的摊手,“陛下,此万贞儿乃是宪宗身边的重要人物,避开不得。” 朱棣皱眉,若有所思,摆了摆手让他继续。 “至英宗夺门之后薨毙,宪宗继位,年號成化,而那名万贞儿,被宪宗宠爱,成化二年生下宪宗长子,被封为贵妃。” 朱棣一脸震惊的表情,眉毛不自然的扭曲著。 这名万贞儿……是他好圣孙朱瞻基第二任皇后的宫女。 而宪宗朱见深,又是好圣孙的孙子…… 这年轻人…… 一旁的朱高炽也听得一脸疑惑,替朱棣问出了心中所想。 “这个万贞儿,跟宪宗两人之间年岁相差多少?” “十七、十八岁这个样子吧,”於琛说道,“宪宗继位之时十八岁,那时万贞儿好像三十五岁了。” 朱棣扭头跟朱高炽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目光中看出复杂的情绪。 便是和尚道衍,掐佛珠的动作也慢了几分。 便是寻常人,娶妻也不会娶岁数相差这么多的,更何况是皇帝? 看来这个万贞儿在东宫照顾年幼的朱见深时,確实是很尽心,他们也终於知道於琛说宪宗对她“很是依赖”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不过这纯粹是朱家后代子孙的个人喜好,他们这些老祖宗也无权多说什么。 “继续说。”朱棣道。 於琛点点头,“对了,成化元年时广西瑶族发生叛乱,不过被宪宗派兵顺利镇压,成化二年,翁牛特部首领毛里孩进犯大同、寧夏,时瑶族再次发生暴乱。” 朱棣听的脸色凝重起来。 看来土木堡之变的危害比他想的要大的多,让这些异族又猖狂起来。 日后定要將这些祸患全部剷除! “同年九月,建州女真屡屡犯边,於是宪宗集结大军征討,同时諭令朝鲜出兵协助。 明军在辽东与建州女真交战,接连取得胜利,女真被重创,宪宗採取“犁庭”策略,焚毁女真村庄、粮仓,破坏其生存基础,迫使部分女真部落投降。 待战事结束后,宪宗加强对建州女真的管辖,重新调整卫所制度,册封部分女真首领以安抚,此事也被后人称为『成化犁庭』。” 听到这里朱棣脸色好看不少,他这个五世孙做的还是可以的。 虽然没能彻底將女真剷除,但想必成化年时大明的武力或许不足,能合朝鲜之力征討女真,又以手段安抚,使边境安寧,做的已经不错了。 “总结来说,宪宗时期,大明虽有各地叛乱与外敌威胁,但宪宗大体都处理得当,成化十二年靖州的苗乱也被顺利镇压,同时宪宗设置郧阳府,设行都司卫所,以安置那里的流民。” 朱棣沉吟片刻,问道:“他在位期间,可曾苛政暴税?” 於琛摇了摇头:“史书並无这方面的记载,反倒是记载宪宗任用贤臣,朝廷清明,是明君的形象。” “那为何得了个宪宗的庙號?”朱棣皱眉沉声问道。 “这个是有原因的,其中就要提到万贞儿了,”於琛说道。 “万贞儿虽为宪宗生下了长子,但天不遂人愿,此子只活了一年便夭折,此后万贞儿便再无子嗣。 而万贞儿深受宪宗宠爱,膝下无子,性格便变得苛刻起来,甚至当时皇后所生的太子也受其迫害,曾被藏匿於后宫六年之久后才公开身份。” 第56章 莫不是皇陵风水有问题? “多久!六年?” 朱高炽惊呼出声,脸上掛满了不可置信。 不怪他吃惊,后宫一个妃子,竟能做到这个地步,这已经不是宪宗依赖万贞儿的问题了,这是赤裸裸的后宫干政! 尤其是这种事情发生之时,宪宗可还在位呢,如何能够任由一个贵妃如此胡来?! 如此行径,与立少帝而把持朝政的吕后何异? 朱棣紧锁著眉头:“你没记错?” 於琛挠了挠头,“此事是真是假我也记不清了。” 毕竟他也不是专业研究歷史的,特別是明史,这些细枝末节之事,真假实在是难以判定。 “还有一种说法,是万贞儿自从儿子夭折之后,便利用宪宗的宠爱,在后宫採取各种极端手段阻止其他嬪妃怀孕,甚至不惜杀害孕妇, 唯有当时宫中的纪氏侥倖躲过此难,生下一子,被太监张敏发现,秘密在宫中扶养,直到六岁之时,才告知宪宗真相。 这孩子也就是大明的第九位皇帝,孝宗朱佑樘。” 三人听后,久久无言。 无论是万贞儿將太子在宫中藏匿六年之久,还是千方百计不惜杀害孕妇阻止其他嬪妃生產,在他们看来,都太过荒诞! 万贞儿能如此有恃无恐,说明宪宗对她是真的宠爱。 联繫宪宗幼年时的遭遇,会对万贞儿生出深厚的情感无可厚非。 但作为大明的皇帝,纵容一贵妃如此祸乱后宫,甚至险些无嗣,这是不可饶恕的愚蠢之举! 朱棣神情凝重,手指在桌案上不断敲击。 怎么他的子孙后代都如此奇怪? 他的儿子和孙子都短命也就罢了,怎么连后面的世孙也都没一个正经的? 朱祁镇御驾亲征,结果惨败,被瓦剌俘虏,朱见深倒是各地平乱,能力不错,却在后宫妃子的问题上拎不清,差点让自己绝后。 一个两个也就罢了。 怎么他这一脉的子孙从朱高炽开始,都多少有大小不同的问题? 难不成……是皇陵的风水不好? 甚至更严重些,朱棣已经想到是不是自己靖难,朱元璋在天上怪罪他…… 可於琛不是说了吗,他文治武功都很出色,是大明除了朱元璋最出色的皇帝了,五次御驾亲征,平定安南,使万国来朝,绝对比朱允炆那个一上来就逼死亲叔叔的王八羔子好,这难道还不够? 哦……安南好像是太祖划的不征之国。 可那也得换分情况啊,总不可能让这些番邦蛮夷骑到大明脸上。 这边於琛继续说道: “除了万贞儿,还有就是宪宗为了制衡朝廷大臣,创办了特务组织西厂,由太监汪直主持,后期西厂权势滔天,宦官滥用职权,甚至开始干预朝政。” “荒唐!”朱棣怒斥出声。 “大明不是有锦衣卫,这不肖子孙为何还要建立西厂,纵容宦官干涉朝政?” 朱高炽点点头,深表认同,“宦官干政,后宫干政,都是昏君才会办出来的事,成化这小子算是集齐了。” 字里行间,毫不掩饰对朱见深的鄙夷。 就连道衍都微微摇头,“如此治理国家,焉能得善果?宪宗之名,倒也名副其实。” 於琛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这是因为宪宗即位时,朝廷中有权臣尾大不掉,西厂的设立是为了通过宦官直接控制情报,监视朝臣, 以及宪宗时期地方动乱加剧,创办西厂也是为了监管地方官员及社会动態,防止权臣坐大或地方势力反叛。”於琛如是说道。 “至於锦衣卫,虽然同样是情报和特务机构,但锦衣卫更多服务於军事和司法事务,覆盖面有限,到了宪宗时期,与皇帝之间已经不是那般亲密,无法解决宪宗面临的问题,受到了宪宗的质疑,故而创办西厂。” 任何组织,在创办之初都是好的,还没有太多的弊端,但隨著时间的推移,必然会在內部滋生腐败和派系,职能便会大打折扣。 这一点朱棣有所体会。 当年太祖建立的锦衣卫,乃是皇帝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而到了现在,虽然纪纲在他面前依旧是无条件服从命令,但锦衣卫內部出现的一些小问题,朱棣也是有所察觉。 比如怠政,暗中受贿等等。 不过锦衣卫毕竟性质特殊,只要他们能將皇帝的命令贯彻执行,先前朱棣並没有选择过多干预。 这样一看,锦衣卫的问题不治理却是不行了。 “这个……说起来,宪宗创办西厂,还是跟陛下你学的。”於琛又说道。 “跟我学的?”朱棣摸不著头脑,他又没有创办特务组织。 “其实陛下在永乐十八年时,也曾建立了由宦官主持的特务组织,名为东厂,貌似与迁都事宜有关,此时锦衣卫无法有效监视包藏祸心的臣子,也有说法是……” “是什么,你直说便是,这些话只有在场几人知道,不会传於他人耳。”朱棣缓缓道。 “说是建文旧部势力一直存在於朝廷民间,製造动乱,恰好永乐十八年又要迁都,动乱异常明显,锦衣卫已经不好用,於是陛下便建立直接听命於皇帝的东厂,而跟锦衣卫比起来,由宦官主持的东厂则对皇帝更加死心塌地。” 朱棣听后眼神冷厉起来。 建文旧部势力要阻挠他迁都? 迁都事宜,关乎大明国本,任何人都不得阻碍! 既然如此,那就休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朱高炽和道衍则两人是若有所思。 东厂,西厂,原来如此。 一时间,朱棣、朱高炽、道衍,三人脸上都出现了尷尬的神色。 刚说完宪宗亲近宦官,导致朝纲混乱,结果日后朱棣也走了这条路。 说出去的话是不可能收回了,三人只能当做没说过一般。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朱棣狠狠瞪了於琛一眼,显然是责怪他不先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还有吗?”朱棣闷声问道。 “还有就是宪宗因为性格和身体问题,晚年开始疏於朝政,沉迷方术,过於依赖內阁与宦官,导致朝廷忠臣受到打压与排挤。” 第57章 內阁乃是大明之祸患? “如何又扯到依赖內阁?”朱棣烦躁开口。 宪宗为了制衡朝臣,依赖特务组织西厂也就罢了,內阁有甚么值得依赖的? 几个五品官员,也值得皇帝依赖? 把皇帝做到这个份上,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陛下有所不知,”於琛说道: “自永乐朝陛下明確了內阁意义,並准许內阁成员在奏章上给出提议,到陛下的圣孙宣宗时期,內阁的票擬权逐渐制度化,且由於皇帝更加信任內阁,內阁的票擬权越发重要,票擬的內容往往直接影响皇帝的最终决策,已经有了行政处理权。” “到了宪宗时期,內阁明確分为首辅、次辅序列,权力发展过大,此时內阁其实已经成了大明朝的另一种『丞相』制度,且越往后发展,內阁的权力越大,內阁首辅靠著迎合圣意,通常能借票擬权实现自己政治愿望。” 朱棣听的目瞪口呆:“怎会如此?” 他將各殿大学士组到一起成立內阁,本意是在大明没有丞相的情况之下,减轻皇帝的政治负担,帮助皇帝处理一些琐碎杂事而已。 怎会到了后期,竟也成了尾大不掉,竟能让皇帝主动依赖?! 朱高炽皱著眉头,仔细思索解决办法。 “若是直接取消內阁,会不会避免此情况的发生?” 道衍摇了摇头: “就连太祖与陛下都常感政务劳累,大明后世皇帝若没个帮手,恐怕难以长久,没有內阁,也会有其他人,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一时间,朱棣想到了种种。 在前朝歷代中,皇帝身边亲近的势力不断更换,无外乎当朝丞相、外戚、宦官,难道大明最终也无法避免吗? 那当初太祖朱元璋废除相制,究竟还有何意义? “也是为了抗衡內阁过於膨胀的权力,至宪宗时期与英宗时期,便准许司礼监代替皇帝批红, 至成化年间,司礼监与內阁同样迅猛崛起,又有东厂西厂这两大宦官组织配合,暂时压制住了內阁,但这样治標不治本,只会让后来的大明皇帝受到更多的掣肘。”於琛惋惜说道。 朱棣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大明后面的皇帝连批红权都交出去了? 没了自主性,大明皇帝岂不是成了傀儡一般? 他甚至生出了於琛曾经有过的疑问。 这样的大明,如何能坚持276年的国祚? 该说不说,明朝皇帝、內阁、司礼监三方並存的特殊架构,虽然看起来极其不合理,却確实不合理。 但在明朝中期,这种三足鼎立的状態,也让朝廷处於一种微妙的平衡。 內阁和司礼监权力不断膨胀,却始终势均力敌,不得不同时向皇帝靠近,皇帝虽没了自主性,但仍旧不可或缺,举足轻重,可以依靠一方,以制衡一方,如此往復。 只是这样的混乱体系不可能长久,到了明朝后期,党派之爭加剧,又加上天灾人祸,臃肿且互相敌对的朝政机构无法有效治理国家,政策难以落实,註定了大明朝要以悲剧结尾。 “咳咳咳……”思绪翻腾之间,朱棣一个岔气,咳嗽起来。 朱高炽忙上前为朱棣抚背。 “父皇切勿动气,这些都是以后才会发生的,如今我们已经得知,想办法避免就是。” 朱高炽口中这么说,但心里也没底。 大明朝为了避免皇权旁落,废除相制,採用內阁辅政,在他看来已经是极好的法子,只是要皇帝累一点。 只是想不到之后的发展远远超出预料,內阁竟尾大不掉,甚至要让皇帝去依靠司礼监才能制衡。 如此看来,继续採用內阁辅政是不行了,可那又该如何做? 总不能真让皇帝一天天忙个不停的处理政务,这样一来朱家后世子孙怕是只会死的更快。 重启相制? 这个念头在朱高炽脑海中划过,但隨即又被他否定。 当年洪武朝的丞相胡惟庸、李善长是如何做的,他可是清清楚楚。 要知道胡惟庸和李善长可都是跟著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老臣,犹会生出二心,遑论到了如今再去选丞相? 即便是选了今天的一个丞相忠君爱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谁能保证下一个不会包藏祸心? 累! 真他娘的心累! 看他们一个个如丧考妣,於琛说道: “陛下,太子殿下,你们不要过於灰心,接下来的皇帝,可是被后世称为大明朝的中兴之主啊。” 朱高炽一个激灵,差点流出泪来。 天老爷,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连著几个英宗宪宗,他还以为是他这一脉的子孙脑子有问题呢。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六岁才被公开身份的太子?”朱棣问道。 於琛点点头,“是他,明孝宗朱佑樘。” “能被冠以孝宗的庙號,看来確实有出眾之处。”道衍微微頷首说道。 歷史上一共有三个被冠以“孝宗”庙號的皇帝,分別是晋穆帝司马聃,宋孝宗赵昚,与明孝宗朱佑樘。 前两者的含金量,朱棣三人自然是知晓的。 他们之所以被冠以孝宗之名,其核心皆在落实了儒家理念“以孝治天下”,孝宗之名乃是强调当朝君主,在仁德与治国方面实现的平衡。 相比常见的以“文”为庙號的皇帝,“孝宗”要更为罕见,充分彰显其授予標准之严格,此庙號授予的是“英明仁德”的君主,而非单纯守成之君。 儘管部分人认为,“孝”字不能直接体现皇帝的雄才大略(如“武”“烈”等庙號更具扩张性)。 但实际获得“孝宗”庙號的皇帝,皆通过內政成就贏得世人的认可。 如宋孝宗平反岳飞、整顿財政,明孝宗同样在一潭死水的大明朝进行变革,废除苛政、重用贤臣,在位时治绩远超普通的守成之君。 朱佑樘继位之后,所进行的一系列变革,也確实为大明带来巨大改变,只是他同样短寿。 於琛觉得,如果朱佑樘能够活的跟嘉靖一样久,变革的力度再大一些,是否能將大明的国祚延至更长? 第58章 成也在仁,败也在仁 朱棣精神振奋了许多,看样子很期待朱佑樘这个世孙的表现。 於琛说道:“在谈论孝宗之前,我要先给陛下听一个数据。” “数据?”朱棣一愣。 “也就是相关资料,据洪武二十六年土地清丈工作所查知,彼时大明田產共有八百五十万七千百二十三顷,户共有一千六十五万二千八百七十,口六千五十四万五千八百十二。” 朱高炽听著,跟记忆中的洪武年总册对照,是一样的。 “而到了孝宗时期,陛下猜一猜官方记载的大明田產、户、口,还有多少?” 朱棣貌似察觉到了什么,並未直接回答,“不要卖关子。” 於琛点点头:“到了孝宗时期,大明天下田亩共四百二十二万八千五十八顷,户有九百十一万三千四百四十六,口五千三百二十八万一千一百五十八。” 听完於琛这番话,在场三人均感到不寒而慄,朱棣甚至感觉一股寒气爬上了脑后,手不自觉的颤慄起来。 从大明洪武初期到孝宗时期,大明的户只减少了一百多万,人口也只减少七百余万。 但是大明的土地,竟然从八百五十万顷,折了一半还多!减少至四百二十二万顷! 这些数字代表的意义是什么朱棣很清楚。 大明的田地不会无缘无故减少,到孝宗时期少的那一半田地,只会是被豪强功勋所占! 在人口变化並不显著的情况下,田地锐减如此之多,就代表著到孝宗时期,大明几乎一半以上的百姓失去了自家的田產! 朱高炽口舌发乾,“於琛,你说的这些可有依据?话可不能乱说啊。” “这是万历时期內阁首辅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时的諫文所述,殿下可以放宽心,数据绝对差不了。”於琛说道。 我宽个蛋的心!朱高炽心中骂街。 歷朝歷代都有土地兼併的情况发生,只不过不同时期轻重缓急不同。 没了田地可耕的百姓,要么成为佃农为地主服务,要么成为流民出逃,或是占山为王为祸一方。 王朝初期,土地兼併並不明显,失去田地的百姓只是少数,到了王朝的中后期,大量无地可耕的百姓,就如同星星之火,当数量足够,便会燎原! 照这个情况,要不了多久大明就会变为元朝末年时的炼狱景象,届时便会有人揭竿而起,將大明朝彻底推翻! “这个张居正是谁?”朱棣警觉提问。 自从於琛告诉他日后大明的內阁会如同丞相一般掣肘压制皇帝,他便对內阁及內阁首辅这一群体没了好印象。 “陛下也可放宽心,张居正可是素有贤名,是世人公认的忠臣、贤臣,他的一生都在为治理大明做贡献,可谓是鞠躬尽瘁,之后我会细说此人。 现在我们开始说孝宗朱佑樘,他於成化二十八年即位,此时他已经看到了大明田地严重失衡,於是便寻求办法想要解决这一问题,也做出了相应举措, 成化后期由於西厂宦官专权,导致朝廷腐败,传奉官泛滥超两千人,財政空虚,孝宗即位之后便罢黜奸佞,裁撤冗员,当时的內阁首辅万安便在其中,之后又废除法王、佛子、国师等吃空餉的虚衔。” 朱棣暗自点头,朝廷財政空虚,开源节流路子是对的,难得还有这么一个懂些事理的世孙。 “除此之外,孝宗所做最为重要的,便是多次下令禁止宗室、勛戚侵占民田,鱼肉百姓,还多次下詔减免一些地方的夏税、秋税, 正统、成化年间,民间造反不断,而弘治年间,虽也有动乱,但规模与频率都相对减少。” 於琛说完,停下歇了会。 朱棣他们三个倒是听的起劲,他一直说个不停,嗓子都冒烟了。 朱高炽很有眼力见的给他倒了杯水,润了润喉咙之后,於琛继续说道: “由於正统年间,將江南重赋官田改依民田起科,赋税收入锐减至二千六百余万石,从此以后,景泰、天顺、成化三朝赋税始终徘徊於二千五百万至二千六百万石之间,而弘治朝却增至二千七百万石,成为明中叶赋税高峰, 除此之外,人口也一直在比较稳定地增长,从弘治元年至弘治八年,人户由九百万户增至一千零十万户,至弘治十七年达一千零五十万户,人口数则由弘治元年的五百余万口,增至弘治十七年的六百余万口, 这是明朝中后期为数不多的户口出现增长情况,且弘治年间人口增长著实不少。” 朱棣终於鬆了口气,“那孝宗做的一切,算是有成果了?” 於琛点头,又摇摇头,“算,也不算。” “嗯?”三人齐齐疑惑出声。 “孝宗任期確实是致力於改变土地兼併情况,且人口、赋税都得到增长,但人无完人,孝宗的弊端却也让后人詬病。” 三人不解,孝宗著手整治土地兼併,实现赋税与人口的回升,这妥妥的中兴之主啊,有何令人詬病之处? “陛下还记得成化年间万贞儿把持宫廷,令孝宗六岁时才被公开身份?” 朱棣抚须点头。 “若是陛下继位之后,会怎么做?” “此等祸乱朝纲,险些动摇国之根基之人,自当抄家灭族,以示惩戒!如若不然,皇帝的威严何在?” 朱高炽听著也附和著点头。 万贞儿又不是孝宗亲娘,如此恶毒的妇人,先不说她本就与女德违背,光是欺辱当朝皇帝一事,足可以严惩不贷。 若万贞儿的身份是皇后,那自然要顾及一些,毕竟牵连到了先帝,可她只是贵妃,清算她便不算难事。 普通人记了仇,待到发跡之时犹会报復一番,何况是初登皇位意气风发的皇帝? 於琛笑了起来: “孝宗毕竟是孝宗,他並没有对万贞儿家眷追责,只依法行事处置了一番。” 於琛之所以要说这件事,是为了让朱棣他们知道孝宗的秉性,接下来的事情,就算听著再不合理,也变的合理了。 “孝宗虽然有仁心,欲施仁政,但各方阻力都太大,文官、宦官、后宫,处处给孝宗施加压力, 禁止勛戚侵占民田的法令是发挥了作用的,弘治年间土地兼併的速度確实得到缓解,但孝宗却是个情深之人,且性格不够强硬,对自己的皇后过於宠溺,导致其岳父、小舅子一家在当时仍侵占了大量的民田。” 第59章 朱棣:全是奇葩! “在我个人看来,宪宗虽是皇子,在幼年时期却在万贞儿的阴影之下,於宫廷中东躲西藏,甚至食不果腹,性格便变的优柔寡断,甚至多愁善感, 对了,还有一点,孝宗或许是受父亲宪宗的影响,对感情之事格外忠贞,一生只有一名皇后,没有其他妃子。” 不管朱棣三人惊讶的目光,於琛继续说道: “孝宗对皇后用情至深,甚至可以说是有所求,必有所应,当时孝宗的岳父张峦主动向其要求册封自己为侯爵,此举依然破坏了大明祖制,可孝宗却还是答应了, 不仅如此,就连他的两个小舅子张鹤龄和张延龄也全都封侯,此二人是骄纵不法的狂徒,仗著姐夫是皇帝,在民间大肆抢占民田,欺男霸女,常被御史弹劾, 可孝宗念及皇后,每次都把御史弹劾的奏摺压下去,隨后仅对两人训斥一番了事。” 听到这里,朱棣面色复杂。 成化帝朱见深贪恋一个比他大十七岁的万贞儿,弘治帝朱佑樘又成了软骨头,不仅只娶一个皇后,还用情至深,如此纵容,甚至没了原则。 这他娘的怎么一个个都如此奇葩? 大明皇帝还有一个正常人没有? 朱佑樘无视祖制,为外戚封侯,朱棣本该愤怒。 但朱佑樘的经歷,却让朱棣愤怒不起来。 这孩子缺爱啊! 更何况朱佑樘已经算是有心的皇帝了,还知道抑制土地兼併。 虽然由於性格原因没能取得太大的成果,但跟前面几个比起来,已经可以了。 若是把这性格改一改,说不好便真能成事。 “还有一件事,关乎河套,”於琛说道。 朱棣心中一惊,河套歷来是中国边防的重中之重,孝宗性子如此柔弱,难不成丟了河套? 对於中原王朝来说,控制河套平原不仅能够掌握得天独厚的马场和“塞上江南”般的农业资源,还能对蒙古草原形成战略性威胁,给北方的游牧民族施加压力。 而如果北方游牧民族占据了河套平原,他们不仅能够享有优质的牧场,还能在地理和战略上成为威胁中原的军事前哨。 因此,河套地区的战略意义极为重要。 朱高炽已经惊呼出声,“河套怎么了?” “此事说来也话长,”於琛摸了摸下巴,组织了一番语言。 “自洪武年太祖朱元璋驱逐韃虏,河套平原便掌握在大明手中,到陛下这一朝亦是如此,但再往后,大明便开始疏於对河套的管理和防御, 尤其是英宗朱祁镇在太监王振的怂恿下,御驾亲征率领大军前往边境,结果在土木堡遭遇惨败,本人也被瓦剌人俘虏。 儘管明朝最终成功击退了瓦剌的进攻,蒙古各部对河套平原的威胁性已然大大增加。” 这些於琛都已经说过,朱棣三人很好理解。 “景泰末年,瓦剌势力暂时退却,但韃靼部落逐渐崛起,频繁侵扰寧夏、延绥等地,河套平原再次成为蒙古部族棲息地。 英宗去世后,蒙古部毛里孩等韃靼首领不断通过河套侵犯固原、大同等地,宪宗即位,开始著手收復河套区域,但遭到毛里孩更加大了南下侵扰的力度。 虽然最终宪宗成功收復了河套,但当时朝廷內斗严重,財政空虚,宪宗並未往河套输送大量汉民以有效驻防和屯田, 於是便导致蒙古势力在孝宗时期逐渐渗透回河套,当时韃靼小王子奉书求贡,孝宗轻信了他入贡之言,河套便被韃靼所占,这一点尤其为后人詬病,但其实是歷朝积弊导致, 攘外必先安內,但是孝宗手段不够强硬,意志不够坚决,就连土地兼併的问题也没有妥善解决。” 於琛一想到朱佑樘整日和朝臣、內阁、宦官,勾心斗角,刚听完边防匯报河套被攻打,回去他的皇后又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陛下~人家想要河南、山东的肥沃良田,我想把它们种满狗尾巴草~” 以朱佑樘的性格,多半要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了。 话说远一点,孝宗施行仁政,抑制土地兼併,受到宗室以及各方抵制,没能完成田地清丈工作,直接关係到万历时期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施行起来困难重重。 如果孝宗能决心彻底清丈田地,张居正的一条鞭法能顺利进行,且取得优异效果,万历还会不会废除变革? 可惜歷史没有如果,大明便在这一条道上越走越黑,到了嘉靖万历年间,田地兼併已经到达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为了侵占民田,將百姓划做寇贼,导致各地起义动乱不断。 “这便是大明的中兴之主?”朱棣听完之后,沉默半晌,开口问道。 只听前半部分,朱佑樘又是开源节流,又是下令禁止侵占民田,这些行为確实值得称道。 可说到最后,朱佑樘性子又太过软弱,不仅无底线的宠溺皇后,甚至毁坏祖制给外戚封侯。 河套平原也是一样,他怎么那么单纯? 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这样的人是个好人,但未必能被称作好皇帝。 抑制土地兼併,使当时大明赋税和人口都得到回升,这一功绩確实有,但並没有取得太大的成效。 实在是跟朱棣心中的“中兴之主”差距过大。 在他想来,所谓中兴之主,必然要意志坚定,眼光长远,同时兼具智慧,带领国家从陈旧的泥潭中脱离出来,並在外交和內政上都取得辉煌成就。 见到於琛十分肯定的点点头,朱棣的心又凉了半截。 朱佑樘这样的功劳,都足以被人称为中兴之君,可想而知接下来大明后世的子孙表现会是如何。 “罢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朱棣用手揉著眼眶眉峰说道。 每次听於琛讲完大明日后所发生之事,他都会深感疲惫,那是心累。 这是要赶自己走了?於琛心想。 但是这大殿如此凉快,他还不想走。 他从怀中掏出张草纸, “陛下请看,这是我写出来的汉字简数,此物对后世科学技术发展极为重要,还望陛下能够下令,在全国范围推广。” 第60章 新旧算法陈比 草纸上写的正是从0——9的阿拉伯数字。 “这是从零到九的简数,”於琛说道。 朱棣、朱高炽、道衍三人探头看去。 这些数字歪歪扭扭像爬虫一样,对於此时方正汉字当道的时代,著实不好看。 “你要我將这汉字简数在全国推行?意在何处?”朱棣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数字他压根不认识,自然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在这个皇权不下乡的年代,信息传输过於缓慢,效率过於低下,就算是皇帝亲自颁布的重大指令,要想彻底的在全国实施,都是一件难事,甚至有“地方不知王令”的现象。 这些歪歪扭扭的数字,有何值得朝廷费大力气推行的? “这简数,看起来与西方的梵文相似,”朱高炽咂么了半晌。 也没毛病,都是弯弯曲曲跟鬼画符一样,美索不达米亚文字便是这种特徵。 道衍却道:“此简数贫僧曾在一本元朝古籍上见过,西方商人用以计数,元廷认为此数无用,便將其摒弃。” 不愧是博学广识的妖僧道衍,於琛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少师好见识,此简数在后世被称为阿拉伯数字,是由阿拉伯商人在世界范围传播开的。” 接著,於琛回答朱棣的问题。 “陛下有所不知,此数字由於结构简便,在后世乃是全世界通用的计数方式,无论是哪一处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要接受此阿拉伯数字。” 朱棣听后却不信邪,不服气道: “不过是计数方式而已,大明也有算筹数字,为何要捨近求远去学习他国数算?” 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文化,数字系统也各不相同,在他听来,阿拉伯数字能让全世界都採用,实在难以理解。 尤其是中原文化源远流长,岂是这些外族文明能比擬的? “好用啊,”於琛说道,“能大大节省计算时间,提高数算系统的效率,光这一点就足够了。” “提升效率?又能提升到哪里去。” “陛下若是不信,我们当场试验一番便是,看看是大明的算筹好用,还是这阿拉伯数字更加简便。” 看著於琛志得意满的样子,朱棣朝一旁的朱高炽使了个眼色。 身为大明皇帝,他虽懂得如何计数,但称不上有多精通,这事还是让別人去做。 朱高炽无奈,只能接下这份差事。 与朱棣从少年起就跟著徐达一眾老將征战不同,朱高炽身为燕王世子,从小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基础的数算自然也在其中。 朱高炽自问区区数算,还是难不倒他的。 华盖殿內有充足的纸张,朱高炽取来,问道:“如何比?” “就比谁算的更快,更准確。”於琛言简意賅。 隨后出题道:“五万三千二百八十六,乘四千二百七十七。” 朱高炽呲起了牙,怎么搞这么大的数字,算起来著实费力。 將题目记好之后,两人便开始计算。 古代是有乘法表的,算数水平也不低,而古代的乘法表,是从九九八十一开始,到二二得四得倒序,开篇便是九九,故而得名九九乘法。 甚至《九章算术》出现时期,已经有了一元二次方程的模型。 到宋元朝时还发展出了列方程的普遍方法,先是出现了针对一个未知量求解的天元术,后来发展到最多可达四个未知量的高次方程组的列法与解法——四元术,即用天、地、人、物指示未知量解数。 只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中国古代的数算似乎发展到了瓶颈,加上大明並未和宋朝一样重视算筹,没有设立专门研究数算的太史局、算学,这类官学机构,中国数算系统的发展便降低许多。 而此时於琛要和朱高炽比较计算的效率,除了阿拉伯数字和计算方式更为简便之外,其他的就不差多少了。 但只是简便这一点,就已经是降维打击。 中国传统汉字书写起来,极为麻烦。 商朝时期,就有了一、二、三,这类汉字数字来记数,春秋战国时期出现了算筹,人们用竹棍或木棒摆放来表示数字,比如纵式代表个、百、万位,横式代表十、千位。 到了汉朝,又用不同顏色的算筹表示正负数,到了唐朝,则是出现了壹、贰、叄这类大写汉字数字。 意义在於这类大写数字更为复杂,在官府的一些数据文书上面不易被篡改。 但之后人们多数还是用的一二三而並非壹贰叄,毕竟笔画要简单些。 直到明朝洪武年间,出现了郭恆案,朱元璋为杜绝这一现象,强令要求所有数字都要用壹贰叄这类的大写。 这一措施一直延续到后世六百年后,在官方的票据文书上,依旧要使用大写数字汉字来確定官方和正统性质。 然而那只是將数字书写一遍,朱高炽则是要进行计算。 於琛出题万千相乘,光是书写复杂的大写汉字,就够朱胖胖喝一壶的。 更不要说將它们一个一个相乘起来,实在是麻烦。 甚至在古人的观念中,只有聪明之人才能学会数算之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朱胖胖终於將题目算了出来。 他一边將计算的纸张摊出来,一边说道:“结果是两万万两千七百九十万零四千二百二十二(227904222)。” 万万就是亿,此时人们將这同一单位的不同称谓混用,亿之后还有百亿、千亿、兆、京等等。 朱高炽说完,却发现於琛早就抱著胸在看他,显然他很早就已经算完了。 朱高炽瞪大了眼睛:“你何时算完的?” “大概在你算到两千之数相乘的时候。” 朱高炽大为震惊,他与於琛计算的时间相比,竟差了四倍有余! 他转头向朱棣与道衍確认,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不可能,我不信!把你的结果拿来我看。” 朱高炽拿过於琛计算的纸张,却分不清上面写的数字,於琛便按顺序教了他一遍,只需確定结果是正確的即可。 朱高炽仔细的一一对照,竟半点无误! 第61章 三万里有多远? “这……” 朱高炽很是挫败,但心中仍旧不信於琛所谓的阿拉伯数字能有如此神异。 “题目是你出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提前算出了结果充数?重赛!重赛!这次我来出题。” 於琛毫不畏惧:“殿下出题便是,莫要太过简单,算起来没难度。” 朱高炽脸皮直跳,咬牙道:“四万五千九百八十六,乘五千六百三十七。” 说罢,他便闷头开始计算。 待到他將结果算出来抬起头看向於琛。 只见於琛又正笑吟吟的看著他,並且给出了结果。 “两万万五千九百二十二万三千又八十二(259223082)。” 他又输了。 朱棣已经在用你到底行不行的眼神在看他。 “再比一次!我就不信了!” 朱高炽肥胖的身体一跃而起,出去不知从哪里找了个算盘迴来,镶著金边,嵌著金骨,就连算盘珠子,一看也是名贵木材打磨成的。 拿了算盘,朱高炽刚刚受挫的胆气又恢復不少,再次出了一题。 算盘噼里啪啦的敲击声不断响起,这次朱高炽计算的速度提高了不少。 但当他停下笔时,於琛依旧不紧不慢的说出了精准答案。 於琛仍旧比他快的多! 这次朱高炽终於泄气了,他都用算盘在辅助作弊了,还是比不过於琛,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於琛所用的阿拉伯数字计算起来確实效率更高,同时极为精准。 他拿起於琛计算的纸张,仔细的端详,他想看看这阿拉伯数字到底为何能算的这么快。 “想学啊?我教你啊,”於琛笑著说道。 朱棣也承认了阿拉伯数字的高效性,但仍不觉得有大量精力普及的重要性。 “无非是算的快一些罢了,即便是算的慢一些又有何妨事?” 於琛睁大了眼睛:“陛下,数算一道在大明或许没有如何写文章奏摺重要,可在后世,却是万事万物都离不开的大道,一个国家是否强大昌盛,也与之直接相关。” 隨著时代的变迁,科学技术的发展逐渐成为引导人类生存方式的主旨。 无论是电气化,还是交通、通讯、战略,都需要精密的计算体系支撑,乃称为数位化资讯时代。 如果没有数学相关领域的不断突破,世界便不会在短短的两百年內彻底翻天覆地! 现代社会也不再注重你的文章写的有多好,而是要看你的数据有多先进,有多精准! 钱学森弹道便是最直观的例子,一人可抵百万军! 以及之后新兴的智能ai系统,所需要的算力则更为庞大多变。 这也是为什么一般的文科不及理科吃香的原因,因为后者要更加实用。 当然了,顶尖的文科还是不可取代和或缺的,这部分精英已经不是可以用“文科”二字可以概括的,他们会从战略意义上引领国家前行,然而若没有足够的理论支撑,依旧会步履维艰。 阿三就是个例子,飞弹造不出来,战斗机、无人机造不出来,一个手雷造了十多年,造成了不分敌我的催泪弹,与世界前沿严重脱节。 虽然这其中阿三的国情也占了很大的原因。 “有这么玄乎?”朱高炽惊疑问道。 於琛用这阿拉伯数字计算比他快他认了,可数算怎么就能跟国家是否强盛直接掛鉤? 国家是否强盛,不应该是粮食多、人马多、武器多、国土广袤吗? 於琛微微一笑,“有个问题要请教太子殿下,大明此时火炮的射程为几何?” “洪武年时的铜碗口銃,射程为两里,到现在已经改进过,射程提升至三里,若使用口径更大的铅弹,射程则足可达五到六里!”朱高炽颇为骄傲的昂著头说道。 大明的火炮,可以说是此时世界上射程最远,杀伤力最大的武器,大明因此才令周边各国乖乖臣服! “六里吗?虽然短了点,但在这个时代还是够看的,”於琛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只是音量刻意让朱棣三人都听了个清楚。 朱棣目光一寒,锋芒毕露! “好胆!你可知那是我大明国之重器!你小子还是第一个如此詆毁我大明火炮的,今日说不出个缘由,绝不轻饶了你!” “陛下息怒,”於琛连忙朝他拱了拱手:“实在是草民第一次知晓大明火炮射程,一时不察,將心里话说了出来,並非有意詆毁大明火炮。” “哼!”朱棣冷笑一声。 於琛满肚子肠子,这场面话谁信谁是傻子。 “你如此看不起大明火炮,后世火炮射程又有几何?竟能让你小子如此目中无人!” 於琛嘿嘿一笑,那就莫要怪我翻脸不认人,装逼无情了! “后世国家官方直接发布数据的最新型洲际飞弹,其射程是一万五千公里,也就是三万里!”於琛高高的昂起了下巴。 霎时间,大殿內静的落针可闻! 朱棣皱著眉眼睛往上看去,似乎在想像三万里有多远,隨后低下了头。 半晌之后,他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 朱高炽也同样笑的浑身赘肉乱颤。 便是道衍,亦是捏著佛珠,低声摇头笑了起来。 “说如此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哄堂大笑间,朱棣指著於琛说道。 “於琛,你这大话说的也太过了,哈哈哈哈哈,火炮的射程能有三万里,这怎么可能?”朱高炽抹著眼泪笑道。 “小施主此言,谬之甚也,不可信,不可信……”道衍说道。 “三万里的射程,岂不是一炮打出去,连影子都见不到?谈何打击敌军?”朱高炽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此时不停的喘著气。 於琛的脸也红了,是气的,也是被三人连番嘲笑羞的。 他面色激动,涨红著脸,语无伦次的大声道: “你们知道什么是空空飞弹吗?! 你们知道什么是弹道飞弹、反舰飞弹、洲际飞弹吗?! 你们知道什么是弹道矩阵装置吗?知道什么是有源相控阵吗? 你们知道什么是建筑学吗? 知道什么是力学吗?见过百米高的大厦吗?! 你们知道什么是手机吗?知道什么是电脑吗?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想当然!大明做不到的,难道后世就不能做到? 我今天说一句假话,出了皇城门就被马车轧死!” 说到最后,於琛甚至举手赌起了誓。 三人终於意识到不对,於琛这些话好像不似作偽。 但三万里这种离谱的数据,实在是令人难以信服。 於琛不如说他会上天还更可信些。 第62章 三百年后,你我已是一抔黄土 朱高炽摆了摆手,“欸~你看你,说这种话。” 古人对发誓、赌咒、誓言、讖言是很重视的,轻易不会立誓言或是赌咒,就怕真箇一语成讖。 玄学这东西,就像刻在了国人的基因里面一样。 到了现代,多数人接受科学教育,对玄学持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態度。 可在古代还讲究一个举头三尺有神明,一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於琛如此赌誓,作用便很明显。 起码朱棣三人从最初像是听到了无稽之谈一般的完全不信任,变成了將信將疑。 但凡於琛说个几百里的射程,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相信,毕竟后世都有亩產千斤的粮食了,火炮技术革新,射的远一些也很合理。 就算说个千里之远,朱棣三人虽也会质疑,但绝不会有刚才那般剧烈的反应。 可万里…… 三万里。 这是什么概念? 就算是从南京城到帖木儿国的都城撒马尔罕,距离估计也不会有两万里。 那岂不是说在后世,人们在南京城开上一炮,就能把北方的蒙古人炸上天? 连运筹帷幄都不用了,直接决胜千里之外? 若真有这种超长射程的火炮,朱棣只恨大明不能拥有。 “你说有便是有,何必赌咒发誓?”朱高炽劝诫道。 於琛撇了撇嘴,依旧不爽道: “若不是你们非但不信,还出言嘲讽,我怎么会拿性命赌咒?” “所以……你说的是真的?” 朱高炽脸上掛著一种复杂的表情,那是一种想要相信於琛,但却对於这个结果接受不能,由內而外的纠结。 於琛重重点头: “我连土豆玉米都藏了两年才带到大明,土豆玉米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我若不来大明,靠著土豆玉米不管是在世界哪个国家,都能过的很好,且能將该国壮大,事到如今,我在这种事上骗你们做甚?”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超顺畅 】 “放肆!”朱棣怒斥出声。 於琛的想法他清楚,但於琛可以在心中想,不能公然说出来,这是態度问题。 他身为大明皇帝,也不能当做没听到於琛这番无君无父之言。 於琛却只当听不见,有能耐你咬死我。 好在朱棣也並未真正动怒,意在纠正於琛的態度与立场,朱高炽劝了几句便不再追究。 “这个东西,我跟你们解释起来很麻烦,你们没见过计算机、电脑,不能理解数位化的意义。” 突然,他看见了刚才朱高炽用的算盘。 “就像这个算盘一样,將处於个位的下珠全部靠於横樑,上珠便要挪动,个位的上珠全部靠於横樑,十位的下珠便需挪动一个,这是计算规则, 只是这个过程现在是由人来操作,后世人们在算盘上设置指令,可以自行遵循规则给出结果,这便是计算机的基础算法概念。” 有算盘做对照,朱棣三人大概能听明白一二。 意思是后世之人研究出了一种算盘,只需將要求结果的数字输入,算盘便会自动给出答案。 只是……没有人去拨算盘,珠子如何会动? 这个问题於琛永远也跟他们解释不清,只能跳过。 “有了基础指令,便可以在计算机上写代码、程序,而这些程序代码可以控制电气设备,后世的飞弹之所以能横跨大洲精准打击目標,全是因为有制导程序指导。” 朱棣三人听的不明觉厉,云里雾里。 意思是……算盘能控制火炮? 这两个东西,八竿子也打不著啊! “你的意思是……这个,”朱棣拿起算盘,“能控制火炮飞行三万里打击敌军?” 於琛同样拿起面前的纸张,亮出上面的阿拉伯数字,“还要加上这个。” 说真的,若不是於琛確实给大明带来了土豆玉米,他的这番话朱棣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可已经见识过土豆和玉米惊人的產量,朱棣有了不得不信的理由。 於琛是六百年后的后世之人,后世的东西他没见过,想像不出来也很正常。 就像大明此时威力巨大的火炮,放在春秋以及先秦时期,谁能想的到? 思路打开之后,就好接受的多了。 但三万里的射程,仍令他感到不真实。 或许是於琛有所夸大吧…… 但后世这种能够进行超远距离炮火打击的火炮,著实將朱棣的心勾了起来。 “若是我下令推行此数字,加以发展,能否在有生之年见到你说的那种火炮?”朱棣说话时,眼中好似冒著腾腾的烈焰。 於琛摇了摇头。 朱棣眼神暗淡下来,“那……百年之后呢?” 於琛依旧摇头。 后世中国在工业体系已经基本健全的情况下,发展到这一步犹耗费了將近百年时间。 大明此时连基本的工业都没有,炼钢技术都不纯熟,谈何製造飞弹? 从发展工业开始,再加上各种技术、学术、与思想上的革新。 就算是按最快速的发展,且中途不怎么出错的情况,没个两三百年也是无法做到的。 “起码要三百年左右的时间。”於琛说道。 这个时间是他大概估算出来的,具体实施下去,到达成后世的辉煌成就,要用多长时间谁也不知道。 或许快一些两百年便够了,或许要更长的时间…… “三百年……”朱棣喃喃自语,那个时候,他早已成了一抔黄土。 朱高炽闻言也很低落。 他虽然是朱棣之后的大明下一任皇帝,但依照於琛所说,他仅仅在位不到十个月就暴毙了。 道衍倒是心態更加平和一些,出家人修心,早就对生老病死看的极为平淡。 虽然他们註定见不到三百年后的景象,但阿拉伯数字却是一定要推行的。 等到漫长的三百年后,就算大明还是被灭了国,但若能成功研製出於琛所说的火炮,也算是给中华民族子孙后代留下的遗產。 但……话说回来,这种情况又不太可能发生。 届时大明真有了可以打击三万里之远的敌军的火炮,又怎么会灭国? 常言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他们这些当老祖宗的,为了子孙后代能不受人欺负,多辛苦一些就是了。 这阿拉伯数字被於琛说的神乎其神,作用重大,那便推行! 就算是短短的几十年,也应该会让大明有所不同,他们便能见微知著,遥想三百年后的大明是什么样子…… 第63章 就叫汉数 “推行这……阿拉伯数字,朕允了,”朱棣意味深长道。 “且看此数字会如何改变大明,好叫大明后世子孙不会重蹈覆辙, 整个大明只有你知晓此数字的知识,这推行工作,便要由你出力了。” 於琛就知道,这差事多半还是会落到他头上…… 数字知识,那不就是数理化的公式吗?勾股定理之类的…… 可,那是上学时学的知识,早在走出校园的时候他就已经还给老师了呀! 不说忘的一乾二净,也差不多了。 於琛还记得前世有一次隔壁大姐要他帮忙辅导孩子功课,小朋友是个初中生,但当於琛看到他作业本上的方程式,却是陌生到刺眼,完全不知所云…… 毫不客气的说,就连当年课本上最基础的“鸡兔同笼”和“游泳池同时放水和接水”的问题,於琛现在都得思考半天该怎么解。 以於琛现在脑海中的数学知识来看,或许还不如此时整理出来的一些数算相关书籍全面。 不过於琛毕竟是来自六百年后,目光要比这个时代的人们长远的多。 即使忘记了具体的公式,於琛却清楚的知道数理化这些类目该往哪个方向发展。 这个时代同样不缺人才,於琛只用给出正確的方向指引,剩下的交给专业研究数算的人去做即可。 大明没有太史学这一专业研究数算的官府机构,与数字打交道深一点的,应该是钦天监。 钦天监负责推算节气、天文历法、编写史书等等,如钦天监所属的刻漏科与大统歷科,分別管理计时工具(日晷、铜壶滴漏),和编制大统歷,指导农事与祭祀,他们所运用数学知识最多。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那便是要將大明的数学知识发展普及,还要顺带普及时间,如分钟、小时、秒,和长度,厘米、毫米的单位等等,以配合精確计算。 但没有精確的计时工具,与统一长度的母尺,这些单位被定义出来也只能当做概念使用,只能大体用来计算。 其实古代是有厘米毫米等长度单位的,但极其不统一,精度误差极大,这就会导致数学知识在各地实际运用,会呈现不一样的效果。 倒是计时工具,可以让钦天监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做出个规范的老式时钟来 老式的机械时钟原理並不复杂,有於琛指导方向,假以时日造出来不是难事,难的是与正確的时间对照,日晷还是过於粗糙了一些。 但想来钦天监是专门吃这碗饭的,应该有推算精確时间的方法。 “陛下,这也算是份功劳吧?”於琛忽然问道。 朱棣愣了一下,无奈的笑了,指向於琛:“跟我说要推行普及数字的是你,现在又向我要功劳。” “非也非也,”於琛摇头,“为大明出力的心草民是有的,但若是没有奖励,草民的动力不足,陛下愿意给些奖赏,草民便有动力了。” 於琛这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朱棣早已熟悉,並未在此事上计较太多。 “既是有利於后世之举,自然是有功劳的,你且放心去做,少不了你的好处,”朱棣说道。 “草民谢过陛下。”於琛满意的笑了,拱手一礼。 “要做此事草民还需要人手帮忙,”於琛又说道。 “要何人手你自去挑选便是,我许你便宜行事。” 朱高炽忽然出声说道:“这阿拉伯数字的名字不好听,改为汉数如何?” 於琛想了想,好像没有问题。 阿拉伯数字的起源本是印度,只是经阿拉伯人之后在欧洲传播才被取了这个名字。 此时阿拉伯数字还未被广泛传播,自然是谁用算谁的,毕竟大明也可以派人去去欧洲、美洲、世界各地传播汉数嘛。 “可以,汉数这名字听著好听,还是太子殿下高见!”於琛促狭的与朱高炽对视一笑…… 今日跟朱棣三人聊的有点久。 於琛从华盖殿出来时,天色已经渐暗了,灼热的气温正在逐渐下降。 朱高炽在於琛身旁,撑著他圆润的腰膀活动著。 “太子殿下近来可是瘦了不少啊,看著健康多了,这还得多亏了我,”於琛笑道。 儘管朱高炽的身形依旧十分丰腴,但比起於琛头一次见他,已经好了太多,起码已经减去四五十斤体重。 朱高炽白了他一眼,问道: “你方才说要找人手,要不要本宫给你帮忙?” “哎呦,哪敢劳烦太子殿下,还是我自己来吧,”於琛阴阳怪气道。 朱棣已经给了他御赐令牌,好方便他行事。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著。 “你所说的数字知识乃是后世所学,可有文章策论之道?”朱高炽问道。 “有是有的,但不能讲,”提起这个,於琛有点恍惚。 后世文学、社会理论,最基础的架构都会倡导人人平等,讲究最基础的人权。 这种东西他怎么讲?难道也在字里行间写吃人,吃人? 多半第二天朱棣就把他砍成臊子了。 大明的普通百姓,是没有基本人权的,要在大明讲人权,就要革命! 革命,是要天下大乱的! 在这个时代,即便强如大明,若是天下大乱,同样会招来周围敌国的侵略。 於琛想用较为平和的办法去过渡。 比如等大明有了绝对强势的武力,比如等朱棣死后,引导朱高炽和朱瞻基父子两人逐渐改变大明的模式…… 只是……那终究是要革皇权专制的命,朱高炽能接受得了吗? 但若一直不变革,皇权专制便会成为枷锁,中国到了关键节点就会因受限制而无法快速发展,同样是不可取的…… 於琛忽然一个激灵,现在想那么远做什么?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且慢慢看,或许会有转机。 走到一处宫墙分叉口,於琛从怀中掏出最后的两根香菸。 “最后的两根了,抽完就没了,”於琛给朱高炽递了一根。 从今天开始,总算是要彻底戒菸了。 “可惜,”朱高炽道。 点燃之后,两人进行最后一次的吞云吐雾…… 与朱高炽分別,一路回到家中。 青锁已经在宅院各处点上了蜡烛,见他回来,进入厨房开始做饭,不多时便將饭菜端上桌,一锅小火慢燉的鲤鱼汤,外加一荤一素两道炒菜。 於琛在宫里讲了半天,早就饿了,吃的不亦乐乎。 不多时,两人便將桌子上的饭菜消灭乾净。 於琛愜意的靠在椅子上,“青锁,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青锁眉眼弯弯:“我去给公子打水洗漱。” “叫琛哥……” 说了那么多次,青锁总是改不过来。 第64章 谦儿哥,你只管抽菸喝酒烫头 杭州府,钱塘县。 於琛连著赶了几日的路,终於来到这里。 杭州府离南京城不远,大概只有不到五百里路,但在古代连著坐五百里的马车,绝对不是什么享受的事。 “於公子,到了。”身著劲装的锦衣卫僉事黄成停下马车,朝车內说道。 於琛掀开帘子,扶著腰从车內一跃而下,活动了一番坐僵了的身体。 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他真正的祖宗,于谦。 前世於琛家中的族谱,说於琛这一脉乃是当年于谦后人的一个分支,所以于谦是於琛正儿八经的老祖宗。 自从来到大明,於琛就在想办法如何能避免自己这位老祖宗的悲惨命运。 于谦为大明呕心沥血三十六年,最终却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代表大明最后的脊樑,彻底断了。 既然於琛来到了大明,就绝不会放任自己的老祖宗于谦重蹈覆辙。 在曾经和朱棣讲述后世歷史之时,於琛便刻意的將在宣德至正统年间,朝堂上最亮眼的于谦隱去了。 只因以朱棣的性格,若是知道于谦乃是大明的辅国良臣,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將于谦再次推上那个位置。 这是於琛不愿意看到的。 无论之后的歷史轨跡会不会发生改变,他都不想再让于谦那么累了。 他只是一个遵循圣人之道,胸怀匡扶天下之志的读书人,没有理由为朱家负担那么多…… 于谦是洪武三十一年生人,算起来如今已是虚岁八岁,再有几年,于谦可能都要参加科考入仕。 於琛来到这里的目的,便是將于谦未来的道路“矫正”一二。 读书是好事,做官也是好事,但这两件事都发生在于谦身上,就不是好事了。 做官有前途吗?一个月工资几百块,你玩什么命啊…… 原本朱棣想让於琛去內阁当值,但听了於琛陈明內阁日后或將尾大不掉,朱棣便先將此事搁置了,转而令於琛先准备推行汉数。 於琛便借著这个机会,来钱塘县寻找于谦。 若是能拉著于谦一起研究汉数,便能改变日后于谦的命运。 上一世,于谦赤胆忠心为大明呕心沥血,这一世於琛却要护他周全! 放心,谦儿哥,这辈子我罩著你,你只管抽菸喝酒烫头,怎么造作怎么来……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杭州府自古以来便以景色秀丽闻名,比之应天府,苏杭或许在繁华上差一些,但更添了许多江南烟雨古镇的烟火气息。 钱塘县,亦是一道靚丽的风景线。 街道上各处古色古香考究的南派建筑,让人望之心旷神怡。 於琛看到街角处有家豆腐店,一位半老徐娘正操持著给食客分豆腐,浇上一层韭酱,便是膾炙人口的经典小吃。 只是没有辣椒的豆腐是不完美的,於琛惋惜的摇头,朝坊市內走去。 于谦的高祖、曾祖、祖父都曾入朝为官,在钱塘县颇有名望,於琛稍加打听,便知晓了於府的所在之处。 一路走走停停,於琛在大街小巷中穿行。 忽然他看见一孩童身穿一袭喜庆红衣,骑著一匹黑马,由一名家丁模样的小廝牵著,在街上行走。 街上眾多行人见到此孩童,都面带笑意。 不知是谁忽然高声喊了一句:“红孩儿,骑黑马游街。” 任谁都能听出,这话指的正是那身穿红衣的幼童。 此幼童也是不凡,须臾间便开口对了回去。 “赤帝子,斩白蛇当道!”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纷纷夸讚此幼童文采斐然,下联对仗工整,气度不凡。 於琛眼前一亮。 大约七八岁模样,文采斐然,在当地颇有名望,关键是还姓於,这不正是他的老祖宗于谦吗? 终於找到你了,谦哥儿。 於琛没多想便迎了上去。 于谦见到有人拦路,疑惑问道: “你是何人,何故拦我去路?” 於琛朝坐在马上的幼年于谦拱了拱手,道: “小郎君可是於家公子于谦?” 坐在马上的孩童点了点头,“没错,是我。” “在下早听闻於家公子谦才名不凡,特地来一睹真容。” 于谦听后面色如常,只是摆了摆小手: “那你已见到了,快些让开吧。” 於琛:…… 谦哥儿这么尿性吗? 小时候这么高冷,长大怎么就变成上赶著给自己揽事的热心肠? “且慢!”於琛说道。 “我连续赶路多日来此,身上已无分文,现飢肠轆轆,公子谦能否助我一助?” 於琛想看看,于谦是真的高冷,还是將热心肠藏在了底下。 话音落下,於琛便察觉到为于谦牵马的小廝,顿时朝他投来了嫌弃的目光。 这是把他当成来占便宜打秋风的主了。 看这小廝厌恶的表情,似乎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钱塘县人人都知道於家家主乐善好施,於家公子于谦也是心地善良,总有那么几个揭不开锅的来於家蹭好处。 有手有脚的,何不自食其力? 看著於琛穿戴整齐,也不像是日子拮据之人,小廝更加看不起他。 此人为谋些许私立,竟甘愿如此墮落,实在令人瞧不起。 不像他,踏踏实实的给於家做家丁,每个月都能领到例钱…… 于谦不管小廝心中作何想法,只看向骑在马上的于谦。 只见于谦脸色有了些许变化,点了点头,身手利索的翻身下马,仰著头对於琛拱手,小大人一般说道: “阁下既是因我遭受飢饿之苦,自当招待。” 说完,牵起於琛的手,在小廝鄙夷的目光中走进街边的一家客栈。 “掌柜的,上些饭食。”于谦朝柜檯后面的男子说道。 “谦哥儿稍候,马上就来,”掌柜的显然认得于谦,招呼了一声便朝后厨张罗饭菜。 不多时,两荤一素,两碗米饭被摆上了桌。 这几天一直赶路,於琛今日赶到钱塘县还没来得及吃些东西裹腹,此时確实是饿了,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于谦见状,將自己面前的那碗米饭也推到了於琛面前,静静的看他风捲残云般將桌上饭菜消灭了乾净。 於琛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后扭头看向坐在一旁小小的于谦。 “于谦小公子如此轻易就相信在下,不怕我是在骗你?” 于谦摇摇头,十分坦诚道: “非是怕你骗我,而是你说因我远到此地,我若任由你挨腹饿之苦,他人会说我无待客之道。 而且……我一见你,便有一种亲切之感,”于谦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你做东,我很开心。” 於琛心中惊讶,他还是把于谦想的过於单纯了,原来于谦考虑的自始至终都不是他有没有说谎。 而是他当著街上眾人的面喊出了于谦的名號,若是于谦对他的要求置之不理,则对於家名声有损。 於家三代从政,家底自然不差,用一顿饭来维护於家在当地的威望,百利无一害。 这踏马是八岁孩子能想到的?於琛眼皮直跳! 他八岁的时候还在看那只该死的猪。 请半个假 今天家里有事忙活,顶著大太阳跑来跑去,实在累的不行,困的睁不开眼,只能一更,读者老爷们见谅。 待我回回血条…… 第65章 求锤得锤 於琛恭恭敬敬的再次朝于谦行礼, “於小郎君高义,在下於琛,金陵人士,在此谢过小郎君了。” 于谦摇摇头,道: “圣人言: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谦谨遵圣人之言,求念头通达,阁下不必放在心上, 日后但有所需,亦可来於府唤我,力有所及,必会尽绵薄之力。” 於琛闻言,感动不已,怪不得刚才那小廝用异样目光看他,想必是这种事见得多了。 同时他也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骂! 朱祁镇你真该死啊! 这样的于谦,你捨得杀? 他於家的老祖宗,哪一点对不起你朱家?! 朱棣,你有这样的好儿孙,大明果真亡的不冤。 于谦说完话,从座位上起身,朝站在柜檯旁的掌柜拱手道: “掌柜的,今日暂且记帐,稍后我会差人把钱送来。” 掌柜的笑著点头: “谦哥儿自去便是。” 於家人重信,何时都不曾赖过帐,掌柜的半点都不担心。 “告辞,”于谦朝於琛又行一礼,隨后出了门,在小廝的帮助下登上马背,缓缓离去。 於琛还没反应过来,于谦已经上马走远了。 他还没来得及跟自家祖宗培养感情呢,怎么说走就走了。 不过双方本就不认识,于谦能请他吃顿饭还是因为心肠好,怎会如老友一般与他坐而论道? 这么一想,於琛就觉得合理了。 毕竟是头一次接触,不可操之过急,以免让于谦觉得他是別有用心,等明日再找机会去见于谦便是。 回到另一处客栈,黄成已经给他开好了客房。 “於公子,”黄成见他回来,主动上前打招呼。 “於公子所寻之人,可找到了?” 於琛摇了摇头,“不曾,明日再找。” “可要我帮於公子找寻?”黄成问道。 “不用不用,”於琛连忙摆手。 他今日去找于谦没让黄成跟著,就是怕他看出点什么,回去跟朱棣一匯报,让朱棣发觉出于谦的不同寻常之处。 “黄僉事只在此等候便可,难得来到杭州府,我多逛两天也是件美事。” 黄成頷首:“於公子切莫耽搁太久。” …… 一大早, 於琛洗漱后来到客栈后方,用来停放马匹、马车的小院中锻炼身体。 黄成看了一会儿,走过来朝於琛搭话。 “於公子这是师承何派?为何我不曾见过。” “自己琢磨的,若是久不运动,体质过虚易生病,琢磨了几个动作,强身健体罢了。” 黄成点点头:“於公子这套健体之法,確实令人耳目一新,似对身体各处有特殊的强健作用。” 后世的健身之法是这样的,主要追求的是形体好看,胸肌腹肌二头肌之类的线条。 论力量无法与体型庞大的脂包肌相比,论灵活性与技巧,无法与黄成这类的特务组织成员相比。 不过这种锻炼方法依旧是起到了强身健体的作用,经年锻炼,身体素质肯定是要比常人强的多。 而大明没有蛋白粉,以及其他的一些辅助用具,於琛练到现在,虽然身体肌肉线条十分明显,但在黄成眼里也只是一般。 忽然想起了什么,於琛停下动作朝黄成问道。 “你有没有一招半式能传授於我,好让我傍身。” 谁又没有一个大侠梦呢? 黄成笑道:“於公子想岔了,这世上没有武功秘籍,你口中的一招半式,在我们这里是与人殊死搏斗的杀人经验, 你若是想学武艺傍身,我倒是可以教你几个发力动作。” 说罢,黄成打了一套动作,或擒拿、或肘击、或膝击,每套动作之下,衣袖猎猎作响,虎虎生风! 总的来说,黄成的动作都是一些更高效的搏斗技巧,力求杀伤力最大,以及最短的发力路径。 “与人搏斗之时,从来没有固定章法,若是不会武艺的寻常人,我自可眨眼间取他性命,但若对方同样是个练家子,招数便捉摸不定,只能见招拆招,寻其破绽,往往也在数个回合之下分胜负……” 於琛大概听了明白,书中那些华丽的招式,只是给一些动作取了个好听的名字。 对敌之时,拼的还是力量与反应速度。 好比敌人当头一刀朝你砍来,你要么以武器格挡,要么就避开,没有第三条路,选择如何进攻,是躲过这一刀之后的事。 黄成动作刚猛有力,於琛看的跃跃欲试,当即要和黄成过两招。 黄成担心伤了於琛,出言拒绝,於琛却让他不必担心,只要別错手把他脖子拧了就行,黄成拗不过,点头同意。 两人摆好架势,於琛率先出手,先是一个假动作,隨后一拳朝黄成面门而去。 下一秒黄成抬腿,一脚踹在於琛肚子上,將他踹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 “臥——靠!” 这是於琛时隔两年,再一次爆出后世的二字真言,他躺在地上,弓著身子,疼的呲牙咧嘴。 倒不是摔得疼,而是黄成那一脚正中他的腹部,虽然他及时用力绷紧腹部肌肉去防御,可黄成的力道太大,根本防不住。 此时於琛感觉肚子里的肠子好像都已经扭曲打结一般痉挛,揪著劲儿的疼。 “在手中都无兵器的情况下,腿比胳膊长,也更加有力,知道如何发力,自然能更快的打击到敌人,你无搏斗经验,反应也不够快,无法做到有效防御与躲避。” 黄成说著,走上前来扶起於琛。 “慢点儿,慢点儿,嘶……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明显的感受到肠子的存在。” 於琛缓了好半天,腹中的疼痛与不適之感才慢慢消退。 “你是不是锦衣卫里身手最好的?”於琛问道。 黄成摇摇头,“锦衣卫严禁私斗,我们只看谁做的任务多,谁杀的人多。” “谁杀人最多?” “现在是指挥使。” 於琛想起了那个总跟在朱棣身后,耳朵很大的汉子。 平时沉默寡言,原来是这样一个狠角色。 太阳逐渐爬高,於琛去房中將脏衣服换下,跟黄成打个招呼出门而去。 第66章 当街恶徒 在於府旁边的一处空旷街头,於琛找到了正在与一群孩童玩將军游戏的于谦。 於琛站在街角的凉荫里静静的看著。 一共六个男孩,两个女孩,分成了两个阵营,每个阵营里有將军有士兵,于谦是其中一个阵营里的將军。 双方扮演的是王政內乱,于谦带兵平定叛乱的戏码,几个小傢伙吵闹著你来我往,於琛也看的津津有味。 片刻之后,双方阵营分出胜负,不出所料是于谦胜了。 四个孩童被当做俘虏押到于谦面前,于谦便出言对他们审判。 有一名孩童举起手中木剑就要“斩杀”俘虏,却被于谦伸手拦下。 “谦哥儿?” “在我军下,不杀降卒,他们既已乞降,就要留他们性命。” “可是……” “没有可是,你们要服从军令。” 於琛看的有趣,于谦竟然不杀降卒? 曾经有一支军队也是如此,优待俘虏是他们的基本政策。 这么做自然是有道理的,一是让敌军士兵知道投降后不会遭受迫害,从而降低其抵抗意志。 二是可以转化兵源,俘虏无需长期训练即可投入战场,或进行运送物资的工作,进行改造教育后,能直接成为有效力量,扩充军力,减少后勤压力。 三是避免因杀俘后引发报復性屠杀。 除此之外,不杀降卒也是国家军队文明属性上的提升。 这一点也和儒家的“仁政”不谋而合,只是在古代极其少有。 不知道于谦不杀降卒的理念,是否和於琛所想的一致。 於琛走了过去,几个小傢伙看到了他。 於琛朝他们笑著招了招手,隨后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你们刚才演的真好,来,我请你们吃人。” 几个小傢伙有些胆怯,不敢接。 於琛说道: “我是谦哥儿的朋友,你们大可放心,我不是坏人。” 见于谦点头,几名孩童才壮著胆子接过於琛的铜钱,蹦跳著跑到一处跑到一处卖人的摊子前。 “谦哥儿,我们又见面了。”於琛拱手道。 “於大哥,”于谦也朝他规矩的拱手行礼。 於琛一个哆嗦,差点跪下。 大爷,你是我大爷,你这一声大哥,我实在受不起啊! 行礼过后,于谦却皱眉道: “你原来有银钱傍身,昨日何故骗我?” 於琛一愣。 糟了,忘了这一茬,他人设崩了呀。 “谦哥儿莫怪,並非有意骗你,而是今日才找到我在此地的友人,得他周济,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回谢谦哥儿昨日一饭之恩。” 于谦眉头舒展开来,“原来如此,不过我不用你回谢。” 於琛打了个哈哈,问起刚才他不杀降卒的原因。 “我们本是一国同胞,因权力爭斗才生死相向,无端丟了性命,何其无辜?我不杀降卒,城破不伤百姓,亦是遵循圣人之道。”于谦义正言辞道。 “那倘若是异族来犯,又当何如?” 于谦想了想,道: “异族与我语言不通,文化不同,若不通教化,自然不能留他们性命,以免日后復起,为祸我家国山河,但若有诚心归降者,也可视情况而定。” 於琛听后感嘆的鼓起掌来。 谦儿哥,你说你有这觉悟,做什么文官吶! 看著眼前的于谦,於琛是越看越喜欢。 难怪歷史上朱棣对于谦看重,当宝贝似的传给儿子孙子。 若是换成於琛,他也会这么做。 感觉时机已经差不多,於琛便准备说出自己的身份与来到这里的目的。 “谦哥儿,其实我……” 他话还未说完,却听到一阵马蹄声,隨后是孩童们的惊叫,以及男子的厉声斥骂。 “你们这群不长眼的小崽子!竟敢挡大爷的路!” 於琛闻声扭头看去,顿时眉头蹙起。 一个穿华服骑马的男子立在刚才去买人那群孩童面前,居高临下的出声咒骂! 在他身后还有一群五大三粗的家僕,他们带著些从野外打来的野物。 那群孩童遭此阵仗,早已经六神无主,號啕大哭起来,其中一个男童摔倒在地昏了过去,额头流出鲜血,多半与那华服男子脱不了干係。 不等於琛有所反应,于谦已经率先跑了过去,立在那男子马前,將几位伙伴护在身后,横眉指向马上男子说道: “曹世璘,明明是你伤人在先,不不赔礼道歉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那曹世璘见到于谦,態度稍稍鬆软一些,但仍旧倨傲,指著躺在地上磕破了头的孩童说道: “于谦,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把他撞了?大爷没怪他们挡了大爷的路已经是开恩了,大爷不跟你一般计较,识相的闪一边去!” “我说你伤人,又没说你撞人,你这话正是不打自招!” 于谦虽然个子小,但整个人透露著无所畏惧的气势,与那男子针锋相对! 当街起了衝突,很快便有不少百姓围了上来,但当他们看到是臭名昭著的曹世璘作乱,无一人敢上前劝阻。 一名妇人从人群中冲了过来,抱著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童大声痛哭,泪流不止,却也不敢出言指责那骑马的青年。 那曹世璘被于谦將了一军,噎的说不出话来,目光一转,看向旁边那卖人的老者。 “老头儿,我问你!你可看见是我撞了这小兔崽子?” 老者满脸惊惧的张了张嘴,他有心说出实情,却怕恶人报復,但也说不出没看见这样的违心之语。 “嘿~”曹世璘眼睛一瞪,“你敢不回大爷的话?” 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来到老者面前,面目狰狞的恐嚇道: “你不说话,不就是承认是本大爷把这小兔崽子撞了?快说!” 老者战战兢兢,更加不敢言语。 曹世璘怒火中烧,当即就指使家僕向老者施暴。 “给我打!什么时候他肯说话了什么时候停!” 一群家僕凶神恶煞的扑向老者,拳打脚踢,摊子瞬间被掀翻在地,人、铜钱摔到地上,老者连连痛呼呻吟,很快呻吟声便弱了下去。 于谦看著眼前的一幕目呲欲裂!幼小的身躯奋不顾身衝上前去,想要阻止恶僕暴行! 奈何于谦力量太小,被人隨意推倒在地。 于谦起身,咬牙再次冲了上去,“住手!你们住手!” 那华服男子就站在一旁,肆无忌惮的嘲笑于谦的无力。 “于谦,大爷本想给你留几分面子,是你自己不识好歹。” 第67章 官商勾结 於琛在围观的人群中,从眾人口中得知了那华服男子的身份,浙商曹瑛之子。 自朱元璋驱逐韃虏,天下大定之时,各地商人成了最为快速攫取利益的那一部分人。 洪武年朱元璋设下“开中制”,这一政策催生了山西、陕西商人的崛起,逐渐成了晋商、陕商这样的大规模商帮。 而江南这边依靠便捷的水路和漕运,开始发展丝绸、布等產业的手工业集群。 虽然浙商此时还不如晋商、陕商那样壮大,但也已经有了帮会的规模雏形。 曹瑛本是广东人,因倭寇常年犯边,举家迁徙到杭州府,靠著过人的眼光在洪武年后期开始做丝绸生意。 经过几年发展,走了大运,赚的盆满钵满,在浙商圈子里已是颇有名气。 商人本就逐利,做生意赚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朱元璋在开国之初,为了鼓励农业生產,防止商人做大,定下“士农工商”政策制度。 其中包括限制穿著和职业世袭,这些都是为了维护大明的农业基础地位,其中商人不能穿绸缎,只能穿绢布,以及商人后代不得参与科举考试等等。 按理来说商人即便赚取大量钱財,社会地位也是最为轻贱的,不可能有为祸乡里的机会。 但明朝却存在著另一种名为“捐纳”的制度,即通过金钱购买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地方官职或虚衔,比如员外郎。 浙商曹瑛便是向杭州府捐了一笔银子,买了个员外郎的身份,一下子从轻贱的商人变成了半官半商。 虽然员外只是虚衔,但到底是有官府赐名,加之家產巨万,且通过向官府“捐纳”与地方知府关係密切,在地方上便成了无人敢轻易招惹的对象。 即便是祖上曾三代为官的於家,在杭州府也跟曹家掰不了手腕。 毕竟曹家三代为官已经是过去式,而曹家的员外身份却是实打实的。 虽然于谦的祖父於文明曾在洪武年间任工部主事。 但洪武朝到永乐朝中间发生了太多事,新朝新气象,洪武朝的官员多数在朱棣上位时期被清退,且於家的仕途之路在于谦父亲於彦昭这里断了,在常人看来,於家难有復起之时。 事实上,明朝初期的捐纳制度还只能算是开胃菜,到了明朝中后期,党派斗爭严重,朝廷腐败,甚至就连朝官都能以金钱售卖。 曹世璘是曹瑛的独子,自小极其宠溺,长大后性格娇纵,时常做些欺男霸女之事,事后也总是曹瑛出面给他擦屁股。 今日只是恰巧被于谦撞到了,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於琛本是看到于谦已经出面制止暴行,便不打算过多参与。 可这一打听之下,于谦还真未必能拿得住那曹世璘,对方从始至终也都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在于谦第二次衝上去的时候,於琛已经弄明白了曹世璘的来头,眼看再打下去那老者性命堪忧,便不能继续坐视不管了。 “住手!” 於琛大喝一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向他看去,就连那些动手施暴的家僕也停下了动作。 於琛来到于谦身边,关切的看了看他周身,见他只是擦破了点皮,並无大碍,鬆了口气。 曹世璘眼看於琛气度不凡,敢站出来平事,一时间拿捏不准,面色阴鬱的开口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要多管閒事?” 於琛眼神轻蔑:“你不用管我是谁,只用记住不是你惹得起的,我现在给你个机会,给他们磕头赔礼道歉,留下汤药费误工费,我便饶你这一次。” 曹世璘听的大怒! 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整个钱塘县谁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面色铁青,但还算是有几分脑子,於琛表现的比他还要有恃无恐,摸不清於琛的身份,暂且不与他正面硬碰。 “小子!大爷也给你个机会,闭上嘴乖乖站远一些,不然他们可都是粗人,分不清你是谁!” 他说的自然是那群恶僕。 于谦见把於琛牵扯了进来,心中焦急。 他於家好歹在钱塘县有几分话语权,今日曹世璘无论如何奈何不了他,可於琛自金陵而来,等曹家查清於琛身份,於家就是想保他也不一定能保的住。 “谢过於大哥肯站出来仗义执言,但此事你还是不牵扯的好,”于谦拉了拉於琛的袖子。 曹世璘听到这话,神色一动。 姓於?於家人? “我当是谁,原来是小瘪三,我连於家大公子于谦的面子都不给,你又是哪根葱?” 曹世璘得势便猖狂,囂张的走到於琛面前,恶狠狠的盯著他。 “现在……你想走也晚了。” 於琛邪魅一笑,“那还真要让你失望了。” 他的这个於,可不是钱塘县於家的於,而是自金陵而来,手持御赐令牌的於琛的於! 把御赐令牌拿出来,嚇都嚇死你! 於琛向于谦投去一个你儘管放心的眼神,手向怀中探去。 但是摸索了半天,也没能找到那块御赐令牌。 糟了,早上换衣服忘带了! 曹世璘见他又一次戏耍自己,气的咬牙切齿,自认为弄清了於琛的身份,当下也不再克制,怒骂一声找死,便抄起拳头往於琛面门砸去! 打人先打脸,好像是常人在动手时得下意识举动。 於琛想起早上黄成的指导,现学现卖的一脚重重蹬在曹世璘肚子上。 他这一脚用了全力,顿时將曹世璘踹飞老远,打了两个滚之后躺在地上弓著身子,捂著肚子惨叫起来。 確实好用,於琛心中暗道。 那几个恶僕见主子被打,当即放下那卖人的老者,向於琛大喊大叫的冲了过来。 於琛把于谦推至一旁,脑海中仔细回忆著黄成传授他的那些动作,一时间几名恶僕还真討不到他的便宜,反倒是被他找准机会放倒了两个。 但双拳难敌四手,於琛不是黄成那样的高手,时间一长渐渐变得不支。 就在於琛难以为继之时,钱塘县官府的人终於赶到现场。 “住手!都给我住手!” “竟敢当街行凶!想吃杀威棍不成!” 几名衙役將处於中心的几人围了起来。 恶僕停下动作,於琛终於能喘一口气。 但见到那为首的衙役先是去把曹世璘扶了起来,口中关切询问他的伤势。 曹世璘则是面目扭曲的指著於琛, “是他!是他当街伤人!不仅伤了我,还把我府上僕人都打了,实在无法无天!” 於琛心中一沉,官商勾结! 第68章 欲加之罪,我认你老母 “胡说!明明是你行凶伤人在先,於大哥是站出来主持公道。”于谦大声说道。 那为首的衙役一看于谦为於琛说话,皱起了眉。 若是常人他可以不管不顾,可於家在钱塘县也是有名的大家族,就算是为曹家出头,也不好硬著来。 “谁看见了?谁看见了!”曹世璘凶狠的大声质问在场围观的眾人,人们纷纷扭头,不敢直视。 “你说我行凶伤人,证据呢?可有人能为你作证?”曹世璘张狂道。 “我能为他作证,”於琛挺身而出。 “你伤我家僕,我还没跟你算帐,你还敢跳出来找死!” 曹世璘指著於琛对那个腕上带著护具的为首衙役道: “他们是一伙的,快把这个目无王法之人抓起来!” 为首衙役扫视了一圈在场眾人,只能先让属下把於琛和几个刚才动手的恶僕扣起来。 这时于谦的家人也得知了消息,匆匆赶来,先是查看了一番于谦的伤势,后得知於琛为于谦出头,于谦之父於仁便上前为於琛求情。 曹世璘一直在旁怂恿,为首的衙役没有卖於仁面子,口中称要將人带到公堂审问。 隨后一声令下,於琛和那几名恶僕便要被衙役带著离开。 于谦焦急万分,曹世璘之父曹瑛与钱塘县知府关係密切,於琛一入衙门,哪里会有好果子吃? “谦哥儿,去来福客栈,找一个叫黄成的人,让他去我房间带上东西来见我。” 於琛朝于谦说道,隨后挣开衙役的束缚。 “莫要碰我,我自己能走!” “哼,哼!”曹世璘看著这一幕,冷笑出声。 现在骨头硬不要紧,希望你一会儿到了堂上,还能如此硬气。 于谦听了於琛的话,当即朝黄成所在的客栈奔去…… 片刻之后, 於琛几人被带到钱塘县县令府衙。 县令高坐堂上,两侧衙役持棒站立。 “爹!”曹世璘见到堂下站著一中年人,惊喜出声。 中年人则是颇为头疼的模样看了他一眼,似是怪他不省心,而后低声对身旁站著的一名讼师说著什么。 升堂之后,那讼师便吐豆子一般罗列了诸多於琛的恶行,比如诬告曹世璘、当街伤人等等。 於琛明白了对方这是有备而来,怪不得不见曹家人去现场,原来得了消息早来这里做准备了。 此时於家人也没閒著,已经让人去请讼师了,可先不说有没有人肯接这个案子,找到人再过来也得好一会儿时间。 然而县令却並未让於琛等太久,惊堂木一拍,面无表情道: “当街行凶,斗殴伤人乃是徒刑之罪,移交知府衙门。” 於琛不太明白这两者的区別,而站在外围的於仁却是面色大变! 他清楚,这是准备给於琛加罪了。 古代罪犯分为三等,杖罪一等,徒刑一等、流刑、死刑一等。 所谓杖罪,一般是情节较轻,诸如誹谤、通姦之类的罪行,由县令衙门处理,县令断罪之后打了杀威棒丟出衙门了事。 而徒刑就更重一些,涉及拐卖人口、盗窃、抢夺、谋杀,以及危害社会秩序的斗殴致人伤残,会面临徒刑的处罚,即杖罚过后,被关入大牢经年刑期,或是发配充军。 所犯的罪行再重一些,就要由知府衙门初审之后,移交省部按察使司或是刑部审理,通常到这一步就基本没活路了。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於琛明明是见义勇为站出来制止暴行,却被冠以当街斗殴的罪名。 此罪名若是被落实,於琛进了知府衙门可就难出来了! 钱塘县是杭州府的中心县,离知府衙门不算远。 在眾多百姓的围观中,於琛几人又被带著来到知府衙门。 知府衙门规格比县衙更高一级,杭州知府虞谦同样高坐堂上,压迫感十足,背后有“明镜高悬”四个大字。 对於这个跟于谦同名的虞谦,於琛还是挺有印象的。 此人於洪武年间由国子生一路升任至杭州知府,到了永乐七年,又被提拔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在仁宗时期也很活跃,曾任大理寺卿。 他既然是国子生员,就代表父辈或是祖辈曾在朝中做官,同样是官宦世家,且现任知府,可比於家强的多,日后能一路升迁也就不稀奇了。 虞谦头戴纱帽,身著緋色圆领盘领袍,袍身胸前、后背缀有云雁纹样的补子。 “堂下何人,所犯何事?”虞谦沉声问道。 曹家所请讼师急忙上前: “堂上明鑑,此人目无王法,光天化日竟敢当街行凶,不仅伤了孩童,欺凌年迈老者,曹家公子上前制止,却被他暴打一顿,所犯罪行眾多,触犯大明法律,请堂上严惩!” 虞谦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曹瑛父子,眼中有一抹无奈闪过。 曹家的员外郎身份,就是通过捐纳由他赐予的,这些年曹瑛也是时常对他进行拜访,不光年年都给官府捐纳,给他本人润手的好处也没断过。 要说曹瑛除了做生意有些黑,对工人苛刻,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大毛病。 可这个曹世璘却被曹瑛宠坏了,时不时就要闹出一些事情,儘管有曹瑛给他擦屁股,还是有几次闹到了堂上。 可曹瑛一直给杭州府捐著钱,考虑到政绩考核有財政这一项,也不能和他们闹得太僵,便只能护著他们一些。 此次闹到了这里,虞谦不用想都知道又是曹世璘搞出来的乱子,但为了政绩,也只能让於琛这个倒霉蛋吃点苦头了。 讼师这一番顛倒黑白的话险些把於琛气笑了。 “你这讼棍,倒是个会搬弄是非的,明明是曹世璘仗著恶僕欺凌老幼,我站出来说两句话,这事就成了我做的了? 如此顛倒黑白,你也不怕生儿子没屁眼。” 古代的讼师大多都是如此,虽然职能跟后世律师相似,不同的是他们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法律培训,也基本没什么道德水准,除了写颂状之外,就是在堂上诡辩,影响判决结果。 后世较为出名的讼师方唐镜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也十分贴合古代讼师的形象。 那讼师斜了於琛一眼,没有搭话。 虞谦则是拍了下惊堂木,看向於琛。 “他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你可认罪?” 於琛丝毫不慌,“我认他老母。” 第69章 我的讼师来了 古代官府判案,多数都是允许百姓旁观的。 曹世璘的名声眾所周知,臭不可闻。 眼见曹家请的讼师如此顛倒黑白,旁观的百姓不由议论纷纷。 於琛自是知道指望不上这些围观的百姓,绝大多数百姓奉行的是明哲保身的生存法则,即“谁贏他们帮谁。” “大胆!”虞谦怒而斥道,“蔑视公堂,可要罪加一等!” 於琛在公堂之上出言不逊,便是刚才还觉得於琛倒霉的虞谦,此刻也有了火气。 你什么身份?在知府衙门也敢如此囂张?当他这个知府不存在?! “堂上说我蔑视公堂?那讼棍顛倒是非,诬我名声,难不成我就得乖乖受著?”於琛半点惧色也无。 “你自可出言辩驳,”虞谦沉著脸。 “若我无法辩驳呢?”於琛问道。 曹家势大压人,那被打的老者和伤到的孩童都昏了过去,此时被送去医馆救治,堂下的百姓又都明哲保身。 唯一一个敢站出来的于谦被他叫去搬救兵,於仁虽有心帮他,却不是目击者,证词起不了作用。 此时堂上曹家有曹家父子、恶僕几名、讼棍一个,好几张嘴。 而於琛却是孤身一人,只有一张嘴,如何说的过曹家眾人? 何况这知府一看就是要拉偏架的,於琛的胜算微乎其微。 虽然於琛知道大明的地方上这种欺压良善的事情绝不会少,但没想到头一次出远门就碰到了。 杭州府离南京城还不算太远,若是更加偏远之地,恐怕这类事情要更加常见。 关於站出来出头这件事,於琛倒是不后悔,只因於琛有倚仗。 若於琛的身份只是普通的百姓,那便须量力而行,为素不相识之人出头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但於琛背后站著皇帝,自然也就不怕,力所能及之处,帮一帮大明的百姓,也算出一份力。 只是早上不该硬拉著黄成切磋,吃他一脚弄脏了衣服,更衣之时把朱棣给的令牌落在了客栈。 “因何辩驳不了?”虞谦问道,“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本官不让你讲话?” 把自己摘得挺乾净,於琛嗤笑。 “好,那我就说一说,”於琛一甩袖袍,把双手背在身后。 “堂上既是杭州知府,自当知晓曹家之子曹世璘的名胜,是好是坏?” 虞谦皱眉:“莫要说与本案不相干之事。” 於琛笑了起来,指向站在旁边的曹世璘。 挨了於琛一脚,曹世璘有些怕他,见於琛有动作,赶忙往后退了一小步。 “这廝带著家中恶僕纵马过街,撞伤了街上孩童,於家公子于谦上前与他理论,他却拒不赔礼道歉,且指使家僕殴打摊贩老者,我是看不过去,站出来与他理论,为的是维护大明礼法、律法,和当今陛下的圣名,曹世璘理论不过,还欲指使家僕对我施加暴行,这从始至终……敢问堂上,我何错之有?” 虞谦心中惊奇,此人竟还会为自己行为冠大义之名,倒是有些见识,与常人不同。 “可有人能为你作证?”虞谦问道。 “有,只是不在现场。”於琛道。 “因何不在现场?”虞谦步步紧逼。 “那被打的老者与孩童都被送去医馆治伤,於家公子于谦去为我取东西,所以不在现场。” 虞谦冷哼一声,“除了他们三个,难道就没人能为你作证?为何有那么多人能为曹世璘作证?” 於琛像是看傻逼一样看著他,反问道:“他们是一家的,难道会向著我?” 虞谦被於琛轻蔑的態度所刺激,怒而拍案,“是本官在问你话!” 曹世璘在一旁高声嚷道: “他胡说!他胡说!是他当街伤人,还把我打了,你看,我身上还有他的脚印!” 说著,曹世璘將袍子上腹部位置的脚印展示给眾人看。 那讼师往前一步,“此人说曹家公子指使家僕向他施暴,可他身上连个褶子都没有,分明是一派胡言,堂上明鑑吶!” 虞谦点点头,看向於琛:“你又有什么要说的?” 於琛坦然点点头,“他身上的脚印是我踹的,不过那是因为他们都太过废物,仅此而已。” 讼师大声道:“大胆狂徒!事到如今还冥顽不灵,还不速速伏法,堂上还可从轻发落。” 这时,堂外有一道男子声音。 “我们可以为於公子作证。” 百姓们让出一条道路,眾人齐齐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粗麻布衣的汉子,带著一名女子,牵著一个头上裹著纱布的孩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著那卖人的老者,他伤势更重,不仅头上裹著纱布,面上多处伤痕,一条腿也断了,拄著拐杖。 那汉子带著妻儿走到堂前,噗通跪了下来。 “是我家孩子不懂事,衝撞了曹公子的马匹,才导致曹公子跟於公子起了衝突,曹公子和於公子都是好人,千错万错都是我家孩子的错,是我管教不严,还请堂上不要怪罪曹公子跟於公子,要罚就罚我吧。” 说完,汉子咚咚咚王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这汉子方才得知自家儿子受了伤,赶忙跑去查看,索性孩子没什么大事,只是磕破了头,受了惊嚇。 这家中妇人本不想再节外生枝,要带著孩子回家去,但汉子虽没读过书,却知道义二字,不忍为他们出头的於琛蒙受冤屈,便一咬牙带著妻儿来到这里。 可得罪曹家也是万万要不得的,汉子只能把错都归在自己身上,希望能洗清曹家对於琛的冤枉。 “袁老丈,你快说句话啊!”汉子说完之后,朝那拄拐的老者喊道。 老者有些畏惧的看了看虞谦与曹家父子,颤颤巍巍的张了张嘴。 “於公子是为你我两家才至如今局面,难道你就忍心?”汉子拧著眉毛又道,语气有些哀求。 他知道,袁老丈是惧怕曹家权势,他也怕,可不能让恩人蒙受不白之冤。 老者眼一闭,咬牙拍了下大腿,“是……是,是老丈挡了曹公子的路,於公子与曹公子都是误会。” 说完这话,好似用光了他的力气,站立都有些站不稳。 曹世璘恶狠狠的盯著他们,“他们两个定是被於家买通了!想要替他揽罪,堂上万不能让他们得逞!” 虞谦皱眉瞪了他一眼,怪他多嘴。 此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只因他有些拿捏不准於琛的身份。 常人被带到公堂之上,都是战战兢兢连话都说不利索,胆子大些的也要磕头求堂官老爷开恩。 可这个於琛,直到现在都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好似眼前的困境对他来说不存在一般。 能有这种反应的,要么是脑子不清醒,不知道进了知府衙门意味著什么,要么就是真的没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背后有靠山,且比他这个知府还要大。 这件事本来就是曹世璘作乱搞出来的,虞谦是看在曹瑛年年为官府捐纳的份上拉一拉偏架,可不想把自己拉进去了。 虞谦还有著更高些的追求,把名声搞臭了再想往上爬阻力就会大大增加。 知府不比县令,位置更高一些,盯著的人也要更多,和他一样想往上挪一挪的人不在少数,许多人都在盯著同一个位置。 即便是他在朝中有些人脉,可打铁也还需自身硬才行。 如今有人自愿站出来揽罪,说这件事是个误会,他也能借坡下驴,对那汉子和老者小施惩戒结案即可,总比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这个来路不明的於琛关入大牢好的多。 虞谦面色严肃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汉子和拄拐的老者。 “本官问你们,你们所说一切可都属实?” 还不待二人回话,於琛先一步开口: “自然不是实情。” 他指著曹世璘阴惻惻一笑: “我说了,是他当街纵马伤人,我是见义勇为。” 得罪了方丈还想跑?门都没有! 今天不让你们脱层皮,他就不叫於琛! 虞谦闻言彻底怒了!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火性,於琛一而再再而三的蔑视他这知府的权威,如今却是不能轻饶了! “好胆!”虞谦指著他怒道:“既然你不肯认,那便拿出证据来,若是拿不出来,便要认状告之罪,本府的衙门也不是摆设!” “证据?”於琛笑道:“莫急,就快到了。” 虞谦一愣,看著於琛满脸笑意,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在官场上摸爬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像於琛这样,到了穷途末路还底气十足之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直觉告诉他这次好像办砸了。 曹世璘却不想那么多,见於琛真箇自己找死,幸灾乐祸大笑。 “哈哈哈哈,你当你是谁?当杭州府是你家不成?於琛你比我还要狂妄,今日你算是玩完了!” “是吗?那就等我的讼师来了再说吧。”於琛说完,自顾自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眾人都被他这举动弄的一头雾水。 讼师?他请讼师了吗?何时请的? 曹世璘连道三个好字,“今日我就看看你怎么死!” 虞谦愈发觉得不对,当下想要儘快结案,只要结了案,把於琛的罪状落实,不管於琛有什么靠山,他都有话可说。 正当虞谦要开口逼问於琛时,外面再度传来呼喊声。 “於大哥,我们来了!” 这是于谦的声音。 百姓们再次分开一条道路,于谦带著一名腰间挎刀,挺拔如松的英气男子走到堂前。 “你看,我的讼师来了,”於琛笑著朝眾人说道。 第70章 堂上杀人,锦衣卫在此,谁敢造次 黄成身为锦衣卫僉事,即便是换了便服,整个人的气势犹令人不能忽视。 就像一把刀,立在场中,给人淡淡的压迫感,好似隨时会出鞘伤人! 虞谦看著场中的黄成,面色凝重,这又是哪路神仙?常人根本不可能有如此气度。 且此人腰间挎刀,虽然站的有些远看不清刀的制式细节,但大概能看出是官配的。 入了知府衙门视旁人如无物,虞谦更觉得事情大条起来。 见于谦真箇给於琛喊来了帮手,曹世璘脸上的笑容僵住,隨后给身旁的一名家僕使了个眼色,让他去试试来人的深浅。 那满脸横肉的家僕走上前去,口中熟练的叫囂著,伸手去推黄成。 “哪个裤襠没拴紧,把你给漏出来了,这里的事不是你能掺和的,快滚……” 他手还未碰到黄成,只见黄成手腕一晃,腰间刀已出鞘,寒光闪过,那人脑袋便咕嚕嚕滚到地上,血溅出老远! 在来的路上,黄成已经从于谦口中得知先前发生之事,不过是钱塘县一商贾之子作乱罢了。 按照常理,这种人物都不可能进入锦衣卫僉事的视野。 不过保护於琛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亲自下发的命令,黄成也只能来给於琛平事。 即便是杭州知府虞谦,黄成都未放在眼里,区区一个商贾家的恶僕也敢朝他伸爪子? 当真是找死! 见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被嚇傻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竟有人敢在知府衙门当著知府的面杀人! 这简直是目无王法! 曹世璘也终於察觉出不对劲来,跟於琛和眼前的持刀男子一比,他这个平日里无恶不作的富商之子,简直跟乖宝宝一样! 他在常在坊间作乱,仗势欺压良善是真的,可从来没有过伤人性命啊! 这他娘的是哪来的煞星?! 想要造反不成?! “啊——!” 跪在堂下的汉子之妻见到尸体,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这一声尖叫过后,整个衙门大堂顿时骚乱起来。 百姓们纷纷嚷著杀人了往后退去,那名拄著拐杖的老者一条腿往旁边蹦,脸色煞白。 就连于谦都像是被嚇傻了一般,呆呆的愣在原地。 虞谦同样愣了半晌,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敢在知府衙门当眾杀人! 这是要反了天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呆愣过后,反应过来的他当即大喝出声: “大胆贼人!敢在衙门行凶,快將他给我拿下!” 方才他还忌惮於琛与黄成的身份,如今好了,敢在公堂之上杀人,活脱脱的不法狂徒,犯了大明律法,无论他们是何背景他都不怕了。 堂上一眾衙役抽出腰刀便朝黄成衝去,顿时將他团团围住。 十几柄闪著寒光的刀指著黄成,他却面色不变分毫。 黄成面无表情的从腰间取出令牌,淡淡道:“锦衣卫僉事黄成在此,谁敢造次?” 锦衣卫的行事准则便是如此,除了皇帝,管你是何身份,照杀照抓不误,如若不然,做不好这份差。 黄成当眾杀人? 那便是他该死! 你们拿著刀对著我? 我亮出锦衣卫的牌子你们再不收刀,我接下来就要砍你们了! 果然,听到锦衣卫的名號,一眾衙役瞬间脸色惨白,忙不迭的收刀入鞘。 就算是虞谦这个知府的命令,他们此时都顾不得了。 违抗命令顶破天是受些刑罚,脱了这身衣裳,可锦衣卫……那是一群活阎王! 甚至阎王叫你三更死,锦衣卫能让你一更就上路! 曹世璘傻了! 锦衣卫? 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锦衣卫?! 早说於琛背后站著锦衣卫,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朝於琛动手! 於琛踹他一脚,他都得夸於琛脚法强劲有力! 看著地上那具尸体,曹世璘腿肚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离他如此的近! 其实於琛也愣住了,他知道锦衣卫向来飞扬跋扈,但没想到黄成会如此乾净利落的杀人。 看著呆愣在原地的于谦,於琛皱起了眉。 这下把小祖宗给嚇到了啊。 虞谦听闻锦衣卫的名號,差点把心臟病嚇出来。 锦衣卫恶名,大明官员闻之,无不丧胆! 不要说他是杭州知府,就是南京城的朝官,见到锦衣卫都得绕著走,做梦都怕梦到锦衣卫登门。 堂上杀人,本是犯了大明律法,可锦衣卫不受律法管控!甚至律法的解释权都在锦衣卫手中! 然而此时他已是骑虎难下,必须要把这件事做个了断,若不然就是一根筋两头堵。 虞谦慌忙起身,恭敬朝黄成行礼。 “下官见过僉事,不知僉事大驾,还望僉事恕罪。 只是僉事堂上杀人,总要有个理由才对,如果不然,下官不好向杭州的百姓交代。” 黄成不看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交到於琛手中。 “我是为他而来。” 於琛將令牌亮出,“陛下亲赐御令,见此令如陛下亲临!” 虞谦看到那令牌彻底死心,低头朝於琛拜去。 “臣拜见陛下!” 其余人见到此景,也都纷纷拜倒,口呼拜见。 於琛收起令牌,走到于谦身边,捏了捏他的手,令他回神,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又走到那汉子和老者面前。 “你们不必再自揽罪责,將实话说出来,有我在此,没人能威胁到你们。” 有锦衣卫撑腰,此时不申冤更待何时? 老者率先哭喊出声: “老爷明鑑,老汉本本分分做手艺活餬口,受了这无妄之灾,曹世璘指使恶僕对老汉殴打,却是断了条腿啊!若不是老爷相救,恐怕老汉如今已是没命了!” 那孩童也在於琛鼓励的眼神中期期艾艾说道: “是曹世璘骑马撞了我……” 於琛缓步回到虞谦面前,问道: “堂上,这次可清楚了?” 虞谦面色铁青,心如死灰。 “清……清楚了,曹世璘当街斗殴致人伤残,诬陷他人,即刻收入监牢。” 曹世璘面色灰败,终於失去所有力气,瘫倒在地。 於琛点头,看著虞谦说道: “至於你嘛,还算有些良心,但不多,今日便饶你这一次,记得今日之事,日后再犯,定然严惩!” 虞谦连忙叩头: “多谢特使开恩!臣谨记今日之过,不敢再犯!” 给读者老爷致歉,说一说剧情 有读者老爷说这一段剧情不知所云,无趣、俗套,给读者老爷们带来不好的体验,杉子在这里给读者老爷赔不是。 可于谦是大明初期的重要人物,作者细想过后,觉得这部分笔墨不好省下来。 这本书的整体基调是轻鬆詼谐的,可主角所在的大明不是只有南京城,在当时那个时代,什么人什么事都有,权贵欺压百姓是常態,只是正好被主角碰上。 主角身在大明,这种事就无法避免,总有一天会碰到,主角若是碰上后不管不顾,那他就不是主角了,毕竟这本书不是暗黑风格。 而杭州府这件事是主角跟祖宗于谦建立联繫的切入口。 于谦不是常人,八岁时已经有了基本的辨別是非能力,和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以及他以后想要做什么。 主角会如何引导幼年于谦,避免他重蹈覆辙,于谦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要有个过程。 包括这件事对主角的影响,让他看见南京城外真实的大明,之后也会有更多人物出场。 说白了现在的主角,离开朱棣什么也不是,但他是幸运的,朱棣需要他这个穿越者。 当然主角肯定是会变得越来越重要的,他会如何做,如何改变大明,弥补歷史上的一些遗憾,这同样要有过程,不会一蹴而就。 这段剧情马上就会结束回归主线,作者在这里保证,绝对不是故意写一些无聊的桥段噁心读者老爷,还请读者老爷们口下留情,作者也会努力把剧情写的更加合理和有趣一些。 以上,致可爱的读者老爷们,立秋了,注意降温。 第71章 在大明做官的局限性 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於琛本想大闹一场,什么狗屁欺男霸女的恶少,让黄成一刀砍了便是。 可于谦还在旁边站著。 於琛很重视他的这位祖宗,之所以会站出来出头最主要还是因为于谦。 于谦以后的路还有很长,於琛不希望把他带歪了。 仗著锦衣卫的势去肆意妄为,这跟曹世璘有什么不同? 黄成当著于谦的面把曹世璘的头砍了下来,这对年纪尚小的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衝击。 后面不適宜再给于谦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 曹世璘娇纵不法,收入监牢问罪即可,那被撞伤的孩童和断了腿的老者,自会让曹家去赔偿。 虞谦身为杭州知府,已经是一方大员,没有正当的理由,便是朱棣也不好轻易动他。 於琛仗著黄成这个锦衣卫僉事狐假虎威一番,已经赚的足够了。 “对了,钱塘县的县令,当堂听案,不加询问便草草定论,是非对错全然不知,便將人送到了知府衙门,虞知府,这算不算怠政?” 虞谦面色僵硬的点点头,“特使放心,下官会將他革职查办。” 曹瑛在旁听的心中叫苦连天。 县令丟了官职,便会怪到他的身上,之后定然又要狠狠的大出血一番。 这次不仅没能帮曹世璘从漩涡中抽身,还得罪了不少人,以后的路日子要难捱了…… 不过於琛身为锦衣卫特护的特使,没有借著此事把他儿子砍了已是万幸……只当破財免灾了。 於琛也没放过他,走到曹瑛面前,嗤笑一声:“员外郎?很威风吗?” 曹瑛噗通跪倒在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诚惶诚恐道: “草民不敢!草民只怪平日没能教导好犬子,今日惹出乱子,草民愿出资弥补这位老丈与小友,特使但有吩咐,草民定然遵从。” 他看得出来,於琛这个特使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之人,只管什么好听先说些什么。 於琛又走到于谦面前,笑著问他: “谦哥儿,你觉得如此处理可好?” 于谦缓缓点头,面上仍有些不適之色。 於琛所行之事,都是依法而为,並没有不妥之处。 只是黄成一来就当著他的面杀人,头一次见血,让他头脑空白了许久。 “虞知府,那便宣案吧。”於琛说道。 虞谦不敢有半个不字,从善而流一一照著於琛的意思把眾人安置。 先前还气焰囂张的曹世璘,此刻就连被衙役押著往监牢送去,也不敢再说一句话…… 一刻钟后, 於府。 於仁的书房內,於琛与于谦两人在內相对而坐。 “於大哥的意思是,想让我隨你去金陵,钻研数算之道?” 於琛笑了笑,“是,也不是。” “我知道谦哥儿你心中有大志向,欲遵循圣人之道,匡扶天下,可谦哥儿……你要如何做?” 于谦並未犹豫,直接说出心中所想。 “自然是考取功名,去朝中做官,有了权力才能做更多的事,才能庇护更多无力的百姓。” 於家曾三代为官,这个道理于谦早就知道,经今日之事,更让于谦坚信这一点。 曹瑛为官府输送钱財,虞谦这个知府便可为他大开方便之门,若不是於琛身份特殊,今日哪能见到公平二字? 於琛闻言点点头: “你要这么说,倒也没问题,只不过你做一地官员,也只能庇护一方百姓,大明之地眾多,你如何兼顾所有人?” 大明不是现代,没有先进高效的通讯和交通方式,地方上的各种信息极难抵达京枢。 即便是于谦做了京官,大权在握,也只能顾得上眼前而已。 “就算你做了京官,地方上的官员与势力有心隔绝,你同样无法为地方百姓做主。” 于谦闻言愣住了,他只想到做官就有了权力,有了权力才能为更多人做主。 可像於琛说的,地方势力有心隔绝之下,即便是有再大的权力也无能为力。 “而且,人心是永远不会满足的,当年太祖皇帝为肃清朝政,杀的是一拨接著一拨,可结果呢?大明官员都恪尽职守了吗?可都公正廉洁,秉公执法? 你能做到太祖皇帝那个份上?还是能做的比他更好?” 于谦一时间哑口无言。 “今日杭州知府虞谦还算是好的,他还有追求,想往上挪,顾及甚多,做的不算太过分,而大明的一些偏远之地,官匪勾结,官商勾结成风,百姓水深火热,而朝廷因山高水远,也不知道谁是忠臣,谁是奸臣,你之后做了官,又该怎么做? 就算你真的有心,光靠你一个人就想兼顾整个大明,绝对活不久,不是被累死,就是被害死。” 於琛的话说的很直白,尚且年幼的于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脑中思绪翻腾。 “於大哥跟我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让我什么都不做?” 於琛摇摇头:“非也非也。”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选择另一条道路。” “谦哥儿且想一想,在春秋时期,物资匱乏,不说普通百姓,就连贵族掌握的资源都极其有限,肉都不能乱吃, 而隨著时间推移,到如今的大明朝,权贵固然变得更加铺张浪费许多,但百姓们的生活也已经比之那时翻天覆地,他们辛勤劳动,便基本能养活家人,甚至过年过节时,还能吃一些丰盛的肉食犒劳自己。” 《礼记·王制》就有规定:“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于谦很轻易便能理解。 虽然现在牛羊也十分重要,但对於王公贵族来说,早已不是什么紧俏货。 甚至就连百姓们,也能在谁家牛羊因伤或老死之后(病死不行),向官府报备,牛皮、牛筋、牛角必须上交官府,用於製作兵器(如弓弦、鎧甲)或农具。 而牛肉若经官府批准便可食用,但需由官方统一处理。 这两者的不同,于谦自然是明白的。 “这两个时期的显著变化,是因为大明比之春秋时期工业和农业都得到了提升,生產力提高,便是社会最底层的百姓,生活水平也已经提升了数倍。”於琛缓缓说道。 第72章 带著于谦回金陵 于谦皱起了眉,於琛说到这里他就有些听不懂了。 自春秋时期到大明朝,確实如於琛所说工业、农业的水平都提升了许多,可那经过了多少年? 於琛不会想让他把这近两千年发生的事,在有生之年復刻一次吧? “於大哥到底是什么意思?”于谦小小的脸皱成一团,他第一次有了跟不上他人思维的情况。 “时代的变迁,社会的发展並不是只有文章策论和做官,数算之道,工业、农业都很重要, 方才你问我是不是想让你跟我去金陵钻研数算之道,是,但不光是数算之道,工匠之道、商业之道、农业之道,同样值得钻研。” “可是,”于谦看著於琛,问道:“於大哥你方才说,仅凭一人之力,极其有限,便是为官也只能顾及眼前,如何又能兼顾如此多的事情?” 於琛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因为我知道该怎做。” 于谦震撼! 在他听来,於琛这话说的太大了! 一个人的精力和时间都是有限的,哪里可能做到將这许多大道同时兼顾? 但不知为何,于谦看著於琛满是自信的笑脸,竟觉得於琛或许真能做到。 因为於琛对他说的这些话,是从来都没人跟他说过的。 於琛看待问题的目光,对整个社会的剖析,也是于谦从来没听说过的。 在遇见於琛之前,他从没想过拿大明与两千年前的春秋时期对比。 虽然听起来很不切实际,但于谦觉得於琛所说的理论是正確的,只是他的眼光太过超前了。 “要说如何做官,我不如那些文人大夫,但我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大明变得更好。”於琛说道。 “但是光靠我一个人知道该如何做还不够,所以要找一些人来做帮手,谦哥儿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於琛说著,向面前的于谦伸出手。 于谦在犹豫,今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对他衝击力太大,儘管他对於琛有著一种莫名的亲切与信任,但於琛所说的终究太过空泛。 於琛说他能让大明变的更好,但具体又该怎么做? 而且……真的有人能同时通晓数算、商业、农业、工业之道? 甚至於琛还得在已经发展至今日的大明的基础上,將这些方方面面之事推向更高峰,只是通晓便远远不够…… 於琛並不著急,他知道于谦正在思考,只静静的等待。 思虑良久, 于谦抬头看向於琛,对方脸上自信的笑容仿佛同样能给他信心。 他伸出手掌,盖在了於琛的大手上面…… 推开书房的门,黄成正立在门外等待。 自知府衙门一事,黄成便不管於琛如何说,都要始终跟在他的身边,以防於琛再次牵扯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结束了?”黄成问向於琛,目光却看向於琛身后的于谦。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於琛要找的竟是一个八岁的孩童。 只是一个祖上曾做过官的小孩子,大明不知凡几,眼前此童又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於琛笑著点头,“在走之前,我们还得先去趟知府衙门。” 于谦答应跟於琛前去金陵,但他问了於琛一个问题。 曹世璘因当街斗殴伤人被关入监牢,刑期最多只是三年,经曹瑛运作,可能还要更快,若曹世璘刑满释放之后继续作恶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於琛回答不了,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因为这里是大明,社会法律还主要依附道德层面,尤其是地方上,没有道德,法律的监管性简直形同虚设。 於琛想了想,便只能將曹世璘一起带去金陵看管。 当著于谦的面,於琛做不到让黄成一刀把曹世璘砍了了事。 留下于谦与家人告別,於琛与黄成再次赶到了知府衙门。 见到於琛去而復返,虞谦心慌意乱的向其询问来意,得知只是过来带走曹世璘,他才鬆了口气。 只要不是来找他的麻烦就行,胳膊拧不过大腿,於琛要带走曹世璘他也拦不住。 虞谦亲自带著二人前往监牢,曹世璘见於琛与黄成追到牢內,还以为他们是来杀人灭口,当即涕泪横流,跪地大声求饶。 “特使饶命,特使饶命啊!我再也不敢做坏事了,不要杀我,我爹年年给官府捐纳,知府大人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特使大人你饶我一命,我让我爹给你钱,我给你当牛做马……” 於琛被他吵的扣了扣耳朵,“闭嘴,谁说我是来杀你的?” 曹世璘愣住:“你们不是来杀我的?那还找我做什么?” 於琛一笑,“带你去见皇帝。” 一句话,令曹世璘如坠冰窟。 又听见於琛说道:“在此之前,得先给你些教训,长长记性。” 於琛说完,虞谦命人打开监牢,黄成走了进去…… 带著已经变成猪头的曹世璘离开知府衙门,再次来到於府。 於家眾人已经在门外等候。 有黄成锦衣卫和於琛特使的身份,加上于谦是自愿跟於琛离开,於家並未出言阻挠,只是满目担忧的送別几人。 于谦登上马车,见到坐在里面的於琛,以及蹲在一角鼻青脸肿,双手抱头的曹世璘。 于谦…… 黄成扬鞭,马车便朝著应天府的方向缓缓行驶。 几日之后,於琛四人再次回到应天府。 于谦与曹世璘是第一次来到金陵,对金陵城中远超杭州的繁华景象挪不开眼,趴在车窗往外四处张望。 “此处便是金陵……”于谦吶吶自语。 曹世璘这个在杭州府天不怕地不怕的恶少,此时眼中也流露出了瑟缩之色。 將於琛安全送回朱雀街,黄成此次任务便是完成了,跟於琛告辞一声,驾著马车离开。 看了看站在身旁颇为不自在的二人,於琛上前敲了敲门。 几息过后,院门被打开,里面的青锁面上瞬间掛满了惊喜。 “公子,你终於回来了!”说著,上前接过於琛背著的包袱。 “叫琛哥……”於琛再一次纠正。 隨后於琛给青锁介绍于谦,“他暂时要住在这里,青锁你去收拾出间屋子来。” 青锁乖巧的点点头,看向猪头般的曹世璘: “那他呢?” “他睡马厩。” 第73章 朱高炽的试探,于谦是什么人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虽然这话多少有失偏颇,但此刻的於琛是认同的。 到家之后,青锁做饭、烧水、饭后又为他捏肩捶背洗脚。 吃饱了肚子的於琛靠在椅子上,舒服的直哼哼,旅途的劳累,早在青锁无微不至的服侍中消散。 “青锁啊,你说你这么贤惠能干,以后你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办呢?” 青锁一边为於琛擦著脚上的水渍,一边抬头笑道,“那我就伺候公子一辈子。” 於琛站起身,摇了摇头:“那怎么行,那你就成老姑娘了,就嫁不出去咯。” 青锁没有接话,端起水盆走了出去。 於琛转头看向旁边的于谦曹世璘二人。 他给曹世璘立的规矩是,不准上桌吃饭,每天要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家中一切杂务,都要替青锁办妥,哪一点做不到,就要吃於琛的飞踢。 而对于谦的要求,就很简单了。 好好吃饭长身体。 现在已经成功把于谦忽悠过来了,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已经与仕途无缘,剩下的就是好好活著就行。 他这些时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避免于谦重蹈覆辙。 至于于谦能不能帮於琛將大明发扬光大,隨缘吧…… 地球又不是少了于谦就转不了。 伸了个懒腰,於琛拉著于谦的手带他去休息。 于谦再如何出眾,此时也只是个八岁的孩童,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是要给予更多的照顾。 鼻青脸肿的曹世璘则是默默的开始动手收拾家务。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做这些杂活,心中一百个不情愿,但不做不行,因为於琛真的会不给他饭吃…… 另一边, 皇宫內,华盖殿。 黄成正在向朱棣和朱高炽父子两个匯报杭州之行的一切,事无巨细,全都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朱棣挥手让他退下。 “你如何看?”朱棣问朱高炽。 朱高炽想了想,说道:“於琛之前所说的是,他要寻找之人,日后会在数算之道上造诣甚大,但据黄成所报,这个于谦並不像是精通数算之道, 况且他们两个都姓於,我觉得……这个于谦更可能跟於琛有直接的关联。” “他的祖宗?”朱棣沉思著点头。 “既然能清楚的知道此人姓名与籍贯住址,多半是在史书上留名之人,看於琛对他颇为重视,留的应当是贤名。” “这小子……还是有话没跟咱说啊,”朱棣语气中已经有些不满。 朱高炽听出了朱棣的不满,连忙为小伙伴打掩护。 “父皇,於琛给大明带来高產作物,为我与母后规避死亡,做的已经够多了,人非圣贤,哪能没点私心? 也有可能是六百年后於琛的家中有族谱,按图索驥找到了这个于谦,如今寻到此人,只是想庇护一二。” 朱棣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到底我是你爹他是你爹?你不想做这个皇帝我可以去找老二。” “你是我爹,你是我爹,孩儿知道父皇都是为了大明,改日我便亲自去探探这个于谦的虚实。”朱高炽很识趣的改口。 朱棣无奈的摇头,心中嘆气。 这於琛到底有什么好的,这一个个都被他弄的奇奇怪怪。 自从確认了於琛的穿越者身份,朱棣便让朱婉蓉停下对於琛的试探,却不知这丫头吃错了什么药,吵著闹著要去找於琛,还说在宫中太没意思了,於琛比较有意思。 现在连朱高炽这个太子,都敢明目张胆的当著他的面为於琛说好话。 难不成他朱家要改姓於? …… 一夜休息过后,於琛已经是精神饱满。 在院中做了一番活动之后叫醒了于谦。 来到马厩,曹世璘还睡的昏天黑地,身上有不少被蚊虫叮咬的疙瘩。 於琛一点也不客气,上去一脚把他踢了醒,“起来干活了。” 曹世璘睁开眼,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之前的一切都不是梦,顿时欲哭无泪。 但这廝倒也算能屈能伸,硬是覥著脸朝於琛恭维道:“琛哥好脚,强劲有力!” 於琛嘴角抽搐,心中暗道这廝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回到应天府,於琛理应去向朱棣匯报一番,不过朱棣要上早朝,他只能等午后再进宫。 然而眾人正在吃午饭,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蹲在一角的小板凳上吃饭的曹世璘快步去打开院门,看到外面站著个丰腴的胖子。 他上下打量了下对方,“你谁啊?” 朱高炽知道眼前这个鼻青脸肿的叫曹世璘,是杭州钱塘县富商的儿子,不是好鸟,便不理他只管往里进。 曹世璘一看这还了得? 他怕於琛可不怕这胖子。 虽然这胖子穿的也是綾罗绸缎,可於琛是谁?锦衣卫僉事都得给他做保鏢! 在他看来,於琛能使唤得动锦衣卫,已经是通天一般的人物了。 你来头再大还能大的过於琛? 他双手一横,挡在朱高炽面前,面色倨傲,颇有恶管家刁难人的风范。 “於府也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朱高炽有些发愣,这人一直都这么勇敢吗? 便是朱棣的贴身侍从太监马云也不敢这么跟他说话,这恶少长了几个脑袋? 於琛此时走了出来,朱高炽便朝他道: “於琛,这是你养的恶犬?倒是看门的好手。” 曹世璘正欲大怒,却听到於琛说道: “太子殿下勿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下次他再对你无礼,只管给他一脚,他欢喜的很。” 曹世璘听到这话嚇得魂都飞了!眼珠子瞪的快要掉出来! 这胖子是太子?! 於琛在他心中是通天般的人物,可太子……除了皇帝之外,真的是大明的天啊! 根本来不及多想,本能驱使著他乾脆利落的朝朱高炽跪下。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草民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衝撞了太子,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朱高炽果真给了他一脚,欺软怕硬,什么东西。 曹世璘挨了一脚,再次赞道:“太子殿下好脚,迅猛有力!” 朱高炽看向於琛,“他有毛病?” 於琛笑了起来,將朱高炽迎进內院。 曹世璘摸了摸额头的冷汗,他再一次庆幸於琛不是滥杀之人。 他看的出,太子与於琛两人关係匪浅,像这样的大人物,杀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朱高炽来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看看于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74章 于谦之才,可为肱骨之臣 来到屋內,朱高炽便看到了正在抱著碗嗦面的于谦。 “见过太子殿下,”青锁率先朝朱高炽行了一礼。 朱高炽在此处见到青锁,颇为惊讶。 先前於琛帮著青锁出宫他是知道的,可却不知青锁跑到了於琛这里,顿觉两人之间有点猫腻。 你小子,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朱高炽揶揄的看了於琛一眼,后者撇了撇嘴,他可没做亏心事。 于谦得知眼前这个大腹便便之人是太子,也忙起身朝朱高炽行礼。 “草民于谦,见过太子殿下。” 于谦虽然只有八岁,礼数却很周到。 “不必多礼,”朱高炽摆了摆手,隨后问了于谦一些问题。 于谦自是从容对答,这份气魄让朱高炽感到意外。 一个八岁的孩子,见到他这个太子竟然能不受丝毫影响的与他从容交流! 这小傢伙还真有点说法。 看了一眼於琛,朱高炽再次问了于谦一些数算与经义上的问题。 数算马马虎虎,只能算是平常,可一谈起经史子集,于谦便滔滔不绝起来。 於琛心中嘆了口气,露馅了啊。 朱高炽听著小小的于谦,讲著自己在书籍中理解的道理,双眼放光。 这小傢伙,栋樑之材啊! 刚才那些问题,若问的是於琛,他绝对答不出来。 或许从六百年后来到大明的於琛懂得不少道理,但面对专业经史知识,要引经据典,於琛就成睁眼瞎了。 可眼前这个只有八岁的孩童,却能对他的问题一一作答,说出自己的理解。 儘管一些作答的角度,在朱高炽看来还略显稚嫩,但却未偏离主旨。 朱高炽敢肯定,只要將这个于谦细心培养,日后定然会成为大明的肱骨之臣! “好!好!好!”朱高炽抚掌讚嘆。 隨后他拉著於琛来到后院,“你跟我说实话,这个于谦到底是什么人?” 於琛乾笑两声,“你说什么呢,我之前不是跟陛下说过了。”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轻鬆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若不是我今日亲自过来看,还真信了你的鬼话,这小傢伙熟读经史子集,深諳圣人之道,明明是做文臣的好料子,你便要拉著他研究数算,这不是暴殄天物?”朱高炽说道。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於琛装傻,“他就是个小孩子,喜欢读点书罢了,哪有你说的那般离谱。” 朱高炽指了指他,“行,等你到了我父皇面前也这般说,看他信不信你。” “我这就去跟他匯报,”朱高炽说著,就要往外走。 於琛连忙將他拉住,“你看你,又急, 实话跟你说,这个于谦其实是我祖宗,歷史上確实留了名字,不过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一个兵部小郎中,我如今得了陛下恩宠,自然希望惠及祖上,这不算什么大事吧?” 于谦虽然在大明朝初期极为重要,但仕途之路並不顺畅,因性格直率,与上司同僚的关係都不怎么样。 永乐年间中进士被授御史之职,宣德年间汉王造反,于谦痛斥朱高煦不该目无王法,受朱瞻基赏识被任命江西巡案,后又升为兵部侍郎。 到了这个位置,再想往上挪就费力了,又因为于谦性格清廉刚直的原因,人际关係差强人意,多年未曾晋升。 到了正统年间,宦官王振当权,于谦因长期未晋升的原因,举荐他人补缺,被通政使李锡诬告“怀恨推举”。 王振便藉此机会將于谦下狱,判处死刑,但于谦在宣德年间为民做了许多实事,贤名在外,因此百姓联名上书、加上藩王求情,这才免於一死,降职为大理寺少卿,之后復任巡抚。 英宗朱祁镇与王振决意御驾亲征之时,于谦与当时的兵部尚书鄺埜极力劝諫,但未果,最终朱祁镇被也先捉了去。 瓦剌派兵围困北京城,朝廷危急,对於如何对待瓦剌朝臣意见左右不一,于谦便站出来强势主导朝局。 因鄺埜在土木堡遇难,于谦升为兵部尚书,总督军务,亲自於九门督战,最终击退敌军。 只是当英宗以夺门之变復辟之后,石亨、徐有贞等人诬陷于谦“谋立外藩”,將其下狱,最终含冤而死,成为皇权斗爭的牺牲品。 要说于谦做错了什么事,於琛不觉得,他只是尽到了自己臣子的职责,保卫大明。 至於站队英宗与景泰帝更是无稽之谈,英宗的所作所为于谦都看在眼里,如何不知朱祁镇不是个合格的皇帝,自然没有帮他復辟的必要。 而夺门之变事发突然,且早有预谋,太过迅速,于谦来不及反应,朱祁鈺便成了阶下囚,大势已去。 如果必须给于谦安个罪名,只能说他能力太过出眾,性格太过刚直,他不依附派系,不参与爭斗,这样的人在官场上往往都是没好结果的。 至於有人说大明朝后面的文官把持朝政,皆是因为于谦在正统年间为文官集团爭夺了话语权,则更是笑谈。 若不是于谦力排眾议拒绝打开北京城门,调集兵力死守北京城,大明朝或將成为另一个宋朝而南迁。 文官的崛起不是因为于谦爭夺话语权,兵部尚书的官职一直都在,不见其他人能做到这一步。 而是因为朱祁镇御驾亲征土木堡全军覆没,將大明朝主要武將力量全部葬送,有名有姓死在土木堡的武將有66人,包括2位公爵、3位侯爵、6位伯爵,中低级武官更多。 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泰寧侯陈瀛、西寧侯宋瑛、武进伯朱冕、恭顺侯吴克忠、駙马都尉井源等人全部战死。 开国功臣之后,与靖难功臣集团几乎被全歼。 武將不同於文官,要想上位,是需要依靠军功的,没有军功便没有话语权,大批武將战死造成了权力的真空。 虽然土木堡死的文官亦不在少数,包括当时的户部尚书、兵部尚书、翰林院与监察御史等大批官员,多达52人。 但文官天然要比武將更容易获得话语权,大批武將缺失的权力真空便被文官迅速补上,自此之后,文强武弱就成了大明朝的主要局面,占据票擬权,主导文官的內阁更成了重中之重。 以于谦的性格,其实更適合学术研究,数字不会骗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而不是投身於变幻无常的权力斗爭中去,在权力交接时被政治倾轧。 所以於琛才会想办法避免于谦再次踏上仕途之路,一起去钦天监看星星不香吗? 第75章 朱高煦对於琛的好奇 朱高炽皱眉,思索片刻。 兵部郎中这五品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像缺于谦一个也没什么。 但他总觉得这个于谦不会只是个兵部郎中,可能对大明朝极为重要…… “这事我不管了,到时你去跟父皇说,父皇没意见就行。”朱高炽妥协了。 大明如今已经有了於琛,便是少一个于谦,应当也不打紧,毕竟於琛来自六百年后,战略性极为重要。 於琛闻言嘖了一声。 朱棣可没朱高炽这么好说话啊! 这种事都是屁股决定脑袋,朱棣一心想的都是大明,为了大明都能捨弃最疼爱的朱高煦立朱高炽为太子…… 且朱棣经歷诸多无常世事,眼光何其毒辣!难保不会再一次察觉到于谦的可塑性上限极高。 前世便是朱棣发觉到于谦的忠直与才能,特意叮嘱朱高炽与朱瞻基二人可重用于谦。 但朱高炽愿意妥协,对於琛已经是好事,只能回了一句,“行吧。” “中午做的豆腐臊子麵,来点?”於琛向朱高炽问道。 朱高炽立马咧开嘴笑了起来,自他被控制饮食之后,一直都没吃饱过,且饿得很快。 虽然瘦了不少,但减肥也要適度不是? 没的说,两人欢欢喜喜的又回到前堂,於琛让青锁又煮了两碗面,朱高炽一点没剩全吃下肚。 “行了,我今天过来主要是带你去钦天监对接,你们两个跟我走吧。”朱高炽放下碗说道。 於琛想要推行数算,钦天监算是靠的近的朝廷部门,如今于谦也带回来了,该办正事了。 三人一同出了门,上了马车来到皇宫,在前往钦天监的路上,碰到了朱高煦哥俩。 “太子这是要去做什么?”朱高煦上前打招呼,目光却在於琛与于谦身上。 於琛他是知道的,帖木儿国的丞相,来到大明之后,不知因何选择留下,且据他观察,这个於琛跟皇帝太子走的很近,甚至与徐家关係也很曖昧,对此他很是好奇。 能同时被皇帝与太子看重,此於琛必定有过人之处,只是朱高煦一直没机会与於琛接触,结交一番。 今日再次看到朱高炽与於琛走在一起,朱高煦便顺便上前打听一番。 至於跟在两人身边的于谦,朱高煦並不在意,在他眼里对方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去钦天监,”朱高炽言简意賅。 “正好,我俩也要去钦天监,那便一起罢,”朱高煦说道。 朱高燧有些疑惑,他俩啥时候要去钦天监了? 不过看到朱高煦朝他使眼色,也点头称是。 朱高炽没有拒绝,几人一起前往钦天监。 路上朱高煦不时的朝於琛搭话,想要摸一摸於琛的底细,看看此人为何能与皇帝和太子走的这般近。 对朱高煦这个人,於琛倒也没有太多反感,虽然他在宣德年间造反,但並未造成太多的战乱与伤亡。 身为皇子,有野心是正常的,尤其是朱高煦个人能力不俗,朱棣又一直给他画大饼,把他的胃口吊的老高。 等到朱棣和朱高炽都死后,朱高煦不服朱瞻基这个小辈也很正常,毕竟在朱高煦眼中,朱瞻基一直都是一个乳臭未乾的黄毛小子。 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著朱高煦的话,几人很快来到钦天监。 钦天监监正何云野亲自出面见礼,询问朱高炽几人的来意。 太子朱高炽、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三人一同前来,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朱高炽告知他来意,陛下有心推行“汉数”钦天监须得配合於琛进行相关数算的研究。 包括钦天监的相关典籍,於琛与于谦两人也可以自行翻阅查看,钦天监有为二人解惑的职责。 “既是陛下之命,下官自当遵从,”何云野老老实实的拱手回话,目光却在打量於琛时露出些许的轻蔑。 於琛无官无职,只不过是得了皇帝宠幸的一个幸运儿罢了,何德何能让钦天监为其效力? 钦天监虽不是朝廷主要机构,监正和监副分別是正五品和正六品,但好歹也算朝廷大员,如何能对一介白身的於琛卑躬屈膝? 何云野当即叫来了监副刘哲,让他配合於琛进行数算推行工作。 “不急,我们想先看看钦天监的相关书籍,”於琛说道。 要想推行发扬数算,就得知道目前钦天监这些人的数学水平处於什么位置,若是侧重明显不同,他还不如去找一批擅长数算的人自己搞。 虽然明朝没有主攻数算的政府机构,但民间却一直都不缺钻研数学的人才。 如程大位、柯尚迁、王文素等人,都在数学方面有极深的造诣。 程大位著有《算法统宗》,系统整理了珠算口诀,確立“归除开平方”等复杂运算规则,首次將珠算定位法標准化即“十二字诀。” 柯尚迁同样著有《数学通轨》,编订“九归总歌法语”等口诀,简化珠算操作流程,提出的“撞归法”“还原法”等算法,解决传统筹算向珠算过渡的技术难题,其著作面世之后,也成为朝鲜、日本珠算的教材可见其意义深远。 而王文素则更是重量级,耗时30年完成《算学宝鑑》,首次提出“导数”概念,比牛顿早了足足140年! 除此之外,还用“开方本源图”解九次方程,此方法远超同时期欧洲数学家,且批判性的整理了宋元数学成果,纠正前人谬误,补全失传算法,被誉为“明代数学中兴之冠。” 明朝中后期的数学知识发展,在前朝几代的基础上得到了总结和创新,虽然不及宋元时期的主导地位那般发展迅速,但依旧遥遥领先於世界各国! 可惜的是自满清入关,极力打压汉人文化,又施行闭关锁国政策,导致前朝歷代的汉人璀璨文化被悉数湮灭,在最为重要的三百年间,將中原王朝从世界第一拉到了几乎垫底的位置。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虽然程大位、柯尚迁、王文素等人都是明朝中后期出现的人物,但这也代表在明朝民间的商人和隱士之间,数学同样一直在不停的发展。 於琛若是有心,一定能招募到像样的数学人才。 第76章 科普日食,眾人震惊 刘哲不像何云野那般孤高,很是细心的为於琛几人找来了部分钦天监的相关书籍。 於琛隨手拿起一本,打开翻阅,看了一会儿又换了一本。 于谦也是有样学样,不过比於琛要认真的多,拿起一本书细细揣摩,似乎是在理解其中的天文历法知识。 大概將这些书扫了一遍,於琛了解了钦天监大概该处於什么样的定位。 钦天监內確实有一些关於数算的书籍,但更大部分是专业计算历法的,比如该如何计算节气、农时等等,甚至已经有了基本可以套用的公式。 而完全属於数算类目的书籍比较少一些,也並非是高深的数算法则,偶尔会出现方程式的运用。 值得一提的是,於琛看了一些书中內容,其中有许多玄学之论,通过星变解读国运,把彗星、流星雨、陨石、日食月食等现象记录並解读为“天象示警。” 比如將日食看做君王失德,彗星的出现则是象徵著兵灾之祸,需要通过修德、改元等方式禳灾。 应该说,这才是钦天监的主要工作內容,与於琛想像的在数算上颇为精通不是一回事。 在钦天监这里,数算只是辅助工具,只占了一小部分,用来计算节气历法和天时,更多的是要观测天象,解读天象產生与现实的对应,大部分时间也起到一个天气预报的作用。 於琛来自六百年后,也是个无神论者,对这些书中內容不太感冒。 虽然描述的玄而又玄,但日食与彗星不过都是天体运动的正常现象而已,预示君王失德以及灾兵之祸就有些夸大了。 都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宇宙的无穷奥秘,与万事万物究竟是如何纠缠,没人能说的清楚,却真实存在。 但一方人类如何在土地上生存演变,与天体运动之间的联繫显然是不能直接掛鉤的。 刘哲看到於琛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有些对书中內容感到好笑,只是当著眾人的面不好表现的太明显。 他心中有些不悦,不动声色问道: “於公子何故发笑?” 於琛放下手中书本,收起笑意,摆了摆手: “没什么,书中內容妙趣横生,我看的有趣。” 刘哲不信他这番说辞,只是微微頷首,並未多说什么。 於琛拍了拍于谦的肩膀,“看的如何了?” 于谦抬起头,道:“星象之道,也是琛哥你说的大道中的其一吗?我只窥得一角,觉玄妙莫测。” 於琛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知识体系就是这样,一旦形成自圆其说的理论,便能轻易在后来者学习之时轻易的將思想概念灌输。 只有当文明再度得到进步,对一种现象的解读有了精进,先前的知识体系才会更改。 如同地平、浑天说、盖天说一般,虽然是错的,但人们因眼界的局限性,以及被灌输错误的知识与思想,便会深深陷入其中。 于谦初看这些天文历法书籍,对其中所描述的现象並不理解,便会奉为真理。 这可不行,自家老祖宗可得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些谬论可学不得。 “於公子,你若是有何高见,不妨说出来,探討一番。” 於琛接连的微表情终於让刘哲忍不住了,出口质问於琛。 朱高炽闻言顺著点点头,与刘哲不同的是,他真的相信於琛会有高论。 朱高煦和朱高燧哥俩也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看了过来。 “高见谈不上,只是我个人的一些看法。”於琛轻笑说道。 “某洗耳恭听,”刘哲拱手面色认真道。 於琛点点头,只当是藉机会给于谦科普了。 “还请取来纸笔。” 刘哲將纸笔备好,於琛便提笔画了起来。 不多时,便画出太阳、月亮、地球的大概星图模板。 “在我的构想中,这个大的是太阳,小的是月亮,这个则是我们所生存的星体,名为地球。” 於琛一开口,便將在场眾人惊的合不拢嘴! 在这个连七大洲都没认全的时代,说什么地球月亮实在是耸人听闻! “等等,你是说……我们就住在这个小球上?”朱高炽指著地球惊讶问道。 “別打岔,我只是画的小,不代表他就真小。” 於琛继续说道:“太阳是相对主体,地球围绕著太阳不停做圆周运动,但这个圆並非正圆而是椭圆,转过一圈便是一年时间过去,而月亮则是以地球做主体,不停的做圆周运动。” “所谓日食,便是这三者位於一条直线,”说著,於琛再次画了起来,將日食的原理图画了出来,“月球挡在地球与太阳中间,隔绝了阳光……” 朱高煦看著於琛笔下的画纸,眼皮直跳,与朱高燧对视一眼。 这是哪来的神棍,竟敢放如此厥词,妖言惑眾! 但当他看向朱高炽时,却愣住了。 只因他看到朱高炽皱著眉,听的极其认真,时不时还会点头附和。 你附和个鸟!你听得懂吗? “这画上月球远不及地球与太阳大小,如何能挡住全部日光?”朱高炽发出了疑问。 刘哲也跟著点头,面上神色虽有质疑,但更多的是求知。 朱高煦:…… “问得好,”於琛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月球体积较小,当然不能遮挡全部日光,所谓日食,分为日全食与日偏食,举个例子,当我们在应天府看到整个太阳被全部遮挡的日全食,而在遥远的国度,如帖木儿国、奥斯曼国、以及之前克拉维霍所在的卡斯蒂利亚国,便只能看到日偏食,反过来也是一样。” 刘哲顿时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目前现存的天文典籍中,的確记载著不同的日食形状,如《尚书》《诗经》《春秋》都曾有过不同的日食记载。 於琛这个说法,真的对应上了! “那,那流星划破天际又该作何解释?”刘哲的声音出现不自觉的发颤。 於琛挠挠头,这个理论就很复杂了,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牵扯到星云引力等等。 靠他的知识储备量,是绝对解释不清的。 第77章 既然如此,恩师在上! “这个……”於琛想著,再度作画。 “在宇宙中不仅只是太阳、月亮、地球,还有许许多多的星体,我给他们取名为行星与彗星,夜晚时我们看到的漫天繁星便是,多到数之不尽, 一些星体会互相发生碰撞从而破裂,陨石碎片飞速划过天空,因高速升温而出现发光发热现象,这便是流星了,有时会有陨石碎片降落大地,这便说明天空中的星体是有实物的……” 此话一出,眾人齐齐失声! 因为史书中真有天降陨石的记载,且有的还被拿去做了神兵利器。 据《越绝书》记载,越王勾践的五把名剑(湛卢、纯钧、胜邪、巨闕、鱼肠),便是铸剑师欧冶子使用陨铁製成! “这,这……”刘哲怔怔无言,面上满是震惊之色! 不光是他,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以及于谦几人同样目瞪口呆! 刘哲拱手,態度十分恭敬的问道: “敢问於公子,天象阴晴雨雪如何作解?” 於琛回道:“你可曾烧过水?” 刘哲点头。 “水沸腾之后,会有水汽上升,遇到物体,会再次凝结为水珠,这便是下雨的原理, 路上的水洼隨著烈日的炙烤,会逐渐蒸发消失,只不过盖子换成了天空,当江河湖泊的水分不停蒸发,水汽在天空匯聚,变成了云朵,聚集到一定数量,或受到其他影响便会落下, 下雪则是因为冬天天气冷,雨水凝结成雪,落到地面之后,待天气暖和,便又化成水。” 古代对於雨雪这等自然现象的主流观点,是以为降雨乃阴阳二气相互作用的结果,如《黄帝內经》所提“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明朝也继承了这个说法,將雨雪归因於“天地之气交”。 而在这个说法之內,依然带著玄学之论,比如將异常天气,旱灾、涝灾视为天谴,需通过祈雨、修德平息天怒。 洪武年间刘伯温就曾因乾旱而祈雨。 此时人们对於雨雪等自然现象有了一定的意识理解,但本质仍属於朴素的唯物主义范畴,缺乏现代科学理论支撑。 於琛所说的烧水现象几人都见过,所以很好理解,只是他们从没想过,雨雪之理论竟会如此简单,竟和烧开水一样! “不对!”朱高煦竟敏锐的发现了盲点。 “你说云乃是江河湖泊蒸发的水汽所匯聚,之后又会成雨落下,可为何有时一地乾旱,天上明明有云却不下雨?” 眾人齐齐点头,再度紧紧盯著於琛,等他解释。 於琛笑著说道:“汉王殿下所说的天上有云,指的可是阴天? 我刚才说天上雨云只有匯聚到了一定程度才会下雨,便是阴天乌云蔽日那般,已经到积无可积的地步,还有就是受其他事物的影响,如雷电过后,也会下雨, 至於汉王殿下所说的天上有云,多半是晴天或多云天气时雨云不多,无法自然降落, 这多半是因为不同的风向,导致部分地区雨云较少,远达不到降雨的標准, 当然如果能给这些雨云一定的影响,也能达到降雨的目的,比如……如果有人能一炮打到天上去,雨云受到刺激,便会化雨落下,只是不如阴天乌云蔽日那般雨下的多。” 这一番惊天之言再次將眾人惊的目瞪口呆! 原来天气乾旱竟是如此吗? 原来不是天谴? 细想之下,於琛说的都很合理,最浅显易懂的一点便是,天阴多半便会下雨,晴天无云,哪里来的雨可下? 几人都皱著眉,独自沉思。 唯独朱高炽没有太过深究,因为他知道於琛说的都是对的,只需要被动学习接受即可,不会像刘哲那般在心中论证。 於琛知道这一番话对他们的衝击有些大,笑著说道:“诸位不必多想,这些都是我的个人猜测,只当是我们的约定閒谈。” “不!不!”刘哲猛然抬手打断,他面色激动道,“於公子所言,真是字字珠璣!想我在钦天监任职多年,一直浑浑噩噩,直到今日方才得见大道! 於公子如若不弃,某愿拜於公子为师,若於公子能將大道传授,某便別无所求,愿为於公子鞍前马后!” 说著,刘哲竟当场跪下,庄重向於琛行了个拜师之礼! 於琛一头黑线。 兄弟你要不恢復一下刚开始桀驁不驯的样子呢? 你噗通一声跪下来,我一点准备也没有啊! “莫非於公子嫌弃刘某愚笨,不愿传授大道?” 见於琛迟迟不出声,刘哲焦急询问。 “这……倒也不是……” “既然如此,恩师在上,受刘某一拜!” …… 朱高煦摸著下巴,心中琢磨著他到底睡没睡醒。 怎么自从碰见於琛和朱高炽之后,一切都变得如此诡异起来? 於琛只用了几幅画,就重新定义了日食与流星的意义,不是天象示警而是天体运动,还有旱灾涝灾,也非天谴。 刘哲一个正六品的钦天监监副,竟对於琛这个平头百姓纳头便拜,还求著人家收他为徒…… 朱高煦往胳膊上掐了一下,疼啊,不是做梦。 朱高燧与朱高煦心中所想差不多,从没经歷过如此咄咄怪事。 于谦望著於琛,眼中露出崇拜的目光。 方才他初看钦天监典籍,觉得玄妙莫测,但听了於琛的讲解之后,便觉得更有道理。 於大哥真厉害,他没骗人,他真的通晓诸多大道!连古书典籍都没他懂得多! 连朝廷的六品监副都对他心服口服! 朱高炽看著眼前的一幕同样反应不过来,这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他带著於琛来钦天监,是为推行数算,为何突然讲解了一番天文知识,刘哲便成了於琛的马前卒? 刘哲配合的也太彻底了! 於琛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刘哲不由分说给他框框磕了两个头,这徒弟他不认也得认了。 记得古代人们收徒会给拜师礼,他身无长物,也没啥好给的…… 嘶……要不找朱棣要来几块玻璃,做个天文望远镜送给刘哲? 於琛暗自点头,觉得应该可行。 第78章 叫板朱棣 从钦天监离开,朱高炽派人送于谦回朱雀街,於琛得跟他一起去见朱棣。 朱高煦哥俩本想继续跟著去华盖殿,朱棣却没让他们进去。 “二哥……你有没有觉得,皇帝跟太子越来越古怪了。”朱高燧一边走一边说道。 朱高煦点了点头,他也早就感觉到了。 似乎就是最近这几个月的事,皇帝跟他的联络少了许多,而太子朱高炽对他的態度比以前也温和了不少,像是在有意让著他。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在於琛来到大明之后开始的,必然与於琛有著不可分割的联繫。 加上今日在钦天监的所见所闻,二人对於琛的好奇进一步加深。 朱高炽的態度变化他们可以不在乎,但朱棣也对他们逐渐疏离,这可不是好事啊…… “我记得前阵子余琛从皇城东郊搬走了,似是搬到了朱雀街,徐家还曾请他赴宴……”朱高煦自语道。 朱高燧咋舌,“这傢伙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都围著他转?” “事出必定有因,日后须得对这於琛留意一些,”朱高煦得出最终结论。 …… 华盖殿內, 於琛见到了阔別多日的朱棣。 於琛行礼拜见,朱棣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这番有些赌气的態度,让於琛摸不著头脑,看向朱高炽。 朱高炽上前拱手道:“父皇,於琛说了,于谦確实是他祖宗,曾任职兵部郎中,如今只是不想再让于谦踏上仕途,故而寻他一同推行数算。” 於琛顿时明白了。 朱棣这心眼子真多啊,察觉到一点不对就开始甩脸色,怎么不想想大明的土豆玉米,以及工部的新型製盐术是怎么来的? 他好歹也是大明的大功臣,至於这般吹毛求疵? 朱棣听后,再度嫌弃的瞥了朱高炽一眼,隨后看向於琛。 “因何不想再让于谦走仕途?若是顺风顺水你必然不会加以阻拦,也就是说……于谦的结局不是很好,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怎么没听你说过?” 到底薑还是老的辣,朱棣一眼便看出关键所在。 兵部郎中大小也是个正五品的官职,已经可以参朝听政。 以於琛惫懒的性子,若于谦这个祖宗在仕途上一帆风顺,不说去抱祖宗于谦的大腿,肯定也会为其助力,锦上添。 而於琛却费了半天劲拉著于谦去推行数算,想要断绝于谦的仕途之路,要说这其中没有原因,朱棣不信。 朱高炽听完朱棣的话,也反应过来。 一开始他並没多想,只当於琛真的一心推行数算,可细想之下,这不符合於琛的性格啊。 大明是朱家皇帝的天下,而在皇帝之下,就是文武百官。 换言之真正治天下的其实是百官,不过要受皇帝制约,哪有放著朝官不做,去研究数算的? “你小子,连我都骗!”朱高炽一副很受伤的神情。 於琛有些麻。 他没想到为此做了那么多努力,包括刻意隱瞒于谦在歷史中的形象,又拋出数算的引子去找于谦帮忙,结果还是被朱棣看破了。 “说吧,这一次朕要听真话,”朱棣沉声道。 於琛定定看著朱棣,“陛下要答应我一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种植强迫于谦再次踏上政途。” “你在跟朕討价还价?”朱棣眼一瞪,抖著鬍子,腔调陡然严厉起来。 “是,若陛下不答应,以后我便没什么与陛下好说的了,”儘管心中很慌,於琛还是咬著牙顶了上去。 凭什么他们於家的人就得为了朱家累死累活? 关键是以于谦的性格,若是再次踏上仕途,很大概率依旧会悲剧结尾。 性格这种东西,太难改变了。 即便没了朱祁镇,保不好有朱骑马朱骑驴,所以不让于谦走上仕途,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场中气氛凝固起来,这还是於琛第一次正面跟朱棣公然叫板。 朱高炽左右为难,帮谁都不对,只能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这个于谦真就对你如此重要?”朱棣眯起眼睛,看著於琛问道。 於琛点点头,“若不能护他周全,我道心不稳。” 朱棣盯著於琛,沉默半晌。 最终微微頷首,道:“且听你说清楚缘由,朕自有定夺。” 朱棣退了一步,於琛见好就收,开始讲述于谦的生平事跡。 “于谦是永乐十九年的进士,性格刚直清廉,起初不显,到宣宗时期,汉王造反,于谦隨宣宗平乱,过后敢严词斥责叛乱者震慑朝野, 期间曾任河南、山西巡抚,多次走访民间体察民情,著手治理黄河水患,整治吏治,平反冤狱多达数百起,民间素有贤名。 到正统年间,太监王振诬陷于谦,英宗便將于谦下狱,百姓纷纷为于谦求情,最终得以倖免於难。 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瓦剌也先挟持英宗逼迫大明就范,于谦直言“社稷为重,君为轻”拒绝打开城门放瓦剌入城, 彼时朝廷群龙无首,眾人意见不一,于谦再次站出来力排南迁之议,坚决守住北京城, 景泰帝升他为兵部尚书,于谦便亲率二十万万军民列阵於北京九门,多日守城鏖战,最终击退瓦剌大军。” 朱棣神色感概,“好一个社稷为重,君为轻。” 若於琛所言为真,这于谦就是大明的续命贤臣啊! 试问皇帝被瓦剌挟持,有几个臣子敢站出来冒天下之不韙拒绝迎皇帝回朝? 此举稍有差池,便有可能留下无君无父之千古骂名! 如此胆气,如此格局,非常人所能及! “还有呢?”朱棣问道。 “瓦剌败退之后,英宗被也先放回,景泰帝將英宗囚禁,之后夺门之变事发,英宗復辟,听信石亨等人诬陷于谦谋反,將于谦下狱处死, 到成化年间,于谦平反,弘治二年追諡“肃愍”。” 於琛的话语戛然而止,令朱棣和朱高炽两人都反应不过来。 这样一个死守国门的忠良贤臣,朱祁镇那个没脑子的,竟如此轻易的將他下狱处死? 但凡换朱棣和朱高炽任何一人,都绝对做不出这种无脑之事! 朱祁镇杀于谦,不管是他记恨于谦曾拒绝迎接他回朝,还是真信了奸臣诬陷都太过可笑! 残害忠良这个骂名,哪个皇帝背上了还能有好名声? 或者说,哪个脑子正常的皇帝会这么做? 何况于谦为大明江山死守北京城,朱祁镇真能相信于谦会谋反? 之后于谦平反,又被追諡,也表明于谦谋反是子虚乌有,纯粹是朱祁镇犯病,杀害了当时最大的功臣。 朱祁镇脖子上长的是屁股不成? 第79章 你上过天? 于谦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了大明。 在朱棣眼中,于谦任河南、山西巡抚时为百姓做的一切,或许只能得到一句夸讚而已。 但在国家危难时刻,带领大明选择正確的道路,保住大明的完整性,便是千古罕见的忠臣、功臣、贤臣! 朝廷上那些文人大多数是什么货色朱棣很清楚,南迁之议绝对不是於琛杜撰。 若不是于谦站出来力挽狂澜,大明岂不成了另一个南宋? 这样一个古来难见的能臣、贤名,却被朱祁镇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 此时此刻,朱棣与朱高炽两人终於明白於琛为何会阻挠于谦走仕途之路。 换作是他们,定然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于谦是於琛的祖宗,此时听了于谦的悲惨结局,朱棣与朱高炽心中不可避免的对眼前的於琛生出了一丝愧意。 是惭愧,也是羞愧。 朱祁镇让他们蒙羞啊! 可话又说回来,像于谦这样有能的贤臣,不入朝为官却去钻研数算之道,未免太过可惜…… 朱棣咳嗽一声,说道: “我知你心中所想,不过如今我们已经得知后世之事,想办法將其避免便是,于谦有经国之才,让他去钻研数算未免太过屈才了一些。” 於琛眉头深深皱起,“陛下还是想要于谦入朝为官?” “朕会亲自保他周全,定不叫他掉一根汗毛,如何?” “对对,我也是!”朱高炽在一旁出声。 “陛下未免太过贪心了!”於琛这次是真的起了火气。 於家又不欠他朱家什么,为何非要于谦走老路子? 察觉到於琛的怒意,朱棣心中出现了迟疑。 对于于琛,他是颇为看重的。 於琛不远万里將土豆和玉米带到了大明,这已经是天功,且为他们讲述日后歷史,规避风险,更是致力於推行在后世极为重要的数算之道。 若说于谦是千古难见的贤臣,於琛也不差什么。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於琛所做的一切,比于谦原本歷史中的作为更重要了无数倍! 为了强求于谦从政,而恶了於琛,得不偿失啊…… “这样如何,”朱高炽忽然说道。 “我们去问于谦,看他如何选择,他若想要入朝为官,那便是命中注定他这辈子会在大明官场上一路坦途,若他愿意跟你钻研数算,我们也同样不会强求。” 说完,他看了看於琛和朱棣两人。 “甚好……”朱棣点头,这次他朝朱高炽露出讚许的眼神。 於琛低下头,沉吟片刻,“好,希望陛下与太子殿下说话算数。” 他早就给于谦打好了预防针,別看于谦年纪小,却是极其守信,他答应於琛一起钻研诸多大道,便不会轻易更改。 朱棣二人的算盘,註定是要落空了。 朱棣闻言露出笑容,“天子之言,岂会如儿戏?” 言语间,大殿內凝重的气氛才逐渐缓和。 朱棣甚至还关心起了於琛前往钦天监是否顺利。 说起这个,朱高炽精神了,將於琛之前所述之言绘声绘色又讲了一遍。 朱棣听的一愣一愣的。 “日食是月亮遮住了太阳?流星是天上陨石於空中划过?” 光靠朱高炽的讲述,朱棣很难理解。 朱高炽找来了纸笔,將太阳、月亮、地球的简笔画画了出来,他记性挺好,倒是没有画错。 朱棣端详半天,惊异看向於琛,“他说的是真的?” 於琛点点头,“陛下若能给我一些琉璃,我可製成天文望远镜,能观测到月球表面陨石撞击形成的陨石坑。” 朱高炽嘴巴张的老大! “竟然还能看到月亮上去?” “不光能看见,六百年后,人们可乘载火箭,飞往太空,前往月球著陆。”於琛说道。 “什么!?” 朱棣与朱高炽两人异口同声,面上表情夸张至极! 朱高炽更是將头探出老远,於琛第一次客观感受到他脖子的存在。 “上……上,上天了?”朱高炽本来不大的眼睛瞪的溜圆。 於琛再次点头肯定,“不光是月球,隨著科技的发展,人们可以前往的星体只会越来越多, 甚至有人提出了外星迁徙计划,只不过已知的所有星体,都不怎么適合人类居住。” 朱高炽思维显然有些混乱,呆了片刻问道: “到了天上,可曾见到仙人?” 神鬼之说,在古代一直盛行,儘管到了大明时期人们已经不再像最初时那般蒙昧,但大明终究不是一个讲科学理论的时代,对於仙神依旧抱有幻想。 即便是到了现代社会,人们已经接受系统的科学的教育,依旧有求神拜佛之举,然而此举又和古代盲信鬼神之说不同,似乎祭拜神佛已经成了人们心灵上的寄託和依靠。 朱高炽会问出这个问题,於琛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没有,”於琛摇摇头,回答的得很乾脆。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仙,也没有鬼怪,那都是人们的幻想。” 只是不知道浩瀚无垠的太空中,会不会真的有外星人这种天外来客…… 显然它们也不能算作鬼神。 朱棣面色怪异。 於琛这番话,意思是不是说他们每年举行的祭天大典、祭祖大典,其实都是无用功,在后人眼中,可能是个笑话? 而日食、流星、旱灾、涝灾,也只是自然现象,並非是皇帝做了错事,惹怒了上天导致天象示警。 听到这个解释,朱棣心中是十分宽慰的。 但这种说法不可能被此时的世人所接受,光他自己知道没用,一旦出点什么动静,天下人还是要把锅算到他这个皇帝的头上。 朱高炽仰著头,看向上方,想像著飞到天上去,究竟能看到怎样一种景象。 但压根没见过的事物,是想像不出来的。 “你在六百年后,可曾飞上天过?”朱高炽忽然问道。 於琛点点头。 朱棣与朱高炽对视一眼,眼中均是不可思议! “后世有一种交通工具,名为飞机,一次可承载百人飞行万里之遥,长途赶路最为便捷,我坐过一次,”於琛有些得意的说道。 第80章 有办法上天 “那飞鸡……是何样貌?”朱高炽想当然道,“如大鸟那般长著双翼?” “也差不多,”於琛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笔,在纸张上將飞机的轮廓勾勒了出来,“便是如此。” 朱棣与朱高炽二人看得一脸惊奇。 就这个玩意,能载著人在天上飞? 如果不是早已经確定了於琛穿越者的身份,这般离谱的事情,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无论是载人登月的火箭,还是载人飞行的飞机,都需要科学技术的发展做支撑,左右离不开数算之道,且是重中之重!”於琛说道。 自古以来,人们可以在地上跑,可以在水里游,唯独不能在天上飞。 於琛画出的飞机给了朱棣与朱高炽两人最美好的幻想,他们盯著画纸上的飞机久久不能回神。 六百年后,后世人竟然发展到了如此令人嘆为观止的地步! 飞上天啊! 在以前那是神话中只有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 甚至在他们心中,產生了一股迫切的欲望,他们也是想看一看六百年后的世界,想要体验一番在天空中翱翔的感觉…… 在如今的大明,即便尊贵如朱棣又如何? 他没见过手机、没见过汽车、更没见过飞机、高铁、火箭,甚至连一桶加蛋加肠的泡麵都没吃过。 在朱棣眼中,於琛这个后生仔实在是幸运,他生活在和平时代,未经歷过战火,眼界开阔,见过各种各样奇妙的事物…… 甚至还曾飞上天…… 朱棣心中隱隱有那么一丝嫉妒。 奈何,大明的工业水平太过落后,嫉妒也没办法。 於琛之前曾说大概要三百年才能造出射程可达万里的火炮,想来这飞机大概也需要差不多的时间。 朱高炽心思更为活泛,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若是大明开始推行发展数算,要多久能造出这种飞鸡?” 於琛闻言眨了眨眼。 相较於高精尖数字可控的飞弹,作用在飞机上的內燃机,其原理已经算是极为简单的了。 需要的只有高效的燃料,以及合格的铸材、和妥善完整的方案。 当年莱特兄弟造的第一架飞机,构造就极为简单,除了內燃机等相应的物理组件,整体都只是个涉及到了力学的架子,想要在大明造出来並不难。 难的是製造內燃机所要使用的铸材,大明此时炼钢技术十分落后,想要造出合格的可以稳定使用的內燃机不现实。 除此之外,还要解决燃料问题,最简单便捷的便是挖石油,通过蒸馏、催化裂解等工艺提炼出汽油,这其中就牵扯到物理与化学知识。 “这个……我说不准,”於琛声音有些迟疑。 “说不准是什么意思?”朱棣问道。 “製造飞机所使用的技术与理论,相对来说较为简单,只要解决燃料与钢铁的材质,和製造精度的精进,就有可能造出来, 不说载人飞行万里,起码在天空几十米处盘旋几圈应该没有问题。” “当真!”朱棣虎目瞬间瞪圆,神色激动起来! 那岂不是说,有朝一日他也可以试试在天空中翱翔的滋味儿? 若真能在空中翱翔一番,便是死也能瞑目啊!毕竟是第一个飞上天的皇帝,乃是前无古人的伟大壮举! “陛下不可期望过高,製造飞机的理论虽然简单,但那是对后世的科技水平做的参照,大明的一切条件都不纯熟,难说要用多长多久时间能造出来。” 可能將炼钢技术提升,解决燃料问题之后,十年便能造出简易的飞机模型,在天空中盪两圈,也有可能需要三五十年。 可朱棣今年已经45岁了,上哪去等三五十年? 三五十年后,倒是能带著他的骨灰上天…… 於琛话音落下,朱棣眸中神色又黯淡下来,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嘆息。 他看著案上的画纸,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实现,真是令人遗憾。 朱高炽倒是神采奕奕。 朱棣寿命无多,可他还年轻啊! 虽然於琛说他在歷史中会因肥胖而死,可现在他已经在节食减肥,努努力活到正常人的水平,还有大几十年的时间。 说不好他可以做第一个飞上天的皇帝! 忽然於琛一拍大腿,虽然他不能帮朱棣实现在天上飞的梦想,可想让朱棣上天,却还有一个路子。 热气球! 製造內燃机和飞机需要一定的工业基础,可製造热气球则更加简单。 只需要做一个密封性较好的罩子,在下面烧煤就可以了。 煤炭大明有,至於罩子,可以用牛羊皮缝合起来代替。 嗯……可行! “陛下,”於琛笑吟吟道:“我还有个法子能让你上天。” 朱棣眼前再次一亮,“什么法子?” “热气球。” “热气球?那又是什么?”朱棣疑惑。 不愧是来自六百年后,不知所谓的词汇一个接著一个,完全听不懂。 “陛下应当知道孔明灯。”於琛说道。 朱棣点点头,这个他自然知道。 每逢元宵佳节,金陵城的百姓们便会举行猜灯谜和放灯的活动,热闹非凡,放孔明灯也是其中一项。 便是宫內,到了元宵节时也会举行典礼庆贺,宫外的热闹活动一个不少,朱棣也会与诸多皇亲国戚同乐一番,孔明灯他也放过。 “热气球便是大號的孔明灯,大到可以带人飘到天上去,”於琛轻笑说道。 听闻此言,朱棣和朱高炽两人都愣住了。 “这……”朱高炽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大號的孔明灯,带人飘到天上去? 那最终会飘到哪里?东南西北风隨时变幻…… 落下来的时候,还是大明国內吗? 或者说,上去之后还能活著下来吗? “孔明灯飘到天上,如何下来?”朱高炽问道。 “这个简单,”於琛早就想好了,“在下面找根绳子拉著就行,想要下来,只需收紧绳索。” 朱高炽顿时惊为天人,“好办法!” 只不过,为何他心中还是感觉不太靠谱? 孔明灯只是个灯,而於琛说的热气球,可是要带人上天的,万一出点问题,比如起火,或者漏风,上去的那人不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到那时可真是连跑都没地方跑…… 第81章 如何搁置內阁 “这个热气球……大明能造出来?”朱棣面带期待之色问道。 於琛想了想,造热气球所要使用的东西,在大明大都能找到东西替换。 “应当问题不大,”於琛回答道。 朱棣嘆然点头,於琛所说的热气球,让他看到了另一种用途。 仗打得多了,第一时间便会往军事方面上靠。 俗话说登高望远,站的越高,看的便越远。 以往两军对阵,双方不管怎样拼杀,比的终究都是兵力数量,以及对敌军信息的掌控。 站在地上,自然是无法了解远处敌军如何排兵布阵,周围有没有埋伏的敌军。 可要是能顺著热气球站在天上,目光所及之处,敌军是何阵型,大概有多少兵力,薄弱点又在哪里,便能看的清楚,避免被敌军突袭,更可以先发制人! 这一点点先机,往往便能决定一场大战的胜负! 甚至可以做到以己之强,攻敌之短,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这个热气球,很重要!得造出来! “要用何材料,多少人手,你列个单子,”朱棣朝於琛说道。 朱高炽又给他找来一张乾净纸张,於琛边想边写。 热气球的球身,应当用动物的皮革缝製,越多越好,不光是牛羊,大型野兽也可以。 而动力源则需要煤炭,以及可以控制炭火的炉子,这需要大明的匠人为热气球量身打造。 写好之后,於琛拿给朱棣看。 “三日之后,我会准备好你需要的话东西,到时你为监製。” 於琛无奈,“陛下,我这还要推行数算,现在又要造热气球,分身乏术啊!” 朱棣皱起眉,数算是往后一国发展极其重要的大道,不能耽误,可热气球对大明也很重要,可以立时带来提升,同样是一定要造出来的。 这些事都需要让於琛一个人忙活,確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几日你先继续推行数算工作,我让工部做准备,准备好知会你一声,你得了空閒,便去看一眼指导他们如何製造热气球即可,如何?”朱棣说道。 於琛闻言点了点头,这样一来起码会轻鬆一些。 这个话题结束,於琛便想离开。 朱棣却让他不要急。 前几日於琛出门,许久不能听於琛讲述后世歷史,朱棣可谓是白爪挠心。 朱家后世子孙一个比一个奇葩,短短百年就將大明霍霍的不成样子,朱棣听的血压都高了。 说实话,若不是有规避日后歷史上错误的这份心,朱棣都不想再听於琛讲下去了。 上次讲到了弘治,做成那个鸟样子都能被称为中兴,可想而知后面的朱家皇帝都是什么废物! 朱棣没有了解他们“光辉事跡”的欲望,但大明到底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灭亡,他还是要弄清楚! 还有那个满清,到底是哪方势力,也要明了,在朱棣的有生之年,必定要將这股势力剷除! 於琛看了看外面天色,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便再度坐下,组织了一番语言,开口说道: “弘治十八年,孝宗病逝,太子朱厚照继位,改年正德,或许是受孝宗影响,朱厚照即位之初,颇为勤政,但並未持续太久,便鬆懈下来。 彼时內阁势大,朱厚照开始重用宦官,当时有以宦官刘瑾为首的八虎,借皇帝宠信,一度压过內阁, 但刘瑾八人並非良人,得势之后开始专权,许多朝臣受其迫害,下场惨澹,朝廷吏治腐败不堪。” 果然没好事,朱棣面色直接沉了下来。 “正德四年八月,刘瑾奏请派御史到各处清理屯田,奉命前往的御史等官,多迎合虚报,各边偽增屯田数百顷,悉令出租, 派往寧夏的大理寺少卿周东,甚至当五十亩为一顷,多征亩银向刘瑾行贿,当地戍將卫卒愤怨不已, 正德五年,天下苦刘瑾久矣,时驻守寧夏的藩王安化王朱寘鐇乘机以清君侧诛刘瑾之名,起兵造反。” 朱棣听的麵皮直抽,清君侧……又是清君侧。 “安化王起兵之后,进度神速,朝廷还未得报,便已经从寧夏打到了陕西。” 朱高炽听的同样心惊,这安化王造反之势未免也太快了些! 想当年朱棣起兵靖难,何其艰难?几度被南军打的大溃,险些中道崩殂! 於琛继续说道:“所幸安化王之乱被顺利平定,安化王被处死之后,討伐刘瑾的檄文被摆在朱厚照面前,文中奏陈刘瑾诸多不法之事,並说刘瑾是故意激变寧夏,心不自安,必將图谋不轨。 朱厚照心中生疑,便下令连夜逮捕刘瑾,次日交廷臣议罪。 据说刘瑾被缉拿后官兵抄籍家產,抄出黄金二十四万锭,另五万七千余两,银元宝五百万锭,另一百五十八万余两,以及眾多珠宝器物 除此之外,还在刘瑾府中发现衣甲、弓弩、袞衣、玉带等物, 朱厚照原本是想謫降刘瑾,抄家后得知结果大怒,將刘瑾下狱审讯,六科弹劾瑾罪行三十余条,最终凌迟处死,榜示天下, 除了这个安化王,还有一个寧王,在正德十四年,於南昌起兵叛乱,不过寧王造反势头要小的多,朱厚照御驾亲征平乱半途,寧王便已经伏诛。” 朱棣听的面沉如水,拳头紧紧攥起。 有过靖难经验的他深知,接连两次藩王起兵造反,势必会给大明带来不可估量的伤亡损失! 而且刘瑾一个宦官竟能敛財黄金二十四万锭,银两百万锭,这朱厚照是猪油蒙了心不成?! 这样的大明,焉能有不亡之理? 朱棣很是心累,他有预感孝宗之后的皇帝会很荒唐,可再怎么荒唐也要有个限度! 朱厚照把大明当成什么?肆意把玩的器物不成?对身边之人竟无一点防范之心!甚至造了甲弓都不知道,將治天下当做儿戏? 真是混帐! 而朱厚照任用宦官抗衡內阁的做法,也让朱棣更加清楚届时內阁对皇权的掣肘到了何种地步。 朱厚照再怎么说也是皇帝,若不是实在没了办法,想必也不会用如此昏招。 此时大明已经有了內阁的雏形,朱棣本打算任用辅政,减轻皇帝的负担。 可这样的內阁,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第82章 开海是挣钱的法子 “於琛,你在后世时,朝廷是以何模式运作?” 既然於琛来自六百年后,后世人应当有更为丰富和先进的经验,百思不得解的朱棣便把希望放在於琛身上。 大明的內阁制度不能长久,那后世是如何治世的? 可是在大明的基础上做了改进? 这一句话,却把於琛问住了。 六百年后的中国,制度肯定是要比大明合理的多,也稳定的多。 但大明与后来的中国不是一种模式,根本套用不了。 “陛下,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曾说过六百年后乃是新中国,而新中国是没有所谓的皇帝的。” 於琛一番话,如同惊雷一般在朱棣与朱高炽耳边炸响! 什么! 什么意思? 没有皇帝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没有皇帝?!”向来喜怒不形於色的朱棣,这次也没绷住。 这也是於琛第一次见他情绪如此激动,比他当初得知大明只有276年国祚时还要激动。 於琛有些为难,但还是对朱棣的问题做出解答: “这个,说来话长,大明灭亡之后度过了黑暗的三百年,各国列强肆意欺凌中国,直到一位偽人站了出来,带领中国击败侵略者,建国之后,便不再是世袭的皇帝,而是选举的总理制度, 这些事我现在跟你们说也说不明白,因为中间还有很多事情你们不知道,但是你们只要清楚一点就行,那就是六百年后中国的政策制度不適合此时的大明。” 朱棣死死盯住於琛的面庞,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但於琛坦然至极! 朱棣心中震撼万分!於琛说的是真的! 六百年后的中国真的没有皇帝! 於琛所说的那位伟人,带领中国击败侵略者,建国之后居然不做皇帝,而是实行选举制? 他怎么想的? 选举制,顾名思义,大概如同尧舜禹时期那般,谁有能力,谁便登顶极位。 真的有人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滔天权力? 这种人是什么怪物? 朱棣无法理解。 於琛看朱棣险些魔怔,连忙开口道: “这些都是后话,我们还是说回正德帝朱厚照吧。 寧王叛乱伏诛之后,没过两年,正德帝一次外出不慎落水染疾,久病难医之下最终於正德十六年病逝,庙號武宗。” 於琛的话语声將朱棣得罪思绪稍稍拉回。 “武宗?他武功方面可有建树?” 於琛点点头,“这是自然,自孝宗时期蒙古韃靼小王子屡屡进犯大明,到武宗时期依然如此,从正德元年至正德十二年,年年进犯大明边境, 终於武宗忍无可忍,於正德十二年九月御驾亲征,北巡宣府。” 自从朱祁镇御驾亲征被瓦剌俘虏,朱棣对这四个字便有了阴影。 此时听见武宗再次御驾亲征,心直接提了起来! 不过先前於琛说朱厚照在武功方面颇有建树,想来不会重蹈朱祁镇的覆辙。 像是猜到了朱棣的想法,於琛说道: “武宗很聪明,他也怕土木堡之变再发生,所以北巡前就做了准备,主要是对京师进行布防,將沙场悍將、镇守两广的武定侯郭勛召回北京,指挥三千营,英国公张伦坐镇奋武营,並让他们勤奋训练,以备不时, 同时对九边重镇也做了部署,对白羊口、古北口等通往京师的要地,也加派军队。” 听到这里,朱棣才鬆一口气。 朱厚照做了这些准备,起码不会战败之后被人挟持一路抵达京师逼宫。 这小子还算有点脑子。 “大明北境九边关隘眾多,不可能处处设防,武宗决定先示敌以弱,將应州城当成破绽露出来, 蒙古军果然中计,自大同西侧向应州进攻,落入英宗的口袋阵,大同城守军断其后路,深入应州的蒙古军便孤立无援, 武宗亲自上阵杀敌,明军士气大振,皆力敌死战,初时双方不分胜负,但蒙军因补给物资不足,只得向朔州方向撤退, 武宗率领大军继续追赶,后来因天气原因,无法深追便撤回大同,战事结束,这便是后世有名的『应州大捷』,此战令蒙古33年不敢大规模南下。” 一战换得三十余年的太平,武宗之名倒也名副其实,朱棣心中思忖。 “正德年间不仅连续两次藩王叛乱,民同样动乱异常,短短十六年,民间造反此时已达30次,”於琛说道。 朱棣听后深深嘆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算算距离大明灭亡还有百年,正德年民间便已动乱至此,真的还能坚持百年时间吗? 於琛继续说道,“值得一提的是,武宗除了北击韃靼,在政策更化方面也有建树, 大明自开国以来,海外贸易一律以朝贡方式进行,並实施海禁,禁止私人交易,到正德年间,私商活动开始越来越频繁,海禁已经十分鬆弛, 正德三年,广东右布政使主张恢復宋制,对“贡使”的附带物品实行抽分制,即徵收20%的交易税,武宗予以批准,於是明朝开始徵收关税,此举极为有效的扩大了大明政府的財政收入。” 朱棣暗自沉思,商税吗?既然对朝廷有益,何不从永乐年开始? 只不过若想彻底开海,朝廷中那些文人肯定又要拿祖制出来压人。 他们真当朱棣不知道,朝中不少大臣,暗中与外商交易牟利,难道他们私下做得,朝廷就做不得? 哼! 又听於琛带些揶揄的说道:“武宗挣钱不要紧,更知道如何钱,在位时大肆设立皇庄,即位之初,就在一个月內连续设置七处皇庄,到正德八年,总共建皇庄已有三十三处。” “嘶——!”朱高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规模,相当於北京那边八府官民田的七分之一了呀! 朱厚照这廝,竟敢如此挥霍! 明朝皇帝或多或少都会设皇庄,如英宗设置一处、宪宗增设皇庄一处,孝宗所增也不过三处。 而正德皇帝大將军,连设三十三处,真有种崽卖爷田不心疼的感觉。 武宗如此作为,便引得下面纷纷效仿,到正德末年,土地兼併便愈演愈烈! 至於朱厚照喜欢自封大將军出巡,以及建豹房事宜。 於琛觉得,朱棣很有可能会与朱厚照感同身受,毕竟两人都是不安分的主,朱棣也被人当做朱高炽的征北大將军不是。 朱厚照自封大將军,且將军营当做自己家,在於琛看来可能也是变相的在尝试掌握军权。 还有豹房,到底是朱厚照纵情享乐之地,还是为了避开朝中阻碍势力,又成立了一个“小朝廷”,於琛弄不清楚,便不予置评。 再往深了说,朱厚照不慎落水,到底是否该以阴谋论解读,於琛同样不得而知。 反正朱厚照的功绩过失他大概说给朱棣听了就是。 第83章 朱棣的噩梦 说完正德皇帝,已是夜幕笼罩。 朱棣摆手送客,於琛便与朱高炽起身离开。 两人並肩走在大殿前的广场上,朱高炽忽然问道, “於琛,你说朱家皇帝多都短寿,到底是何原因?” “太子殿下这话什么意思?” “朱厚照能领兵作战,亲自上马杀敌,为何只不慎落水便不治身亡? 便是染了风寒,宫中那些御医难不成都是吃白食的。” 於琛笑了笑:“这个问题没人知道。” 往四周看了看,他又压低声音说道: “不过后世確有一种说法,称自大明朝中期开始,武勛不济,文官尾大不掉,甚至皇帝也不敢公然与之对抗,若皇帝干涉到了文官利益,皇帝便易溶於水。” 朱高炽登时愣住,呆在原地。 一股夜风吹过,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说法,太过耸人听闻。 朝廷文官再如何得势,真敢对皇帝下毒手? 於琛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只是小眾说法,太子殿下莫要往心里去。” 朱高炽面色难看的点了点头,才继续前行。 “你所说后世治世之法,真无法在大明推行?” 於琛说那只是小眾说法,但朱高炽却不那么认为,或许其中真有关联也说不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偏偏朱家皇帝个个都要英年早逝? 后世治世之法若能尝试,会不会有所不同? 於琛只看著前方道路,口中轻声道: “你愿意將屁股底下的龙椅拱手相让吗?” 朱高炽沉默。 “任何政策设立之初,都是为了解决当时面临的问题,初衷一定是好的,可隨著时间的推移,问题会变化,然而政策却一成不变,便会无法兼容,则会滋生更多的问题。 这个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陛下设置內阁意在辅政,但內阁发展到最后,已经在主导朝政,这时就应该改政, 然而当发现內阁尾大不掉之时,已如附骨之疾,想要拨乱反正便难了。” 朱高炽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那,若像你说的那般,让內阁实行选举制呢?” 於琛想了想,“或许会好一点,但大明的官员制度是否支持这样做,还需你与陛下商议,毕竟国家元首选举只选一个人,而內阁有五个人。” 行至奉天门,朱高炽与於琛分別。 “行了,就到这吧,可用派人送你回去?” 於琛摆摆手,朝朱高炽拱了拱手,继续向承天门方向走去…… 是夜, 乾清宫內。 朱棣睡梦中紧锁眉头。 恍惚间,他看见內阁眾人站在朱高炽与朱瞻基身前,七嘴八舌的对他们指教,以古训、以祖制,將二人处处贬低,將所有的权力都夺了去。 画面一转,他又看到百官齐齐站在於琛身旁,向他投来审视的目光。 “天下之主,有能者居之,於琛远见卓识,当为新王,陛下还是体面些让出来吧。” 说完,就有人將他从皇位上扶了下来…… “不!”朱棣猛然起身惊醒。 身旁徐妙云亦被惊醒,借著幽幽烛光看到喘著粗气的朱棣满头大汗,忙吩咐侍女拿来锦帕为朱棣擦拭。 “陛下这是又做噩梦了?”徐妙云轻声道。 朱棣看了看四周,才终於从刚才的梦境中回神。 他点了点头,隨后斥退周围侍女。 “我梦见……大臣们都站在於琛那边,於琛要將我取而代之。” 徐妙云愣了愣,转而一笑: “陛下这梦做的,於琛什么性格陛下还不清楚,如何会想著跟陛下爭著当皇帝?” 朱棣闻言也无声笑了出来。 是啊,於琛那小子何其惫懒,让他多干点活就推三阻四,真要让他做皇帝恐怕是他不愿才对。 “这可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每日听於琛讲后来之事,如今连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徐妙云听罢,目露担忧,为朱棣轻轻拍背,一边出声安慰。 半晌之后,朱棣再次躺下,却无半点睡意,心中只想著,大明日后的路,该何去何从…… ……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人敲响了於府院门。 是朱棣派人给於琛送来了琉璃,一共五块,来人还说若是不够还可再送来一些。 於琛暂时用不了那么多,便婉言谢绝。 看来朱棣也对此事挺上心,竟一下送来了五块,这时候的玻璃可是九九成的稀罕物。 其实从元朝开始,中国就已经有正经的玻璃制坊,到明朝进一步发扬光大。 明初伯温所写的《多能鄙事》中就记载了玻璃製造方法,到了明朝万万里年间,宋应星所著的《天工开物》中,玻璃製法更为先进,所制的玻璃透明度更高,更加耐用。 山东神顏镇出土的明代玻璃坊也能证实,明朝时期已经能规模化生產玻璃。 不过由於数量稀少,以及玻璃的易碎性,明朝的玻璃还属於奢侈品,一般只用於宫廷,有时会被皇帝当做赏赐发给功臣。 朱棣送来的几块玻璃,整体规制是一样的,都是四四方方,想必是用来嵌窗户的,透明度跟后世產的玻璃自然无法相比,但大概也足够用了。 院中几人看著於琛手中的玻璃,除了青锁在宫中见过,于谦与曹世璘皆是嘖嘖称奇。 “用这琉璃便能看到月亮上吗?”于谦仰著头朝於琛问道。 “还需打磨,”於琛回道。 曹世璘闻言大惊,“看到月亮上?能看到嫦娥吗?” 於琛对他没什么耐心,一脚將他踢了老远,“去做你的事。” 曹世璘訕訕一笑,拿著扫帚开始清扫院子。 不多时,再次有人敲门。 曹世璘打开门后,见到又是朱高炽,连忙恭敬行礼。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朱高炽对他也没好脸色,自顾自迈入院中。 见朱高炽这么早过来,於琛颇感意外。 这么早就来串门? “今日不上早朝?” “父皇身体不適,今日歇了,只处理奏摺。” “那你这是来蹭饭的?” 朱高炽白他一眼,看向他身旁的于谦。 於琛顿时明白了,朱棣这是还不死心,仍想让于谦重走仕途之路。 第84章 农业与商业 朱高炽胖乎乎的脸上挤出他最和善的笑容,笑眯眯的朝于谦问道。 “于谦,本宫听说你自幼喜读经史子集,最为敬仰之人乃是宋臣文天祥,既然如此,何不效仿,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入朝廷报效国家?” 于谦听完,眨了眨眼,看了看於琛,似乎对当朝太子亲自来拉拢他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有些受宠若惊。 便是于谦再如何聪慧、自命不凡,如今他只是一个白身的毛头小子,如何会受到大明未来皇帝的青睞? 於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著等待于谦回答。 于谦曾答应过他一起钻研诸多大道,他相信于谦是会守信的。 倘若于谦真箇选择再次踏上仕途,於琛也不会继续加以阻挠,或许那就是于谦命中注定。 朱高炽眼巴巴的看著于谦,他对这个挽救大明与將倾之际的未来的良臣,露出了求贤似渴的目光。 以前看于谦只是觉得这小娃娃聪明伶俐,言行举止间带著正气,颇为惹人喜爱。 在得知了日后于谦的所作所为以后,朱高炽再看于谦,就像在看大明的未来一般。 只要于谦踏入政坛,得如此良臣、贤臣,未来的大明便多了一份保障。 他与朱棣两人会亲自为于谦保驾护航,必定要让于谦避免原本歷史中的悲惨结局。 于谦並未做太多考虑,只是稍微皱眉,便给出答案。 他朝朱高炽庄重拱手道: “太子殿下抬爱,于谦深感惶恐,诚然我很敬佩文天祥,也希望能成为像他那般刚正不阿之人,为国为民效力,可我已经答应过於大哥,要与他一同钻研大道,志不可改,还望太子殿下勿怪。” 於琛鬆了口气,满意的笑了。 好样的谦哥儿,说话算数,是个爷们儿! 朱高炽脸上则是露出失望的神色。 大明朝堂失去于谦,实乃朝廷的一大损失,令人惋惜。 不过於琛向他所描绘的未来同样美好,於琛要推行数算,发展诸多大道亦是在为国出力,只是方法不同而已。 朱高炽拍了拍于谦的肩膀,“好,既然如此,本宫便不难为你,本宫有个儿子,名为瞻基,与你同岁,他也喜欢文天祥的诗,日后本宫带你见他,你们两个定能志趣相投……” 於琛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志趣相投个屁! 你儿子长大了喜欢玩蛐蛐,能是什么正经人,再把于谦带坏了怎么办? 交谈过后,朱高炽放于谦离开,於琛斜眼看他。 “怎么,这是改曲线救国了?” 朱高炽嘿嘿一笑:“可怜天下父母心吶,你说瞻基长大了会玩物丧志,导致朝政腐败,还短寿,我如何能看他重蹈覆辙?于谦是个正直的孩子,让瞻基跟著他能学好一些。” “你就不怕你那宝贝儿子把于谦带坏了?”於琛嗤笑一声。 都说学好十年,学坏一天,于谦要真被朱瞻基带歪了,於琛可就不依了。 “不能吧……”朱高炽迟疑,“这不是还有你吗?” 於琛眼皮跳了跳:“什么意思?” “你要带著于谦钻研大道,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让我家瞻基到时候也过来旁听,如何?” 在朱高炽看来,於琛来自六百年后,有著远超当前时代的先进且丰富的知识与经验。 这些知识与经验是无价之宝,可惜他与朱棣时常有公务在身,无法分出过多时间精力去学习。 可朱瞻基不同,如今他本就是求学的年纪,跟谁学不是学? 除了宫中那些大儒先生,让朱瞻基时不时的再来於琛这里感受一下未来时代的薰陶,全面发展,日后定能成为大明一代雄主,岂不美哉? “呵呵,你就不怕我教他人人平等,等他长大了把皇位让出去?”於琛笑道。 朱高炽脸闻言脸都绿了,咬牙切齿的看向於琛:“你自可以教一些別的。” 於琛笑了笑,他当然不会那么做,时代的发展不光在思想方面的改变,还有社会的生產力结构,包括农业、商业的税基,以及工业的製造力高低等等。 这些方面需要均衡发展,在没有达到可以进行变革的条件之前,贸然宣扬所谓的人人平等,只会让大明直接崩溃。 举个简单的例子,大明如今田地兼併无法解决,许多百姓还整日吃不饱饭,在这种条件下,如何讲人权? 地主官绅是人,百姓也是人,为何区別如此巨大? 最起码要保证百姓田地的確权,让他们可以不依附地主与官绅吃饱穿暖,不用看人脸色而活,拥有一定的独立自主性,才算有了最基本的人权。 大明此时没有这个资格,於琛也没兴趣把大明玩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在目前阶段,努力发展生產力与科学技术知识才是首要任务,这也是於琛目前准备做的。 大明的主要生產资料便是田地,与之直接掛鉤的是粮食的產量,也是主要的生產力。 如今大明已经有了土豆和玉米,粮食產量的提高是迟早的事。 农业资料生產力得到提升,下一步是如何发展商业,以及靠商业发家致富。 毕竟光靠农民收的那点粮食,只能吃饱肚子,只有发展商业才有无限的未来,让大明拥有鸟枪换炮的能力。 有明一朝的政策转变也確实如此,由初期的抑商到中期恤商、又到中后期通商不断转变。 只是可惜当大明意识到商业的重要性时,已经病入膏肓,社会財富被权贵剥夺,无法实现依靠商业將大明再次发扬光大。 要想改变这一困境,需要注意的是洪武年间朱元璋建立的“四民“户籍制度:即民户、军户、匠户、灶户,將天下八成以上的人口禁錮在特定职业领域。 匠户需为官营手工业无偿服役,灶户世代垄断盐业生產,农户与军户不用多说,这种制度设计虽然可以令王朝初期尤其是洪武初期社会稳定,但切断了劳动力自由流动,使手工业难以向市场化转型。 又因为大明格外依靠农税,导致大量劳动力被束缚在田亩之中,无法將劳动力隨著时代的变化,转化为更高效的生產力。 第85章 吃瘪的朱婉蓉 接下来的两日时间,於琛安心在家中与于谦整理数算的相关书籍,一边將朱棣送来的那几块玻璃进行打磨。 打磨玻璃是个细致活,大明没有像样的打磨设备,最好用的便是较为细腻的磨刀石,將磨刀石再次进行打磨之后,便能进行玻璃到透镜的磨製。 天文望远镜的主要结构是主镜、副镜、目镜,三者大小不一,於琛需要將玻璃分裁后进行打磨。 只是由於大明的玻璃过於易碎,於琛浪费两块完整的大玻璃才成功將三镜分裁出来。 除了透镜,天文望远镜还需要可以折射光线的玻璃镜。 而大明目前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玻璃镜的,现在只有铜镜,但想要以铜镜的折射率观测天体著实不切实际。 中国最早的玻璃镜是明朝万历时期,传教士利玛竇来到中国进贡才有。 至於后世玻璃镜的製作一般用铝喷工艺,但铝的熔点极高,大明如今的冶炼工艺无法对铝金属进行提炼。 倒是有一些天然铝被人发现,曾在后世出土,可现在整个大明甚至没人知道铝是什么,於琛短时间內也不可能找得到。 不过这个问题於琛早有对策,铝和银的外貌相似,既然没有铝,那便用银粉代替,想必也能有差不多的效果。 事实上,银粉也的確可以製作玻璃镜,甚至银粉製成的玻璃镜反射率还要高於铝粉製作的玻璃镜,能形成更清晰、逼真的镜面效果,且银的抗氧化性也优於铝。 铝镜用的时间长了,容易发白、模糊,银镜则不会。 后世之所以选择铝粉製作玻璃镜,只不过是成本更低,银镜由於更好的实用性,一直都存在於市面,只是价格更高一些。 “丝丝……” 於琛正在院中前廊內磨著透镜,不时拿起在眼前观察。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於琛以为是青锁或是于谦,没有回头,继续动手研磨。 “你这是在做什么?”一道熟悉又清脆的女声响起。 於琛惊讶回头,果然看见了朱婉蓉那张俏生生的脸蛋,身旁还跟著一名丫鬟。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於琛问道,同时看向她身后的曹世璘。 只见曹世璘一脸諂媚的笑容看著他。 方才朱婉蓉登门,声称是来找於琛,曹世璘顿时惊为天人,这般漂亮的女子,他还从未见过。 来找琛哥的,应该是他的相好,那可怠慢不得,曹世璘赶紧让她进院。 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总要有些眼力见,可不能惹了大嫂不高兴。 於琛瞪他一眼,后者连忙缩脖,去別处忙活。 朱婉蓉双手一叉小蛮腰,娇哼道:“怎么,本大小姐来你这里,是屈尊降贵……”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於琛点头说道: “是是是,您是大公主,俺是小百姓,您大驾光临,真是令这里蓬蓽生辉。” 朱婉蓉话卡在半截,一双杏眸瞪的更加圆了。 於琛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份? 她一直掩饰的很好啊,哪里出了破绽? 於琛的语气带著浓烈的自嘲气息,似乎是在阴阳她骗了自己。 朱婉蓉有些慌乱,强装镇定傲然道:“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见我为何不行礼拜见?” 没想到於琛还真放下手中透镜,起身朝他做了个揖,“见过公主殿下。” 他这反常举动,让朱婉蓉一跺脚,“你干嘛!” 於琛一摊手,“不是你说的让我见礼?我见礼你又不高兴?” 翻了个白眼,继续坐下去打磨透镜。 骗他很好玩吗?很有优越感?他最討厌被人耍了,这种被人当傻瓜的感觉实在无法令人愉快。 见於琛不搭理自己,朱婉蓉终於不装了,语气弱了下来。 “哎呀~我又不是故意骗你的,是父皇让我探探你的虚实,我只能听他的话,你一个大男人,心胸宽阔一点嘛。” “那你不用把我当男的看。”於琛头也不回。 朱婉蓉撅著嘴,眼神幽怨的看著於琛的背影,举起拳头挥舞了两下。 听到院里的说话声,屋內的青锁走了出来,跟朱婉蓉打了个照面。 见到朱婉蓉,青锁连忙行礼,“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於琛停下动作,“你现在又不在宫里,是哪门子的奴婢?以后不许这么说。” 青锁乖巧的点点头,再次向朱婉蓉欠身。 朱婉蓉瞪大了眼睛,小嘴张的老大,目光在於琛和青锁二人之间来回游移,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在震惊之余,朱婉蓉有些心酸,他们两个怎么会住在一起? “你,你们……”朱婉蓉一时语塞。 青锁是个善解人意的丫头,看出了朱婉蓉的疑惑。 “公主殿下误会了,公子助青锁出宫,可青锁无处可去,只能求公子收留,服侍在公子左右。” 听完青锁的解释,朱婉蓉心中骤然一松,再度高兴起来。 “哦~我说怎么母后宫中不见你了,原来你来了这里,这大坏蛋可曾欺负过你?若是欺负过你,只管跟我说,我替你討回公道,”朱婉蓉拍著微微隆起的胸脯说道。 於琛听见忍不住嗤笑一声。 就朱婉蓉那个德行,想来在宫中也是个闹腾的,不求她不要欺负他人都算好的,现在还来替別人討公道。 青锁摆了摆手,十分可爱,“没有没有,公子待我很好,能服侍在公子左右,是青锁的命好。” 朱婉蓉满意的点点头。 於琛却微微蹙眉,青锁总是这副主僕分明的態度让他很不適应。 除了皇帝换不得,大家都是人,为何要以贵贱分得如此悬殊。 前阵子於琛处处纠正青锁,她已经改的很好了,今日一见朱婉蓉,又成了这个样子。 若是连青锁都无法影响改变,谈何改变大明? “青锁,我是怎么和你说的?” 听见於琛的语气严肃起来,青锁弱弱低头:“是,琛哥……我知道了。” 朱婉蓉再次呆滯。 琛哥? 如此亲密? 努力压下心中情绪,朱婉蓉蹲在於琛身边看他打磨透镜,睁著大眼睛,再次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啊?” 於琛依旧不理她,青锁在一旁解释道: “公……琛哥这是在打磨镜子,说是可以用来看星星。” 朱婉蓉眼前一亮,看星星?能看到嫦娥和月兔吗?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於琛看她一眼,隨后直起腰活动肩膀,“哎呀,肩膀好酸。” 朱婉蓉哪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为了能看星星,只能撅起小嘴走到於琛身后为他捶肩。 “嗯,看在你如此懂事的份上,到时候就让你看上两眼。” 第86章 徐妙锦心態的转变 將透镜磨製好,於琛又取来一小块银锭,將其磨成细粉,均匀铺在玻璃上,用筷子一点点压实。 反覆检查已经达到镜像的標准后,在银粉背面刷上一层漆密封,大明的第一块玻璃镜便製作完成。 朱婉蓉看著光可鑑人,与铜镜天差地別,甚至可以將人脸上的毛孔都清晰的映射出来,再次深深震惊。 她看著於琛的脑袋,好奇於琛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会做。 天文望远镜的框架早已让木匠打好,甚至带有调节焦距的支架,於琛將透镜与镜子镶嵌上去,试了试,满意的点头。 “成了。” 朱婉蓉高兴的凑上前,往目镜上看去。 “这要如何才能看到月亮?” “自然是等月亮出来,”於琛说道。 看看天色,已至黄昏,距离月亮出来没多少时间了,朱婉蓉便决定留下等月亮出来,好看一看传说中的嫦娥与月兔到底是否真实存在。 “我去叫姨娘,叫她也来看一看。” 朱婉蓉没忘了与她关係亲近的徐妙锦,说完带著丫鬟出门而去。 不多时,再次折返回来,跟她一起来的不止徐妙锦,还有徐膺绪。 他听说於琛造出了可以看见月宫嫦娥的镜子,深感好奇,便跟著一起过来观摩。 一直在后院屋中整理书籍的于谦出来,於琛为他一一介绍,于谦先后向三人行礼。 于谦稚嫩可爱却带著小大人的模样,让朱婉蓉与徐妙锦两人拉著他不停的问著问题。 “你真不是於琛的儿子?” 朱婉蓉思路清奇,他见两人都姓於,且于谦是莫名出现在於琛家中,顿时联想到于谦可能是於琛的孩子,如今受朱棣看重,得了赏赐,將他接了过来。 徐妙锦捂著嘴轻笑。 于谦摇摇头,对眼前这位漂亮的大姐姐说道: “於大哥与我同姓,但並无亲缘,我家在杭州府钱塘县,祖父是洪武年工部主事於文明……” 朱婉蓉闻言,又欢天喜地起来,与徐妙锦、青锁、于谦几人说个不停。 于谦几次想要抽身,都被朱婉蓉拉住,问他为何要跟著於琛。 听到于谦夸讚於琛才华出眾,胸怀大志,徐妙锦虽嘴上质疑,脸上笑容却更加灿烂。 徐妙锦微不可察的笑著摇头。 徐膺绪不参与他们的话题,围著天文望远镜转了两圈,隨后同样问出了那个问题。 “於贤弟,这镜子能看到姮娥?” 於琛没想到,徐膺绪这个浓眉大眼,已经三十余岁的汉子,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其实这才是常態,虽然此时还没有西游的话本,但后羿射日的故事早就被世人熟知。 古人缺乏对事物的科学认知,又受到志怪传说神话的影响,在想像力的推动下,很难不把月亮与嫦娥联繫起来。 除了一开始就被於琛告知结果的朱棣与朱高炽,几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月亮上的嫦娥,徐膺绪自然也不能免俗。 “姮娥你是看不到了,不过绝对比能看到姮娥更加有意义。”於琛说道。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徐膺绪被他勾起好奇心。 除了姮娥,月亮上还有什么? 答案是陨石坑。 当夜幕彻底笼罩,明月高悬,於琛教他如何用天文望远镜看到月亮上的景象时,徐膺绪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合不拢嘴。 “这,这……这就是月亮吗?为何是这个样子?”徐膺绪头皮发麻! 灰色、破败、空无一物,毫无生机且並不美观的月球本体,深深震撼著徐膺绪的灵魂! 见他如此震惊的模样,朱婉蓉、徐妙锦、于谦等人纷纷上前观看,看完之后同样是在大失所望之下,带著浓烈的震撼! “怎么会是这样?月亮上不是有嫦娥与月兔吗?”朱婉蓉喃喃自语。 徐妙锦看完之后沉默不语,再次看向於琛的目光已然带有探究之色。 在天文望远镜目镜內看到的景象,显然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作为一个通读经书子集的奇女子,她自认已经对这个世界看得透彻,而於琛为却在不经意间便为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在这一刻,於琛在她心中开始变得与眾不同。 她似乎能理解朱婉蓉这个天之骄女为何会对於琛另眼相待。 青锁看后,则是崇拜的望向於琛。 公子真有本事,竟然能让她看到月亮上的模样,这个天文望远镜,普天之下也只有公子能造出来了。 唯有知道真相的于谦在看完之后,朝於琛问道:“方才所见月球表面大小不一的坑洞,就是陨石撞击留下的吗?” 其余几人听得一头雾水,於琛却向他缓缓点头,“正是。” “月球就如同地球的护道者一般,为我们所在的大地,挡下了许多足以致命的灾害。” 于谦听后,若有所思。 如果说先前还对於琛在钦天监所说的话持有疑问,当他亲眼见到月球本体的存在,以及上面诸多的陨石坑之后,便从內心彻底將於琛的话奉为真理。 在这个民智都还未开的时代,於琛却能预见到浩瀚无垠的太空是何模样,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于谦毫无无保留的相信於琛所说的任何话! 此时此刻,世界在他眼中已经变了模样,以前那些高高在上似是而非的事物,仿佛正在他眼前缓缓褪去神秘的面纱,露出真实的內在。 “什么陨石,什么护道者,你们在说什么?”朱婉蓉歪著脑袋,向於琛问道。 於琛摆了摆手,笑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 眾人欢快的笑了起来,只有朱婉蓉朝於琛呲起了牙。 徐妙锦敏锐的察觉到,於琛仿佛在教授于谦一些不为人知的知识秘辛。 她同样对真实的世界感到好奇,在见识到天文望远镜的作用之后,有心想要继续探究了解…… 曹世璘站在角落里,眼巴巴的看著几人说说笑笑。 那个名为望远镜的东西,好似能看到月亮上去,他也好想上前去看一看,真正的月亮是什么样子的。 但一想到这么做很可能又要挨於琛的飞踹,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最终,於琛將朱婉蓉三人送出院门,徐妙锦却说了一句日后会多有叨扰,让於琛不要见怪。 於琛笑道:“好说,好说。” 漂亮的知心大姐姐,他怎么会见怪呢? 第87章 陛下想要上天? 在於琛製作天文望远镜的同时,工部也在按照朱棣的吩咐做著准备工作。 两日时间,得知工部已准备妥善,朱高炽便又来到朱雀街叫上於琛一起前往工部。 工部尚书宋礼亲自迎接二人,恭敬朝朱高炽行礼。 “臣见过太子殿下。” 朱高炽点了点头,直接开门见山。 “走吧,带我们去看看。” 宋礼让出道路,“太子殿下,请。” 於琛跟著朱高炽往工部內院行去,一路所见来来往往的工部人员,不光有穿著朝服常服的工部吏员,还有不少身著麻衣的工匠,各自分工不同,所处区域也都被分隔开来。 宋礼带著他们来到工部西北一角,这里聚集著不少的匠人。 他们见到宋礼,皆是上前见礼,但並不整齐。 “这位是太子殿下,你们可要认得。”宋礼手掌划向朱高炽介绍道。 这些匠人哪里见过太子,闻言全部激动亢奋的恭敬参拜,喊什么的都有。 “见过太子殿下。”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吉祥。” …… 朱高炽连忙摆手,“行,行,不必多礼。” 宋礼又道:“把东西都取出来,让太子殿下过目。” 匠人们开始忙活起来,从各处將存放好的动物皮毛取出来,摊在院中,不光有牛羊的皮毛,还有一些山林中野物的皮毛,保存的都很完整。 於琛粗略数了一下,將近百张。 朱高炽看向於琛,“这些可够?” “应当是够了,”於琛点头。 宋礼见到这一幕心中诧异。 於琛他曾在卡斯蒂利亚使者归国时的宴会上见过於琛,今日朱高炽和於琛一起过来,他本以为於琛是朱高炽身边隨从一般的角色。 却没想到朱高炽竟会如此客气的询问於琛的意见。 真是怪事。 “这些皮毛此时还太过厚重,需要去毛之后处理一番,儘量让他们更为轻薄,但还要兼顾韧性,”於琛又说道。 朱高炽看向宋礼,“於琛说的,可能办到?” 宋礼一拱手:“自然可以。” 动物皮毛的炮製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像虎豹一般毛色绚丽多彩的猛兽,这类皮毛相当珍贵,只需要简单进行祛除异味和防虫处理,再进行剪裁加工,就能当做大氅一般进行售卖,价格十分高昂,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徵。 另一种是像牛皮、鹿皮等,需要先用石灰水浸泡,祛除表面附著的毛髮,再刮去部分油脂,裁剪成不同的大小样式,製作成一些耐磨的皮具。 还有一种被大眾熟知的,名为“熬阿胶”的工序。 驴皮由於胶原蛋白结构更易被人体吸收,且熬製后的阿胶补血、滋阴效果更佳成为主流。 除了驴皮之外,其他动物的皮胶也可以熬製,但牛皮质地较硬,药效较弱,马皮则性凉,可能將滋补作用抵消。 鹿皮同样可用,但来源较少,且工艺適配性不如驴皮。 值得一提的是,欧洲中世纪时期广为流行的羊皮纸,其製作方法与大明匠人製作皮具的方法差不多。 只不过为了书写的特性,要在大明工匠对皮具的加工上,继续进行打磨风乾等工序,让羊皮更加轻薄,但损失了韧性。 欧洲之所以盛行羊皮纸,一是因为造纸术传入较晚,二是因为宗教影响的结果,他们认为纸张是“粗陋的羊皮纸”,容易损坏、受潮,很是牴触,直到印刷术发明后,纸张的便利性不可取代,才被动接受。 大明没有强尼龙和涤纶,想要製作热气球只能就地取材。 诚然丝绸在经过严密加工后,也具备一定的气密性,但在受热之后,丝绸极易老化,且不耐高温,於琛只能选择皮革代替。 宋礼一声令下,匠人们便忙碌起来,有条不紊开始对诸多皮毛开始加工。 “大概要多久时间?”於琛问道。 宋礼略摸估算,“最快要两天时间。” 於琛点头,隨后让人找来纸笔,將热气球的草图画出来给宋礼看。 “所有皮具,皆要剪裁成易缝合的形状,最终缝製成这个样子。” 宋礼看著图纸上如铃鐺一样倒悬空中的气球,弄不明白这样製作出来到底是何用途。 但这是朱棣和朱高炽的命令,他只能应下。 “还需要匠人们製作一个炉子,开口要大,且能调节风门,控制炉子火力大小,”於琛又道,一边说著,一边將他所想的都是炉子也画了出来。 “还要製作一个可以容纳三四人的篮子,衔在气球底部,炉子应当悬空在二者中间……”於琛一股脑將所有热气球需要的话配件都描述出来,让工部一同准备。 宋礼此时也咂么出味儿来了。 这么一看,不就是个巨大无比的孔明灯吗? 於琛让他製作可以容纳数人的篮子,难不成他是想要这巨大孔明灯带著人飞到天上去?! 宋礼想到这里,惊的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那到底是太子想上天,还是陛下想上天? “好了,宋尚书你接著忙,”朱高炽见於琛交代完,说了一句便带著於琛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宋礼。 宋礼又来到匠人们忙碌的作坊大院內,自顾用手比划了一下巨大孔明灯的形状。 “真能上天?” …… 回到院子,於琛便將天文望远镜取了出来。 朱高炽看的嘖嘖称奇。 “你说这叫天文望远镜,太空中的天体都能观测到?” 於琛摇摇头,“这只是个简易的,要想观测更遥远的星体,看的更清晰,需要更大的主镜,还需要一些辅助工具配合,这个只能看月亮以及近一些的星体雏形。” 朱高炽往目镜上趴,“能看月亮,那能看太阳吗?” 於琛赶紧將他推开,“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看是能看的,估计只能看两次。 朱高炽不明就里,“那我便带去宫里,让父皇看一看。” 於琛想起了刘哲,“先不急,等今晚让刘哲先过来,看完之后再送去宫里不迟。” 这天文望远镜入了宫可就难出来了,到底用在哪里还要看朱棣的心思。 刘哲作为他亲收的弟子,总得让他开一番眼界。 第88章 天道的真相,刘哲道心不稳 听闻於琛呼唤,刘哲甚至將钦天监的本职工作都放下了,带著芹菜、干肉条、莲子、红枣、桂圆等束脩之礼赶来。 “恩师在上,徒儿刘哲,这番有礼了!” 刘哲这些拜师礼已经准备多日,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於琛,还未等到休沐,今日太子派人来唤他,当即带著拜师礼赶来。 看著跪在面前,高举束脩之礼的刘哲,於琛深受感动。 好孩子,多好的孩子啊! 一个月几百块的工资,还送肉乾莲子桂圆,有心了,老师一定会记住你的! “来来来,”於琛让青锁收下刘哲的拜师礼,伸手扶起这位年近四十的爱徒,走到天文望远镜的旁边。 “此乃天文望远镜,可观测月球真实面貌,以及窥测浩瀚无垠之太空一角,本是想製成送你精进天文知识,但还需让陛下过目。” 於琛说到这里,刘哲也能听明白。 这东西入了宫,多半是出不来了,赶紧叫他来长长眼。 “学生谢过於师!” 於琛笑著挥手,“不过你也不用丧气,此天文望远镜我能制出来一个,就能制出来第二个,到时我教你製作方法以及原理,便可日日窥探宇宙大道。” 刘哲激动的双目泛红!感动的热泪盈眶! 这是什么! 於琛这是在传授他压箱底的知识啊! 窥探宇宙大道之法!如此轻易便能传授於他? 如此知遇之恩,纵使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啊! “刘哲多谢於师!”刘哲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日后於师但有吩咐,刀山火海,刘哲义不容辞!” 於琛赶紧制止他。 说什么刀山火海,搞得好像他要带著刘哲造反一样,朱高炽可还站在一边呢…… 再次將刘哲扶起,眾人便一边说著话,一边等待天黑。 终於明月逐渐浮现於天际,刘哲被於琛指引著,俯身在天文望远镜前,调整了一番角度之后,终於得见神秘的月球。 “我,我看到了!! 老师,我看到啦!!” 刘哲眼睛捨不得离开天文望远镜,只激动的大声叫喊著! “这便是月球吗?如此瑰丽!!” 於琛愣了一下,刘哲还是第一个说月球本体好看的。 其他人想看的都是嫦娥与夜兔,见到灰色破败,坑坑洼洼的月球本体,无不是大失所望。 刘哲却在看清月球样貌之后,如此激动,甚至还觉得景色美丽。 该说是刘哲本身的追求就在此吗? 刘哲毫无形象的撅著屁股趴在天文望远镜上,口中不停的感嘆著,“若是能亲自到月亮上走一遭,则死而无憾矣!” “不知道月亮上的大地,与我们所处的大地有何不同。” “老师,你说月亮背后有什么?” …… 於琛看著喋喋不休的刘哲,,心中嘆一口气。 像刘哲这样醉心於太空天体之人,在这个时代能对太空做出的探索实在是有限。 即便是於琛,对浩瀚无垠的太空了解的也不多,他只只知道一些名气较大的天体,以及黑洞之类的概念,然而其中的原理,却不甚清楚。 他有心想要將这些知识教给刘哲,又担心他的一知半解会误人子弟。 不过大明第一台天文望远镜的出现,已经打开了人类观测宇宙的开端,后续必定会进行发展。 对於整个人类对宇宙的观测进程来说,已经有著不可磨灭的极为重要意义! 这只是开端,並非结果! 刘哲挪动天文望远镜,將目光投向更加深邃幽暗的宇宙。 他此时已经知晓,那些闪烁著光芒的星星,都是如月球与地球一般的天体,在那些星体之上,又是怎样一番景色? 此刻刘哲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向太空,將宇宙中数之不尽的星体全部瀏览一番! 终於, 刘哲直起了身子,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极其复杂,甚至流出两行泪水。 “今日得见大道,实乃幸事,可日后我该如何自处?”说著,情难自已,他低声呜咽起来。 刘哲本是钦天监监副,本职工作是以传统的方式解读天地异象,同时计算农时历法。 在遇到於琛之前,这份工作他做的井井有条,从未出错,对天地异象的解读,他同样深信不疑。 可当从於琛口中得知真正的宇宙是什么样的,以及他们钦天监先前对天地异象的解读全部都是错误的,刘哲的思想便出现了矛盾。 於天地异象的解读,是中华几千年来如同圣人之道那般,官方公认的至理。 刘哲又是钦天监监副,对曾经了解的天道更是从未有过怀疑。 但於琛却告诉他,那一切都是假的,並让他亲眼见到了真正的宇宙是何模样。 如今刘哲已然得知真相,再也无法认同钦天监所奉行的“天道至理。” 这对其他人或许没什么,但对刘哲这个钦天监监副来说,他辛苦半生,所为之忙碌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在传统天道解读与真相之间,又该何去何从? 这就好比未来者来到你的面前,告诉你其实粑粑才是人体精华所在,食之延年益寿,並且当著你的面把小汉堡吃了,你到底吃还是不吃? 於琛看著刘哲又哭又笑,著实嚇得不轻。 这才刚收了一个徒弟,可不能刺激的走火入魔了吧? 然而这种事外人也没法开口劝解,只能靠刘哲自己想通才能走出来。 於琛上前拍了拍刘哲的肩膀,“你要记住,任何事物,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刘哲听完这话,又哭笑了半晌,才朝於琛告辞,出了大门,落寞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这……他没事吧?”朱高炽问道,他也看出了刘哲的不对劲,但不清楚对方为何会这样。 於琛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应当问题不大……吧。” 朱高炽点点头,“行了,你那爱徒也看完了,这天文望远镜我就带走了。” 於琛让他自便。 …… 片刻之后,朱高炽便指挥著两名太监,將天文望远镜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宫中朱棣等人的面前。 “父皇,天文望远镜於琛造出来了。” 第89章 神仙本事 朱棣与朱高煦、朱高燧、道衍等人正在商议討伐泰国八百诸寨,闻言止住话头。 这些时日道衍在为编撰《永乐大典》忙碌,已经许久未曾听闻於琛又有什么消息,今日朱棣召他议事,听到朱高炽说於琛造出了天文望远镜,顿时来了兴趣。 既然带有天文二字,应当与宇宙天道星辰有关,这也是来自於六百年后的技术知识吗? “天文望远镜?”朱高煦听到於琛的名字,走上前来,“有何用途?” 朱高炽得意解释道:“此物可洞察宇宙玄机。” 朱高煦撇撇嘴表示不信,洞察宇宙玄机,这么厉害?唬人的吧! 朱棣却是早就从於琛嘴里听说过这个天文望远镜,好似有观测宇宙星辰之用。 他还派人给於琛送了几块珍贵的琉璃助他製作。 没想到短短两日的时间,就已经製作完成了。 这个天文望远镜,真的有於琛说的那般神妙? 空中繁星、天上明月,真的可以被观测吗? 朱棣起身,走到天文望远镜前,双手背后俯身看了看。 “这东西如何使用?” 朱高炽將天文望远镜搬到大殿门口,將镜筒对著天上明月,指著目镜说道: “父皇目置此处,可自行调整角度。” 朱棣听后將眼睛凑近目镜,目之所及是太空中一片幽暗闪烁的星光,真有种美轮美奐之感。 月亮呢…… 朱棣缓缓调整角度,月球清晰的影像便映入眼帘,心中大震! 只见月球整体呈灰白之色,上无一物,只有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坑洞,在深邃的太空中静静漂浮,给人一种死寂之感,但又极为神秘,引人嚮往! 这,这便是月亮啊! 朱棣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 与日食不同,月食因出现的次数更为频繁,一般不曾赋予特殊的指向意义,例如“天象示警”,只被人称做天狗食月。 然而光是天狗食月四个字,就带著浓浓的神话色彩,不了解真相的人们,多数也都真的认为会有一只神犬,不时会將月亮吞入口中。 朱棣相不相信天狗食月不得而知,但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月球本体的样貌,这也让他真正了解到,所谓的天狗食月,只不过是虚构的神话故事。 如於琛所说,真正的月亮,是和地球一样星体。 於琛还说,六百年后的人们可以乘载一种名为火箭的东西,飞向太空,在月球上著陆。 行云踏月,一直都是神仙们才能做到的事。 后世的人们,可真厉害吶!跟神仙几乎无异了! 良久, 朱棣终於从天文望远镜前起身,抬头看向空中皓月,面带憧憬。 “陛下看到了什么?”道衍在一旁问道。 “哈哈哈哈,”朱棣笑了起来,却並未答话。 他看到了宇宙之大,无穷无尽,看到了人类之渺小,如浩瀚无垠之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了解到这等真相,未免太打击人了一些。 尤其是对於向来自信,且成功登顶九五至尊之位的朱棣来说。 原来他所奋斗的一生,经歷波澜壮阔精彩的一生,对於整个宇宙来说,连半点涟漪都未曾掀起。 这便是大道无情? 朱棣摇摇头,示意道衍自己去看。 道衍依言凑上前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並未提前得知天文望远镜的用途,但他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眼前景象乃是浩瀚无垠的星辰宇宙! 如此无垠!如此不可测! 道衍第一时间便想到佛经中所说,大千世界,即千小世界为小千世界,千小千世界为中千世界,千中千世界为大千世界,也叫三千大千世界! 如今,他真的亲眼见到了三千大千世界! “一念具足三千世界,原来如此!!”道衍激动的自言自语。 可佛经亦有云,“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这又该如何作解? 如此浩渺宇宙,又因何业力创生? 一时间,道衍心中思绪万千! 最终,道衍嘆了一句《增一阿含经》中的“世界不可思议”,隨后直起了身,双手合十行至一旁,闭目冥想。 朱高煦看著朱棣和道衍在看过这个天文望远镜之后,都变得神神叨叨,奇奇怪怪,心中很是不信邪。 “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朱高煦大步上前,学著朱棣道衍二人,將眼睛凑向目镜。 待看清之后,只一眼, “嚇!!” 朱高煦如触电一般,猛然起身,脚步踉蹌的往后退了两步,满脸惊骇! “这!这是什么?!” 朱高煦自幼不喜读书,喜好耍枪弄棒,他对太空、对宇宙、甚至对月亮都没有足够清晰的认知概念。 贸然看到月球本体那破败死寂的景象,顿时忍不住头皮发麻,心中生惧! 有一句话叫做,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同理,当人类用天文望远镜观测宇宙之时,有时也会產生浩瀚无垠的宇宙,同样在以某种方式注视著你的感觉。 恐惧来自於未知,此时朱高煦的恐惧亦是如此,惊骇於人类比之宇宙的渺小,微不足道! 就像一只蚂蚁终於有一天抬起头正视人类,便会从灵魂深处生出无力、渺小的恐惧之感! “这东西是於琛造出来的?”朱高煦眉头挑的老高,指著天文望远镜朝朱高炽大声问道。 “这不是妖术?!” 朱高炽对这无知的弟弟很是无语。 这就是不读书的后果! 朱棣没说这是妖术,道衍也没说这是妖术,你张口就说是妖术,你懂什么叫妖术吗? 见朱高炽不理他,朱高煦愤愤瞪了他一眼,又凑了上去。 这次再看到满目星辰,以及破败死寂的月球,儘管心中依旧惊惧,但已经有了刚才的经验,此时能很好的克制住了。 看了半天,不停的起身望天对照,朱高煦终於看明白,镜中那个死寂灰白之色的巨大物体,原来就是天空中的明月! 月亮原来长这个样子吗?! 於琛! 这天文望远镜你是怎么造出来的?! 第90章 於琛到底是何底细? 这一刻,朱高煦对於琛的才能简直惊为天人! 於琛竟有办法能让他如此清晰的看见月亮是什么样子的!! 怪不得皇帝和太子对於琛如此亲近。 这於琛是百年难遇的惊世之才啊! 於琛还有什么本事是他不知道的? 朱高煦愣在原地,心中想法不断闪现。 朱高燧站在一旁,看著此时殿內诡异的一幕,已经心中发毛了。 朱棣和道衍也就罢了,毕竟年纪大了,碰上些事情容易反应不过来。 可朱高煦这个二哥他却无比熟悉,除了朱棣,对方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人什么对待都不放在眼里。 为何连他这个向来勇敢无匹的二哥,在看了那个名为天文望远镜的东西之后,也顿时激动起来,还喊著妖术、妖术的。 甚至这个时候朱高煦已经变得跟道衍大师一样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天文望远镜,太诡异了…… 朱高燧心中生出强烈的抗拒之感! 但同时也对其感到万分好奇。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朱棣几人究竟看到了什么?竟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 朱高炽看出了朱高燧脸上的复杂,笑呵呵的说道: “三弟啊,你不来看看?” 朱高燧本能的摇了摇头,他其实是一个颇为谨慎之人。 “那太可惜了,”朱高炽嘆道,“古往今来几千年,能看到这里面的景象的人,估计就是我们几个了。” 这句话瞬间將朱高燧心中的好奇,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有些动摇。 那天文望远镜能看到前无古人的景色吗? 这一点確实有著足够的吸引力! 朱高炽说罢,也不管他,自顾的弯下宽厚的腰背,俯身望去,口中不停的发出惊嘆。 “哇!” “哇!” “原来是这样……” 朱高燧心中犹如蚂蚁在爬,那里面到底有著怎样的景色? 片刻之后,朱高炽扶著腰直起身子。 朱高燧挪动脚步,走上前去。 朱高炽顿时朝他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让出了位置。 朱高燧便学著几人,向天文望远镜上看去,顿时便发出惊呼! “这!大哥,这莫非就是月亮?!” 老三比老二还强点,认得出这是月亮,朱高炽点头道:“正是,如何?壮不壮观?” 朱高燧沉醉的看著,不自觉回答:“何止壮观,简直嘆为观止!” “於琛到底是何来头,竟能造出如此巧夺天工之物! 这般神异景象,如同仙神使的缩地成寸神通一般!远在万里之物,此刻如近在眼前!” 朱高炽一听就知道,老三平日里没少看坊间里流传的各色话本。 过会儿,朱高燧神采奕奕的抬起头,然后又不解的皱眉看向朱高炽。 “大哥,你说於琛造出这个天文望远镜,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们看看星星看月亮?” 后者闻言也皱起眉,这个他还真没想过。 当时只是於琛在为他们解释一些正常的天体自然现象,顺便拋出了造天文望远镜的想法,朱棣也同意了,並且给予琉璃援助。 可后世人造出这个天文望远镜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有什么样的意义,於琛却没跟他们说过。 想来应该是认路吧,毕竟於琛说过六百年后人们能乘载火箭登月,若是不知道路,飞上太空迷路了怎么办? 不过这话他却没法跟朱高燧说,他与朱高煦都不知道於琛的真实身份,这种事贸然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疯言疯语。 当然,这些都是朱高炽的想当然罢了。 天文学的意义,牵扯到方方面面。 其中之一是揭示宇宙的本质,比如宇宙是如何诞生、生命的起源、暗物质与暗能量本质等根本性问题,以及对宇宙的探索,找寻宇宙中是否存在第二、第三生命体。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同样重要,天文学与数学、物理等相关理论是密不可分的。 譬如伽利略的望远镜观测支持了日心说,牛顿力学是因天体运动研究而诞生,量子力学与相对论的结合也源於对极端天体现象的探索。 还有的便是关於长远的人类的未来。 假如真的有一天,地球由於不可控的因素不再適宜人类居住,比如地球资源枯竭、核战爭、陨石撞击等等。 到这个时候,人们对於星际移民所付出的研究成果,或许能为人类找到第二个赖以生存之地,避免和千万年前的地球霸主恐龙们一个下场。 这些后世的理论结果,在场的眾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当他们观测到宇宙星体之时,同样会有所悟,有所得。 正確地认识到宇宙,以及与人类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係,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陛下,贫僧先告退了。” 道衍在一旁冥想了许久,突然出言告辞。 朱棣叉著腰,朝他点点头。 今日议事有些久,天色確实已经很晚了。 道衍走后,朱高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我去叫瞻基过来,让他也瞧一瞧。” 对於好圣孙,朱棣甚是喜爱,自是无不可。 当朱高炽离开大殿之后,朱高煦目光狐疑的看向朱棣。 “父皇,你们是不是有事瞒著我?” 朱棣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道:“你什么意思?” “我只知这於琛先前是帖木儿国的丞相,可区区帖木儿国的臣子,为何会被你和太子重视?甚至造出了如此神异之物!” “父皇,你实话告诉我,你和大哥是不是有事瞒著我?” 朱棣面色不悦,声音陡然严厉,“你在质问我?” 朱高煦悚然一惊,“儿臣不敢!只是这於琛太过诡异,儿臣是怕父皇被他矇骗了,若是於琛的身份另有隱情,还望父皇能告知儿臣,好让儿臣对此放心。” 连朱高煦都看出了於琛的不同寻常,朱高燧自然也能察觉,出声附和道: “对啊,父皇,这於琛是何底细我与二哥都不清楚,难免会多心,真有什么事,哪有一家人还不能说的?” 朱高煦点点头,就是,凭什么太子能知道,他俩就得当蒙鼓人? 朱棣看著他俩,目光复杂。 是一家人不假,可这事说出来可真就是曲折离奇。 让他告诉老二,日后朱瞻基那小子会把他当瓦罐鸡蒸了,这小子还不得疯啊…… 第91章 热气球製成 朱高煦看出了朱棣目光中的鬆动,但似乎还有著什么顾虑,迟迟没有开口。 这时,朱高炽带著朱瞻基折返回来,这个话题就此止住。 “孙儿见过皇爷爷,”朱瞻基很有礼貌的向朱棣行礼,隨后是朱高煦和朱高燧。 “瞻基见过二叔。” “瞻基见过三叔。” 长大后的朱瞻基城府极深,但这时候的他还没有长大后的那么多心思,只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 朱家眾人对他都甚是喜爱,就连朱高煦也愿意看在他是朱棣最喜爱的好圣孙的份上,给这个大侄子挤出几分笑脸。 朱棣笑呵呵的点著头,“好,好,天色不早了,过来看过月亮就赶紧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跟先生去读书呢。” 朱高炽牵著他,来到天文望远镜前,教他如何观测月亮。 朱瞻基孩童心性,见到新奇的事物,高兴的大声道: “看到了,我看到了父亲! 就是这月亮,不怎么好看……” 朱高煦的目光在朱棣与朱高炽两人身上来回游弋。 他知道朱瞻基在场,朱棣今日是不会给他解释了,最终朝朱棣行礼告退,朱高燧紧隨其后。 朱瞻基像是得到了新玩具一般,看星星看月亮看的不亦乐乎。 而朱高炽则是在进殿时察觉到了刚才殿內气氛的异常,便来到朱棣身边询问。 “还能有什么,以前你觉得我对老二偏心,如今反过来了,”朱棣没好气的说道。 以前太子觉得他屁股歪,背地里没少跟徐妙云编排他。 如今来了个於琛,朱高煦又觉得他屁股歪,开始偏向太子,把他这个靖难的大功臣冷落了,里外不討好。 “那您都跟他说了?”朱高炽声音提高不少。 他这个二弟的性格他很清楚,若是让对方知道了日后会死於他的好大儿朱瞻基之后,难保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他可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朱棣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含义不言而喻。 朱高炽拍了拍胸脯,鬆了口气。 然而,朱棣下一句话让他又蹙起了眉。 “他今日没问出个结果,日后会再问,从我这里问不来,便会从其他人那里问,你觉得他会去找谁?” 如今知晓於琛真实身份的,只有朱棣、徐妙云、道衍和朱高炽自己。 道衍和徐妙云暂且不说,朱高煦不一定能猜出来,但从朱棣这里得不到答案,他也不会来问朱高炽这个大哥。 那唯一会去找的,就只有於琛这个正主了。 於琛倒不一定会怕朱高煦这个莽夫,但汉王毕竟是汉王,形势比人强,多半真能从於琛那里问出结果。 即便他能保证於琛不会告诉朱高煦,但朱高煦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如今他已察觉出异常,如何能瞒他一辈子? “哎——!”朱高炽嘆了口气。 原本他想著不把这件事告诉朱高煦最好,只要他能成功避免因肥胖而早死的命运,朱高煦也不会沦落到被炙死的下场。 可朱高煦虽然心思粗了些,终究不是傻子,如今看来已然是瞒不了多久了。 那还不如直接把事情告诉朱高煦,省的遮遮掩掩更惹他猜忌。 只希望朱高煦在得知实情之后,不会衝动行事。 “父皇早些歇息,儿臣先告退了。” 朱高炽颓然的朝朱棣拱手,牵起还在观看天文望远镜的朱瞻基离开大殿。 “皇爷爷,孙儿告退了,改日再来看你。”朱瞻基朝朱棣挥手。 朱棣也笑著朝他挥了挥手。 …… 两日时间转眼即逝, 朱高煦果然再次找到朱棣询问於琛的意思底细,以及他与太子还有什么事在瞒著他。 一来二去,朱棣也被他惹得烦了,將其骂了一通,连带著上朝时都没好脸色。 工部这边,已经按照於琛的要求做好了准备,报了上去。 朱棣闻讯很是开心。 准备好了,岂不是说,於琛的载人飞天之法可以实现了? 这日, 一大早朱棣精神满面的在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贺。 眾人都看得出,今日朱棣心情很是不错,不知道是谁让皇帝能如此开心。 待百官山呼参见之后,朱棣挥手道:“免礼。” “今日朝事先放一放,你等隨朕一同去工部看样东西。” 还不等眾人反应,马云已经高声道:“移驾,工部。” 工部尚书宋礼一马当先,率先回了工部做准备。 朱高炽则是派人去叫於琛。 这本是於琛的功劳,可不能让工部独揽了。 当朱棣带著眾人浩浩荡荡来到工部时,宋礼已经携工部一眾吏员在门口等候。 “微臣参见陛下!”工部眾人齐齐行礼,各色服饰人员一同躬身。 “免礼,”朱棣迈步跨入门口,往工部里面走去,宋礼急忙跟上,为朱棣引路。 在匠人们的聚集处,朱棣终於看到了於琛口中所说的热气球是什么样的。 无数动物的皮革裁剪之后缝合成了一个罩子形状的巨大皮套,此刻就静静的摊在地面上,看起来很不美观。 旁边还放著个巨大的篮子与炉子。 眾人看到眼前的一幕,纷纷猜测这模样怪异之物是何用途。 有的说是为了防风,有的说是为了取暖。 当然也有人看出了这些物件组合在一起,与孔明灯极为相似,比如以才思敏捷著称的,翰林院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谢縉。 “陛下,依臣看来,此物倒像是个巨大的孔明灯。” 朱高煦本在皱眉思索,闻言便出声问道: “何以见得?此物与孔明灯哪里相像?” 古代孔明灯並不像后世工业成熟之后批量生產的孔明灯那样简便,为追求美观,会用伞骨撑出各式各样的造型,有时还会如走马灯(也叫蟠螭灯)那般,在灯纸上作画。 而眼前这个到处都是缝合线条的皮革製成之物,看起来无论如何都与美轮美奐的孔明灯不沾边。 谢縉抖了抖袖袍,颇为自得的一笑,上前指著地上篮子与球体说道: “殿下以为不像,只是它看起来丑陋,可这罩子与炉子相结合,確实与孔明灯的作用一致,只不过放大了许多倍,也並非孔明灯那般美观。” 第92章 带著汉王上天 眾人经他这么一说,还真从地上之物看出了孔明灯的影子来。 只不过若真是孔明灯,未免太大了些。 朱高煦不屑的闷哼一声,“那你说,这个篮子又是做什么用的?哪个孔明灯会带著个篮子?” 谢縉来回踱了两步,一拍手道:“” “此物体型庞大,不便存储,这篮子应当是用来存放这巨大的孔明灯所用。” 朱高煦无言辩驳,斜了他一眼,不再出声。 谢縉见状便更加自得,还摆出颇为谦虚的架子,朝朱棣躬身拱手。 朱高炽站在前沿,人群散发的热量让他出了一脑门子汗,掏出手帕擦了擦,似笑非笑的看著谢縉。 谢縉与杨荣、杨博等人同为內阁成员,朱高炽平日常与他们商议政事,谢縉此人的確聪慧,但有些恃才傲物,爱出风头。 他也不急著纠正谢縉,等於琛到来,眾人自会明白那巨大的篮子是何作用。 於琛来的很快,正当眾人还在议论纷纷之时,朱高炽的大伴海涛带著於琛赶到现场。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草民参见陛下,”於琛先是向朱棣行礼。 朱棣笑著点头,“好,快让朕看看,你的飞天之法,到底是否可以行。” 於琛也不含糊,上前指挥著匠人们將气球球体撑了起来,將炉子与篮子一一掛上。 “点火吧,”於琛朝身旁匠人说道。 隨著炉子內的煤炭被点燃,眾人终於明白,那篮子竟也是这巨大孔明灯的一部分。 结合刚才朱棣所说的话,难不成这东西能带著人飞到天上去? 朱高煦朝谢縉说道:“大学士,这次没蒙对啊!” 眾人纷纷朝谢縉看去,不少人面带戏謔。 谢縉爱出风头的性格,在文官圈子里也不是十分討喜。 谢縉脸皮抽了抽,强顏欢笑道:“只是篮子的用途想岔了,此物归根结底还是个巨大的孔明灯。” 言外之意就是就算没有完全蒙对,也没猜错。 然而朱高煦此时已经无心与他爭辩,直接將他无视。 只因隨著炉子点燃之后散发的热量越来越多,热气球的球体缓缓膨胀起来,巨大的阴影直接將下方眾人笼罩,令眾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他们实在是没见过如此巨大的孔明灯! 隨著气球的浮力逐渐增加,下方所掛的篮子也缓缓离地而起。 只是篮子下方还用了绳索固定,未能直接升上天去。 眾人见到这一幕,脸上皆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怎么觉得……这东西,好像真能带人飞到天上去? 朱棣激动道:“快,於琛,快些让我们看看,此飞天之法是否可行。” 於琛闻言,有些傻眼。 朱棣这意思是让他亲自试飞? 这如何使得? 毕竟是头一次试飞,飞到半空万一出点差错,岂不是尸骨无存? 朱高炽也觉得不妥,刚想出言劝一劝朱棣,就见朱高煦豪迈的走上前去,翻身跨入篮內。 “我来!” 这下於琛还真不好意思再推辞了,朱高煦身为皇子都上去了,你如何上不得? 其实朱棣在化妆说出口的瞬间也意识到了不妥,可朱高煦的动作也忒利索了一些,此时也不好再改口。 於琛乾笑两声,“殿下好胆色,”隨即也翻入篮中。 见朱棣点头,宋礼便命令匠人逐渐放鬆绳索,热气球缓缓向空中漂浮…… 站在篮子里,与站在地面上完全不同,看著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地面上的眾人变得越来越小,於琛的跟著心越揪越紧! 以前怎么没发觉还有恐高的毛病? 大概是第一次坐热气球的原因,且这玩意的防护措施几乎等於没有。 他牢牢扶住篮子的边缘,转头看向朱高煦,却发现对方比他更加不济,直接面色发白,扶著篮子的手臂也有些打颤。 “你也惧高?”於琛问道。 朱高煦咽了口唾沫,看向他,“什么是惧高?” 於琛暗道自己真是嚇傻了,大明最高的房屋不过三四层,楼塔最多也才六七层,就算有人恐高也不会太明显。 而这热气球,虽然高度能与高塔齐平,但安全性实在是无法与之相比,人类畏惧高空,无法脚踏实地的恐惧感便会成倍剧增。 “无妨,无妨,不会出问题的,”於琛出言安慰朱高煦,也是在安抚自己剧烈跳动的心。 忽然他感觉往上升的势头停住了,应当是绳索到了尽头。 扒在篮子边缘往下看去,下方眾人已成了蚂蚁般大小。 朱高煦適应能力还是很快的,刚才还抖个不停,这会脸上已经有血色了,甚至敢站直了身子往下看去。 看著下方此起彼伏的宫殿,远处鳞次櫛比的民居,以及成片成片的农田,朱高煦內心深受震撼! 眼看此情此景,向来不喜读书的他,此时甚至想吟诗一首,可胸中笔墨实在有限,憋了半天也没有憋出来,只能嘆了一句: “大好河山!” 两人在空中待了片刻之后,下方便开始收紧绳索,热气球隨著缓缓下降。 在下降途中,朱高煦忽然伸手紧紧攥住於琛的胳膊。 “你到底是何人?” 於琛满脑子问號,我踏马於琛啊,你上去一趟脑子缺氧失忆了? “殿下这话是何意啊?”於琛不解的问道。 “前两日那能看到月亮上的天文望远镜,还有今日这可以升天的巨大孔明灯,本王在你来大明之前,听都未听说过,你到底从何而来?是何身份?”朱高煦双眼炯炯的盯著於琛,他实在是对於琛太好奇了。 朱高煦甚至没有去想,朱棣与朱高炽两人对他隱瞒於琛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何用意,此时他单纯的被於琛接连的惊人表现深深吸引。 於琛到底为何知道的这么多?是否还有更多的本事没有展示出来? 像於琛这样的大才,为何偏偏先让太子碰见了? “我从帖木儿汗国来到大明,殿下不是知道吗?”於琛打著哈哈说道。 他可以把实情告诉朱高炽,是因为朱高炽的情绪比较稳定,也更加理智。 至於眼前的朱高煦,他的情绪比朱棣更加不稳定,尤其是对方的结局悽惨,谁也不知道,当他得知实情之后,会不会节外生枝,再做出一些不智之事。 第93章 封你个男爵之位 “殿下见谅,並非我不愿坦诚相告,而是其中缘由眾多,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且没有陛下首肯,我不能说。” 於琛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 从某些方面上看,朱高煦和朱棣是十分相像的,可朱高煦终究不是朱棣,是比朱棣更加纯粹的一个武夫形象,同时也极为刚愎。 朱高煦的性格註定他很难去接受一些不利於自身的事情。 如日后被大侄子置於鼎中炙死的结局,贸然的告知他,对朱高煦本身也是一种莫大的心理层面的伤害。 此时两人都在天上,万一朱高煦一个激动,拉著於琛玩蹦极咋办? 於琛说完,目光诚恳的看著朱高煦。 后者目光复杂的看了他好久,才將手鬆开,他想不出於琛骗他的理由。 究竟是何缘故,非要等皇帝首肯才能告知? 越是无法知晓,朱高煦心中就越是难耐。 很快,工部人员將二人又重新拉回地面。 再次脚踏大地,熟悉的踏实感瞬间將於琛包裹。 朱高炽快步迎了上来,“如何,天上是何风景?” 於琛向眾人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引得眾人无限遐想。 人群中谢縉却像是丟了钱一般,耷拉著脸看著被眾人围在中间的於琛。 朱棣开口向朱高煦问道:“升到刚才那般高度,目之所及,看到了哪里?” 朱高煦回忆了一番,“回父皇,除了脚下皇宫、內城坊市尽收眼底,外郭五十里也可看清,再远便只能看个大概。” 朱棣闻言心中大振,果然行得通! 金陵城內皇宫距外郭城墙大概有二三十里,再加上郭外五十里,足有將近百里的视野! 而站在地面上,就算是在一望无际的平原,最多也即只能看个十几二十里,还只能看个大概。 而这种视野之中没有丁点障碍物的情况实则少之又少,通常只能看十里之內。 本书首发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101????????????.??????超全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若把这热气球投放於战场中使用,瞬间能將士兵们提升数倍,占儘先机! 想到这里,朱棣心头一片火热! 当年太祖皇帝朱元璋將元廷赶回了北边大漠,却因大漠复杂恶劣的地理因素无法深入追杀,导致元人至今还盘踞在大明北境虎视眈眈。 如今有了这热气球,元人所倚仗的地理优势便不復存在。 这热气球,已然成了朱棣能够彻底剿灭元廷的秘密武器! “老头子,你就在天上看著,当年你没办到的事,我替你办了!” 朱棣心怀大畅,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这热气球是个好东西,宋礼,热气球是你们工部所造,便赏工部所有人半年俸禄,赏你丝绸百匹,银五百两……” 功劳这种事,一般都是部门最高位者独揽,但宋礼官至尚书,封无可封,便只能赏些金银財物。 同时热气球意义重大,朱棣也不介意给眾多工部人员一些赏赐。 眾人也都被朱棣这一大手笔惊到了,整个工部都赏了半年俸禄,这得多少钱? 宋礼不过是造了个可以载人上天的孔明灯,有如此大功? 宋礼与一眾工部人员齐声谢恩。 大明官员的工资实在称不上高薪,一下子多了半年的俸禄,可以让他们过一阵子富足日子了! 朱棣又道: “这热气球便留在宫內,你们工部要再造出十个百个热气球,配给各地大明军队,让他们熟悉使用此物,这热气球……可是日后我明军的大杀器!” 此言一出,眾人才明白为何朱棣会如此大手笔赏赐工部。 这热气球若只做个载人升天观赏风景的风雅之物,自然算不得什么。 可用於军中,便能让大明军队在与敌军交战之时占儘先机,减少伤亡损耗,这的確是一份大功劳! 顿时,不少人朝宋礼这些工部人员投去羡慕的目光。 虽然宋礼得到的赏赐不算如何优厚,但却得到了朱棣的欢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父皇,这热气球虽是工部造的,可却是於琛的主意,若没有於琛,工部如何造得出来?”朱高炽朝朱棣拱手说道。 朱棣一笑,看向於琛: “太子都为你说话了,说吧,想让朕赏你些什么?” 其实按照朱棣的想法,自然是让於琛入朝为官,不管是进入六部还是內阁,都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可於琛却对做官一事尤为牴触,当初让他进內阁也是百般不情愿。 朱棣也可以强迫他入朝为官,但於琛一边又要推行数算之道,两者无法同时兼顾,如何赏赐於琛,对朱棣来说还真有点困难。 赏金银田地?於琛的一切用度销朱棣一直都有关照,从不缺他钱,皇宫东郊那百亩良田前段时间也划到了於琛名下,再加上於琛那错综复杂的人际关係,此时的於琛早已不是一般的小地主可以比擬。 功名官职,於琛又嫌麻烦…… 此时眾人已经將目光都望向了於琛。 起初他们以为这个从帖木儿国来的毛头小子,只是个侥倖得了皇帝和太子青睞的幸运儿。 可如今一看,这傢伙倒是个颇有才能之人。 光是这个可以载人升天的热气球,足以让他彻底稳固在皇帝太子身边的亲密地位! 甚至宋礼这些工部人员,还是沾了他光才得了朱棣的赏赐。 那热气球虽然看起来唬人,但归根结底技术含量並不高,於琛自己找一批匠人便能打造。 这个年轻人,若是还有奇招,日后必能一飞冲天啊! 於琛稍一思索,便笑著开口道: “草民是个俗人,陛下若是能再赏赐草民些金银財物,草民便知足了。” 眾人听他说完,顿时忍不住麵皮抽搐。 如此大好机会,他居然只向朱棣索要金银財物? 朱棣早已料到,笑著摇摇头。 “不必如此麻烦,朕便赏你个男爵之位,年年都有岁俸,岂不美哉?” 朱棣此言一出,眾人一片譁然,皆是不可思议的看向场中的於琛! 於琛这傢伙真是走了狗屎运!朱棣竟对他如此宠幸! 大明的男爵之位虽无实际封地,但名號却是实打实的,且能享受五品官员所享的俸禄,又不必受琐事缠身。 一般的外戚成员都无法获得一个男爵的爵位,於琛一个朝中无人的毛头小子,造一个热气球便將这个人人都想要的爵位收入囊中! 他们知道这热气球的意义重大,但万万没想到朱棣一上来封赏於琛的手笔更大! 刚才眾人还在羡慕宋礼等人都得了赏赐,此时却是看著於琛,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第94章 朱高煦:竖子安敢欺我! 於琛同样被朱棣的操作弄得有点懵。 只用了一个没有技术含量的热气球,男爵爵位就这样到手了? 那他要是能把內燃机和拖拉机造出来,朱棣是不是得封他做太子? 於琛瞬间来了个九十度的躬身,拱手拜谢。 “草民,不,臣谢过陛下圣恩!日后臣定会继续为大明发光发热,在所不辞!” 原本他只想要点钱財,现在凭白得了个五品的男爵之位,赚大啦! 诸多大臣也齐齐出声朝朱棣祝贺: “臣恭贺陛下,得此神物,大明千秋万世!” 谢縉看著眼前的一幕,眼前发黑。 他向来以才能敏捷过人自居,无论是洪武朝还是永乐朝,都被皇帝十分看重。 (请记住 找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如今突然冒出来的於琛,却让他感受到浓浓的挫败感! 於琛比他更有才能,造出了可以让人飞天的热气球,且在军事方面有重大意义。 对方不过才来到大明区区数月,就被朱棣如此看重,一出手就是男爵爵位,这意味著於琛比他更受朱棣信重! 像於琛这样二十出头,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轻而易举的將他彻底比了下去,谢縉心中很是不服! “我就不信!莫非你生而知之?”谢縉咬牙心中暗道。 人群中,同样还有一人目光颇为严肃的审视著於琛,此人名为陈瑛,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他看著嬉皮笑脸朝朱棣谢恩的於琛,眼底有阴沉狠辣之色隱现。 “此人有奸佞之相,不可让其误了陛下,”陈瑛低声喃喃。 诸事已毕,朱棣带著百官返回。 与於琛打过交道的夏元吉与徐膺绪在离开时朝於琛道了番贺。 而於琛则是在与宋礼商议了一些关於热气球的改进细节之后,离开了皇宫。 朝散之后,朱棣大步流星的来到华盖殿,准备批阅奏摺,朱高煦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父皇,儿臣求见!” 朱棣的好心情瞬间消散。 这几日朱高煦一直像个苍蝇一样缠著他,想要问出於琛的底细。 朱棣不告诉他,他竟敢指责朱棣对太子偏心,还说除了太子,朱棣还拿他们这些藩王当儿子吗? 气的朱棣当即抽了他一顿,可朱高煦皮糙肉厚,板子打在他身上不疼不痒,挨完打照旧追著问个不停。 朱高煦跟个驴一样,比他还倔! 朱棣只当没听到,只管执笔批阅奏摺。 可殿外的声音一道接著一道,搅的朱棣心神不寧。 “进来!”朱棣一声怒喝。 朱高煦推门而入,见到朱棣满脸怒容也不惧,直直走到朱棣面前,一拱手,开口道: “父皇,儿臣今日在天上问过於琛,他说没有您的首肯,有些事不能跟我说,既然牵扯到儿臣,为何不让儿臣知晓真相?” 朱棣哑然,才这么个空档,朱高煦又逮著於琛问了一遍,再不告诉他,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朱高旭瞪大了眼睛看著朱棣,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半晌之后,朱棣意味难明的嘆了口气,朝一旁的马云挥了挥手。 马云会意,带著殿內一眾宫女太监出了大殿。 朱高煦瞬间打起了精神,他明白,朱棣这是要鬆口了。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倒是好事,”朱棣缓缓道。 “他人可以,我不行!”朱高煦说道。 朱棣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硃笔,靠在宽厚的椅子上,娓娓说道: “此事还要从傅安回朝时说起,那时傅安其实传回了两封书信,一封是傅安的公文,一封是於琛的密信。 密信中所述,於琛並非是这个时代生人,而是来自六百年后……” 朱高煦脑子直接宕机,迟迟反应不过来。 “等等,父皇你说什么?於琛来自六百年后?这是什么意思?” 朱棣无奈,“字面意思,你要听就安静听著。” 朱高旭艰难的点头,朱棣便继续说下去。 “起初我也不信,还曾找道衍商议过此事真偽,但傅安所呈公文之中也有对於琛从天而降的记录。” 朱高旭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从天而降!莫非於琛是仙人下凡? 但这次他並未出言打断朱棣。 “之后傅安带领使团回朝,我便令道衍將於琛带到此处询问……” 朱棣静静的说著,朱高煦却越听越是激动。 当他听到於琛说他的母后徐妙云將在永乐五年离世,瞬间目呲欲裂!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当诛! 好在太医为徐妙云诊治,並未发现异常,细心调理之下,或能避免徐妙云早死的命运。 又听到亩產千斤的粮食……原来如此! 难怪连徐家的百亩良田都给於琛要了过来。 当朱高煦听到太子朱高炽会因肥胖而只在位十个月便薨毙,险些乐出声来。 太子死了,他岂不是有了登上皇位的机会! 然而当他听到在朱高炽死后,他与赵王谋反被抓,最终被大侄子朱瞻基放在鼎中做成了瓦罐鸡,直接暴起,怒髮衝冠大声嚷道: “竖子安敢欺我!我先把他给蒸了!” 朱棣怒拍桌案,勃然大怒:“放肆!我还没死呢!” 朱高煦气呼呼的指著外面, “父皇,我知道你最喜欢朱瞻基那小子,可他懂个屁啊!这天下是咱们父子俩亲自打下来的,你死了,太子也死了,最应该继位的不该是我吗?!” 朱棣额头青筋直跳! 朱高煦一句一个你死了,太子死了,气的朱棣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混帐!!” 朱棣抓起眼前的冰炉,照著朱高煦脑门砸了过去! 朱高煦犟脾气上来,不闪不避,任由冰炉跟自己的脑袋来了个亲密接触,鲜血瞬间汩汩淌了下来。 “想做皇帝,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那个德行,你会治国吗?”朱棣指著他的鼻子骂道。 “哼!父皇当年就知晓如何治国?坐上皇位,自然知道如何治国!”朱高煦梗著脖子说道。 朱棣没招了。 主要是这小子说得对,当年他就是一个镇守北平的藩王,懂个锤子的治国,走到今天,不也都好好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被朱高煦如此质疑,还是让朱棣感到怒不可遏,当即起身衝到朱高煦身前,一边大骂,一边拳打脚踢。 “你能耐了! 有种你现在就反!我亲自把皇位让给你!” 第95章 这如何使得 当朱棣喘著粗气停下手,朱高煦已经是鼻青脸肿的蜷伏在地。 “起来!站起来!”朱棣指著朱高煦大声喝道。 朱高煦撑著身子站了起来,但却努著嘴,依旧不服。 “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父皇!这是你曾经亲口跟我说的,可结果呢?我被朱瞻基那小子当盘菜给烤了! 现在你当了皇帝了,以前燕王说的话都不认了?!” 朱棣无言以对,一脚將他再次踹倒,挥动袖袍:“滚!” 朱高煦啐了口带著血水的唾沫,转身大步出殿。 朱棣看著他的背影,复杂的目光中夹杂著几分心疼。 朱高煦是跟他一起打天下的亲儿子,脾气性格更是像得没边。 如果说朱瞻基是朱棣最宠爱的孙子,朱高煦就是朱棣最喜爱喜爱的儿子。 起初他真有过换朱高煦做储君的想法,只不过被朝臣们劝住了。 后来又从於琛口中得知朱高炽与朱瞻基父子两人,做皇帝做的还不错,朱高炽更是因他几次御驾亲征透支过甚,早早丧命。 无论是出於愧疚,还是挑选合格的继承人,朱棣都將朱高炽看做最適合继承皇位的接班人。 对於朱高煦,朱棣同样可惜。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朱高煦是莽撞了些,但也能称得上是真性情。 朱棣能一步步走到今天,朱高煦未尝不可。 毕竟人是会变的,坐上皇位之后,肩上压著的担子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开始改变。 朱棣知道,朱高煦想做太子,想做皇帝都快想疯了,如同当年文太子主標薨毙时,他那颗躁动的心无法按耐一样。 但大明只能有一位皇帝。 朱棣有时候会想,若是朱高炽与朱高煦两人,有其中一个能力差一些,他也就不用抉择的如此艰难。 可偏偏朱高炽虽然身体肥胖,性格软一些,但治国却是一把好手。 朱高煦脑筋直,性格强势,打仗却打的虎虎生风! 两人若是君臣,能相互辅佐结合,必定能成为史上一段佳话,可世事弄人,两人却都想要皇帝的位子。 “唉……”朱棣悵然嘆气。 他已经慢慢变得老了,如果两人还是这样爭来爭去,叫他日后如何能安心的闭眼? 朱高炽能不能避免早死的命运?朱高煦还会不会起兵造反?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两个儿子,哪个他都捨不得啊…… …… 不提宫內朱棣的家事。 朱雀街这边,於琛的府上却洋溢著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於琛被擢升为男爵,自此之后於老爷的身份可不一样了,不光可以每年领朝廷的岁俸,还可以免税、穿丝绸衣服、见官不拜等等,好处多多。 於琛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带著于谦到街上斥巨资买了辆车。 朝廷会给男爵配一匹马,马车须得自己买。 而马车的价格,通常都不便宜,像简易的农用马车,整体打造下来少说得要三十两银子。 官用或者公侯爵配製的马车做工要更加精巧,价格会更贵,通常在五十两以上。 於琛心情大好,並未过多的討价还价,以九十两的价格敲定买卖,店家喜笑顏开的承诺,会在三日之內將马车造好送到府上。 “难怪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这想法確实不一样了呀,”於琛自言自语,他甚至还想再招几个丫鬟,但想想还是放弃了。 买了马车之后手中余钱不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太过安逸的生活,不利於奋斗! 刷牙洗脸沐浴更衣这种事,还是自己来吧…… 两人回到家中,正好碰见吏部来人。 大明士农工商阶级分明,於琛升为男爵,自然得有东西证明其身份。 吏部送来的有爵印(类似於官印),敕符、冠带、袭衣,以及一匹皮毛鋥亮的黑马。 於琛笑著使唤曹世璘將东西收了起来,“二位不著急的话,入院喝口茶水?” 两名吏部人员一拱手,“於公子確认无误,我二人还得回去交差,这匹马还是太子殿下亲自挑选的。” 两人走后,於琛牵著黑马来到马厩,看了看旁边的曹世璘。 “你可得把它给我看好了,它可比你金贵,它要是出了事,你自己掂量。” 曹世璘諂媚笑道:“琛哥放心,我在钱塘县时好马,有我在,一定把它养的黑黑胖胖的。” 说完,曹世璘上前牵起马绳,领黑马入马厩栓了起来。 这时,又有人登门。 是朱婉蓉与徐妙锦两女。 朱婉蓉一入院便拉著於琛兴奋的说个不停。 “於琛,我听说今日皇宫里飞起来的那个大傢伙是你造的?能不能再造一个,我也想试试飞上天是什么感觉!” 热气球体积庞大,此时坊间又没有林立的高楼,於琛和朱高煦乘著热气球升天的一幕,被金陵城不少人看到,到这会儿坊间百姓已经是眾说纷紜,甚至一些写书的秀才已经开始编写新的故事。 於琛被她晃得头都晕了,將她按住。 “那热气球就在工部,你去找陛下不就好了。” “热气球,原来叫这个名字,”朱婉蓉两眼放光,可下一秒又泄气起来。 朱棣一直觉得她没有女孩子家的样子,处处限制,又怎可能让她去工部胡闹? “我不管,我不管,你再造一个,不然我就跟父皇说你欺负我,让他治你的罪!” 於琛瞪大了眼睛,若不是確定朱婉蓉这话不是真心话,只是为乘坐热气球而撒娇,他都忍不住一拳挥上去了。 都到大明了,我还能让你诬陷? 大不了就决斗,看朱棣治谁的罪。 徐妙锦指挥著几名家丁往院里搬进来两口箱子,一大一小,笑吟吟道: “二哥说於公子被陛下赐封男爵,特意让我带些礼品来恭贺一番,恭喜於公子得男爵爵位。” 於琛先是笑著谢过,隨后扭头看向朱婉蓉。 “你看看人家,都知道带些东西,你呢?空著手来还想坐热气球,你咋不上天?” 朱婉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食指在脸颊处扣了扣。 “好嘛~礼物下次再给你带,你就再造个热气球唄,让我和姨娘也体验一番。” “哦?徐姑娘也有这个想法?”於琛瞬间变脸。 看著朱婉蓉在於琛身后朝自己双手合十乞求,徐妙锦捂嘴轻笑著点头:“是呢,人家也想试试飞在天上是什么感觉。” “好说,明日我就去找几个工匠,让你们体验一番腾云驾雾是什么感觉!”於琛打下包票。 好歹人家送了几箱子的礼物,这点要求不过分。 想著,於琛走到箱子前,將其打开,瞬间被里面的东西惊的目瞪口呆,惊呼出声:“这如何使得?” 只见两口箱子,一口装满了上好的绸缎,一口铺满了白的银子,上面还有几副捲起来的画,同样以丝绸繫著,一看就名贵不凡。 第96章 一起搓火锅,庆祝一番 儘管装银子的这口箱子要小一些,但看模样少说也有三百两左右。 另外一箱上好的丝绸同样价格不菲,徐家送的这礼也太贵重了些。 於琛当即想要推辞,徐妙云先一步开口出声。 “於公子莫要嫌弃,这一箱丝绸和银子是二哥准备的,那几幅画是大哥往日收藏所得,听闻於公子擢升,便令我带了两幅送你,他还说与你一见如故,望你莫要推辞。” 徐辉祖? 於琛想起了徐府里那个浑身鬱气的瘦弱男子。 他打开那两幅画,一幅是《瀟湘图》,一幅是《五马图》,落款分別是董源和李公麟。 好傢伙! 虽然於琛不懂画,但这两个人的名字他还是听说过的,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家。 光是这两幅画,於琛甚至都估算不出价值来。 徐辉祖一出手便是两幅珍品,该说是徐府財大气粗才如此出手阔绰吗? 事到如今,於琛反倒不好推辞了。 若只是丝绸银两,於琛还能以无功不受禄做藉口婉拒。 可这两幅画价格贵重,意义非凡,再出口推辞就有些打人脸了,更是不识抬举。 於琛拱手朝徐妙锦谢道: “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日后定会登门拜谢徐大哥徐二哥。” 徐妙锦笑著应下,笑称恭候於琛大驾。 於琛不是那种愿意凭白欠人家人情的人,徐家送来如此贵重的礼物,已经是真心相交,於琛自然要有所往来才对。 虽然徐家送来的礼物贵重,於琛却也有办法还这番人情。 金银字画终究是身外之物,人才是根本。 日后想个法子,让朱棣赦免了徐辉祖便是。 从朱棣入手难有突破,关键点在徐妙云身上…… 指挥著曹世璘將东西收起来,於琛看向徐妙锦,“徐姑娘府上可有现成的牛羊肉?” 今日於琛升为男爵,本就想要庆祝一番,现在正好把朱婉蓉徐妙锦两人算上,一起搓顿火锅。 只是牛羊肉向来稀少,若非正巧碰上,於琛还真不好弄来。 徐家就不一样了,作为大明顶级的勛贵,想吃些牛羊肉自然不算难事。 倒不是说徐家强买强卖,或者故意祸害牲畜,而是徐家名声极大,且位高权重,放出消息去,整个金陵城岂会找不到牛羊肉? 果然,徐妙锦点点头,“昨日府上才购了一些,於公子要多少,我叫人回去取。” “不多不多,够咱们几个人吃顿火锅就够。” 朱婉蓉好奇问道:“火锅是什么?” 於琛神秘笑道:“好吃的。” “比土豆粉还好吃吗?”朱婉蓉一听到好吃的,顿时双眼放光。 “自然,”於琛得意说道。 徐妙锦听不懂他们二人的对话,不过还是让家丁回去府上取牛羊肉来。 能让朱婉蓉这个天之骄女如此感兴趣,必定不是凡物,她也有些好奇。 於琛这边则是开始做准备。 之前收穫的辣椒一直没怎么捨得吃,於琛晒乾保存了起来,如今剩下的正好够一顿火锅使用。 使唤著曹世璘去街上购买芝麻酱和韭酱,於琛开始炒制辣椒以及八角桂皮等香料。 辣椒炒成之后取出,於琛取出特意购买的铜锅,在廊前架了起来,添水烧水。 不多时,曹世璘把酱买了回来,徐府的家丁也把牛羊肉送来。 於琛亲自把牛羊肉片成薄片,装在盘子里,又洗了一些青菜。 “好了,等水开就行,”於琛说道。 青锁上前给忙活半天的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眾人都朝烧著水的铜锅投去新奇的目光。 只见锅中漂浮著一层红红的辣椒,散发出辛辣的微弱香气,隨著锅中水温提升,香气逐渐浓郁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安排眾人落座,考虑到男女有別,於琛给每个人都准备了单独的公筷,跟朱婉蓉和徐妙锦这些女子一起吃火锅,肯定要比跟朱高炽一起吃饭讲究一些。 又过了片刻,锅中水开始沸腾。 於琛抄起面前的公筷,示范性的夹起片牛肉放在锅中,涮了几息,又捞出来放入碗中,拿起另一双筷子粘了酱,塞入口中。 “唔!好吃,都別看著,快动筷。”於琛招呼眾人。 朱婉蓉早已经等不及,学著於琛的样子涮了肉吃下,顿时直呼好吃。 青锁在於琛身边时间最长,已经尝过辣椒的味道。 徐妙锦和于谦都是第一次吃辣,均是感到十分新奇,麻辣咸香的味道让他们欲罢不能。 于谦还好,小孩子不用顾忌太多形象,和朱婉蓉一样大口斯哈著。 徐妙锦就拘谨许多,小口的喘著气,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敢问於公子,这辣椒也是你从异国找寻到的?”徐妙锦停下缓了口气,向於琛问道。 於琛不置可否,“怎么,徐姑娘吃不惯?” 徐妙锦摇摇头,“此辣椒味道奇特,令人食慾大增,在大明从未见过,果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朱婉蓉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不光是这火锅,还有土豆粉也好吃,改天让於琛再做一次,叫姨娘你来尝一尝。” 几人吃的其乐融融,都对这顿火锅给出极高的评价。 院前曹世璘坐在马厩里面,靠著墙,闻著飘来的香气,肚子不爭气的咕咕直叫。 想想以前的他过的何其瀟洒,如今却连上桌吃饭都不被允许,还要跟一匹马同吃同住,前后落差的难言心酸让他不禁眼眶湿润。 早知道会有今天,他一定不会再做紈絝恶少,如今才知道被人欺凌,是如此令人难过。 虽然平日里不曾表露,可曹世璘心中满是对家乡的思念,以及对往日所行种种恶事的追悔。 看看于谦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再看看他…… 如果上天能重新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做一个好人! “嗤!” 黑马打了个响鼻,慢条斯理的嚼著马草,不时看向靠在墙角的曹世璘,目光似乎充满了同情。 “都说马通人性,此话果然不假,马兄,日后你我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也算彼此有个伴……”曹世璘泪眼朦朧的看著黑马喃喃说道。 “嗤!” 黑马再次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对他的回应。 第97章 如何得到於琛 与此同时, 汉王府。 当朱高燧看到鼻青脸肿的朱高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普天之下,能把朱高煦揍得险些连亲妈都认不出,也只有朱棣了。 “二哥,你这是又怎么惹著皇帝了,下这么重的手。” 侍女正在为朱高煦脸上上药,朱高燧看的呲牙咧嘴。 朱高煦並未回答,而是等侍女上完药,將她轰出去之后,才看向朱高燧。 “老三,我问你,有一天皇帝死了,太子也死了,谁最应该继承皇位?” 朱高飞听到这话,顿时觉得他这二哥是不是疯了,这话岂能乱说? 好在此处只有他们兄弟二人,不怕被他人听了去。 “二哥,这话是怎么说的,皇帝和太子不都好好的吗?”朱高燧訕訕说道。 “这你不要管我,只问你若是皇帝和太子都死了,谁最该继承皇位?” 朱高燧无奈,只能顺著他说道: “当然是二哥你了,当初打天下二哥,你功劳最大,若不是上面还有个大哥在,储君之位定是二哥你的呀!” 朱高煦点点头,转而又一脸愤恨说道: “可皇帝不这么想,等他死了,太子死了,继位的会是朱瞻基那小子!” 朱高燧越听越糊涂,“这怎么又扯到朱瞻基了,现在那小娃娃才刚八岁。 二哥,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还记得於琛是跟傅安一起从帖木儿国来的大明?”朱高煦问道。 “当然记得,”朱高燧点头,“他不是帖木儿国的丞相吗,不知为何要留在大明,还跟皇帝和太子走的极近。” 说著,他忽然感嘆一声。 “要说於琛此人也算是个人才,竟能想到用孔明灯飞天之法,这法子也就他能想出来了。” 朱高煦身子往前凑了凑,“三弟有所不知,於琛其实是后世之人,机缘巧合来到了大明。” 朱高燧瞬间满脑袋问號,他用手摸了摸朱高煦的脑门。 “二哥,你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我没疯!”朱高煦拍开他的手。 “这是皇帝亲口告诉我的,不光是那热气球,他还为大明带来了亩產千斤的粮食,如今就在户部种植,他还说……” 朱高煦將他从朱棣那里听来的,又给朱高遂讲了一遍。 朱高燧听的一愣一愣的,“你的意思是说,未来你我造反,被朱瞻基所擒,他还把你烤了?” 说起这个,朱高煦就一肚子火,他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岂有此理!我早就看这小子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朱高燧也急了,“那我呢?” 朱高煦看了他一眼,说道:“没杀你,你活的好好的。” 闻言朱高燧顿时鬆了口气,但察觉朱高煦面色不对,立马义正言辞的指责起朱瞻基。 “这小子也太不是东西了,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见血呢!你可是他二叔,他也真下得去手。” “哼!既然他不仁,休怪我不义!” 朱高燧听出他话中的危险之意,赶忙劝阻。 “二哥不可衝动啊,照於琛所说,皇帝死了你都没成,现在皇帝还活著呢,这时候作乱才是真的找死。” “那能怎么办?”朱高煦腾得起身,怒气冲冲的吼道:“难道我就这么等著,等著朱瞻基拿鼎来扣我?” 朱高燧想了想,说道: “二哥,我记得前年皇帝曾经和朝臣商议,在你跟大哥之间选出一个做储君,只不过对数人站队大哥,理由是你不通政务,性格莽撞,不適合治理天下。” 朱高煦额头青筋直跳,“这种事你现在还说他做什么?往我伤口上撒盐?!” “二哥误会了,”朱高燧连忙解释: “之前二哥你比大哥差的,就是政务方面不熟练,可现在有於琛了啊,有於琛帮你,大哥的优势就不算优势了,你还比他更能打仗,如今优势在你啊!” 朱高煦瞬间怔住,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朱棣和那些朝臣用来攻訐他的,不就是他比朱高炽差了点脑子,性格莽撞吗? 若有於琛辅佐,就不再是问题,相反他还比朱高炽多了一项能领兵打仗的优势。 可朱高炽就算得了於琛辅佐,难道就会打仗了? “你说的对,”朱高煦缓缓又坐了下来, “如今优势在我,可如何才能让皇帝改变心意?於琛与太子亲近,如何让他改投於我?” 两兄弟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送礼?於琛不是刚被皇帝擢升男爵,送些礼恭贺他一番如何?”朱高燧说道。 朱高煦皱起眉,“送什么?金银財物还是美色佳人?” 也没听说於琛是个好色之人,这礼送错了,只会適得其反,引起於琛的反感。 “此事看来只能敘敘图之,二哥可以先接近於琛,摸清其喜好之后再动手,另一方面…… 二哥,你这脾气要改一改,皇帝你还不清楚吗,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跟他对著干,岂能討得到好处?只会让大哥捡了便宜。” 朱高煦豁然开朗,惊异的看向朱高燧:“三弟,二哥往日竟没看出来,你如此机敏。” 朱高燧呵呵笑了笑,这种事常人都能想的到,也就他这二哥,脑筋太直了些。 “好!”朱高煦咬了咬牙,“明日我便去跟皇帝赔罪。” 第二天, 朱高煦果然顶著满脸的伤痕到华盖殿,当著道衍的面给朱棣请罪,言辞恳切之至,应当是在家中练习了许久。 朱棣严厉斥责了他几句,朱高煦只低著头称是。 见他愿意低头认错,朱棣的气也就消的差不多了,加上道衍在一旁说和,便將此事揭过。 正在此时,朱高炽带著於琛来了。 几人聚在一起,面面相覷。 朱高煦意识到了什么,往朱棣案旁的台阶上一坐,不走了。 几人看向朱棣。 朱棣也有些无奈,朱高煦才刚转变了些態度,此时也不好强硬將他赶出去。 摆了摆手,算是允许了朱高煦旁听。 “接著上次的说吧,”朱棣说道。 於琛点了点头,略一思索,开口说道: “上次说的是武宗朱厚照,而武宗由於只有一位皇后,没有子嗣继承皇位,便从兄弟中找了一个继任,为明世宗朱厚熜。” 朱高煦一听这话,立马激动起来,看向朱棣,指著於琛。 “你看!你看!” 上架感言 这本书的写到今天,终於到了上架的时间。 期间更新出过几次问题,在这里跟读者老爷们解释一下。 作者是自己一个人在老家码字,父母在外拼搏,所以家中叔伯阿姨,隔壁爷爷奶奶有个什么事,第一时间找的都是作者。 还有个在外婆家上学的弟弟,有啥事也是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总结来说就是大事小事不断。 前段时间跑著给爷爷看病的时候,由於本身作息就比较乱,一天只睡两个小时,白天强行撑著,煎熬的很。 作者本不想卖惨,但为了餬口,还是收买一下读者老爷的善心。 然后再说一说剧情,读者老爷的评论我都会看,有读者老爷说有些剧情多余,应该少一些科普,但有些读者老爷对明朝歷史了解的不多,衫子得兼顾所有人,让所有读者老爷都能看的明白。 后面衫子会做调整,在儘量减少解释篇幅的前提下,保证剧情的完整,也会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情节。 衫子在这里先给一直支持的读者老爷们道声谢,期间数据不好的时候衫子想过放弃这本书,是读者老爷们的支持让衫子坚持下来,感谢!感谢! 上架之后,衫子会保证每天更新打底6000字,努力日万,还望读者老爷们能继续支持。 最后要说就是衫子指著写书吃饭,跪求读者老爷们的订阅! 跪求订阅!跪求订阅!跪求订阅! 多的就不再说了,衫子祝所有读者老爷身体健康,发大財,帅哥永远雄风依旧,美女永远貌美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