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天下节度》 第一章 围城 公元908年,后梁开平二年,沧州被围第十天,刘守光所部攻城甚急。 “呜————”,低沉雄浑的牛角號声响起,数千名披掛整齐的士兵簇拥著攻城车缓缓地靠近了城墙。 “敌军上来了!” “弓弩手上前!” “把金汁准备起来!” 军官们大声呼喝著下达命令。“郭达,你他妈的还磨磨蹭蹭干什么?快点过去射死那帮逆贼!” “高元璫.......高元璫!” 陈诚从昏沉中清醒过来,就见到一个顶盔贯甲的武將正衝著自己大吼,“带著你的人去城垛那边!” 唾沫星子喷在脸上,滂臭! 陈诚了点时间接受这具身体的记忆,他现在就是高元璫,一个沧州本地的小军官。至於现在的这场战爭,简单来说,是卢龙镇刘家兄弟的內战。 去年朱温由唐宰相张文蔚率百官劝进之后,接受唐哀帝禪位,正式即皇帝位,更名为朱晃,改元开平,国號大梁。升汴州为开封府,建为东都,而以唐东都洛阳为西都。卢龙镇节度使刘仁恭听说朱温称帝,自己也想要当皇帝,但还没来得及举办登基大典,就被儿子刘守光派兵抓了起来。 刘守光派部將李小喜、元行钦等人夜袭大安山,捉住了刘仁恭之后,將其幽禁在一间小屋子里,並自称卢龙军节度使。 刘仁恭的大儿子刘守文是义昌军节度使,得知弟弟抢了幽州,还把父亲给关了起来,大怒,发兵討伐刘守光。二刘交兵,互有胜负,战事焦灼,刘守文见一时间不能取胜,便暂时罢兵。等到今年,也就是公元908年,刘守文费重金向契丹借兵,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发兵数万,和刘守文南北对进,夹击刘守光。 没有契丹兵马的时候,刘守文跟刘守光打了个平手。有了契丹兵帮忙,刘守文被打得落流水,连他自己都被俘虏了。 刘守光击败並俘虏了刘守文之后,乘胜带兵攻打义昌军首府沧州。沧州守將推举刘守文的儿子刘延祚为帅,拼死抵抗。这就是战爭的由来。 刘仁恭?刘守光?朱温?看来是穿越到了五代十国。 五代十国不像是三国、明末和清末那样广为人知,陈诚对这个时代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对於主要事件还是记得的。李克用死之前给继承人李存勖留了三支箭,其中一支就是用来討伐燕王父子,后来把刘仁恭、刘守光的脑袋都给砍了下来,並灭亡了燕国。此事在《伶官传序》中亦有记载。 燕国灭亡的时候,死的是刘仁恭和刘守光,刘守文去哪了?课本上没有写,多半是在那之前就死了。 沧州之战是什么结果也没写,看城黑压压的敌军,估计沧州这边没有能顶到最后。 “还发什么呆?快上去射箭!” 陈诚带著几十名士兵和民夫衝到了城垛边上,士兵们朝著外面的敌人射箭,民夫则是准备著石块檑木等。陈诚现在所占据的身体之前是世袭军官,从小打熬气力锻炼武艺,拉弓射箭不在话下。 拈弓搭箭,將一石的良弓拉满,再將准心对著一个敌人,鬆手,“嗡”的一声响,箭矢便钉在了敌人的身上。 没错,作为穿越者,自然是有系统外掛的。属性,技能,射击准心这些一个不拉。有了准心辅助瞄准,陈诚射箭有如神助,几乎每一箭都射到了敌人的身上。 守军中擅长射箭的弓弩手有不少,城墙上箭矢、弩矢有如雨点般落下,敌军的攻城车还没有推到城墙下来就已经伤亡惨重。前后不过半个时辰,攻城的刘守光所部伤亡数百人,狼狈地退了下去,被射杀同袍的尸体和那几台匆忙赶工出来的攻城车都扔在了城下。 卢龙镇中也有许多擅长弓弩的士兵,但是守军有城墙保护,居高临下,在对射中大占便宜,两边的伤亡比达到了惊人的1:10。 要是继续强攻,不等把城中守军的士气消耗光,刘守光的兵马就要先完蛋了。 见到部队再一次撤了下来,囚禁了老爹的卢龙节度使刘守光面色铁青,却没有多说什么。在这个时代,攻城就是如此的艰难。沧州是义昌军的首府,城墙高大厚实,仓库里面军械充足,虽然守军只有三千精锐,但是有不少的城防军、团练兵,以及溃散后重新收拢的兵马,还可以徵发城中的男丁,再拉出上万兵马不成问题。 自从黄巢作乱以来,北方连连战乱,各地都有尚武传统,不光是男人们大多都会武艺,甚至连一些女人也能拉弓射箭。 刘守光一方面要留兵马防守与契丹相邻的边界,一边要派兵镇压新占领的各地城池,能用於围困沧州的兵马只有五万。要是野战,刘守光能把沧州军给打出屎来。但是沧州军躲在城墙后面,无论他怎么引诱就是不出来,这该怎么办? 连续强攻数日,损兵折將却没有半点收穫,刘守光没了办法,只能在城外外挖掘堑壕,筑起壁垒,將沧州城给围困起来,准备用飢饿打垮城中的守军。 城外攻城的卢龙军撤退了,城墙上的守军大声欢呼起来,“贼人败了!” “万胜!” “刘守光狗贼吃屎去吧!” 听到沧州城那边传来的各种污言秽语,刘守光的面色变得越发难看,他咬牙切齿地下达命令,“昼夜不停地挖堑壕,不许一粒米运进去!我倒是要看看,这帮逆贼能抗多久!” 城中的沧州军骂刘守光是逆贼,刘守光同样骂城中的沧州军是逆贼。谁是逆贼不是嘴上说的,而是要战爭的结果。谁输了谁就是逆贼。 这边刘守光在发狠让军士们连轴转挖壕沟,另一边,陈诚给几个被流矢射中的部下包扎了伤口,然后被告知他们可以暂时回家修整几天。已经在城上守了五天了,可以在家修整五天,然后才轮到他们这个都上城防守。 五代兵制跟唐朝初年时相去甚远,跟唐朝末年相比也有了不少的变化,总体上来说,正规军是军,都,指挥,营等混著用,兵力多少也不一。此外,还有地方军,乡兵,团结兵,团练兵等。 各地的节度使还喜欢给麾下的士兵黥面,就是在士兵们的脸上刺字,让其无法逃亡。刘仁恭组建过定霸都,其中士兵的脸上都刺著定霸都多少多少。刘仁恭还强令手下的文士在胳膊上刺“一心事主”这四个字。 刺字有一定的效果,但“一心事主”这个就搞笑了。刘守光抓住刘仁恭之后,那些胳膊上刺著“一心事主”的全都投了新主,事实上,定霸都的士兵也投了刘守光,没有想著把刘仁恭给救出来的。 沧州军没有脸上刺字的,反倒是拼死不肯投降。 陈诚解散了部下,让士兵和民夫各回各家,自己也回到了家里。高元璫的家里。 高家世代从军,並与將门子弟互相联姻,到了高元璫这一代,算不上大富大贵,也称得上是家境殷实。他是家中长子,上面还有个姐姐,嫁给了都指挥使孙鹤。孙鹤就是之前那个衝著他大声呼喝的武將。 此外,高元璫还有两个弟弟,高元琯和高元璞。 陈诚回到高家时,两个弟弟出了大门在街道上,见到兄长,便上前来帮他拿弓箭和刀矛。 高元琯今年十七岁,长得跟高元璫很像,就是个头挨了一点,瘦弱了一点,他左手拿著弓,右手拿著箭袋,颇为兴奋地道:“大哥今日杀了几个贼人?赶明日也带我上城墙去杀贼!” 第二章 粮食 五代十国是一个很特殊的乱世,这是令武人侠客倾慕的最好时代,也是令文人墨客悲鸣的最坏时代。 五代十国的梟雄们几乎清一色的採取军事至上的先军政治,军人的社会地位、政治待遇、军备、军餉等等都是史无前例的高標准。用后世的军事术语来说,五代十国的人均军费占比是中国古代第一。中国古代军费总量占比第一的是宋朝,但是宋朝纸面上的军队数量有上百万,至於战斗力嘛,大部分时候都是菜鸡,跟五代的精兵强將不可同日而语。 高元琯並不是不知道打仗会死人,可他还是想要上阵。当然,是得要有正式编制,每个月按时发军餉,逢年过节有额外赏赐的那种,而不是被当做民夫给拉到城墙上去。 这很难,编制是有限的,从古到今都是这样。沧州这边一个正儿八经的士兵每月最少能拿900钱,步兵每月粮食一石,骑兵两石,还会给发草料,或者是折算成草料钱。其他的像是食盐、布匹等物资,也都有。真真正正的一人当兵,全家不饿。 除此之外,家中有人当兵,最好是能当军官,甚至是將领,还有很多额外的好处,比如说正常经商不会被隨意勒索,可以免税,有人投效啥的。 高家的富贵就是靠著从军得来的,二弟高元琯想要当兵,也想要吃军粮,这很正常。在如今的社会环境下,不想从军那才是不正常。 即便现在沧州被围了,高家兄弟,以及城中的很多人依旧想要当兵。他们並不认为敌人能攻进来,沧州的城墙又高又厚,城中不缺箭矢弩矢,敌军便是有十万之眾也打不破沧州的城墙。 陈诚也这么认为,但是,敌人已经在城外挖掘壕沟了,明显是要做长期围困。城中的粮食够吃多久? 半年?一年? 城市不是產粮食的地方,只要敌人下定了决心,城中的粮食迟早消耗乾净。张巡守睢阳守了那么久,最后还不是因为粮食吃尽而完蛋? 还有后世明末的大凌河之战,关寧军將领祖大寿被后金兵围困在城中,守备很是得力,后金兵没办法打进去,就挖掘重重壕沟把城给围了起来。祖大寿所部把粮食吃完了,就杀骡马充飢。骡马吃完了,只能捉老鼠、剥树皮,还把皮革也煮来吃了。 祖大寿就算是再不想投降也只能投了。不过后来祖大寿又想办法逃了回去,从这一点上来说,祖大寿还是忠於明朝的。至少在他选择逃回去的时候,是忠於明朝的。 沧州守了十天了,还能守多久? 陈诚想到了古往今来围城战的可怕,心中有些发毛。在家里吃饭的时候,还在翻来覆去的想粮食的问题。 高家的房子是个前后三进的院子,吃饭的桌子摆在东厢房和西厢房之间的內院,吃的是汤饼,也就是麵条子。配菜有几样蔬菜,还有一条鱼。就这伙食,放在21世纪也不算差。 高元璫三兄弟的父母几年前都走了,家里除了他们几个之外,还有个上了年纪的老管家、两个小廝,一个厨娘,以及一个丫鬟。三兄弟吃完之后,下人们收拾了碗筷,又送上茶水。等主人们吃完了,下人们才能用饭,这是规矩。 陈诚让两个弟弟自己去耍,留下了管家。“王伯,家里还有多少粮食?” 王伯以前是高老爷的亲兵,打仗时腿上中了一箭,伤到了骨头,没办法继续留在军队里面,就来高家干活。前任管家死了之后,王伯就当了管家。 听到大少爷发问,王伯愁眉苦脸地道:“还有三石多一点。” 五代跟唐朝末年的量度一样,一石差不多是160斤,三石就是480斤。高家一共八个人,省著点吃,三兄弟每人每天一斤半粮食,下人每天半斤......半斤有点少,只能勉强糊弄住肚子,但要真到了缺粮的时候,每天半斤粮食那可是能救命的。 正常情况下一个廝杀汉每天能吃三斤粮食,寻常人也要吃一斤。有足够油水的话能省下很多的粮食,可是哪里有那么多油水呢?农业时代生產力不是相对不足,而是绝对不足,汉文帝时代老百姓可能稍微过得好了那么一点,康乾盛世那就是纯粹的扯淡。 按照最坏的情况算,每天要吃掉七斤粮食,家中的粮食能支撑两个半月。如果加上杂粮、蔬菜啥的,挺三个月没问题。 陈诚问道:“算上杂粮一共多少?” 王伯的脸色越发的苦了,“算上杂粮才有三石。” “......”,陈诚也皱起了眉头,“草料呢?”家里有两匹马,一匹战马,另外一匹也是战马,但是瘸了腿,没办法骑乘作战,只能拉拉磨。 “草料只够半个月.......” 王伯叨叨絮絮地说了很多。去年开战之后粮食价格就一路上涨,等到沧州被围,粮价更是打著跟头往上翻。城里面现在不是粮价到了多少的问题,而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其他人也不傻,大家都把粮食捂得紧紧的,粮店也都关了大门。之前沧州刚被围上的时候,家里高价抢购了一批粮食,这才能有三石的存粮,不然的话连三石都没有。 “大少爷,这仗要是继续打下去,只怕家里就要断顿了。” “把那匹腿瘸了的马宰了.......不,先等等,我去姐夫家里一趟。王伯,给我准备一匹布,再拿上五贯钱。” 洗漱,然后拿著礼物去串门。 孙鹤娶了高元璫的姐姐高元元,两家的关係很是亲密,但就算是再亲密,上门也不能空著手。 孙府比高家更大,家中的僕人更多。孙鹤听说高元璫上门来,就想起了之前在城墙上和卢龙军对射的事情。卢龙军向来是天下有数的强军,曾经击败过契丹兵马,也曾经大败李克用的晋军,现在归了刘守光,战斗力依旧强悍。也就是沧州的城墙又高又厚,卢龙军冲不进来,来是出城野战...... 高元元推搡了丈夫一下,“难得弟弟过来,你还发什么呆?赶紧把人叫进来呀!” 孙鹤不是一个典型的武將,跟元行钦、李嗣源、李存审、单延珪那些杀才比起来,孙鹤更像是一个文士,而不是一个武將。被高元元推搡了几下,孙鹤也不生气,而是哈哈一笑,隨即吩咐下人把高元璫迎进来。 作为主人,孙鹤到前院处迎接。 陈诚让小廝把礼物交给门口的士兵,自己跟著管家绕过照壁,穿过一处走廊,见到了身穿绸缎,像是个富家翁的孙鹤。陈诚急走几步,笑著喊道:“姐夫!”又朝孙鹤边上喊道:“姐姐!” 孙鹤点了点头,淡淡地道:“来就来了,还带东西干什么?又不是外人。” 高元元白了丈夫一眼,上前拉住陈诚的手,说道:“元璫你可有好久没来了,吃饭了没有?家里今天煮了羊肉,还剩下一些......” 高元元皮肤白皙,脸型偏圆方,整体面部结构成熟,五官精致。她有高挑的鼻樑、圆大的眼睛和饱满的额头,展现出一种优雅的气质,显得温柔而亲切。陈诚捏了捏高元元的手掌,笑著道:“已经吃过啦,我现在不饿。姐姐你帮我盛一些,等会带回去给两个弟弟打打牙祭。” 陈诚这么说,高元元喜上眉梢,“好,好,我这就去给你盛好。”她拉著陈诚看了又看,觉得哪哪都满意,又说了些要给高元璫找个好媳妇的话。 等到高元元离开,孙鹤咳嗽了一声,道:“跟我来堂上说话。” 第三章 赌射 孙鹤之前跟军士们一起守在城墙上,几天几夜没有下来,吃喝拉撒都在上面,身上和嘴巴里面滂臭。换防下来后洗漱了一遍,换上了新衣服,还用薰香熏了一遍,现在不仅不臭,离得近了,还能闻到有一些淡淡的香味。 陈诚抽了抽鼻子,往孙鹤那边看去,就见到对方的腰间掛著香囊,这就难怪了。 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香料,气味还怪好闻的。 “元璫啊,家里可是缺少吃食了?” “没有,粮食还够,这次过来是想问问姐夫,这仗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孙鹤稍微坐正了一点,“元璫长大了,也懂得考虑这些了。”高元璫也就二十岁,以前只晓得舞枪弄棒,对其他的事情並不是很懂。 “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或许这几日就会结束,或许还要很长时间。” 孙鹤手下有不少精兵强將,但是在沧州城內並不占多数。城中明面上的主帅是前任节度使刘守文的儿子刘延祚,实际上主事的是吕兗。吕兗手中握著数千精兵,他原先就是沧州守將,城中的军政大事都是他说了算,也正是吕兗坚决抵抗,绝不肯投降,这场战爭才会在刘守文被抓了之后还在继续。 陈诚道:“兵书上说,外无必救之援,则內无可守之城。姐夫,我们可有援军?” 孙鹤再看了陈诚一眼,“好小子,还看上兵书了。援军?或许有。” “或许?城中数万口人的身家性命可不能寄托在或许这两个字上。” 孙鹤有些不高兴了,“我能怎么办?我又变不出来援军!”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陈诚说道:“我想,能帮到我们的援军,只有契丹,晋军和梁军这三家。契丹新败,短时间內多半是不敢再来了,姐夫何不向节度使大人进言,派人去向晋军或者梁军求援?” “节度使”云云,指的是刘守文的儿子刘延祚。 “原来你是要跟我说这个,”孙鹤沉吟片刻,隨即站起身来,在大堂上来回踱步,“不错,能解沧州之围的,只有晋和梁......不,晋国离沧州太远,唯今之计,只有向梁国皇帝朱温求救。但是.......” “姐夫,但是什么?” 孙鹤停下脚步,皱著眉头说道:“梁军与我交战多年,彼此杀伤甚重,只怕那朱温未必肯派出援兵。” 朱温篡唐,根本原因是他的野心和欲望太大,但直接原因是驻军派兵攻打卢龙,多次战败,损兵数万,威望大减,为了提高威望稳定人心,这才迫不及待地逼迫唐主禪位给他。 “我当是什么事。”陈诚笑道:“朱温是有心统一天下的梟雄,要是我们愿意投靠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翻旧帐?真正要担心的是我们能不能守到援军过来的时候,再就是梁军未必能打败卢龙军。” 此时的卢龙镇是天下有数的强藩,军力强盛,梁兵未必能打贏。 孙鹤的眉头舒展开来,“你说的没错,朱温朱皇帝要的是天下,在天下面前,仇怨和其他的事情都得往后面放一放。引梁兵入境后患无穷,但眼下这局势,也只能这么干了。” 陈诚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拖延的时间久了,城中人心思变。还请姐夫明日就向节度使大人进言。” 孙鹤慨然道:“你都说了宜早不宜迟,哪里还能拖延到明天?今天晚上我就去找节度使和吕將军!”他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了陈诚一番,道:“你跟我一起去见节度使。” “宵禁........”,孙府和高家都在城东,吕兗和刘延祚住在城西,过去要一点时间,不像是陈诚到孙府这里,十几分钟就能到了。 孙鹤摆了摆手,“宵禁那是对付宵小之辈的,又岂能用在你我的头上。” 沧州被围起来之后,吕兗就下令城中实行宵禁,入夜以后不准上街。一旦发现,轻则打军棍,重则砍头。孙鹤这样的高级將领自然不在宵禁之列,其实他原本也算不上多么高级,这不是刘守文一波把军队给送光了么?高级將领要么战死,要么投降了刘守光。排名靠前的將领们完蛋了,这才轮到吕兗和孙鹤挑大樑。 高元璫只是个队长,入夜后是不准上街的。孙鹤原本对这个小舅子不是很重视,现在对他的態度有了很大的变化,不但要带他一起去见节度使,说话中也隱隱將其抬到了跟自己平等的位置。 “管家,备车,我要去见节度使大人!” 此时高元元已经將羊肉给装进了食盒,见到下人们正在准备车驾,问道:“这时候还准备马车干啥?” 孙鹤隨口答道:“元璫跟我要去拜见节度使大人,可能要很晚才回来,你让人把食盒送给两个弟弟。” 高元元知道轻重,小事上她可以做主,但是大事必须听孙鹤的,於是满口答应下来。 刘延祚住的地方就是原来刘守文的节度使府邸,占地极为宽广,府中不仅有许多侍女小廝,还有上百名士兵。刘守文一波把军队送光之前,刘府和周围常驻的亲兵就有五百之中。现在只剩下了百来名士兵,阵势已经远远不如从前。 吕兗的府邸比不上刘府那么大,但是兵马数量更多。 孙鹤带著陈诚先是去了吕家,陈诚留在外院站著,孙鹤进去跟吕兗谈。谈好了之后,几人又一起到刘府。这次陈诚还是站在外面,大人物才能上到大堂里面议事。 陈诚在外面跟刘延祚、吕兗、孙鹤等人的亲兵扯淡,说了一些敌军势大,城里面粮食价格飞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麵粉大米之类的事情。陈诚的系统外掛中“口才”这个技能,跟人多说话,並且能让对方赞同,就能提升【口才】的等级。 旁人虽然觉得高元璫比以前话多了,却也没有多想。如今沧州被围,很多人都是心中发慌,说话多一点很正常。好多人都是靠著这种办法来缓解压力。 缓解压力的办法还有很多,比如说自夸武勇贬低敌人啥的。节度使府邸前院里的这些武人大多参与了城头上的战斗,其中不少人射中了敌军。射没射死要看对面身上的甲冑够不够牢固,射中多半是没问题的。 也有几名以擅长射箭而闻名的勇士,能开三石强弓,配合上专门打造的箭矢,五十步內,就算是铁甲也能动穿。除非是身披双甲,否则被射中要害的话,多半是个死。 在场眾军士都自负武勇,虽然大部分人在战场上拉不开三石的强弓,但是比准头谁都不肯承认不如別人。说著说著,便有人提议现场来比试比试。武艺不像是文章,行不行,强不强,比一下就知道了。 “天都黑了,怎么比试射术?” “点起火把便是!” 於是点起数十支火把,將前院照的亮堂堂的。节度使的府邸非常之大,不光是有演武场,还有个马场,能够骑著马在院子里面溜达。这时候不比骑马,就看谁射得准,谁射得远。 “比试岂能没有彩头?我愿出一贯作为赌注!” 军营里面不许赌钱,但现在不是在军营里,而且是赌射术,这便没问题了。 军士们岂有不好赌的?十个里面最少有九个人喜欢赌博。有人拿出了彩头,其他人纷纷跟进,很快赌注总金额就堆到了六十多贯。 第四章 天下第一 大堂上,吕兗、刘延祚和孙鹤等人正在商议是否要派人去向朱温求救的事情。梁燕交兵多年,很多人只是脑袋没有转过弯来,孙鹤一挑明可以向汴梁的朱温住皇帝求援,其他人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但是,“朱温真的会派出援兵?” “只要许以重利,不愁朱阿三不心动。” 朱温的父亲是一个教书先生叫朱诚,生有三子,长子朱全昱,次子朱存,朱温排行三,所以小名叫做朱阿三,这种叫法相当符合中国古代人对子女的称呼。朱温年幼时因家境贫寒,入不敷出,父亲也因积劳成疾不就便病逝了。 其母王氏就带著他们兄弟佣食於萧县刘崇家。朱温从小就不爱做事,长大后从不务农,就爱刷刀弄枪,乡里人多数对他很反感,刘崇同样不喜欢他,只有刘崇的母亲看他今后非常人,最为喜爱善待他。 大堂上,吕兗再问:“要什么样的重利?” 吕兗的女儿嫁给了刘延祚,吕家和刘家是一体的,其他人可以投降,但吕兗决不能投降。以刘守光的为人,刘延祚投降了也是个死。吕兗是刘延祚的岳父,也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吕兗不是反对向朱温求援,而是担心朱温的胃口太大,要得太多。钱財布帛肯定是要给的,割地也免不了。可要是割出去的地多了,只怕本镇內的將领们不满。 五代十国的传统跟中国几千年的环境有很大的不同,节度使们经常欺负皇帝,各军镇的將领们动不动就杀节度使,军官们时不时就叛乱杀害上官,士兵们要是不爽了也会拿起刀子把军官给捅死。 吕兗对於割地赔款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只要能解沧州之围,便是將一半的地盘交出去他都愿意,可是他不能这么说。现在大傢伙被刘守光围在城里,情急之下什么条件都能答应。等到危险过去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会不会有人以此为理由造反?割地赔款肯定会有很多人不满,一旦有人煽动叛乱......所以吕兗不能直接说出来,而是要让其他將领说。 五代十国的武人地位很高,有不少人是文武双全,但也有很多人是不识字的大老粗,甚至有以不识字为荣的。吕兗问要什么样的重利才能让朱温出兵,立刻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说了,“左右不过是给钱给地。” 吕兗不动声色地道:“只怕將士们不同意。” “都到这时候了,谁还会不同意?谁还敢不同意?” “先把眼前这关过去才是正理!” “吕將军,我们都同意这么办!” 大傢伙都同意用割地赔款的代价换取汴梁出兵,刘延祚也同意,他很清楚,自己要是落到了叔叔刘守光手里,肯定没有活路。虽然刘守文和刘守光是亲兄弟,虽然他是刘守光的亲侄子,也只有死路一条。 为了活命,割地赔款算什么?根本就不带犹豫的! 吕兗问了一圈,没有一个反对的,便说道:“那就这样定了.......外面何事喧譁?” 外院的军士们正在比试射箭,有人在七十步的距离上连续射中了靶子,引起了一阵阵的欢呼。 唐代兵书的说法是:步弓手实战距离六十步。明代要求弓箭手能在五十步距离射中目標。而最大射程则要求在百步以上。后者其实就是所谓放风箏的射程。满清时代对弓射的实战射程,一般也是要求五十步,与明代並无不同。至於百步穿杨,那更多的是神话。 能在七十步的距离上连续射中目標,除了对力量和发力技巧有很高的要求,眼力也得要非常好,还得要有一定的运气,前院里这样的勇士竟然有四人。而且七十步只是前院的宽度,不是他们的极限。 四人还想继续拉长距离比试,但院子就这么大。节度使大人的后院倒是更大,但没有命令不能擅自进去。 “不能將箭靶挪到更远处,便以环数定胜负,如何?”意思就是箭矢离靶心最近的人取胜。 “要是环数一样,谁最先射完,谁便是胜者。” 眾人都同意了以环数和射速定胜负。於是在外院边上竖起四个靶子,四人持弓在另一端站定。陈诚便是这四人之一,他有系统外掛,准头比一般人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真正令他惊讶的是居然有人能在射箭上跟他这个开了掛的人相媲美,而且还不止一个! “预备!” 边上的军官大声道:“开始!” 陈诚收敛了心神,讯速地抽出箭矢,拉弓,等到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准心对准箭靶中心下方一点点的时候,立刻鬆手。箭矢像是蛇一样地在空中扭动身躯,飞快地扑向靶子。陈诚没有去看箭矢到底有没有射中,而以最快速度射出了第二支箭和第三支箭。 射箭的时候全神贯注,【射术】技能发动,陈诚眼中时间的流速变得缓慢起来,而自身的动作不会受到影响,只用了四秒钟的时间就將三支箭都给射了出去,而却全都射到了靶心的边上。 如此射术,堪称是神乎其技。 但是,竟然还有更强的高手。一个长得虎背熊腰,名叫吕方的军官射的比陈诚还快,而且射出的箭矢也都插在了靶心的附近。此人便是沧州军中仅有的几个能开三石强弓的猛士之一,之前守城的时候,吕方每发一矢,便能射杀一名敌人。现在是为了比试射术,吕方没有用他那张威震三军的铁胎弓,而是用上了八斗的软弓。 不消片刻,四人便將箭矢全部射出。眾人检视箭靶,评定吕方射术第一,陈诚其次,周定再次,张任第四。周定和张任虽然排名在后面,但也都將箭矢射中了靶子,只是比陈诚慢了那么一点点。 吕方是沧州节度判官吕兗的族人,和周定、张任一样,都是军官。这三人都是军中闻名的勇士,向来以射术而闻名,他们能在七十步外射箭上靶,大伙儿不觉得意外,倒是高元璫能射得这么准,甚至压倒了周定和张任,这才让眾人觉得惊奇。 但是仔细想想,高家大郎今年才二十郎当,还是长身体的时候,武艺有所进步也不足为奇。 陈诚在院墙边上看了看自己射出的箭矢,又看了看吕方那边的,然后真心实意地道:“吕將军神射,当真是令人佩服,如此射艺,只怕已经是天下第一!” 吕方颇为自得地道:“义昌军和卢龙军中没有人能说胜我,但要说是天下第一,倒也未必。” “哦?居然还有能比吕將军更厉害?这人是谁?” “安仁义,很多人都说他是天下第一神射。” “安仁义?”陈诚想了想,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姓名“安”,很有可能跟安禄山一样是个胡人。五代十国前期的主线是梁晋爭霸,其中的晋国的主要军事力量是汉化的沙陀人,其中有大量的胡人,而胡人中有许多姓“安”姓“史”的,这或许跟天宝年间的“安史之乱”有关。 陈诚参与射箭比赛,一方面是射箭能提升【力量】、【敏捷】和【活力】的属性,还能提升【射术】技能的能级,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展现本事,才能须得要展示出来,才能换取想要的东西。对於能不能贏下比赛,能不能赚到那六十多贯钱倒不是很在意。他笑著对吕方道:“哪天得閒,吕將军与那安仁义比试一番,看看究竟谁更胜一筹。” 吕方摇了摇头,“没有这个机会了。” 第五章 出城 吕方说没有机会跟安仁义较量一番了,陈诚便宽慰他道:“沧州城墙高大,敌军打不进来的。等敌军退了,有的是机会。” “我不是说这个,”吕方顿了一顿,“安仁义已经死了。” 安仁义的確是个胡人,更准確地说是个沙陀人,最开始给沙陀首领李克用效力,因为犯有过错跑路了,辗转流落到南方,被田頵引荐给了有十国第一人之称的杨行密。 田頵有勇有谋,马上功夫也十分了得,安仁义经常与田頵一同指挥作战,攻城略地,二人名冠军中,有江淮双璧之称。因为战功赫赫,杨行密对他们很器重,以安仁义为润州刺史,以田頵为寧国军节度使,后来又提升田頵为检校太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安仁义对田頵十分佩服,感其恩义,事事都听田頵的。这样一来,在吴国內部田頵的势力就太大了,大到连杨行密都对其忌惮三分的地步。 杨行密不允许田頵向南扩张,甚至寧愿与宿敌钱谬修好,也不肯让田頵和安仁义攻入杭州。田頵对此非常不满,经常出言抱怨。战乱时期,用人之际,杨行密对田頵只能忍了。等江淮平定,杨行密站稳脚跟后,就开始对田頵动手。 说不上谁对谁错,在这个时代,父子兄弟之间尚且要血腥廝杀,更何况其他? 唐昭宗天復三年(903年)八月,田頵与杨行密矛盾激化,於是起兵造反,安仁义也隨之反了,作为呼应,並放火烧毁了扬州的战舰。隨即,安仁义率兵攻打常州,遭到伏击后,被迫返回老巢,退守润州。隨后,杨行密派大將王茂章、李德诚、米志诚將润州团团围住,但安仁义射箭的本事实在是厉害,“每与敌战,必命中而后发,以此吴军畏之,不敢进”。 安仁义的箭法不是吹的,实在是太厉害了。有一张弓在手,箭无虚发,来一个射一个,来两个射一双,弓弦一响,吴军应声而倒。吴军別说攻城了,连靠近城墙都不敢,只能远远地望城兴嘆。 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安仁义纵然浑身是铁,又能又能碾得几颗钉? 润州被围困了一年多的时间,吴军还是攻不进去,最后是吴军大將王茂章使出了挖地道这一招,才算是夺取了城墙。 城破之后,安仁义手持弓箭,带著全家人和十几名亲兵上了城楼。即便到了这般地步,吴军依旧没敢靠近,上得前来的都被安仁义给射死了。可守在城楼上也不是办法,別的不说,光是食物和饮水就没办法解决。不得已,安仁义只能扔了弓箭,把小妾送人,宣告投降。 一代神射手,最终被吴將绑著当了俘虏。被押解到广陵后,安仁义及其儿子均被斩首弃市。 吕方嘆息道:“安仁义神射无双,可惜不能得见。”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吴国精兵良將不在少数,时称朱瑾槊,米志诚弩,皆为第一。安仁义却说:“志诚弩十,不当瑾槊之一;瑾槊十,不当吾弓之一。”人以为然。又其治军严,善得士心。然而安仁义最终也不免被斩首弃市。 润州被吴军重重围困,坚持了一年多的时间。如今沧州被刘守光所部包围了起来,又能守多久?吕方固然擅射,比之安仁义如何?沧州的结局比之润州又如何? 周遭其他人也颇为感慨。田頵、安仁义“皆猛悍难制”,曾受到过杨行密的猜忌,这在君臣政治中很正常。安仁义跟从田頵起兵叛乱,兵败身死,全家族灭。沧州军在刘守光眼中也是叛逆,会不会也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见到眾人神色感伤,陈诚笑著道:“节度使和吕將军正在里面商议,他们定然是会有办法的。” 此时,吕兗身边的一个扈从亲兵从內院出来问“何事喧譁”,得知是在比试射箭之后,便回到大堂上。 “这时候射箭?”吕兗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本要发怒,但是听说吕方贏得了比赛,便不那么生气了,“士气高昂,这是好事,但这里是节度使的府邸,怎可大声喧譁?下次不许这么干了!” 吕兗是如今沧州城中的主心骨,他动员全城军民修缮防御工事,统筹兵器粮草分配,並建立轮岗巡查机制。刘守光也曾想过用间谍或是其他的办法来夺取城池,碰上了吕兗,那些手段全都成了无用功。 大堂上,吕兗对著诸位將领讲话,“向汴梁求援须得儘快,要是等到敌军將壕沟连城一片,想衝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信使也得是个机灵人,诸位可有什么人选?” 眾將提了几个人,都是军中有名的勇士。吕兗嗯了一声,说道:“那就这几个,再加上吕方.......刚才射箭前几名都有谁?” 亲兵说了高元璫、周定和张任的名字,吕兗接著道:“就让这几人也都跟著去。” 孙鹤听到高元璫也得出城,面色微变,张口想要说什么,屁股都已经离座了,却又坐了回去。人家吕兗把手下最能打得吕方都派出去了,自己难道就捨不得高元璫这个妻弟?要是出言反对,其他人会怎么看自己?又会怎么看高元璫? 回家后,孙鹤將事情给夫人说了,高元元当场便发怒道:“怎么能让元璫去干这么危险的事?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高家还不得垮了?” 孙鹤低声道:“待在城里未必安全,杀出城去也未必就危险。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要不是没办法,我还想让元璫带一个儿子出城去。” 高元元愣了愣,“你是说?” “若是沧州城被打破了,咱们能不能活命可不一定。” 另一边,陈诚回到了家中,也將事情交代了一遍,隨后吩咐王伯,明天就把那匹瘸了腿的马杀了,能吃的儘快吃掉,吃不完的就醃製起来。又交代两个弟弟,“家里的粮食藏好,院子里的空地上的能种菜的都种上,我回来之前不许出门,有什么事情让王伯和下人去办。” 三弟高元璞才十一岁,年纪尚小,对很多事都是懵懵懂懂的。二弟高元琯十七,在这个年代已经可以上阵,闻言,用力地道:“大哥放心,我晓得的。” 下半夜的时候,陈诚收拾了行装,上到沧州东面的城墙,跟吕方等人匯合,准备縋城而下,就是拉著绳子下去。 吕兗往城外看了几眼,敌军营地中的火光就如天上的繁星,不由得暗暗心惊,“贼人越来越多了......吕方,一定要把信送出去,整个沧州的存亡可都在你的手上了!”接著又对边上几人道:“要是碰到敌军,务必要保护好吕都头!” 吕方身上收著刘延祚写给朱温的求救信,只有这封信送到梁国,沧州才有一线生机。 交代了一番后,眾人顺著两根绳索滑了下去。陈诚和周定最先下去,接著是张任和另外一人,然后才是吕方和其他人。 脚踩到结实的地面,陈诚抬头向上望,城头上火光昏暗,既见不到熟悉的人,也听不到熟悉的声音,周围只有昆虫鸣叫和风颳过旷野的声响。离开了城墙的保护,眾人都变得紧张起来。黑暗之中,也不知道隱藏了多少危险。 会不会有敌军拿著强弩正在等著?地上会不会有陷马坑?即便没有这些,草地中会不会有毒蛇? 没有人知道。 就连陈诚也有些紧张。他带了一张弓,一袋箭,一柄腰刀和一把匕首,要是碰上了伏兵,最多也就能对付五六来个敌人。要是再给一些时间,把力量敏捷活力和各种战斗技能都升到满级,便是有百十个敌人也能杀出去,可是並没有时间给他去练级。 第六章 升级 城外的刘守光军已经挖出了几段战壕,不过並没有连起来,营盘之间也有很大的空隙,足以让这支十人的小队伍传过去。如果敌人没有安排伏路军的话。 刘守光所部还真没有安排伏路军,或者说安排的数量不够多。沧州是个大城,一时半会见没办法將其完全围困起来。 吕方带著一行人走小路,紧张地、有惊无险地穿过了敌军的连环营寨,等到天亮的时候,他们已经向东急行了三十多里,进入了棣州地界。 棣州的歷史很悠久,最早的记录可以上溯到先秦时代,漫长的时间中改名多次,天宝天宝初,改棣州为乐安郡,乾元元年復改乐安郡为棣州。在五代十国的乱世中,棣州被齐克让占据,后来齐克让被朱瑄朱瑾赶跑了,棣州归了天平军节度使朱瑄。再后来,朱温派兵打败並斩杀了朱瑄,棣州就成了梁军的地盘。 吕方等人到了棣州的地盘,向本地驛站的军士出示了信物,表明了来意。驛站中的军士大喜过望,立刻分出人手领著几人一路奔向棣州治所。 朱温多次进攻幽州刘仁恭,一度把沧州给团团包围了起来,但就是拿沧州没办法,谁能想得到现在沧州自己送上门来了?不管能不能顺利地拿下沧州,对驛站的军士们来说,这功劳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跟同时代的其他军阀相比,朱温可谓是难得的仁君,虽然他强迫士兵脸上刺字,虽然他搞出了“拔队斩”,虽然他把前朝的王公大臣杀了个七七八八,甚至还有屠城的举动,但是梁国的百姓仍然对朱温多有感激。 在朱温朱皇帝来之前,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各路军阀烧杀劫掠那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吃人都快要变成常態了。是朱温重新恢復了中原大地的秩序,结束了黄巢起义后白骨遍地的中原战乱,在百战之中、在废墟之中建立了较为发展的、强大的梁朝。 梁晋爭霸的前期,朱温兵临太原城下,李克用几乎弃城北遁。当时很多人都认为朱温即將要成为北方的霸主,要不了几年朱温就將统一天下。 棣州守將已经收到了北边刘氏兄弟內战的消息,只是没有汴梁的命令不敢出兵,而且棣州的兵力太少,也不敢掺和到北边的事情里面去。现在吕方拿著刘延祚的救援信跑了过来,棣州守將先是核实了身份,然后立马派出八百里加急给朱温报信,並派出兵马护送著吕方他们前往汴梁。 在前往汴梁的路上,陈诚每天都要在休息时锻炼武艺,主要是以射箭为主。射箭好啊,除了能练【射术】等级,还能同时提升【力量】、【敏捷】和【活力】属性。【射术】提升后,拉弓射箭的速度会变得更快,而且射出去的箭矢力道会变得更大。 只是短短几天的功夫,他的【射术】就升到了20级,明显提升了一大截。同行的其他人只是看到了高元璫射术惊人,但吕方、周定和张任却能从中瞧出他射箭的本领比之在节度使府上时大有长进。 不管是射箭还是什么其他的事情,刚上手的时候都是进步最快的时候,越到后面想要有所提高越难。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是难上加难,高元璫射术本已出类拔萃,想不到短短几天內就变得更强了。 到了魏州时,陈诚依旧苦练不缀。他对著八十步外的草垛射箭,吕方和其他人一样在边上围观。等到陈诚射了半个时辰结束了今天的练习,吕方这才说道:“高大郎气力变大了不少,要不试试我这张弓。” 吕方隨身带著的正是那张铁胎弓,足有三石的力道,五十步內能射穿铁甲,威力堪比床弩。沧州军中勇士豪杰无数,能拉开三石弓的有不少,但想要用其作战的寥寥无几。力道太大了,拉开已是不容易,想要射中目標那是千难万难。超出了能掌握的力道,即便是將弓弦给拉开了,手臂也会不停地颤抖。 陈诚用的还是一石的弓,对於他现在高达24点的【力量】来说很是偏软了,拉开毫不费劲,他也想知道自己跟这个时代的神射手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於是接过了吕方的铁胎弓。 所谓铁胎弓,是指在弓背中镶入铁条,以增加了射程和威力。弓身很多部分也有铁皮来包裹,份量要比一般的弓重上许多。弓弦混杂了金属丝,所以也有强大的切杀肉体的力道,使用铁胎弓的人都要带上一个大大的戒指来保护手指,不然在射杀敌人之前,使用者的手指就得要先被切掉了。 铁胎弓即便没有箭矢也能当做武器使用,有的武將挥弓即可击杀飞鸟、兽类。 陈诚先拉动弓弦试了试力道,確实是很吃力,但是他的【力量】已经达到了24点,即便是三石的强弓也只是多费了一些力气。吕方在使用铁胎弓时,需要用尽力气,才能將弓拉满,陈诚自觉使出了八分力气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赶路之余锻炼了几天,力气就已经超过了吕方这等猛人? 嗯,有系统外掛就是这样的。 先试了下力道,然后正式射箭。不同的弓要配合不同的箭,软弓要用轻箭小箭,铁胎弓这样的就得上重箭长箭,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所以,弓是吕方的,扳指是吕方的,连箭矢也是吕方带出来的,总共20支。 带上扳指,拉弓如满月。鬆手,箭去如流星。这边才刚一鬆手,剎那间重箭就钉在了八十步外的树干上。 吕方眉头一挑,喝道:“好!” 边上眾人也是连胜喝彩。陈诚恍若未闻,第一箭是用来校准的。虽然有准心可用,但箭矢並不是一定会命中准心所在的位置,在没风的情况下,要比准心高一点点。石数越高,这一点点的距离越小。 如果是用一石的弓,落点和准心之间的距离约为一厘米。换成三石的弓,距离就缩小到了零点五厘米。 第一箭射出后,陈诚知道了铁胎弓的性能,接下来连射五箭,箭矢几乎命中了树干上的同一个地方。他连射五箭,气力未竭,又拉满弓射出一箭。这一箭如闪电般劈开了树干上的一支箭,復又深深地扎进了树上。 “好!” “彩!” “高大郎真乃神射!” 同行之人大声叫好,那些护送他们的梁军则是面色凝重,不少人脸上还隱隱有忧虑、畏惧的神色。梁国跟燕国可不是友好邻邦,两国之间打了不少仗,以后也未必不会继续打仗。燕国有这样的神射手,对梁军来说不是好事。 陈诚还待再射,吕方连忙上前阻止,“行了,行了,我就带了20支箭,再射下去,箭矢都要消耗光了。”他將铁胎弓拿了回去,嘆气道:“那天在节度使府上,大郎要是使出这般射术,岂能居於我之下?吕將军是我族兄不假,但也没必要让著我。” 不,我並没有让你。陈诚心中暗道:那个时候我的確不如你来著,现在哥们是升级了。 陈诚估摸著吕方的【力量】属性有18点,或者19点,比自己现在要差了一大截,而且自己还有成长的空间。只要再过上几天,就能將【力量】、【敏捷】和【活力】等属性都给升到30点,再把【射术】升到30级,双方之间的差距就更大了。 但这並不就是说在战场上陈诚就一定能胜过吕方,系统外掛能给他带来强大的战斗力和恢復能力,但是防御力並没有提升多少,要是被一箭射穿了脑袋,该扑街的还是得扑街。 第七章 艹 陈诚射箭的时候,也有一些魏州本地的军士旁观,但是大多表情很是冷漠。八十步外射中树干,是很不错,但那又如何?魏州有的是人能做到。直到陈诚拿著铁胎弓连射七八箭,这才让魏州军士们动容。 魏州是原先魏博镇的首府,在整个唐朝的后半段,魏博镇可谓是大名鼎鼎。要提起唐朝中后期的藩镇割据,人们就会对藩镇节度使產生飞扬跋扈、拥兵自重的印象。在眾多藩镇中,又数河朔三镇——幽州镇、成德镇、魏博镇的军事实力最强,割据的时间最长。於是,河朔三镇的节度使就成了唐朝藩镇割据的典型代表。 762年10月,唐代宗李豫向回紇借兵,以太子李适(后来的唐德宗)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朔方节度使僕固怀恩为副元帅,向史朝义发起了总攻。唐朝和回紇联军很快击败史朝义的军队,收復以洛阳为中心的河南地区,並乘胜向河北地区进军。史朝义的將领见唐军势大,遂相继献地投降,薛嵩(薛仁贵的孙子)以相、卫、洺、邢四州,张忠志以恆、赵、深、定、易五州,皆投降唐朝。转过年来,田承嗣以莫州,李怀仙以幽州及周边诸州,亦投降唐朝。史朝义在眾叛亲离的情况下走投无路,自縊身亡,歷时七年多的安史之乱於是宣告结束。 唐代宗论功行赏,任命薛嵩为相、卫、邢、洺、贝、磁六州节度使,后赐军號昭义军;张忠志为恆、赵、深、定、易、冀六州节度使,並赐名李宝臣,又赐军號成德军;田承嗣为魏、博、德、沧、瀛五州节度使,后赐军號天雄军;李怀仙为幽、平、莫、媯、檀、平、蓟七州节度使,並赐军號卢龙军。 与其说史朝义是唐朝平定的,不如说是唐朝在无力单独、完全消灭叛军的情况下,和史朝义的残余势力互相妥协的结果。通过对比可知,第一任魏博节度使田承嗣在河北藩镇中所占地盘最少,究其原因,田承嗣投降时的实力不如其他三人。 田承嗣和薛嵩、李宝臣、李怀仙都曾是安禄山的部將,其后,四人跟隨安禄山、安庆绪、史思明、史朝义对抗官兵,所建军功甚多。薛嵩官至鄴郡节度使,李宝臣官至恆赵节度使,李怀仙官至幽州节度使,三人很少参加前线的战斗,分別以相州、恆州、幽州为根据地,稳步发展自己的势力,在投降唐朝前便已兵多將广。 田承嗣虽然官至魏州太守,但是长期参与前线的战斗,既没有固定的根据地,也没有精力发展自己的势力。故而,薛嵩、李宝臣、李怀仙都是被唐朝原地任命为节度使,田承嗣则是先担任郑州刺史,再担任魏博防御使,最后才担任魏博节度使。 唐朝既然无力彻底消灭叛军的残余势力,自然也无力直接管理叛军的残余势力,於是,河北藩镇纷纷擅自署置文武將吏,使贡赋不入朝廷,“虽称籓臣,实非王臣也”。实力最弱的田承嗣为了在险恶的环境中生存下去,採取了如下措施: 一是“计户口,重赋敛,歷兵缮甲,使老弱耕,壮者在军”——此举意在大规模扩充士兵,增强魏博镇的军事实力; 二是从军队中“选其魁伟强力者万人以自卫,谓之衙兵(牙兵)”——此举意在组建亲兵,培养亲信,巩固自己的地位; 三是“郡邑官吏,皆自署置”——此举意在加强自己对魏博镇政治、军事方面的控制; 四是“户版不籍於天府,税赋不入於朝廷”——此举意在加强自己对魏博镇经济方面的控制。 经过田承嗣的悉心经营,魏博镇遂在短短数年间迅实现崛起,拥有了对抗成德镇、幽州镇、昭义镇和唐朝中央政府的实力。隨后田承嗣通过一系列的战爭夺取了更多的地盘,並与李宝臣、李正己等在政治上结盟,相约把土地传给子孙,保证了魏博镇周边环境的安全和稳定,从而造就了魏博镇一百五十年的半独立地位。 田承嗣活著的时候,魏博镇的军士们將其看做是神明一般,这人也的確是有勇有谋,但人总要死的。田承嗣死后,他留下的魏博牙兵拥有了自己的想法,多次参与魏博镇內部的兵变、叛乱,他们拥立节度使,罢黜节度使,甚至於杀死节度使,这股势力开始成为决定魏博节度使命运的力量。 一百多年来,魏博牙兵杀掉或逼迫其自杀的自家魏博节度使和曾经担任魏博节度使的,就有田悦、田布、史宪诚、何全暤、乐彦禎和赵文?。 魏博牙兵自诞生以来便“父子世袭,姻党盘互,悍骄不顾法令”,他们只要对节度使稍有不满意就发动兵变,百年间拥立节度使、杀害节度使如同儿戏,即使节度使“厚给稟”也不能完全平息他们的不满,时人语:“长安天子,魏府牙军”,可见魏博牙兵隨意杀害节度使的事情早已天下皆知。 每一代的中央政权,都试图通过削藩来恢復集权,但由於缺乏持续的军事投入和政治魄力,始终未能彻底解决问题。 直到朱温与时任魏博节度使的罗绍威勾结,通过策划一场“女儿丧事”为掩护的军事行动,派遣精锐部队潜入魏州牙城,实施了一场突袭。不到一夜时间,千余名牙兵被屠杀,连带牙兵的家族约八千余口也被杀得乾乾净净,这场清洗几乎摧毁了魏博镇的军事基础。 魏博节度使的罗绍威为什么要借梁军杀戮自家军镇最精锐的牙兵?当然是因为不想被牙兵杀了,只能先下手为强。 朱温藉机“借兵诛叛”,不仅成功剿灭了牙兵,还通过控制魏博镇的財富与军队,使其逐步成为自己势力范围的一部分。 现如今,魏州不再是魏博镇的魏州,而是梁朝皇帝朱温的魏州。但是,魏州表面的平静之下依旧存在著汹涌的暗流。这点从魏州本地军士和外来梁军之间紧张的关係上就能看出来。 朱温虽然成功摧毁了魏博镇的军事力量,但他並没有进行深入的经济和制度改革。尤其是均田制的崩溃和募兵制的弊端,依然未得到根本解决。魏博镇的军事独立並非单纯依靠牙兵的力量,而是地方经济和税收的支持。 朱温並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制度性的问题,而是通过暴力手段维持了一种脆弱的平衡。这种平衡,一旦失控,便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 魏博牙兵连同其家属被消灭了,但魏博有著很强的陆军传统,军镇內许多人从小习武,武艺精湛,想要重建魏博牙兵並不是难事。只要募兵制继续存在,魏州就有再次独立的倾向。这种倾向不是说哪一个人哪一个將军的想法,而是整个魏博的共识。 陈诚喜欢锻炼武艺,也喜欢与人交谈,凭藉著无双射术和【口才】这个技能,很快就跟一些同行的梁军建立了良好的关係。在魏州也是一样,陈诚没多少时间就跟本地的军士、商贩变成了朋友,並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本地人普遍对汴梁的朱皇帝存在著怨气。 被朱温吞併之后,魏博每年要向汴梁缴纳大量的赋税,镇內百姓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民心就是隨风倒的墙头草,不足为惧,但是魏博军对汴梁也很是不满。 朱温將原先的魏博镇给一分为三,设立了三个节度使,还將魏博的军队分为正军和备军,正军是由朱温派来的梁军,备军是由魏博镇原有的士兵组成,正军和备军的待遇和装备有所差別,正军优於备军。 “他娘的汴梁人硬生生地骑在了我们魏博人的头上!艹!” 第八章 气功 魏州军士对汴梁的不满几乎是公开的,有梁军驻防的城里都有人敢表露出来,更不用说在其他城池和更加广阔的农村地区。魏博人过了一百五十年的好日子,现在好日子没了,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人肯定会遭到他们的怨恨。 不管这个人是朱温还是李克用,都是一样。 陈诚在与魏州军士的交谈中,得知了梁晋爭霸发生了重大转折。 李克用不久前病死了,他的第二个儿子李存勖继承了晋王的职位。朱温跟李克用斗了大半辈子,终於把李克用熬死了。听闻李克用的死讯后,朱温满心欢喜,以为天下再也没有人能跟他抗衡了。 但是李存勖打仗比他老爹更厉害,刚一继位,李存勖心中就盘算著包围潞州的后梁军队,肯定会因为李克用的去世而麻痹大意,放鬆警惕之心。 於是李存勖召集大军,身穿孝帽孝服从太原悄悄出发,日息夜行,疾驰六天,以每日行军百里的速度往潞州方向逼近。隨后,趁著大雾,李存勖亲自带兵对梁军发起了进攻。 朱温认为李克用一死,梁国再无威胁,李存勖不过是乳臭未乾的小毛孩,不值得他太放在心上,连潞州他都不愿再亲自指挥进攻了。四月,他回到了汴州,坐等潞州方面的好消息。 谁能想得到李存勖不按套路出牌,居然这么快就杀了过来? 营寨里的梁军尚未起床,晋军已如山崩海啸般杀来。十万梁军一击而溃,包括梁军副詔使符道昭在內的三百多名將官或是被杀,或是被俘,万余梁军被歼。 具体梁军有多少,有没有十万,这点有爭议。要是把辅兵和民夫都给算上去的话,说不定真能有十万大军。五万,或者是十万,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梁军本来压著晋军打,潞州都被围了快两年了,眼看得城中的守军就要被饿死,局势却来了个惊天大反转,梁国和晋国之战的战爭还有得打。 更重要的是,李存勖他年轻啊。朱温跟李克用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李克用病死了,朱温还能活多久? 遭遇了大败后,梁国的实力依旧在晋国之上,但只有朱温才能將其发挥出来。一旦朱温不在了,朱温的儿子可能对付得了李存勖? 陈诚將打听来的消息告知了吕方。梁军在潞州大败跟沧州被围是前后脚的事,吕方也是第一次听说了梁军在潞州损失惨重,连大將符道昭都战死了。梁军损失这般惨重,那朱温还能派兵去救援沧州吗? 吕方是正使,是拿主意的人,可他现在却拿不定主意了。要不要转道去向晋军求援? 虽然有数百梁军押送著他们去汴梁,但吕方认为以他们这一行人的本事,杀出去並不难。当然,大白天的不行,十个打几百个这也太难了。得等到晚上,梁军发挥不出人多势眾的优势,那才是行动的好时候。 当年李克用在上源驛被朱温大军团团围住,最终还是杀出了重围,就是发生在晚上。如果是在白天,李克用再勇猛,他的亲兵再能打,也不可能一个打一百个。 沙陀人能办到的事情,吕方相信自己也能做到。凭藉著手中三石的强弓,大可在途中找机会衝出去。问题是,真的要这么做吗? 到底是要向梁军救援,还是向晋军求援? 这可是关乎到沧州数万户百姓生死存亡,一旦选错,可是要死成千上万人。吕方自负武勇,陈诚射术大有长进后,他还想著跟陈诚再比试一次。但是眼下的困境不是个人武勇就能解决的。 吕方越想越是焦急,他有个坏毛病,一旦焦虑就浑身刺挠、发痒,他能忍受疼痛,打仗的时候被箭矢射中也能一声不吭,但是忍不了身上发痒。每次焦虑的时候,吕方就会忍不住地用力去挠,挠得身上血痕一条条的也顾不得。 现在吕方就又忍不住在身上抓挠,抓了这边,那边又痒了起来,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痒的。吕方一边在身上到处抓,一边问道:“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 向哪国求援是大事,吕方自己不敢担这个责任,便將同行的眾人都叫了过来商议。有人说去太原,有人说还是去汴梁,各有各的理由,但是都没办法说服其他人。而且吧,其他人的意志也不坚定,一会说去太原好,一会又说汴梁靠谱。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吕方听了越发的焦虑,身上也越发的痒了,不由得怒道:“你们能不能想好了再说?” 这几人都是军中的勇士,上阵廝杀是一把好手,至於其他的事情,那就是七窍通了六窍。见到其他人拿不定主意,吕方转头看向陈诚,“大郎,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陈诚道:“还是去汴梁好。” “为啥?” “晋军虽然胜了一场,但梁国的实力仍然要强於晋国。如今梁晋两军在黄河对峙,晋军大部分兵力都压在了前线,只怕短时间內没办法抽出军队去救援沧州。” “晋军没有余力,梁军就有?” “朱温占据的地盘最大,兵力最多,梁军四面开战,也曾多次被打得大败,但是每一次都能迅速重新集结军队再次发起进攻。”陈诚说道:“正是因为梁军在潞州吃了败仗,朱温才会想要立刻取得一场胜利,好挽回颓势。” 吕方认为陈诚说的有道理,其他人也这么觉得。不得不说,【口才】这个技能真的很好用,很多时候比武力更好使。 其实陈诚並不认为去汴梁就一定是对的,晋军真的抽不出兵力来吗?倒也未必。不管是去汴梁向朱皇帝求援,还是跑路去太原向晋王李存勖求援,都不能確保一定能成功,既然如此,不如下定决心按照原先的计划去汴梁的好。 当然,要是吕方下定决心去太原,陈诚也举双手赞成。 比起做错选择,不做选择的结果往往更糟。 吕方被说服了,带著眾人继续向汴梁进发。前往汴梁的途中,陈诚依然会在每天傍晚练习武艺,他的【力量】、【敏捷】和【活力】这三项属性在几天之后都升到了30点顶格。【射术】升到了30级满级,然后他不在每天练习射箭,而是跟其他人用木剑练习格斗。 吕方承认陈诚射箭的本事很厉害,但不认为他的近身格斗能力也有同样的水准,决定传授这个小年轻一点点来自长者的经验。於是吕方拿起木剑,“高大郎,我来跟你练练。” 然后,吕方就被打得怀疑人生了。 30点的【力量】是碾压性的强大,双剑相格,吕方虎口剧震,木剑差点就飞了出去。 陈诚挥剑连续劈砍,吕方勉力格挡,被砍得连连后退,掌心传来滑腻的感觉,低头一看,却是虎口被震裂了,鲜血涂满了手掌。 “不打了,不打了!”吕方表情复杂地看著陈诚,忍不住问道:“你的力气是怎么练出来的?” 近战格斗的时候,力气要是比对面强上三成,就很有可能出现秒杀的结果。吕方的力量估摸著有18,而陈诚是30,就算是最简单的算法,他也要比吕方强出了六点六成。而且不光是【力量】碾压,【敏捷】也同样是碾压性的强大,要不是不想做得太过分,两剑就能把吕方给打败了。 一剑挑飞对方手中的武器,再一剑就能刺中对方。 “怎么练的?就是多吃肉,多锻炼,仅此而已。” 吕方认为这不是真话,私下里的时候,吕方问陈诚是不是练了气功啥的。 第九章 坚定守住 中国古代原始的气功一部分称为“舞”,如《吕氏春秋》所说的“筋骨瑟缩不达,故作为舞以宣导之”。春秋战国时期,一部分气功被概括於“导引按蹺”之中。中医专著《黄帝內经》记载“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积精全神”、“精神不散”等修炼方法。 《老子》中提到“或嘘或吹”的吐纳功法。《庄子》也有“吹嘘呼吸,吐故吶新,熊经鸟伸,为寿而已矣。此导引之士,养形之人,彭祖寿考者之所好也”的记载。 至於“气功”一词,最早见於晋代道士许逊所著《净明宗教录·松沙记》中,即使这是后世託名之作,那么最晚也在隋唐时期。在隋唐以后才出现的《中山玉柜服气经》记载:“气功妙篇,气术之道略同.......” 具体到怎么修炼气功,则是有《却穀食气篇》和《导引图》之类的著作,《却穀食气篇》是介绍呼吸吐吶方法为主的著作。《导引图》堪称最早的气功图谱,其中绘有44幅图像,是古代人们用气功防治疾病的写照。 气功到底有没有用?有多大的用处? 有用肯定是有用,但能有多大用处就不一定了。有些人练了气功效果很明显,六七十岁了身体健康,精神矍鑠。也有的人练气功练得发癔症,说什么能看到別人脑袋上的光的顏色,还钱去买人家的灵魂啥的,纯纯的把他自己给绕进去了。 陈诚也练过气功,不是光打坐,而是动静合一,舒展身体,澄清杂念,自能强身健体。对普通人来说,最简单的修炼办法就是每天来一套广播体操,然后早点睡觉,不要熬夜,不要酗酒抽菸,不要沉迷於女色。只要能做到这几点,就能摆脱亚健康状態。 当然,得了病还是得去治,该吃药吃药,该打针打针。 吕方问他是不是练了气功,陈诚便说练过一些导引之术。但是两人一交流,发现陈诚练的舒展身体的方法也並不多么高明,吕方也练过类似的。吕方按照陈诚说的练了一遍,没有感觉到任何用处。 感觉没有用处就对了,真正起作用的是系统外掛,而不是导引术和气功。 吕方依旧怀疑高元璫没有说真话,但是他並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要是真的有什么秘诀,那肯定不能交给外人。连打铁的老师傅都会这么干。就算是到了资讯时代,一些高尖精的技术也不会隨隨便便就开源。 后世的美国都当了世界霸主了,还对中国搞技术封锁呢。虽然美国佬的封锁最后变成笑话就是了。 依託著梁国建立的驛站系统,吕方他们这一行人很快就进入到了汴州境內。汴州地处中原,地势平坦、水源充足,向来是中国农业环境最好的区域之一。朱温在恢復地方秩序后,竭力招抚流民、组织生產,减轻赋税劳役,他的佐官敬翔、李振等人能力很强,盟友张全义等也很得力,很快使得该地经济迅速恢復,使得梁军能有良好的后勤保障。 梁国的地盘虽然在军事上是“四战之地”,但在商业上也是天下通衢。晚唐时期,江南尚未全面开发,经济活动尤赖河东、河南、河北、关中,交通转运多经河南,因此朱温財政状况很不错。梁军岁赐、节赏、月粮、衣费、柴胡钱都能足额发放,立下战功,往往还能“倍赐”。在天下战乱时期,这个待遇除了魏博兵外,算是头一档了。 朱温从黄巢队正军官起家,初始就管80个人,一级一级拼上来,歷经血战无数,到黄巢进京时已是方面大將,部队训练、管理、临阵指挥都是一流水准。 等到他投降了朝廷,带著500人到宣武镇上任时,宣武镇已经被打残,他得以不太费力就解决了牙將和衙兵,压制了本地武夫,进行军队改造。 朱温的军官团质量也非常高,早期来源於他自己的亲信將领,此后黄巢兵败,他接收了很多歷经血战存活下来的农民军精锐,可以说是黄巢遗產的最大受益者。 宣武镇名为接收,实为重建,是一支年轻有活力的部队。不像其他藩镇,暮气沉沉,藩镇上下父子相继传承几代人,遍地关係户,有能力者难以出头。朱温长於军事、眼光独到,本人一手把控军队的人事组织,所以在宣武镇,只要能力突出,草根军人很容易就能立功提拔,故军中人才辈出,奋发进取,战意高昂。 当时中原地区最能打的部队实际上是蔡兵。晚唐的许、蔡地区和后世不一样,唐中央政府非常喜欢把战败投降的胡人部族迁移到这个地区,导致这个地方“胡风盛烈、尚武习射”,经济活动也是半耕半牧,明明是中原腹地,搞得跟个大漠草原似的。 而这么多多民族在这狭小的地方杂居,直接导致衝突频发,民眾、大户、官府都不得不加强武备,以图自保,因而兵员质量很高,基层军官满地都是,组织度很很强。盛產坚韧步兵,骑兵也不弱,蔡兵骑著駑马和骡子能和沙陀精锐骑兵对阵,可见一斑。 秦宗权、孙儒就是依赖强大的蔡兵,大杀四方,周边藩镇在野战中几乎都不是对手。而这支部队最后大部分被朱温击败吞併,残部一部分逃奔淮南,为杨行密吞併,另外一部南下两湖,一路烧杀抢掠,居然成功建国。 另外不得不说的是朱温治军非常严厉,对待部下也很残暴,率先推出“跋队斩”制度,即战时队正以上军官阵亡,部下不竭力死战者,全队斩首。类似的制度其他时代也有,但一般都是只针对大將的亲兵,朱温却是对整个军队都用上了这套制度。 士兵恐惧之下,多有逃亡,导致朱温又强行给士兵脸上刺字。这导致梁军在战斗时,不得不拼死作战、不敢懈怠。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故而朱温能在中原之地站稳脚跟,並能大杀四方,成为了事实上的霸主,然后终结了唐朝。 朱温就是一个翻版的曹孟德,就本事而言,朱温比曹操更厉害。但是,朱温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看著手下那么多的骄兵悍將,他心中的忧虑是一天胜过一天。內部有桀驁不驯骄横跋扈的武人,外面还有变得越发强大的敌军,叫他怎能不焦虑了? 相爱相杀了半生的死对头李克用死了,然而李存勖比他老子更会打仗! 潞州兵败后,朱温意识到李存勖是比李克用更厉害的对手,惊嘆道:“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为不亡矣!至如吾儿,豚犬耳!”李存勖不是李克用的第二个儿子,他的兄长李落落在洹水之战被俘,后被朱温交由罗弘信处死,李存勖这才有机会当上晋王。 听闻沧州方面派人过来求援,朱温又喜上眉梢,“天不亡我!” 梁军这些年来东征西討,不断扩张,让包括晋、燕、赵、吴在內的其他诸侯赶到了极大的威胁,大傢伙给朱温拉了个包围网。一旦开战,那就是各路诸侯一起上,对付朱温这等邪魔外道,不用给他讲什么江湖道义。 朱温数次进攻河北,每次都要对上北方诸侯联军,有时候南边的诸侯也要加入进来,所以梁军虽然实力最强,却一直没能占领河北。 现在好了,河北人来请他过去了。 朱温安排亲儿子朱友珪去接待沧州使节,“务必打听清楚沧州那边的情况。” 沧州首先得守住,坚定守住,汴梁这边派出援军才有意义。要是沧州守不住,那还援个鸡毛? 第十章 酒色 朱温的长子朱友裕自幼善於骑射,跟隨朱温作战。驍勇善战,宽厚待人,甚得兵士之心。 在朱温和李克用联手征討黄巢所部时,黄巢的弟弟黄鄴首先用士兵之力死守华州,又用士兵之嘴大骂李克用这个少数民族將领和朱温这个叛徒。两个人都是性格暴烈之辈,怎么可以忍受这种咒骂。李克用命手下人向城上放箭,箭是射出去了,但均未射中黄巢的兵士。 李克用手下的沙陀军中擅长射箭的人有很多,“鸦儿军”几乎个个都是神射手,可这一次却丟了脸。 见到李克用的人不中,朱温便让长子朱友裕上前。朱友裕找了一个適宜的角度,取箭,拉弓,一箭而中。两军將士齐声欢呼,声震山谷。李克用手下猛將多如牛毛,然而这一次却都被朱友裕给比了下去。 但就是这么英武的长子,也曾经被朱温怀疑要谋反。朱友裕大破泰寧节度使朱瑾之后,觉得战爭的重点在徐,而不是朱瑾,所以,当朱瑾跑掉时,他便没有追赶。当时的都虞候朱友恭认为朱友裕这样做必有他图,便写信告诉了朱温。朱温也害怕这个勇谋兼备的儿子造反,就写信令都指挥使庞师古代朱友裕统领部队,让朱友裕暂且主持许州事宜。 但是,这封信却落在了朱友裕手里,根据对猜疑心过重的父亲的了解,朱友裕大恐慌,便带了亲信数人跑进山里。 朱友裕后来一想自己根本就没有谋反之意,这样一跑反而不是弄假成真了嘛。他孤身回到汴梁向朱温请罪,要不是朱温的妻子张惠苦苦哀求,朱友裕差点就被朱温给砍了。 作为嫡长子,朱友裕是朱温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哪有第一顺位继承人造反的?朱温的猜忌心之重,可见一斑。 这一次的劫难朱友裕躲了过去,但他还是在几年后病死了。有人说是在平定杨崇本叛乱时染上了瘟疫,也有人说是因为一直担心被父亲朱温杀害而忧虑成疾,以致身亡。 不管是什么原因,事实就是朱温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性情宽和,在梁国有很高声望,又能征善战的朱友裕死了,朱温的次子朱友珪顶了上来。朱友珪也能统领军队打仗,似乎是个不错的继承人,但问题是朱友珪的母亲是个营妓。 唐僖宗光启年间,朱温在镇守宣武,到宋州、亳州扩大地盘时,有一次率军经过亳州,召其母陪侍,並且怀孕。朱温离去后,其母差人告诉朱温生一男孩。朱温大喜,於是取小名遥喜,后来被朱温接到身边。 朱友珪是不是朱温的儿子?这很难说。就算朱友珪真的是朱温的儿子,可他的母亲身份过於低微,让他当继承人很多人都不服气。特別是那些军中宿將和朱温的其他儿子,朱温的其他儿子不服气是因为他们想要当皇帝,军队中的將领不服气又是为哪班? 难道他们也想当皇帝? 嘿,还真別说,不少人真的有这个想法。朱温也不是一生下来就要当皇帝的,是打败了眾多诸侯,占领了广大的地盘,这才得以称帝。將军们也有兵马和地盘,为什么就不能当皇帝了? 他们现在的兵马和地盘不比朱温刚到宣武的时候强多了? 当然,没有人敢公然这么说。朱温的年纪越大,猜忌心越重,对麾下大將的杀戮也就越重,动不动就把功臣宿將给处死。 那个曾经检举揭发朱友裕要谋反的朱友恭就被朱温给处死了。天祐元年八月,朱友恭和氏叔琮同受朱全忠密旨,弒杀唐昭宗於大內。朱全忠为了洗清自己,先是將朱友恭贬为崖州司户,然后勒令其自杀;降氏叔琮为白州司户,隨后又强迫他自尽。 朱友恭驍勇善战,多次击败四方诸侯,为朱温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氏叔琮更是威名赫赫的大將,曾经一度打得李克用不敢南下。朱温更是亲口称讚,说“杀蕃贼,破太原,非氏老不可!” 然后朱友恭和氏叔琮都被杀了。 朱友恭不是朱温的亲儿子,而是养子,死之前大呼:“朱温以弒君的罪名杀我,他也应当灭族!”氏叔琮临死时则是愤愤不平地喊道:“朱全忠派我去杀皇帝,反过来又把我给卖了!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现在的朱温已经杀疯了,朱友珪收到朱温的命令,让他去摸摸沧州来人的底,朱友珪不敢怠慢,当天就派人给驛站送去了酒肉,又给安排了女人。 “酒色最是能乱性,等他们吃饱喝足睡了女人之后,再去打探口风,那就容易的多!” 来汴梁的路上,吕方他们吃的也不差,不过因为要赶路,所以没怎么饮酒。眾人早就馋的不行,得了酒肉之后,欢声雷动,个个都是胡吃海喝。等到吃得差不多了,就搂著女人干了起来。一时之间,驛站中春啼不断。 吕方是吕兗的族人,又是军中颇负盛名的勇士,在沧州的时候不缺女人。他家中妻妾数人,时不时还会去秦楼楚馆浪荡,对女色並不怎么放在心上。这回憋得久了,心中痒痒的很,而且梁人送来的女人又颇有姿色,他也忍不住地点了两个。 进入到一个温软的场所后,吕方只觉得畅快无比,比往日在沧州之时,更快活了几分。 所有人里面,只有陈诚没有要女人。这个时代的酒要么是米酒,要么是黄酒,大多是甜口的,度数也不高,喝起来就跟喝饮料一样。陈诚不喜欢白酒,喝那玩意跟喝酒精没啥区別。啥酱香浓香的,还核心科技啥的,啥都不是。对米酒和黄酒倒是很喜欢,但也不会多喝,不像是其他人那样一有机会就喝得酩酊大醉。 至於女人,陈诚只是瞧了瞧,便没了兴趣。现实中的美女是很少的,大多有这样那样的缺陷和不足之处,脱光了衣服绝大部分人都不怎么好看。这年头又没有神奇的化妆技术,那些鶯鶯燕燕在其他人看来颇有几分姿色,陈诚却觉得不过尔尔。 后世网络上的美女大多是假的,可是假的比真的好看啊。只要不去线下,美女就是真的。 驛站中干得风生水起时,朱友珪就在外面不远的地方。手下军士过来稟报,说沧州使者都在艹女人,只有一个傢伙没有。朱友珪喜欢饮酒,也喜欢美人,这时候听说有人居然不睡女人,心中便有些惊讶,“他不睡女人,在干什么?” “正在舞剑。” “舞剑?嘿,这我倒是要去瞧瞧。” 陈诚的系统外掛主要分为两个方面,其一是个人面板,包括属性和技能;其二是战略类的,像是可以看到领地的发展度,稳定度,士气、训练度之类的。战略类的需要有一块地盘之后才能开启,暂时还用不上,现如今只有个人类的能用。 在个人类的技能里面,有很多跟剑术有关,其中还有一招“窥准破绽,后发先至”的神技,跟《笑傲江湖》中的独孤九剑很像。不过这一招只能用剑类武器或挥剑配合盾牌才能使出来,而且还要有个对手才行。 其他人都在大干特干,没人来跟陈诚对打。 驛站中的梁军士卒见到他们吃香的喝辣的,还能玩女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个个心中愤愤不平,都躲到一边去了。见状,陈诚也就没有拉人过来陪练,而是拿著训练用的木剑,对著木头就是一顿劈砍。 朱友珪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陈诚光著上半身,只穿了一条短裤,正对著圆木猛砍。 第十一章 大师攻击 汴梁刚下了场小雨,地面湿漉漉的。院子里的地面被往来的马匹骡子踩得稀烂,一些马粪也被踩进了烂泥地,驛站的环境绝对称不上好。朱友珪也是领兵打过仗的,倒不觉得这有啥,他爱醇酒美人不假,能吃苦耐劳也是真的。 踩著烂泥进了驛站的院子,就见到一个光著膀子的大汉在挥舞没开刃的铁剑劈砍粗大的圆木,身上壮硕的肌肉如同波浪一般起伏。 健有力的胸肌仿佛挺拔的旗杆,强健有力的腹部肌肉仿佛雕塑品一般完美,纠缠交错的胸肌线条勾勒出男性魅力的边界,所有突出的肌肉都显露出刚毅和无畏的气质。隨著力量的不断提升,陈诚身上的肌肉越发的充满爆炸性美感。【力量】达到30点,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执掌肌肉的神明。 朱友珪眼前一亮,脱口道:“好一个壮士!” 陈诚挥剑不快不慢,每次都能砍中同一个地方。连续数十次的劈砍,已经在圆木上砍出了一个很大的豁口。再次挥剑,“咔嚓”声响,圆木从中断裂开来。他收起训练用的铁剑,转头往向门口,“足下是?” 朱友珪衣著华贵,身边有数名精壮的军士护卫,一看就知道身份不简单,肯定是汴梁城里的大人物。对方的回答印证了陈诚的猜想。 “原来是郢王。” 朱友珪受封郢王,后任左右控鹤都指挥使、诸军都虞候等职,是朱温儿子里面在汴梁拥有最多兵力的一个。 陈诚对朱友珪只是頷首而已,放在其他朝代,这绝对算得上是无理。要是在某些特殊时刻,比如说清朝,说不定都够得上大不敬的罪名,是要被抓起来砍头的。但这是五代十国的乱世,武人地位空前高涨的时代,下面的军官士兵对上面的大人物没有那么多的尊敬和顺从。 给足了银子才会卖命,要是觉得不爽,当场就把上官给砍了的比比皆是。砍杀上官的猛士里面,有早饭成功的,更多的是被反应过来的其他军士乱刀砍死。 被砍死就被砍死,那又怎么样?先爽了再说! 人被杀就会死,大人物也只有一条命,被砍也一样会死。 朱友珪並不觉得陈诚的举止有什么问题,武人骄横跋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本事的人有点脾气怎么了?要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还怎么让军士们卖命? 陈诚这雄壮的身躯一看就是难得的猛將,朱友珪又亲眼见其用钝剑斩断了圆木,心中越发的喜欢,踩著稀泥上前道:“我便是朱友珪,壮士怎么称呼?” “高元璫。” 朱友珪又问:“別人都抱著小娘子睡觉去了,你怎么不去?是不喜欢女人?” “女人嘛,也就那样,玩起来也没啥意思。” “唔,你不喜欢女人,那么是喜欢钱財?” 陈诚提剑在空中劈砍,钝剑斩破大气,发出尖锐的鸣啸,“美女和钱財都是好东西,但是请相信我,只有这个,才是最有趣的。”他將钝剑平举,剑剑对著朱友珪,“郢王殿下,要不我们来练练?” 【射术】很容易升级,对著靶子射箭就行。【剑术】技能却没办法这么干,拿著剑砍木头只是提高自身对力量的控制精度,【剑术】技能的经验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增长。想要提升【剑术】等级,就得要砍中对手,再就是进行完美闪避,以及发动一次【大师攻击】。 【大师攻击】就是那个“窥准破绽,后发先至”的神技。 陈诚拿剑对著朱友珪,哪怕是没有开刃训练用的钝剑,依旧让朱友珪身边的扈从亲兵勃然大怒。亲兵们一起拔出剑来,衝著陈诚咆哮,“好大的胆子!” 朱友珪却是摆了摆手,“把剑收起来,在这汴梁城里,难道还有人刺杀我不成?”隨即又对陈诚道:“你在沧州是什么官职?” “.......队正。” “你要是跟我干,立刻授都头。要是立下战功,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队正是最基层的军官,手下只有十个兵,都头能管100个,这是连升三级啊!饶是陈诚对官职啥的並不是很在意,也不由得有些心动。歷史上樑晋爭霸最后是晋军贏了,但是梁国也挺了许多年。晋军灭了梁国后,还將都城迁到了汴梁。 这年头,底层的武人想要出人头地,不是投梁,就是投晋。转投汴梁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梁国被灭了还可以再去投晋。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嘛,陈诚扬了扬手中的钝剑,“这年头,得有实力才会有人追隨。我听说梁国军中有跋队斩,主將阵亡,士卒皆斩。要是郢王殿下本事不济,在战阵上被人杀了,我还得跑路,那又何苦来哉?” “好大的狗胆!” “你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说殿下!”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亲兵们再次大怒,朱友珪也生气了,“好,好,本王就跟你练练。要是你胜过了本王,重重有赏!要是你输了,”朱友珪狞笑道:“项上人头就別要了!” 说罢,朱友珪“鏘”地拔出宝剑,隨即大步上前,朝著陈诚刺去。 这一剑又快又稳,寻常人定然手忙脚乱,但陈诚可是有外掛的男人,隨意提剑上撩,便格开了朱友珪手中的武器。接著剑刃翻转,剑脊拍在了朱友珪的肩膀上。 “啪!” 训练用的钝剑重击在朱友珪的肩膀上,打得他一个趔趄,差点就站不稳了。陈诚收剑术,“殿下,承让了。” 朱友珪站稳脚跟,惊疑不定地看著陈诚,问出了將来很多人都会问的一句话,“你的力气怎么如此之大?”他也是勇冠三军的豪杰,无论弓马剑术都是少有敌手,但是在陈诚面前却像是小孩子一般毫无抵抗之地。 如果刚才打在肩膀上的不是剑脊,而是剑刃,哪怕是钝的,只怕骨头也要开裂了。 陈诚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可要再来一次?” 刚才击中朱友珪之后,系统立刻就有了反馈,【剑术经验+6】.只要多来几次,【剑术】会很快提升到30级。吕方、周定和张任等人跟陈诚练过,但很快就放弃了。打不过,根本就打不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剑术技巧完全用不出来。对战只是被虐,还是不要练了。 人家一剑砍过来,势大力沉,你挡还是不挡? 挡的话,力量差距过大,手中武器会被击飞。即便没有被击飞,也会被睁开,来不及第二次格挡就会被击中。反击?不存在的。陈诚的力量和力气都是碾压性的强大,在这样的人形怪兽面前,最好的办法是拉开距离用强弓硬弩攒射,而不是上前肉搏。 吕方他们知道了这一点,但朱友珪还不知道,这位郢王心有不甘,让亲兵们退远一点,“都是你们碍手碍脚,这才影响了本王的发挥!” 扈从亲兵们笑嘻嘻地退开。有人笑著道:“这人力气大得很,我们退到路上去,殿下你也贏不了。” 朱友珪哼了一声,衝著陈诚道:“再来!” 这一次,朱友珪没有抢攻,而是谨守门户,先为己之不可胜,然后可以胜之。想法是好的,只是跟现实有很大的出入。 陈诚向朱友珪刺了一剑,朱友珪见对方的身形动作就判断出了是要向前突刺,於是急忙提剑格挡。挡是挡到了,但没有挡住。他手中的宝剑被弹开,对面的钝剑只是歪了一点点,然后就捅在了他的胸口。 “砰!” 朱友珪面色顿时惨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第十二章 问答无用 “殿下!” “大王!” 扈从亲兵们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朱友珪,给他抚摸后背,忙活了好一阵才使得朱友珪的气息顺畅了起来。 “大王,此人如此无礼,不如杀......” 朱友珪推开亲兵,怒道:“杀个鸡毛!这等勇士,当在战场上摧城拔寨,扬名立万,怎么能隨便死在这种狗屎地方?”他走到陈诚面前,诚恳地说道:“来跟我干吧,除了正妻,凡我所有的,都与你分享!” “车驾、衣服、食物、住所,还有女人和金子!” “你喜欢跟人比武?我可以叫来汴梁所有的勇士豪杰!” 当今天下纷乱,各地诸侯军阀莫不极力招揽四方豪杰。朱友珪很清楚陈诚这样的猛將兄在战场上能有多么大的作用,有了这样一个猛人,无疑是多了一条命。而且他准备干一件大事很久了,正需要像陈诚这种武艺高强,又在汴梁没什么跟脚的人。 陈诚有些惊讶,他知道这个时代武人地位空前的高,各路诸侯为了招揽勇士,往往不惜血本,但是朱友珪这也太夸张了。莫非,其中有什么蹊蹺? 不是陈诚喜欢阴谋论,而是喜欢搞阴谋的人太多了。想了想,陈诚婉拒了朱友珪的招揽,“郢王殿下,我一家老小可都被围在沧州城里,如今只想著儘快解了沧州之围,实在是没心思想其他的。” 朱友珪有些遗憾,这人明明动心了,怎地不纳头就拜?唔,肯定是说的那些好处还没有真正的兑现。他转头吩咐了几句,然后拉著陈诚的手进了驛站,让亲兵守在门外,道:“父皇让我来打听沧州的情况,你就给我好好分说分说。” “这活应该由正使来干,吕將军在楼上,我去叫他。” “你先跟我说说,等会再叫他不迟。” 既然都这么说了,陈诚便將自己知道的情况挑重点说了一些,包括刘守光所部兵马大致数量,军备如何,在城外何处安营扎寨,等等。朱友珪时不时问上一两句,都在关键之处。很显然,朱友珪是个知兵的。 说了一会,朱友珪问到了沧州城中粮草多少。陈诚迟疑片刻,如实道:“城中有多少粮草我不知道,但家中存粮不多。” “不多是多少?可支一年否?” 陈诚摇头,“不能。” “半年?” 陈诚再次摇头,“只够吃三个月的。军中或许有粮,但那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 楼梯处脚步声响起,吕方完事了,脚步有些虚浮地从二楼下来。陈诚向双方介绍,“吕將军,这位是梁国的郢王。郢王殿下,这位便是吕方吕將军。” 朱友珪將刚才问陈诚的那些问题拿来问吕方,得到的回答大差不差,有些差別也只是在细节处。离开沧州时,刘守光所部已经放弃了强攻,改为团团围困。沧州能不能守住,主要是看城中粮食有多少。 吕方也没有胡咧咧说什么城中粮草充足,要是汴梁这边信以为真了,拖拖拉拉的会误了大事。 朱友珪也不是好糊弄的。刘守文先是跟刘守光打了一年,又在野战中一波把主力送了个精光,军械粮草肯定消耗了许多。朱友珪是带过兵打过仗的,想要糊弄他可不容易。大部分的事情,只要亲自经歷过,就能对其中的弯弯绕绕有所了解。 反过来说,要是某件事没有亲身经歷,又不愿意真正地深入了解,就不要对这事隨意发表意见。闹笑话事小,搞不好会出人命,甚至是更严重。 比如说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准备修缮开封的城墙,让工匠先画个草图。工匠弄了个四四方方的城防图,赵匡胤一看就笑了,说“城墙怎么能这么修?”然后將工匠送上来的草图给一把火烧了,亲自动手画了一副弯弯绕绕的图纸。 赵匡胤画的城防图不好看,但是好用。那些弯弯绕绕能让守军从两到三个方向对敌人发动攻击,作用类似於棱堡。 赵匡胤是戎马多年的宿將,虽然欺负孤儿寡母的名声不大好,可人家是有真本事的,弄出来的城墙防御力很高。等到了后面的宋朝皇帝,看到城墙凹凸不平,就说这都什么玩意,一点都不好看,改了!弄成方方正正的多好。 然后女真人就杀过来了。女真將领一看开封那城墙就笑了,哪有城墙这么修的?方方正正的城墙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敌人,宋国的朝廷里没有人懂打仗么? 当然,北宋的灭亡有很多方面的原因,不只是城墙修得不行这一个因素。但是,从这一个侧面也能看出北宋的军事有多么拉胯。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朱友珪跟吕方交谈了一会,让隨行的书记官將重点內容都给记录下来,这些东西整理之后是要上交给皇帝的,容不得半点马虎。说著说著,驛站外喧譁声响起。片刻后,数十名军士涌了进来。 吕方面色大变,一把抓住长剑,“郢王,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最擅长的是射箭,近身肉搏的能力也不差。虽然比不上陈诚那么变態,砍杀三五个人也不在话下。朱友珪离得这么近,要是真有事,先拿下此人再说。 “別这么紧张。是这位高元璫兄弟说喜欢跟人比武,这才叫了些人过来。” 朱友珪叫过来的不只是军中勇士,还有一辆装满了钱帛的马车。“高元璫,你只要打贏了这些人,这辆马车,连同上面的钱財都是你的!” “大王,就是这廝伤了你?待我好好教训他一顿,再让他向大王赔罪!” “汰!兀那小子,识相的就赶紧给爷爷磕几个响头,不然就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妈-的,沧州人竟然敢到汴梁来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被叫过来的是左右控鹤都的精锐军士,这些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武艺和勇气都是上上之选,脾气也是一等一的暴躁。刚进来,控鹤都的军士们便鼓譟起来,衝著陈诚等人喊打喊杀。 “控鹤”之名可追溯至唐武则天时期,其初设即担有宿卫之任。垂拱元年(685)二月,改“左右內率府为左右奉裕率府,千牛为左右奉裕,左右监门率府为左右控鹤禁率府,诸卫鎧曹改为胄曹,司膳寺餚藏署改为珍饈署。” 其中“监门率府”原本职在“掌诸门禁卫”,更改名號后,其职责由控鹤率府继续承担。圣歷二年(699),武则天“以宠臣张易之及其弟昌宗置控鹤府官员,寻改为奉宸府,班在御史大夫下。” 此时的控鹤府“受任者率多轻薄”之徒,不过每每筵宴,“樗蒱笑謔”,已无任何军事功能。 至唐昭宗时,皇帝宿卫兵復称“控鹤”。乾寧四年(897),韩建胁迫昭宗废殿后四军,遣散两万余人,仅保留“兵三十人,为控鹤排马官,隶飞龙坊”。三十人的控鹤军自然无力担负起护卫帝王的职责,但皇帝设控鹤军以自卫的作法却为乱军所效仿。及黄巢僭位,遂“选驍勇形体魁梧者五百人,曰功臣。令其甥林言为军使,比之控鹤。” 等到朱温篡唐之后,依旧沿用了“控鹤”军名。 朱温朱皇帝曾有敕曰:“大內皇墙使诸门,素来未得严谨,將令整肃,须示条章。宜令控鹤指挥,应於诸门各添差控鹤官两人,守帖把门。其诸司使並诸司诸色人,並勒於左、右银台门外下马,不得將领行官一人輒入门里。其逐日诸道奉进,客省使於千秋门外排当讫,勒控鹤官舁抬至內门前,准例令黄门殿直以下舁进,輒不得令诸色一人到千秋门內。” 梁国的控鹤军主要职能是把守宫门,驛站这边的事不归他们管,但朱友珪是他们的直属上官,叫几个人过来还不是说一声就行。 第十三章 百步穿杨 控鹤都的军士们骄横跋扈,但也都自负勇力,没有说一拥而上,而是选了几个三个人出来,分別跟陈诚比试弓箭、长枪和刀剑。 “也別说咱们人多欺负你!” 又有军士喊道:“谁贏了,这些钱和布帛就是谁的!” “就是就是,理当如此!” 当兵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挣钱! 郢王殿下拿了这么大一笔钱出来,怎么能归了外人?都得是咱们控鹤都儿郎的! 跟这个时代的豪杰相比,陈诚唯一的短板是骑术。草原上的胡人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骑马射箭就跟呼吸一样自然。有些傢伙还能在马背上乾女人,简直就是离谱。 系统外掛里面也有【骑术】这个技能,要是升到30级满级,把各种子技能都给点亮了,自然不会比草原上的蛮子差。但【骑术】这个技能获取经验需要骑在马背上奔驰才行,升级的速度相对来说要慢上一些。从棣州到汴梁,【骑术】等级升到了16级,距离满级还有很长的距离。 驛站这里的土地不够宽广,没办法比试骑术,这可不就是巧了么? 於是陈诚跟控鹤都的高手比试了三常。第一场比的是射箭,他借了吕方的铁胎弓,直接走到百步开外,一箭射穿了放在木桩上的木瓜。 当陈诚走到八十步距离时,边上的控鹤都军士就有些骚动起来。等他走到九十步时,军士们议论纷纷,就连一起从沧州来的同伴也忍不住交头接耳。 “嚇!这么远?能射中吗?” “他想要干什么?” “这廝是不是疯了?难道要射这么远?” 要是用长弓配上轻箭,呈45度角向上射箭,也能飞出去很远,但是那样射只能瞄个大概,到底能射中什么要看运气。要知道,箭矢离开弓弦之后,在空中划出的轨跡並不是二维的弧线,箭杆是在不停地扭动的。九十步的距离,箭矢可能会偏出去很远。 等到陈诚走到一百步的距离上,周围议论的声音消失了,军官和士卒或是皱起了眉头,或是面露不屑,种种表情,不一而足。 吕方表情严肃,紧紧地盯著陈诚手中的弓箭。他不相信真有人能在百步外射中木瓜那么小的目標,但是心底又隱隱约约觉得说不定真的能射中。 陈诚没有理会其他,屏气凝神,拉弓的瞬间,时间的流速变得缓慢起来。准心对准远处的木瓜,鬆手,“嗡”,木瓜便被箭矢射中爆裂开来。 “嘶——”,倒吸凉气的声音很是整齐。这一刻,周围安静极了。好一会之后,才响起了各种各样的惊嘆。 “居然......居然.......居然真的射中了” “神射!是神射手!” “百步穿杨!百步穿杨啊!” “便是当年的安仁义,也不曾有这般射术!” 安仁义为吴將时,多次领兵与梁军交战。清口之战中,安仁义持弓射杀了数名梁军將领和好些军官,威名远播。儘管安仁义已经死了,梁军士卒谈论起射术时,还是常常会提起这位曾经的“天下第一神射”。 安仁义的射术令梁军上下头皮发麻,而陈诚现在表现出来的射术似乎更在安仁义之上。 儒家的君子六艺中就有射术这一项,《礼记.射义》:“射者,仁之道也。射求正诸己,己正而后发;发而不中,则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孔子曰:君子无所爭,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爭也君子。” 儒家认为可以通过射箭去时时处处留心自己,修正自己,对自己有办法,同时培养恭敬礼让的品德。 这都是扯淡,射箭就是射箭,跟修身养性没有任何关係。在这个时代,射箭就是战阵上杀人的技艺。能在百步外射中木瓜,就能在百步外射中敌人。这么夸张的表现,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极大的衝击。 被选出来与陈诚比试射术那名控鹤都军官也走到百步外的距离上,拉了拉弓弦,似乎是想要试试,但是拉了两下后还是放弃,他嘆著气道:“不用比,我输了。” 如果对方只是强了那么一点,他多半会不服气地想要试试。但是强了这么大一截,连试试的想法都没有,选择了乾脆了当地认输。 接下来的是比试剑术和长枪,结果没有任何的意外。陈诚乾脆利落地贏得了胜利。 控鹤都连输三场,士卒为之气沮,周定、张任等人则是兴高采烈,与有荣焉。待到陈诚將贏来的財物平分给了眾人,周定、张任他们都是高声欢呼起来。 就连吕方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谁不喜欢钱財呢?什么都没干就能白得一大笔钱,这真是再好不过了!作为吕兗的族人,吕方在沧州没少捞钱,不过谁也不会嫌钱多。要是谁说“我从来都不喜欢钱,我对钱不感兴趣”,那他肯定是想要权力,以及更多的钱。 但是在看到朱友珪对陈诚热络非常后,吕方的脸色又渐渐沉了下来。 朱友珪拉住陈诚的手掌,热情地说道:“我现下要去向父皇稟报沧州的情况,明天我在家中设宴款待高兄弟!” 陈诚看了看吕方那张越发阴沉的脸,说道:“救兵如救火,还请郢王在皇帝面前多美言几句。” “哈哈,那是一定的,高兄弟儘管放心。” 朱友珪带著控鹤都的军士们离开了,周定、张任等人忙不叠地去分马车上的財货,吕方则是不冷不热地道:“高大郎做得好大事!连梁国的大王都要跟你称兄道弟!” 陈诚猜到了吕方在想什么,笑著道:“若非吕將军借铁胎弓给我,也不能胜得这般乾脆利落。” 吕方只是个中级军官,距离当上將军还远。陈诚以前就称呼他为將军,现在依旧口称將军,態度也如从前一般恭敬,吕方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跟其他朝代的皇宫相比,梁国的皇宫显得很是寒酸。在朱温僭位称帝之前,汴梁(大梁)只是唐宣武军节度使的官署驻地,后梁所谓的皇宫,也不过就是官署改建而成,自然够不上皇宫的规格。 后梁建都开封后,將原本的官署稍微修补了一番,就直接拿来当皇宫用了。朱温未必不喜欢奢华,但是他要养军,要打仗,钱財都要用在军事上,制定的税率又比其他诸侯要低,手中一直紧巴巴的,没有多余的钱用来挥霍,於是皇宫也就这么凑合著了。 皇宫中,朱温半躺在胡床上,听儿子朱友珪將沧州那边的情况说了一遍。听说城中粮食不多,朱温直起身来,说道:“无粮怎么守城?需得儘快.......”,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问边上的敬翔,“子振,你说,要不要派兵去救沧州?” 敬翔,字子振,是同州冯翊人。敬翔出身官宦之家,他的先祖是发动神龙政变的敬暉,祖父、父亲也担任过刺史等职。敬翔虽然“好读书,尤长刀笔,应用敏捷”,但仕途却很不顺,在参加科举考试时落榜。唐朝末年,敬暉来到了中原地区,在同乡的推荐下,见到朱温,帮助朱温筹划军机,来对抗秦宗权。 朱温对敬翔的才能很是钦佩,“恨得翔之晚,故军谋政术,一以諮之”。此后,敬翔一直在朱温身边,不仅为他出谋划策,而且还处理各种政务,“其间三十余年,扈从征伐,出入帷幄,庶务丛委,恆达旦不寢”。 朱温称帝后,改枢密院为崇政院,让敬翔总领其事。之后,敬翔又被封为光禄大夫,行兵部尚书、金鑾殿大学士,知崇政院事、平阳郡侯。 第十四章 议定 敬翔是朱温最为信重的大臣,因此首先问他的意见。朱温朱皇帝对敬翔如此信重,一方面是因为敬翔確实有才能,不仅能出谋划策,而且能將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另一方面是因为敬翔手中没有兵权,没有威胁。 另外,敬翔平日里为人小心谨慎,对朱温非常忠诚,这也是重要的原因。 敬翔的妻子刘氏的父亲原是蓝田令,刘氏在黄巢起义中,被黄巢的属將尚让所得,成了他的妻子。黄巢败亡后,尚让带她投降了时溥,尚让被杀后,曾一度沦为烟女子,后又为时溥所得,等待时溥死后,又为朱温所得,极受宠爱,被人称为“国夫人”,当时敬翔刚刚丧妻,朱温为表示对他的宠信,就將刘氏赐给他为妻。 但刘氏仍然公开地出入朱温宫內寢殿,让敬翔很是难堪。起初,敬翔稍有不满,刘氏就责怪敬翔:“尚让是黄巢的宰相,时溥也是国家的忠臣,论你的门第,真是太羞辱我了。今天你就休了我,让我走算啦!” 敬翔恐怕她再到朱温那里说三道四,只好忍辱向她道歉,刘氏认为有朱温撑腰,从此更加骄横,乘车穿衣骄奢无度,连她的侍女也是珠宝玉饰。刘氏还私设爪牙役使,和外边的藩镇將领们也有来往,地位的显赫不亚於敬翔,因此权贵们爭相攀附,以图私利。 敬翔谋略过人,能辅佐朱温成就霸业,但无力管住骄横的妻子,也没法管。朱温连喜欢的女人都能赏赐给他,这种宠信简直了。可是话又说回来,这是不是皇帝陛下派来监视他的? 偏偏这种事情又不好问,不能问,所以就只能对刘氏的所作所为假装看不到。 但不管怎么说,敬翔依旧是朱温最为信任和重视的大臣。朱温问他要不要救沧州,敬翔就道:“救,必须得救!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啦!” 朱温没读过书,文章喜欢用浅显明白的话,谈论事情也是这样,不喜欢別人引经据典掉书袋。敬翔辅佐了朱温数十年,对朱皇帝的性情喜好很是了解,他可以说的很文雅,但是朱温不喜欢,他就不会那么说。 听到敬翔也赞同出兵救援沧州,朱温大喜,“子振所言,正合我意!” 边上李振见了很是吃味,他也会出谋划策,他也会处理政务,还给朱温干了很多脏活,但是在朱温心中的地位永远比不上敬翔。 凭什么? 心中愤恨,李振口中却道:“沧州必须得救,而且要快,要是等到城中粮尽就迟了!” 李振,字兴绪,他出身將门之家,曾祖父是潞州节度使李抱真。不过,李振的仕途也敬翔类似,多次参加科举考试,也都名落孙山,这让他对那些依靠门荫和科举入仕的朝臣十分嫉恨。 李振曾对朱温说:“朝廷很多事之所以不顺畅,就是这些轻浮浅薄之徒扰乱法纪;大王想要图谋大事,这些都是朝中难以制服之人,不如把他们全部清除。” 朱温听了李振的建议,將包括:尚书左僕射裴枢、静海军节度使独孤损、右僕射崔远、吏部尚书陆扆、工部尚书王溥、守太保致仕赵崇、兵部侍郎王赞等三十多人全部贬官。隨即矫詔將这三十多名被贬的朝官,集中在滑州的白马驛,一个晚上將他们全部杀死。 李振又对朱温说:“这些人以清流自居,应该把他们投入黄河,使他们成为浊流。” 朱温笑著依从了李振,將眾人的尸首全部投入黄河,这便是歷史上著名的“白马驛之祸”。 大唐王朝经此一变,完全失去了统治基础,实际上已经等於亡国了。可以说,李振在灭亡唐朝的过程中出了很大的力气。忠於李唐的朝臣就这样被一扫而光, 另外,李振还干过骗杀平卢节度使王师范的事情。他平日里做事的风格跟敬翔大不相同,敬翔为人谦逊谨慎,李振则是骄横跋扈,威风的紧。 唐朝灭亡之前,李振作为朱温的全权代表,经常往来於汴州和洛阳之间。每次到洛阳,李振来都是以高傲的姿態对朝廷中的任何人颐指气使,毫不可怜,完全是一副主人的架势,对他恭敬服从的人就任意提拔,根本不按什么规章制度来做,对他不好,或者他討厌的人就撤职罢黜。 因此,唐朝廷的人將他视为“鴟梟”。鴟音吃,古书上指猫头鹰,传说闻到人快死了就开始叫,被人认为是不祥之鸟。意思是他一来,有的人就像老鼠见到猫头鹰一样被贬窜而去。 敬翔和李振是朱温的两大谋臣,两人都同意出兵,朱温便下定了决心,要趁著这个机会,將势力扩展到河北腹地。现在的问题是,要出动多少兵马?以何人为统帅? 卢龙军人多势眾,战斗力很强,说不定还会引来晋军,须得出动一员大將才能打败刘守光。 朱温征战三十年,手下名將辈出,最著名的、成就最高的应该算是葛从周、杨师厚二人。考虑到兵凶战危,三十年间淘汰率也很高,有些优秀將领没能见到胜利的那一天,有阵亡战死的,有背叛投敌的,更有被朱温杀掉的,所以要排序要按时间阶段来排序,可以大致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朱温担任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时期。 在此之前,朱温虽然在黄巢麾下独当一面,投降唐王朝后又担任一军主帅,但手下兵力数量不多,將领也都是黄巢或者唐僖宗派来的,算不上朱温嫡系。至於一些中后期出现的將领包括朱珍、庞师古、丁会、氏叔琮、邓季筠等人当时在朱温麾下不过是个马弓手、步弓手之类的亲卫,连將领都算不上。 汴州阶段,朱温手下主要领军將领是朱珍、李唐宾二人。朱珍在朱温发展初期起到关键作用,为朱温攻占了宣武军之外的第一块地盘义成军,是一场类似当年李愬雪夜入蔡州一样的长途奔袭战,打的很漂亮;在与“蔡贼”秦宗权、徐州时溥等势力作战过程中,朱珍一直是军中仅次於朱温的第二统帅,南征北战立下不少功劳。不过此人后期有自立反叛的跡象,杀掉了与他齐名的大將李唐宾,因此被朱温杀掉。 李唐宾原来也是黄巢手下將领,后来投降了朱温,成为朱珍的副手,二人“勇略、功名略相当,全忠每战,使二人偕,往无不捷”。李唐宾更得朱温信任,但冤死在朱珍手下。 另外还有个郭言,也是黄巢军改投朱温的將领,前期立功不小,而且能力非常全面,是朱温最早派出去驻守一地的方面大员,在与徐州时溥交战时中流矢阵亡。 这三人都是初期朱温手下最重要的將领,可以算是名將苗子,可惜死的太早,否则成就或许不在葛从周、杨师厚这两个顶级將领之下,比什么庞师古、氏叔琮之类的强多了。 第二阶段,朱温对外扩张阶段,一直到称帝前。这个阶段第一名將葛从周当之无愧,其次应该是张存敬。 葛从周也是黄巢军转投朱温,在朱温河南、山东、河北扩张阶段功勋卓著,几乎领导或参与了全部重要战役,尤其是在河北魏博镇大破李克用的骑兵部队,打的李克用失去战斗信心和勇气,为朱温压制李克用全取河北立下大功。 朱温称帝前后,葛从周一直负责镇守河北,河北大地也成了朱温攻略关中、山西的大后方。之后葛从周因病致仕,已经回家养病去了。 葛从周威名赫赫,河北人仰他威名,传出个口號来,道是:山东一条葛,无事莫撩拨。若是葛从周领军出征,必能解沧州之围,说不定连卢龙也能一併拿下。 但是朱温绝不会让葛从周再次统帅大军。 第十五章 山中一条葛 朱温曾吃过秦宗权的大亏,险些丟了老命。在一次战斗中,朱温临阵落马。秦军见势,攻击得更加凶猛了,眼看著朱温就要老命不保。万分危急之下,葛从周挺身而出,扶起朱温上马,之后又与围拢过来的秦军短兵相接,丝毫不顾身上所受的枪伤、箭伤,一味向前衝杀,差点就死在了战阵之中。 幸而此时另一位將军张延寿也回马相助,且奋力廝杀,才使得葛从周与朱温双双侥倖逃生。 因为此役不利,朱温下令军队退到溵水。由於此战的失误,差点让朱温都战死,所以朱温很不高兴,將许多部將都削职了,只有奋力营救朱温的葛从周、张延寿升了官。 之后,葛从周累立战功——他隨从朱温在长葛、灵井作战,大败秦宗权的军队,到了斤沟、淝河,又杀了秦宗权的將领殷铁林及其手下的三千余人,还俘获了九寨都虞候王涓。 接著,葛从周打了一系列的胜仗。败兗州留守齐克让,擒获青州叛军杨昭范,攻破蔡州军卢瑭大营,在赤岗斩杀俘虏蔡州军两万余眾: 討伐亳州的谢殷,將他活捉。然后回师奔袭曹州掳刺史丘弘礼而回。又和兗州、鄆州军遭遇在临濮的刘桥一带,挥师猛攻,斩杀数万人。天平军节度使朱瑄及其弟朱瑾勉强逃脱。擒其都將邹务卿以下將校达五十多人。这一仗,为朱温往东面扩充势力扫清了最大的障碍。 真正让葛从威震天下的,是他接连数次击败晋军。 乾寧三年(896年)五月,李克用率领大军攻打魏州,派他儿子李落落率两千骑兵屯驻洹水,葛从周带著骑兵、步兵两千人主动发起进攻,几乎全歼了这支晋军,並在阵前活捉了李落落。 两年后,也就是光化元年(898年)的四月,葛从周率领军队攻占山东,当时李克用率领大军驻扎在邢州、洺州,葛从周到巨鹿与晋军交战,大获全胜,李克用逃走,葛从周军追击到青山口,数天之內,接连攻下邢、洺、磁三州,杀晋军两万人,俘虏將帅军官一百五十人。 十月,又在张公桥打败晋军五千骑兵。晋將李嗣昭急攻邢州,以精锐骑兵在邢州城外列阵。葛从周挥军掩杀,再次大败晋军,抓住蕃將賁金铁、慕容腾等一百多人。 在这之后,葛从周还打了许多胜仗,甚至有时候都不用派兵攻打,敌人见到他的帅旗就望风而逃。 葛从周功劳太大,威望太高,朱温对他很不放心。在葛从周逼得刘鄩献城投降后,朱温说他身体不好,让康怀英代替了他的职务,夺了他的兵权,授予他左金吾上將军,还说他可以不经常上朝拜见, 朱皇帝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上了,葛从周知道自己再不识趣,那就是真的不识趣了,於是很乾脆地承认自己有病,辞去了一切官职,回家养老去了。 即便如此,朱温对葛从周还是不放心,在老葛家附近安插了不少探子。不过葛从周一直闭门谢客,从不见任何外人,这才渐渐打消了朱温心中的猜忌。 朱温相信,要是启用葛从周为统帅,定能取胜,但他不能这么做。 葛从周不能用,那么张存敬呢? 张存敬为朱温大破幽州刘仁恭,收服义武、成德两镇、攻占河中镇,河北、山西的地盘很大一部分是张存敬为朱温打下来的。但可惜张存敬短命,已经病死在河中。 在称帝之前,朱温手下该出现的將领都已经出现了,包括包括丁会、庞师古、氏叔琮、李思安、朱友裕等人,但大多短板明显算不得顶级將领,而且隨著地盘扩大,朱温对手下將领的猜忌也越来越深,最信任的往往不是最会打仗的,而是最忠心的,如庞师古、氏叔琮等人,但这些人水平不够,往往会错失战机或造成重大失败。 庞师古在朱温手下以忠诚谨慎闻名,打仗水平只能说是一般,在朱温攻略徐州时溥、山东朱氏兄弟的过程中有战功,但在攻打淮南杨行密一战犯下致命错误兵败身死,导致朱温无法南下占据江淮、江南、岭南地区。 氏叔琮打仗的手艺还算是不错,两次攻打太原李克用大本营都是氏叔琮掛帅,但两次都是无功而返,错过了消灭李克用势力的最好机会。不过这主要是朱温的责任,是他没有坚持消灭李克用再去对付其他的敌人,在太原摇摇欲坠的时候撤回了大军。 也有可能是朱温不想让氏叔琮立下消灭晋国的大功。其中原因究竟如何,外人不得而知,而氏叔琮已经因为替朱温干脏活杀害天子,被朱温逼迫自杀了。 等到朱温称帝后,这个阶段主力大將是杨师厚,也是名將级別,其次包括王景仁、刘知俊、刘鄩都是不错的將领。 杨师厚首次掛帅是对山东平卢淄青节度使王师范,这种老牌藩镇最难打,一旦缩在坚城里防守就只能用人命去填。杨师厚诱敌、设伏、强攻样百出,逼迫王师范无力抵抗出城投降;杨师厚第二战是攻打西南的荆襄、荆南两镇,本来杨师厚只是朱温大军的前锋,但没等朱温亲自出手,杨师厚就连战连捷,没费多大力气就拿下了两镇,“出师未逾月,平两大镇,闢地数千里。” 兵为將有並不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但是在五代十国表现得特別突出。杨师厚打了许多胜仗,立下了很大的战功,威望和实力急速上升,被封围弘农郡王,兼潞州行营都招討使。赫然成为朱温麾下的又一个大军头。 朱温对杨师厚也有些忌惮,不过杨师厚是降將,在梁国的根基不够深厚,暂时还不用担心他会造反。 “那就让杨师厚领兵五万,討伐刘守光!”朱温拍板,做出了决定,“待解了沧州之围,让刘延祚来汴梁覲见。” 说完了大事,朱友珪说起了沧州使者中有一人名为高元璫,神射无双,有万夫不当之勇。朱温最是喜好勇士豪杰,特別是没有跟脚的勇士豪杰。这样的人可以用,而且要重用。出身底层才容易拿捏,等到勇士变成了威震一方的统帅,那就不能重用了,而是要小心提防。 “哦,那高元璫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当真这么厉害!”朱友珪信誓旦旦地说道:“儿臣亲眼所见,高元璫射中了百步外的木瓜!就算是吕布在世,安仁义復生,也决计不是高元璫的对手!” 演义中说吕布辕门射戟,射中了一百五十步外画戟上的小枝。但正史上並没有写明到底有多远,只是记录了刘备、纪灵等人大惊。吕布擅长射箭,这是肯定的。射中一百五十步外外画戟上的小枝?多半是演义夸大其词。 朱温戎马一生,不知道见过多少精兵猛將,绝不相信吕布辕门射戟能有一百五十步。就连陈诚射中百步外的目標,朱温也很是怀疑。 “父皇,儿臣当时就在边上,瞧得真真切切,確实是百步穿杨的本领。”朱友珪说道:“控鹤都的勇士还跟他比试了剑术和长枪,都被高元璫轻鬆击败。” 隨著年纪越来越大,朱温的猜忌心越来越重,不光是猜忌手握重兵的將领,连儿子也同样猜忌。不过这事他相信朱友珪没有说谎,因为太容易求证了。“明天让那个高元璫进宫来,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能百步穿杨!” 第十六章 戏剧性的变化 朱温虽然猜忌心很重,但是对勇士豪杰一向都很大方。像是杨师厚,最开始是河阳节度使李罕之的部將,投降朱温后,立即被委以重任,短短几年时间內就做到了检校太保、同平章事,並且兼潞州行营都招討使,成为了手握重兵的大军头。 有真本事的人在朱温这很快就能出人头地,至於被猜忌,甚至有可能被朱温杀了,那得是有了兵权,对皇位有了威胁之后的事情。 驛站中,陈诚收到了梁国厅子都传来的圣旨,朱温朱皇帝命令他明天前去覲见。 厅子都在朱温篡唐之前就建立了,《旧五代史—邓季筠传》记载“(朱温)置厅子都,最为亲军”。亲军早在中唐就已经出现,是自安史之乱后唐朝藩镇割据下的特殊產物。中唐以来,藩镇內乱、牙兵逐帅的事情屡见不鲜,节度使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与財產安全,设立了专属於节帅的私人特种武装部队。 因这只部队常常被安排驻扎在节帅府內院之中,故被称为亲军。 到了唐末五代初期,由於唐廷与藩镇之间的平衡被打破,藩镇的主要矛盾由內部转向外部。各大藩镇之间相互征伐、斗爭激烈,亲兵被迫从节度使的警卫部队逐渐演变为藩镇兵中的野战部队。 厅子都,就是朱温帐下亲军中最强的一支。 《旧五代史—王晏球传》:“晏球少沉勇有断,倜儻不群。梁太祖镇宣武,选富家子之材武者置之帐下,號『厅子都』。晏球预选,从梁祖征伐。” 能进入厅子都的人,第一必须是富家子弟,第二是身材要好,第三是武术水平要高。显而易见这样的徵兵方式,放置古今中外那都是高標准。 长得高大,家里又有钱,厅子都的军士装备在梁军中首屈一指,人人都有甲冑和马匹,並且配备了重弩,可以射出射程极远的大弩箭。这支部队人数不多,但是战斗力极为强悍。战斗力强,自然而然地就会有一股子傲气。 前来传达命令的厅子都军士听说了陈诚连续击败控鹤都的好手,还能百步穿杨,大多不怎么相信。 百步穿杨?就是他们厅子都用的重弩也不能说一定射中。百步之外的目標,都是数十上百张重弩一起攒射。 但是郢王朱友珪说他亲眼所见,这当不是假的。 如今在驛站见了陈诚,长得倒是很壮实,说话很和气,並不像是个能射一百步的猛人。梁军中的高手,个个都是鼻孔朝天,神气得不行。哪像陈诚这样,与之交谈,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军士们大多是不怎么读书的,说不出来“如沐春风”这样的词,只知道是感觉很舒服。可是这反倒让他们对陈诚有些轻视起来。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很大,没本事的人才会说话好听! 是骡子是马,明天拉出来试试就知道了。 传令的厅子都军士离开后,吕方狐疑地对陈诚道:“朱温.......皇帝明天要见你?大郎,你可得想清楚了,咱们都是沧州人!”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陈诚不解,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吕將军请放心,我从没忘记这一点!” 不,陈诚就没有想起过这个。他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沧州也好,汴梁也罢,在他心中並没有什么区別。 “大郎你记得就好。” 陈诚当天晚上睡得很好,定好时间,躺下就睡。吕方却是在床上躺了半天睡不著,他既担心沧州那边的情况,又担心陈诚被朱温给拉拢了过去。眾所周知,朱温任用人才不看出身,盗匪、降將,还有胡人,只要有才能,在朱皇帝这里都能得到重用。 白天里朱友珪不是说了么?只要投了梁军,立即授都头! 时间很快就来到第二天,陈诚洗漱了一番,准备去会会朱温。 朱温在歷史上的评价不高,后世的很多史书上说他六十多岁生重病了,还睡遍下属张全义全家老幼。最后与儿媳**,被亲儿子杀死。好歹是白手起家的开国皇帝,难道就真的这么不堪? 而史料价值更高的、更早的《旧五代史》没他晚年好色记载,和晚一些的《新五代史》、《资治通鑑》不同,这太矛盾了。《旧五代史》、《五代会要》可是有朱温轻徭薄赋、减负百姓、鼓励耕桑、重用人才、释放宫人宫女的记载来著。 很显然,后来的史书对朱温有很多抹黑,大约是因为他杀害了唐昭宗,灭亡了唐朝的缘故。更主要的是因为朱温建立的梁朝很快就被消灭了,要是朱温的后代爭气,能让梁朝挺个两三百年,再大兴文字狱,把所有对梁朝不利的文字全都给烧了,保证朱温的评价会高伤很多。 不过这些都跟陈诚没多大关係,他就是个过客,对朱温有点好奇,仅仅是想要知道这位开国皇帝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早上起来陈诚就做好了准备,但是一直等到中午也没见到来领他去皇宫的人。一打听,才知道出大事了!朱温根本就没空去接见一个沧州使者。 什么大事?梁国的方面大將,忠武军节度使,大彭郡王,检校太尉兼侍中,刘知俊,带著麾下兵马和地盘,投了歧王李茂贞! 刘知俊在大顺二年(891年)就带著两千兵马归顺了朱温,被署为军校。他“披甲上马,轮剑入敌”,勇冠汴军(即宣武军)诸將。朱温命他统领左右义胜两军,不久又任为左开道指挥使。时人皆称之为刘开道。 从891年到908年,刘知俊屡立战功,曾经大破吴晋蜀三国联军,是天下闻名的大將。 潞州之战中,李存勖却出其不意,亲率大军奇袭潞州,大破梁军,解了潞州之围。晋將周德威乘胜攻泽州。梁军登城据守,刘知俊亦自晋州来援,晋军这才撤兵。 李茂贞不久后又趁机发兵五万攻长安,前蜀、晋国皆出兵响应。朱温忙调刘知俊回军御敌,任命其为西路行营都招討使。刘知俊在长安西击退岐军,乘胜追击至幕谷,再破岐军,俘斩以千计,李茂贞仅以身免。蜀军、晋军因岐军兵败,皆撤归本国。 隨后,刘知俊一鼓作气夺取了延州、鄜州、坊州和丹州,他也因为此役而被封为郡王。眼看得刘知俊在西面取得了大捷,朱温却另派牛存节等人来驻守四州,並下令让刘知俊回洛阳。 佑国军节度使王重师和刘知俊关係非常好,二人曾在幕谷合力击败过歧王李茂贞的大军。刘知俊正准备出发回洛阳的时候,听闻王重师被朱温灭族,这可把他嚇得不轻。得知王重师被灭族,立马就想到了自己身上。 他妈的朱阿三不是也想要杀我全家吧? 刘知俊认为朱温是要诛杀自己,又接到了在京师的弟弟的密信,就在六月据同州叛乱,归附岐国。他也是个狠人,做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观察判官卢匪躬、牢墙使王仁嗣、押衙史肇、王彦洪、高汉詮、丘奉言、仇琼、王筠等同州属官,皆因拒不从叛,全都被杀了。 刘知俊叛乱之后,先是出兵攻下了华州,接著马不停蹄打下了长安,並將长安献给了李茂贞。 李茂贞本来被刘知俊锤了个半死,现在不但逃过了一劫,心心念念许久却一直拿不下来的长安城也这么戏剧性地到了手里,他嘴巴都要笑歪了。 李茂贞的幸运就是朱温的噩梦,朱温怎么都没想到跟了自己快二十年的刘知俊居然投降了敌人。收到消息后,朱温气得暴跳如雷,想要拔剑把刘知俊那个王八蛋剁成肉酱。 刘知俊这一叛乱,梁军十年来在西线的战果全都给送了出去,这他妈的谁能受得了啊! 第十七章 机会 刘知俊叛乱后,派人封锁了消息,等到汴梁这边发现情况不对时,长安都已经落到了歧王李茂贞的手里。 朱温又恨又气,挥剑一阵乱砍,咆哮道:“杀!杀!朕要杀了刘知俊全家!诛他九族!来人,立刻斩杀刘知俊所有亲眷!一个不留!” “......陛下,刘知俊的家人前段时间已经出逃,並不在汴梁。” 朱温一怔,隨即想起这件事,还是他自己同意刘知俊的弟弟带著家人离开汴梁的,“好,好哇!刘知俊这是早有预谋!若不是他上疏让我回驾汴京,又怎么会有潞州之败?” 朱温毕竟是朱温,他一生中吃过的败仗多了去,很快就压制住了內心的愤怒,下令让敬翔和其他几位重臣到皇宫內议事。 敬翔已经收到了刘知俊叛乱的消息,他是朱温最信任的大臣,管著枢密院,军国大事没有他不知道的。在朱温下令召他入宫之前,敬翔就已经赶了过来。 “唉,陛下就不该杀王重师!”前往皇宫的路上,敬翔这样想。 王重师勇力过人,曾经统帅朱温麾下的精锐部队左右长剑军,每次作战都披甲持剑奋战在第一线以激励士气,因此往往能打胜仗。其他诸侯就不说了,即便是与晋军交战,往往也能克敌致胜。王重师能抚军,又能治民,是梁国內少有的能独当一面的大將,但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朱温才找了个藉口將其诛杀。 佑国军留后刘捍向汴梁报告,声称王重师与歧王李茂贞勾结,但是敬翔去派人查过,並没有这回事。不久后,王重师派兵攻入邠、凤,为敌军所败,朱温竟然用这个藉口將其灭族! 王重师作为方面大將,打了一次败仗就要杀全家?哪有这么办事的? 事前敬翔就苦苦相劝,不可如此擅杀大將,奈何朱温根本听不进去。事已至此,抱怨也是无用,只能想办法善后了。刘知俊叛乱造成的影响太大了,加上之前朱温杀了那么多功臣宿將,梁军上上下下的人心都有些不稳,军队的士气下降了许多。再这么下去,只怕大梁危矣。 到了皇宫,宫女正在收拾被朱温砍坏的各种物件。敬翔上前让宫女们都先下去,隨即给朱温出了两个主意。其一,派遣使者去刘知俊处。只要刘知俊迷途知返,之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其二,若是刘知俊不肯回来,当命杨师厚、刘鄩等將领率军討伐刘知俊。 杨师厚是梁国大將,刘鄩同样也是战功卓著的將军。 朱温已经冷静下来,“刘知俊举兵叛乱,又怎么会回来?不过还是要派人过去,要是他回来,朕便赦免他所有的罪过!”不,就算刘知俊带著兵马和地盘重回梁国,朱温也绝对饶不了他。 “让杨师厚和刘鄩他们做好准备,要是刘知俊那边谈不拢,就得立刻出兵討伐!” 朱温口述,敬翔执笔,当场给刘知俊写了一封信,信上这样写道:“朕固知卿以此,吾诛重师,乃刘捍误我,致卿至此,吾岂不恨之邪?今捍已死,未能塞责。” 意思就是说,我未曾料到你是因为王重师的事而反,王重师之所以被杀,是因为刘捍进的谗言,我现在知道王重师是被冤枉的,也是后悔不已。但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即使杀了刘捍也不能弥补我的过错。朱温想通过这些话,让刘知俊回心转意。 刘知俊叛乱时,刘捍正驻守长安。但长安城內的將士大多是王重师的旧部,受了王重师多年的恩惠,他们活捉了刘捍,將其交给了刘知俊。刘知俊又將其送到风翔斩首,声言为王重师报仇。 写信多半没有效果,但是该写还是得写。万一呢?要是刘知俊没有因此回心转意,那对梁国也没有什么损害。要是刘知俊昏了头,竟然真的带兵又反了回来,那岂不是赚到了? 有百利而无一害,没有理由不做。 西线的事情处理完,敬翔咳嗽一声,“刘知俊本部兵马不多,只要陛下亲征,夺回长安当不在话下。但是,沧州那边怎么办?” 现如今天下的各方势力中,梁国的实力最强。李存勖率领的晋军虽然很能打,在面对梁国时依旧是以防守居多。但梁国的实力再强也有其极限,將主力派往西边討伐刘知俊,就不可能再派出大军去解救沧州。 打仗须得集中兵力用於一个战略方向上,朱温很早就知道了这个道理。 叛逆不能不討伐,可是沧州那边的机会实在是难得,错过了这一次,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长安,我所愿也。沧州,亦我所愿也,舍沧州而取长安乎?” 朱温在大殿上走来走去,显得极为焦躁,“子振,可有办法將沧州一併拿下?” 敬翔沉思片刻,“陛下若是想要得到沧州,可以派遣一员大將,领精兵三万入河北,再让成德、义武两镇出兵配合即可。” 成德军领有镇、赵、深、冀四州,是河朔三镇之一,成立之初基本上就是割据状態。不过与同为割据状態的魏博军不一样,成德军节度使非常稳定,一般都是父子兄弟相传,一百多年来,非正常更换仅出现过几次。 成德军现任节度使名叫王鎔,他的节度使之位是继承他父亲的,即位之初,年仅十岁。王鎔在李克用和朱温之间反覆摇摆,直到朱温拿下了魏博,才彻底倒向了朱温。朱温称帝后,封三十五岁的王鎔为赵王。 义武军则是起源於安禄山、史思明旧部,是唐王朝分割削弱藩镇的產物。唐德宗在建中三年(782年),將河朔三镇之一的成德镇一分为三,分別为义武节度使(下辖定州、易州、沧州)、恆冀都团练观察使和深赵都团练观察使,后辖境有变化。其中义武军控制区域较长期只有定州、易州之地。 义武军地盘虽小,但位置却很重要,掌控著当地的重要经济支柱產业———定窑白瓷的生產,这也是义武军最重要的財源和生存保障。 现任义武军节度使名叫王处直,他是赶跑了侄子王郜上位的。上位后,王处直被朱温打得没脾气,只能投降。虽然投降了朱温,但在实际上他还是一个享受著相对独立的割据者。朱温称帝建梁后,封其为北平郡王。 “让成德和义武出兵?”朱温对此有些犹豫,“只怕会让这两镇做大。” 成德军和义武都是割据军阀,向外扩张是他们的本能。义武军相对弱小,成德军可是下辖四个州,若是吞併了义昌军的沧、景、德三州,就会成长为一个堪比晋国的强敌。 敬翔道:“沧州必然是刘延祚的,景、德二州即便分给成德和义武,那也比被刘守光吞併要好。陛下,两相其害取其轻。不过,最好还是让刘延祚接任义昌军节度使。这样一来,成德、义武两镇不会变得更强,而义昌军与卢龙军是死敌,只能仰仗陛下天威。” 朱温对敬翔的话深以为然,“那就这么办!”隨即,又问道:“谁可领兵前往河北?” 正在此时,朱友珪赶了过来,闻言大声道:“儿臣愿往!” 朱温的长子朱友裕几年前就病死了,在那之后,朱温一直没有確立新的继承人,等到称帝了也没有立太子。他让养子朱友文镇守东都,似乎有传位之意,但却又並不传位。他让次子朱友珪掌管控鹤军,负责皇宫的保护,对他似乎也是极为重视的。不过也並没有说要立他为太子。 朱友珪对老爹的举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时时想要找机会证明自己,这机会现在不就来了吗? 第十八章 忠诚不绝对 朱友珪太想进步了。因为太子之位一直悬而未决,因此,无论是朱友文,还是朱友珪,都极力討好朱温。 古代的皇子討好皇帝老爹,都会表现出很孝顺的样子。比如说不断是请安,早请示,晚匯报。当皇帝父亲生病的时候,就做出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的样子。如果皇帝父亲让他出去就藩,他就会说,不愿意离去,因为那样一来,就无法孝敬皇帝父亲了。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咸丰皇帝。 当年道光重病的时候,让咸丰到病床前,讲治国方略,以便確定究竟是让他,还是让奕訢继承皇位。可咸丰一味地哭,不讲话。理由就是,心里悲伤,讲不出话来。这样一下就打动了道光,最后道光把他確立为皇位继承人。 不过,朱温的儿子们对皇帝父亲的孝敬非常特別。他们知道皇帝父亲好色,竟然把自己的老婆都送去孝敬皇帝父亲。朱友文送出了妻子王氏,朱友珪送出了妻子张氏。虽然这两个儿媳妇都把朱温伺候得很周到,但是,王氏显然更討朱温欢心一些。 朱温年轻的时候確实是很好色,可现在年纪都一大把了,还经常生病,真的还能玩女人吗?或许只是想要用这种方式看看哪个儿子更孝顺。 不管怎么说,在爭夺太子这个位置的进度上,朱友珪是落后於朱友文的。眼看得朱温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经常生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朱友珪决心要在那之前立下更多的功劳,抓取更多的兵权。 昨天晚上他跟几个亲信心腹商议,准备趁著救援沧州的机会在军队面前表现表现自己,要拉拢更多的將领、军官和士卒。 放在別的朝代,拉拢將领就够了。但这不是五代么?士卒们的支持可能会更重要。只要士卒们都支持,事情就好办了。 怎么让將士们支持?无非是给好处,再就是要打胜仗,要在军中建立威望。他之前跟著朱温打过仗,但那还不够,他必须表现出將才,乃至于帅才,要有足够多的胜利,才能得到將士们的拥戴。 所以朱友珪进入皇宫后,脱口就说他想要带兵去河北解救沧州。 昨天晚上他和亲信部將商议了许久,一致认为刘守光要分兵镇压义昌镇的其他地方,又要派兵防备契丹,还要围困沧州,兵力使用上肯定会捉襟见肘。刘守光顿兵坚城之下,锐气已失,这时候就要果断地发起进攻。哪怕兵力少一些,都有可能將其击败。 不久前才发生的潞州之战不就是这样? 李存勖是李克用的第二个儿子,我朱友珪也是次子,那李存勖能做的事,难道某家就做不得? 当然,打仗会有危险,被流矢射死也说不定。但是那又怎么样?大丈夫难道还希望老死於床榻之上么? 听到儿子朱友珪请战,朱温很是高兴,“李克用有李亚子,我也有麒麟儿!” 朱温壮其言,却又担心朱友珪打不过,梁军的主力要先对付叛將刘知俊,可没有多少兵力给朱友珪带去河北。而且朱温率领大军出征,需要有人留守汴梁。朱友珪要是也走了,汴梁岂不是空虚了? “父皇,有平阳君侯在呢。” 平阳君侯指的就是敬翔,敬翔是光禄大夫、行兵部尚书、金鑾殿大学士,封平阳郡侯。敬翔知道朱温猜忌心非常重,因此一直不染指兵权,乾的都是萧何、张良的活,也不与外镇的將领们来往,因此深得朱温信任。 这年头,节度使会造反,领兵的將领会造反,底层的士卒觉得不爽也会造反,但是没有听说文人造反。俗话说的好: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敬翔的本事比秀才大得多,手中没有兵马,那就没有威胁。 有敬翔坐镇汴梁,当可无后顾之忧。 朱温同意了让朱友珪带兵去沧州,又问:“你要多少兵马?” 朱温共建立过许多亲军,其中有五支亲军最为著名,分別是长直都、厅子都、控鹤都、长剑都和落雁都,这五支部队都是1000人左右,人数虽然少,但是战斗力非常惊人。 其中长直都是朱温初到宣武镇不久后,便下令组建的,算是后梁军团中的老牌劲旅。长直军分为左右长直军,五代以左为尊,左长直都指挥使一职长期由朱温自己亲任,右长直都指挥使一职也仅赐予过寇彦卿一人。 寇彦卿是朱温的心腹爱將,朱温对他有多喜爱呢? 不仅公然地在眾將面前夸讚寇彦卿是上天派来帮助他的,还將自己的坐骑“一丈乌”赐予了寇彦卿。“太祖每言曰:『寇彦卿,盖为我而生。』其见重如此。太祖有所乘乌马,號『一丈乌』,尝以赐彦卿。” 寇彦卿这样的爱將,也担任不了左长直都指挥使。由此可见,朱温对於长直军有多么的宠爱。长直军也没有辜负朱温的宠爱,曾经在与天下闻名的魏博牙兵交战中胜出,威震宇內。 唐哀帝天祐三年(公元906年),朱温长女安阳公主(追赠)病逝,以参加葬礼为由,朱温派遣马嗣勛率1000长直军前往魏博镇相助罗绍威。 朱温的长女就是罗绍威的儿媳,女儿病逝,当父亲的难免伤心,派人前来弔唁,无可厚非,魏博牙兵不疑有他,更何况长直军人数只有一千,能怎么样呢? 於是长直军得以顺利进驻魏博镇。当天夜里,长直军与罗绍威的亲兵里应外合,发动了袭击,一直杀到次日天明,將城中所有的魏博牙兵屠戮殆尽。但魏博牙兵强横异常,马嗣勛在此战中受伤,最后不治身亡。 “天祐三年正月十六日夜,嗣勛与绍威亲军同攻牙军,至曙,尽殪之。嗣勛重伤,旬日而卒。”身为本次战斗的主將马嗣勛都受重伤,由此可见,长直军也难免有死伤惨重的情况。但此次战果辉煌,自此长直军声震天下。 虽然长直军偷偷割断了魏博牙兵的弓弦,破坏了他们的甲冑,还是人多打人少,可是他们贏了。贏才是最重要的,用了什么手段只是其次,甚至有时候都不会被人提起。 后梁建立后,在唐朝北衙六军的基础上,朱温组建了后梁王朝的六大禁军,简称“六军”。“六军”顺位排名是:龙虎、天武、羽林、天威、神武、英武。每军都有左右两支,以左为尊,“每军以统军为首,军使次之。” 其中的天武军就是由长剑直扩充而来,朱温不可能交给朱友珪,龙虎军也是一样。天武和羽林这两军大约也不会交给朱友珪,朱友珪想要的是神武和英武两军,加上控鹤军,能拉出来两万精锐。前往河北的路上还能徵调部分外镇兵马,能有三万大军。 控鹤军由控鹤都扩充而来,有时候称其为控鹤军,有时候则是沿用旧称呼。控鹤军是一支兵额充裕的部队,左右两厢,还辖有诸军。其主要职责是守卫宫城,也担负一些野战征伐任务。 根据沧州使者的说法,刘守光围困沧州的兵马有五万,扣除民夫、辅兵,大约有三万到三万五千精锐。朱友珪估摸著自己带过去三万人,应该够用了。而且成德和义武两镇还会派出一些军队。 成德和义武都是半独立的藩镇,对汴梁並不是完全服从,肯定不会真心实意地出动大军帮助梁军打仗,但也不会完全不服从,多多少少都会派一些军队出来。 有人说过,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可现在是乱世,想要绝对的忠诚,那可真是太难了。 第十九章 色胆包天 朱友珪想要进步,甘愿冒险去战场上搏杀,但是,想要进步的可不只有他一个人。 朱友贞,朱温正妻张氏所生,年纪比朱友珪小,却是嫡子,他也想进步,也想当太子。朱友文是养子,朱友珪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凭什么跟他朱友贞爭夺太子的位置? 但是朱温却似乎更看重朱友文和朱友珪,虽然也给朱友贞封王,还让他当了左天兴军使,可这哪里是太子的待遇? 朱友珪需要抓住每一个机会提升威望,扩充实力,朱友贞也是一样,不过他並不想去沧州搏命,而是想要跟在朱温的身边。想要当开国君主的太子,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威望?战功?不,都不是,最重要的是爸爸的疼爱! 李世民?那是论外,不参与討论。 皇宫內殿之中,朱温见一个儿子主动要去河北应敌,另一个要陪自己去潼关討伐叛逆,不由的老怀大慰,“友珪,友贞,你们俩懂得为父亲分忧,朕很高兴,只要你们兄弟齐心,叛逆刘知俊,还有李克用的那个儿子,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朱友珪看了朱友贞一眼,大声道:“父皇所言极是!我与弟弟相互帮衬,这天下间没有办不成的事!” 他是真的这么想,至少有部分是真诚的。朱友贞也做了相同的表態,看起来也很真诚。 朱温自从占据宣武镇之后,几乎是年年打仗,梁军早就已经习惯了战爭。虽然是同时在两个方向上开战,但是並没有出现调度混乱和物资短缺的情况。敬翔领导下的大梁朝廷运转效率极高,將所有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冷兵器时代打仗大致上需要三类物资: 第1类:个人携行物资。士兵行军时隨身携带的必需品,如各种兵器、战斗服装、以及用於保存食物和个人用品的小型容器。 第2类:集体运行物资。通过运输分队——如马车队——携带的重要物资,包括备用盔甲、武器、帐篷、燃料和磨刀石等,这些物资对军队的持续作战能力至关重要。 第3类:后方留守物资。士兵个人留在营地的生活物资,这类物资一般不会占用前线运输资源。其中包括高热量、低水分的食物,如厚饼“锅盔”,它除了可作为食物外,必要时还能作为简易的防护装备。 除了上述三类物资之外,军队还必须携带各类食品,如蔬菜、肉乾、调味品和炊具,以保障士兵的饮食供应。同时,药品也是必备的,因为在医疗条件落后的这个时代,军队中往往缺乏有效的医疗资源,药品是越多越好。 这些东西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准备好了。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打的就是物资,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是这样,冷兵器时代的战爭也是这样。朱温的梁军能大杀四方,就是因为梁国能拿出来更多的物资,能组建更多的兵马,即便是吃了败仗也不要紧,继续组织军队打下去,迟早把敌对的军阀给耗死,武寧军节度使时溥,泰寧军节度使朱瑾,还有天平军节度使朱瑄,都以武勇著称,而且手下都有一大批精兵强將,曾经打败过朱温的军队,最终却都被耗干了元气而败亡。 朱温打仗的本领很强,运营的本事更强。当今天下能打的诸侯、將领有很多,但是能跟朱温比运营的寥寥无几。 就在朱友珪准备带著军队出征沧州时,刘知俊写给朱温的回信到了。回信是这么写的,“臣非背德,但畏死耳!王重师不负陛下,最后却被满门抄斩。” 意思是不是我想要背叛,只是怕被你给杀了。 於是,朱温下詔削除刘知俊的官爵,派杨师厚和刘鄩共同发兵討伐刘知俊,朱温也率亲军隨后西进,以为后援。 在朱温率军西进之前,朱友珪已经领著神武、英武、控鹤等部踏上了前往河北的道路。吕方,陈诚、周定和张任这些人成了朱友珪所部的嚮导,还会帮著朱友珪劝降义昌各地的守军。 要是能兵不血刃地夺取景、德二州,那是最好。就算不能兵不血刃,有了义昌军本地人出面,各地守军的抵抗也会变得不那么强硬。 事实爭如朱友珪所料,吕方打著沧州节度判官吕兗的名號,景、德二州的抵抗並不激烈,很多城池都是关闭了大门,对外面通过的梁军视而不见,就当是没有这回事。刘家兄弟的內战关他们什么事? 甚至还有一些刘守文的旧部加入了进来。 刘守光有他自己的嫡系人马,攻下了景、德二州后,刘守光的人纷纷占据了高位,然后排挤原先的官员、將领和军官。有本事的人要么去刘守光面前表现一番,保住原有的利益,要么就暗中准备,以待局势变化。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梁军也很可恶,但刘守光更可恶。梁军最多在义昌掠夺一番,刘守光却是要將义昌军的三个州全部吞下去。为今之计,只有先联合梁军打垮刘守光,然后再想办法將梁军给送走。 要是不能將梁军送走呢?那跟刘守光吞併了也没多大差別,情况不可能变得更糟糕。 梁军也遇到了一些较为强力的抵抗,主要是刘守光派往义昌各地的兵马,但是他们人数太少,野战中完全不是梁军的对手,只能起到迟缓、拖延的作用。梁军这边还有成德、义武的援军,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上风。 联军一直打到沧州附近的南皮,这才遇到了真正像样的战斗。 南皮县是沧州境內载入史籍最早的城邑。春秋时期齐桓公救燕北伐山戎至此,筑城制皮革,称为皮城,由於在它北面的章武有一座“北皮亭”,所以称此城为“南皮”。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年),设南皮县,属巨鹿郡。 隋唐时约三百多年內,南皮曾几次反覆归冀州、景州管辖。 此地距离沧州不过三十里地,要是南皮被联军拿下,就能一路杀到沧州城下,与城中守军夹击刘守光所部。 刘守光很清楚,不能让联军逼近到沧州城下,不然军心士气都会受到影响。 他手下的兵马已经出征许久,光是在沧州城下就围了一个半月,士兵们都已经疲惫了。而且他们在景、德、沧三州抢到了许多財物,战斗意志也如刚开战时那般旺盛。將士们个个都想著回家去享受,哪里还会拼命作战? 要是寻常將领,这个时候大概在考虑怎么撤退了,但刘守光没有考虑撤退的事,而是想要打败来犯的敌军。只要將外面的援军给干趴下了,还怕打不下沧州? 只要拿下了沧州,刘守光就能身兼卢龙、义昌两镇节度使,成为天下间实力最为强大的军阀......之一。 刘守光色胆包天,见父亲的爱妾罗氏有姿色,便將伦理关係弃於一边,瞅著一个机会,將她给占有了。色胆也是胆,刘守光的胆子很大,他留下了部分兵马继续围困沧州,自己亲率主力赶到南皮,堵住了梁国、成德和义武联军。 “敌军统帅是那朱友珪?朱温的次子?” “这南皮城下,就是朱友珪的葬身之所!” 刘守光没有打算据城而守,而是要出城列阵,要以堂堂正正之师,打垮朱友珪的部队! 刘守光的信心並不是没有原由,卢龙军的战斗力很强,曾经打败过晋军,也打败过梁军。要是朱温统帅十万大军前来,刘守光还会畏惧三分,可朱友珪又算是什么东西了? 第二十章 连珠 梁军的斥候和侦查骑兵跟卢龙军爆发了多次小规模的战斗,双方互有胜负。梁军装备精良,卢龙军则是有更多的骑兵,打起来伤亡差不多。梁军没办法击退卢龙军的骑兵,卢龙军也没办法完全遮蔽战场。 是以刘守光知道朱友珪大军已经到了南皮附近,朱友珪也知道刘守光所部主力南下准备跟他决战。 刘守光带兵进驻南皮后,派人给朱友珪送去了战书,约定两日后在城外一战定胜负。朱友珪接到战书后哈哈大笑,然后恶狠狠地將战书扔在地上,“回去告诉刘守光,这份战书,他爷爷我接了!” 打就打,谁怕谁啊! 朱友珪盘算著手中的兵力,他手里有三万人,扣除掉五千老弱,还有两万五千人可以拉出来打仗。虽然其中只有不到两万堪称精锐,但这不是还有外藩的援兵嘛。成德镇出兵五千,义武出兵四千,战斗力都很不错。 刘守光那边总兵力是五万,扣除围困沧州的兵马,也就能拉出来四万人,三万四千对四万,优势在我! 朱友珪对手下的將领说优势在我,表现得自信满满,不过內心深处还是非常忐忑。卢龙军是老牌劲旅,战斗力很是不俗。这几天的前哨战中,梁军损失了一百多人,全都是军中好手,卢龙军的实力確实不容小覷。 即將爆发的决战对朱友珪相当重要,甚至可以说决定了他的生死。他必须要贏,只有在战场上取得了胜利,他才有机会成为梁国的太子,才有机会登上皇位。如果不能取得胜利,哪怕是跟刘守光打了个平手,对朱友珪来说也非常不利。朱友珪没將朱友贞看作是威胁,但朱友文可是深受朱温的喜爱。 朱友文字德明,本姓康,名勤,是朱温的养子。朱友文幼时风姿美好,好学,善於谈论,诗歌写得很好。朱温兼任四镇节度使时,任用朱友文担任度支盐铁製置使。朱温用兵四方时,朱友文征赋聚敛以供军需。 开平元年(907年),朱温称帝,建立后梁政权,以原来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四镇征赋,设置建昌宫来管理,任命朱友文为建昌宫使。隨后又让朱友文当了后任宣武节度副使、开封尹、判建昌院事,掌管全国的钱財粮食。从官职和权势上来说,朱友文可以说是远在朱友珪之上。 这一仗,朱友珪只能贏,平手都不能接受。 为了增加获胜的可能性,朱友珪叫来陈诚,说道:“我军两日后与刘守光决战,今天晚上你带人潜回沧州,告诉刘延祚和吕兗此事。待梁军大战之时,若沧州能出兵从敌人后方发起进攻,必能大获全胜!” 从汴梁到南皮的路上,陈诚每天要在马背上最少10个小时,【骑术】已经升到了30级满级,【风暴骑士】、【骑手】、【骑射】等各项子技能都给点亮了,在马背上的战斗力比那些草原上的胡人更强,而且是强得多。 在梁军和卢龙军的小规模战斗中,陈诚射杀了七个卢龙军骑兵,砍死了两个,还抓到了五匹战马,活捉了两个敌人。能被派出来进行侦查的,都是军中的精锐,却都被他砍瓜切菜般的给剁了。梁军中原本有不少人对陈诚有些不服气,现在没有人不服了。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连成德军和义武军都知道了有这么一號人物。 听到朱友珪让自己潜回城中,陈诚笑著道:“何必晚上偷偷摸摸的?我现在就带人衝进城去!” 朱友珪大喜道:“我就知道没看错你!只要办好此事,寡人不吝重赏!” 陈诚从朱友珪大帐中出来,找到了就在不远处的吕方,將情况说了一遍。 吕方的心中很是不满,明明他才是正使,但朱友珪那廝却是有什么事情都找陈诚,这真是他-奶奶-的叫人不爽。不爽归不爽,吕方还是分得清轻重,“我这就叫他们去准备。” 要衝破卢龙军的包围进入沧州城,当然不能靠陈诚一个人,吕方他们会一起上阵。此外,朱友珪还拨给了陈诚100骑兵,由朱友珪的亲信冯廷諤统领。 一百多骑绕过重兵云集的南皮,从西面绕了个大圈子,向沧州靠近。 將近两个月的时间中,卢龙军挖掘堑壕,堆砌土垒,將沧州城给团团围困了起来,没有丝毫缺口。土垒的上面多附有柵、摒等防御工事,並在斜面上放置逆茂木以阻止敌人的侵入,形成一套较为完整的防御体系。 但这套防御体系是用来对付沧州守军的,对外面来的敌人没有多少防御力。而且卢龙军的主力去了南皮,留在沧州城下的只有一万人,兵力不足以將沧州给围死。 吕方驻马於缓坡上瞧了一会,指著城外土垒上一处薄弱的地方,说道:“可以从这里杀进去!” 冯廷諤看向陈诚,后者点了点头,於是他便说道:“那就这么办!” 上百骑兵一起催动战马,小跑著向土垒冲了过去。城下的卢龙军起先还以为是自家的兵马,並没有在意。直到这些骑兵离得只有了一里地的距离,这才发觉不对劲。一个在附近的卢龙军骑手大叫起来:“敌袭!” “是敌人!” “快!快上马!” 卢龙军的营寨骚动起来,大批士兵蜂拥而出。冯廷諤在马背上大吼道:“你们先过去,我来断后!” 陈诚打马衝到土垒边上,翻身下马,奋起万斤神力,將豁口处插进土里的木桩给拔了出来。“嘿~呀!”拔出了一根,然后又是一根。不多时,通往沧州的道路就被打通。周定、张任和其他人纵马而入。 吕方则是跳上了土垒,拈弓搭箭,一箭便射杀了正在衝过来的一个卢龙军军官。射杀敌军之时,吕方还看了陈诚一眼,心道:上阵杀敌,某家未必便差了! 陈诚也跳上了土垒,用弓箭朝著周围的敌军射击,並衝著不远处的冯廷諤吼道:“冯將军快进来!” 事发突然,卢龙军没有反应过来,来不及调动兵马,守在此地的兵马数量太少,抵抗了两个回合就被杀散了。等到大队卢龙军赶过来,冯廷諤已经带著骑兵冲了进去。卢龙军还想追击,但是陈诚挽起三石的强弓,连续射杀数人,卢龙军不敢再追,狼狈地退了下去。 这张三石弓是朱友珪送的,做工精良,价值百金。 吕方也能拉开三石的铁胎弓射杀敌人,可是陈诚开弓的速度要比他快得多。他才射了一箭,陈诚已经射了三箭出去。 他-奶奶-的!用三石弓施展连珠射法? 吕方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眾人衝到沧州城下,朝著城墙上高声大喊。城头上,吕兗瞧得分明,確实是自己人,立即下令让人打开城门,放眾人入城。 前几日,城外的卢龙军突然有了大动作,成千上万的兵马向著南边而去,吕兗和孙鹤等人就猜测或许是援军到了。但是他们没敢有什么的別的动作,唯恐这是刘守光的诱敌之计。现在確定了,不是敌人在施展计策,而是援军確实到了。 吕兗心思縝密,还担心吕方身后的骑兵是刘守光的人,他安排了兵马堵在门口,並布置了弓弩手。如果是敌军来赚城,那就弓弩齐发,叫敌人有来无回。 吕方下马,奔上城头,衝著吕兗磕头,道:“幸不辱命,求得援军来了!郢王朱友珪亲率四万大军,已到南皮!” 第二十一章 下注 听说援军到了,吕兗心中大喜。再一听,不是朱温亲至,又有些失望。朱友珪哪里比得上朱温?转念一想,不是朱温也好。要是朱温带著十万大军过来,搞不好整个义昌军都要变成朱温的地盘了。 朱友珪没有朱温那么厉害,胃口也应该没那么大。 “两日后朱友珪与刘守光决战?此事须得召集眾將商议。” 沧州被围將近两个月,城中的粮食不够吃,已经將牲口、马匹都宰杀来吃了。现在城中的骑兵只有冯廷諤的那一百骑,而卢龙军中有大量的骑兵,以步兵对抗骑兵,先天上就处於劣势。而且城中將士已经挨饿了一段时间,让他们守城还可以,衝出去野战怕是有些为难。 军事会议在节度使府邸召开,刘延祚认为必须在两日后出兵,“要是援军被打败了,我们躲在城里也只是等死!这两天把所有食物都拿出来,让军士们吃饱喝足,两天后只留老弱守城,其余兵马一股脑杀將出去!本帅也要上阵,要是不能打贏,那就死在战阵上好了!” 刘延祚的父亲刘守文已经成了刘守光的阶下之囚,曾经偌大的义昌军就剩下了沧州这么一点地方。以刘守光的为人,刘守文肯定是活不了。刘延祚挺有骨气,大不了跟父亲一起死罢了。 其他將领也都同意全军出击,跟敌人决一死战。 城中粮食日渐稀少,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脖子上的绞索正在一天天的勒紧。再不拼命,以后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了。不过吕兗和孙鹤等人都不同意刘延祚亲自带兵,“节度使大人但在城中安坐,杀敌有我等就行。” 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是刘延祚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就是不败而败。 刘延祚坚持要出阵,將军们再三劝阻,这才打消了他要亲自领兵的想法。 当刘延祚、吕兗和孙鹤等人商议军情的时候,陈诚回到了高家。两个弟弟见到兄长回来,大喜过望,一个上来搂住腰,一个上来拉著手臂,一个多月没见,弟弟们想念他得紧。二弟年纪大些,还能把持得住,三弟高元璞才11岁,上来就紧紧地搂著陈诚的腰,喊道:“大哥,你终於回来了!” 陈诚摸了摸高元璞的脑袋,“嗯,我回来了,家里这段时间吃的还够吗?” “够是够,但是许久没吃过肉了。” 围城期间有吃的就不错了,要真的到了天天吃肉的地步,那才叫糟糕。 王伯在边上笑呵呵地道:“大郎回来了就好,我这就叫人给你做吃的去。” “不用了,我是吃饱了才回来的。等下我要去姐姐那边,不用管我。” 高元璞眼睛一亮,“姐姐家里是不是又煮羊肉了?” 陈诚哈哈大笑,“今天没有羊肉,等过几天,想吃什么都有。” 过两日便要决战。要是打贏了,想吃什么都能弄来。要是打输了,自然是万事皆休,不用再提。 陈诚先是从井中打水,抹上胰子,好生地清洗了一番。换上乾净的衣服,又刷了牙,这才出门。 中国古代很早就有了清洁牙齿的习惯。《礼记》中记载“凡內外,鸡初鸣,咸盥漱,衣服,敛枕簟,洒扫室堂及庭,布席,各从其事”,这段话证明古人早在两千年前就有了漱口的习惯。而在刷牙工具没有发明之前,古人漱口普遍採用含漱法,以盐水、浓茶、醋、酒等为漱口剂。 盐水漱口可以清除口腔异味、清洁牙齿,起到消炎的作用;茶水漱口则可以脱牙垢,清热解毒、化腐去淤;以酒漱口既是为了清洁口腔,同时也有安食的作用。 光漱口还不够,为了清理牙齿,古代人用上了齿木。古语有“晨嚼齿木”的说法,说的就是利用杨柳枝刷牙,这算是早期的牙刷了。《南海寄归內法传》中有言:每日旦朝,必嚼齿木。揩齿刮舌,务令如法。盥漱清净,方行敬礼。其齿木者,长十二指,短不减八指,大如小指。一头缓须熟嚼,良久净刷牙关。除了杨枝,柳、桃、槐等树的枝条都可拿来当齿木。 齿木並无什么技术含量,就是事先把杨柳枝泡在水里,要用的时候,用牙齿將泡在水里的那端咬开,杨柳纤维露出就跟小刷子一样,蘸上些许盐便可用来揩齿。 除了齿木,陈诚还发现这个时代的人已经用上了牙籤和真正的牙刷。牙籤就不必说了,是用来剔牙的,这个时代的牙刷跟后世的牙刷很像,一般是用动物骨头製成,一端有8个或是12个穿透的植毛孔,分为两排,里面用动物的毛填充。 有牙刷,也有牙膏、牙粉,到了五代十国,很多东西都出现了,这个时代战乱不断,却並不像是欧洲的中世纪那么愚昧。 到了孙鹤府上,姐姐高元元见到陈诚也是非常欣喜,拉著他的手掌说了不少话。高元元一边说话,一边抹眼泪,“回来了就好,以后呀,就不要再干危险的事情了。那些事,派人去做就是,咱们高家可都指望著你。” 陈诚挑了一些汴梁的繁华说给高元元听,对於旅途的劳顿,练习武艺的辛苦,射杀敌人时的愉悦,那是一点都不提。 两人说了会话,孙鹤从节度使府邸回来了。一回来,孙鹤就说道:“元璫做得好大事!” 陈诚不解其意,“姐夫何出此言?” “哼,我都听说了,梁国郢王对你青眼有加。回来的路上,你还射杀了十几个敌人!” “什么?元璫你还跟人.......你有没有受伤?”,高元元焦急地上来在陈诚身上摸索,却只感觉到衣服下面是结实饱满的肌肉,不由得一怔。在她心里,高元璫还是个需要姐姐照顾的少年,全然没有想到其已经是个雄壮的男子。 陈诚笑著道:“没事的,能杀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 孙鹤也道:“好了,好了,你別掉眼泪,元璫这不是完好地回来了吗?你去弄点吃的,待会让元璫带回去。” 围城期间,高元元已经给高家送过吃的了,对於这种行为,孙鹤从来就没有说过什么。妻子的弟弟那就是自己的弟弟,帮衬一把是应该的。 高元元抹了抹眼睛,带著丫鬟去了厨房。孙鹤跟陈诚去了大堂上,孙鹤问了陈诚一些事情,主要是朱友珪有多少兵马,装备是否精良,士气如何,等等。等到陈诚全都回答了之后,孙鹤说道:“朱友珪对你很看重这事,吕兗很不高兴,但你不要管他。” “嗯?姐夫是什么意思。” “两天后决战,要是打输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是贏了,你就投了那位郢王,带一个弟弟,再带一个侄儿去汴梁。” “打贏了为什么还要走?侄儿要是跟我去了汴梁,姐姐岂不是要担心?” “你姐姐担心归担心,但她知道轻重。留在沧州未必好,去了汴梁未必坏。” 乱世之中,世家大族往往分投下注。这是一种生存智慧,无论最后是哪边贏了,家族都不会因此灭亡。存在就是一切,一切为了存在,並不只是阎老西会这么想。东汉末年的时候,诸葛家不就是三面下注?虽然不是刻意这么做的,但事实就是变成了这样。 陈诚觉得这种想法无可厚非,“梁晋爭霸胜负未分,汴梁未必能胜,晋国那边要不要派人过去?” “那也得有人能派才行。元琯才17岁,你侄儿还不到五岁,让他们谁去晋国?”孙鹤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十二章 远亲 跟姐夫孙鹤商议了好一会,陈诚在宵禁之前赶回了家里,身上还带著姐姐高元元让人烙的大饼。沧州被围困了將近两个月,孙鹤家里也没多少吃的了。孙家还能烙大饼,普通居民已经开始啃树根、草皮和草籽。 高家要比普通人家里好一些,但也没有好多少。要是陈诚再不回来,家里剩下的那匹战马就要被宰了吃肉。 回到家中,陈诚让王伯把剩下的粮食拿出来全做成吃的,给自家留下两天的食物,剩下的明个儿都分给左邻右舍。王伯很是有些不舍,“大郎,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过两天就要出城决战,我们肯定能贏,王伯你不用担心粮食。” 打仗哪里有必贏的说法?家里现在有两匹马,还有不少的黑豆,要是没打贏,那就只能杀马为食,然后啃黑豆和草料充飢。 一路上奔波劳累,虽然身体上撑得住,但是精神绷紧许久,现在稍一鬆弛下来,全身上下都感受到了疲惫。往床上一趟,很快就沉沉睡去。陈诚做了一个梦,梦中鼓角爭鸣,马蹄雷动,自己与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廝杀。杀,杀,杀,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梦中的自己没有恐惧害怕,反而觉得无比的愉悦。 再然后,他就醒了。 躺在床上往外一看,天色尚暗,不过院子里面已经有了动静,仔细一听,是王伯和其他人在煮饭,两个弟弟也在帮忙。陈诚从床上起来,推门而出,在后院洗漱完毕,舒展了一会筋骨,然后就等著吃早饭。 家里按照他离开之前说的那样,在空地上种了各种蔬菜,但还都没有到可以吃的时候。早饭就只有豆饭和酱汤,饶是如此,高元琯和高元璞依旧吃得很开心。半个月前,家里就开始按照最坏的情况来实施粮食配给了,所有人的口粮减半,这不至於让他们饿死,却会让人一直处在飢饿的状態中。 高元琯天天半夜时候都会饿醒,他还能靠著意志支撑,高元璞却是忍不住,好几次偷偷溜进厨房找东西吃。以前厨房可能会剩下一些食物,但是在围城期间哪里还有能剩下的?高元璞只是饿的魂不守舍,心中发慌,王伯他们每天的食物配给更少,个个都迅速地消瘦了下来。 现在好了,豆饭和酱汤可以吃到饱。 高元璞將陈诚昨天带回来的大饼撕开,蘸著酱汤大口大口地吞咽,哪怕是肚子已经饱了还是在不停地吃。陈诚敲了敲桌子,“別吃太多,这样对身体不好。王伯,把吃的端下去,別再给元璞。” 就在吃饭的时候,左邻右舍很多人上门来感谢。他们断炊了好些天,都开始吃树皮、草根,要是陈诚不接济他们一些,只怕就要开始饿死人。 城市是不生產粮食的,被围困之后,沧州失去了食物来源,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粮食,这样只有消耗,没有进项,迟早要完蛋。城中的骡子、马匹和毛驴几乎被吃光了,一些人家养的狗和猫也被吃了个精光,连老鼠也被抓来吃了,很多时候,飢饿是比刀剑更可怕的武器。 来道谢的街坊们大多脚步虚浮,身体浮肿,陈诚脸上掛著笑容与他们交谈,让他们回家好生修养,並拍著胸脯表示已经从汴梁请来了援军,很快情况就会得到好转。 街坊邻居们千恩万谢后离开了,陈诚则是收穫了大量的【口才】经验,並且將沧州本地的威望刷到了80多。他的系统外掛中有地区威望这一项,只要在某个地区的威望升高,就能获得【力量】、【敏捷】和【活力】提升的buff。 提升的数值並不多,都是+1,但是这已经很强力了。 今天陈诚不准备继续练习武艺,而是要准备出战用的刀枪和盔甲。刀剑和长枪可以在家里用磨刀石磨一磨,盔甲则是要去铁匠铺找人修理。锁子甲可以自己修,扎甲得要找铁匠才行。 古代甲冑发展到了两晋以后,基本以皮甲和铁甲为主,或是两者复合,皮甲或皮质部分还好清洗一些,用水擦拭,用油保养,类似后世的皮沙发一般就差不多可以。复杂的是铁甲,铁甲又分为许多种,甲片结构与穿编方式往往各不相同。隨身用的刀剑可以经常抹油擦拭,那如果长期不用的甲冑怎么办呢? 一般来说,如果是长期保养,那通常使用的方式是裹泥晾乾后放在通风乾燥的库房保存,还要时常搬出来晒个太阳,防止霉变生锈。平时还要定期送到军中匠户处进行检修,以保证其完好,如果发现有人是恶意损毁兵器甲冑,要进行赔偿,严重的还要逮捕问罪。 鎧甲也要定期清洗,中国铁甲不同於西方板甲,板甲可以擦洗研磨,便会光亮一新,更不能如衣物一般进行水洗,那样会造成损毁並容易使甲片生锈,中国鎧甲需要更为细致的清洗。举例来说,如果是锁甲,会將鎧甲放进一个装满乾燥细沙的大木盆中,用一根木棍反覆进行搅拌,细沙会带走鎧甲上的脏污与吸附物,使得锁甲光亮如新。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锁甲相对还好处理一些,如果是鱼鳞甲或札甲,就不单是用细沙就可以清洗了,用革条编制的札甲、鳞甲,甲片重叠的地方和孔洞都是污垢可以停留的死角,还需要工匠或差役用专用工具进行手工清洗。 將领或高级军官手下总有专人或可供役使之人,他们自己不必操这份心,但是像高家这样的低级军官家族,就得要自己动手,或是送去铁匠铺找人处理。 作为传承许久的武人家族,高家拥有几套盔甲,都是用鑌铁打造的上好的铁甲,造价不菲,保养也是一大笔钱,寻常人家根本就养不起甲士。 后天要出城决战,陈诚准备到时候穿两重甲冑出门去砍人。要是甲冑用的材料靠谱,穿一套甲就够了。铁甲毕竟不是钢甲,还是多套一层比较靠谱。他的【力量】已经到了30点,在扎甲里面多穿一件锁子甲也不会影响行动。 就在陈诚自己动手清理锁子甲的时候,孙鹤派人找上门来。 “什么事?” “孙將军请高队长去东城城楼。” 陈诚知道孙鹤没事不会叫自己过去,於是將清理锁子甲的任务交给了二弟高元琯,自己则是骑马赶到了东城门。孙鹤已经在城楼上,登上城楼与之交谈,这才搞清楚了状况。原来是城外有敌军叫门,说是想与高元璫见上一面。 “那人自称是高行周,是你的远房亲戚。” 高行周?陈诚略一思索,似乎家里確实是有这么一门远亲。 高行周出自媯州怀戎军,父亲叫高思继,高思继是唐朝末年名將,高顺厉之孙。高思继以武勇著称,初为幽州节度使李匡威戍將,之后归顺晋王李克用,拜中军都將,分掌燕郡兵马,势倾一方。 那个时候高思继的兄长为先锋都將、媯州刺史,高思继为中军都將、顺州刺史,高思继的弟弟为后军都將,昆仲分掌燕兵。部下士伍,皆山北豪杰,刘仁恭和李克用都对他们非常忌惮。 李克用返回太原的时候,对刘仁恭说道:“高氏兄弟,势倾州府,为燕患者,必此族也,宜善筹之。” 意思是高思继兄弟三人的权势太大,兵力太多,將来必然会成为燕地的祸患,让刘仁恭早点做准备。 不久之后,李克用留在幽州的晋兵横行不法,高思继以军法处死了不少人,李克用闻言大怒,下令让刘仁恭杀掉高思继兄弟,於是兄弟三人一起被害。高思继兄弟是死了,但是高家实力雄厚,刘仁恭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就说这是李克用的命令,假惺惺地对高家进行安抚,收高思继兄长的儿子高行圭做牙將,並让高行周跟在身边做隨从。 当时高行周才十岁,现如今已经二十多了。 第二十三章 出城 刘仁恭杀了高行圭和高行周他们的父亲,又將他们收为手下,等到刘仁恭被刘守光抓了起来,高行圭高行周兄弟就转而为刘守光效力。他们对刘守光有多少忠诚度?这个很难说。 “高行周想要见我?那我就去会会他。” 孙鹤本来想用绳索將陈诚给放下去,陈诚却道:“这么干是示弱於敌,便是打开城门又能怎么样?敌军难道还能趁机衝击来不成?” “.......把城门打开!” “咯吱”声响,城门大开,陈诚骑著战马缓步而出。他没有携带弓箭和长枪,只是在腰间掛了一柄长剑。对面的高行周也是一样。 陈诚问道:“尚质所为何来?” 高行周字尚质,他跳下马背,说道:“元璫......大郎,两年没见,没想到你的武艺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昨天是你拔掉了木桩,又射杀了侯果吧?我在敌楼上都看见了!” 陈诚的这具身体的父母死的早,他没有字,有人叫他元璫,有人叫他高大郎,他对这个也不在乎,听得懂是在叫自己就行。在这个武力至上的时代,文人的那一套东西没多少人去理会。 “侯果是谁?” “.......是李將军麾下勇士,不说他了。大郎,沧州被围已有两月,城破就在眼前,何不早点投降?免得有不忍言之事。”高行周说的很是诚恳,他是因为跟高元璫是亲戚,这才来劝降的。 陈诚笑著道:“沧州都被围了两个月了,也没见你们能攻进来,怎么城破就在眼前了?” “节度使后日便要与那朱友珪决战。一旦朱友珪败亡,沧州外无援兵,城內的粮食也不多了,还能守到什么时候?这难道不是城破就在眼前?”高行周说道:“这场仗是是他们刘家的,跟我们高家有什么关係?大郎,我知道你武艺高强,但大厦將倾,独木难支,你就算不为自己著想,也要为两个弟弟想想。” 高行周的父亲被杀时,他才十岁,之后还要天天为杀父仇人办事,那段日子绝对称不上愉悦。他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陈诚感受到了高行周的善意,想了想,说道:“沧州降不降,这事我说了不算。但要是后天你们打输了,尚质你又没有能够逃走,向我投降便是,我一定尽全力保住你的性命。” 高行周点点头,“要是城破了,我会派人去护你一家安全。” “还有姐夫孙鹤一家。” 高行周也笑了起来,“好,还有姐夫孙鹤一家。”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朝陈诚拱了拱手,“万事小心。” 说罢,高行周翻身上马,一拉韁绳,转身奔回了自家营寨。 陈诚回到城头上,跟孙鹤说了刚才两人交谈的內容,孙鹤看著城外高行周远去的身影,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说道:“高思继有个好儿子。大郎,你说,后天我们能贏么?” “会贏的。”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决战之日。沧州城中的能够出战的军士全都披掛整齐,集中到了城南和城西。按照吕兗和孙鹤等人的商议,沧州军会先从城西发起突袭,等到將敌军吸引到西边之后,主力则是从城南杀出,焚毁敌军营寨。 孙鹤所部被安排在城西,將会首先出城。冯廷諤带著一百名梁军骑兵也来了西边的城门口,战马都已经餵得饱饱的,军官和士卒也都饱餐了一顿,就等著出城廝杀。 所有人都很紧张,孙鹤这个都指挥使也是一样,他的手掌不停地摩挲著腰间的宝剑,掌心处满是汗水。其他的士兵或是沉默不语,呆若木鸡,或是不停地吞咽口水。陈诚也有些紧张,摸了摸身上的铁甲,心里又安定下来。 他身上的披掛將近六十斤,贴身穿的葛布衣服外套著锁子甲,锁子甲外面则是一副鑌铁打造的扎甲,其他的护手、护腕、臂鎧、头盔、足甲,能穿的都给穿上了。陈诚现在有的是力气,绝不会嫌弃甲冑太重。以他身上这些装备的防御力,只要不是被骑在马背上的敌人用马槊刺中,其他的攻击尽可以防得住。 武器则是带了剑,长枪和骨朵,没有带弓箭。他要衝在部队的最前面,没空拉弓射箭。 剑和长枪都是常见的武器,在这个时代,骨朵也是常见的武器。 魏晋以后,铁甲越来越普及,防护程度也越来越高。到了唐朝,出现了明光鎧那样的重型盔甲。五代十国天下到处都在打仗,节度使们哪怕是穷奢极欲,也要將大量金钱在军队上,经常能看到具装骑兵、重步兵在战场上横著走,普通兵器对他们杀伤有限,这种情况下,破甲就成了刚需,为了对付重甲敌人,打击类冷兵器,以鞭、鐧、锤、狼牙棒等为代表,迎来了黄金时代,成为重甲克星。 击破重甲並不需要太大的重量,单只五公斤以內,骑兵凭藉马匹的衝力和手臂强有力的挥动,只要命中,即使不是要害部位,也已经足以使敌人失去战斗力乃至行动能力。 能使用骨朵、狼牙棒、铁锤这类武器的,需要身强力壮,臂力过人,否则无法持续挥动兵器。其次,击兵使用时以使用者自己身体为圆心,手臂为槓桿进行挥击,这样的作战方式造成其反应速度必然不如刺砍类兵器。 如果一击挥空,由於需要重新找回重心,再次挥击需要的时间较长,必然造成將自身破绽百出,给刺砍类兵器以从容攻击的机会。但如果自身也穿著铁甲,那就不用担心刀剑之类的武器,只管用手中的骨朵、铁锤往敌人的脑袋和身体上招呼就行。 在火枪大炮出现之前,甲冑越来越厚,越来越重,使用骨朵、铁锤之类武器的將领也越来越多。像是李存孝,活著的时候就擅长使用骨朵,每次打仗不知道砸碎了多少人的脑袋和胸膛。 据说李存孝还有一招“撒手鐧”的绝活,就是將手中的骨朵丟出去,威力非常惊人。 陈诚没练过“撒手鐧”,但自认为要是將骨朵扔出去,肯定比李存孝还要厉害。30点的【力量】可不是开玩笑的,便是城墙.......好吧,还是没办法把城墙给推倒的。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听得孙鹤大声下令道:“开城门!” 四名士兵上前取下沉重的木栓,然后將城门拉开。 “咯吱——” 城门还没有完全打开,陈诚就率先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冯廷諤率领的一百骑兵紧隨其后,接著是一千多步兵。 不到一里地外的壁垒上,有人高声大呼起来。今天便是决战之日,城中守军不会作壁上观,而是会出城发动攻击,这是可以预料得到的。只是沧州城太大,留下来的卢龙军人数只有一万左右,没办法將四个城门都堵死。 负责留守沧州城外防线的卢龙军主將是李小喜。李小喜原本那是李克用麾下小校,不知道为啥,大概是得罪了上官、犯了事之类的,投奔燕王刘仁恭,后来成为了刘守光的心腹爱將。 刘守光囚禁其父刘仁恭的叛乱中,李小喜出力甚多。 李小喜在其他三门各留下一些老弱,而將主力集中在了南门。决战的地点在南皮那边,沧州城中的兵马就算敢出来,也要往南走才能参与到决战中去。只要堵住了南门,沧州军就翻不起什么浪来。 李小喜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想到沧州军没有从南门出来,而是选择了西边作为突破口。 第二十四章 先登陷阵 “报!”传令兵急冲冲地奔了过来,大声喊道:“敌军攻破了丙七號营地,崔校尉请大人速发援兵!” 李小喜霍地站了起来,“怎么丟的如此之快?” 他这边才刚得到消息说敌军出城,转眼西边的营寨就被攻破,不过是前后脚的事。就算留在那里的都是老弱,也不该如此不济。李小喜急忙奔出大帐,就见到西边升起了滚滚浓烟,正在飘向天际。“贼人必定是出动了主力!” “传令,立即向城西进发!打垮敌军,然后衝进沧州城里去!”李小喜大吼道:“破城就在今日!” “遵命!” 军士们正要出发,高行圭急匆匆地打马而来,隔著数十步的距离就滚鞍下马,他三两步奔到李小喜身边,高声道:“大帅,不可出兵!” 李小喜面色一沉,“不可出兵?你是不是暗中跟贼人勾结了?” 高行圭心中叫苦,不得不解释道:“属下绝无二心!这是敌军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想要去南皮,必然要从甲字號营地经过,我们只要紧守营地,便能挫败敌军的攻势。现在出兵,只会动摇我军阵脚.......” 高行圭和他兄弟高行周长的很有几分相似,只是年纪大了一些。 “好哇!还说没有二心!”李小喜打断了高行圭的话,伸手往西边一指,“你看看,火都烧起来了!贼人主力就在那里,你却要我按兵不动?你这究竟是何居心?” “这是敌军的计策.......” “哼!本帅打了十几年仗,是不是计策难道看不出来?” 李小喜面色不善地看著高行圭,用森冷的语气道:“现在,带著你的人去打头阵!要是敢抗命不尊,立即军法从事!” “......诺!” 在唐朝及唐亡之后的五代十国时期,“诺”字主要用作应答声,表示同意或顺从。它的构成是“言”和“若”,表示与对方的诉求一致。虽然“诺”字在秦汉时期就已开始使用,但在唐朝时期,它的用法更加普遍,尤其是在对地位较高的人,如对皇帝的应答中,常常用“诺”来表示尊敬和顺从。同时,“诺”与“唯”有区別,前者通常用於对上级的应答,而后者则用於对下级的应答。 城西,卢龙军的营寨正在燃烧。陈诚丟掉已经变形的长剑,抽出两支骨朵,抡起来就是砸。 “砰!” 骨朵砸在一个敌人的头上,头盔连带著里面的头骨一起凹陷了下去,红的白的溅射开来。周围的敌人发出绝望的悲鸣,“崔校尉死了!” 嗯?还是个校尉? 陈诚准备找个利刃將这劳什子校尉的脑袋割下来,转念一想,不过是个无名之辈罢了,而且脑袋都打烂了,也分辨不出来是谁。於是继续向营寨深处杀去。片刻之前,卢龙军还在拼死抵抗,现在却完全丧失了斗志,不待陈诚杀到,他们就一鬨而散。 敌军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大叫,这下子,卢龙军溃败的速度更快了。 “高大人!別追了!城南的敌军杀过来了!” 孙鹤的传令兵打马从燃烧著的帐篷中间穿过,找到了甲冑上满是鲜血,活脱脱像是个血葫芦般的陈诚,大声喊道:“孙將军让你带人去壕沟边上列阵!” 陈诚应了一声,摘下厚重的铁盔,伸手在腰间摸了摸,却发现水囊不知道什么时候遗失了。 边上有人递了个水囊过来,“大郎喝这个!” 陈诚定睛一看,是孙鹤得副手苏敌难。苏敌难在沧州军中以勇力而闻名,骄横无比,对其余人等都是不屑一顾,便是高元璫这个孙鹤的妻弟,苏敌难也不怎么放在眼中。过往见了,不出言讥讽便是好的,谁想到现在却主动將自己的水囊给送上。 边上的军士们有些惊讶,但是仔细一想,也就释然了。 高大郎这一仗下来,斩將、夺旗、先登、陷阵,四大军功拿了个遍,刚才砍杀了多少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率先衝进营垒,斩杀敌將,夺取旗帜,衝破敌阵,便是霸王復生,也不过如此。 这般武勇,只在评书中听过! 卢龙军夸耀他们有猛將单廷硅、元行钦,咱们高元璫岂不是比他们猛多了? 陈诚没有多想,將水囊接过来,喝了一口就感觉不对,甜甜的,这是酒啊!他看了边上的苏敌难一眼,后者挤眉弄眼地道:“怎么样?好喝吧?” 一个大男人挤眉弄眼,主要是脸上,眉毛上,鬍子上都是血淋淋的,不怎么好看。陈诚將一半的酒水灌进了肚子里,然后將水囊丟给苏敌难。苏敌难伸手接过,仰头將剩下的都倒入口中,痛饮后哈哈大笑大叫道:“今日这仗,杀得痛快!你们说,痛快不痛快?” 周围跟著大叫,“痛快!” “痛快极了!” “哈哈哈!” “別尼玛嚎了!贼人杀过来了,赶紧列阵!” 刘守光將主力精锐给拉到南皮那边去了,剩下来的一万多兵马大多是老弱,据守营寨还行,野战只有被砍的份。唯有李小喜、高行圭和高行周等人的本部兵马还算是能打。 高行圭所部大多是高家的族人、部曲,向心力很强,装备也很不错,就是人数有些少,只有一千多人。这很正常,刘仁恭对高家是既要用,又要防。高行圭的父亲可是刘仁恭亲自下令杀掉的,这种杀父之仇,真能忘得了? 刘仁恭是既要用又要防的態度,刘守光也是一样。高行圭本部只有千把號人,高行周本部更少,只有五百出头。兄弟俩领著千五百人向城西进发,走出不到三里地,就见溃兵一波一波的涌来,还有人大叫“崔校尉死了!” 高行圭喝令让溃兵从两边绕开,“敢衝击军阵者,一律斩杀!” 隨即,又让士卒抓了几个逃亡中的军官过来,详细询问情况。“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四座营寨就全丟了?连崔校尉也被阵斩?” 高行圭心中一紧,觉得情况不太对劲。难道沧州军真的把主力全都派到城西了?可是这说不过去啊!烧了城西的营寨又能如何?只要卢龙军主力回来,沧州军只能退到城墙里面去。 要是沧州军逃了怎么办?人可以跑,土地和產业可跑不了。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沧州军在沧州才能有战斗力,一旦跑路了,这支军队很快就会自行解体。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保持威慑,逼退敌人就算了。要是南皮那边打贏了,敌人不败而败。要是南皮那边打输了,就算夺取了沧州也只能让出去。 高行圭不想贸然將麾下的儿郎投入战斗,但是李小喜將领不可违。想了想,高行圭让亲兵去把高行周叫了过来。 高行周和高行圭名义上是堂兄弟,实际上更像是父子。高思继兄弟三人被杀害的时候,高行周才十岁,是高行圭將这个弟弟抚养长大,並教授兵法武艺。高行圭信任高行周,就像是信任自己一样。 “大哥,怎么停下了?” 高行周骑马赶过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高行圭將情况简略地说了,“我打算再去向李將军分说,兵马先交给你统领。” 高行周立即道:“不可!” “怎么就不可了?” 高行周反问:“李將军可是心胸宽广之人?” 高行圭摇了摇头。高行周又问:“李將军会答应兄长的请求吗?” 高行圭回答道:“多半不会。” “既然不会答应,何必分说?”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併力向前打垮敌军!咱们高家军必须能打,才会被人看重!” 高行圭沉吟片刻,“你说的对,就这么办!” “呜——”,低沉悠长的號角声响起,本已停下脚步的军阵汹涌向火焰燃烧之处扑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绝世武勇 “敌人上来了!” “稳住!” “放箭!” 孙鹤满头是汗,喊得嗓子都嘶哑了。打垮城西的卢龙军,纵火將卢龙军的营寨付之一炬,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面对卢龙军的反扑,这第二步才是最危险的。在他的命令下,数百弓弩手朝著扑过来的卢龙军以最快的速度射箭。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弓弩手都顾不得准头什么的,只管用最快的速度朝著敌人的方向把箭出去。 高行圭所部披甲率很高,处於前排的人人有甲,不少人手中还拿著盾牌。沧州军这边连射了三轮,只是放到了几十个人,更多的卢龙军身上的甲冑被箭矢射穿了,却像是没事一般继续往前冲。 沧州军有弓弩手,高行圭手下也有。又快又急的箭矢、弩矢从军阵中射出来。 陈诚只觉得手中抢到的盾牌不停地震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两轮箭雨过后,敌军步兵从小跑改为了全力衝刺。而在步兵的长枪阵压上来之前,敌军的骑兵已经从两翼横衝而来。 “骑兵!敌军的骑兵!” “快!骑兵衝上去!”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孙鹤急忙下令。冯廷諤踩著马鐙瞧了瞧,敌军那边至少有三百骑,他手里才一百,一百打三百?冯廷諤有些犹豫,但是想到郢王殿下,心中发狠,咬牙道:“兄弟们,跟我上!” “驾!” 冯廷諤是梁军驍將,武艺和胆气很是不俗,带兵能力也很强,他没有迎头朝著敌军骑兵撞上去,而是绕了个弧线,想要从侧面切入。但是高行圭麾下的骑兵军官也很有战斗经验,当即分出了一百多骑,反过来想要切他的侧翼。 “直娘贼!是个会打仗的!”冯廷諤骂了一句,带著麾下的骑兵再次转向,敌军骑兵也跟著转向。 在两支小规模的骑兵互相纠缠时,另外两百多卢龙骑兵接近到了沧州军附近。沧州军的弓弩手刚刚才连射了三轮,正在从阵前退到后方,来不及整队,只能三三两两地朝著卢龙骑兵射箭,这自然不会有多少效果。 沧州军是背著燃烧的营寨列阵,后方是熊熊燃烧的营地,不用担心被人绕后,只需要防护前面和左右两侧就行,防御压力减轻了不少。卢龙骑兵不敢硬冲沧州军的军阵,远远地在马背上朝著这边射箭,他们的箭矢密度要比这边高一些,但是杀伤效果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稍微动摇了沧州军的阵脚。 步兵在面对骑兵的时候天然的居於劣势,这是在战略层面。骑兵可以快速机动,可以一直跟著步兵,不停地骚扰,直到步兵士气崩溃,然后就能轻鬆取胜。但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如果步兵的士气没崩,阵型没乱,骑兵拿步兵——特別是重装步兵——也没什么好办法。 “稳住!稳住!” 马背上的孙鹤放声大吼,他的嗓子很疼,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敌军的骑兵在侧翼骚扰,步兵已经压了上来,也是长枪兵在前面,就像是一支巨大的钢铁刺蝟正在用尽了力量撞上来。 “杀!” 陈诚站在队列的最前方,看著那些四米多长寒光闪闪的枪头,只觉得头皮发麻,汗毛倒竖。扎甲能有效地抵挡劈砍,却没办法將刺击完全挡住。虽然扎甲里面还有一件锁子甲,但到底能不能挡住长枪的刺杀,那可真不好说。 要是一两个,两三个长枪手,陈诚可以依靠30点的【力量】和30点的【敏捷】以快打慢,將敌人各个击破。可是对面有几百个长枪手结成了枪阵,想要打破这样的枪阵,少不得要挨上几傢伙。 紧张、恐惧,这些情绪刺激得身体中的肾上腺素飆升。在敌军长枪手狠狠地扑上来之际,肾上腺素的水平狂飆,眼前的世界仿佛变慢了。这不是系统外掛的能力,而是人类本身就有的本能。 “吼!” 陈诚咆哮著迎面撞了上去,滋拉——,对面敌人的长枪刺在了胸口的铁甲上,划拉出一串火星,没有破甲。胸口圆弧形的护心镜发挥了重要作用。 他手中的长枪刺穿了敌人身上的铁甲,却是连带著將甲冑和敌人的肉体一起刺穿。 “砰”,沉闷的声响中,两人碰撞到一起,陈诚將对面的敌人连同后面的几个人一起撞得倒飞了出去,那几人就像是被泥头车撞到了一样。陈诚在敌军的枪阵中硬生生地撞出了一个豁口。 靠前指挥部队作战的高行圭见到了这一幕,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嘶——”,这尼玛还是人吗?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全身披掛的战马才能撞出来这种效果吧?不,就算是具装甲骑也没这么强的衝击力! 沧州军何时有这种猛將了?要是这等豪杰多上几个,今日之战只怕不能善了。 陈诚全身上下都被铁甲包裹,高行圭没有认出来这个远房亲戚,他的心情有些糟糕,打头阵的可是高家子弟中最为敢战的勇士,以高家几代人的积累,能顶在最前列的铁甲兵也就几百个而已。刚才至少报销了三个。別说是三个了,哪怕只是死了一个都会觉得肉疼。 可这就是战爭。 平日里好酒好肉恩养,田地、財货、住宅、女人,样样不缺,就是为了让他们在战场上死战。各地节度使、各方將领都是这么干的,谁要是不这么干,就算不被愤怒的士兵砍了脑袋,也会死在外敌的手中。 高行圭在心中对自己道:好歹是换掉了敌方的一员猛將,不亏......然后,他就惊愕地看著那个满身艷红的敌人从地上跳了起来,左手一个骨朵,右手一柄战锤,双持武器,在人群砸舞出了一片腥风血雨。 “砰!”这是骨朵砸碎了铁甲。“咔嚓!”,战锤砸瘪了头盔。 陈诚的眼睛被鲜血糊住了,眼前的世界一片通红,不过有系统外掛在,倒也不用担心分不清敌友。仗著身上甲冑厚重,对敌人的刺杀劈砍不需要招架,也不需要躲闪,只要衝上前去,砸上一锤子,什么样的敌人都解决了。 头盔会被砸瘪,铁甲会被砸得凹陷下去。要是持有盾牌,盾牌会被砸得粉碎,持著盾牌的手臂会骨折。骨头断了还能坚持战斗的猛人不是没有,但是很少很少,至少陈诚还没有碰到。 陈诚挥舞著两件凶器,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方圆三丈內都成了生命禁区。 高行圭觉得牙疼,头也疼,这他妈-的哪里蹦出来的猛將兄?你是霸王再世吗? 要不是手下的士兵都是高家的子弟兵,要不是他平时厚待士卒,只怕军队就要被那廝一个人给杀散了。 “他杀了多少人了?五十?一百?” “不能让他这么杀下去了!” 高行圭连声下令,调了一队长枪手上去,將陈诚跟其他沧州军隔开,又把弓弩手都给派了过去,“这场仗可以输,那廝必须死!再调一队披甲长枪手过去!” 一个猛將在战场上的作用是巨大的。很多时候,一个人挺神而出,就能激励周围一大片人。將领带头衝锋,能让士兵们甘心效死。那么一个绝世猛將打头阵呢? 高行圭清楚,不把那廝给射杀了,以后会有很大的麻烦! 上百长枪手將陈诚团团围困在中心,他冲得太猛,跟同袍前后脱节了。而且沧州军派到西门这边来的只有少部分是精锐,剩下的都是徵召的青壮,正面对战很难压下高行圭高行周两兄弟训练出来的精兵。 所以,一个不小心,陈诚便样衰了。 第二十六章 开弓 数十上百支四米多的长枪將自己团团包围,陈诚也不免心中发怵,不过他没有回头,而是奋力向前拼杀。骨朵砸断了几根长枪,敌人被震得虎口爆裂,血流如注,然而立马就有人上前堵住了缺口。 更有弓弩手在长枪的缝隙间朝著他射箭,其中不乏有开三石强弓的好手,还有使用重弩的。 短距离內,重弩射出的弩矢比箭矢更为致命。 好在陈诚身上穿了两重甲冑,被弓弩攒射只伤不死。有外掛在,他浑身上下插了十多根箭矢,战斗力却没有丝毫减弱,铁锤和骨朵舞得虎虎生风。陈诚向前突进,敌人连连后退,长枪被砸断了一根又一根,然而始终没有打开缺口。只要有人长枪被砸断,立刻就会退开,然后有生力军上来填补空出来的位置。 这样下去不行,陈诚心想:就算弩矢不能完全射穿身上的甲冑,不会造成致命伤,继续这么下去,血都要流光了。 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用再藏著掖著了。他將手中的骨朵抡了半圈,大喊一声,“去!”就见左臂一扬,一道乌光闪过,对面的敌人就胸甲碎裂,身体倒飞了出去,接连撞倒了两个人。 这就是李存孝的绝技“撒手鐧”,撒手鐧扔出去的不一定是铁鐧,铁锤、骨朵也行。 “啊!” 惨叫声响起,那是被撞倒的敌人在发出声响,在这个杀戮场上一点都不违和。被骨朵直接砸中的那廝胸膛被搅烂,当场便死了,已经没办法惨叫。 有个盔甲鲜明军官模样的人大叫道:“不要怕!他就剩一件武器了!最多还能扔一次!” 陈诚哈哈大笑,笑声从厚重的头盔中传出来,雄浑而又狰狞。“就是你了!”右手再扬,乌光再现,那军官闻言想要躲开,却哪里能够?下一秒,军官的脑袋就猛然爆裂开来,鲜血、脑浆和碎裂的骨头一起喷洒。 陈诚习惯了用右手,右手扔的更准,一下子就砸碎了对方的脑袋。 这可怕的一幕让周围所有的士兵遍体生寒,他们包围了一个怎样的怪物啊!要不是军法森严,要不是將主平日里多有恩惠,他们定然是掉头就跑。蠢货才会愿意跟这种无双猛將拼命。 “稳.......稳住!”另一个军官站了出来的,他的牙齿在不停地碰撞,显然是害怕已极,但他还是站了出来,扯著嗓子嘶吼道:“他没兵刃了!上去杀了他!” “將主有令,杀此人者,赏钱百万!” “贯”字原意是指穿钱的绳子,后来演变为货幣单位,1000文铜钱为一贯。唐末到五代物价和货幣体系复杂,铜钱、铁钱、夹锡钱等多种货幣混用,且存在官方和地方的不同標准,一贯钱的数量越来越少,百万钱大约能有一千三四百贯。 高家数代积累,也没有攒下多少钱。有钱都用来养兵了,能开出百万钱的赏赐已经是高行圭所能拿出的最大数量。他不敢乱开高价,要是事后拿不出钱来兑现,那可是要动摇军心士气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將主开出了百万钱的赏格,组成包围圈的士兵们士气大振,而且陈诚手中已经没有了铁锤骨朵,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好吧,还是很可怕。 士兵们挺著长枪小心地上前,隨即又忙不叠地后退,只因为陈诚隨手在地上抓起了两具尸体,像是风车一样地挥动起来。士兵使用的武器重量一般为2-5斤,力气过人的將领使用的武器会稍重,可能达到10斤左右。骨朵和铁锤算得上是重兵器,也就十来斤。但是一具尸体多重?加上盔甲怎么的也得有一百斤吧?说不定一百五十斤都不止! 用尸体作为武器,那可要比骨朵、铁锤啥的威力大得多。虽然人类的肉体不如铁器那么结实,但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打烂了再捡两具就是了。 只是三两下,陈诚就用敌军的尸体在包围圈上砸出了两个大口子。隨即又在地上捡起一具尸体朝著人多的方向扔了出去。 “砰!” “啊!” 数名敌军被砸倒。陈诚心中大快,再次如法炮製,包围圈很快就崩溃了。就在此时,马蹄声急响,一支马槊从带著破空声从背后刺来。他连忙转身,让过锋刃,接著合身扑上,將背后偷袭的骑士连人带马给撞翻。 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陈诚不待身体完全静止,就用双手在地上一撑,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翻滚的时候,身上插著的箭矢弩矢不少插得更深了,痛得浑身肌肉都在颤抖。鲜血从甲叶间流了下来,但这时候没空处理身上的伤口,他跨步衝到摔倒的骑士身边,途中还捡起了一支完整的长枪。 枪尖对著地上挣扎起身的敌人,正待捅下去,却又突然停了下来。陈诚看著枪尖下的高行周,发出沉闷的笑声,“尚质,你现在觉得如何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纵马持槊从背后发起攻击的正是高行周,他並不清楚眼前红彤彤被鲜血浇透了的铁罐头是陈诚,闻听得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字”,心中狐疑,脱口问道:“你是谁?” “嘿,”陈诚將长枪插入地面,伸手摘下头盔,“是我啊,前天咱们才见过面。”他戏謔地说道:“怎么样?要不要向我投降?” “快放了高將军!” 周围的士兵鼓譟著大喊,“不然叫你碎尸万段!” 陈诚身上疼的要命,脸上却是笑呵呵的,“尚质练的好兵,差点就要了我的命。但是你们过来西门,就不怕南门那边出事?” 百米开外,一个卢龙军的骑兵打马狂奔到高行圭身边,“军主有令,立即回援甲字號营寨!” 因为弟弟高行周落入敌手,高行圭正焦虑得不行,听到这个命令,不由得大怒,“开弓没有回头箭,李將军怎么能左一个命令,右一个命令?这是在打仗,他以为是在过家家吗?” 高行圭周围的军士们紧握著武器,对前来传令的骑兵怒目而视。那人心中胆寒,吞咽口水,然后小心地说道:“小人只是个传令的,这.......” 高行圭挥了挥手,“你回去告诉李將军,我立刻就带兵过来。” 说罢,他拍马向陈诚和高行周那边奔了过去,“让开,都让开!” 靠近之后,高行圭翻身下马,身上没有带任何武器,孤身走到两人身边。陈诚歪著头看了看高行圭,笑著道:“高大哥有什么话要说?” 高行圭深吸一口气,“今天这仗,就到此为止,如何?” “好啊。我这人,平生不好斗,惟好解斗!”陈诚將地上的高行周给拉了起来,“你也別向我投降了,带著伤员回去吧。” “.......”,高行周伸手握住陈诚的手掌,齜牙咧嘴地从地上起来,“元璫,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厉害的武艺?” 高行圭道:“先撤兵,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元璫,此间事了,派人来山后联繫。” 晚唐时期,契丹、突厥、奚和北部胡人屡犯幽州,朝廷在后世的张家口一带设立了“山后八军”遏制北部胡人进犯。高家的族人大多生活在被称为“山后”的地区,那里物產贫瘠,但是民风彪悍,是出精兵良將的地方。 “哐哐哐”,铜锣被敲响,高家军纷纷后撤,跟沧州军脱离了接触。 孙鹤带人赶到陈诚这里,见到他浑身插满了箭矢,鲜血正顺著甲冑的下摆低落,“都还愣著干什么?赶紧给大郎处理伤口!” 第二十七章 我的,都是我的 孙鹤这一仗打得很辛苦,高行圭高行周兄弟的兵马都是精锐,装备很好,士气高昂,技战术水平也很高,战斗力相当强悍,而他手下的一千多號里面只有少量精锐,大部分是杂兵。要不是陈诚衝散了敌军的阵型,要不是冯廷諤奋力拼杀牵制了敌军的骑兵,孙鹤就只能带著部队狼狈地逃回城內。 这一仗下来,高行圭、高行周所部损失惨重,孙鹤手下的兵马伤亡也很大,一千多兵马伤亡过半,冯廷諤的百多號骑兵也只剩下了六十多骑。 不过他们的伤亡是值得的。城西激战的时候,沧州军主力突袭了卢龙军在城南的营寨,並点燃了大火。 陈诚没有让人將自己身上的箭矢、弩矢拔出来,他对孙鹤说:“现在还不是处理伤口的时候,得立刻去支援城南。” 高家兄弟的部队战斗力很强,要是他们加入到城南的战斗中去,沧州军被两面夹击,搞不好就要被翻盘。 孙鹤担心地道:“可是你身上的伤?” 陈诚笑著道:“不过是些箭簇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真没事?” “当真没事。” 於是孙鹤立刻收拢还能战斗的士兵,迅速向城南扑去。不等他们赶到南门,就听得远处有欢呼声传来,“敌军退了!” “我们贏了!” “万胜!” 却是卢龙军主將李小喜在被突袭的情况下,没有扛多久,就率先撤离了战场,將成片的营寨,连绵的堑壕、壁垒,还有大批的輜重都留给了沧州军。主將率先逃跑,卢龙军士气大跌,士兵们发一声喊,各自逃亡去也。 高行圭、高行周比孙鹤还要早一步得知李小喜逃跑的消息,他们没有跑路,而是带著兵马前往南皮去跟刘守光匯合。 山后那地方太穷了,养不起多少兵马,没有跟幽州对抗的本钱。除非是刘守光真的不行了,不然高行圭和高行周都不会有別的想法。 沧州这边的战斗打贏了,善后的事情还有很多。首先就是要赶紧灭火,之前杀过来的时候,唯恐火烧得不够大。等到夺取了卢龙军的营寨,堆积如山的物资都成了战利品,要是烧掉了可是烧的自家的物资。 沧州城被为困了许久,很多人家都断炊了,就等著城外的这批物资救命。 另外,还要收拢溃兵、救治伤员。陈诚把高家军没能跟著撤走的轻伤员都收到了麾下,也让人给他们处理伤口。重伤员?以现在的医疗条件,重伤多半是个死。要是有哪个重伤员的命够硬活了下来,陈诚也会给他们治。 沧州这边忙的一塌糊涂,吕兗派人徵调城中民夫民妇出城打扫战场,又派斥候前往南皮打探情况。 沧州这边的胜负並不是最重要的,南皮那边的战斗才能决定这场战爭的走向。 要是朱友珪和成德、义武联军打输了,沧州肯定还要被围。所以得赶紧將城外的各种物资都搬回城里去。首先搬的是食物,被围在城里,黄金白银都比不上一碗乾饭,食物才是最重要的物资。 其次是马匹和其他牲口,战马可以提高军队的战斗力,没粮食了还能杀了吃肉。 然后是盔甲、刀枪、箭矢,真金白银和布匹当然也要搬回去。好处节度使大人要分一份,再就是各级將领和高级军官。底层的士兵也不用担心捞不到好处,打了胜仗,节度使和將军们必须拿出钱和布匹来犒赏军队,这是一百多年来的传统。 不给?兄弟们手中的刀枪可不是吃素的! 打扫战场的时候,士兵们抢到什么东西也会先塞进自己的口袋,塞不下的才会上交。当然,他们也不会干得太过分。私藏一些,上官会假装没看见,但要干得太过分了,说不定会有人掉脑袋。 陈诚没有丝毫的顾忌,他派了个手下骑马回城,把王伯和两个弟弟,还有街坊邻居都给叫了过来,铜钱、布匹、军械,有什么搬什么。 我的,都是我的! 打仗的时候咱冲在第一个,抢夺战利品咱也绝不会落於人后! 陈诚在士兵的帮助下脱掉了被射成刺蝟模样的扎甲,脱掉了里面的锁子甲,又將身上的衣服裤子全都给脱了。在这个过程中,免不了有皮肉被箭簇上的倒刺给撕了下来,那酸爽,简直了。 为了避免战利品被其他士兵抢走,陈诚忍著身上的疼痛守在一大堆的布匹边上,身边插著马槊和长枪,手边放著铁锤、铁鐧,谁他妈的想要来抢东西,就得先过问这些兵刃答不答应。 孙鹤劝陈诚先回家去休息,“钱財虽好,命才是最重要的。” “谁说的?”陈诚瞪著眼睛道:“没钱了还要命干什么?”其实陈诚並不怎么在乎钱財,但这都是自己应得的。该是自己的,就要拿到手里。拿到之后可以散財散出去,但是不能不给自己! 孙鹤所部兵马很多亲眼见到了陈诚是怎么一个人打垮一群敌人的,特別是抓著敌军尸体抡得像是风车一样,简直就是个无情的杀戮机器。没人来跟他抢,既是不敢,也是出於尊重不愿意跟他抢。但吕兗麾下士卒不知道陈诚的武勇,看他这边人少,又有这么多布匹,甚至还有丝绸,便拿著刀枪走了过来。 “这么多东西你也搬不动,不如让我们兄弟搭把手。” 陈诚没有废话,只是回了一个字,“滚!” 对面的几个人顿时脸色就变了,为首那人按住刀柄,皮笑肉不笑地道:“伤得这么重,还是回家躺著吧,要不然.......哼哼!” 陈诚冷笑一声,拔出边上插著的长枪便朝著对面扔了出去。眾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听到破空声响,下一秒就见到长枪插在了为首那人的两腿之间。 “我也不是每次都这么准,说不定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双方隔著四五步的距离,这么近,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失手,但要是故意的呢? 那人的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面色数变,最后恨恨地瞪了陈诚几眼,一言不发地离去。其他人见了,也没了脾气,互相看了看,决定去其他地方找值钱的东西。 陈诚刚才拔出长枪,投掷,这一套动作迅捷无比,威力惊人,就是刚刚才包扎好的伤口又崩裂开来。鲜血打湿了身上的绷带,红色的血液渗透出来,一滴一滴地往地面滴落。 “大郎,你没事吧?” 陈诚哈哈大笑,牵动创口流出了更多的鲜血,“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们,別停下啊,快点把东西都搬回去!” 战后各部之间爭抢战利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陈诚以前没有干过也听说过,现在干起来得心应手的很。 《蜘蛛侠》里面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其实这是错的,正確的应该是:能力越大,权力越大。在人类社会中,暴力是所有秩序的最底层基石。我都这么能打了,理所当然地要占一份。 王伯带著人推了几辆板车出来,將钱財布匹食物,以及成捆的箭矢、烧了一半的帐篷、破损的盔甲、刀剑和其他能拉得动的东西都给拉走了。 要不是实在拉不动,他们还想把营寨的拒马和柵栏都给拖回家。 陈诚就不明白了,不是,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王伯振振有词,“这都是上好的木头,可以拿回去修补房子,实在不行还可以晒乾了当柴火烧。” “......” 忙活到傍晚,南皮那边传来了消息,刘守光和朱友珪的决战分出了胜负。 第二十八章 分兵 刘守光麾下有两员大將,单廷硅和元行钦,都是驍勇善战的名將,这两人率领骑兵对梁军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衝锋。卢龙军的骑兵连续衝锋了十多次,梁军则是用弓弩还以顏色,同时派出了骑兵发起反衝锋。 成德和义武的骑兵数量也不少,两边从上午打到下午,伤亡差不多,但是联军这边是三路兵马,心思各异,比不上刘守光那边有著统一的指挥。 当联军占上风的时候,成德军和义武军打得很勇猛。可是等到伤亡变得越来越大之后,成德军和义武军就动摇了。他们是来给梁军助拳的,打到这个程度对得起朱皇帝了。 特別是义武军,是被梁军击败后才投了朱温,实际上他们心中並不甘心被汴梁驱使。义武军率先退出战场,成德军看义武军跑了,隨即也鸣金收兵。 朱友珪见状气得破口大骂,却也无可奈何。他不敢下令撤兵,那么做的话会引起大军崩溃,於是下令让步兵坚守,自己亲自率领骑兵发起反击。主帅亲自衝锋提振了梁军的士气,梁军骑兵一度杀到了刘守光的大纛面前,但就是差了那么一百来步的距离冲不过去,只能撤了回去。 梁军骑兵的衝锋拯救了战场上的局势。当时元行钦正在猛攻梁军左翼,听闻刘守光陷入危险后,立刻放弃了进攻,带著部队救刘守光去了。单廷硅也是一样,这两人对刘守光不是那种死心塌地的忠诚,但要说是一点忠诚都没有,那也不是事实。 “所以,是不分胜负?” “不,是朱友珪败了。”孙鹤表情凝重地对陈诚道:“成德军和义武军都退了,梁军独木难支,明日再战,梁军绝不是刘守光的对手!” 这是很简单的数学题,三家联军加起来跟卢龙军打了个旗鼓相当,然后三家去了两家,剩下的一家还能打得过刘守光? 现在梁军的数量处於劣势,因为盟友跑路的缘故,士气也有些低落。以往梁军和其他诸侯的军队打仗,很多时候是依靠更多的兵力,更好的装备,把敌人给耗死的。可现在梁军的数量比对手少,这仗该怎么打? 天下纷乱许久,在中国吃鸡大赛中杀出来的都有几把刷子。梁军和晋军算是各路兵马中的佼佼者,比其他军队强一些,但也强得有限。 孙鹤很是担心朱友珪会因为今日的挫败而撤兵。一旦朱友珪带著梁军撤走,沧州肯定又要再被围上。沧州军今天夺取了一些战利品,可那些东西也支撑不了多久。 陈诚想了想,说道:“明天我跟冯廷諤一起去见朱友珪!” 孙鹤认为让冯廷諤带著骑兵去就行了,“你伤得如此之重,最少要修养十天半个月。” 陈诚身上的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就是伤口太多,流血太多。寻常人要是受了他这样的伤势,怕不是流血就要流死了。跟他相反,冯廷諤身上却是一点伤都没有。 “睡一晚上就行。我就不回城了,今天晚上在这里住一宿,明早天亮就出发。” 孙鹤只是不许,“大郎你今天打的很勇猛,对得起那份军餉了。要是你还去拼命,元元可饶不了我。” “......姐夫,这是在打仗啊!” “我知道在打仗,但打仗也不能只能我们家的人去拼命啊。你也別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陈诚说不动孙鹤,认为是自己【口才】的等级还不够高,於是跟著孙鹤回了沧州城。回去也好,家里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拉回来的那些物资要分配,让街坊邻居干活总得给人家报酬,不说是平分,好歹也要拿出一半分给大伙。 再就是救回来的那几十號高家军伤员,安置在家里有些麻烦,主要是家里的粮食不多,要是沧州再次被围,这些人搞不好要变成祸患。又不能把他们交给节度使处置,好歹是高家的部曲,其中不少人跟高家还是远亲来著。 陈诚检查了他们的伤口,说了一些仗打完了就放他们回去之类的话,这是之前就跟高行圭说好的。 伤兵们对陈诚又是畏惧,又是感激,还有人跪下给他磕头,口中喊著“大人公侯万代!” “行了,行了,別喊了,再喊引来了城里的兵马那就不好了。” 三弟高元璞跟在陈诚身边,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陈诚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哭什么?” “谁哭了?我没哭!”高元璞抽了抽鼻子,问道:『大哥,你怎么受了这么多伤?身上疼不疼?』 陈诚一怔,笑著道:“不疼呢,” “真的不疼?” “是真的。元璞你去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大哥身上的伤就都好啦。” “嗯,我这就去睡觉。大哥你一定要快点好啊!” 陈诚身上绑满了绷带,他说自己不疼,便是高元璞这样的小孩子也不信。冯廷諤也不信。 陈诚让人將冯廷諤叫来,先是说了南皮那边的战况。冯廷諤一听就忍不住大骂王处直和王鎔,“贼鸟廝!临阵脱逃,按律当斩!” 等到冯廷諤大骂了一通,陈诚继续说道:“明天一早我跟你去见郢王。” 冯廷諤怀疑地看著陈诚,“你这样子还能骑马?” “唉,这仗要是打输了,你们可以回汴梁,沧州难道也能搬去汴梁不成?” “见了郢王又能有什么用?成德军、义武军都跑了,光靠我们可打不贏刘守光。我承认你很能打,但是你能对付多少个敌人?一百个?还是两百个?更何况你还受伤了。” “正面打不贏,咱们可以迂迴嘛。”陈诚用手指沾了点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大致的地图,“这里是沧州,郢王殿下的兵马在这里,从局势上看,我们对刘守光呈两麵包夹之势。” 冯廷諤摇头,道:“不是这么算的。要是我们能打贏,那就是两麵包夹之势。要是打不贏,那就是被各个击破。” “就算打不贏,守住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吧?然后分出一路兵马,直扑幽州!”沧州军缺少战马,攻击不足,凭藉著城墙防守倒是绰绰有余。朱友珪手里还有两万多兵马,防守也不成问题。 “嗯?”冯廷諤猛地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盯著桌面,“直扑幽州?这......这招太险了!” 分兵攻击幽州的好处在於这么几点。一,能够有效牵制敌方兵力,使对手应接不暇,这是核心和灵魂。二,能够迷惑敌军注意力,拉大敌方防守正面宽度,迫使敌方摊薄防守兵力,进而创造进攻机会。三,能够增强己方兵力机动性,提高后勤保障的可靠性。 冷兵器时代战爭指挥通信手段有限,长距离后勤补给效率低,单位地理区域的补给输出也有一定限度的,故而组织大规模进攻时,古人往往习惯把大军分开,以分担指挥、后勤的压力。但这种战术也存在劣势,一是指挥协同不方便,容易散而致乱,萨尔滸之战明军失败的主要原因就是诸路几乎没有协同。二是兵力分散,给对方提供了各个击破的机会。 “打仗哪能不冒风险?我就问你,假如你是刘守光,听说敌军去攻打幽州城了,救还是不救?” “那肯定要救啊!刘守光要救幽州,他手下的將领和士兵也要救幽州。” 卢龙军的家眷,田亩和財產大多在幽州附近,要是听说幽州被攻击,定然是军心大乱,人人思归。 第二十九章 入营 第二天早晨,天色刚放亮,冯廷諤就带著他的人骑著战马出城,这是吕兗和孙鹤都同意的事情,把守城门的將领没有阻拦,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城。陈诚混在冯廷諤的人里面,跟著一起出了城。 他带著头盔,脸上绑著绷带,就算是高元元站在面前也不可能认出来。 陈诚將高家军战俘中伤势较轻的也都一併带上了,一来是当做嚮导,二来是免得这些人留在家里生事。 等到孙鹤听说这事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他楞了好一会,没有將这事告诉自家夫人。 差不多正午的时候,陈诚跟冯廷諤抵达了朱友珪的大营。路上他们遇到了卢龙军的游骑兵,对方人数不多,不敢跟这支接近百人的骑兵交战,只敢远远地跟著。他们也不是啥事都没干,在跟著的同时,派人回大营去摇人了。 只是还没等大队骑兵赶过来,陈诚他们就已经快要抵达梁军的大营。 见此,卢龙军游骑再也忍不住,上前放箭。陈诚就在马背上拉弓射箭,三箭射杀了两个敌人和一匹马,然后卢龙军的游骑就一鬨而散,不敢上来骚扰了。 梁军大营的壁垒上有不少人看到了这场小规模的战斗,不少人高声欢呼起来。 朱友珪正在大帐里面对著地图发愁,梁军的战斗力不比卢龙军差,要是禁军主力在此,定然能打败刘守光,可是他手里能打硬仗的军队不多,只有神武、英武两支禁军的一部分,再加上一些控鹤军很是精锐,战斗力很强,其他的部队就差多了。不光是甲冑军械差,体能和战斗意志也很成问题。 很多士兵其实並不喜欢打仗,也不想打仗。要不然梁军也不会在士兵的脸上刺字来防止他们逃走。 对朱友珪来说,打贏了战爭能获得声望,能得到大笔的財物,可是对底层的士兵有什么好处?禁军有军餉拿,逢年过节还有赏赐,其他部队的待遇可就要差多了。 那为什么不扩充禁军的规模?为什么不把所有的部队都变成禁军?很简单,养不起。 听到外面喧譁,朱友珪心中越发焦躁,他掀开大帐帘子走出来,骂道:“嚎什么?” “大王,冯廷諤將军回来了,他们还在河边射死了两个敌人!” “哦?冯廷諤回来了?快带他过来!” 冯廷諤是朱友珪的心腹,可与商议大事的那种,而且昨天在沧州城外打得很好,给朱友珪挣了不少面子。原本神武军和英武军的將领对朱友珪不太恭顺,听说沧州那边打贏了之后,態度好了一些。 只是好了一些,依旧骄横。 这两支禁军中的將领和军官有不少是跟隨朱温十几年的老资格,他们自认为身经百战,要比朱友珪会打仗。作战会议上,不少人对朱友珪指指点点,就差把朱友珪轰下去,他们自己坐到主帅的位置上来了。 朱友珪对此很是愤怒,却又发作不得。 听说冯廷諤来了,朱友珪连忙叫人把冯廷諤带过来,隨即又亲自赶到大营门口,“冯將军昨天打得好.......咦,元璫你也来了!” 昨日冯廷諤派人过来匯报了战况,使者是亲眼见到陈诚一个人砍翻一群人的,他绘声绘色地形容了当时的情况,將陈诚描述的像是天神下凡一般。事实上,也確实是天神下凡。正常人怎么可能砍翻一群铁甲兵?能打倒两三个就算是很不错了。 朱友珪见到陈诚,越发的高兴,但是又想到这位猛將昨天身中数十箭,“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陈诚笑著摇了摇头,大声道:“敌人的弓箭软绵绵的,没有射穿我身上的甲冑!” 不,高家军中有不少擅长弓弩的好手,有能拉开三石强弓的,还有用五石强弩的,换个人去,身披双甲也要被射死了。就算没被射死,中了那么多箭,非得好好修养十天半个月不可。陈诚是因为有系统外掛,这才能在第二天就骑马奔驰。 朱友珪知道陈诚受伤很重,也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什么。昔日汉高祖刘邦跟西楚霸王项羽爭夺天下,被项羽射中了胸口,却谎称只是“被贼人射中了脚丫子”,这么干就是为了振奋士气。 古代正规军的战斗力实际上相差不大,在盔甲、武器和人数没有代差的情况下,胜负就看士气高昂与否。哪一边的士气更高,哪一边就能打胜仗。很多时候,哪怕是装备差一些,哪怕是人数少一些,只要士气够高就能取胜。 朱友珪配合著说了一些卢龙军没有力气,弓箭无力之类的话,然后带著冯廷諤和陈诚回到中军大帐。一进来,他就把头盔摘了下来扔到案几上,“这仗可不好打!” 在外面,他需要保持形象,不能让军中的那些將领军官瞧不起,哪怕是心中焦虑,也不会说丧气的话。现在大帐里面都是自己人,朱友珪也就不装了。“刘守光麾下骑兵眾多,打起来我们很吃亏,要不,撤兵回汴梁吧?” “现在撤兵回汴梁很糟糕,但要是吃了败仗,那就更糟糕。仗打成这样不是我们的错,是义武军先跑了,才会如此的被动。”朱友珪坐到椅子上,对陈诚道:“把家里人带上,咱们一起回去。等打垮了刘知俊,再来跟刘守光计较。” 冯廷諤看了陈诚一眼,上前道:“大王,我们有破敌的办法。” “唉,成德军和义武军都撤了,还怎么破敌?我手里只有两万多兵马,沧州城里有多少兵?不会超过一万,加起来也只有三万,刘守光可是有五万人!” 昨日一战,梁军的强弓硬弩给刘守光麾下的兵马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刘守光在听说梁军攻来的时候就下令从幽州调兵。卢龙军的援兵紧赶慢赶,没有赶上决战,不过今天也到了。现在刘守光手中的兵马比昨日之前更多。 朱友珪很是灰心丧气,虽然他是人少打人多,虽然是义武军、成德军跑路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但打输了就是打输了。灰溜溜地撤回汴梁的话,太子之位离他会越来越远。 陈诚对灰心丧气的朱友珪说道:“我们可以派兵去袭击敌军的粮道,还可以派兵去进攻幽州!” 朱友珪连连摇头,“我们兵少,还要分兵?不妥,不妥。” 陈诚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当年曹操跟袁绍在官渡大战,谁的兵多?谁的兵少?” 冯廷諤是个武夫,听说过曹操,但是没听说过袁绍,也不知道官渡大战是怎么回事。但朱友珪是读过一些书的,还让人给自己讲解过古往今来的一些经典战例,闻言,朱友珪立即就站了起来,“不错!现在就是官渡,我是曹孟德,刘守光就是那袁本初!只要放火烧了刘守光的粮草,这仗就能贏!” 一行字在陈诚的视野中飘过,【口才】经验+10. “先要找出敌军囤积粮草的位置,然后才能一击必中。” “卢龙军骑兵眾多,要想办法削弱他们的骑兵优势。属下愿意带一千骑兵,大张旗鼓,往击幽州,以为疑兵。”陈诚给朱友珪出主意,“可以散布谣言,就说已经跟契丹人联繫上,要两面夹击幽州。” 朱友珪觉得这些主意都很好,更令他高兴的是陈诚自称属下,“元璫愿意为我效力了?不,不是为我效力,是咱们一起干出番事业!还有廷諤,有我朱友珪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了你们的!” 第三十章 旦日饗士卒 朱友珪同意了派人散布联络了契丹兵马,准备袭击幽州的谣言。他不觉得联繫契丹兵有什么不对,冯廷諤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古代没有民族概念,也没有民-族主义,只有族群概念。比如,元代中国的蒙古人並不是后世的蒙古族,清代的man人也不是后世的man族。元代的蒙古人、清代的man人按现代观念去理解更接近政治身份,决不是后世的民族身份。 古代的族群概念也是不断变化的,汉人称呼出现之后,在不同时期涵盖的范围有了很大的变化。应该说,两汉时期的汉人在南北朝时期多数已经南迁长江流域,而南下黄河流域的鲜卑、匈奴、羯、氐、羌等边疆族群在隋唐时期则是成为了汉人的一部分。 唐代之后,辽金政权统治时期也有大量契丹、女真人分布到黄河流域,这些人在元代则被划分为“汉人”,结果导致了汉人队伍的不断壮大。 从民族学的理论看,元代没有蒙古族,清代没有man族。蒙古族也好,man族也好,是20世纪后半叶才出现的。 古代中国政治家为什么不搞现代民族这一套呢?因为这一套与中国大一统的政治治理相衝突。回溯歷史,“大一统”理念是贯穿中国歷代政治格局和思想文化的主线之一,更是维繫共同体意识的重要纽带。 朱友珪、冯廷諤他们没有现代民族意识,陈诚呢?他也不怎么在乎找契丹借兵。契丹?后世早就消失了。要是真能借来契丹兵,那是最好不过。 几百年后,朱元璋带著蒙古军户车翻了汉人儒生死命保著的元朝皇帝。又几百年后,明朝的汉人军阀投靠man清政权,从东北出来的鱼皮韃子却打著明朝皇帝的旗號造反。大部分时候,阶-级矛盾要比民族矛盾更严重。 陈诚不在乎什么矛盾,这矛盾那矛盾的,说白了都是利益之爭。 朱友珪也同意了派兵袭击刘守光的粮道,如果找到了卢龙军囤积粮草的地方,就要效仿曹操偷袭乌巢,发动雷霆一击。不过他对於陈诚要带兵去袭击幽州这事有点疑虑,“元璫你中了那么多么箭.......” 陈诚不待朱友珪说完,便脱下了身上的盔甲,又褪去了衣衫,撕开一条绷带,露出里面粉红的肉色,“中箭不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有一天就能全好。” 不是因为中箭不深,而是系统外掛的功劳。 “確实是好的差不多了。既然如此,元璫不如再留几天,然后再带骑兵大张旗鼓地去进攻幽州。” “嗯?”兵贵神速知不知道?打仗宜快不宜慢,能快就不要慢下来,除非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朱友珪解释道:“刘守光麾下有单廷硅和元行钦两员大將,都是万人敌,控鹤军没人是他们的对手。神武军和英武军中好手不少,但也都打不过单廷硅和元行钦。元璫你多休息几天,等伤口好了,找个机会斩了这两人。” 万人敌,史书中最早出现在《史记·项羽本纪》的“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於是项梁乃教籍兵法。”此时的万人敌,是项梁教项羽的兵法,即统兵作战之法。 后词性发生变化,多被用於夸张形容某人武艺过人,能力敌万人。该释义出自於《三国志·张飞传》的“初,飞雄壮威猛,亚於关羽,魏谋臣程昱等咸称羽、飞万人之敌也”。此时,万人敌被用来表达“雄壮威猛”的含义。 被形容为“万人敌”的人物包括:汉末三国的关羽、张飞、留赞;前秦的邓羌、张蚝、苻飞;南北朝的长孙肥、鲁爽、斛律光、王杰;隋朝的裴行儼、薛仁杲;唐朝的秦琼、尉迟恭、李晟等人;宋朝的狄青、京超等人;明朝的常遇春、曹文詔等人; 陈诚笑了起来,“这越发像是官渡之战了。” “怎么说?” “袁绍有顏良文丑两员大將,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曹操便派关羽出阵,於万军之中刺死了顏良。我看,这就是天意啊,大王就是魏武在世,那刘守光就是袁绍。魏武岂有打不过袁绍的道理?” 朱友珪哈哈大笑,被陈诚这通话说的极为高兴,却又说道:“这可不能乱说,让外人听到了,会引来大祸!” 朱友珪不想这些话被其他人,特別是不想被老爹朱温听到,因为朱温才是真正的曹操再世。很多人,包括敌对势力都会將朱温比作曹操。同样是在中原四战之地起家,都曾经挟天子以令诸侯,都成就了一番霸业,两人確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教员曾经这么评价朱温,“朱温处四战之地,与曹操略同,而狡猾过之。” 次日,梁军和卢龙军没有交战,各自在舔舐伤口。只有斥候和游骑兵之间的小规模战斗,两军都在竭力遮蔽战场,想要获取对方的信息,同时避免己方的信息被探知。 在这种小规模的战斗中,卢龙军因为骑兵眾多占据了一些优势。 刘守光长相颇为英俊,因为长期领兵的缘故,他的身材很是不错,整个人看上去英气勃勃,就是一双眼睛中充满了狠毒的神色,將英气冲淡了大半。 现在,刘守光的心情很不好,李小喜个王八蛋,已经叮嘱过他要小心贼人从沧州城中衝出来,结果还是吃了败仗! 围困沧州將近两个月,城中的粮食消耗得七七八八。如果李小喜守住了城外的营寨和壁垒,再围上一个月,沧州城中就连老鼠都要吃光了。到时候,城中的贼人要么饿死,要么出城投降。 现在可好,沧州一败,围城又要重新再来。而在重新围困沧州之前,还得要先打垮朱友珪那崽种。 李小喜被刘守光骂了个狗血淋头,只能分辨说是高行圭高行周兄弟先败下阵来,他这才没能守住大营的。 “胡说!”刘守光给了李小喜一鞭子,“高行圭明明劝说你不要出兵去救城西营地,是你不听,才导致了大败!你还敢说是高行圭的责任!这样顛倒黑白,当真以为军法是摆设么?” 李小喜大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大王,我对您是最忠心不过!请您看在这点忠心的份上,就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刘守光不耐烦地踢了李小喜两脚,“起来!没说要杀你!” 夜袭大安山的时候,是李小喜和元行钦抓住了刘仁恭,为刘守光立下了汗马功劳。之后李小喜对刘守光非常恭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还经常给刘守光献上財货美人。这么忠心耿耿,这么知情识趣,刘守光才不会杀他。 “寡人不杀你,但你打了败仗,不能不罚。你自己说,罚你什么好?” 李小喜抬起头来,脸上露出討好的笑容,“要不就罚小人给大王守夜......不,不,给大王守夜是无上的光荣,怎么能算是惩罚?好多人想干这个活都没机会呢。要不,就让小人给大王献上一对双胞胎姐妹?” 刘守光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你啊,总是喜欢给我弄点新样。哈哈,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寡人不满意,可饶不了你!” “保证让大王满意!” 刘守光並不是只会玩女人,他也会打仗。现在卢龙军的处境有些危险,前有朱友珪的梁军,后有沧州这颗钉子没有拔除,这就有被前后夹击的危险。但刘守光认为沧州那边不足为虑,当务之急是要儘快击破前方的梁军。 打仗这事没有太多取巧的地方,就是压上去,打垮敌人。 刘守光慨然下令:“旦日饗士卒,为击破汴梁军!” 第三十一章 双胞胎 天还没亮,卢龙军就开始杀牛宰羊,让將士们吃了顿好的,然后出城列阵,向梁军发起挑战。朱友珪下令坚守营寨,並没有出去跟卢龙军野战。没有了成德、义武两镇的骑兵,梁军的劣势越发的明显。 “先消磨敌军的锐气,等他们疲惫了,再与他们斗將。单廷硅、元行钦自负武勇,必然会答应。元璫,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朱友珪打小就被人说是“狡猾多智谋”,他也確实在很多方面表现出了聪明才智。 梁军坚壁不出,刘守光便下令卢龙军强攻。进攻之前,刘守光让卫兵在诸军阵前大叫,“燕王有令!先登者,千金赏,官升三级!擅自后退者,军法从事!” 按军法从事,就是强调严肃处理,不讲情面,一般来说就是砍头。典出《汉书·王莽传》,“敢有趁犯法,輒以军法从事。” 五代十国各地诸侯的军法大多承袭唐朝,军法从事的情况有这么几种:失误军事,从征违期,主將不固守,纵军掳掠,私卖战马和军器等。在军纪森严的部队里面,比如说主帅是李靖的时候,这些事只要沾上一条,那就是个死。 《大唐卫公李靖兵法》曰:古之善为將者,必能十卒而杀其三,次者十杀其一。三者,威振於敌国;一者,令行於三军。是知畏我者不畏敌,畏敌者不畏我。如曰尽忠益时、轻生重节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惰、败事贪財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质直敦素者,虽重必舍;游辞巧饰、虚偽狡诈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赞,恶无纤而不贬:斯乃励眾劝功之要术。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字“杀!” 要不是有严酷的军法逼著,士兵们怎么会主动往刀枪组成的钢铁丛林上撞?又怎么会顶著箭雨捨生忘死地发起衝锋? 卢龙军的军官们高声呼喝,来自幽燕之地的壮士们身披鎧甲,举著盾牌,拿著弓弩、长柄斧和绳索之类的装备,缓缓地朝著梁军的各处营寨靠近。 梁军刚到未久,还来不及將营寨修得十分牢固,营地外面没有挖掘堑壕,没有在营地外插上密密麻麻的竹籤,卢龙军不需要填平壕沟,只要將为数不多的拒马给摧毁,就能直逼梁军营寨。 在卢龙军靠近的过程中,梁军营地中敌楼上的弓弩手率先发起攻击,他们居高临下,弓弩的射程更远,威力更大。隨后更多的梁军士兵拿著弓箭出现在了壁垒上,用强弓硬弩朝著敌人飞快地倾泻著远程火力。 箭矢和弩矢呼啸著扑向结成密集阵型的卢龙军,箭鏃撞在盾牌和盔甲上面,发出簌簌声响,仿佛是大雨倾盆。不多时,许多士兵手中的盾牌上面便插满了箭矢,地面上也长出了一丛丛的羽林。 卢龙军前排的士兵都穿著鎧甲,距离较远的时候,箭矢、弩矢射上去不是被弹开,就是射进去了又没有完全射穿。等到距离接近,重弩能射穿铁甲时,卢龙军的弓弩手也发起了反击。 双方的弓弩手都在用最快的速度射击,时不时就有人惨叫著倒下。卢龙军中擅长射术的军官士兵也有很多,但是很显然,在用弓弩对射阶段,他们的伤亡更大,到第一个勇士挥舞著长柄斧劈砍营门的时候,卢龙军已经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 这点伤亡对卢龙军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指挥作战的元行钦调来了更多的弓弩手,用密集的箭雨压制梁军,然后投入重步兵发起了衝锋。 梁军有营寨作为掩护,卢龙军则是可以集中兵力攻其一点。 上千幽燕重甲武士咆哮著冲了上来,挺著长枪和梁军隔著柵栏对刺。四米多的长枪密密麻麻地捅向对面,又被密密麻麻的长枪地捅穿。在这种血腥的绞肉中,能不能活下来,靠的是个人的武勇,靠的是身上的鎧甲和手中的武器,更多的是靠运气。 梁军共有两万多人,没有全部挤在一座营寨里面,而是按照兵法分作了五营,主营八千多,加上輜重、医官、铁匠等,共一万兵马。其余四营各有三四千不等。 卢龙军没有上来就攻打主营,而是出动了一万大军攻击离主营最远的那处营寨,进攻方和防守方的兵力比差不多是三比一。元行钦仗著兵多將广,催动將士连续进攻,一营兵打残了,就换一个营头上去。 战至下午两点左右,天气最为炎热的时候,卢龙军已经攻上了壁垒,和梁军短兵肉搏。 冯廷諤在主营的敌楼上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免有些焦急,三两步奔下楼来,对朱友珪说道:“我看那边怕是顶不住了,要不要派兵支援?” 陈诚道:“我可以打头阵!” 朱友珪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邓將军还没有发出信號,我们要相信他能守住。” “邓將军”者,乃梁军勇將邓季筠。邓季筠很早就跟隨朱温了,那时候朱温还在黄巢麾下。作为跟隨朱温时间最长的老资歷之一,邓季筠升官很快,他统帅过厅子都、侍卫亲军中的骑兵,后来又被调入禁军,现在已经官拜检校司空、郑州刺史。 邓季筠曾经吃过败仗,打的胜仗更多,是久经战阵的老將,虽然他在军事会议上对朱友珪指手画脚,让朱友珪很是不满,但朱友珪相信邓季筠绝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被打垮。 事实正如朱友珪所料。就在卢龙军因为衝上了壁垒而欢呼时,邓季筠派出了手中最为精锐的兵马。反击的梁军从其他方向出了营寨,沿著壁垒一路杀过去。卢龙军受到两面夹击,虽然拼死抵抗,却还是支撑不住,不得不扔下了数百具尸体,狼狈地退了下去。 守城也好,守营寨也好,不能仅仅是死守,而是要攻与守相结合,要时不时地发动反击,千万不能將主动权拱手让人。 沧州就是因为失去了反击的能力,才会差点被围到死。 见到邓季筠那边打贏了,朱友珪放下心来。他嘴上说著要相信邓季筠,实际上心里免不了怀疑。邓季筠会不会见到情况不妙就带著兵马跑了?就像是成德军和义武军那样。 但毕竟梁国军法森严,还有自己这个皇子在,邓季筠要是敢临阵逃跑,皇帝陛下定然饶不了他。 卢龙军败了一阵,了些时间重新整队,隨即又再次发起了进攻,但是力度明显比不上之前。甲士们还没有衝到壁垒跟前,只是挨了一阵箭雨就撤了下去。在前线指挥作战的元行钦大怒,喝令將最先撤退的將领和军官都给抓了起来,准备在阵前斩首。 “大人饶命!” “元大人行行好!咱再也不敢了!” “你不能杀我!我妹妹是大王的爱妾!” “姓元的,赶紧把大爷放了,不然有你好看!” 元行钦冷笑,“大王恩养尔等多日,你们就是这么回报大王的?都他妈-的砍了!” 被抓起来的將领军官们哀求、辱骂,还有的发出了威胁,但这些都不起作用,鬼头大刀砍下,鲜血溅射,六阳魁首滚落在地。隨即,首级被掛在了木桿上面。 看著这些面带惊恐神色的人头,卢龙军上上下下都是心中胆寒,士气顿时振奋了起来。刘守光派来使者,想要为其中的几个將领求情,但是使者来迟了一步,人头都已经落地了,没办法再装回去。 人头又不是韭菜,割了也不能再长出来。 元行钦到刘守光跟前赔罪,“不知大王有此旨意,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唉,”刘守光嘆气,“杀了就杀了吧,没什么大不了。今天没攻破梁军营寨,但也就只差了那么一点。明天再加把劲,把那些汴梁人都宰了!” 第三十二章 吾剑未尝不利! 元行钦道:“梁军打的很有章法,想要打败他们並不容易,臣请大王派骑兵抄略敌军粮道。” 《孙子兵法》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駟,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內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只要兴兵作战,必然需要出动轻型战车千辆,輜重车千辆,带甲兵士十数万,並且需要千里迢迢运送粮草。这样一来必然费巨大,前方后方的各种开支,招待宾客策士的费用,物资器材,战车、甲冑的供给等,每天要至少千金,之后十万大军方才能够出兵作战。 抄略粮道不仅仅是要断绝敌军的粮食补给,也是要减少敌军获得箭矢、刀枪和其他物资。卢龙军的优势在於骑兵眾多,而梁军的优势在於强弓硬弩。通过跟梁军两次战斗,元行钦发现,野战的时候,卢龙军还能占一些上风,等到进攻梁军把守的营寨时,卢龙军的表现就差了很多。 梁军射出来的箭矢、弩矢就像是下雨一样,卢龙军的伤亡很大。 因此,他希望能暂缓强攻梁军营寨,先断绝梁军的补给,將其削弱之后,再发起进攻。不过刘守光说了明天继续进攻,元行钦便没有说暂缓进攻的事。 刘守光对元行钦非常信任看重,刘仁恭是元行钦亲手抓起来的,刘守文也是元行钦给生擒活捉的,试问,刘守光又怎么能对元行钦不看重了? 但凡元行钦所请,刘守光无有不允。元行钦说要派兵去断敌军的粮道,刘守光当即就同意了。 梁军想要抄卢龙军的粮道,卢龙军也打算这么干。打仗的方法就那么几种,想到一起去也不稀奇,就看哪边的本事更高。 当天晚上,朱友珪让手下人故意高谈阔论,说他费重金贿赂了契丹首领耶律阿保机,將会跟梁军一起进攻幽州。又刻意嚇唬抓到的卢龙军战俘,说天亮之后就將他们全部斩首。梁军战俘非常害怕,半夜时分有不少人逃回了南皮。 为了让这个消息看起来更像是真的,天亮后,朱友珪下令將没有逃走的战俘全都压到营寨外面砍头。 卢龙军的探子將情况匯报给了刘守光,再结合逃回来的士卒说的那些话,刘守光不禁狐疑起来,“契丹狗种不会真的要去打幽州吧?” “耶律阿保机才吃了败仗不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再次南下?这定然是敌军动摇我军士气的诡计!” “大王,需得立即下令禁止此类谣言在军中传播。” 刘守光悚然而惊,当即下令敢乱传谣言者斩。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消息就像是风一样地传遍了整支军队。卢龙军本来就不想继续打下去了,有了契丹人南下这个藉口,大批的军官和士兵鼓譟著要回幽州去。 拼死拼活打仗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报效节度使大人? 开什么玩笑! 士兵们並不在乎谁当节度使,只在意自己是不是有好处。卢龙军攻入义昌军境內,已经捞够了好处,人心思归。元行钦是当世名將,他可以靠杀戮来提振士气,但是没办法阻止军队想要回家的心思,他总不可能把所有鼓譟的人都砍了。 《尉繚子》中说“善用兵者,能杀士卒之半,其次杀其十三,其下杀其十一。能杀其半者,威加海內;杀其十三者,力加诸侯;杀其十一者,令行士卒。” 元行钦可不敢“杀士卒之半”,別说“杀士卒之半”,就是“杀其十一”也不敢干啊。这年头的精兵悍將都是骄横无比,要是敢“杀其十一”,保证军队会造反。 哪个藩镇没有砍杀上官和节度使的事?刘仁恭不就是借兵赶走了前任节度使才上位的吗?刘仁恭干得,其他人也能干。 这一天的进攻稀稀拉拉的,卢龙军甲士刚进入到梁军射程內就退了下去。元行钦没有再將军官们抓起来砍头,军中人心不稳,军官士兵们面露凶光,个个都紧握著刀枪弓弩,要是再大加杀戮,搞不好当场就兵变了。 將军们聚集到刘守光处,嚷嚷著要带兵回家。 “大王,沧州虽然好,可幽州才是我们老家!” “回家!回家!” “契丹兵南下,我等当立刻撤兵,怎么能在此逗留?” “大王,请听听將士们的呼声!” 李匡威当卢龙节度使的时候,镇內的將军们就已经非常骄横了。之后李匡筹赶走了哥哥李匡威,刘仁恭赶走了李匡筹,刘守光又囚禁了刘仁恭,依靠的都是將士们的支持。依靠將士的支持,自然就会被將士们所裹挟。 刘守光身为卢龙节度使、燕王,可是他也不敢对將士们的呼声置若罔闻,这年头的军队可不是明末被欺负到卖儿卖女的军户,五代十国的骄兵悍將可是动不动就要造反的。 节度使的权威荡然无存,將士们的刀枪才是真正的道理。 元行钦赶到中军大帐时,將官们正围著刘守光吵吵嚷嚷,要不是单廷硅守在刘守光的身边,只怕他们就要去推搡节度使大人了。 见状,元行钦勃然大怒,拔剑怒喝道:“你们竟然敢对大王如此无理?都不想活了么?” 元行钦这一拔剑,立刻引来一阵呛啷啷的声响,周围的將领、军官和士兵很多都拔出了武器,更有一人大叫道:“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 你的剑很锋利,我的剑也未尝就不锋利! 昨天元行钦砍杀了十几个军官,还杀了一个將领,已经激起了將领们的极大反感。现在元行钦拔剑出鞘,谁知道这廝是不是又想杀人? 將领们过来都是带著亲兵的,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武艺精湛的勇士。虽然这里刘守光的人更多,但是打起来未必就输了。而且真的打了起来的话,刘守光的人未必就一定向著这位卢龙节度使、燕王。 中军大帐周围数百上千人拔出武器,弓弩也都架了起来,衝突一触即发。 刘守光心中一紧,连忙说道:“都干什么?把兵刃都收起来!元將军,好好的你拔剑干甚?快点收了!” 刘守光说把兵刃都收起来没人听,於是只好让元行钦先把武器插回剑鞘。元行钦对著其他將领怒目而视,恨恨地还剑入鞘,並下令让自己的亲兵把武器都收了。將军们鬆了一口气,他们也不想当场火併。 眼前还在打仗呢,要是火併起来,只会便宜了敌人。 收起了兵刃后,將军们又是一通爭吵,刘守光无奈地道:“只是一个谣言,就打败了我们五万大军!” “大王怎么能说这是谣言?难道契丹人不是年年入寇?” “就是!这种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请大王立刻下令撤兵!” 刘守光再怎么不愿意,在將领们的逼迫下,也只能同意了撤兵的要求。当撤兵的命令下达后,军营中欢声雷动。卢龙军的將士们兴高采烈地振臂欢呼,甚至有高呼万岁的。 “要是之前有这样的精神,早他妈-的打贏了!” 刘守光这样说,但立即就有人反驳道:“大王,这说明撤兵才是军心所向!” 民心不可怕,军心才会要命。刘守光对此很了解,他不就是获得了军心,这才把老爹刘仁恭给囚禁起来了?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军心让刘守光取代了刘仁恭,军心也逼迫著刘守光放弃就要到手的沧州城。 第三十三章 如此做派 只要拿下沧州城,將不服的反对派全都砍了,刘守光就能名正言顺地兼任义昌军节度使,成为除了梁国和晋国之外的最强诸侯。现在一撤退,义昌军节度使就跟他无缘了。至少在几年內都没办法征服义昌军了,已经打下来的景、德二州也会丟失。 要是可以,刘守光绝不愿意就此撤兵,但是他不可以不撤。 卢龙军上上下下都是归心似箭,一刻都不愿意多待,好在军纪尚未废弛,没有发生大军一鬨而散的事情,而是定下了撤退秩序。但是卢龙军的行动没有丝毫隱蔽的意思,大白天的就开始后撤,动静闹得很大,因此很快就被梁军和沧州的斥候发现。 刘延祚急吼吼地想要派兵攻打撤退中的卢龙军,斩杀多少敌人倒是其次,多抢一些粮食和財物才是正理。前几天沧州军出城打了个胜仗,这本来是好事,但是打贏了之后,军士们闹著要赏赐,刘延祚推脱说没有钱了,结果军士们就带著刀剑长枪弓弩把节度使府邸给围了起来! 这真是岂有此理! 不给的话,那群杀坯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刘延祚没有办法,只能將家里的钱財都拿了出来,准备给每个士兵发一贯钱和一匹布。军士们听了之后大怒,“我等奋力死战,就只值这点钱不成?” “节度使要是不能让我们满意,咱们就自己进去拿!” 刘延祚被嚇得不轻,赶紧找岳父吕兗借了一大笔钱,还找孙鹤要了一些,给每名士兵发三贯钱和两匹布,好说歹说,才算是把士兵们安抚住了。现在听说卢龙军退了,就想著去抢一把填补窟窿。 “出兵!必须立刻出兵!”刘延祚拍著桌子大叫道:“这是兵法上说的乘胜追击,诸位还有什么可迟疑的?” 孙鹤比较谨慎,“无缘无故,卢龙军怎么突然撤了?其中会不会有诈?” 吕兗道:“即便要追击,也不能只有我们出兵。”他看了看眾人,说道:“我决意先派人去联繫郢王,你们怎么看?” 孙鹤和其他將领都认为吕兗的主意很好,就应该这么办。刘延祚有些不喜,他才是义昌军节度使,吕兗不是! 淦!刘延祚在內心深处咆哮:你们这些傢伙,都小瞧我!迟早有一天,要你们好看! 沧州这边打算跟梁军联繫后再决定要不要追击,朱友珪的应对就简单多了,“留下老弱把守营寨,其余人等,跟寡人一起出击!” 郢王朱友珪狡猾多智谋,也不乏亡命一搏的勇气。“不管他刘守光是不是设了埋伏勾引我军出去,只要军队开始撤退,士气必然低落,趁此良机,一波打垮他狗日的!” 陈诚给朱友珪献了很多计策,散布谣言、抄略粮道,还有偷袭敌军的屯粮之所和假装进攻幽州,这么多计策,才用了一个谣言,怎么卢龙军就开始撤退了? 要不还是稳著点? “这说明天命在我们这一边!” 朱友珪太想进步了,他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打贏了,他距离太子的位置就更近了一步。就算打输了,情况也不会变得更坏。敌军正在撤退,要是这都不敢发起进攻,军士们会怎么看他? “我意已决!谁要是不愿意出战,可以留在营地里面!” 朱友珪以统帅的身份下达军令,陈诚没有再多说什么。將军们依旧对朱友珪的命令有所牴触,倒不是因为他们认为全军出击不对,而是不管朱友珪下达什么命令他们都会有所牴触。 邓季筠、黄文靖跟隨朱温十几年了,身经百战,现在一个是左英武统军,一个是左神武统军,身上还掛著刺史、检校司空等官职。朱友珪如果不是朱温的儿子,凭什么指挥他们这些军中宿將? 至於何令稠、陈令勛等人,他们是魏州军校,魏州以前是大名鼎鼎的魏博镇,是天下有数的强藩重镇,魏州军对朱温都不太服气,更何况是朱友珪? 朱友珪说全军出击,將军们觉得不好。朱友珪要是下令一动不动,將军们也同样会觉得不对。总而言之,就是看朱友珪不顺眼。统帅这个位置,就应该让他们这些有经验的將领来坐!就算朱友珪当了大军统帅,老实听他们的安排就行了,要那么多主意干什么? 朱友珪知道这些將军大多不服自己,便故意说不敢出去追击卢龙军的可以留下,“但是,留下的部队不能分战利品!” 黄文靖立刻就大叫起来,“谁不敢追击了?我们左神武军绝不落於人后!” 邓季筠,何令稠、陈令勛等將领也纷纷表態要参与追击,不服气朱友珪是一回事,抢战利品是另外一回事。他们这些悍將可以不服气朱友珪当大军统帅,但如果他们不能为麾下的儿郎谋取好处,下面的军官和士兵同样会不服气他们这些將军。 陈诚看著梁军將校是这种做派,心中很是担忧。他-娘-的,这都什么玩意啊!难怪后来被晋军给灭了! 军队出去打仗不是为了胜利,也不是为了荣耀或是拯救百姓於水火之类的理由,纯粹是为了发財,这还能打好仗吗?跟这些虫豸一起追击,不会被卢龙军反杀了吧? 陈诚心中暗道:要是情况不妙,老子可不往人堆里面冲了,找个机会跑路便是。 前几天冲高家军的铁甲兵长枪阵,真是伤得够够的。两重甲也不保险,得要想办法弄一套钢板甲才行。重量达到七八十斤都没问题,他现在有的是力气。武器最好是剑,用剑才能使用【大师攻击】,才能获得【剑术】等级的加成,以及使用各种剑术连招。普通的剑在战场上效果不大好,得要弄一柄重达三四十斤斩马剑,不需要开刃,只要够重够长够结实,抡起来就是砍砍砍,30点的【力量】,不开刃也能把战马砍成两截。 卢龙军的撤退比较有秩序,但是等到梁军开出营寨开始追击后,卢龙军的行军队列就变得混乱起来。 战爭状態下撤退与进攻一样重要,但撤退的难度要远远大於进攻。 进攻的时候,士兵们知道后面有己方的部队,就算进攻失利,还有同袍接应。换成撤退状態,留在最后面的人肯定会心里打鼓。走在前面的友军会不会回过头来救援自己?多半不会,换成是自己已经跑路了,难道还愿意回过头来去跟敌人拼命? 拼命干什么?不能拼命,拼命还怎么挣钱? 撤退也分两种可能。其一是溃败,那种撤退十分狼狈,几乎可以说是士兵在前面跑,敌军在后面追,这种撤退一般情况下都会死伤惨重,甚至还会导致士兵出现畏战心理,这种后有追兵的溃败状態,士兵们只会拼了命地逃命,没有任何抵抗的心理。 第二种撤退则是有组织地撤退,这种撤退一般情况下都会留下防御部队进行抵挡。就是小分队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与敌人廝杀。这种有组织地撤退伤亡更小,但对於防御部队而言是极为残酷的,毕竟自己的任务是牺牲小我去拯救大部队,这也导致大部分情况下防御部队的死伤数量都是很大的,甚至是全军覆没。 除此之外,撤退还有可能会遭遇敌人的阻击,这个可是最要命的,要知道如果是军队溃败的话,士兵毫无抵抗心理,可能刚看到敌军就直接投降了。 在撤退的过程中很容易丧失纪律性与组织性,甚至还会出现指挥官指向西方,士兵乱鬨鬨地往东方跑,而且这种撤退性的无组织无纪律根本无法解决,大部分士兵都害怕了逃跑了,谁还会管指挥官的意思。 第三十四章 骄横 卢龙军撤退最短的路程是沿著南皮—沧州—幽州这条道路,但是沧州城下的壁垒和营寨都落到了沧州军的手里,刘守光便安排部队先向东到海兴,再沿著海岸线返回幽州。 这样行军有几个好处,其一,海兴西靠渤海,从三会海口,就是后世的天津运送粮草到海兴县很方便,从海兴乘船返回幽州也很方便。卢龙军在海兴囤积了大量的战略物资,包括粮食、草料和箭矢等。军队撤到海兴可以进行短暂的修整,卢龙军在义昌镇境內抢到的东西大多也是先运到海兴,然后再运回幽州去。海兴县城中囤积的粮草可以用来餵养士卒战马,钱財布帛可以用来赏赐给军士,减少士兵们的不满情绪。 其二,海兴县城外有一座小山,虽然山不太高,只有30多米,也可以在山上列阵,以阻挡可能追上来的敌人。 小山位於县城东约十公里处,早在先秦时期,人们就发现了这座山,称之为“夹”或“先槛”,到了秦汉称作“柳丘”,隋唐称“峡”、“马騮”,亦称“騮”,不过歷代常常俗称为“小山”,据说秦始皇求长生不老药登临过此地,汉武帝刘彻,也亲临小山,其目的与秦始皇相同,他还在小山东修筑了两个望海台,用来观察和联络两路求仙队伍,现在两台遗址尚存,当地人称“武帝台”。 卢龙军骑兵多,步兵也很多,差不多是骑步各半。卢龙军步兵中的精锐战斗力也很强,但是在撤退的时候能发挥多少战斗力是个问题。 刘守光也算是知兵,知道但凡撤退必须安排精兵强將断后,於是他就將这个任务交给高行圭。高行周呢?被安排在了南皮和海兴之间的盐山县。 山后兵马向来驍勇,大傢伙都说高家军能征善战,断后这种事情就该让高家的山后兵马来干。高行圭、高行周对这样的安排没有丝毫怨言,他们不是刘守光的嫡系,干些苦活累活是免不了的事情。 但是没等卢龙军撤到盐山县,梁军就已经追了上来。卢龙军在沧州抢了个遍,个个身上都带著不少的財物,为了夺取这些財货,梁军爆发出了很强的战斗力。 邓季筠率领左英武军五千多人,一鼓拿下了南皮,在城中大肆劫掠。未来得及撤走的卢龙军数百人或是被杀,或是打开城门仓皇逃窜。 统领左神武军的黄文靖也不含糊,轻而易举地就攻破了卢龙军在南皮城外的营寨。不过南皮城內外只剩下了一些卢龙军丟弃的物资,大多是些笨重而又不值钱的东西,像是粮草、箭矢,损坏的板车和马车之类。 就这么点东西,別说是邓季筠、黄文靖不满意,就连下面的士卒都看不上。 大爷们是来发財的,这都什么破烂玩意啊,打法叫子么?追击!必须继续追击!要让刘守光那廝把財宝都交出来! 神武军和英武军嗷嗷叫地向东追击,何令稠、陈令勛所部魏州军也追了上去,还有其他各部兵马,都是抖擞了精神,打得非常凶猛,比之前在南皮城外大战的时候还猛。 “这尼-玛!早这么打不就好了?” 陈诚简直无语,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硬骨头不愿意啃,吃肉的时候倒是个个生龙活虎。不过梁军支棱起来了也是好事,至少不用担心被卢龙军给反推了。 很快,梁军前锋在尹庄追上了卢龙军的尾巴。看到卢龙军队列中的大小车辆,梁军將士不需要鼓舞士气,直接就冲了上去。 “杀!”“杀!” “杀啊!” 先是弓弩乱射,然后是步骑兵一拥而上。双方的士兵搅合在一起,展开了混战。卢龙军毕竟在撤退,不但人少,而且军心不稳,战不多时,便宣告溃败。来自幽燕之地的军士们大呼小叫,丟盔弃甲,朝著东边狂奔,“我军败了”之类的呼喊夹杂其中。 財货虽好,小命更重要。 打垮了殿后的卢龙军,梁军士卒上前掀翻车辆,看到车上装著的大多是米麵醋布和肉乾、酱菜之类,只有少量的铜钱和布帛。士兵们蜂拥而上,爭抢不已。 “滚开!这些都是我们神武军的!” “艹里亮!大爷的钱也敢抢!” “都別抢啦,值钱的东西都在前面,大伙继续追啊!” 尹庄附近的道路上乱糟糟的一片,士兵们只管抢夺值钱的东西,见到朱友珪的大旗之后,也没人理会。许多粮食被扔到了地上被踩的稀烂,陈诚见了之后,皱了皱眉头,心想:要是敌人这个时候发起反击,只怕大事不妙! 想了想,向身边的朱友珪说道:“殿下,要不要派人约束一下將士?哪有这么打仗的?” 朱友珪的脸上有著愕然的神色。梁军军纪森严,以前朱温统领大军的时候,敢临阵抢夺財物的,统统都是个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梁军变成这个鸟样了?还是说,是朱皇帝没有亲自督战的缘故? “他们怎么敢的?” 他们怎么不敢了? 朱友珪的亲兵前去喝止,结果军士们拔刀相向。 “你们敢对郢王殿下拔刀,都不想活了吗?” “狗屁郢王!不就是个娼妓的崽种?婊子养的狗杂种,手下也都是狗种!都给老子滚!” “哈哈哈,狗杂种也敢拔刀?” “来!仔细嗦嗦大爷的鸟!” 听到军士们这样侮辱朱友珪,亲兵们勃然大怒,也都把兵刃亮了出来。陈诚也是被震惊到了,“我尼-玛!这么生猛的吗?”他扭头去看脸色铁青得朱友珪,“殿下,你只要吱一声,我就把这些贼鸟廝都剁了!” 冯廷諤也是咬牙切齿地喊道:“大王,下令吧!” 眼看得梁军就要內訌,就在这个时候,邓季筠赶了过来,训斥道:“都他妈-的没事干是不是?赶紧整队继续追!” 冯廷諤大声道:“他们刚才辱骂郢王殿下!” 邓季筠若无其事地道:“殿下恕罪,军士们都是些粗人,平常的时候就喜欢嘴上骂两句,但他们都是好兵,没有坏心思。” 冯廷諤还待分辨,被朱友珪制止了。这位大梁的郢王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邓將军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是继续追击。还请將军不辞劳苦,等回到了汴梁,我一定在父皇面前给將军请功!” 邓季筠哈哈大笑起来,“小崽子们,都听到了吗?殿下让你们继续追击敌军,都他妈-的给老子动起来!” 左英武军的將士公然辱骂朱友珪这个王爷,甚至於敢拔刀相向,但是对邓季筠的话却是能听得进去。邓季筠说让他们整队,军士们就乖乖地整队,有几个还捨不得地上的財物,邓季筠的亲兵就上前用刀柄、枪桿抽打,士兵们被打得嗷嗷叫,只能赶紧归队。 “我尼玛,这是梁国的兵,还是他邓季筠的兵?” 陈诚觉得自己是大开眼界,他本来觉得朱温大杀功臣宿將是昏头了,现在一瞧,这不杀能行吗?邓季筠算不上一流的名將,在人才济济的梁国內部最多就算个二流武將,就已经骄横到了这种程度,其他的將领可想而知。 朱温滥杀大將肯定是有问题的,但是这些將军是不是本身也有问题? 辱骂皇帝的儿子,对皇帝的儿子拔刀,换成其他朝代,怕不是要夷灭三族,但是在五代十国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唐太宗李世民胸襟够宽广吧?大臣们对他的儿子不够恭敬,路上碰到了没有行礼,李世民还不高兴,还要专门在朝会上提起这事。而梁国的这些骄兵悍將呢?又何止是见面不行礼这种小事? 第三十五章 暴虐 梁军继续向东追击,在康官屯、莲池和王宅村等地与卢龙军爆发了战斗。卢龙军没有怎么抵抗,看到大批梁军杀过来之后,卢龙军头也不回地就跑路了。 一直追击到距离盐山县城只有七八里地的曾村,梁军才遇到了较为坚决的抵抗。 高行周在村里埋伏了五百兵马,待到梁军进村抢掠时,村中杀声大作,五百將士一起杀出来,给了梁军以迎头痛击。 梁军被斩杀、俘虏了百余人,仓皇后退。邓季筠带著左英武军的主力跟在后面,听说敌人居然不逃跑,还敢奋起还击,他没有迟疑,立刻催动兵马赶往曾村,想要好好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人。 邓季筠最近跟卢龙军打了几仗,发现卢龙军的战斗力已经不如往昔,对於这样的敌人,没有必要害怕,杀上去就是了。 卢龙军抵抗坚决,说明前面有更多的財物! 邓季筠基本上已经没有进步的空间了,就只想著多捞一些钱財。汴梁什么都好,就是钱的地方太多。想要过得舒服,那就得多挣钱。 等到邓季筠带兵赶到曾村时,高行周已经带著兵马退回了盐山县城。村子里的村民也几乎跑了个精光,只剩下了几个实在是走不动的老头子老太太,梁军想要找几个年轻点的女人都没有。 “淦他-娘!这些都是通贼的刁民,统统砍了!” 扑了个空的邓季筠心情很不好,隨口一声,村子里的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就倒在血泊之中。十几年前朱温东征西討的时候,梁军军纪森严,稍微触犯军法就要砍头。隨著朱温年纪越来越大,精力越来越差,很多事情没空去管,梁军的军纪渐渐废弛了,特別是在梁国之外的地方打仗时,奸-淫掳掠隨意杀戮的事情时有发生。 即便是朱温亲自领军的时候,姦淫劫掠之类的事情也没少过,只是像邓季筠这样隨意杀人的很少。要是被朱温知道了,少不了一顿训斥。朱温未必是真的爱民,但他是从最底层一路杀上来的,对待本国的百姓还算是可以。 五代十国里面,梁国的赋税是最低的。 邓季筠打了十几年仗,凭感觉就知道是该进攻还是该撤退,他现在就觉得卢龙军不足为惧,於是带著本部兵马直衝盐山县。 盐山县中,高行周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他让麾下的將士將四面的城门给堵住了,堵门的时候没有阻止城中的百姓逃亡,然后梁军这边也就知道了卢龙军的一支部队打算死守盐山县的事情。 邓季筠骑著马在西城看了看,城垛后面隱约能看到铁甲反射的寒光。 有英武军的军官问道:“军主,要不要攻城?” 邓季筠轻蔑地道:“守城哪有把四门都堵住的?贼人缩在城里当乌龟,咱们没必要管他!继续追,抓到刘守光者,官升三级!” 英武军大喇喇地从盐山城外的官道上通过,邓季筠还衝著城墙的方向尿了一泡,隨后才带著亲兵大摇大摆地继续东进。但是才向东走出三四里地,后方忽然喊杀声大作,邓季筠回头一看,只见烟尘滚滚,不由得心中大惊,“怎么回事?” 有军校纵马往西边去打探情况,不一会就回来报告,“敌军从城里面杀出来了!” “不是说四门都堵住了吗?怎么杀出来的?艹他-娘-的,给老子玩死间?” 《孙子兵法》曰: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內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乡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內间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死间者,为誑事於外,令吾间知之,而传於敌间也。生间者,反报也。 死间,兵法五间之一,指製造散布假情报,通过我方间谍將假情报传给敌间,诱使敌人上当,一旦事情败露,我间难免一死。也有用死来达到迷惑敌人的目的。代表人物为苏秦,五国伐齐的號角吹响时,苏秦完成使命,身份暴露,遭齐国处决。 邓季筠以为抓到的那些从盐山县逃出来的百姓是死间,心头大怒,立即下令將其全部处死。邓季筠觉得自己终日打雁,现在却被燕雀给啄了眼,咆哮著下达命令,“传令前营掉头,老子要把这伙贼人全都活剐了!” 高行周的確是將盐山县的四座城门都给堵死了,但是在城墙上凿开了几个缺口。梁军来时用东西遮住,等到梁军前锋过去,他就带著兵马从缺口处杀了出来,给了邓季筠所部拦腰一刀。 这一刀砍得邓季筠身上鲜血乱飈。兵为將有的情况在禁军系统中不像外镇兵马那么严重,但军队就是邓季筠的本钱,手下的兵马折损太多,会影响他的钱途和前途。 朱温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朱皇帝非常慷慨,只要有本事,只要能打胜仗,金钱,美女,土地,官爵,那是一个都不缺。但前提是要能打胜仗,如果打输了,朱温朱皇帝会毫不犹豫地削掉官职和爵位。更严重的,论罪处死也不是没有。 邓季筠带著兵马迴转,高行周没有跟他硬碰,而是在小胜一场后,就带著战利品往北边撤了,只留下了满地的尸体和伤员。 高行周所部兵马不多,总数也就一千多人,之前还在沧州城外打了一仗,损失了不少本部精锐。所以他见好就收,占了便宜就撤。虽然高行周所部给梁军造成的伤亡並不多,总共也就杀伤、俘虏了几百人,但是打击了梁军的士气,並且击溃了三千多人的部队。没有个几天的时间,那三千兵马的组织渡和士气回不上来,没办法投入战斗。 因为高行周的反击,梁军汹涌东进的势头缓了下来了一些。头脑发热的梁军將士知道了卢龙军並不是彻底放了羊,贸然追击可能会遭到卢龙军的反扑。 朱友珪听说左英武军吃了败仗,派人前去慰问,並要求各部精诚合作,务必要让撤退中的卢龙军付出代价。 邓季筠带著左英武军占了盐山县,他自己住到了县衙里面,军官士兵们则是大多抢了富商、官员的府邸来住。朱友珪的亲兵来慰问,邓季筠和顏悦色地道:“敌军的损失並不比我们少,不能说是英武军吃了败仗。要是殿下不信,有人头为证!” 他就没逮到高行周,哪里来的人头? 嗨,这还不简单?找城中的百姓借人头一用就是了。 陈诚跟著朱友珪一路过来,没有打仗,也没有怎么见梁军和卢龙军的廝杀,倒是看到了不少梁军士兵四处劫掠姦淫的情况。就连朱友珪这里,都有人送了几个漂亮的女人过来。 对於这样的情况,陈诚很是不喜,却什么话都没说。当年高思继三兄弟是怎么死的?不就是因为管了这些事情吗? 朱友珪觉得士兵们冒著生命危险给朱家打仗,干一些过火的事情也没啥。这又不是在梁国。不过他看出了陈诚的不爽,便说道:“传我將令,不许隨意杀戮百姓!违令者,斩!” 只是不许隨意杀戮吗?奸-淫,劫掠呢? 朱友珪下达的命令有没有人听?能不能得到执行? 多半是没啥用处吧。 但也就这样了,朱友珪也就能做到这一步,他能装模作样地颁布这样的命令,已经算是不错了。这年头,还有那年头的君主、诸侯、军阀,大多都是著残忍暴虐贪得无厌之辈,能装模作样的都少。 第三十六章 单廷硅 朱友珪也住进了盐山县里面,落脚处是一个富商的家里。富商已经被邓季筠的部下乱刀砍死,门槛上的血跡都还没有清洗乾净。那倒霉商人的尸体不知道被扔哪里去了,他的妻妾和女儿正在被別人睡。 陈诚知道这个时代很残暴,但是当这些残暴赤裸裸地展现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能適应。其他人是一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的模样,这让陈诚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孤独?嗯,独在异乡为异客,是有一些孤独,不过孤独感並不是那么严重,更多的是一种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妈-的,这狗屁世道,想喝个冰可乐都没有!砍人是很爽,可也不能一直砍人啊! 想这些也是无用,不如到院子里面练会剑术。他的【剑术】已经28级,只差一点就能达到30级的满级状態。之前想过要打造一柄长两米,重30斤迚40斤的斩马剑,才能充分发挥系统给的【力量】和【剑术】优势。不过现在兵荒马乱的,一时半会找不到能打造这种武器的铁剑,暂时只能罢了。 没有30斤重的斩马剑,普通的刀剑捏在手里,用起来轻飘飘的,单打独斗没问题,在战阵上问题就有点大了。刀剑都是消耗品,用来劈砍甲冑很容易就会卷刃,还不如拿一根长枪来的实在。要不然用骨朵、战锤,或者是长柄战斧都要比寻常的刀剑更好使。 不过陈诚即便只是拿著一柄轻飘飘的剑也能打败十来个甲士。轻飘飘是对他来说,普通人用的刀剑也就两三斤。 训练了一会,陪练的士兵全都被打得手足酸软,浑身上下哪都疼。虽然他们身上穿戴了盔甲,虽然用的是没开刃的钝剑,但是陈诚的【力量】足以將铁甲都打得凹陷下去,如果是真的战斗,便是钝剑也能杀人。 见到一眾陪练被打得齜牙咧嘴,陈诚心情大好。【剑术】升到29级,距离满级只差了最后那一哆嗦,心情更好。 30级比29级强不到哪里去,但是看著就差了那么一点点经验,总是忍不住想要把这最后一点点给填补上。就像是手机上有了未读信息,明知道多半是些无用的垃圾信息,可要是不点开,心里就是会觉得不舒服。 朱友珪赏赐了陈诚一个女人,陈诚没要,“这可是在打仗,玩什么女人?” 朱友珪被顶撞了也不生气,笑著道:“等回了大梁,赏你十个美人!” “这是殿下说的,你们可都听到了,到时候不许赖帐。”这年头的美人也就那样,但我可以不喜欢,你说了给那就一定要给。 朱友珪哈哈大笑,“放心好了,寡人从不食言。”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樑军吃了早饭,继续向东进发。陈诚餵了马,又给它梳毛,然后才翻身上马,带著十几號人跟在朱友珪的身后。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因为心中有了成见,他只觉得梁军今天的队形跟昨天比起来较为散乱,似乎士气和组织度也下降了一些。 从盐山县到海兴县有50多里的路程,梁军一天的时间就走完了,骑兵先到,步兵后至。侦查骑兵探知海兴县城中做好了防御准备,城头上堆放著石块、木料,还设置了布幔和悬户悬帘,这几种东西都能够有效抵挡敌人的箭矢攻击,使得城池在面对敌人的猛烈攻击时能够更加稳固。 此外,侦查骑兵还在城东五公里的小山上发现有卢龙军驻扎。在小山前面的道路上,正有大批的卢龙军押送著輜重车辆向东边撤退。 朱友珪召集眾將商议,邓季筠和黄文靖等人认为应该让魏州军和其他外镇兵马攻城,他们带著禁军攻击城东的小山,並派出部分兵马匯合沧州军,绕过小山进攻正在撤退中的卢龙军。 “那些车辆中定然有贼人抢来的財物!” “大王,下令吧!” 眾將纷纷请战,何令稠和陈令勛也想去抢卢龙军的輜重,但他们是外镇军,还是被分到了攻城这个硬骨头。两人明显的不服气,可是又没办法,谁叫他们不是禁军呢? 虽然已经是傍晚,虽然梁军赶了五十里路,但是他们还是要立刻发起进攻。 《孙子吴起列传》中说: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將,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意思是急行军百里与敌人爭利的有可能损失上將军,急行军五十里与敌人爭利的只有一半士兵能赶到。 现在梁军就有很多士兵被丟在了后面,能赶到海兴县的倒是超过了一半。除开武器装备不论,梁军的组织度比孙子、吴起那个时代要高了一些。 军事会议上,陈诚按剑站在朱友珪的身后,这种场合没他说话的份。 朱友珪见眾將纷纷请战,认为军心可用,就同意了將军们的要求。是要求,不是请求。將军们认为打仗还是要看他们的,朱友珪乖乖听话就行了。 將军们桀驁不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朱友珪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感觉,似乎將军和皇子、统帅就应当是这样的关係。 梁军的进攻凶猛而迅速,卢龙军也不是泥捏的。海兴县城头上的卢龙军朝著梁军射箭,又扔下石料、木块,打死打伤了不少人。当天傍晚没能打下来,第二天继续进攻,依旧不顺。 城上守军把梁军的尸体扔了下去,还朝著城外的敌人大声辱骂。 魏州军將领臧延范见状大怒,“真把我们魏博军当成死人了吗?左右將士听令,跟我一起上!” 臧延范口中咬住钢刀,踩著梯子就往上冲。海兴只是个县城,城墙只有四米来高,不需要云梯、攻城车,隨便弄点梯子和绳索就行。 一些魏州军搭著人梯就翻了上去,然后和城头上的卢龙军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魏州军就是以前的魏博军,装备不差,战斗力非常强悍。魏博军有著很强的向心力,这些傢伙非常骄傲,对朱温都不太服气。很多魏博军士认为,要不是罗绍威引狼入室,魏博镇绝不会被朱温吞併! 即便是被朱温吞併了,魏州军还是保持著半独立的地位。 魏州大將臧延范带头衝锋,何令稠和陈令勛也是一样,带著亲兵顶著箭矢衝杀在第一线。这些魏博军人可以说他们骄横,但没有人认为魏州军战斗力不行。 也就半个小时,魏州军攻破了海兴县的南门和西门,隨即城中就有浓烟滚滚飘向天际。不知道是魏州军放的火,还是卢龙军放的火,反正海兴县烧了起来,浓烟,大火,欢呼声,惨叫声,不绝於耳。 然后海兴县北门大开,成百上千卢龙军狼狈地撤了出来。 早就等在一旁的梁军骑兵对这些逃出来的卢龙军发起了进攻,刚冲了一个回合,便有卢龙军的骑兵从北面杀將过来。卢龙军的骑兵数量更多,一次就出动了上千骑,逼得梁军骑兵只能后撤。 攻下了海兴县的臧延范、何令稠、陈令勛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在城中大肆劫掠。他们对汴梁的朱皇帝没有多少忠诚可言,让他们攻城,这不就攻下来了吗? 魏州军打下了海兴县,神武军和英武军却在小山那边吃了败仗。 黄文靖领兵朝著卢龙军的輜重队伍发起了进攻,本来打得很顺利,抢到了不少財货。但是小山上的卢龙军直接冲了下来,神武军的士卒正在抢夺財物,阵型鬆散,直接就被衝垮了。 在边上掠阵的邓季筠带著英武军过来救援,却被卢龙军的数千骑兵给缠住了。英武军结成战阵与之对抗,长枪手和刀盾兵在外,弓弩手在內不停地射击,射杀了不少敌人,却没有能击退敌军,己方的战阵反而被衝散了好几个。 “是单廷硅!” “敌军出动了单廷硅!” 第三十七章 顺从 单廷硅是刘守光麾下的两员大將之一,有单无敌之称,打仗喜欢身先士卒衝锋在前,极得卢龙军將士尊崇,论驍勇善战,很多人认为他更在元行钦之上。 邓季筠败退下来后,朱友珪问他怎么回事,邓季筠心有余悸地道:“是单廷硅!他带著几千骑兵从山后面冲了出来,我.......我军没料到有这么多骑兵衝过来.......不,殿下,我並没有败,单廷硅虽然能打,但还是被我赶走了!” 朱友珪斜视了邓季筠一眼,单廷硅是被你赶走的吗?分明是天黑人家自行撤了! 邓季筠瞅见了朱友珪的眼神,大怒道:“你不信我!” 他激动起来,往朱友珪这边窜了两步,身上的血腥味直衝朱友珪的脸上。“就算是到了皇帝陛下面前,我也是这话!我没败!” 邓季筠激动地大叫,忽地肩膀一沉,却是被陈诚给按住了。陈诚面带微笑,对著邓季筠说道:“邓將军说事就说事,这都衝到殿下的脸上来了。你想干什么?嗯?想刺王杀驾不成?” 邓季筠被按著肩膀,想要挣脱开来,却发现肩膀上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样,根本就挣脱不开,他又惊又怒,暴躁脾气上来了,开口就骂,“艹尼玛的!抓你爷爷干什么?赶紧给老子鬆开!信不信老子杀你全家!” 被邓季筠这么骂,陈诚脸上笑容依旧,神情却是冷了下来,手上力道多用了两分,直接將邓季筠给按得跪在了地上。陈诚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按在邓季筠的脑袋上,让这廝给朱友磕了一个。 “哎呀呀,邓將军你吃了败仗也不用给郢王磕头。该怎么处罚皇帝陛下自有主意,现在磕头也没用啊。” “磕尼玛.......”,邓季筠破口大骂。大帐门口爆发了一阵爭吵声,还有刀剑出窍的声音。有英武军的军官在外面大声喊道:“军主!你怎么了?” “滚开!別逼大爷动手!” “郢王殿下面前,谁敢放肆?”冯廷諤的声音在大帐外响起,“还敢亮兵刃,你们是想要被灭族吗?” 朱友珪看著陈诚把邓季筠强按著磕头,心中很是畅快,嘴角都快要压不住了,却又故意板起面孔,“元璫你怎么能这么无理?快点放开邓將军。” 陈诚应了一声,低声对邓季筠说道:“我要鬆开手了,你可別瞎几把叫唤。你要清楚一点,我杀你就跟杀只鸡一样简单。” 说罢,陈诚鬆开左手,在邓季筠的脸上拍了拍,笑眯眯地退到了朱友珪的身后。 邓季筠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显然內心戏份非常的多。大帐中还有其他將领,邓季筠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他就这么站著沉默了好一会,大帐外的爭吵声越来越响亮,邓季筠猛地转身掀开帘子冲了出去,隨即外面响起了怒吼,“吵吵什么?都给老子回去!” “是,军主!” 邓季筠的话在左英武军中非常好使,那些骄横的军官士兵都听他的,有时候邓季筠说的话比朱温还管用。 邓季筠怒气冲冲地走了,朱友珪看了看面色各异的將军们,最后將目光落在黄文靖的身上,说道:“邓將军是碰到单廷硅,黄將军你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碰到了元行钦?” 黄文靖面色有点苦,不復之前那种骄横的劲,嗓门也小了下来,“不是元行钦,是高行圭。” 高行圭在卢龙军中小有名气。高家军战斗力很强,但是因为山后那地方太穷,高家的部曲数量一向都不多,因此出了卢龙镇就没有多少名声。邓季筠之前被高行周摆了一道忍不住发怒,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被无名小辈给偷袭了。黄文靖也是一样,高行圭是谁啊?卢龙镇的一个名声不显的將领,却將他打得灰头土脸。 要不是天色暗了下来,要不是控鹤军从侧翼发起了进攻,要不是卢龙军主力已经撤走,只怕黄文靖就要被卢龙军被阵斩了。 “高行圭?”朱友珪想了想,回头问道:“元璫,高行圭是你的亲戚吧?” 已经有人向朱友珪打过小报告,说陈诚跟高行周在阵前交谈,还在战场上放走了高家兄弟。朱友珪对这种小报告没有在意,要说看在亲戚的份上放了高家兄弟一马,这是可能的,但要说投靠高家兄弟,那就完全不可能。 山后高家算得上是卢龙镇內的一个军头,仅此而已,投靠高家有什么好处?连卢龙镇都没办法跟梁国比,更別说是山后高家了。 “是,殿下,高行圭是我的远房亲戚。” 朱友珪问道:“能不能把他拉拢过来?要是他愿意投降,寡人保举他为一镇节度使!” 这年头,能打就是硬道理。勇士豪杰被各路诸侯当做是宝贝,能打胜仗的將领那就更不得了。高行圭手中兵力不多,还不到左神武军的一半,却能打得黄文靖所部土崩瓦解,这种战斗力,即便是跟厅子都、落雁都那种强兵比都不差了。 “高行圭是高家这一代的家主,在山后八军中素有威望,除非殿下攻占了幽州,否则他不会投降。” 但如果占据了幽州,也不需要开出多么好的条件,高行圭估计自己就来投了。个人荣辱事小,整个家族的未来事大。没看到高行圭连杀父之仇都能忍得下去么?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朱友珪觉得可惜。梁国的禁军太骄横了,外镇兵马对他也很不恭敬,想要组建自己的班底,就只能从其他诸侯那里挖人。高行圭打仗很厉害,朱友珪想要將其收入麾下,但是想要攻占幽州是不可能的。跟卢龙军打了几仗,梁军这边的將领都很清楚彼此间的战斗力並没有多少差距,主要还是看將领的临阵指挥和数量的多少。 如果列阵而战,梁军的强弓硬弩能射得卢龙军人仰马翻。但要是进入到混战、乱战阶段,梁军就占不到任何便宜了。 或许是因为汴梁的生活太富足了,梁军的战斗意志似乎比来自边塞的卢龙军要差那么一点点。 朱友珪咳嗽了一声,然后说他决定了,明天中午继续进攻。到了那个时候,掉队的兵马应该差不多能赶到个七七八八,梁军的数量会达到两万多,再加上沧州军,联军兵力能有两万五左右,卢龙军的兵力则是会进一步的减少,到时候就是就是人多打人少。 以眾敌寡,优势在我! “敌军若是没有减少怎么办?” 有將领提出这样的疑问,“要是刘守光带著所有兵马回过头来与我军作战,他们的兵力会是我们的两倍!” “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斥候打探清楚了,敌军主力已经北返。要不然今天单廷硅不会只带著数千骑兵。” 將军们小声商议,觉得还是稳重点好。要是斥候打探的情报並不是真实情况呢?要是这一切都是刘守光的计谋呢?还是让诸军齐头並进的好,这样也能有个照应。要是敌军五万眾全部杀过来,他们可以互相照应,然后退到海兴县这里来。 看到有好处就一拥而上,发现是硬骨头,就变得畏首畏尾,这就是梁国的將军们。 倒也不能说他们就一定是错的,战爭是以结果而论的,打贏了就是牛逼,打输了就是傻-逼。梁军毕竟兵力处於劣势,稳妥一些战果会变少,但是损失也会变少。 朱友珪认为手下的这些將军们都是一群王八蛋,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顺从了眾人的意见。 第三十八章 安堵如故 次日,天气晴朗,微风,吹在人的身上非常舒服,是个廝杀的好日子。 梁军一大早就用过了早饭,然后出城列阵,按照安排好的次序向著小山的方向进发。 小山高三十米,上面有六座较为著名的建筑,分別是:东汉帝王陵、药王庙、望海寺、西汉刘阳墓,以及密密麻麻的古井。古井数量成百上千,东西崖坡下为最密,相隔十步八步就有一眼。古井深度在30米以上,凿於山石之中,千百年来保持完好,源流充沛。 高行圭屯兵於此,就算被包围了也不会步马謖的后尘。 昨天晚上高行圭曾经向刘守光建议停止撤退,將军队调回来,跟梁军在海兴县城和小山之间的平原上决战。刘守光也想这么干,但是已经有上万兵马乘船回幽州去了,差不多同样数量的卢龙军沿著海岸线一路北上,前锋已经过了大清河,想要让那些人回来可不容易。 不,不是不容易,是根本就做不到。 人家都快要回家了,谁还愿意回去打仗啊。谁愿意打谁打去。 单廷硅和元行钦倒是愿意再跟梁军打一场,但是他们手中的兵马数量加起来还不到一万,而且他们麾下的將士大多也不想继续打仗。刘守光去年才当上节度使,还是囚禁了老爹才当上的,人心未附,他没敢强行命令士兵们作战,只能顺从眾將士的想法,而不能逆著来。 梁军逼近小山后,只见山上旌旗猎猎,却看不到一个卢龙军的士兵。 梁军將领惊疑不定,前线指挥官黄文靖派出一个百人队上前查看。都头领著士兵小心地上前,他们用盾牌护住身体,弯著腰一步一步地往上挪。 看著军士们渐渐接近顶峰,黄文靖的心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忽地,山顶上传来一阵欢呼声,“贼人都跑了!” “没有敌人!” 黄文靖稍微鬆了一口气,隨即亲自登上山顶,只见山顶上卢龙军的旌旗、帐篷等都在,却一个敌军士兵都没有。很显然,敌军昨天连夜撤退了。 他急忙派人去向朱友珪匯报,同时派遣骑兵绕过小山向港口扑了过去。没过多长时间,有斥候回报,港口一片狼藉,同样没有见到敌军身影音。黄文靖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看来敌人是真的撤走了。 昨天被打的狼狈后撤,今天黄文靖做好了苦战的准备,谁想得到敌人居然跑了? 但是转念一想,好像也挺合理。卢龙军出兵许久,军士们都抢了许多財物,又已经撤退了,再想把士兵们拉回来打仗可不容易。卢龙军毕竟不是晋军,战斗意志没有那么强。 不多时,朱友珪也赶了过来,他在亲兵的护卫下登上了山顶,看到山上高行圭部遗留下来的营垒和工事后,说道:“还好敌军退了,不然的话,想要打下这里可不容易。” 可不,小山上鹿角、拒马、柵栏等一应俱全,还竖起了敌楼,挖了陷马坑,坑里面插著削尖了的木桩,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保证身上多几个透明窟窿。只要山上的守军不是太差,进攻方不死伤个千把號人別想衝上来。 防御这么坚固的地方卢龙军都放弃了,可见他们是真的没有多少士气了,这还不衝上去痛殴敌人? 朱友珪提出继续追击,但是遭到了一眾將领的反对。邓季筠没有来,黄文靖、臧延范、赵训、何令稠、陈令勛等都不想打了。 打个鸡毛,归师勿遏没听说过吗? “归师勿遏”是《孙子兵法·军爭篇》提出的军事策略,主张在敌军撤退时不可完全阻截其退路,以免激发敌军的死战意志。朱友珪当然读过《孙子》,但是还有李世民打败敌人后就一路狂追的例子呢。朱友珪也是次子,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当天策上將。 不过朱友珪想多了,將军们根本就不听他的理由,大傢伙都不想继续追了。天策上將?开什么玩笑。除了都是次子外,你跟李世民有哪一点相似的地方? 何令稠说道:“殿下,您看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 下雨难道就不打仗了吗?朱友珪很想这么说,但是他没有。下雨真的不打仗,至少大多数的时候下雨不打仗。要是他敢逼迫军士们顶著大雨去打仗,保准会得到一个“不体恤士卒”的名声。 想要当太子,非得有军队的支持不可。 换成是其他朝代,只要拉拢手握兵权的大將就能得到军队的支持,但是在这个时代不行,士兵们的意见也非常重要。要是士兵们都討厌某个人,莫说是將军、节度使,就连皇帝都不一定好使。 就在几年前,还是唐朝的时候,皇帝动不动就被各路节度使殴打,將士们对於欺负皇帝没有任何的畏惧。皇帝也就是普通人,砍一刀同样也会流血。 不过唐朝最后一位皇帝並不是被乱刀砍死的,那太不体面了,唐哀帝李柷跟汉少帝刘辩一样,都是被毒死的。 梁军撤回了海兴,卢龙军返回了幽州,一场大战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朱友珪觉得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这是他第一次独当一面,本想著好好表现,打个打胜仗,回到汴梁了好向皇帝爸爸请功的,谁知道打成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 作为友军的成德和义武两镇跑路了,己方打的好像也不怎么样,更准確地说,是相当的糟糕。也就是防守的时候还可以,换成进攻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真的是曾经东征西討,揍遍了各路诸侯的梁军? 邓季筠、黄文靖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將,怎么突然间就变得像是不会打仗了?神武军和英武军都是大梁的禁军,排名比不上前面的龙虎军和天武军,但怎么说也是禁军精锐,装备精良,士兵也是从数十万梁军中挑选出来的,都是身材高大的棒小伙,武艺也相当不错,怎么就打成这个鸟样了? 朱友珪心中生出一阵阵的恐慌:该不会是因为我带兵无方吧? 朱友珪知道他在军队中没多少威望,军中大將有很多都瞧不上自己,现在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了。首次独当一面,仗就打得稀里糊涂的,这还能当天策上將? 指定是不能的吧。 朱友珪怀著患得患失的心情,带兵进入了沧州。仗打完了,得要让刘延祚把许诺的好处都给落到实处。虽然梁军打的不怎么好看,可还是给沧州解了围。要不是梁军过来,刘守光能退兵? 梁军过来了,不管有没有解围,好处那是一点都不能少。当然,要是被卢龙军打得丟盔弃甲,那也就不用管好处的事情了。 刘延祚还是个小年轻,跟梁军交涉的事情还得吕兗来办。援军没来之前,吕兗的想法是只要能摇来援军,要什么给什么,土地,財物,什么都可以谈。等到卢龙军跑路了,吕兗的想法就发生了变化,財物能不能少给点?割地?割地是不可能割地的,一点都割不了。 义昌镇就三个州,要是割出去一个,就只剩下两个州了,实力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就算吕兗能答应,义昌军上上下下都不能答应。 就算梁军强行割了一个州,日后肯定要因此而生事,搞不好就是又一场大战。 义昌镇能投梁国,转头也能投晋国,要是哪天投了刘守光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刘守光把刘守文放回来,並同意义昌军的將领官吏安堵如故,便是投了刘守光又如何? 第三十九章 优势在我 “说好了十万贯就是十万贯,只给五万贯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我军剑刃不利?” 节度使府邸的大堂上,黄文靖衝著吕兗喷口水,他面目狰狞地大吼道:“要是不给钱,我们可要自己动手了!” 吕方在汴梁跟人谈的条件是支付十万贯钱,不足的地方用绢或者丝绸补足,割让德州给梁国,並且义昌镇將成为梁国的外藩。现在吕兗只肯给一半的钱,德州也不给了,这怎么能让梁军满意? 德州什么的无所谓,反正跟將军们的关係不大,可要是不给钱,他们的损失就大了。 赚钱少了就是亏了,分到手的钱少了,那就是损失大了。 吕兗唉声嘆气地道:“不是我们不给钱,实在是没有这么多。” “胡扯!堂堂沧州,连十万贯都拿不出来?” “真的没有。诸位將军可以去府库里面看看......” 黄文靖咆哮道:“那就让城中的百姓出钱!要是没钱,就用女人抵帐!赖帐?要问问兄弟们的五万柄横磨剑答不答应!” 吕兗一直陪著笑脸,直到这时候才面色一变,“你有五万横磨剑,沧州也有五万男丁,不如拉出来打一仗,看看哪一边更厉害!要是你贏了,这沧州城都是你的!要是你输了......” 黄文靖大怒,“打就打!” 孙鹤连忙上前做和事佬,“两位,两位,价钱可以慢慢谈。上天有好生之德,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没必要打打杀杀的。” 吕兗和黄文靖等人为了钱的事吵的脸红脖子粗,朱友珪在边上一言不发,他並不在乎钱的事情,而是在乎德州这块地盘。实际上他也不在乎德州是否会被割让,而是知道老爹朱皇帝想要更多的地盘,所以他想要拿到德州,以便获得朱温的欢心。 但是义昌军咬死了不肯割地,钱也只肯出一半,这不吵起来才怪了。 忽地,邓季筠大声说道:“钱的事等会再谈,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朱友珪精神一震,心道:还是邓將军懂我!钱不钱的不重要,德州才重要! 然后,就听到邓季筠说道:“有人与敌军勾结,该当何罪?” “.......”,大堂上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惊愕地看著邓季筠,朱友珪皱著眉头道:“邓將军何出此言?” 邓季筠厉声道:“高元璫明明抓到了高行周,却把他给放了?这是不是与敌军勾结?私放敌將,按罪当斩!” 孙鹤心中一紧,正要说话,却听得朱友珪喝道:“够了!之前已经说了,这都是污衊!” 邓季筠冷笑,“我有人证!”说著,他看了一眼站在堂下的陈诚,目光中满是阴狠,“把人带上来!” 陈诚嗤笑一声,手按在了剑柄上。以为带著几十上百个亲兵过来就安全了?彼此距离不过十步,杀个邓季筠就跟杀鸡一样!就算之后可能会被乱刀砍死,那也得先杀了这个吊毛! 朱友珪猛地站了起来,“邓季筠!你他娘-的別太过分了!” 邓季筠阴惻惻地道:“看来郢王更看重沧州人,而不重视我们汴梁的军士!” “你......” 就在堂上堂下剑拔弩张时,吕兗道:“高元璫私自放了敌军大將?此事若为真,按律当斩!” 孙鹤愕然,“吕大人?” 吕兗冷冷地道:“难道孙將军想要枉法徇私?” 枉法徇私又怎么了?当官的又有谁没有枉法徇私过?孙鹤心中惊疑不定,姓吕的这事什么意思?过河了就想要拆桥?不对,吕兗什么时候跟梁军大將勾结到一起了?这廝想要干什么? 邓季筠朝著吕兗拱了拱手,“吕大人秉公行事,令人钦佩。”接著他转头朝著堂下喝道:“来人啊.......” 堂下邓季筠的亲兵手持长枪向前,身上的甲叶錚然作响。走廊上的冯廷諤拔剑出鞘,怒道:“殿下面前,谁敢无礼?”跟在他身边的军士也都拔出了武器。 朱友珪气得手都颤抖起来,指著邓季筠骂道:“你是想要造反不成?” “不敢。臣只是想要为国除害,等回到了汴梁,臣自会向陛下请罪。” “好,好,好你个邓季筠!元璫,我们走!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拦本王!” 朱友珪气冲冲地下得堂来,当先往外走去,却被邓季筠的亲兵堵住了门口。冯廷諤上前將人推开,撞出了一条道路。陈诚看了看邓季筠,又看了看吕兗,然后朝著孙鹤说道:“姐夫,咱们也走吧。” 孙鹤默不作声地边上的刘延祚行礼,然后跟著一起出了节度使的府邸。 门外的大街上,各方兵马正在对峙,气氛很紧张,但是没有人擅自发起进攻。看到朱友珪出来,控鹤军上前將其拥在中心。 “殿下,你没事吧?” “出什么事了?” 朱友珪翻身上马,“立刻出城,这沧州城是待不下去了。” 盟友突然翻脸的事在这个时代时有发生,朱温在上源驛袭击帮他打败了黄巢军的李克用,朱瑾借迎娶新娘的时机偷袭齐克让,这种事情,屡见不鲜。谁知道吕兗、邓季筠那些人会干出什么事来?还是赶紧回到控鹤军在城外的营地中为好。 只要回到了大营中,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可以沿著永济渠撤退。 陈诚对朱友珪道:“殿下,邓季筠如此无礼,不如就在这里杀了他!” 朱友珪连连摇头,“杀不得。” “......”,陈诚认为这位郢王不够果断,於是又道:“属下想先回家一趟。” “让冯廷諤陪你去。” 回家的路上,陈诚对孙鹤道:“吕兗是不是跟咱们家有什么过节?” 孙鹤有些迟疑,“应该没有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应该没有?今天的事姐夫你都看到了,差点就打起来,有什么事赶紧说。” “我跟吕兗在一些事情上意见不同,但也不至於说要因此害我。” “谁说意见不同就不会杀人?节度使大人.......嗯,吕兗是节度使的岳父,不用说,他们俩是一伙的。” 孙鹤苦笑,“我只是说了一些实话。” “唉,谎言不会伤人,实话才是快刀。姐夫啊,你这人就是太耿直了。” 孙鹤摇头,“我也经常说些言不由衷的话,要说耿直,吕判官那才是真的耿直。” “今天这事没法善了,姐夫打算怎么办?” “大郎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听听姐夫的意见。” 孙鹤想了想,说道:“那邓季筠是梁国大將,手握重兵,是朱温的亲信,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去汴梁。” “不去汴梁,难道要留在沧州不成?吕兗可是要追究我私放敌军將领的罪过,说不定还要把姐夫你给牵扯进来。” “我去向吕兗服软,再向节度使大人认个错,应该就没事了。” “又是应该?全家老小的性命可不能寄托在这两个字上面。” 孙鹤闻道:“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要杀了吕兗?”说到这里,他自己也嚇了一跳。陈诚觉得这么干也不是不行,孙鹤手里有一千多兵马,都是精锐,吕兗手上也不过两千多,打起来后,其中一些部队未必会站在吕兗那边。 一千打两千,优势在我啊! 而且朱友珪的控鹤军肯定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优势很大,可以一战。 孙鹤连连摆手,“这不行,不行,怎么能这么干?绝对不行!你光想到控鹤军,怎么不考虑神武军和英武军?” 陈诚却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刘仁恭以前不也是赶走了原先的节度使才能上位的吗?刘仁恭可以当节度使,孙鹤怎么就不行? “我绝不会这么做!火拼起来,又要死多少人?” 孙鹤说什么都不同意。陈诚有些悻悻地道:“那我就只能带著两个弟弟去投奔高行圭了。” 第四十章 分头行动 陈诚知道投奔高行圭绝不是个好主意。山后向来贫瘠,而且高行圭是刘守光的部下,如果刘守光要求高行圭將自己的首级交出去,高行圭就算不会真的那么做,多半也要让自己赶紧跑路。 与其投奔高行圭,还不如跑路去太原。李存勖和晋国的將领都很欢迎各地的勇士豪杰。 陈诚回到家中,让二弟高元琯收拾好行李。高元琯愣了愣,“发生什么事了?” “邓季筠和吕兗想杀我,咱们得出门避难。” 王伯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三弟高元璞叫道:“那我呢?” “你?跟我去姐夫家,以后你就住那边。” 高元璞嚷嚷道:“我也要跟大哥一起!” “你年纪太小了,不適合在外面奔波。听话,等你长到像二哥这么高,我就来接你。”陈诚转头对高元琯说道:“把两匹马准备好,等我回来了咱们就走。” 王伯搓著手道:“要这么急吗?” “不急不行。” 带著三弟高元璞去到孙鹤府上,刚说了些让高元璞以后就住在孙家,无事不得外出,给他改个名字也行的话,外面的大街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响直奔孙府而来。孙鹤面色大变,“糟了!” 陈诚伸手在腰间一模,就要杀將出去,但是管家很快就来报,说是吕將军派人过来传话。 “只是传话?没有兵马过来?” “没有啊。” 孙鹤心中稍安,他让陈诚不要衝动,自己去前院看看是怎么回事。须臾,孙鹤失魂落魄地回来了。不待陈诚发问,他就说了出来,“刘守光把前节度使送回来了。” 前节度使?陈诚想了一下才明白说的是刘守文。“这是好事。” “只有脑袋回来了。” “.......没想到姐夫你还挺爱开玩笑。” 事情很简单,刘守光撤兵之后,就下令將兄长刘守文给砍了,还让人將其首级送回了沧州。因为此事,吕兗急忙召集各位將领再次去节度使府邸开会。 孙鹤强行打起了精神,对陈诚道:“前节度使死了,吕兗应该没空理会別的事情。元璞就住在这边,你先不要走,我去节度使大人府上探探风声再说。” “还是得做好准备。” 孙鹤不解,“嗯?做什么准备?” “要是吕兗在节度使的府邸上埋伏了刀斧手呢?要是前节度使的消息是用来誆你的怎么办?” “......不至於如此。” “哼,这可说不定。还是让军士们穿戴好鎧甲,做好打仗的准备。家里人也都得准备起来,真要是出了事,咱们也不能束手待毙。” 孙鹤被陈诚说得心烦意乱,他不相信吕兗会做出埋伏刀斧手的事情,可是隨即就想到了上午吕兗说的那些话。以前的吕兗会那么说吗?大概是不会的吧。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掌握了义昌镇的大权?还是想要更进一步? 没错,现任节度使刘延祚是吕兗的女婿,可是女婿当节度使和自己当节度使可完全不一样。而且吕兗有儿子,要是他当了节度使,以后还可以把节度使的位置传给他的儿子。 安史之乱结束后,唐朝廷无力彻底消灭其余部,於是“君臣皆幸安,故瓜分河北地,付授叛將”,把原安史集团所控制的地区划归安史旧將统治。广德元年(763年),代宗任命李宝臣为成德节度使,田承嗣为魏博节度使,李怀仙为幽州节度使,永泰元年(765年),又以李正已为淄青节度使,从此形成了四镇的割据状態。 四镇“相与根据蟠结,虽奉事朝廷而不用其法令,官爵、甲兵、赋税、刑杀皆自专之”,儼然成为唐王朝的国中之国。 等到唐德宗登基,试图扫除藩镇割据之弊,触动了四镇割据的敏感神经,於是恆冀节度使王武俊、幽州节度使朱滔、魏博节度使田悦、淄青节度使李纳,相互勾结,先后发动了反对唐中央的叛乱。建中三年(782年)十一月,四镇又仿效战国诸侯之制,建號立国,分別称赵王、冀王、魏王和齐王,並建置百官,史称“四镇之乱”或“四王事件”。 “四王”建號立国、署置百官,主要政治诉求就是“效战国,肱髀相依,以土地传子孙”。 所谓“以土地传子孙”,这里的“土地”,非指一般意义上的土地,而是指藩镇统治之下的属地,也可指藩镇的地方政权组织;“传子孙”就是追求藩镇首领对地方节度使权位的世代占有,实现藩镇最高权力的世袭化,实现藩镇集团对地方政权的长期独占,保持藩镇的独立性,实行藩镇割据或曰地方自治。 如今天下间的各方势力中,就只有梁国和晋国有扫平天下的实力和志向,其他的节度使想要的不过就是“以土地传子孙”。 吕兗会不会也想要“以土地传子孙”? 这个可真不好说。 陈诚看出了孙鹤的迟疑,低声说道:“要不趁著將军们都在节度使府上开会,直接杀进去,把他们都砍了!刘延祚不过一黄口小儿,怎能当节度使?还不如姐夫你来!” 孙鹤心中一跳,“你要死啊!这种事是能说的吗?什么就我来?我来不了!黄口小儿......节度使还比你年长几岁。” 真的来不了吗?孙鹤心中生出一些异样的感觉,他想到了读过的书上面写的那些话,有两句在脑海中不停地翻滚,“彼可取而代之”,“大丈夫当如是!” 不行,不行!孙鹤连忙压下了这些想法,自己就不是那块料,真要去当节度使,只会害了全家老小。但是元璫说的也有些道理,是得做一些准备。 “我带十个人去节度使府上,你......你在家里备好甲兵,要是有什么不对,就立刻杀出城去。不要去汴梁,往西边走,去投晋王李存勖。” 孙鹤心道:以元璫的武勇,那李存勖应该会欣然接纳。 “姐夫你怎么办?” “唉,要是真的有事,我还能从节度使大人的府上杀出来不成?我要是死了,你姐姐,还有你侄儿,以后可都要靠你照顾了。” 姐夫这人是个好人,就是经常婆婆妈妈的。陈诚心中这样想,嘴中说道:“我跟你一起过去。你要是死了,我可指挥不动你手下的那些人。” 孙鹤想了一想,確实是这样,也就只能同意了。 出得门来,陈诚跟冯廷諤说了刘守文被砍了脑袋,以及自己暂时没办法去汴梁的事情。 “姓邓的王八蛋迟早不得好死!”冯廷諤往地上啐了一口,“高兄弟,你不用担心,有殿下在,英武军管不到咱们控鹤军的事。” “嗯,我知道。但还是请替我向郢王殿下说什抱歉,沧州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暂时不能去汴梁了。” “我明白。”冯廷諤瞭然地点了点头。 陈诚不知道对方明白了什么,自己都不是很明白。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做人首先要搞清楚的问题,但想要搞清楚很不容易。 属於朋友范畴的有姐夫一家,两个弟弟,手下的几个士兵,收留的那些高家军,郢王朱友珪,等等。属於敌人范畴的暂时有邓季筠,吕兗算不算是敌人?应该也算。那节度使刘延祚呢?大约也算。 “所谓政治,就是把我们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能把邓季筠和吕兗变成朋友吗? 这个,估计很难。 第四十一章 节度 孙鹤还是带了陈诚去刘延祚府上。刘守文的脑袋回来了,刘延祚或许有一些悲痛,但更多的是欣喜。老爹刘守文不死,他这个节度使怎么能当得安稳? 要是刘守光把刘守文放了回来,刘延祚要不要把节度使还给刘守文? 虽然当上义昌镇节度使以来,有一半的时间是被围在沧州城里提心弔胆,可是刘延祚感觉著真不错。老爹留下来的那些娇妻美妾任由享用,府上的財物任由支取,除了被士兵们逼迫著发军餉那次有些狼狈,其他的时候可是快意的很。 但刘延祚不能表现出愉悦来,毕竟刘守文是他爹,爹死了,怎么的都得挤出几滴眼泪来,还得要摆出一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架势。 “刘守光杀我父亲,我与此贼势不两立!” 刘延祚咬牙切齿地道:“须得徵召军士,与刘守光狗贼拼个你死我活!” 吕兗皱起了眉头,“我军还欠梁军许多钱財,此时不宜再动刀兵。” “那就加税,令景、德二州在今年的赋税之外,再各上交五万贯钱,沧州也是一样,额外征五万贯,这就是十五万贯,一半给梁军作为酬劳,剩下的一半用来招募勇士。”刘延祚都已经计算好了,“这次徵收赋税是为了打仗,钱財的事情就不劳烦吕判官了,由都虞侯郭霽负责就行。” 吕兗的官职是沧州节度判官,虽然阿是刘延祚的岳父,但工作的是时候要称职务,是以刘延祚称他为“吕判官”。 听了刘延祚说的话,吕兗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 郭霽是什么人?那是把妻女都献给了刘守文才得了个都虞侯。等到刘延祚当了节度使,这廝又將妻子妾室和两个女儿都送到了刘延祚的床上。吕兗对郭霽这等无耻之人分外不屑,而刘延祚居然要將钱財都交给郭霽这小人打理! 这真是岂有此理! 节度使该不会是想要中饱私囊吧?吕兗的脸色阴沉下来,“节度使大人,这不合规矩!” “规矩岂是为你我而设?”刘延祚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吕判官,梁军那边还需要你去谈,我们最多能出到七万五千贯,多一分都没有了。” 吕兗出言道:“今年景、德、沧三州遭了兵灾,夏税怕是收不上来了。还请节度使大人暂停收税,与民休息,等到秋收之后再徵税不迟。” 唐初,徵收赋税实行租庸调製。租庸调以人丁为依据,所谓“有田则有租,有身则有庸,有户则有调”。但是唐朝建立之后,土地兼併便在逐步发展,失去土地而逃亡的农民增多。农民逃亡,政府往往责成邻保代纳租庸调,结果迫使更多的农民逃亡,租庸调製的维持已经十分困难。 天宝年间,户税钱达二百余万贯,地税粟谷达一千二百四十余万石,在政府收入中的比重已经和租、调大约相等。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安史之乱以后,唐朝失去有效地控制户口及田亩籍帐的能力,土地兼併更是剧烈,加以军费急需,各地军政长官都可以任意用各种名目摊派,无须获得中央批准,於是杂税林立,中央不能检查诸使,诸使不能检查诸州,赋税制度非常混乱,阶级矛盾十分尖锐。 为了多收一些钱,为了將这个摇摇欲坠的朝廷维持下去,杨炎提出了改“租庸调製”为“两税法”,並取消各种杂税。 所谓“两税法”,实质上就是以户税和地税来代替租庸调的新税制。两税法的主要原则是“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即是不再区分土户(本贯户)、客户(外来户),只要在当地有资產、土地,就算当地人,上籍徵税。 这种收税的方式由於分夏、秋两季徵收,所以称为“两税法”。因为“两税法”能收到更多的钱粮,各地藩镇很快也都改成了这种收税的方式。 景州、德州和沧州的大部分地区被卢龙军占领了数月之久,今年的夏税肯定是没多少了,秋税也会比往年少得多。在这样的情况下,需要让百姓休养生息,吕兗就是打算这么做的,但谁知道刘延祚不仅要按照往常的额度徵税,还要每个州多收五万贯。 这怎么能行?这不是把百姓往死里逼吗? 要是真的按照刘延祚说的去徵税,肯定会有人造反! 刘延祚对吕兗的担忧很是不以为然,“我军有数万之眾,谁敢造反?就算有人造反,多收些钱,多征些兵也就是了。” “.......是谁为节度使出的这种愚蠢的计策?”吕兗瞥了堂下一眼,郭霽那廝赫然在列,“这是在害节度使!” 刘延祚不耐烦地道:“是帮我还是害我,难道我分辨不出来?吕判官,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 吕兗怒道:“这是乱命!属下不能领命!” 刘延祚也怒了,“要不这个节度使给你当?” 吕兗楞了楞,“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见到吕兗和刘延祚爭吵起来,孙鹤倒是放下心来,只要这两人没有联手,这沧州城里就没有人能对他造成威胁。至於额外收十五万贯赋税这事,孙鹤认为吕兗是对的。义昌镇的赋税比晋国那边要低一些,但是要比梁国高,因为战爭的缘故,百姓的生活已经非常艰难,正常的赋税都很难交上来,怎么还能额外多收? 但刘延祚说的也有道理,不收税怎么把梁军给送走?几万汴梁大兵盘踞在义昌镇的地盘上,奸-淫掳掠无所不为,不早点把这些人给送走,沧州迟早被霍霍乾净。 大堂上的官员和將领们有的支持收税,有的认为等秋收后再收比较好,孙鹤没有说话。他不说话,但吕兗没有放过他,就见到这位吕判官转过头来,对孙鹤道:“孙將军认为,要不要减免今年的夏税?” 孙鹤的態度很是恭敬,“此事由吕大人和节度使大人商议便是,无论收还是不收,下官必將遵令而行。” 孙鹤没有多少野心。在这个世道,有野心的人可能会很快就爬上高位,也有可能很快就横尸荒野。他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对爭权夺利並不热衷,虽然有些惻隱之心,但大多时候对於那些悲惨的事情也只是假装没看见而已。 孙鹤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能帮的人不多。在自己能力范围內,他会儘量地去帮助別人,但要是超出了能力范围,多半会选择明哲保身。 像现在吕兗和刘延祚的爭吵,孙鹤就选择了置身事外。 节度使和吕判官爭吵的是夏收和额外徵税的事情吗?是,也不是。 节度使刘延祚確实是想要多收钱来弥补自家的亏空,但更多的是想要夺回属於节度使的权力。 “节度”原为差遣性动词,意为节制调度,汉代已见使用。唐高宗至唐玄宗时期,边防形势日益严峻,为加强边地守將的职权,都督开始带使持节號,称“节度使”。早期节度使不专掌一地,不以地域为名。后边防各地设置方镇,节度使职与地方方镇相结合,以方镇为名。 节度使原为军事长官,后照例兼观察使,掌控地方行政权。又兼营田使及支度使,掌握財权,集大权於一身。 刘延祚身为节度使,但义昌镇的行政、军事、外交、人事和財政大权都在吕兗的手上,他又如何能够甘心? 刘守文当节度使的时候,吕兗只能听命行事,现在却要管到他刘延祚的头上! 之前被卢龙军围在城里,刘延祚只能忍声吞气,现在卢龙军撤走了,刘延祚要把属於自己的东西都拿回来! 第四十二章 用武之地 刘延祚、吕兗、孙鹤等人在节度使府邸的大堂上商议事情,陈诚和其他人等在外院等候,不时能听到有爭吵声从里面传出来。 其他人只能隱约听到有爭吵声,陈诚却能听出来是谁的声音,还能听清楚他们吵的是什么。因为吕兗要追究阵前私放敌军將领的事情,他对吕兗的感觉不太好,认为这廝是想要找藉口打压孙鹤这一系,但是现在听了一会,赫然发现吕兗並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这人纯粹就是不知变通。 吕兗这样的人,往好了说是耿直、较真,要是往不好了说,那就是顽固。 在刘守文当节度使的时候,吕兗就已经有了耿直/顽固的名声。等到刘延祚当了节度使,吕兗大约是觉得刘延祚年少不知事,於是很自觉地將义昌镇的军政大权都给拿到了手里。 吕兗有没有野心?或许以后会有,但是现在还没有多少野心。 大堂上刘延祚说“要不这个节度使给你当”,要是真有野心,就应当立刻接过话头,把这事给定死,或者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刘延祚及其亲信都给砍了。但吕兗被气了个半死后,居然表示以后別的事情他都不管了,军权、財政和人事任免权都交还给刘延祚。 这可不是有野心之人的做派。 有没有可能吕兗是想要以进为退,或者是先稳住刘延祚啥的? 陈诚觉得吕兗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吕兗这样的性格可以当一个很好的执行者,要是当一把手就不太行了。 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大堂上的官员和將领们商量除了结果,其中最重要的有两条,其一:判官吕兗將节度使的权力交还给刘延祚。其二:义昌镇今年的夏税照常徵收,並且还要多收15万贯的赋税和等值的实物。 消息传出来后,整个沧州城都动盪了起来。 权力交接是一件大事,不过吕兗和刘延祚是翁婿的关係,这事他们商议好就完了,跟其他人关係不大。但是额外徵税15万贯,可就是跟所有人都息息相关了。 15万贯,就是一亿五千万钱,这些钱要摊派在义昌镇所有人的头上。 像刘延祚、吕兗这样的人是不用交钱的。孙鹤也可以不交,但是高家就得交钱了。绝大部分的军官和士兵家里都得交钱,这让將士们非常不满,可是他们又没办法因此而鼓譟生事。 把梁军赶紧送走,这是义昌军的共识。梁军盘踞在沧州境內,不仅劫掠財物,奸-淫妇女,时不时还有人命闹出来,不送走不行。 想送走梁军就得给钱,钱从哪里来?还不得从百姓的身上刮么?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刘延祚拿出了送走梁军这个理由,勒令景、德、沧三州富户出钱,又在农民、工匠、商户和军士的身上刮出了许多油水,十天就凑齐了十五万贯。刘延祚將其中一半留在自己家里,另外一半送去了梁军大营。 拿到了钱之后,朱友珪立刻下令犒赏三军。刑罚可以押后,奖励必须得及时。钱发下去了之后,梁军將士欢声雷动,而义昌军这边的气氛就不那么美妙了。 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梁军只要七万五千贯钱,节度使却额外收了十五万贯,多出来的七万五千贯去哪里了?全他-妈-的运进了节度使的府邸! 不满的情绪在景、德、沧三州境內瀰漫,军士们相互串联,发泄著愤怒的情绪。沧州城內的刘延祚却在沾沾自喜,为自己的神奇操作得意洋洋。对给他出了这个绝妙主意的都虞侯郭霽,刘延祚也是大加讚赏,决定今天晚上好好把玩郭霽的老婆和女儿。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把梁军给送走。梁军不走,刘延祚在沧州城里都睡不安稳。 主要是朱温以前搞了太多骚操作,什么半夜放火袭击李克用,什么假借为女儿发丧屠杀魏博牙兵,类似的事情朱温干了不少。刘延祚能不担心么?要是哪天晚上樑军突然杀进城来也不奇怪。 朱友珪收到了七万五千贯,自己没有拿一文钱,全都分给了麾下的將士。军士们因此对他的態度好了一点,很少再当面说他是“婊子养的”了。 梁军將要返回汴梁,左右英武军已经现行出发。在离开之前,朱友珪再次跟陈诚见了一面。“等我回去,定然向父皇分说元璫你的功劳。只要父皇同意,我就任命你为控鹤军指挥使。” 他本来是想把德州拿到手的,但是汴梁那边有了不好的消息传来,说是朱友文向老爹进了许多谗言,朱友珪认为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队长手下十个兵,都头统领百人,指挥使少说也能指挥五百人,不算小了。 陈诚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感谢朱友珪的好意。吕兗不管事了,留在沧州也不是不行,但朱友珪这么热情,都不好意思当面拒绝。要不,给他发一张好人卡? 你是个好人,但是.......公允地说,朱友珪算不上好人,但也不坏。至少,不是很坏。 朱友珪还跟陈诚说了一些梁国西线的战事,也就是朱温亲自领兵討伐叛將刘知俊的战役。刘知俊曾经是梁国的大將,但是带兵打仗的能力未必比得上杨师厚,更主要的是他手中的兵马太少。 而朱温除了派出杨师厚,还將刘鄩、牛存节、王茂章等大將也给一併派了出去。刘鄩就能跟刘知俊打得有来有回了,更何况还多了一个杨师厚? 杨师厚不愧为当今梁国的第一名將,先是轻而易举地夺下了潼关天险,活捉了刘知俊的弟弟刘知浣。在攻打长安城的时候,又亲自率领奇兵靠著南山急行,一举攻破了长安的西门。 镇守长安的是李茂贞的部將王建,王建本以为长安城墙高大厚实,城中又储备了许多粮草,守上一年半载都不成问题。谁知道杨师厚居然亲自领兵从防守最薄弱的西门攻了进去,听说城破了之后,王建人大惊失色,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带著上万兵马向杨师厚投降。 陈诚对於这场战事很感兴趣,“杨师厚奇袭长安西门带著的人不多吧?王建居然直接投降了?” “杨师厚本部兵马有五六千,奇袭西门也就用了一千多军士,不超过两千。” “看来杨师厚手下的兵马很能打,而且他的胆子很大,带了这么点人就敢衝进长安城里面去。要是城中有埋伏,他可就要死在城里了。” “是啊,杨师厚真的很能打。” 西线那才是表现出了什么叫做强悍的军队,沧州这边打的都是什么啊。梁军、成德军和义武军乱七八糟,卢龙军则是不知所谓,除了少数亮点之外,两边的军队大部分时候都像是在梦游。 杨师厚在很短的时间內就拿下了长安城,朱温大喜,当即加封其为检校太尉。 就在西线激战时,晋主李存勖率部將周德威、丁会、符存审等引兵南下,为策应刘知俊,攻后梁晋州。朱温令攻破了长安城的杨师厚带兵前去解晋州之围,杨师厚再次展现了过人的实力,没用多长时间就突破了晋军重兵把守的蒙坑险地,直逼晋州城下。 李存勖听闻是杨师厚领兵前来,没有与之交战,而是烧毁了营寨和物资,率领大军返回了太原。 於是朱温再次给杨师厚加官进爵,授其为陕州节度使、西路行营招討使。在这之前,杨师厚有军队,但是没有地盘,现在他连地盘也有了,正式成为了梁国的一方诸侯。 朱友珪跟陈诚说了许久,最后说道:“沧州虽好,不是英雄用武之地。要想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汴梁才是好去处!” 说罢,他解下佩剑,塞进了陈诚的手里,然后翻身上马离去。 “呜——”,雄浑悠长的號角声响起,控鹤军的步骑兵拉出数里长的队列,迤邐南下。 跟西线的辉煌胜利相比,朱友珪这边打得不是很好看,但不管怎么说,战略目的达到了。刘守光没有攻下沧州,没有吞併整个义昌镇,这就是胜利。朱友珪认为他在竞爭太子的道路上领先了几步。但这只是他以为的,事实到底怎么样,还不好说。 第四十三章 腰子 刘延祚掌握了节度使大权之后,果然对什么阵前私放敌军將领的事情不感兴趣,孙鹤给他送了一些钱和丝绸,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梁军撤走后的一个月时间里,刘延祚就干两件事,一个是捞钱,一个是睡女人。也不知道是在围城期间被激发出来了什么特殊爱好,还是因为他本来就很好色,这位年轻的节度使不仅全盘接手了老爹留下来的上百姬妾,还收罗了数百美人,更令人咋舌的是,刘延祚还喜欢睡属下的妻女。 都虞侯郭霽把自己的妻子、小妾和女儿都送到了刘延祚的床上,他的妻女被前任节度使,也就是刘延祚的老爹刘守文睡过,现在又被刘延祚睡,郭霽不但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荣。他得意洋洋地对其他人说:“要不是节度使大人不喜欢男人,我就把自己洗乾净了送上去!” 很快,刘延祚就提拔郭霽当了牙將,统领重新组建的牙兵。之前的义昌镇牙兵大多跟隨刘守文一起完蛋了,因此重新挑选了一批。 刘延祚说要遴选勇士,扩充军队,实际上就扩充了牙兵,將数量补充到2000人,然后就没有了。招募牙兵了不到一万贯,剩下的钱进了节度使的私人仓库。自古以来,掌握了权力想要挣钱都很简单。 郭霽当了牙將后,还把其他军士的妻女也介绍给刘延祚,因此更得刘延祚的信任。郭霽和刘延祚这对君臣瞎几把乱搞,以至於沧州城內外怨声载道。 刘延祚的原配夫人受不了,带著侍女回了吕府,向父亲吕兗哭诉。吕兗对女儿说道:“节度使多睡几个女人算不上什么大事,强行徵收夏税才是大问题。” “女儿不管什么税,刘延祚他这样干就是不將父亲您放在眼里!要不是父亲,他能当上节度使吗?”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强行徵收15万贯弄得景、德、沧三州暗流涌动,夏税这事更是使得各地怨声载道,景州和德州那边已经出现了很多过激的言论,连沧州这边也有军士私下串联,吕兗对此忧心忡忡。 相比之下,节度使睡几个女人根本不算什么。就算刘延祚的腰子是铁打的,一天又能睡几个女人?铁杵也不能一直磨啊。 就在吕兗跟女儿说话的时候,陈诚正在酒楼宴请吕方、周定、张任等人,这些人要么是一起出使过汴梁,要么是一起上阵杀敌过,大家一起饮酒吃肉,好不快活。陈诚在战场上砍了许多敌人,获得了不少战利品,打了胜仗后又抢到了不少,他將其中大半分给了麾下將士,即便如此,依旧得了千余贯的財货。 这些钱留著暂时也没什么用,就拿来请人吃酒了。 因为战功,陈诚升了都將,依旧隶属於孙鹤。他借著这个理由请了吕方等人几次,吕方、周定他们说什么都不肯再让陈诚付帐。要是其他人,吃他几顿是给他面子。但陈诚不一样,这位高大郎如今在义昌镇內的威望很高。武艺强到不像是人类,而且仗义疏財,士兵们都想要调到他的麾下。 这样的豪杰,怎么能老让人家请客? 吕方、周定、张任、还有赵玉、苏敌难等人抢著先给了钱,然后给陈诚敬酒。士兵们在下面的一楼吃酒,军官们在二楼,虽然位置不一样,吃的喝的没差,都是酒水管够,然后是大鱼大肉,再加上一些时令蔬菜。 恰才饮得三杯,忽然有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子慌慌张张地上得楼来,她涨红著脸,衝著吕方喊道:“官人不好了!娘子被人缠上了!” 吕方眉毛倒竖,问道:“在哪里?” “刚从庙里出来,碰到一群人,把娘子拦住了,不肯放。” 吕方怒道:“好贼子!且叫他瞧瞧咱的手段。”又对站起身来的陈诚等人说道:“几位兄弟先帮我把酒烫烫,我去去就来!” 陈诚是想要给吕方帮忙的,但是人家都这么说了,也不好意思强行跟上去,“吕將军要是有什么难处,只管说一声。” 吕方是能开三石强弓的高手,吕家几乎可以说是沧州一等一的豪强,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摆不平。陈诚是这么认为的,就让人將酒给烫著,等吕方痛殴那不长眼的小混混一顿,然后回来喝酒。 《三国演义》里曹操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红楼梦》里贾宝玉喝冷酒被薛宝釵教训,《水滸传》里梁山好汉吃饭都会烫一壶热酒,古人喝酒为何总要“热”一下,这其间有何玄机奥秘? 答案很简单,因为酿造、蒸馏技术有限,酒中含有的杂质较多,无法很好的提纯。在白酒酿造过程中会產生乙醇,甲醇,和各种酯类等物质,这些杂质对人体有害,甚至会引起中毒,严重者甚至会导致死亡。而在煮酒的过程中,甲醇等杂质会隨著酒体加热而挥发,从而降低对人体的伤害。 所以,喝酒的时候先烫一下,或者说是温一下,那就很有必要了。 《三国演义》里有“温酒斩华雄”的桥段,陈诚准备等吕方回来后,跟他说说这个故事,然后也来上一句“酒尚温也”。但是左等不见人,右等还是不见人,时间过去了好一会,还是没见到吕方和他的几名部下回来。 “莫非还有吕方拿不下的人?” “出了什么事了?” 就在军官士兵们议论的时候,赵玉面色难看的回来了。赵玉是吕兗的门客,擅长骑射,马槊也使得很不错,他跟吕兗一起出去的,现在却只有他一个人回来。 陈诚问道:“遇上了难处?” 赵玉的喉咙动了两下,艰难地说道:“那是.......那是节度使大人。” “嗯?什么意思?” 赵玉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地將事情的原委给说了出来。不过就是节度使刘延祚带著牙兵出来游玩,碰到了吕方的妻子,见其美貌,就想要当场给办了。吕方赶过去之后,本待痛殴对方一顿,见到是本镇节度使,没办法动手,也就不了了之。 军士们听了,不由得譁然,有人愤愤不平地大叫起来,“艹他-娘-的刘延祚!就这么欺负我们当兵的!” 陈诚却是冷笑,呵,好一个五代版的豹子头!自家老婆被人调戏,还能咽下这口气,倒是小瞧吕方了。原本以为吕方是那种受不了屈辱的豪杰来著,现在看看,大约能比得上郭霽的一半。 “姓刘的小崽子当了节度使后,咱们就没过几天好日子!” “以前还能喝酒吃肉,现在要不是大郎,连酒都喝不上!” 有个多喝了几碗酒的军官拔出刀子来,一刀砍在桌子上,“不如反了!”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这些武人一点都不怂,喝了酒之后更是胆气十足,当场便有人喊出要造反的话来。而且还有不少人赞同。 “造反?这......”,有人想要造反,也有人觉得不妥。最后大家一起看向陈诚,“大郎,你说怎么办?咱们听你的。” “怎么办?”陈诚撇撇嘴,“凉拌!我先回家了,你们看著办。” 站起身来,从袖子里面摸出两串铜钱,扔在了柜檯上,“掌柜的,结帐。要是不够先记著。” 掌柜的见军士们拔刀乱砍,心中害怕,就算不够也不敢说,口中只是喊著“已经结过了!” “那就给兄弟们再多上些好酒好菜。” 陈诚出了酒馆大门,径直往孙鹤家中而去。吃酒前他买了几块桂糕,准备带给侄子孙长卿。还让酒馆老板用荷叶包了肘子和烧鸭,准备带回去给弟弟们吃。那刘延祚欺负的是吕方的老婆,关我什么事? 第四十四章 我不是林冲 两天前陈诚收到了梁国郢王朱友珪送来的信件,信上说已经在朱温面前分说清楚,邓季筠那事就算是过去了。事实上那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就连朱温都被军士们威胁过。朱友珪还说他在汴梁备好了宅邸、僕人,就等著他去住。 陈诚到了孙鹤府上,先將糕点投餵给侄子孙长卿,然后说了打算去汴梁的事情。 不知为何,孙鹤的表情有些阴沉,听陈诚说完之后勉强笑了笑,“去汴梁也好......將长卿也一併带去吧。” “你和姐姐不是捨不得么?” “情况不同了,”孙鹤苦笑著道:“你也別问为什么,早点出发便是。” “怎么能不问个明白?姐夫,咱们是一家人,有事可別瞒我。” 孙鹤只是摇头,不肯多说。陈诚问了三次,见其始终不肯说,便去问姐姐高元元。高元元起先也不可能说,但是被逼得急了,只能吞吞吐吐地道:“节度使让我明天去他家中。” 节度使就是刘延祚,让高元元去节度使府上是想要干什么?他-妈-的刘延祚想要干什么了? “......”,陈诚沉默了几秒钟,对高元元道:“放心,这事我会处理。” “元璫你能怎么处理?” 陈诚挣开高元元的手臂,走到了前院,对孙鹤道:“我可不是林冲!” 孙鹤愕然,不明所以。 出得孙府大门,陈诚大步流星的往家里赶。除了训练的时候,他很少用尽全力奔跑,因为速度太快了,会引起惊骇。但是这个时候却是顾不得了。他已经不是在赶路,而像是旋风一般冲回了家里。 “大少爷......” “把武器和甲冑取出来,所有人都穿上盔甲,拿上武器!待会你们守住大门和院墙,谁要是想要强行衝进来,就宰了他!”陈诚將三弟高元璞手中匕首夺了过来,“你到仓库的阁楼里面去躲著,我不回来不许出来,听到了没有?” 王伯满脸都是震惊的表情,他不安地问道:“出了啥事了?” “一时半会说不清,照我说的去做!” 不多时,陈诚披戴好盔甲,在腰间掛了一柄长剑,就是朱友珪送的那一把。剑是宝剑,但是对於接下来的事情来说不够用,只能当做是副武器。主武器是一柄30多斤的重剑,在城中铁匠铺子定做的,没有开刃,因此价格较为便宜,只了5两银子。 装备好之后,陈诚也没有去召集部下,而是穿过了大半个城区,径直来到节度使府邸所在的街区。 他本来是打算先询问门口的牙兵,看刘延祚是不是回来了。但是他穿过城区的时候被很多人看到了,一些沧州军士兴高采烈地拿著武器跟了上来。 等到了节度使府邸门口,陈诚身后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全都是顶盔摜甲的军士,而且手里都拿著刀盾、步槊、弓弩等武器。 见到这么多士兵围了上来,守在门口的牙兵先是愕然,隨即兴奋地叫喊道:“刘延祚就在后院!”说著,这几名牙兵居然主动把门给打开了。 现在轮到陈诚愕然了,他做好了廝杀的准备,也想过刘延祚可能会不得军心,但是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啊。身后的军士们涌上来,簇拥著他冲了进去。 “杀!”“杀!” “杀!” “姓刘的捞了那么多钱,也该分几个给大爷们使!” “杀进去,分了刘家的钱財和女人!” “杀杀杀杀杀杀!” 富丽堂皇的节度使府邸顿时陷入到了血腥的廝杀中,沧州军和牙兵廝杀,牙兵和牙兵廝杀,很多人连敌我都没能分清就乱砍乱杀一通。军士们红著眼睛,喘著粗气,朝著后院的方向杀了过去,阻挡在他们身前的,不管是什么人,统统都杀了! 成排的步槊长枪捅过去,惨叫连连,血流满地。弓弩不停地射击,將从后院衝出来的牙兵、小廝和侍女统统射倒。 “杀!杀!杀!” “杀个痛快!” 有军士翻箱倒柜地寻找財物,有军士按住个女人,当场就干了起来。陈诚没有管那么多,將头盔扣上,提著30多斤的重剑发足急行,“刘延祚在哪里?” “好贼子!”廊下的数名牙兵大声怒骂,拔剑斩来。 这才像话嘛,好歹是节度使的亲信牙兵,怎么能全部倒戈相向呢? 陈诚脚下一顿,挥剑劈砍,【大师攻击】连续发动,在间不容髮的瞬息间闪过敌方攻击。剑光闪动,身前的几个牙兵就被砍成了碎片。 有被拦腰斩成三段的,上半截身子摔落到地上,臭烘烘的內臟流了一地,这人一时未死,在血泊中不停地翻滚哀嚎。 斩了几个不长眼的牙兵,陈诚身上杀气大炽。他沿著走廊一路杀到园墙上开设的月洞门,正待衝进去,迎面劲风大作,十数支箭矢和弩矢射到身上。强劲的衝击力打得他连退了两步,胸口和手臂上都传来皮肉被撕裂的疼痛。 牙兵装备了不少重弩,三十步內能射穿铁甲。 陈诚对此早有预料,上次穿著双重甲冑,被射得像是箭猪一样,流了不少血。这一次,他叠了三层甲,最里面是皮甲,然后是锁子甲,锁子甲外面再套扎甲,胸口还掛上个护心镜,再加上头盔、护臂等,不算武器光盔甲就有80多斤,要不是有30点【力量】,就凭是这些甲冑就能让人行动困难。 超出常规的重量带来了超出常规的防御力,被强弓硬弩在近距离攒射,也只是伤到了皮肉,连血都没有流多少。 虽然胸口手臂上插了许多箭矢、弩矢,却並没有造成有效的伤害,陈诚就这么带著箭矢冲了上去,將目瞪口呆的弓弩手三两剑就给杀散。30多斤重的铁剑实在是太犯规了,它只是有个剑的名头,实际上可以当做狼牙棒使,这玩意可比骨朵、战锤的威力大得多。 別说是人了,就连马匹都能砍成两截。 陈诚双手持剑一路砍杀,真如砍瓜切菜一般。即便没有发动【大师攻击】,也能硬扛著敌方的攻击砍过去。敌人砍不破刺不穿他身上的甲冑,重剑却能將敌人的脑袋连同头盔兜鍪一起砸碎。 曾经的梁国左右长剑军统帅王重师擅长使用双手剑,但就算是王重师在此,也绝对討不了好去。 “刘延祚?刘延祚你死哪去了?” “啊?快出来!” 陈诚一路杀来,重剑下已经砍死了不下半百之敌,但是杀那些牙兵有什么意思?不剁了刘延祚,杀得再多也没用。 一直杀到节堂下,这才算是找到了正主。那正在节堂上瑟瑟发抖的,不正是刘延祚么? 牙將郭霽领著数十名甲士守在刘延祚身前,这些人都是从景、德、沧三州遴选出来的勇士,他们身穿铁甲,手中拿著明晃晃的宝剑,或是寒气逼人的步槊,不少人还持有重弩,但是在陈诚一人面前,这些人却没有一个上前,反而是在不断后退。 他们可是亲眼见到陈诚砍杀了数十名士卒,从后院门口一路杀到节堂下,拦路的都被切成了碎片。 不是没有人朝著他射箭,但无论是箭矢还是弩矢,都不能阻挡这杀神前进的步伐。箭矢不是被弹开,就是插在了甲冑上面,丝毫没有影响其行动。 “嘿,原来在这里!” 陈诚挥舞几下已经砍出了缺口的重剑,让上面附著的鲜血和碎肉甩飞,“节度使大人,体面些,別死得太难看。” 刘延祚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地喊道:“钱都在那边的仓库里面!” 第四十五章 要当就当节度使 刘延祚惊恐慌张地喊道:“钱都给你,別杀我!” 陈诚现在用的这具身体本就长得高大,这段时间以来又长高了不少,再加上一身的甲冑,现在他的外形是个两米多高,被鲜血浇灌的钢铁神像。这具神像刀砍不进,箭射不入,杀气腾腾,刘延祚被嚇得两股战战,说话的声音带上了哭声,跟前些日子的骄横暴虐截然不同。 但是,“你以为我是为了钱来的?” “不是为了钱?那就是为了女人!看上了哪个女人,儘管带走。哪怕是十个,一百个,也儘管带走就是。” “哈哈哈,钱对我不重要,女人对我也不重要。” 刘延祚愣了,脑袋转不过弯来,既不喜欢钱也不喜欢女人,那还能喜欢什么?他在发呆,边上的郭霽可没有愣住,这人虽然鲜廉寡耻,但对各种事情的接受程度要比一般人强。见到节度使刘延祚楞住了,郭霽鼓足勇气喊道:“那什么对你重要?” 哟,这么配合的吗?沉闷的笑声从头盔后面传了出来,“没有你们对我很重要。” “嚇?”郭霽浑身一抖。 陈诚不想跟这些人废话了,既然刘延祚不肯乖乖就死,那就只能继续杀了。他往前走了一步,节堂上的牙兵们被陈诚气势震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忽地有惨叫声在节堂上响起,陈诚定睛一看,却是刘延祚被郭霽一剑捅在了后腰上。刘延祚口中发出惨叫,伸手抓住郭霽的手臂,“你这贱奴!” 身边的甲士回头望去,见到是牙將捅杀节度使,表情各异,有人震惊,有人恍然,还有人举起了兵刃就要砍杀郭霽。郭霽大叫道:“事已至此,不杀了这廝大家都活不了!” 於是甲士们一拥而上,將刘延祚乱刀砍死。其中一人剁下了刘延祚的首级,高声道:“节度使的人头在此!” 话音未落,一发弩矢钉在了他的身上。数十上百名军士衝到了节堂下,对著堂上眾人先是一轮攒射,接著是长枪乱捅,密密麻麻的锋刃將郭霽和其他甲士淹没。 “啊!” “我们也是.......”,甲士们一边竭尽全力地抵抗,一边大声分辨,但是杀红了眼的军士们根本就不理会他们在叫喊什么,上去就是乱砍乱杀,不多时,节堂上已经满是尸体,鲜血顺著木板的纹路流了出来。 “呼——呼——”,苏敌难这个胡人喘著粗气,从尸堆中將刘延祚的脑袋给捡了出来,像是献宝一样地送到陈诚身前,“大郎,狗贼的首级!” 陈诚打量了一下刘延祚的脑袋,看的出来这廝死得很痛苦,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掛到大门口去。” “刘延祚死了!” “狗日的刘延祚死球了!” “万岁!”“万岁!” “万岁!” 刘延祚的脑袋被掛上去后,士兵们放声欢呼,仿佛过年一样的快活。刘延祚家中的財货和美人全被他们分了,能不快活吗? 普通士兵每月也就900钱,差不多是一贯多点。现在砍了节度使,最少也能抢到几十贯,相当於是两年的军餉。要是996的牛马在砍了顶头上司后能获得两年的薪水,还不会被追究责任,想必他们也会很快活。 欢呼声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渐渐地降了下来,然后就听到有人喊道:“姓刘的狗贼死了,吕兗那廝还活著!” “不杀了吕兗,他就要杀了咱们!” “杀!杀!杀!” “杀吕兗全家!” “吕家有钱还有娘们!” 先衝进节度使府邸的军士们抢到了钱財和美人,他们吃到了肉,后面的只捞到了些汁水,还有人连汤都喝不上。大傢伙都想吃肉啊! 刘延祚的几个小崽子都被宰了,吕兗是刘延祚的岳父,怎么能留著?一併杀了! 吕兗家距离节度使府邸不远,上千军士转头就去攻打吕府。吕兗府上有眾多兵士把守,其中不少军官是吕家的族人,他们防守得很坚定,军士们冲了两次都被乱箭给射了回来。 “啊!我中箭了!” “我们的弓弩手在哪里?” “这么打不行,得有个领头的!” 军士们大多是世代从军,知道该怎么打仗。对吕府这样的硬茬子,就得要有將领组织兵马协同作战才能拿下。要是乱打一气,只会被守军给射成刺蝟。这也是为什么五代时经常有士卒造反砍杀上官,但他们还要推举一个领头的出来的缘故。 蛇无头不行,军队没有首领,那就是乌合之眾,不过一盘散沙,轻轻一碰就会碎了。 “高大郎在哪里?”有人大叫起来,“让高大郎当招討使,带著我们杀进去!” 军士们之中已经传开了,是高大郎领著大伙杀了节度使刘延祚。既然是他领头杀节度使,那现在就该让他当头。士兵们有的是佩服其勇力,有的则是想要让其顶缸,事成了大傢伙瓜分財货美人,事若不成,就让高大郎去挨刀杀头。 陈诚不想当林冲,但只想杀刘延祚,没想过要把吕兗一家也给灭了。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后退是不可能后退了,要是他想撂挑子不干,只怕这些杀红了眼的军士们就要鼓譟著去把高家也屠了。 手中的重剑能砍死十个、一百个敌人,能砍死一千个吗?就算他能砍杀成百上千的敌人,能从万军之中杀出去,但是家里两个弟弟怎么办?姐夫一家怎么办? “让开!都他-娘-的让开!” 陈诚分开嘈杂的军士,来到吕府门口的街道上,大吼道:“当个吊毛的招討使,老子要当就当节度使!” 街道上瞬间安静了下来,但是隨即就有许多人叫了起来,“大郎当节度使!” “咱们也捞个都將噹噹!” 军士们將一件染血的紫服官袍批到了陈诚的身上,周围的士兵用枪桿敲打地面,“参见节度使!” 前唐时就有定製,官五品上著緋衣及佩银鱼袋,未到五品而特许著緋衣的称“借緋”。緋,就是大红色。三品以上官员的袍色则是紫色,节度使的官袍就是紫色的,军士们找来的这件官袍,还是从节度使府邸翻出来的,上面满是血跡。 陈诚就这么被推举为了节度使。要是在以前,得先自称节度留后,等到唐朝皇帝下旨,才能正式接任节度使的大位。但唐朝已经灭亡了,別说是自称节度使了,就算是称王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年头,只要有千八百个能打的兄弟,就能占据一块地盘称王称霸。 陈诚当了节度使,当场就给军士们封官,不在场的孙鹤当节度副使,苏敌难当沧州防御使,周定、张任升十將,其余人等,各有封赏,並许诺会筹措钱財,每名军士最少发五贯钱。 於是军士们三呼万岁,欢呼的声响震的周围建筑顶上的瓦片簌簌作响。 该升官的都升了,接下来就要攻打吕府。有军官献计火攻,“堆上柴火,浇上油,一把火烧个精光!” “此计甚妙!” “那吕方射箭的本领再强,也得被烧成焦炭!” “安仁义神射无双,面对火攻还不是得乖乖束手就擒?” 不待陈诚下令,军官们就开始自行分派任务,这一营去搬柴火,那一都去找菜油,大傢伙干劲十足。就在眾人忙活的时候,吕府的墙头上传来呼喊声,“我是吕方,要与高大郎说话!” “大胆!高大郎也是你叫的么?要称节度使大人!” “大人,不用理会那廝,咱们只管放火便是!” 第四十六章 当兵就是为了赚钱 军士们吵吵著只想放火,陈诚便问道:“钱財也一併给烧了?” 这怎么能行?当兵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赚钱啊! 於是陈诚上前几步,用洪亮的声音说道:“吕將军,有什么话要说?” 张任放下弓箭,抢过一面盾牌护在陈诚身前,“吕方射死好几个人了,节度使小心些。” 陈诚笑了笑,“多谢张將军好意。”虽然他的脸上满是血污,可是笑容依旧灿烂。 院墙上,吕方探出头来,看著陈诚的目光很是复杂。陈诚等了片刻,没听到吕方说话,“吕將军?” 吕方嘆气,“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院墙里面,有人低声说道:“射他一箭!”身披三重甲冑不可能被箭矢射杀,但陈诚取下了头盔,只要往脸上射一箭,就不信麵皮还能挡得住利箭。 吕方没有拉弓射箭,而是继续说道:“能不能绕过吕家?” “可以。” 吕方准备了很多语言,但是没想到陈诚这么痛快,到了嘴边的那些话都不用说了。 长街上再次吵嚷起来,有人大叫道:“怎么能饶了吕兗这老狗?节帅不可心软!” 陈诚扭头往大叫之人那边看去,骂道:“怎么当节度使要你教?来,咱俩白刃决生死,活下来的那个才是节度使。” 那人訕訕地道:“我怎么敢跟大帅动手。” “不敢动手就老实待著。”陈诚回过头来,对吕方道:“吕將军,现在的情况你看到了,我可以饶过吕家,但是吕家得把所有钱財都拿出来犒赏將士。否则,我能答应,兄弟们可不答应。” 吕方低头与人商议了几句,同意了给钱换活命的机会,“只是府中钱財不多,只有不到一万贯,如之奈何?” “那就把女人都交出来!” “不到一万贯,狗东西打发叫子么?” 军士们再次鼓譟起来,陈诚对吕方道:“至少要三万贯,要是不够,十天內凑齐,如何?你也別传话了,让吕判官跟我说。” 院墙里面有了一些动静,似乎是在爭吵。很快,吕兗就出现在了吕府內的敌楼上,身前有两名甲士拿著盾牌防备。吕兗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先给一万贯,十天內凑齐剩下的两万贯,节度使还有什么要求?” 陈诚没有什么要求,但军士们有,“姓吕的娘们必须死!” 说的是吕兗的女儿,刘延祚的正妻。吕氏跟刘延祚生了两个儿子,都在之前被乱刀砍死了。军士们既然杀了吕氏的子女,就想要斩草除根,就想要把吕家给扬了算逑。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不过一个女人,还要专门提出来?”陈诚对士兵们的想法不以为然,“她要是敢炸刺,你们手中的刀枪是吃乾饭的?行了,拿到钱就回家快活去吧,別他-娘的扯淡了!” 骄横跋扈动不动就发动兵变的军队是很可怕的,陈诚也不敢糊弄这帮杀坯,拿到了吕家给的价值一万贯的钱財和布帛之后,当场就给发了下去。他还承诺会想办法筹措三万贯,加上吕家的两万贯,每个士兵能分到六七贯。 拜前前任节度使刘守文所赐,沧州的正规军送得差不多了。刘延祚招募了一些牙兵,在乱战中死伤了不少,现在沧州的正兵也就四千出头,不到五千,几万贯钱財就能打发。要是换了以前,没有十万贯別想让军士们满意。 军士们抢也抢了,又拿到了赏赐,新任节度使宣布大傢伙都没罪,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於是各自欢喜地拿著钱財回家快活了。 陈诚这才算是鬆了一口气。他也是赶鸭子上架,都到了这个份上,不出头不行,不让军士们满意也不行。虽然自己在军中有些威望,但威望也不是太高,没办法做到一呼百应,要是有人跳出来煽动军士们继续作乱,局势將会变得非常恶劣。 好在没有发生最坏的情况,没有那么多的野心家,或者说事发突然,有野心也来不及做出应对。 但是经过这么一闹,节度使和將领们的权威被削弱了不少,军队的风气也变得更坏了。士兵们会想,原来杀害节度使能得到这么多的好处,还不用承担后果,这等美事,还不多来几次? 军官们会想,原来只要杀掉节度使就能当节度使,要是有机会还不得干他丫的? 遣散军士们之后,陈诚没有回家,先去了孙鹤府上。孙鹤听说他杀去了刘家的时候,大为震恐,但还是点起了兵马前去帮忙。高家和孙家是一体,没办法撇开关係,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万幸结果是好的,而且好得超出了孙鹤的想像。 “大郎这就当上节度使了?我当节度副使?” 孙鹤感觉自己像是在梦中一般,又是欢喜,又是后怕。会不会有人不服气?景州和德州的將军们会承认这个结果吗?要是外镇兵马打过来怎么办? 高元元却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她欣喜地拉著兄弟的手,喜滋滋地说道:“大郎当节度使了!得给父亲和母亲多烧几炷香,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行了,行了,你去烧香就是,我跟大郎还有话要说!” 孙鹤將陈诚拉到一边,说道:“咱们在军中的人脉不是最强的,骤然登上高位,只怕景州和德州会有人不服。” 陈诚笑道:“何止景州和德州会有人不服?我看沧州也会有人不服。” 孙鹤瞪著眼睛道:“这可是要命的事情,你还笑得出来?” “姐夫不用担心,要是有人不服,那就出兵討伐。” “打不过怎么办?” 陈诚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那就宣布打下城池后允许將士们大索三日!” 所谓“大索三日”,便是允许士兵隨意抢劫奸-淫。古今中外的军队都喜欢用这一招来激励士气,比如说清末的太平天国起义时期,“大索”成为清朝政府军领袖刺激士气的重要手段,曾国藩给其弟弟曾国荃的信中,便常见“大索三日”、“大索十日”的字句,字面上是搜索“残敌”,实际则是湘军每打胜一仗,便纵容士兵在当地公开抢劫姦淫。 湘军攻陷“天京”之后,“所部在南京城內分段搜杀,三日之间毙贼共十余万人。”甚至有湘军將领李臣典“虏尽良女”,不到十天里,每天奸-淫女子几十,最后因色毙身。 陈诚有点道德底线,就他的本意而言,是不愿意用这种方法的,但要是真到了那个份上,该用还是得用。允许士兵隨意劫掠,这很不道德,可是好用啊。只要下达了这样的命令,保证士气高涨,而且能在很短的时间內就能拉出来大批的兵马。 古代军队动不动就屠城,劫掠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中外都是这样。即便是到了21世纪,外国军队还是喜欢奸-淫掳掠,像中国军队那样纪律严明的,几乎没有。 澳大利亚特种部队为了练手,在阿富汗隨意杀戮平民。美军在伊拉克公开武装抢劫石油,还组织军队屠村,手段之残忍跟二战时期的小鬼子没啥区別。 不是这个世界变得文明了,只是中国进入到了文明时代。野蛮残忍才是世界的主流,文明反而成了异类。 当然,光靠残暴只能得逞一时,用屠城激励起来的士气很容易崩塌。就在二十年前,秦宗权和孙儒带领的蔡兵以残暴而著称,他们一路杀到哪里,就一路吃到哪里,吃人都成了常態化了。蔡兵的战斗力异常强悍,朱温一度被蔡兵打得仅以身免,被称为十国第一人的杨行密在面对蔡兵的时候,就没有打贏的时候。 但就是这么凶悍的蔡兵,最终也难逃覆灭的命运。这群食人魔只会破坏,不会建设,走到哪吃到哪,结果在宣州这等鱼米之乡还落了个衣食无著,又赶上天降大雨,军中疫病四起,然后他们就完蛋了。 第四十七章 苟全性命於乱世 陈诚对孙鹤说道:“景州、德州是否会出乱子,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復沧州的秩序,不能让士兵们继续到处抢劫。其次是要想办法筹措钱財给將士们发赏赐,要是不发钱,搞不好还要出事。” 孙鹤道:“发钱的事情倒还简单,府库里面还有不少钱和绢,拿出来就行。” 陈诚很是惊讶,“府库里面居然还有钱?没被士兵们给抢了?” “外面闹哄哄的,我让人把府库的大门锁上了,乱兵没有衝进去。” “姐夫你这可是帮了大忙!”陈诚笑道:“另外,还请姐夫派出兵马维持內外秩序。” 孙鹤连连摇头,“这事我可干不了。” “怎么就干不了?姐夫你现在可是节度副使!” “你们多大本事啊,连节度使都杀了,何况一个节度副使?”孙鹤先是讽刺了两句,然后说道:“就算我派兵出去,谁会听我的?怕不是派出去的兵马也要四下劫掠。” 规矩建立起来不容易,想要毁坏却是很简单。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陈诚想了想,觉得孙鹤说的有道理,“恢復秩序的事我亲自来干,姐夫你派几个人去景州和德州,告诉他们节度使换人了。还要派人去汴梁、幽州和太原通知此事,成德、义武也得派人。” 义昌军周围的势力有梁、晋、卢龙、成德、义武这五家,他们要是听说沧州这边的节度使被杀了,会不会趁机来攻? 晋国和义昌军没有直接接壤,中间隔著成德镇,李存勖暂时应该对义昌军没有什么想法。义武军也是一样,不跟义昌镇直接相连,不会来夺取义昌镇地盘的。除了这两家,剩下的梁国、卢龙和成德都有可能趁机出兵。 成德的实力不够强,还面临著晋军的威胁,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占点小便宜。幽州的刘守光才退兵不久,短时间內应该不会再出动大军,最多在边境上袭扰一番。真正可怕的是梁军,梁国有將义昌镇整个吞下去的想法,也有这样的实力。 天下间的节度使有残暴的,有非常残暴的,但是在当前这个时间段,多数节度使还算是爱民。 像是孙儒残部马殷,原本是个吃人的魔王,到了湖南之后居然一改往日做派,注重生產,大兴茶叶贸易,將马楚治理得繁荣昌盛。从歷史的角度来看,马殷及其部下的骨干大臣李琼、王环、张佶、秦彦暉等来自蔡州军的高层对湖南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但是各路节度使即便爱民,多半也只是爱自己地盘上的百姓,一旦出兵进入他人的地盘,烧杀劫掠便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卢龙军占领景、德二州之后,杀戮甚重。梁军前来解沧州之围,抢劫杀戮百姓的事情也没少做。孙鹤很是担心其他藩镇的兵马再杀过来,更担心要是打不贏,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打贏了不需要担心,要是打输了,难道我们还不能投降么?” “唉,投降就能得活?我看难。河中节度使王珂投降朱温,结局又怎么样?在华州被朱温杀了全家!” 王珂本为王重荣之兄王重简的儿子,出继给王重荣。王重荣活著的时候对王珂很好,將其当做继承人培养,但王重荣是有亲儿子的,还不止一个。等到王重荣和弟弟王重盈相继死后,王珂接任了河中节度使的位置,王重荣的两个儿子就勾结其他藩镇,引外兵进入河中。 王行瑜、李茂贞、韩建等关中军阀的战斗力也就那样,进攻河中没占到任何便宜。真正可怕的是朱温,朱温亲率大军攻入河中,將王珂包围在蒲州。 当年朱温还在黄巢麾下的时候,看到黄巢建立的齐国大势已去,率部投降唐將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朱温对王重荣接纳他十分感激,便以母亲姓王为由,拜了他为舅舅。隨后朱温在王重荣的提携下步步高升,成为割据一方的藩镇统帅。朱温为了报答王重荣,於是向他承诺自己会好好侍奉王氏。 王珂穷途末路之下,选择向朱温投降,就是认为王家对朱温有恩,投降了至少能活命。 朱温对王珂说:“当年我和令尊王重荣有舅甥之亲,何时可以忘呢?郎君如果以亡国之礼相见,黄泉之下我怎么去见令尊?” 等到王珂从城里出来之后,朱温於路上迎接他,握手並询问冷暖,相互牵马进入营帐。然后,就在当年,朱温派人杀了王珂。 为什么刘知俊,以及大批的梁国將领叛变?朱温这廝在不做人方面真的是不做人。曹操也杀过降將,但人家至少忍了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才动手。更多的时候曹操是真的將过往的仇恨给放下了,像是贾詡,给张绣出谋划策干掉了曹操的长子兼继承人,曹操也没有说把贾詡给干掉,反而是委以重任。 朱温可倒好,人家王氏没有跟他结仇,反而是对他有恩,结果朱阿三只过了几个月就把王珂杀了。这还让其他节度使怎么相信朱温? 投降也是死,还不如拼到底。 孙鹤就跟陈诚说,“便是到了不得不降的时候,也不可投降朱温。” 如果只是將领,投降朱温只会被驱使著四处打仗。当了节度使再投朱温,多半就要被杀全家。这几年的朱温简直就是杀疯了,功臣宿將都是一批批地杀,更不用说投降的一方诸侯。 当了节度使之后的几天,陈诚忙得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他要组建新的幕府班底,签书判官厅公事、节度观察防御团练推官、判官、节度掌书记、观察支使等幕职官都得要找人填上位置,才能让幕府运转起来。 这些位置原本都是有人的,在动乱中死了不少,得重新找人。还有一些是名声不好,或者是用著不放心,得换人上去。陈诚提拔了不少跟自己关係好的人,为了安定人心,也用了不少原来的幕职官,像是吕兗,其实官声很不错,就被留任为判官。 吕兗这傢伙性格耿直,脾气又臭又硬,但也知道好歹,面对新任节度使表现得很恭敬。当日的局势非常危急,要不是陈诚,吕府就要被乱兵放火烧了。虽然说乱子是陈诚给挑起来的,但吕兗还是得承这份情。 不到十天的时间,吕兗就按照约定又凑了两万贯钱,交给幕府用以犒赏將士。 吕兗对陈诚很是恭敬,倒是他的儿子吕琦相当不忿,私下里对父亲吕兗说道:“於私,高元璫与我家有血仇。於公,高元璫此前不过一队正,如何当得节度使?便是要换个新的节度使,也该由父亲来当!” “血仇”云云,指的是乱兵杀了吕兗的外孙。至於想要让吕兗当节度使,这也很好理解,吕兗当了节度使,他吕琦就是“太子”。等吕兗百年了,吕琦就能继承节度使的位置。 “父亲在军中有许多旧部,如何甘心居於那黄口小儿之下?何不暗中调兵进城.......” 吕兗不等吕琦说完,便勃然大怒,“住口!你是想要招来灭门之祸吗?你以为这节度使是好当的?就算给你当了节度使,你能安抚住镇內的各部兵马?你能想办法足额徵收赋税?你能抵挡住其他藩镇的入侵?什么都做不到,就別痴心妄想!” 吕琦不服气地道:“我做不了这些事情,难道那高元璫就能做得到?” 吕兗哼了一声,说道:“我不知道节度使能不能做到,但不管他能不能做到,我都得帮著他儘量维持。要是义昌军完了,哪里还有你我锦衣玉食的日子?到时候能苟全性命就是幸事!” 第四十八章 我要节制天下兵马 被军士们推举为节度使的时候,陈诚的耳边响起了清脆的声响,【叮!】,视野中飘过一行文字,【战略系统解锁】。他对系统的战略部分感兴趣很久了,不过当时的情况很紧张,来不及仔细研究。 陈诚组建了宪兵部队,亲自带著骑兵在城市里面巡逻,砍了三十多个继续劫掠的乱兵和无赖少年,並將他们的人头掛在了城墙上面之后,城中的局势才算是稳定了下来。 到这个时候,终於有空研究【战略系统】究竟有哪些功能。打开了一瞧,这不就是【欧陆风云】嘛,有一些改动,大体上相同。 首先,作为君主,有君主属性,分別是行政2,外交3,军事3,233可还行?比土木堡那位的111是强多了,但是比起那些十五六点的神君来差得远。不过每个月都能得到一些【君主经验】,只要勤快些,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君主属性升上去。差不多是每个月能获得10点行政/外交/军事经验,10个月就能+1,+1,+1,。 放宽一些,差不多每年三围能长一圈。 作为君主,除了有行政/外交/军事属性,还有【统治者个性】,或者可以称作【君主特质】,就是君主自带的buff。总共有五个槽位,可以点数购买的有三个,还有两个会在之后的时间中由君主的行为而凝聚出来。 【统治者个性】有好有坏,好的特质有公正、正义、宽容、热心、天马行空,礼贤下士、冷静、谨慎、守口如瓶、枝繁叶茂,等等。 【商品產出】:增加+10商品產出,提升经济收益。 【公正】:减少叛乱风险,提升国家稳定性。 【谨慎】:减少-10% ae(扩张惩罚),有助於改善外交关係。 【志在四海】:增加全局移民,促进国家发展。 最开始的点数共800点。购买好的特质需要费点数,效果越好的特质费的点数越多。购买不好的特质则是不需要费点数,反而会获得一些点数。 不好的特质有贪污腐败,放纵不羈,枯枝败叶,罪人、贪得无厌,残暴,衝动幼稚,口无遮拦,吹毛求疵,心狠手辣,等等。 不好的特质陈诚是不会选的,哪怕能得到一些点数。在好的特质里面,他最看好这么三个特质,分別是【治军严明】,【鼓舞人心】和【商品產出】。 【治军严明】:+6%训练度。训练度的高低代表一支军队是否训练有素,训练度更高的军队总是能用更小的伤亡换取更大的战果。 【鼓舞人心】:+10%陆军士气。军队的士气有多么重要无需多言,只要士气足够高,前方便是刀山火海,士兵们也敢义无反顾地衝上去。 【商品產出】能增加一个地区商品10%的產量,还可以增加贸易效率,同样是10%的增幅。比如说,海兴县的主要商品是盐,以前每个月產量是1000斤,有了【商品產出】这个buff后,同样的工艺,同样的人手,每个月能得到1100斤盐。牲畜,粮食,,茶叶,乃至於钢铁、石油等商品都能得到增益。 前面两个特质是用来打仗的,后面这个则是用来搞生產的。陈诚对这三个特质很满意,而且不算贵,省下来的点数可以用来购买【国家传统】和【国家理念】。 但是,他並没有立刻做出选择,而是將页面继续往下拉,然后就刷出了更多的【君主特质】。好吧,这是打了【风云世纪两千年】的mod,所以有了很多新的玩意。 【天策上將】,【华夏霸主】,【天王】,【天皇大帝】,【盛世天子】,【士兵王】,【天选之子】,等等,这些特质的效果一个比一个夸张,但是很多都是需要满足一定条件才能购买,而且个顶个的贵。 【士兵王】要求必须是普鲁士君主,而且军事属性不能低於3。【天王】要求国家的宗教是拜上帝教。【盛世天子】和【华夏霸主】要求拥有中国的所有核心区域。 【天选之子】:陆军士气+10%,国家人力+25%,外交声誉+1.00,围城能力+25%,侵略扩张影响-15%,分离主义年数-10,天命增长修正+0.10,外交附庸因素+20.00,简直就是强到离谱。 但是,【天选之子】下面有个红x,后面写著两字,“从不”,就是说这个特质只能ai有,玩家用不了。 陈诚能购买的效果夸张的特质只有【天策上將】和【天皇大帝】,前者能让军队的战斗力提升,后者则是减侵略扩张影响和省份战爭分数费。不用想,肯定选【天策上將】了。 【天策上將】:骑兵作战能力+10%,每月军事点数+1,每年陆军职业度+1%,士气打击+10%。强是真的很强,贵也是真的很贵,需要200点才能买到。 最后,陈诚选择了这样三个特质,【天策上將】,【治军严明】,【商品產出】,共费217点。没错,【天策上將】要200点,而【治军严明】和【商品產出】总共才了17点。 要不要把【天策上將】给换掉?这也实在是太贵了。 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拒绝【天策上將】?我也想要节制天下兵马! 选完了君主特质,接下来是【国家传统】和【国家理念】。开门两个传统是直接就能起作用的,选【步兵火力】+1和.......等等,这边也有【商品產出】?而且是直接加0.5?提升四次就是+2?这可比提升10%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商品產出修正同时加贸易和生產,按照百分比提升。而【商品產出】是直接增加绝对值。这么说吧,【商品產出】+2的效果是+10%的四倍以上!特別是在生產效率和贸易效率不高的情况下,+2那就不是提升百分比的问题,而是直接翻倍,甚至更多!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將君主特质的產品產出叉掉,换成【鼓舞人心】,【国家传统】这里把【商品產出】给掛上。 很好,这样既有战斗力,经济也不缺了。 然后是【国家理念】.......【国家理念】选择不了? 需要在国家经歷一些事件后才会自行凝聚出来?闭门的【国家传统】也是这样?这......也还行吧,【君主特质】和开门的两个【国家传统】已经非常之强力了。 既然点数还有富裕,那就將把君主三围属性点满,从233直接升到666,还可以继续点?哦,这是打了【风云世纪两千年】mod的,可以將总属性提升到20点,单个属性最高可以提升到7点。那么,哪两项提升到7点? 不由自主地,陈诚的脑海中响起了这么一个声音,“我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军事上。” 军事肯定是要点的,军事科技落后就要挨打。另外一个选外交,外交科技提升了可以造出更先进的舰船。 【步兵火力】也换掉,【步兵火力】很强力,但是【陆军士气+20%】更强。 那么,最终选定的结果是这样的,: 【陈诚】行政6,外交7,军事7。 【君主特质】——【天策上將】,【治军严明】,【鼓舞士气】 【国家传统】——【商品產出+2】,【陆军士气+20%】 所有增益buff有这么些: 陆军士气+30%,训练度+6%,骑兵作战能力+10%,士气打击+10% 商品產出+2,每月军事点数+1,每年陆军职业度+1%。 第四十九章 河朔联盟 战略系统还有很多其他的功能,像是【时代任务】和【时代能力】,【理念组】,等等。战略系统界面上显示目前处於【封建时代】,义昌镇的行政,外交和军事都是33级,想要升到下一级都需要3600多点。 处於封建时代+30%点数支出,领先於时代41年,则是要+410%的额外点数。 这个点数跟之前用来购买【君主特质】和【国家传统】的点数不同,行政点只能干行政的事情,比如说提升行政科技,核心化新征服的领土,点亮行政理念等。 外交点数和军事点数也是一样。各种点数並不能通用。 3600多点,完全不用考虑靠系统来提升科技了。那么,行政/外交/军事点数就用来点理念组好了。 【风云世纪两千年】和原版之间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原版是从1444年开始,差不多到19世纪就结束了。【风云世纪两千年】最早的剧本可以上溯到春秋战国时期,往后一直能到核弹满天飞的时代。既然多了这么长的时间,那么理念组就有了很大的变化。 在【封建时代】,可以选五个理念组,但是,因为是【封建时代】,理念组的每个理念需要需要额外费15%点数,也就是460点才能解锁。陈诚现在作为君主的属性是677,加上3点的保底,在没有僱佣顾问的情况下,每个月能获得的行政、外交和军事点数分別是9,10,10。就算雇个三级顾问,每个月最多也就是13点,想要凑齐460点,那得要好几年的时间。 想要把一个理念组的7个理念全都点亮,要上20年左右。这还得要期间没有爆发任何的意外事件,比如说彗星袭来、打猎啥的,都会用掉一些点数。 所以,得选几个前面就很有用的理念组。比较了一番后,陈诚选择了【工农理念】、【船舶理念】和【重骑理念】,至於剩下的两个,就先放著吧。 理念组最少得要几年的时间才能显现出效果来,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查看义昌镇各地的叛乱度。 打开界面一看,好傢伙,景州的勛贵叛乱度70%,德州的勛贵叛乱度是85%!沧州好一些,但也有40%。叛乱度达到50%就有可能爆出叛军,70%和85%的叛乱度,隨时隨地都有爆的可能。 40%的叛乱度一般来说不会爆,但也保不住突然跳到100%,然后就有人跳出来,想要搞个大新闻。40%的叛乱度说明什么?说明有人暗中谋划想要谋反! 是哪些人想要发动叛乱? 吕兗?吕方?他们有发动叛乱的实力。 苏敌难这个胡人?他原本是孙鹤的副手,现在当了沧州防御使还不满足? 谁都有可能发动叛乱,即便是没有野心的人,只要有了天赐良机,多半也会忍不住想要再往上走走。 勛贵主要就是武人势力。除了勛贵这个阶层,还有商帮、士族和地方豪强。士族的影响力已经衰落到了非常低的地步,但还是作为一个阶层顽强的活了下来。毕竟,处理粮餉、文书、刑狱之类的事情,多少要认几个字才行。 景州和德州有很高的叛乱风险,在五代十国这很正常。凡是干掉了上任节度使上位的,都得要经受这样的考验。地方上的將军们会想,和尚摸得,为何我摸不得? “和尚摸得,为何我摸不得?”这句话出自於鲁迅先生创作的中篇小说《阿q正传》。该內容是文中的阿q对小说中的人物小尼姑进行调戏,即摸了一下尼姑的脸,並遭到尼姑的强烈反抗时以精神胜利法说的话语。在旁人的大笑声中,阿q精神上得到了十分的满足。 阿q摸一下小尼姑只是引起鬨笑,將军们想要摸一下,那就要打仗,就要死人。 不过將军们不怕打仗,打仗好啊,得打仗!不打仗怎么发財呢?不打仗怎么当节度使呢?那高元璫不过是个小小的队正,手下才十个人,就能砍了刘继祚,夺了节度使的鸟位,他们手底下有成千上万的兵马,怎么就不能当节度使了? 他们现在没有举兵起事,不是不想,而是客观条件不允许。义昌军和卢龙军打了两年,钱粮得像是流水一样,各地的仓库都打空了。要等到秋收之后,有了足够的粮食,才能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在那之前,景州和德州的守將已经开始大肆招兵买马,打造军械,扩充实力。 沧州幕府对两地进行训斥,勒令当地的將军们前去朝覲新任节度使,但是景州和沧州方面对此根本不予理睬。派去德州的官员还被痛打了一顿,德州守將放言,“什么鸟节度使?我看是狗脚节度!” 吕兗对此非常愤怒,在节堂上大声道:“必须立刻出兵討伐!” “唉,吕公,府库里面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钱,没有布帛,也没有多少粮食,怎么出兵?” 其实钱和绢又收上来了一些,但是不够出兵用的。军队开拔要发钱,没钱將士要闹事。更重要的是粮食,要是主帅的威望够高,发钱的事情还可以暂时压下去,可要是没有粮食,就算是皇帝来了也没用。 兵以餉聚,无粮则散。 没有足够的粮食,军队便是没有自行崩溃,组织度和士气也会狂降。当年纵横中原,打得朱温、杨行密这些英雄豪杰没有半点脾气的蔡州兵就是因为缺衣少食才完蛋了。 吕兗对景州和德州不服从幕府的行为是真心愤怒,“现在不能出兵,那就等秋收后动手!” 今年义昌镇遭了兵灾,夏收严重减產,只有往年的一半。所有人都估计秋收也会比往年要差,不至於到只有一半的地步,但估计也就只有七八成。可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人们的预料,秋收不但没有减產,粮食產量反倒是比前些年最好的时候还要多。 【商品產出+2】就是这么的强力。 景州、德州和沧州都获得了丰收。不光是粮食產量增加了,各地的铁矿、铜矿、鱼获、木材等產量都增加了。少的增加了一成,多的增加了三成。连盔甲和武器的產量也多了。 沧州幕府的很多官员和將领鬆了一口气,今年大丰收,他们这个小政权就能继续运转下去。但是景州和德州那边也获得了丰收,两地都在加紧招兵买卖,很显然,这是要搞事情了。 沧州也在进行战爭准备,扩充军队,训练士卒,打造武器盔甲,这些事情一个也没有落下。相比於景州和德州,沧州这边有著大义的名分。 节度使的大义也是大义,可以合理合法地向其他藩镇购买战马和兵甲,而且沧州的財政情况要比景、德两周要好一些,在扩军备战这方面做得也就要好一些。 战爭即將来临,沧州向隔壁的成德、义武派出使者,向他们传递了善意,表示要重建河朔同盟。 河朔有悠久的尚武传统及广阔的兵力资源,河北之人,生长边陲,自古以来,所谓“燕赵慷慨悲歌之士”,就有习武尚战的风习。塞外少数族的迁居,更使这里具备了丰富而优秀,更主要的是廉价的兵力资源。故杜牧说,“夫河北者,俗俭风浑,淫巧不生,朴毅坚强,果於战耕”。 歷史上的河朔三镇,报团取暖之后,连唐朝中央政府都对他们无可奈何。 陈诚还向幽州那边派出了使者,要是自称燕王的刘守光愿意,可以把幽州也给拉进同盟中来。现在的河朔不止三镇,而是五镇,那就从河朔三镇联盟变成河朔五镇联盟。 数量增加了,战斗力也变强了,有的时候,越碎越厉害! 宋朝倒是统一了大半个中国,那战绩,简直就是污人眼睛。 第五十章 狐媚偏能惑主 沧州在拉拢各方诸侯,希望他们在即將到来的义昌镇內战中站在自己这一边。景州和德州也没有閒著,同样派出了使者游说各方势力。 义昌镇的事不仅仅关乎著义昌镇,还跟河北局势,乃至於天下大势都有关。梁、晋、燕、成德和义武都关注著义昌的局势发展。 晋国和义武镇因为跟义昌镇不接壤,没有出兵的打算,而且这两家暂时都很难抽调出太多兵马来,因此只是关注。梁、燕和成德都派出重兵到边境上,很显然,他们是想要打算做些什么了。 德州守將派人去了汴梁,向朱温借兵,表示只要能帮其当上义昌节度使,愿意举义昌三州之地归附汴梁。 朱温刚刚在西线锤爆了刘知俊,接著又在晋州击退了李存勖亲自率领的大军,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听说有机会將义昌镇收入囊中,大喜过望,当即就同意了派出援军。只是因为接连大战,使得梁国的物资储备大为减少,而且还要分兵四面防守,暂时没办法派出十万大军北上,暂时只能派出三五万人。 不过朱温说了,等到秋收之后,將会亲率十万大军北上。 陈诚也派了人去汴梁,並且找了郢王朱友珪的门路。 朱友珪因为解了沧州之围,在梁国军中的威望增长了一些,但是军中將领对他依旧没有多少尊重。朱温也是一样,只是口头上表扬了这个便宜儿子几句,实际好处一个没给。朱温生病脾气上来了,还破口大骂朱友珪是婊子生的杂种。 朱友珪能怎么办?只能忍著,难不成还拔剑把朱温这老杂毛给剁了不成? 陈诚给朱友珪送去了大批的礼物,在信件中表示愿意成为梁国的外藩,也不需要汴梁派出援军,只要朱温同意不插手义昌镇的事情就行。朱友珪將这个要求转述给了朱温,不出所料,他又被朱温痛骂了一顿。 朱温的性格本就残暴,生病后更是管不住自己,不管是谁都骂,只是骂朱友珪更加的难听。 “黄口小儿,无名之辈,也敢窃取节度使大位!朕一定要灭了此獠!” 朱温想要的是更多的直辖地盘,而不是一个半独立的藩镇。陈诚只愿意称藩,拒绝让梁军进入义昌镇的地盘,而且每年愿意给的钱財数量也要比德州那边承诺的少得多。朱温自然会同意德州的请求,而不是沧州这边。 德州投靠了汴梁,景州则是搭上了刘守光的线。刘守光两月前才从沧州撤兵,同样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內出动大军,他同意让景州守將当义昌军节度使,实际上是想要看看有没有机会当渔翁。 鷸蚌相爭,渔人得利。刘守光觉得可以趁义昌各方势力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用少量兵马就將整个义昌镇都吞下去。 刘守光的胆子一向很大,胃口也很大。他的志向可不仅仅是当个燕王。撤兵回幽州后,刘守光就砍掉了他哥哥刘守文的脑袋,並且自称这是学习唐太宗李世民,李世民杀兄囚父,他刘守光也杀兄囚父,怎么就不能成为第二个唐太宗? 唐太宗李世民以擅长使用骑兵而著称,经常亲自率领玄甲骑兵冲阵。这可不是巧了么?幽州也盛產精锐骑兵,幽州突骑从汉代以来就以强悍的衝击力而闻名。 刘守光当了幽州节度使/卢龙节度使、燕王之后,身边的人都只说他喜欢听的话,渐渐地,刘守光就认为他真的是唐太宗第二,就真的认为他自己天下无敌了。他不仅仅要吞併义昌镇,还想吃下义武、成德,然后把梁国和晋国也给灭了,接著就是饮马长江,一直打到苍梧去! 陈诚也往幽州派去了使者,然后使者被刘守光下令砍了脑袋。朱温虽然残暴,但是並没有杀使者,刘守光却杀了。 “刘守光是疯了吗?还是他本来就是疯的?” “大约是早就疯了。” 不疯能干出来杀害兄长囚禁父亲的事情吗? 不过李世民也干过这样的事情,后面安史之乱的时候,叛军这边的安禄山和史思明都是被自家好大儿给干掉的,而唐朝那边的李隆基被他的好大儿给囚禁了。最后李隆基在李亨去世前十来天咽了气,很难说唐明皇是不是被唐肃宗李亨给带走。 看来在唐朝杀兄囚父是有传统的,可是隨意杀戮使者这可就没办法洗了。刘守光杀了沧州派去的使者,直接导致了边境上的局势变得异常紧张起来。义昌军和幽州军之间爆发了一系列的衝突,不过规模都很小,暂时还没有演化成战爭。 时间很快就到了秋收的时候,陈诚下令出动军队帮助农民抢收庄稼。让军士们去收庄稼,这自然引起了很多的不满。但是不满归不满,士兵们还是放下刀枪,拿起镰刀去干活了。因为节度使大人放话了,要是沧州城再被围,哪支部队收的粮食给哪支部队吃。 这段时间以来,沧州幕府做了那么多动作,市面上的粮食、布匹和药材的价格都上涨了至少两成,很多人都知道又要打仗了。 沧州被围的时候,城中的军士们饿到要去啃树皮和草根,那段日子当真是难过得刻骨铭心。为了不挨饿,军士们只能骂骂咧咧地去地里抢收庄稼,主要是抢收沧州方圆五十里的庄稼。 军士们下地干活的过程中出现了很多问题,像是踩踏稻田,稻子没割乾净,又或者是把其他农民家的稻子也给割了,以至於爆发了一些衝突,等等。想要把这些事情理顺,需要一整套的行政班子。 留任吕兗和大部分官吏的好处在此时就体现了出来,他们都有相当的经验,虽然免不了藉机捞好处,但没有他们,很多事情都办不下去。 陈诚只有两条胳膊两条腿,他一个人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干了。 让军士们自己管自己?別开玩笑了,他们不顺手劫掠一番就算得上是纪律严明。军队中的贪污腐败不比政府部门差,很多时候甚至更夸张,而且他们手中还有刀枪,对军队的监管只要稍微放鬆,就会捅出大篓子来。 十月初五,秋收刚刚结束,景州和德州就爆发了叛乱。两地守將斩杀了前来收税的官吏,宣称高元璫杀害前任节度使刘延祚,罪大恶极。德州守將还找人写了一份檄文,抄写很多分后四处分发张贴,连沧州城內都出现了。 有军士將揭下来的檄文上交到幕府,陈诚只是看了一眼,就差点將茶水给喷了出来。 只见檄文上第一句就是“偽义昌节度高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幕府下陈,曾以更衣入侍”。神他-妈-的“曾以更衣入侍”,后面还有“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这他-娘-的分明是抄的《为徐敬业討武曌檄》。 给德州守將赵思政写檄文那人有点文化,但不多。说他有文化,是那廝还知道《为徐敬业討武曌檄》。说他没文化,这连“狐媚偏能惑主”都出来了。 武则天服侍过李世民、李治两代皇帝,可以说“狐媚偏能惑主”,陈诚堂堂男子汉,怎么能用上这样的语句? 吕兗和孙鹤看到赵思政找人写的檄文后,也是绷不住。这年头的武將很多都是大老粗,目不识丁的大有人在,可是这-尼-玛的也太离谱了。 没文化就没文化吧,这也没啥,刘项原来不读书么,可是搞出了这种笑话,就让四方诸侯將赵思政那帮子人视作了草台班子。朱温听手下的谋士给他讲解了一番后,也觉得赵思政是个成不了事的。 第五十一章 士气高昂 赵思政在外交上失分不少,但他在德州拉出了一万五千兵马,儘管其中大部分都是乌合之眾,训练度和士气都很成问题,可那也是一万五千青壮,而且他背后还有梁国。朱温暂时派不出来十万兵马,三五万人还不是轻轻鬆鬆? 朱温打仗就喜欢靠著兵多將广把敌人给耗死,梁国的实力目前还是各方势力中最为雄厚的。朱温手下有杨师厚、刘鄩、王茂章等名將,有龙虎、天武、羽林、天威、神武和英武六大禁军,听说要跟梁军打仗,沧州这边很多人都忧心忡忡。 而且还有个刘守光在边上虎视眈眈。刘守光大约是没办法再派出来五万大军,但只要挤一挤,派个三万人出来应该没问题。就算派不出来三万,两万总可以,再加上景州那边的兵马,那也能有个三万。 沧州这边有多少部队?满打满算,也就两万。其中只有一万两千多点能拉出去野战,剩下的可以用来守城,也能在打贏了之后追亡逐北,若是要让他们在野战中顶在第一线,是怕要不了两个回合就会崩溃了。 没有盔甲,武器装备也不够精良,光是士气高也很难打贏数量更多的敌军。 刘延祚死后,原先的节度使府邸归了陈诚,还有那数百姬妾也都归了新的主人。陈诚將美女赏赐给了动乱当天立下功劳的將士,府中的僕人也大多遣散了。偌大的节度使府邸中,就只有十几號僕役和小廝,除此之外,府上就只有身材高大魁梧的牙兵。 10月6號,景州和德州爆发叛乱的第二天,陈诚召集幕府的高官和军中將领议事,商討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 “根据细作打探,汴梁光是前锋就出动了三万兵马,加上德州赵思政所部,共有四万五千。单是这一路就很难对付,北边还有刘守光和景州叛军,”孙鹤愁眉苦脸地说道:“同时应对两路敌军,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吕兗冷哼了一声,“难道打不过就不打了?大不了再守一次沧州。” 吕兗性格耿直强硬,刘守光带著五万大军围了沧州两个月,城中的粮食消耗殆尽,他也没有丝毫投降的打算。即便是到了要啃树皮的地步,吕兗也没有理会卢龙军的招降,气的刘守光在城下大叫破城之后非得杀了老匹夫全家。 “大帅,为今之计,须得立即下令將各地的粮食运到沧州来。”吕兗强硬归强硬,可也知道这仗不好打,要是只有刘守光的燕军/卢龙军,那还好说。朱温麾下的梁军兵多將广,令四方诸侯闻之色变。 就在不久前,歧王李茂贞和叛將刘知俊就被梁军锤了一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长安连同其他新占领的地盘全都丟了个乾净。面对气势汹汹的梁军,连李存勖都没有什么办法,只能选择撤兵。 要是十万梁军杀过来,没什么好说的,只有笼城自守这一条路。 孙鹤提议道:“要不,还是派人去向晋王求援。”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晋国和义昌之间隔著成德军,而成德现在是梁国的藩属,晋军没可能穿过成德的地盘来救援沧州。孙鹤道:“可以向王鎔晓以利害,说动其借道给晋军。” 成德镇虽然是梁国的外藩,但自主性很高,成德肯定不愿意看到梁军灭亡义昌。那样一来,梁国的实力会更强,成德的处境就会更加的艰难。 陈诚对孙鹤的提议不怎么看好,首先王鎔未必肯借道,梁国势大但短时间內不会对成德动手,王鎔多半没有胆子跳反。只要成德借道,不是反也是反了。其次,李存勖未必肯派出援军。 如果是李克用,只要他还有一点点的余力,肯定是要派兵出来跟梁军干仗。只要是跟朱温干仗的藩镇,李克用都是非常的大方,动不动就是支援几千兵马,多的时候甚至给出去上万部队,其中有很多都变成了其他藩镇的军队。 而且李克用这人非常的豪爽,常常是打下了地盘,转头就交还给了其他藩镇,而不是將其变成自己的地盘。所以李克用越打越穷,最后十年基本上是被朱温压著打。 李存勖打仗的本事不在李克用之下,但是李存勖就不如李克用那么好说话了。要是王鎔同意借道,李存勖可能会派出大军,也有可能不会,而是在其他方向上对梁军发起进攻,就像是之前围攻晋州一样。 陈诚不看好向晋国求援,却也没有反对这么做。试试又不会有损失,万一呢?万一出现最好的情况,王鎔同意借道,而李存勖又派出了援军,那义昌镇的事情就变成了梁晋爭霸。 “可以派出使者,诸位可有合適的人选?” 其他人没有说话,要是廝杀汉,那是一抓一大把。能言善道,可以担任游说诸侯任务的,那就寥寥无几。还是吕兗提了个名字,“冯道可为使者。” 冯道?陈诚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既然吕將军说他可以,那就是他了。”向晋国求援是有必要的,但不能將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上面,打铁还需自身硬。 “从汴梁到沧州足有一千里的路程,梁军过来至少要走二十天,慢一点那就是三四十天。在梁军到来之前,我们可以先消灭德州的赵思政。” 吕方认为这个计划可行,他跟陈诚一起出使过汴梁,並且跟梁军一道赶路,对梁军的行军能力和战斗力有直观的了解。 上次朱友珪带兵来沧州,光是路上行军就了一个月的时间,梁军再次过来,需要的时间也当在三十天左右。趁著梁军没有赶到,先打垮赵思政,然后凭藉德州抵御梁军的进攻,可以让义昌军多一些迴旋余地。 吕方同意先打德州的赵思政,孙鹤也赞同,其他將领没有反对的。柿子要捡软的捏,赵思政就是那个软柿子。义昌军现在兵强马壮,能不能拿下德州不好说,但是將军们认为在野战中击败赵思政不成问题。 这不是將军们盲目自大,而是他们確实感受到了己方的强大。 新组建的牙兵装备精良,士气旺盛,技战术嫻熟,战阵变换如同行云流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支战斗力强大的部队。除了牙兵,还有新组建的铁浮图,又被称做是铁骑都,这支纯骑兵部队只有一千多人,但是有將近两千匹马和骡子,战斗力和机动力都是诸军之冠。 其他部队的士气也很旺盛,虽然技战术水平跟牙兵、铁浮图相比有些差距,但也在一般水准之上。 將军们刚开始对此非常惊讶,虽然说藩镇兵马在保卫本土的时候士气都很高昂,但是也没有说像现在的义昌军这么旺盛的。士兵们的阵型变化很熟练,这还可以说是將领和军官们训练得力,可是这么高昂的士气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节帅?说起来,节帅確是不错,既不贪財,又不好色,財物和美人都分给了军士。给这样的节帅卖命,也不枉了一身的好武艺! 而赵思政那边呢?根据各方面传过来的消息,在沧州这边换了新的节度使之后,那廝就使劲地搜刮钱財,收罗美女,以供他自己享用。虽然拉出来了一万五千大军,可是並没有发下去多少赏赐,兵器和盔甲也没有给配齐,军中多有怨言。 “以我军之强盛,破赵思政必矣,但怎么拿下德州城?” 德州城和沧州城一样,城墙高大又厚实,强攻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第五十二章 以快打慢 攻城是这个时代所有將领都要觉得头痛的难题,像是海兴县城那样只有低矮城墙的还好说,拼著死伤个几百人上千人就能衝上去。但是沧州、德州这样的大城那就不好对付了。 杨师厚领著本部兵马奇袭夺取长安,这种事情可一而不可再。 陈诚知道很多攻城的办法,攻城炮、穴地攻城,还有沃邦攻城法,即便是棱堡,在沃邦攻城法面前也毫无办法,只能绝望地看著敌军一点一点地推进过来。但是这些方法极度依赖火炮和火药,没有这些东西,想要正面攻破厚实高大的城墙很难。 “能不能拉拢几个德州的將领?不管是谁,只要打开了德州的城门,立刻授予德州防御使!” “可以试试。” 就算是没有人打开德州的城门,这仗也得要打。打垮赵思政的部队后,就去抢夺城门。要是抢门没有成功,就发动强攻! 陈诚心中发狠,大不了自己拔剑打头阵,就不信德州打不下来! 大半年前卢龙军杀过来时,德州没能守住。梁军过来,德州也是望风而降,难道这一次德州兵就能支棱起来了? “今天下午就出兵,沧州这边就拜託吕公了。” 陈诚让吕兗守沧州,但是把吕兗唯一的儿子吕琦带在了身边充当侍卫。这是必要的防备手段,以免大军出征后沧州老家生变。要是沧州出了问题,军士们的家属都落到了敌人手里,那就真的全完了。 东汉末年,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怎么突然就兵败麦城了?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江陵被吕蒙攻占,荆州军將士的家眷全都变成了人质,关羽麾下的大军因此而崩溃。 吕兗在上次沧州围城战中证明了他绝不会投降,但陈诚还是要把吕琦给带在身边。吕兗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反正他是不会投降的,不管来的是刘守光还是朱温。除非他死了,否则的话,其他势力的兵马別想进入沧州城。 当天下午,陈诚带著一万两千兵马出城,行军五十里至南皮宿营。 冷兵器时代军队正常情况下每天行军30到40里,精锐部队急行军可以日中而趋百里,不过那是扔下了粮草和其他輜重。带著盔甲、兵器、粮草、輜重等物资的情况下,半天能走50里,已经称得上强悍。 在大太阳底下赶了这么远的路,军中不免有些怨言。但是陈诚跟眾多士兵一样,牵著马匹,靠著两条腿一路走过来的。身为节帅都能这么干,军士们凭什么不能? 到了南皮之后,宪兵抓了十多个抱怨的军士,当眾开斩,並將血淋淋的人头掛在了旗杆上。由此一来,军士震恐。各级宪兵军官重申了军纪,“夜传刁斗,怠而不报者,斩!” “更筹违慢,声號不明者,斩!” “多出怨言,怒其主將者,斩!” “不听约束,更教难制者,斩!” “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者,斩!” “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鏃,剑戟不利,旗帜凋弊者,斩!” “所到之地,凌虐其民,逼淫妇女者,斩!” 大兵团作战,军纪要严。平日里按时发放俸禄,逢年过节赏赐不断,好酒好肉地养著,就是要用在关键时候。要是在关键时候不能发挥作用,还留著干什么?不如砍了! 砍了十几颗人头之后,军纪肃然,全军上下士气为之一振! 成立不久的宪兵队因为在鎧甲外面穿著华丽名贵的丝绸,又被称作是锦衣都。现在,锦衣都收穫了不少的怨恨,也被眾將士所畏惧。 10月7日,大军日行八十里,杀入德州境內。陈诚亲自率领铁骑都衝到了吴桥县,杀散上千守军,占领了县城。当天晚上,3000义昌牙兵赶到吴桥。城中兵马数量达到了4000。第二天上午,中军陆续赶来,在吴桥城外扎营。 吴桥距离德州只有40里,义昌军从此出发,只需要半天就能杀到德州城下。 直到此时,赵思政才收到了敌军来袭的消息。正在跟手下將领们饮酒的赵思政闻讯大惊,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怎么会来的如此之快?吴桥怎么也丟了?我们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张若昀那草包在干什么?我要杀他全家!” “张校尉已经死了。” “那就把他家里人全宰了!” “大人,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得儘快召集诸军迎敌!” 赵思政连声道:“对,对,传我帅领,让各部兵马在一天內必须赶到,违令者斩!” 沧州出动军士帮助农民抢收粮食,使得沧州的秋收比德州这边早了两天结束。就在这两天內,义昌军长驱直入,径直杀到了距离德州只有40里的吴桥,而德州军还没有开始集结。 秋收之前,德州的粮食供应也很紧张,赵思政必须將军队分散开来在各地就食,这样能缓解粮食不足带来的压力。將兵力分散確实是能少消耗粮食,可是这样一来,德州的兵力就被摊薄了。 10月7日傍晚,陈诚带著上千步骑突然杀到许官屯,与驻守在此地的德州军激烈交战。半个多小时后,德州军溃退,刚刚收到粮仓里的两万多石粮食全部落到了义昌军的手中。 10月8日上午,陈诚带著8000步卒和4000骑兵出现在德州城下,这一万多兵马军容严整,甲兵曜日。赵思政登上城楼一看,心肝都颤抖起来。 虽然他带兵打仗的本事不怎么样,到底是从军了几十年的老行伍,军队能不能打,看一眼就知道。城外的敌军旗帜鲜明,枪刀森布,严整有威,一看就是很能有战斗力。自己手下的那些兵连盔甲都没有配齐,更重要的是人数还没有敌军多,这怎么打? 赵思政打算堵死四门坚守,义昌军再多也不会比梁军更多,义昌军就算再能打也打不过梁军。只要守住德州,等梁军过来,就能胜利。 他是这么打算的,但麾下的將士们不同意。你他-妈-的都不敢出城野战,还造个鸡毛的反? “我军兵少,出城打不过啊!” 赵思政昨天下令让各地兵马赶到德州来,但是能过来的兵马很少。一部分是被义昌军的骑兵拦截了,更多的是在观望形式。赵思政可以起兵叛乱,靠的是手中有兵,有地盘,其他人为什么不能照著葫芦画瓢? 赵思政不想出城野战,然而將士们不管他有什么理由,“要是不敢出城作战,就宰了你!” 军官和士兵们拔出了兵刃,他们可不是只是嚇唬,而是真的会砍人的。赵思政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好,好,咱们这就出城!” 德州军选择出城野战,一方面是此时的风气使然,各地的军队就是喜欢野战,除非是实在打不贏了,才会选择笼城。另一方面,德州军的將士们在城外有田宅和產业,不少將士的家眷也在城外,要是堵死城门防守,財產怎么办?家人怎么办? 还不如出城野战,打贏了自然一切都好。要是打输了,就砍了赵思政这贼鸟廝去投节度使。反正大家都是义昌镇的人,难不成节帅还把大傢伙都给砍了不成? 听说新的节帅很大方,发了不少的財物,还给有功將士分发美女,岂不是比赵思政这混蛋好多了? 德州城门被打开,一队队士卒出城列阵。赵思政被军队裹挟著顶在了最前面,边上有几十个甲士看著,带队的军官恶狠狠地道:“赵大人,好好指挥打仗。要是你想跑路,兄弟们就斩了你!” 第五十三章 列阵而战 赵思政心中发苦,早知道会是现在这么个事,他就不会起兵自称是德州刺史了。刺史又不是节度使,当了刺史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被大头兵欺负? 往边上瞟去,军士们凶神恶煞,面带杀气。看到赵思政望过来,士卒们满面凶狠地瞪了回去。 淦他-娘-的! 赵思政恶狠狠地想道:要是老子能挺过这关,非得宰了这些混蛋! 他算是明白罗绍威为什么会勾结朱温把自家的牙兵杀乾净了。不杀能行吗?不杀就要被杀了!赵思政以前还嘲笑过罗绍威,认为罗绍威作为魏博节度使內不能安抚將士,外不能抵抗汴梁的欺辱,真是个软脚虾蠢蛋! 质疑罗绍威,理解罗绍威,要是能活下来,赵思政多半也要变成罗绍威了。 德州军出了城门,在城东的空地上背靠著城墙列阵。他们共有七千多兵马,步兵四千,骑兵三千出头,不过其中有很多人骑的是骡子,还有骑著驴的。 在德州军的对面,义昌军的兵力高达一万两千,几乎是德州军的两倍。因为兵力多得多,陈诚將麾下兵马分成左中右三个部分,左翼由吕方统领,右翼归苏敌难指挥,他自领中军。 “我军眾,敌军寡。我军器械精良,敌军连戎装都不齐整。我军列阵已毕,敌军尚在混乱之中,趁此良机,全军压上便是!” 吕方、周定、张任等將领提出建议直接发起突击,陈诚觉得就该这么做。他打马越眾而出,控制著坐骑在军阵面前来回奔驰,用洪亮的声音对军士们说道:“你们有人认识我,有人不认识我。就算不认识的,也应当听说了我的名字!” “没错,我就是你们的节度使!今天这一仗,我將亲自带领你们衝锋。要是我从战场上后撤了,你们就把我给斩了!” “敌军到现在都还是乱鬨鬨的,可见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眾!” “打垮眼前的敌人,一口气杀进德州城!破城之后,府库中的钱財我一毫不取,全都分给有功將士!” 陈诚的声音很是洪亮,不需要藉助喇叭之类的工具,就能让成千上万人听见。大將临阵演讲这事不是没有,但是很少有像他这么大声音的。陈诚许诺將德州的钱財全部分下去,中军將士们听了之后,纷纷热烈欢呼起来。 五代十国时期,军队最讲究阵列。各地藩镇,各支军队中都有专门的排阵使。陈诚对义昌军的兵制和阵列没有做任何改动,还是沿袭的唐朝的办法。步兵以五十或百人为一小阵,五小阵为一大阵。其中第一队为战锋队,第二、第三队为战队,第四、第五队为驻队,每队队头一人,副队头一人; 又有五十人,为輜重队,別著队头一人,副队头一人,擬战日押輜重遥为声援。若兵数更多,皆此类。 编队和阵型转换是军队训练中最为重要的科目,弓弩刀枪都在其次。只有建制完全,队列严整,军队才能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来。如果队列不整齐,旗帜杂乱,那多半没有什么战斗力。 义昌军看到对面乱糟糟的样子,顿时士气大振。 陈诚跳下马背,侍从將头盔、重剑和铁盾递上。他將头盔扣在头上,左手提著盾牌,右手拖著重剑,大踏步地往敌军的方向前行。在他身后,是三千身披铁甲,手持步槊的牙兵。牙兵后面是其他各部兵马,铁骑都被部署在最后面。 重骑兵的衝击力无与伦比,但是价格昂贵。而且因为骑士身披重甲的缘故,持续时间不够长,一般也就能冲个两三次就得要换马,所以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投入战场。 陈诚认为这一次的战斗用不上重骑兵,就让他们在后方掠阵。 节度使拔剑打头阵,义昌军士气爆棚,径直朝著德州军压了过去。 赵思政还在忙著调派兵马,“这帮混蛋,说什么出城野战,列个阵都这么拖拖拖拉拉......淦!敌军杀过来了!” 抬头看到义昌军以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压了过来,赵思政的心跳都停止了一瞬。最前面的那些敌军全都身披铁甲,手中拿著一丈三尺长的步槊。写著“高”字的大纛在风中飘扬,周围还有著许多的旗帜。 “沧州有姓高的將领?他-娘-的不是那人亲自冲阵吧?” 赵思政也算是颇有武力,但是他绝不会衝杀的第一线。將领冲在第一线固然能极大地振奋士气,可也太容易战死了。第一排的將士伤亡比例向来都很高,所以排头兵能拿双餉,赏赐也是最多。都当上节度使了还打头阵拼命?肯定是脑子有问题! 身为大军统帅,一镇节度使,却像个都將那样衝锋在前,这种行为简直可以称之为鲁莽。可鲁莽归鲁莽,效果也是拔群。 陈诚让人给自己打造了一副厚重异常的铁甲,外面用朱漆涂成了赤红的顏色,这样一来,无论敌我双方都能看到他在哪里。义昌军的將士们看到节度使真的冲在最前面,自然是士气大振。 看著敌军阵列前方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赵思政的心中泛起哀鸣,“打不过的!肯定打不过!” 赵思政想要转身就逃,然而周围有数十个对他虎视眈眈的甲士,只要他敢回头,这些傢伙就敢把他给砍了。 “赵大人你还在发什么呆?赶紧派弓弩手上去射死贼人!” “哦,噢,传令,弓弩手瞄准那个红色的傢伙,射死他!” 德州军匆忙完成了布阵,弓弩手在鼓號声中来到阵前,对著已经到了七十步距离的敌军猛烈射击。弓箭手斜著朝天上射出密密麻麻的箭矢,轻箭飞上天空,隨后在重力的作用下扑向列阵前行的义昌军。 一轮,然后又是一轮。 这是名副其实的箭雨,劈头盖脸地打在义昌军牙兵的头上。前排的牙兵举起盾牌,后面的没有携带盾牌,只能低头用头盔和甲冑硬抗。 好在从天而降的箭矢都是轻箭,杀伤力有限,对付无甲单位还好,对人均铁甲,至少也有一身锁子甲的牙兵几乎没有任何的伤害。很多牙兵身上插了七八支箭矢,却混若无事。 陈诚领著牙兵继续向前。德州军弓箭手后撤,弩手射出了最后一轮齐射。至少有两百名弩手瞄准了最前方的陈诚,重弩激射,粗大的弩矢呼啸而至,射在铁盾和甲冑上,发出雨打芭蕉般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弧形铁盾能弹飞绝大多数的箭矢,但並不能完全免疫重弩射出来弩矢,不过问题也不大。弩矢射上去最多也就是刺穿,而不能贯穿。这面巨型铁盾重量足有65斤,比身上穿的铁甲还要重了,就算是床弩也未必能贯穿。 德州军弩手一轮射完,也不管杀伤多少,立刻就往后面撤。在他们的对面,牙兵前排甲士瞬息间散开,上千牙兵拿著弓弩冲了出来,对著德州军就是疯狂的输出。 想要入选牙兵,除了身体强壮之外,至少要会使用三种武器。很多牙兵都是既能骑马砍杀,又能拉弓射箭,还能拿著刀剑步槊跟敌人肉搏。 方才德州军已经射了三轮,现在轮到牙兵反击了。 在二三十步的距离上,牙兵张开弓弩,以最快的速度射了两轮,將对面的德州军射得人仰马翻。 弓弩这玩意,距离越近,威力越大。但只要阵型严整,甲冑厚实,就算是在二三十步的距离,弓弩也不会造成太多的伤害。德州军顶在前排的士卒也都穿戴了盔甲,被直接射死的人並不算多,可是他们的士气受到了打击,阵型出现了混乱。 第五十四章 不得不品尝 “噗!”“噗!” “噗!” “啊!我中箭了!” 就在德州军手忙脚乱的时候,陈诚扔掉了盾牌,双手持剑,带著牙兵扑了上来。德州军前排的士兵挺著步槊往前乱刺,但是他们的士气低落,刺杀的时候犹犹豫豫,没有捨弃一切上去就是乾的勇气,於是在第一个回合中就被杀得血流满地,上百士卒横尸当场。 特別是在陈诚正面的那些德州军,很多都是连人带盔甲被砍成了碎片。 惨叫声中,有人高呼,“败了!我军败了!” 呼喊声像是瘟疫一样迅速地传播开来。看到义昌军兵马强盛后,德州军战斗的意志本来就不坚定,听到“我军败了”的呼喊声,当即就崩溃了。一些人想要逃回去关闭城门,一些人昏头昏脑地往其他方向跑,还有几名將领骑著马朝著赵思政这边赶了过来。 “赵大人在哪里?” “赵刺史在这里!” 將军们带著亲兵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赵思政察觉出了不对劲,颤抖著大吼道:“你们想干什么?” “赵大人,我们想找您借一样东西。” 闻言,赵思政转身就往坐骑那边跑过去。借什么借啊?分明是想要咱老赵的人头! 才奔出两步,就浑身一震,胸口剧痛。低头一看,却是被一支重箭给射穿了胸膛。长弓配上重箭,近距离能破甲,杀伤力很强。这不,赵思政赵刺史身上的铁甲就被射穿了,现在倒在血泊之中。 “你们......”,赵思政惨叫著咒骂,“你们都不得好死!” 將军们冷笑,“把他的脑袋割下来!” “有了这廝的脑袋,在节帅那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將领们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是能杀进沧州,夺了鸟位,大家都有从龙之功,加官进爵,財宝美人,不在话下。要是打输了,就砍了赵思政这廝,用他的人头去换富贵,同样是大功一件。 现在天下间到处都在打仗,难道还怕没有武夫们吃饭的地方? 一名壮硕的军汉上前,不顾赵思政还在惨叫,就用刀子將他的脑袋给割了下来。血淋淋的首级隨即被挑在了枪尖上。 “赵贼首级在此,我们反正了!” 夺取德州的过程很是顺利,甚至顺利得过头了。本以为至少要经歷一番艰苦的城门爭夺战,甚至有可能要顶著弓弩的攒射,以及恶臭沸腾的金汁,去拼命夺取城墙,谁知道赵思政居然被麾下的將士砍了脑袋? 陈诚看著齜牙咧嘴面目狰狞的叛將首级,心中没有多少欢喜,翻来覆去的只是一个想法:要是朱温或者刘守光的军队杀过来,这些傢伙也会很痛快地投降吧? 这不是假设,而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他-娘-的,这些杀才毫无廉耻,叛乱成性,真吉尔不是可以依靠的对象。但是现在大敌当前,陈诚也不好动手处理德州军,只能捏著鼻子將赵思政的人头收下,並勉励了德州的將军们几句,“你们是受了赵贼裹挟,如今能幡然醒悟,过往之事,一笔勾销。” 不处理德州的將军们,但还是要將其中的精锐挑选出来,编入自家麾下的大军。反正义昌军的忠诚度就不怎么高,再多一些心怀异志的兵马,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除此之外,德州將领的家眷一律送往沧州。不是信不过.......好吧,就是信不过。他们的家眷在沧州的话,想要叛乱也得先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这个时代很多的叛乱都是中下级军官,甚至是士卒们发动的,拿捏住將领未必有多么好使。但不管怎么样,多多少少应该还是能起到一点作用。 打下了德州城,还要兑现战前给將士们的承诺。陈诚命令大开府库,將价值数万贯的钱帛全都给取了出来,分赐给诸军將士。因为府库中的钱財大多被赵思政给贪墨了,陈诚不得不勒令城中官员、富户拿出大笔的钱財,这些钱財也全都分了下去。 军士们没有经歷恶战就拿到了大笔的赏赐,特別是牙兵,因为他们衝垮了德州军的战阵,赏赐最厚,个个都是欢喜无比。拿到赏赐之后,军士们三呼万岁,声震四野。 德州叛军被打垮了,还有景州。陈诚打算挟大胜之威,再接再厉,一鼓作气把景州也拿下,可是將军们大多表示反对。 孟野和葛守礼是德州降將,或者说他们是临阵起义也行,都是一回事。两人刚刚投降,不敢多说,但是吕方、苏敌难和周定、张任等人都说將士们不想打仗了。 一口气从沧州跑到德州,然后又打了一场恶仗,最主要的是得了大批的赏赐,军士们只想著回家过几天快活日子,不想继续穿著沉重的鎧甲去跟人拼命。拼什么命啊?拼命还怎么挣钱? 陈诚面无表情地道:“这么说,是因为给的赏赐太多了,所以將士们不愿意继续打仗?” 从沧州到德州不过两百里的路程,战斗也不怎么激烈,这些傢伙就不愿意继续打了,这都什么玩意! “额......” “几个月前,刘守光被卢龙军裹挟,不得不退回幽州。现在我也遇上了相同的问题,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吕方迟疑了一下,说道:“要是节帅认为需要继续作战,那就挑几个闹事的士兵出来,杀了祭旗,当可激励士气。” 陈诚知道是因为自己刚当上节度使不久,军心未附,所以指挥军队不能得心应手。虽然发下了很多赏赐,军士们也高呼万岁,但他们並没有多么感激,而是认为赏赐是他们应得的。他们也不认为自己就比將军、节度使低贱,士兵和將领之间是一种僱佣关係。士兵们给將主、军主和节度使打仗,上面的人就应当给出报酬。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坏事,但是现在给陈诚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杀几个人,杀一批人可以重新让军队动起来,就像是给不想动弹的牲口来上一鞭子那样,会起到一定的效果。但这没办法真正的解决问题,军士们的这种態度,是多方面的因素造成的,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不得不品尝。 这个时代的军士们在保卫乡土,更准確地说,是保卫他们自己的財產和家人的时候,士气非常旺盛,战斗力很是强悍,外出打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大多数的军队一旦出了老家,军纪和战斗力很快就崩坏了。还有为了回家而发动叛乱的,不止一次两次。 “算了,既然將士们暂时不愿意再打仗,那就修整几天,让他们放鬆一下。” 陈诚召来掌书记尹正,让他写几封信,分別送给景州叛將卢文进,燕王刘守光和梁国皇帝朱温。 刘守光杀了上次派过去的使者,这次得找个伶俐些的,免得又丟了性命。 “掌书记”品秩不高,仅为从八品小吏,但是权力很大,是节度使之下掌管军政、民政的机要秘书。它来源自汉代诸侯的“记室”,中唐以后,隨著藩镇权力的扩大和独立性的增强,地位也日益显得重要。在藩镇中,掌书记掌管表奏书徽等文书工作,是沟通藩镇与中央的高级文职僚佐,地位仅次於节度副使和行军司马。 唐代许多名人都曾在这个岗位工作过,魏徵、许敬宗、高適、刘禹锡都曾担任过掌书记或者与掌书记职责相近的“记室参军”。 尹正在刘守文时代就是义昌镇的掌书记,他出身於沧州本地大族尹氏,长相很是俊美,跟晒得黢黑的武夫们大不相同。虽然已经人到中年,风采不减当年。 陈诚口述,尹正下笔,一挥而就,隨后將三封书信递了上来。陈诚看了,夸讚道:“掌书记写得一手好字,文采也好!” 第五十五章 现实 陈诚夸讚尹正文採好,尹正也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表情很是淡然。此时大堂上就只生下了他们两人,陈诚问道:“刚才吕方他们说士兵们不想继续打仗了,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属下不知。” “不知道的话,就隨便猜猜。” 尹正见推脱不得,沉吟片刻,说道:“此前大帅强令將士收割稻子,军中怨言四起。又斩杀士卒,军士颇有怨言。” “就因为了这些事?” 尹正拱了拱手,“属下只是猜测。” 陈诚没有继续问下去,“派人把这三封信送出去。” 信是分別写给景州叛將卢文进,燕王刘守光和梁国皇帝朱温的。给卢文进的信是告诉他赵思政已经授首,令其儘快迷途知返,否则大军一到,卢氏尽为齏粉。给刘守光的信是通知对方,要是燕军大举南下,咱就去投朱温! 最后一封给朱温的信,则是再次重申了愿意为梁国外藩的意愿,要是朱皇帝同意,义昌镇愿意每年给汴梁五万贯钱帛,以及10万石粮食。 【商品產出+2】的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只要不打仗,每年给些钱粮大可以接受。 对陈诚来说,现在是內忧外患,外面有敌人大军压境,內部则是有叛乱的风险。之前沧州的叛乱度达到了40%,带著一万多兵马来德州后,沧州的叛乱渡降为了30%。德州这边的叛乱度在赵思政举兵的时刻达到了100%,隨即归零。等到收復了德州,叛乱度又飆升到了20%。 这些都说明什么? 说明带出来的一万多兵马里面有心怀异志者,说明沧州那边还有想要搞事的人。说明德州军並没有服气,他们只是因为被打败了,不得不暂时臣服。要是梁军杀了过来,指不定德州军会做出什么事情。 是哪些人想要发动叛乱? 吕方?周定?还是孟野和葛守礼? 陈诚不知道。战略系统能提示哪里有叛乱的风险,但是看不到到底是哪些人想要叛乱。只要有机会,人人都会成为野心家。 即便如此,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陈诚朝著外面喊道:“吕琦!” 英气勃勃的吕琦按剑而入,“节帅有何吩咐?” “速令牙將孙少云、铁骑都指挥使刘玄过来。”孙少云、刘玄几年前就当上將军了,之前他们的军职比自己要高,现在却成了下属,心中会不会有怨气? 吕琦领命,大踏步地离开。 陈诚看著吕琦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人是不是也有干大事的想法?管不了那么多了,爱咋咋吧。 孙少云和刘玄参加了之前的军事会议,孙少云是牙將,此时就在外院待命,很快就赶了过来。片刻后,刘玄了到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陈诚直接说道:“让牙兵和铁骑都做好准备,今天晚上出兵去景州。” 孙少云和刘玄愣了楞,“不是说让將士们修整几天?” “那是为了让景州那边放鬆警惕,怎么?牙兵和铁骑都也不愿意出动?” 孙少云道:“牙兵愿为大帅效死!” 刘玄则道:“铁骑都战马数量不足,可否再拨一些战马?” 义昌镇最惨的时候只剩下了沧州一座城池,被围在城里时,马匹、骡子等牲口都被吃光了。后来组建的铁骑都没有足够的战马,只能拿骡子充数,还编入了不少的毛驴,用来驮盔甲和武器。 打下德州后,缴获了数千匹战马,刘玄就想著把毛驴给换了。带著毛驴算怎么回事?驴子驮运货物的能力比不上马和骡子,而且胆子很小,上战场会嚇得走不动,鞭子抽也不肯动,这怎么能行? 真正適合骑兵的坐骑只有马匹。骡子的负重能力很强,耐粗饲料,就是速度慢了一些,只能作为不得已时候的替代品。有战马还是要换成战马。 “刘將军所言,正合我意。” 陈诚隨即下令,从德州军中调拨一千匹战马给铁骑都,又拨了一千匹战马给牙兵。命令下达后,没过多久就完成了交接,德州的叛乱度隨之飆升到了40%,隨时隨地都有可能爆发叛乱。 肯定是那些被夺了马匹的德州军心生怨恨,所以叛乱度才会这么高。 要不要乾脆把那些傢伙给砍了?隨便找个藉口就行。 陈诚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杀人很容易,但是会留下很多的后遗症。朱温就是因为杀了太多的功臣宿將,搞得梁军內部人心惶惶。 让孙少云和刘玄去准备出兵的事情后,陈诚叫来吕方,任命其为德州防御使,並告知了即將出兵景州的事情。又叫来苏敌难,让他带兵协助吕方守御德州。 苏敌难大咧咧地道:“德州有咱在,节帅儘管放心。” 陈诚怎么可能放心?德州的叛乱度都飆升到40%了,搞不好苏敌难这个胡人也有別样心思。但他还是勉励了苏敌难几句,“若是梁军大举来犯,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守。” 苏敌难不耐烦地道:“咱老苏在军中待了几十年,难道还不知道怎么打仗?节帅休得囉嗦!” “.......” 当陈诚带兵与赵思政在德州城下激战时,冯道正在镇州等待成德军节度使、赵王—王鎔的接见。他来恆州已经三天了,却连王鎔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听说这位赵王正在城外游猎,也有说赵王在城外的宫殿中享用美人的,冯道在驛站里面等了三天,没有见到王鎔,不过打听到了不少的消息。 王鎔虽然聪慧,却无政治远见,溺於享乐,骄於富贵。又好左道,炼製丹药,妄想长生不死,並常与道士王若訥一起出游,每次出游都长达旬月,出游之时把政务交给宦官处理,而且每次出游西山王母祠,都极度奢华。 不过他也有享乐的本钱,成德镇百多年来一直都是自己管自己,物產丰富,百姓富足。十年前王鎔与晋王李克用结盟,一次就给了李克用五十万匹布帛。 又等了一天,冯道还是没有见到王鎔,他不能再等下去了。既然王鎔不肯见他,那就只能去太原碰碰运气。牵著马匹出了驛站,没走出多远,就听得身后马蹄声急响,有数十骑沿著官道疾驰而至。 冯道心中一紧,连忙避让到一边。那些骑兵却没有呼啸著远去,而是放慢了速度,將冯道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冯道咽了咽口水,乾笑道:“各位,我只是个送信的,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一员骑將分开眾人,骑著战马缓步来到冯道身边,“没认错,找的就是你这个送信的!” 冯道很是恭敬地道:“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骑將居高临下,傲慢地道:“大王要见你。” 赵王要见我?冯道心念急转,脱口道:“义昌军打了胜仗?” 马背上的成德军將领嘿了一声,“不错,你们节度使打下了德州,赵思政已经死了。” 冯道放下心来。这世道就是如此的现实,能打才会被人尊重。要是不能打,偏偏又富庶无比,就会被周围的人看作是一块大肥肉,谁都想要上来啃两口。 在数十名骑兵的护送下返回镇州后,冯道被带进了赵王府,见到了锦衣玉袍、容雍华贵的赵王王鎔。 王鎔曾经在梁晋之间反覆横跳,直到朱温控制了魏博镇,梁国的实力彻底压倒了晋国,王鎔这才倒向了汴梁。之后王鎔每年都向汴梁输送大批钱帛,並將长子王昭祚以及成德大將梁公儒、李宏规各一个儿子送往汴梁做为人质。 虽然王鎔表现得很软弱,又是给李克用五十万匹布,又是送人质去汴梁,但他也是有底线的,那就是必须保证成德军的独立地位。 第五十六章 突变 冯道本以为王鎔是因为义昌军收復了德州的缘故,所以才会跟他见上一面。 但事情並不是这么简单。 王鎔没有虚与委蛇,上来就直接说了,“梁军占了深州和冀州!我愿与义昌结盟,一同派人去太原求援!” “啊?”冯道人都懵了,怎么回事?信息量太大了啊。 成德军下辖四个州,镇、赵、冀、深,其中冀州与义昌军接壤,深州与卢龙军接壤,怎么一下子就被梁军占了?成德总共才四个州,已经完蛋了一半? 王鎔让手下人给冯道讲了来龙去脉。 朱温以討伐义昌和防备卢龙军为由,派杜廷隱、丁延徽各领兵数千,分別前往深州和冀州,名义上是协助成德军防御。但是等到梁军进了城,就关闭了四门,尽杀原来的赵兵。梁军的这一手“假途伐虢”玩的非常漂亮,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成德军一半的地盘。 但是,代价呢? 成德军本来是梁国的藩属,虽然保有独立的地位,但是每年都给汴梁大批的钱財,梁军与晋军交战,成德也经常出兵相助。现在梁军占了成德一半的地盘,看似得到了很多的好处,却將本来是藩属的成德军变成了梁国的仇敌。 义武军向来是跟成德共同进退的,成德倒向了晋国,义武的立场定然也会发生改变。 王鎔召见冯道,就是准备拉上义昌军,再来一次“河朔三镇同盟”,共同对抗意在扫平天下的朱温。 要是从歷史的角度来看,朱温是在完成统一大业,他才是正义的一方,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可不这么看。从节度使到军队,到百姓,没人想要被统一。魏博镇被朱温控制五年了,魏博军士和魏博百姓依旧心怀不满,大家无不怀念以前魏博镇独立自主的美好时光。 说到魏博镇,魏博节度使罗绍威在不久前病死了,年仅三十四岁。 罗绍威勾结朱温杀戮魏博牙兵那一次,七八万梁军在魏博待了半年,罗绍威供给的钱財上亿,杀了牛羊近七十万,粮草无数,他们离开时,又送给梁军各路將领钱百万。虽然罗绍威藉助朱温除去了自己的心腹大患,但魏博从此衰弱。罗绍威非常后悔,对人道:“把魏博六州四十三县的铁聚集起来,也铸不成这么大的错!” 魏州那边公开的说法是罗绍威因病去世,但有小道消息说他是被朱温下手害死的 据说朱温的病情越发的严重,时不时就病得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处理事情。他担心自己要是不行了,没人製得住魏博的骄兵悍將,因此动手杀了罗绍威,还想要趁著能动弹的时候,把成德、义昌、义武这三个藩镇都给灭了。 王鎔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这位赵王身段很软,但也不是泥捏的,他可以称臣,可以给岁幣,可以交出人质,唯一不能答应的就是割让领土,而朱温摆明了是要將整个成德都吞下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鎔不但向晋国求援,还往幽州派去了使者,向燕王刘守光求援。成德向来富庶,而且兵强马壮,是天下有数的强藩,但是比起晋国和梁国还是要差一截,王鎔很是担心光靠成德军打不过梁军。 他的担心是对的。成德军大將石公立率军两万进攻深州,但是梁军已经做好了防守准备,石公立没有能够夺回失地。 然后,梁军的主力就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朱温一出手就拿下了深、冀二州,天下为之震动。但是,投靠朱温的德州將领赵思政被砍了,景州的卢文进也向沧州投降认输,义昌镇的內乱暂时被平息了下去。 卢文进身长七尺,姿貌伟异,擅骑射,勇力过人,他听说德州被义昌幕府收復,又听说梁军占了深州和冀州,便请求刘守光封他为景州防御使。刘守光不许,还派了单廷硅去接收景州。卢文进大怒,转头就派人向沧州幕府请降。 陈诚带著铁骑都和牙兵准备突袭景州,在距离目的地不到30里的时候抓到了卢文进的派出的使者。铁骑都指挥使刘玄认为无需理会卢文进的投降,直接打下来就是。牙將孙少云也是类似的意见,距离景州只有不到30里的路程了,何必理会叛军的投降? 谁知道卢文进是真的投降还是假的投降? 卢文进已经叛过一次,將来会不会叛第二次? 但是陈诚经过思考后,还是同意了卢文进的投降,並且下令封卢文进为景州防御使。沧州有军士想造反,德州也有军士想要造反,再多一个景州也不会坏到哪里去。这年头的军队叛乱成性,能糊弄过去就先糊弄著吧。 当然,卢文进得大出血一波才行。 陈诚要求景州方面交出钱两万贯,布万匹,粮食五万石,並且还要提供1000精锐骑兵。卢文进没有討价还价,爽快地同意了,並且很快就交割了钱粮布帛和兵马。 这一次,陈诚没有把钱粮布帛分给麾下的將士。分什么分?又没打仗,一毛钱都不会分!这些钱粮和布匹中的部分会被收入府库,军餉,还有各级官吏的俸禄都要从中支取。剩下的归节度使本人。 要是打仗,就算拿下了景州,得要將缴获的钱財布帛赏赐给麾下將士,自己什么都捞不到。还不如暂且安抚住卢文进,这样自己还能大捞一笔。 隨后,陈诚召卢文进在在汉阜,也就是阜城见面。 阜城因境內地势高,多土岗、沙丘,为求物阜民丰而得名,又取《尚书》“阜成於民”之义。陈诚將牙兵围绕著一座土岗布置,將铁骑都部署在土岗南面三里处,新得的一千骑兵则是放在了土岗西边。 卢文进带了5000步骑过来,他將大军停在土岗数里开外,骑马登上高处张望对面军势。这个时代的武人大多没有什么忠诚可言,要是节度使的兵马不够强,大丈夫就当取而代之。但是等卢文进登上高处一看,就知道自己是打不过的。 对面几乎人人都有甲,人马雄壮,阵型严密,旗帜没有丝毫杂乱。虽有数千之眾,却没有任何的嘈杂声响,只能听得到战马偶尔的嘶鸣。这很明显是一支强军。 强有强的打法,弱有弱的打法,野战打不贏还可以据城而守,不过现在朱温亲自统帅大军进了河北,河北人须得团结起来才能渡过这次危机。 一骑直衝过来,在卢文进所部面前不到二十步的距离才勒住战马。马背上的骑士高声到:“景州防御使卢將军何在?节帅有请!” 卢文进左右亲兵看到对面军势强盛,纷纷劝道:“大人,来者不善,不如退回景州去。” 卢文进心中也有些嘀咕,新任节度使才砍了赵思政的脑袋,不会想著把咱的脑袋也砍下来吧?但是退回景州去绝对不是个好主意。眼看得河北大地上要爆发十几万人的大战,哪里还有左右逢源的余地?必须要选边站,不选边站就要成为眾矢之的。 已经恶了燕王刘守光,他没有別的选择。难不成去投王鎔?將士们可不会答应。 各地的藩镇兵马都有很重的乡土情结,对本镇有著强烈的认同,对外镇人则是抱有成见和怀疑。卢文进发动叛乱,麾下的军士们觉得无所谓,但要是把土地献给其他藩镇,那將士们可就要造他的反了。 “大人?” “要不就带著兵马一起过去!” 卢文进咬了咬牙,“不,就带一百骑!” 既然不能转头就走,那么带多少人过去都是一样,还不如光棍些,就带一百亲兵。 纵马向前,卢文进的心中七上八下,他对新任义昌节度使所知不多,只是听说了其驍勇无比,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节帅会不会趁机杀了自己?卢文进不知道,但是这个险必须要冒。 距离土岗还有百来步的距离,卢文进就滚鞍下马,孤身朝著“高”字大纛的方向走去。 数骑从土岗上衝下。看著重甲骑兵朝著自己衝来,卢文进心中大惊,面色惨白。 第五十七章 爭取超越 骑兵横衝而来,卢文进头皮发麻,脑袋中一片空白。 但是那些骑士並没有对他发起攻击,而是在很近的距离上勒住了战马。为首那人不等坐骑完全静止下来,就伸手在马背上一按,轻飘飘地跃下。动作看著飘逸,但落地时却发出了沉闷的轰响。那匹雄壮的战马四蹄一软,踉蹌著奔出几步,差点摔倒。 “卢將军?”陈诚问道:“在想什么呢?” 卢文进:“......” 看著眼前年轻得过份的骑將,卢文进脸上顏色数变,然后用很是恭敬的语气道:“可是节帅当面?” “嗯,是我。” 卢文进的態度越发恭敬,“罪臣卢文进,参见大帅。” “哦?你真的认为自己有罪?” 卢文进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诚笑著摇了摇头,“天赐良机就放在眼前,是英雄好汉的都会忍不住,是吧?” “这个......属下.......” “换成我处在你的位置,也会想要搏一搏,这无可厚非。以前咱们不认识,你想要自立,我不怪你。如今君臣名分已定,今后还请將军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 卢文进的额头上有汗水冒了出来,顺著脸颊往下流,他张口要说什么,但是被陈诚制止了。陈诚继续说道:“將军治理景州,课农桑,务耕织,修守战之具,百姓富足,兵马雄壮,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卢文进確实干得不错,他虽然也捞钱,但都是正常的捞,没有特別出格,而且非常重视生產,是以景州之富庶,便在河北诸州中,也算得上是翘楚。 武艺高强,能征善战,又擅长搞生產,这样的英雄豪杰,有几个能没有野心? “只要將军不负我,我绝不负將军!” 卢文进面色发红,“属下绝不负节帅!” 陈诚知道这不是真的,要是有机会,卢文进肯定会有所动作。如今的世道就是这种风气。不过视野的右边冒出来一行文字,“【口才】经验+10”。不管卢文进以后会怎么样,【口才】经验先拿到了。 当陈诚纵马从土岗上衝下的时候,卢文进的亲兵大惊失色,纷纷上前,却被牙兵骑军给拦了下来。陈诚跟卢文进还有话要说,不过得先让大傢伙住手,不然廝杀起来,卢文进带来的一百亲兵怕是支撑不了几个回合。 待到误会解除后,两人继续交谈。 陈诚问道:“刘守光派单廷硅南下,卢將军能不能挡得住?” “单廷硅很厉害,若是阵前决斗,属下未必能贏。但若论排兵布阵,指挥兵马作战,单廷硅未必是属下的对手。只要不是刘守光亲自率大军前来,景州便是泰山之安!” 局势变化太快,而且刘守光內部也不是很稳定,燕军想要再次大举南下有一定的困难。只是有一定的困难,未必就不会来。朱温那边也有困难,可还是带著十万禁军,连同魏州军主力一起,浩浩荡荡地杀进了河北。 老朱这事干得太急了,禁军不久前才从潼关一直打到了长安,接著又在晋州击退了李存勖,还没来得及修整呢,又开到河北来了。不过急归急,效果確实好,一出手就占了成德军一半的地盘。 看看人家朱温,对麾下军队的掌控力之强,要强出其他诸侯一个数量级。在这方面,唯一能跟朱温掰掰腕子的,就只有太原的李存勖。 不,李存勖在这方面都比不上朱温。 在这个时代,打游击是没有前途的,城池才是关键的胜利点。只有夺取了城池,才能对周围进行有效的控制。义昌镇的关键所在就是景州、德州和沧州这三座大城,只要这三座城不丟,义昌镇的根本就还在。 卢文进说他能守住景州,那就让他去守好了。吕方那边传来消息,梁军前锋已经杀进了德州,正在抄略乡野。 守住德州城就能保住整个德州,但是光守住德州城远远不够。要是梁军把其他的城池打破,把百姓全都给抓走,或者是乾脆屠戮乾净,那德州也支持不了太久。 朱温攻打徐州,前后持续了七年,一直都拿徐州城没有什么好办法。於是朱温就大肆杀戮徐州百姓,焚烧村寨,整个徐州地界上的百姓死了个七七八八。就是靠著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朱温耗尽了徐州的元气,才能逼得时溥举家自焚燕子楼。 徐州不是被打下来的,而是被饿下来的。 如今梁军又在德州来了这么一手,吕方不得不派出兵马与梁军交战。德州军在保卫本乡本土的时候,还是表现出了强悍的战斗力和坚韧不拔的战斗意志。但是梁军的兵马要多得多,光是汴梁禁军就来了十万,还有数万魏州军,哪怕是要分兵对付成德,梁军也有著绝对的兵力优势。 吕方在信中说他现在还能支撑得住,但若是梁军增派兵马,他就只能固守德州南边的几座城池。那些县城的城墙不够高大,防御力远远不如德州,如果梁军发起强攻,未必能守得住。吕方希望能获得留在德州境內的其他各部兵马的指挥权。 离开景州之前,陈诚又给刘守光写了一封信,指出梁军势大,若是吞併了义昌、成德,必然会对幽州用兵,“唇亡齿寒,为幽州计,当速派援军共同抵御朱温大军。” “大帅,刘守光派单廷硅屯兵任丘,怕不是存了鷸蚌相爭,坐收渔翁之利的打算。” 卢文进认为给刘守光写信不会有用处,陈诚也这么认为,但是写一封信又不会费什么,还可以藉此机会向其他人表明自己的立场。很多事情,即便是知道不会有结果,还是要去做。 特別是在政治方面,比如说有些领导喜欢作秀,难道他们就不知道作秀没有卵用吗?但是该做还是得做。 景州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陈诚就带著兵马返回了沧州。 德州那边的梁军不管了? 怎么不管?当然要管。但是要先让德州本地的兵马去顶一顶,等到实在是顶不住了,再派援军过去。消耗杂牌,然后吞併,当年凯申也是这么干的。 鄙视凯申,接著理解,爭取超越。 不过凯申有黄埔嫡系,自己的嫡系又是哪些人?牙兵?被牙兵干掉的节度使不要太多。牙兵就跟那啥一样,赏赐一停,忠诚归零。 自己亲手提拔的周定、张任那些人?他们也未必有多少忠心。 难不成自己要在沧州建立军校?沧州离保定不算远,离石家庄的距离跟到保定差不多,在这边建个军校也不是不行,就是未必有什么效果。 即便是建了军校,能招到的学员多半也是义昌镇內的人。外地人大约是不会来的,本地人也不会欢迎外来者。 义昌镇和成德镇、卢龙镇这些河北藩镇一样,传承久远,父子相袭,亲党胶固,姻党盘户,形成了盘根错节、以丰厚军餉赏赐为主要诉求的地方职业军人利益集团。任何藩帅如果威胁到牙兵利益,无论是削减赏赐军餉,还是长期率兵於藩镇之外作战,或是企图控制和削弱牙军,都会遭到牙军逐杀,之后一个能维护牙军利益的將校会被推举为藩帅。 每一个將领,每一个军官,甚至是每一个士兵背后都是一大帮子的人,牵一髮而动全身。 几个月前的动乱中,陈诚亲手砍死了不少义昌牙兵,那些人都有亲朋故旧,或许是他们想要发动叛乱? 新组建的牙兵中不知道有没有想要报仇雪恨的。即便是没有血仇,难道他们就不想搞事了? 陈诚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其他人。打吧,打吧,打贏了除外敌,打输了除內患! 第五十八章 浩浩汤汤 带著牙兵和两千骑兵返回沧州后,沧州的叛乱度顿时降低到了20%,而且战略系统界面上显示本地的叛乱度还在持续下降中,不需要处理。 於是陈诚明白了,牙兵和铁骑都还算是忠诚,好酒好肉和大把的赏赐並不是没有效果。另外,只要刀把子够硬,就不用担心叛乱的问题。沧州的叛乱度正在迅速消退中。 其他各部也有酒肉,也有赏赐,为什么还是有人想要搞事?给的赏赐和酒肉不够多?牙兵的待遇是第一等的,除了铁骑都和锦衣都之外,其他部队的待遇確实是差上一截。 那为什么不提高所有部队的待遇?一句话,养不起。朱温养不起更多的禁军,陈诚也养不起更多的牙兵。 就是因为差了些酒肉就想要造反?还是因为各部將领自认为资歷老? 陈诚开始回忆以前看过的书籍,五代的骄兵悍將动不动就造反的情况最终是怎么解决的? 歷史上,魏博镇前前后后被屠杀了好几次,每次是杀得血流成河,才算是把魏博兵给按了下去。而这还只是治標,最终解决问题的是赵二,就是那个坐著驴车玩漂移的宋太宗,用“崇文抑武”的办法才算是解决了军士们动不动就叛变的问题,代价是宋军从此变成了鱼腩,以至於发生过出城三十里就粮草不济士卒溃散的情况。 百万宋军中还是有那么几支能打的部队,但总体上来说是稀烂,除了西军外,其他兵马就算能打,也没有能够持续多长时间。 回到沧州后,需要陈诚亲自处理的事情並不多。藩镇幕府运行了一百多年,对於各种情况都有成熟的处理方案。他只需要下达命令,幕府的官吏们就会將事情处理得很好。行政效率很高,没有什么“冷硬横推”、“太极散手”之类的玩意。 一来是幕府是真真正正的军政府,谁-他-娘的敢搞事,军士们就要用刀枪跟他说话了。二来,义昌镇的地盘並不大,从沧州到德州也就两百多里,地盘小,治理起来会很方便。比如说,哪个村子说今年受灾了,幕府可以派人过去查看,两三天就能查得清清楚楚。 要是觉得下面的人不老实,自己骑马过去便是。 换成大一统的帝国,首都在北平,广西那边说今年发了水灾,要怎么证明当地官员说的是真话?派人过去查?快马也要跑上一个多月。到了那里人生地不熟,大部分时候啥都查不出来。 弄个锦衣卫监察百官?要是锦衣卫也腐化墮落了呢?那就建立一个东厂,然后再建个西厂,这就成了无穷无尽的套娃了。 大一统是歷史潮流,但是藩镇在某些方面也不是没有优势。 陈诚只管在节堂上发號施令,吕兗、尹正和孙鹤等人就將事情办得妥妥噹噹。下去进行抽查,几乎没有出错的时候。要是出了错,幕府立刻派兵將经办人员抓来开刀问斩。 “只是贪污了一些钱粮,用不著砍头吧?”陈诚觉得隨便杀人不好,经济犯罪怎么能杀头呢?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吕兗强硬地坚持要杀人,其他官员也都认为不杀不行。 “如果他没有往自个家里拿,而是路上损耗呢?也要杀头?” “正常损耗不管,超过正常水平,罚俸,降职。” 陈诚见吕兗、尹正他们將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就乾脆不管了,让他们放手施为,“敌军压境,我要將精力放在军事上。” 打仗需要军队,需要武器盔甲,需要粮食、药材、车辆、油脂、布匹、铁钉,以及一切用得上的东西。於是,陈诚就带著牙兵不厌其烦地一个仓库一个仓库地检查,一支部队一支部队地去视察,查看物资的储备情况,查看军队的装备,查看士兵们平时吃的怎么样,穿的怎么样。 唐朝的时候,各种军事制度就已经非常的完善,营寨怎么布置,盔甲武器怎么保养,兵书上甚至连茅坑多远一个都给规划好了。 陈诚不需要发明创造什么东西,只需要检查这些事情有没有办好,规定有没有落实到位就行。 他走访了沧州所有的部队,亲眼见到了所有的士兵,时不时地还会跟士兵们进行谈话。军士们对新的节度使有很强的好奇心,但是並没有畏惧,不少人看他脸嫩,想要试试他的斤两。 “小白脸怎么能当节度使?” 见识过陈诚在战场上表现的人有很多,也有很多人没有见过,只是听到了一些传言。传言么,听听就得了,谁会当真呢?武夫们只相信手中的刀剑,在军士们这里,孔夫子不好使,神仙佛陀也不好使,想要让他们服气,只有把他们打趴下才行。 对陈诚来说,单打独斗实在是太简单了,便是一次性上来十个也能轻鬆放倒。 事实上,看到节度使挥舞著数十斤重的大剑,剑刃破空发出尖锐的声响,就有很多人明智地放弃了较量。不过也有一些傢伙依旧不服气,“我是打不过,但我就是不服气!” 这样的人还不少,而且都是军中的勇士、豪杰。打仗的时候,这些人衝锋在前,砍杀敌人很勇猛。不打仗的时候,他们爭夺各种好处也很勇猛。 有能力的人,理所应当多拿多占! 了八天的时间把沧州的军队、仓库和其他地方检查了一遍,瑕疵肯定是有的,不过没啥大的问题。幕府的官吏们做事很上心,很勤快,不勤快不行,这年头可不讲人权,跟军队有关的事情要是出了差错,很有可能要掉脑袋。 该检查的检查完了,该视察的也视察完了,陈诚对手中的牌有了充分的了解。总体上来说,还算不错。即便打不过朱温十几万大军......好吧,正面作战肯定是打不过的,但可以凭藉著城池进行防守,等待援军到来。 要是没有援军呢? 如果没有援军,那就只能自己上了。 就在视察军队和检查战备情况的这段时间里面,前方的战斗逐渐变得激烈起来。 成德军那边,大將石公与梁军数次交战,皆不能胜。等到梁军主力赶到,石公立只能撤兵。隨后梁军派出五万大军,屯兵柏乡,进逼赵州。 在义昌军这边,朱温以王景仁为北面行营都招討使,让他统领六万精兵,与副使韩勍、前锋李思安攻打德州。吕方亲自领兵与梁军交战,不利,损兵千余,无奈只能退回城中防守。 王景仁就是王茂章,因为擅长使一桿几十斤重的大铁枪,因而得了个“王铁枪”的名號。他原本是淮南大將,田頵、安仁义起兵叛乱后,杨行密以王茂章为润州行营招討使,让他攻打安仁义。 安仁义素以善射著称,每战皆以射术大挫吴军锐气,以致吴军士卒皆不敢与其交战。王茂章因此始终不能攻克润州,最后还是通过挖地道的办法,才攻破了城池,逼得安仁义不得不投降。 天祐二年(905年)九月,杨行密病重,乃將时任宣州观察使的长子杨渥召回广陵,並以王茂章接任杨渥的宣州观察使一职。杨渥离开宣州时,打算带走他的帷帐、亲兵,却遭到王茂章的拒绝,因此怀恨在心。是年末,杨行密病逝。杨渥袭任淮南节度使,封弘农郡王。他不久便命李简统兵袭击宣州。 天祐三年(906年)正月,吴军攻至宣州城下。王茂章自知难以抵抗,遂率部奔杭州,投靠割据两浙的镇海镇东两镇节度使钱鏐。 钱鏐得了王茂章之后,大喜,钱鏐以王茂章为两府行军司马、镇东军节度副使,后又表荐其为寧国节度使。 开平元年(907年),朱温代唐称帝,建立后梁,史称梁太祖。钱鏐乃向后梁称臣,被封为吴越王,正式建立吴越国。王茂章则更名为王景仁,以避朱温曾祖朱茂琳之讳。当时,朱温因素闻王景仁之名,遣使召其入朝。 而钱鏐亦有意联合梁军攻灭吴国,遂於次年八月遣王景仁奉表入汴京,向朱温面陈攻取淮南之策。朱温对王景仁待以殊礼,赏赐非常优厚,对他承诺:“等我討平代北贼寇,便尽起大军,由你统兵南征。” “代北贼寇”云云,指的是晋国。 朱温就喜欢用杨师厚、王茂章这样的外人,因为他们在梁国没有根基,没可能造反。 第五十九章 贼围数重 杨师厚在梁国立下了许多战功,现在已经当上了陕州节度使、西路行营招討使,手中有兵也有地盘,赫然是梁国內的一个大军头,连朱温都对他有些忌惮了。王茂章就不一样,投入朱温麾下以来,王茂章立了一些功劳,但是从来都没有独当一面过。 这次朱温以王茂章为主將,將龙虎、天武等禁军精锐和魏州的精兵强將都交到了王茂章的手上,很显然,这是要培养王茂章成为下一个杨师厚了。 梁国的將军们对朱温先是重用杨师厚,接著又重用王茂章的做法有很大的意见,军士们私底下没少发牢骚。不过朱温在梁军中威望很高,军士们只敢抱怨,並没有因此而闹事。也是因为不敢,朱温连功臣宿將都是动不动就杀全家,对敢於闹事的士兵就没有手软过。 王茂章知道朱温为何会重用自己,他对这份信重是感激涕零,决心“为国家扫除残贼”,打仗非常的卖力气。率兵攻入德州以来,王茂章不辞劳苦,衝杀在第一线,多次击败义昌军,把吕方、孟野、葛守礼等將领打得狼狈不堪。 十月二十一日,王茂章率兵杀到了平原县城下,將数千义昌军给堵在了城里。 望著城外密密麻麻梁军身上反射著寒光的铁甲,孟野的心都在打颤,“梁军到底来了多少人?” “至少两万!” “两万?我看起码有三万!” 不管是两万还是三万,都不是孟野手上的这点人能打贏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城中的男女老幼都给发动起来守城。再就是趁著梁军还没有將城池给完全围困起来,赶紧派人向德州求援。 吕方收到孟野的求救信后,也没有办法,他是德州防御使,能指挥调动的只有一万五千人。即便加上从沧州过来的一万大军,那也只有两万五千人,而王茂章手里足足有六万精锐。 那可是六万精锐,其中有梁国禁军中战斗力最强的龙虎军和天武军,还有魏州的精兵强將,这些人装备精良,技战术嫻熟,是一等一的强军。 正面作战,便是把义昌镇的所有兵马都拉过来也打不过。 梁军將领对王茂章多有不服,但是因为有朱温在后压阵,王茂章勉强能指挥得动禁军和魏博的骄兵悍將。河北大地一马平川,除了几条河流能作为防守的屏障外,就没有特別险要的地方。有著兵力和装备上的优势,不需要精妙的指挥,直接框起来a上去就能贏。 吕方再次给沧州写信请求援兵,“贼围平原数重,昼夜攻打,城垣崩塌两处,恳请节帅儘早发援兵!” 信使一路纵马狂奔,路上换马不换人,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將求援信给送到了。在幕府值班的吕兗收到信后,先是让人將信使带下去休息,然后拆开了信,一目十行地看完,隨后对著堂下道:“来人!” 亲兵走上前来,“大人有何吩咐?” “立刻通知大帅,副帅、掌书记,有紧急军情。” 陈诚正在自个家中教两个弟弟射箭。三弟高元璞年纪还小,只能用小稍弓配短箭,不过已经能用得像模像样。高元璞射箭很开心,嚷嚷著要大哥带他去城外射兔子。 “五郎他们都射到了,我也能射兔子!” 五郎是某个军官的儿子,年纪比高元璞稍大一些,他们俩和其他军士的小孩子经常在一起玩耍。 陈诚大笑,“你脸上又没有长麻子,著急射兔子干什么?等你长大些,我带你去射老虎!” 这时候的河北平原上还有老虎。《史书》和《唐书》中均提到过河北有老虎的记录,说明一直以来,河北就是老虎的活动区域之一。直到20世纪60年代,河北才没有了老虎的踪影。 高元璞放下弓箭,摇晃著陈诚的手臂,“明天去射兔子,以后再射老虎!” “好,好,明天带你去射兔子。” 二弟高元琯能开八斗的软弓,他的射术和武艺都很不错,够得上选拔牙兵的標准,寻常士卒只要求能开八斗弓就行。高元琯便央求陈诚带著他一起去打仗。 “打仗是很危险的事情,等你长大些再说。” 高元琯不服气地道:“我已经是大人了!很多跟我一样大的都从军了,为什么我不行?” 在义昌镇,以及各地的其他藩镇之中,从军都是个很好的出路。只要选上了正兵,不光能衣食无忧,还能养活一家子人。高元琯是节度使的弟弟,这段时间以来有不少人巴结他,称讚他的武艺和兵法,他也自认为武艺过人,並且看过不少的兵书,想要带兵打仗。 “你真以为自己的武艺很好?” 高元琯昂首道:“军中將士能胜我的不多!” “呵,你真以为能胜你的人不多?”陈诚伸手,闪电般地抢过高元琯手中的软弓和长箭,接著张弓搭箭,对准了高元琯的鼻子,森然道:“就你这点本事,上了战场能不能下来可说不好。” 高元琯依旧不服气,“天下间谁能比大哥还厉害?就算是单廷硅来了也打不贏。” “哼,你还不服气。龙布!” 陈诚转过头朝边上喊了一声,“你来跟我弟弟打。” 龙布是个相当粗壮的青年,脖子跟脑袋一样粗,现在担任陈诚的亲兵队长。他挠了挠头,“还是不要吧,不然把二公子打坏了。” “都穿上盔甲,用训练用的钝剑,打不坏的。龙布你好好打,给他个教训,这是对他好。就算打坏了,也不怪你。” 龙布裂开嘴,“大帅,这可是你说的。” 高元琯穿上盔甲,拿起训练用的钝剑,用愤怒的眼神看著龙布。龙布拿起剑,憨態可掬的表情瞬间消失,他的目光变得阴冷而残暴。高元琯还待说些什么,龙布却是大吼一声,挥剑就砍了过来。 这一招势大力沉,不像是在比武,而是像在生死搏杀。 劲风扑面,钝剑迎面砍来,高元琯被嚇了一跳,连忙举剑格挡。“砰”,双剑相格,高元琯只觉得手心剧震,武器差点就脱手而出。 龙布接连劈砍,高元琯狼狈地后撤,被砍的手忙脚乱,在挡了四次之后,手中的武器被击飞。龙布却没有收手,这个粗壮的汉子一脚踹在高元琯的胸口,將其踹倒在地,接著一剑就砍了下去。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高元琯的面孔,他惨叫一声,闭上了眼睛,等待著即將到来的重击。 “噗!” 高元琯没有感觉到疼痛,睁开眼睛来,就见到钝剑插进了身边的泥土里。龙布眼中的残暴渐渐消失了,他又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並向高元琯伸出手来。“二公子,起来吧,別躺在地上了。” 高元琯愣愣地看了龙布一会,这才伸手握住了那张厚实的大手。 龙布手臂发力,將高元琯从地上拉了起来。 陈诚上前在高元琯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现在知道你跟真正的精锐差距有多大了吧?” “可是......可是........”,高元琯失魂落魄地道:“可是我跟他们比试,从来就没有输过。” “人家敢贏吗?你可是节度使的弟弟!” “原来.......是这样么......” 陈诚转过头来,对龙布道:“打得不错,不过没有用上全力,下次不要留手了。”接著又对高元琯道:“你也別妄自菲薄,龙布的武艺未必就输给了那单廷硅,你能跟他打几个回合,已经算是不错了。这几个月你没有偷懒,继续锻炼武艺,等什么时候你能开一石弓了,就来给我当侍从。” 高元琯的脸上又有了光彩,“真的?” “真的。” 边上,三弟高元璞嚷嚷著道:“我也要给大哥当侍从!” “好,等你长大了,大哥去哪都带著你们一起。” 第六十章 沿河下寨 陈诚对高元琯道:“我还以为你要说龙布是偷袭,但是你没说,这很好。” 高元琯道:“大哥你也太小瞧我了,输了就是输了,找什么理由都是输了。” “哈哈,不错,就是这个理。” 兄弟几人正谈笑间,牙兵进来通报,“有紧急军情,吕判官请大帅速去节堂。” 陈诚已经知道德州那边的军情。有战略系统在,能清楚地看到哪些地盘被敌人占了,还能看到敌我双方的军队部署情况。只要是在己方的领土及其周边,或者是己方部队的周围,就能查看敌军的部署,具体能到0.1k,也就是说,敌军兵力在100人以上,就会被发现。 要是少於100人呢?比如说99人,那就显示不了。 系统就是这么的死板、僵硬,以及好用。 吕方在南边连吃败仗,一连丟了四座城池,如今梁军已经打到了平原,只要拿下了平原,就能直趋德州城下。河北平原上是没有什么雄关险隘的,能作为防御支点的,就是一座座的城池。 河流只能稍微延缓一下敌军的脚步。河北大地上的河流既不宽,也不急,很容易就能强行渡过去。在兵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分兵从上下游绕过去费不了多少事情。 对吕方来说,要是平原丟了,接下来就只能打德州保卫战,由不得他不急。 陈诚要的就是用德州区消耗梁军的兵力和士气,要是能拖到入冬下雪最好,要是没办法拖那么久,至少也要坚守一个月。在这期间,他会派出兵马,或者是亲自带兵袭击梁军落单的小股部队,但不会跟梁军进行决战。 平原县?要是能守住,那是最好。战后守城將领官升三级,军士倍加赏赐。要是守不住,那就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平原县要是守不住,城中兵马会不会投降? 九成的可能性不会。梁军进入深州和冀州之后,关闭城门,大肆屠杀赵兵,消息传开后,谁还敢投降朱温?投降也是个死,还不如拼了! 陈诚对接下来的仗要怎么打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他原本还想著在短时间內点亮青铜火炮科技,但是研发的进度很是令人捉急。沧州有铸钟的匠人,能铸钟就能造大炮。火药的配方很简单,硝石、硫磺和木炭,配平化学方程式也很简单。 理论上,在商周时期就能造出能用的青铜大炮。 但是,要考虑到这个时代的生產力和提纯能力,炭、硝和硫的杂质很多,配备火药不能按照方程式来。陈诚以前是化学专业的,记得一大堆的合成方法,但是没有合適的提炼手段,在造火药方面也只能慢慢摸索。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而且他还存了一个心思,要是自己弄出来了火药武器,会不会被其他藩镇给学了去?梁国国力最强,要是朱温得到了造大炮的技术,那可就不太美妙了。 比拼数量,天下间没有任何势力比得上樑国。 火炮什么的,还是先放放,等有了一大块地盘,等將內部的骄兵悍將给理顺了再说。要是能理顺的话。 来到节堂上,幕府的几位主事人都已经到了。吕兗先通报了一遍情况,然后询问道:“平原岌岌可危,要不要出兵救援?还请诸位拿出个方略。” 陈诚道:“吕判官有何高见?” 吕兗的长处在於处理政务,要是说到带兵打仗,他也能带著兵马守城。决胜於两军阵前不是他所擅长的,但是在战略方面看的很准。“敌军兵马眾多,现在还不到决战的时候。” “须得以坚城消耗梁军锐气,然后才是决胜之时。” 义昌军牙兵装备很好,训练有素且士气高昂,但是数量太少,只有3000人。加上铁骑都1000骑兵,也就4000精锐。至於义昌军的其他部队,装备上比不上樑国的禁军,同等数量交战,或许不会落下风,但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仗是人打的,但是装备好的一方就是会占便宜。 吕兗的想法跟陈诚不谋而合,弱势一方就得要先为己之不可胜,然后可以胜之。 善於用兵打仗的人,先要做到不会被敌方战胜,然后,等待可以战胜敌人的时机。不会被敌人战胜取决於自己,战胜敌人则取决於敌人的有机可乘。 战爭的胜负决定於敌我双方力量的大小,要想战胜敌人,就必须在力量的对比上使自己处於绝对优势,造成一种迅猛不可抵挡之势。 但是,“將士们强烈要求出战,”掌书记尹正说道:“若是一味坚守,只怕有损士气。” 不仅仅是德州那边的將领和士兵想要出城野战,待在沧州的牙兵和铁骑都的军士们也赞同跟敌人硬碰硬地打一场。这也是时代的风气之一,各地的武人都喜欢列阵而战。可以说这个时代的武人残暴、骄横,但不能说他们没种。 要是节度使不敢野战,会被军士们所鄙视。之前赵思政认为己方兵马数量处於劣势,不敢出城野战,结果就是军士鼓譟,裹挟著他强行出战。等到吃了败仗,將军们就砍了赵思政的脑袋投降了。 陈诚心中冒出一个念头:那帮傢伙不会打的是同样的主意吧? 陈诚看向孙鹤,“副帅以为如何?” 孙鹤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敌眾我寡,坚守才是上策。”看来他是赞同吕兗的话了,但是孙鹤接著又说道:“將士们的呼声也不能不听。” 不能不听,不敢不听,要是不听將士们的呼声,搞不好哪天晚上就有全副武装的甲士衝进来了。军士们需要一个节度使,是为了保护他们的財產。要是不能做到这点,那还要个鸟的节度使? 陈诚有些无语,孙鹤还是太滑头了,像是说了,实际上什么都没说。 孙鹤没多少野心,也没有多少责任感,他就想著好好过日子,但现在的节度使是他妻子的弟弟,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只说一些模稜两可的话了。孙鹤停顿了一会,又说道:“大帅不如率兵在德州城南,沿马颊河下寨。如此,进可攻,退可守。” 马颊河大部分地段不过四五米宽,一些地方深度不超过一米五,挑个水浅的地方,骑兵隨便就衝过去了。但这终归是一条河流,沿河下寨便不用担心被围攻,还可以藉助河流运输补给和士兵。 屯兵於此,可以威胁平原城下的梁军,使其不敢全力攻城。要是战况不利,还可以退回德州城中,確实是进可攻,退可守。 为什么吕方不能这么干?因为他就算是沿河下寨也打不过....... 梁国的龙虎军、天武军等禁军部队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关键是数量还多。吕方本来自负武勇,能开三石弓,但是梁军那边有大量的重弩,人家根本就不跟你比弓箭,每次交战都是先用重弩射上几轮,打乱阵型后,接著便是仗著人多势眾和身上的甲冑厚实,直接就冲了上来。 吕方在战阵上射杀了十几名梁国军官,但最终还是不得不败退了下去。 吕兗、尹正等人都认为可以沿著马颊河安营扎寨,但是吕兗又提出了一个问题,要是梁军分兵攻击沧州,怎么办? 王茂章手里有五六万人,义昌军只有三万正规军。景州卢文进部要防备北边的刘守光,不能动,再扣除平原城里被包围的几千人,义昌军能动用的兵马只有两万。梁军完全可以依仗兵多將广的优势,分兵抄略义昌各地。 陈诚有应对之策,“如果梁军分兵抄略沧州,无非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兵马较少,不足万人,那我们就集中兵力將其吞掉。第二种是梁军出动万人以上进攻沧州,那就主动出击,在平原城下决一死战!” 第六十一章 霸王之勇 冷兵器时代的战爭同样需要有计划,要囤积粮草,要打造兵器盔甲,要训练军队,但真正打起来之后,原先的计划只能作为参考,需要前线的將领临阵发挥。 《宋史·列传·卷一百二十四》:“飞曰:『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泽是其言。” 由於岳飞多次出奇兵重创金兵,副元帅宗泽曾夸奖说:“你的智勇才艺,即使古代名將也不过如此。但你只擅长野战,这不是万全之计。我有一部古阵图,你拿去学学,將会前途无量。” 岳飞接过古阵图,婉转地说:“多谢元帅厚爱。末將以为,排好阵势再战,这是兵法上常用的;至於运用得巧妙、灵活,那全在于思考。一个將领最重要的是善於知己知彼,临阵应变,才能出奇制胜。” 宗泽听了点头称是,更加欣赏岳飞的才能。 宗泽很了不起,但要是论打仗,还是岳飞更厉害。 义昌幕府定下了作战计划,但到底要怎么打,还是要根据具体的情况来。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陈诚让牙兵,铁骑都和两千轻骑兵做好准备,三日后兵发德州。他现在身为一镇节度使,盔甲,武器、战马,食物等都有人打理,不需要自己事事亲为,只要检查是否做到位即可。 次日,陈诚带著数百名骑兵出城狩猎,顺带著將高元琯、高元璞都给带上了。或者反过来说也行。 见到节度使大人是这样的做派,沧州城內紧张的气氛竟然缓和了一些。吕兗听说大帅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还出城打猎,很是不满,“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帅此举,望之不似人君!” 孟子见梁襄王。出,语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 意思是:梁襄王看上去不像个国君的样子,走近他也看不到有什么使人敬畏的地方。 吕兗抱怨了两句,转头看见儿子吕琦,问道:“你以前不是对大帅颇有微词吗?怎么现在不发一言?” 吕琦慢吞吞地道:“父亲可亲眼曾见过大帅是怎么打仗的?” “未曾亲见,但也听说过。” 吕琦道:“大帅有霸王之勇,每临战,披坚执锐,所向无前。” “好好说话!” 吕琦便道:“大帅每次打仗都是身先士卒,衝杀在第一线。攻打德州赵思政的那一次,我就在大帅的身边,亲眼见到他一个人就衝散了叛军!” “真有这么厉害?” “我亲眼看到了,赵玉当时就在左右,他也看到了,不信可以问赵玉。”赵玉是吕家的门客,擅长剑术,很是有一些武艺。 “哼,这也不过是匹夫之勇。” 吕琦摇了摇头,“这不是匹夫之勇,而是霸王之勇!父亲你是没有亲眼看到,要是看到了,就会觉得.......” “就会觉得什么?” “就会觉得大帅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吕兗不以为然地道:“即便是楚霸王,最终不也落得了个四面楚歌,乌江自刎的下场?”但是隨即他就笑了起来,捻著鬍鬚道:“不过你能这么想,为父倒是不用担心了。” 担心什么?担心吕琦跟某些人搅和到一起想要搞个大新闻? “你两个侄子的死,跟大帅没有多少关係,怪不到他的头上。刘延祚搞的那些事情,迟早有人造反。就算没有人造反,他也守不住义昌的地盘。只能说,时也,命也。” 陈诚带著两个弟弟出城打猎,一方面是因为答应了三弟高元璞,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军士们瞧瞧手段。这个时代的武人就佩服武艺高强的勇士,就像是那王茂章,因为擅使几十斤重的铁枪,所以从淮南到吴越,再到汴梁,都能骑大马,做大官,如今在梁国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將。 另外,陈诚自己喜欢打猎也是一方面。 骑在马背上,拈弓搭箭,將惊慌失措的猎物射倒。这种愉悦,强烈程度就要比钓鱼更甚。钓鱼钓的是水下你看不见的东西。尤其是野钓,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桿能钓上来啥,打猎则是眼睛看著猎物然后再使用工具去捕获它。 不管是钓鱼还是狩猎,都能激发人类基因中铭刻的杀戮本能。杀戮,是能让人感受到愉悦的。 高元璞才11岁,虽然有骑兵將猎物赶到面前,也只能射射兔子。即便如此,他还是很高兴。每次射中兔子,都会开心得大叫起来,“射中了!” 射兔子没啥难度,就连小孩子都能做到。 陈诚没有射兔子,而是挽强弓,用重箭,將鹿、狼等猎物射杀。骑士们也各逞手段,射杀了许多的猎物。表现得最为惊艷的,是十將张任,他在马背上左右开弓,无人能及。便是陈诚也没办法左右驰射。 一般人都是习惯左手持弓,右手搭箭,也有反过来的,很少有人能左手右手一样灵活,这需要经过长期的专门的训练才能做到。 张任抖擞精神,在马背上连珠箭发,猎物纷纷倒地。 陈诚举起马鞭,指著张任,大笑道:“有张將军这样的神射,何愁不能破贼?”顾视左右,“回城后,赐钱二十贯,布五匹!” 除了张任,其他表现出色的骑士各有赏赐。获得赏赐的骑士中,有一些原先隶属於德州和景州。不管是德州、景州、沧州,都是义昌军的一部分。 获得赏赐后,军士们兴高采烈地三呼万岁。自家大帅真是太慷慨了,只是打猎就能获得这么多赏赐,要是在战场上立了功劳,岂不是能得到更多?德州和景州派来的骑士们见到节度使这么慷慨,都觉得这把稳了。 有钱就有战斗力,梁国、晋国,还有河北的各个藩镇都是这样。 回城后,赏赐立刻就发了下去,引起了军士们的热烈討论。陈诚下令將打来的猎物分给诸军,又下令从府库中取出不少醃肉酒水,大饗士卒,城中欢声如雷。 晚上,陈诚自己动手烤了一条鹿腿,用小刀將肉给片下来,蘸上酱料,然后分给两个弟弟。以前家里也不算穷,但也不是天天都能吃肉。等到当了节度使,就再也没有为吃的操过心。 “好吃吗?” 高元璞抓著鹿肉往嘴里塞,一边咀嚼,一边点头,口中含糊不清地道:“好气好气!”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管家王伯,家中的小廝、婢女,还有亲兵侍从也都分得了一些酒肉,各自大快朵颐,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两天后,六千兵马在沧州城外匯合,浩浩荡荡地向著德州进发。牙兵,铁骑都和两千轻骑都是精锐,可以做到日行百里,只用了两天时间就赶到了德州。 就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面,梁军攻平原越发的猛烈。 “轰!” 上百台投石车连续不断地將十多斤的石头扔出,砸向已经千疮百孔的平原城。平原的城头上支起了布幔、竹排、悬户,能有效地抵挡投石机的攻击。守城的士兵们躲在城垛后面,或是躲在墙根处,只要运气不是太坏,一般不会被石头砸到。 梁军打造的投石车能將石头扔出一百多步,射程跟床弩差不多,要是能砸到人,威力不可小覷。前提是要能砸得到,投石车的精度一直都很成问题,只能朝著大致的方向扔,能砸到什么全凭天意。 投石车扔了几轮石块,其中一些开始扔出燃烧著的木块、草团什么的,在城头上引发了大火。但是梁军的投石车阵地上也出现了问题,有火油飞溅出来,点燃了堆放在一起的绳索和木料,连带著附近的帐篷也烧了起来。 第六十二章 喘气 火焰熊熊燃烧,浓烟滚滚而起。看到这一幕,王茂章的脸都扭曲起来了,“怎么搞的?你们这些蠢货,还不赶紧去救火!” “把那些混蛋都砍了!” 数百如狼似虎的梁军士兵冲了出来,將负责操作投石车的士卒和抓来的民夫全都斩杀。 梁军杀进德州境內以来,抓了成千上万本地人充当民夫,並且逼迫著他们去攻城。面对梁军的这种战术,守城方痛骂不已,但也只能强忍著悲痛射出致命的箭矢。几天的时间下来,平原城下至少死了上万人,大多数是被抓来的百姓。 那些百姓的尸体被推入护城河之中,梁军用这种方法硬生生地填平了通往城墙的道路。 没过多长时间,梁军阵地上的火焰熄灭了。 最后一批民夫也被杀了个乾净,王茂章下令让梁军发起强攻。 左龙虎军指挥使韩勍,龙虎军指挥使李思安都是军中猛將,对朱温让王茂章这个客將来当他们的顶头上司非常的不满,他们统帅的是梁国最为精锐的龙虎军,有底气拒绝攻城。其他將军可不敢违抗命令,虽然也不愿意,但还是对平原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在王茂章的督促下,梁军的攻势非常猛烈,第二天就攻上了城头,与守军展开了残酷血腥的肉搏战。 虽然梁军最后还是被赶了下来,虽然梁军伤亡了上千精锐,但王茂章认为这些伤亡是值得的,“打仗哪有不死人?” “敌军伤亡不比我们少!” “昼夜不停地发起进攻,不要给他停下来!” 当王茂章还是淮南大將的时候,曾经在石楼与宣武军——也就是现在的梁军——大战,梁军就在夜晚发起猛攻,从晚上一直打到白天。当这支军队被称作是宣武军的时候,可以从晚上打到白天,现在变成了梁军,一样可以这么干。 梁军展开了连续不断的攻击,守城的孟野叫苦不叠。 “敌人又上来了!” 上一波敌军刚退下去不久,守军气都还没喘匀,下一波梁军就又冲了上来。孟野身上满是恶臭的味道,那是汗水、血水,食物残渣和屎尿便溺混合在一起,发酵后產生的气味。平时这样的气味能让孟野吐出来,但是现在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扯著嗓子嚎叫道:“射死他们!” “金汁!给箭矢涂上金汁!” 金汁就是人畜粪便,再加上一些有毒的玩意,煮沸了之后,可以给箭矢附加上毒素上海,也可以从城头上直接倒下去,將敌人烫伤。因为粪便中有很多的细菌,被这招伤到的敌人,伤口多腐、溃烂,难以医治。 在守城战中,金汁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但是现在就连金汁都快要用完了。 昼夜不停的战斗中,梁军伤亡很大,守军伤亡同样很大。孟野手上就几千正儿八经的兵马,临时拉出来的城中百姓战斗力有限。即便有城墙作为屏障,一旦梁军杀上城头,往往要死伤三四个百姓才能换掉一个梁军士兵。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一方面是寻常百姓的武艺和勇气比不上樑军精锐。身强体壮、武艺高超的年轻人要么加入了牙兵,要么加入了义昌镇的其他部队,吃军餉去了。没有被选中的,肯定是武艺和体力上都有所不如。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盔甲武器上的差距。梁国有全天下最多的工匠,製造盔甲武器的能力远超其他势力。 武器还好说,盔甲上的差距那是真的没办法。义昌军除了少数精锐之外,其他部队的甲冑没办法跟梁国的禁军比。即便是牙兵,披甲率也比不上樑国的龙虎军。 平原的城头上又是一番激战,梁军士卒再次败退了下去,留下了更多的鲜血和尸体。 孟野的肩膀上中了一发弩矢,好在身上的铁甲防御力很强,弩矢射穿了铁甲后,只是刺入了肌肉,却没有伤及骨头,不然一条膀子就没办法用力了。 “该死的汴梁杂种!” 孟野咬牙切齿地诅咒敌人,“狗驴艹的.......啊!”他惨叫一声,却是肩膀上的弩矢被拔了出来。倒刺撕裂了血肉,將创口变得更大,鲜血瞬间涌了出来。边上的亲兵连忙往创口处倒金疮药,又引发了孟野的惨叫。 一个满脸血污的军官走了过来,“我的人死了一半!援军什么时候到?” 孟野有气无力地道:“快了,快了。” “前天的时候你就说快了!现在还是说快了!快了是什么时候?明天?还是十天半个月之后?这么打下去,我们只能再撑一天,最多两天!” 周围的军士们都將目光投向了孟野,这令他倍感压力,“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我也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到。” “什么?” “你这个骗子!” “混帐......”,军士们骚动起来,不少人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都他妈的住口!”孟野猛地站起身来,牵动著伤口剧痛,他衝著周围表情狰狞的军士们咆哮,“就算没有援军,难道我们还能投降那些杂种不成?你们忘了深州和冀州的事?汴梁的杂种杀光了赵兵!他们要杀光我们!” “投降也是个死,还不如跟他们拼了!” “呜——”,城外,悽厉的號角声再次响起,密密麻麻的梁军甲士又一次的涌了上来。军士们本能地返回城垛边上,准备用弓弩教训那些不请自来的恶客。 孟野鬆了一口气,刚才差点就要爆发叛乱,就差那么一点。要不是梁军在深州和冀州大肆屠戮,只怕军士们就要拿他的脑袋去向梁军请赏。 但是,这一次的危机是熬过去了,下一次呢? 梁军又冲了上来,还能挡得住吗?便是这一次挡住了,又能抵挡多长时间?手下的兵马已经伤亡过半,徵发的百姓能有多少战斗力?那些人没有经过训练,什么时候崩溃都有可能。 佛祖、上帝、太上老君.......孟野胡乱地朝著所有知道的神明祈祷,救救我吧!我还不想死! 平原守军伤亡惨重,梁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战就是绞肉机,进攻方往往要付出巨大的伤亡。 二十多年来,梁军东征西討,几乎无年不战,有很多攻城的经验。发起进攻前,梁军打造了大批的攻城器械,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为了平原这么一座县城,依旧付出了数千人的伤亡,而且还没有拿下来。 梁军將校请求將军队撤下来修整,但王茂章只是放声咆哮,“老子不要听你们伤亡了多少,老子只要平原城!” “传令全军將士,破城之后,许尔等劫掠三日!” “先登者,重赏!畏葸不前,皆斩!” 在“铁枪”王茂章的督促下,梁军重新组织起了兵马,从三个方向不停地猛攻。 另一边,陈诚带著兵马进入了德州城,召集吕方、苏敌难、葛守礼等將领,宣布立刻出城,水路並进,向平原县进发。 “大帅要与敌军决战?” “不是决战,只是打上一仗。不能让他们安安心心地攻城。” 当梁军对平原城墙发起一轮又一轮的进攻时,陈诚能从战略系统上看到双方的兵力和士气变化。战斗开始后,平原城中守军的数量不减反增,那是因为孟野把所有的成年男子都编入了军队,但是部队的士气並没有因为数量的增多而变得高昂,而是在持续不断的战斗中逐步被消耗。 现在,士气已经只剩下了全盛时期的四分之一左右。 需要让梁军暂时停止攻城,让平原的守军能喘口气。 第六十三章 请陛下上马 王茂章麾下有五六万兵马,其中一部分用来围困平原,其他的则是在马颊河附近安下了营寨。藉助河流运输粮草,是梁军多年以来的习惯。 朱温之所以定都汴梁,便是因为四周河流纵横,“西索温洛,东镇齐鲁,背依燕赵,面控江淮”。处汴河中枢位置,向西连接黄河、渭河而直达洛阳,长安,往东南经淮河、大运河抵达长江,连通江淮、两浙、荆湖,並远连巴蜀、岭南。 梁国有许多的运输船,运送物资的能力相当不错。梁国內河水师的战斗力不也差,主要是人多势眾,装备精良,在北中国基本上没有对手。 不过在北方水师只是辅助,主要还是看陆地上的战斗。只要陆军打贏了,水师便是输了也无所谓。但如果反过来,水师就算打贏了也只能跑路。 义昌军大举出动,水路並进朝著平原进发,很快就被梁军的斥候所发现。 王茂章攻城战打得焦头烂额,抓来的將近两万民夫健妇死了个乾净不说,梁军精锐还死伤了三四千。那可是久经训练,拿钱粮餵养出来的精锐部队,就跟平原城中临时拉出来的民兵兑子兑掉了。 別说一个换一个,就算是一个换十个也是亏。 梁军这些天不停地发起进攻,多次攻上城头,眼看得就差那么一口气就能破城,可是每次都被赶了回去。守城的孟野把青壮都给拉到了城头上,还派人把居民的房子给拆了大半,木头、石块和砖头也都给拖到了城头上。 明明平原城已经摇摇欲坠了,可就是没有打下来。梁军的將校和士兵们怨声载道。说是王茂章不会打仗,才导致伤亡如此惨重。 朱温没有因为伤亡大而斥责王茂章,但王茂章却是如坐针毡。他是威震天下的“王铁枪”,怎么能连一座小小的平原城都拿不下? 现在好了,敌军从德州城里面出来了,只要在野战中將其击败,平原城的守军没了指望,说不定会不战而降。 王茂章派人向朱温请示。朱温此时又病了,收到奏摺后,朱皇帝拍著床榻道:“他是大军统帅,怎么打自行决定即可,不必事事请示!” 朱温年轻的时候也曾勇冠三军,十年前他还能骑著马亲自指挥战斗,可是他现在上了年纪,一身的伤病,不再是那个令四方诸侯闻之色变的统帅。潞州之战,他因为身体不適的缘故撤到后方修养,结果导致了潞州惨败。之后討伐叛將刘知俊,朱温统领大军在后面压阵,实际上指挥作战的是杨师厚、刘鄩和牛存节等人。 这次进攻义昌镇和成德镇,朱温依旧没有办法亲自指挥作战,而是將兵马委派给了前线的大將。朱阿三不是不想亲自指挥作战,而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这么干。 王茂章得了朱温的指示后,立刻抽调兵马北上,在马颊河边上的小王庄附近展开,意图与义昌军主力进行决战。 马颊河为南北走向,梁军在河流东边立下了十几座营寨,在河流西边也修建了数座营寨,並在河流上搭建了数座桥樑,方便士兵往来。 梁军沿小王庄一线展开,义昌军则是控制了距离小王庄七八里左右的河口村及周围的其他村子,並依託这些村子修建了防御工事。 在这个过程中,两军爆发了一系列的小规模战斗。出乎王茂章和许多梁军將领的预料,他们在这些小规模的战斗中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反而是折损了不少好手。明明梁军的装备更好,总体上来说,骑兵数量也更多,怎么会被敌军压製得只能在营地周边活动? 敌军的斥候有这么厉害?义昌镇的骑兵这么能打的吗?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在决战中打垮敌军主力就行了。王茂章认为是梁军故意不卖力气,自从他当了北面行营都招討使,军中的怪话就没有少过。要不是朱皇帝在后面压阵,估计都指挥不动禁军的大爷们。 想要在军中建立威望,就必须要打胜仗。想要在梁国站稳脚跟,就必须要一直贏下去。 王茂章准备一战打垮义昌军主力,拿下整个义昌镇,但是没想到,义昌军居然先一步打过来了。 “报!贼军攻洪庄甚急!李將军恳请大帅急发援军!” 洪庄?王茂章不需要看地图,他能记住每一处营寨的位置。洪庄处在梁军最左翼的位置,距离马颊河有將近十里之远。那边驻扎了一千步兵,兵力確实不多,要是敌军主攻此处,確实有可能扛不住。但西边的防御归李思安管,向中军请求援兵是何道理? 龙虎军是梁国最为精锐的部队,右龙虎军指挥使李思安和左龙虎军指挥使韩勍对王茂章一直都不服气,拒绝了攻城了命令,现在还拿洪庄的事来救援。 他-妈-的李思安想要搅什么了? 副將问道:“大帅?洪庄那边怎么办?” “那是李思安的事!他不是说龙虎军战力强横,不能用在攻城上吗?现在是敌军进攻,不是攻城!” “可是.......”,副將为难地道:“要是不管,只怕陛下那边不好分说。” “哼,我会怕了他不成?陛下圣明,又怎么会被小人蒙蔽?” 王茂章拿起头盔夹在腋下,“擂鼓,聚兵!” “大帅?” “贼人打贼人的,我们打我们的!”王茂章声如洪钟,“全军出击,兵发河口,一举打垮贼人!” 悠长的號角声响起,鼓点变得越来越密,越来越急,梁军各处营寨中人声鼎沸,战马嘶鸣,动静之大,连河口村这边都听得到。 所谓“河口”,指的是河流终点,即河流注入海洋、湖泊或其他河流的地方。河口村边上有一个小型的湖泊,这个湖泊通过河流与义昌境內的其他几处湖泊相连,屯兵於此能很方便地得到补给。 陈诚派兵去攻打洪庄,想要调动梁军。他不但安排了三倍的兵力围攻洪庄,还在附近的树林后面埋伏了五千步骑,准备等梁军援兵抵达之后,就衝出来干他丫的。除此之外,苏敌难所部万人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但是王茂章没有理会洪庄那边,而是直接带著两万多精锐朝著河口村扑了过去。 “嘖,王茂章这廝,居然去打河口了?” 陈诚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王茂章是名震天下的大將不假,但是这位“王铁枪”打仗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来直去,以勇猛取胜,不会搞那么多的活。跟这种猛將兄打仗,不要弄太复杂的计策,什么围点打援,什么钓野伏,稍微精细一点的计谋都有可能不起作用,直接上去干就完事了。 就算是要用计策,用点简单的就行,太复杂了人家都没意识到有这么回事。 “报!” 传令兵纵马狂奔而来,“敌军猛攻河口村!吕將军请大帅派出援军!” 陈诚已经在系统的小地图上看到了梁军的动向,他比在河口村的吕方更清楚梁军出动了多少兵马。“告诉吕方,我会把苏敌难所部派过去。” 牙將孙少云问道:“那我们呢?”孙少云是孙鹤的 “梁军打梁军的,我们打我们的。龙虎军不是梁军精锐吗?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传令给洪庄前线指挥官,立刻拿下村子,不要再耗下去了。” 战略系统可以招募將领,或者是將特殊的军事顾问——主要是一些歷史名將、名人——徵召为军事將领。陆军將领上限是三个,海军將领也是三个,点亮某些理念,或者是兵力数量增加后,將领上限可以提升。 特殊的军事顾问徵召为將领不需要费军事点数,不过暂时没有找到这样的人。徵召將领,也就是將某人变成系统承认的军事將领,需要费50军事点。 军事点本来要留著点军事理念,但是义昌军处於劣势状態,不能不先召个將领先顶著。將领的四围属性能有效地提升其统帅的军队的战斗力。 徵召吕方为陆军將领,於是系统上出现了——吕方:火力1,衝击1,机动0,围城0,两个1两个0的属性可还行?好吧,总算是比没有强一点。 另外,陈诚自己翻身上马,將君主变成將领不需要费军事点。 然后就得到了——陈诚:火力1,衝击3,机动2,围城1,虽然算不上神將,但是比吕方那是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第六十四章 射后不管乱引弓 【洪庄】 陈诚的命令被传达过来,义昌军葛守礼所部兵马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数百名甲士和无甲兵拿著长枪嚎叫著衝进了村子里。 长枪、步槊,其实是同一类形制的武器,不同的地方在於长枪有弹性,长度比槊短,重量比槊轻。而且槊的槊头比枪尖长很多,在面对鎧甲时威力更大,但是几乎无法挥舞,所以长枪更灵活。 另外槊的造价比长枪高很多,所以军中装备的步槊数量不算普遍,大多用的是长枪短枪,只有牙兵中才普遍列装步槊、马槊。 比步兵更快的,是义昌镇的骑兵。五十名骑兵风捲残云一般,沿著村中的道路猛衝。 “嗡——”,仿佛有一群蜜蜂震动翅膀,村中的龙虎军射出密集的箭矢、弩矢,顿时就有十多名骑兵中箭落马。不等龙虎军再次齐射,骑兵已经杀到了他们的面前。人马都披甲的骑兵有著无与伦比的衝击力,直接衝散了龙虎军的队列。 隨后,甲士们挺著长枪就撞了上来。 龙虎军装备了大量的重弩,远程攻击里异常凶悍。他们的披甲率更高,近战能力也不比义昌军差。只是他们的人数处於绝对的劣势,而且已经战斗了半天,虽然他们尽力拼杀,但还是被击溃了。 溃散中的龙虎军跟其他被打散的部队没什么区別,再也见不到一丝强军的风采。数百名士兵扔掉了重弩、弓箭、步槊,很多人一边逃跑一边丟弃身上的甲冑。扔掉甲冑能跑得更快一些,但是匆忙间又哪里来的急? 就算脱掉了甲冑,两条腿难道还能比四条腿跑得更快? 一支义昌军骑兵从收割了的地里面衝出,对著仓皇逃窜的敌人大肆砍杀。重甲步兵如果排成严密的阵列,便是重骑兵也冲不开,但如果失去了队形,丧失了斗志,即便是號称梁军最为精锐的龙虎军也就是一群乌合之眾。 面对著骑兵的砍杀,龙虎军士卒没人敢回头死战,只是一个劲地往南边狂奔。聪明些的下了道路,踩著庄稼地四处逃窜。更多的是先无头苍蝇一般乱冲乱撞,直到气力耗尽,瘫倒在地上。 “大帅有令,跪地请降者免死!” “跪地请降者免死!” 龙虎军的將士是骄傲的,不能说你叫我跪地投降,我就跪地投降,是不?咱们偏偏要趴在地上投降! 洪庄一战,龙虎军上千精锐几乎被全歼,光是被俘的就有两百多人。不过义昌军也付出了很大的伤亡,好在是打贏了,伤员能得到救治。 洪庄这边打的激烈时候,右龙虎军指挥使李思安並没有眼睁睁地看著手下的兵马被分割包围,他將麾下的兵马召集起来,拉出了八千步骑,想要击溃拦在路上的敌军,將被围困的兵马给解救出来。 龙虎军开出营寨,在收割完毕的田地里展开。弓弩手、刀盾兵和拿著步槊的甲士队列整齐,骑兵分列两旁。 李思安身披明光鎧,胸前护心镜打磨得可以照清人的面容。他骑在一匹雄壮的战马背上,高声下令让弓弩手上前。 龙虎军是梁军中最为精锐的部队,便是弓弩手身上也穿的是镶了铁片的扎甲,只是铁片的数量没有那么多。李思安看著己方的弓弩手快步从队列中奔出,他的视线越过弓弩手向北边望去,对面也是一排排穿著厚重甲冑的武士。飘扬的“高”字大旗下,一个身材高大的將领拉开了手中的战弓。 “敌军的弓弩手上来了!” “擂一通鼓,弓弩手出列!” 陈诚亲自带著弓弩手来到了两军阵前,他手中拿著三石的战弓,身上掛著两筒箭矢,其中一筒是专用的破甲箭,另外一筒也是破甲箭。敌军的披甲率很高,轻箭射上去没多大用处,必须得上破甲箭才行。 破甲箭的特徵是箭头前部尖锐部分很短,三棱或者四棱,后面部分是稜柱或圆柱体或类似於流线型的圆柱体。尖锐部分短,在穿甲过程中使箭头不易变形,保持穿甲状態。后面部分是柱体可以减少穿甲过程中的摩擦程度。 这类箭矢的造价更贵,製作更为麻烦,费的时间更长。陈诚所用的箭矢是工匠特製的,价格比一般的破甲箭还要贵上两三成。当然,破甲效果也会更好。 每捆箭矢上都用白漆写上了工匠和负责官员的名字。要是箭矢出现了质量问题,说不得,工匠和官员一体问斩。 陈诚走到队列的最前面,用三石的强弓使出连珠射术,一支支箭矢激射而出,將对面的龙虎军弓弩手射得人仰马翻。牙兵中擅长弓弩的好手也纷纷朝著对面射箭,一时间,空中满是密密麻麻的箭矢。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龙虎军的弩手装备的多是五石力道的重弩,这种弩的弩机採用铁製部件,配合粗厚的弩臂,虽然拉弓和扣发术操作稍显费力,但发射出的箭矢足以穿透多层木盾甚至部分铁甲。 重弩的威力比弓箭更强,但是射速太慢,弩手射击一次,足够弓手连射三箭,而陈诚能在这段时间射出十箭,他一个人就能比得上一队披甲弩手,而且射得还准。 身披两重甲冑,拉弓射箭很是不方便,但是有准心辅助瞄准,那就不是问题。 陈诚將一筒箭射完,隨即又从另一边抽出箭矢,继续拉弓射箭。 须臾,两筒箭都射完了。 收割完的稻田里,横七竖八地倒下了百多名梁军弩手,其中有一半是被陈诚射杀的。他也遭到了龙虎军弩手的集火,身上被钉了十几发弩矢,鲜血从中箭处沁了出来。 李思安在马背上不停地咽口水,“那人是谁?竟然射杀我们这么多人?” 有军士指著对面飘扬的大旗,说道:“当是自称义昌军节度使的敌军主帅!” “原来是他!” 李思安恍然,隨即又愤怒起来,“都当节度使了还这么拼命?这合理吗?这一点都不合理!” “狗日的这么拼命,我们这些人咋办?” 左右將校道:“军主,弓弩手扛不住了!” 李思安定睛一看,可不是么,己方的弩手射速太慢,被射得直不起身子,只能狼狈地退了下来。其实龙虎军也没有死多少人,但士气遭受了很大的打击。见到敌军將领这么勇猛,前排见到这一幕的龙虎军都是目瞪口呆,直面陈诚的那些弓弩手更是被打击得士气全无。 “便是安仁义也不曾有这样厉害!” “谁能与之匹敌?” 龙虎军的弓弩手狼狈地退了下来,掌管军纪的都虞侯建议將擅自撤退的军官全部阵前斩首,士卒十一抽杀。李思安摇了摇头,“算了,这也不怪他们。要是换了你我,又能坚持多久?” “传令!让步兵立即上前!” 梁军擅长弓弩,龙虎军中弓弩手的编制能占到一半,远程射击非常厉害,但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要靠步骑兵上前肉搏。特別是当敌军也是精锐部队的时候,前排都是铁甲兵,弓弩的杀伤效果很有限,一个个步兵大阵和骑兵大阵才是战场上的中坚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各藩镇的军队非常重视阵列的原因。只要阵列不乱,弓弩也好,骑兵骚扰也罢,都不能造成太多的伤亡。只要阵列不乱,就有取胜的可能。 弓弩攒射未能打垮对手,甚至没有能动摇敌军的阵脚,那就只能派步兵和骑兵上去肉搏。主要还是步兵肉搏,骑兵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寻找薄弱环节。要是找不到,骑兵一般不会直接撞进敌军的战阵。 隨著號角声再次响起,梁国龙虎军的甲士们手持步槊,排列成紧密的队形,缓缓地向著对面压了过去。 第六十五章 战阵 梁军依旧分成了左中右三路,中路兵马最为厚实,甲兵曜日,步槊如林,令人望之生畏。陈诚收起强弓,回到指挥位置上,同样下令让拿著步槊的甲士出击。 由於通讯能力的限制,在冷兵器时代,战场上指挥官所传达的命令內容往往都比较简短——旌旗金鼓能只能传达很简短的信息。长而复杂的信息传达起来会有很严重的时滯,使用传令兵更要看战线长度的情况。 下令给统帅身边的直属部队和预备队用传令兵更好。可以传递更加精確的指令,同时不挤占旌旗金鼓的指挥通信资源。 將帅们必须预判战场形势,预先定下方案,对可能发生的不同情况也要有不同预案;战阵之中以旗鼓的方式將命令——执行哪一套预定方案——传达给下一级指挥官。很多时候將领的运筹能力正体现在对战况的预判和预案的策划上。 击鼓进攻,鸣金收兵,这是最简单的,但是用音乐往下传达的命令容易在传递过程中走样(战场的环境是极为吵杂的),所以只能承载最为简单的指令——进、退、止步,最多可以控制部分部队进攻的节奏,战场上的指挥还是要依赖旗帜来实现。 各式各样繁杂的军旗不止是为了举著好看的,每一类旗帜实际都有著明確的指挥用途:四方旗可指示何处有敌军来袭,又或者是应该向那一方向进攻。星宿旗实际可以对应麾下的部队,挥舞哪一面就是要求相应部队注意。统帅要对其下令,这时该部队应该应旗回应,即按一定节奏挥舞本部军旗回应。 一部应旗的同时,该部下辖各队也看到了本部军旗,明白下来该有任务,可以提前做好应对准备。日月水火图案的旗帜可以用来表示此时应用何种方式接敌。五色旗可以下令用什么阵型应敌——战前军议商量好用什么信號代表要列什么阵势。同时几种固定的挥舞旗帜的姿势也可以表示一定的含义。 上述这些旗帜都是统帅幕府旗鼓队应该备有的,当然旗帜的使用方式较带有强烈的统帅个人性特点,不一定有统一固定的使用方式。这也能提供一个隱藏的好处——指令的保密性。 这也是为什么忌讳临战换將的原因:每一位將领/幕府旗鼓队都有各自不同的旗帜信號,换將的同时就必须要下辖部队的所有指挥人员熟悉新將领的指挥信號。 临战则没有多少时间去完成这一过程,容易造成指挥脱节。通常有师承,或者上下级关係的將领会有接近的旗鼓约束,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封建时代兵为將有,世代將门,外人不懂得如何去指挥的情况。 在用具体旗帜下令前,需要挥舞统帅的將旗表示要发令——將旗最为显著,能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將旗只有一面,保证不是其他人冒用將领的名义下达假命令——如果將旗被砍倒,一是表示將领已经不在指挥位置,可能已经阵亡,二是在重新建旗前將领无法通过旗帜型號下令。 战线过长的情况下,距离较远的部队难以看清楚统帅处所挥舞的是什么旗帜。那么就必须有副手来统领侧翼部队,或者调整全军展开方式来缩短指挥距离。这就是为什么军队数量上去之后,就必须要分成左中右三路。 各级部队有各自的队旗:百人队旗、千人队旗,將领有自己的將旗、令旗,这些即是队官实现对自己部队指挥的工具,又是上级对本部队进行指挥的工具。 为了防止搞混部队,同级部队间的旗帜要有明显的区別;不同级別的队旗要有不同的大小,用不同高度的旗杆——越是高界別的旗帜就越是要显著。这样不但有利於区分各队从属关係,更能让高级指挥官一眼看清部队的情况——某一军阵下的低级別军旗减少了,说明这一军阵伤亡增加了。 列阵时的步骤就是这样:士兵寻找盯住自己小队的旗帜,小队队官认准上级队官的队旗,各营队官认清营旗与將旗,以此类推;通常列阵之初,大军都是平均对称按直线分列形成战线,而非很多人所想像的一开始就摆出一个什么看著哨的“阵法”出来。 卫繚子曾云:“百人被刃,陷行乱陈;千人被刃,擒敌杀將;万人被刃,横行天下。”可以说经过训练后,部队中的士兵能够做到:识旗號,辩金鼓,明號令,分阵列,知进退,则一军可成。 有经验的將领,只要看一看对面的旗帜和盔甲武器,就知道敌军能不能打。 陈诚看到了龙虎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李思安也看出了牙兵士气高昂,变阵极快,很是不好惹。 梁军和义昌军的钢铁丛林正在接近。两边使用的都是长达四米的步槊,这种武器长而且重,虽然在尾部有配重金属环,但是操作起来仍然很不方便,只有最为精锐的部队才会大规模的装备。 两边打头阵的士兵都很紧张,他们手中的步槊能將敌人杀死,甚至连铁甲都能捅穿,敌人手中的步槊也能办到同样的事情。 龙虎军和牙兵的甲士缓缓地靠近,再靠近,步槊的锋刃碰触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两边几乎同时爆发出高亢的嚎叫,“杀!” “杀!”“杀!” “杀!” 前排的甲士们猛地將手中的武器朝著对面捅了过去,密密麻麻的步槊不停地刺杀,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有上百人横尸当场。打头阵的甲兵都是军中的勇士,他们常年累月底刻苦锻炼武艺,打熬气力,然后在一瞬间就失去了生命。 第一排的甲士倒下了,后边的咬牙切齿地衝上来,用尽平生之力,將手中造价高昂的杀人武器刺向对面。锋刃刺在铁甲上,或是划开,或是破开了甲冑,刺入柔软的身体。 一些士兵扔掉了损坏的步槊,拔出匕首、破甲锥等武器,矮身钻到密密麻麻的槊杆下面,专门朝敌人的小腿和脚掌上捅。还有一些士兵拿出了轻弩,射击同样钻进来的敌军。上面和下面都在交战,所有人都在拼命地去杀死敌人。 陈诚关注著敌我双方的兵力损失,对射阶段,牙兵稍微占了一点便宜,等到了近战肉搏,两边的伤亡没有多少区別。 冷兵器战斗中,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別看战场上打得惨烈,实际上也就伤亡了数百人,並不算多。巨大伤亡往往不是在激烈交战的时候,而是在某一方崩溃后,胜利者追亡逐北的阶段。 甲士们在拼命战斗,弓弩手在一刻不停地寻找射杀敌军的机会,两边的骑兵也在战场上捉对廝杀,不过龙虎军和义昌军都还有大量的部队没有投入战场,而是在后方掠阵。 两军交战,前期就是战阵和战阵之间的较量,一个营头被打残了,就换另外一个营头上去,比拼的是对伤亡的承受能力,只要组织度和士气没有打光,这种血腥残酷的战斗能持续很长的时间。 人多的一方未必就能贏,人少的一方未必就会输。 明末的时候,年轻的川军將领周敦吉、秦民屏率领4000白杆兵从浑河浮桥过河,以寡敌眾,与后金军主力交战,一度击溃凶悍的正白、正黄二旗,杀伤后金士兵数千人。尤其是红甲喇军、白旗军、连努尔哈赤最精锐的黄旗军都在坚强的川军面前败下阵来。 最后皇太极没有了办法,只能拖来大炮,这才打垮了白杆兵。 陈诚手中没有大炮,梁军手中也没有,两边的突破能力都不高,唯有靠將士们的武勇和斗志来决定胜负。 第六十六章 割草 锋刃交错,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龙虎军和牙兵白刃交战不到半个小时,几个顶在前面的营头伤亡直线上升,士气有了明显的下降。要论装备,龙虎军更胜一筹,但是牙兵的士气更为高昂。双方的伤亡差不多,龙虎军的甲士先承受不住,率先向后退却。 龙虎军连连退却,牙兵乘胜追击,直到龙虎军的援军顶了上来,牙兵才带著数十名俘虏,在鸣金声中返回己方阵地。 牙兵这边也换上了生力军,打贏了战斗的营头则是到后方修整,补充盐水,並当场核对军功。 要是谁对文书的记录不满意,可以立刻提出来,也可以在战后向都虞侯,或者是向宪兵队/锦衣都反应。 同样的战斗重复了几次,结果大差不差,都是龙虎军先扛不住,在退却的过程中遭受了更多的伤亡。 作为君主,陈诚可以为为麾下兵马带来陆军士气+30%,训练度+6%,骑兵作战能力+10%,士气打击+10%的正向buff。作为將领,火力1,衝击3也能为陆军带来很大的加成。因此,龙虎军虽然是梁国最为精锐的部队,也被打得连连后退,中路的战线凹陷了下去。 虽然牙兵的表现堪称惊艷,但是陈诚却並不是很满意。只是击退了敌人,但是並没有將敌军打崩,战斗会一直重复下去,直到敌军的士气耗尽。 左右两路兵马的战斗力比不上牙兵,战线没有多少变化。牙兵这边突了进去,却又没有完全突破,就形成了一个危险的突出部。要是敌军拦腰切上一刀,岂不是就要包个饺子? “步兵的突破能力还是不够,需要让骑兵上。传令铁骑都,是他们出动的时候了、” 铁骑都是从义昌镇唯一的重骑兵,总人数不到1000,共有马匹、骡子超过2000头。说是重骑兵,实际上只有马鎧六十多具,大部分骑兵都是人著重甲,战马就是穿了个马衣,只有头部位置有较强的防御力。 陈诚也翻身上了战马,“我和铁骑都一起衝锋,军队交给排阵使孙少云指挥。龙布,把我的將旗打起来!” 龙布裂开嘴,“大帅你就瞧好了!” 没有人劝陈诚不要亲自衝锋,在这个时代,將领衝杀在第一线是很寻常的事情,大军统帅衝到第一线也时有发生。朱瑾、安仁义、王茂章、杨师厚等人都干过类似的事情,朱温年轻的时候也曾经与敌人白刃交战,军士们就佩服能上阵砍人的猛將兄。 田野上,牙兵和龙虎军的肉搏再次分出了高低,龙虎军仓皇后撤,牙兵趁机追著敌人砍杀。义昌军后方突然鼓点声急响,上千骑兵从战阵的空隙间涌了出来,朝著退却中的龙虎军冲了上去。 “大帅出阵了!” 龙布高举著一面將旗,放声大吼,身边的上百名亲兵跟著一起大声呼喊。 “大帅出阵了!” “万岁!” 听到己方的节帅亲自上阵,听到的士兵们都激动起来,他们或是用枪桿用力地捣著地面,或是用刀柄敲打盾牌,跟著一起呼喊起来,“大帅出阵了!” 中军爆发的呼喊声震动了整个战场,龙虎军为之气夺,不少人偷眼朝著己方的帅旗处望去。李思安没有咽口水了,他被无数目光注视,只觉得口乾舌燥,心中发慌。 “可恶!身为一镇节帅,怎么能这么干?” 李思安也曾经是勇冠三军的猛將,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坐镇中军指挥军士们打仗,很少再有衝锋在前的举动。他实在是不想再过那种锋刃上舔血的生活,自个在汴梁有四处大宅子,养著几十个娇妻美妾,每天里都是锦衣玉食,喝水都要掺蜂蜜,这么美的生活,再过上一百年都不会觉得够,怎么可能去衝锋? 可是周围的军士偏偏一点都不知情识趣,居然有人大叫道:“军主,敌军主帅上阵了,咱们也上吧!” 李思安对乱叫的那几个傢伙怒目而视,后者却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反而是纷纷拔出了兵刃。一名校尉大叫道:“只要杀了这人,敌军必溃!” “军主!请立刻下令!” “大帅!” 李思安被军士们吵得头痛,呼喝道:“吵吵什么?都-他-娘的闭嘴!” “传令,让骑兵出击!” “把后营调上来!” 李思安发布命令的时候,左右皆屏气凝神,但是他並没有下令让帅旗前移,而是派出了骑兵,並將担任预备队的后营也填了上去。当即就有人怒道:“不敢冒白刃死战,当的什么鸟军主?” “这般胆怯,不配当龙虎军的指挥使!” “不如换个人来指挥!” 李思安知道自己的举动在军士们心中失分不少,但他是真心不想亲自带兵衝锋。对面那个身披赤色战甲的敌將强得简直就不似人类,一口气射光了两袋箭矢,现在又拿著一丈四米多长的马槊冲阵,跟这种猛將兄对砍? 別开玩笑了,肯定会被捅死的! 李思安只当没看到军士们鄙夷的目光,也只当没有听到那些狂悖之语,假装镇定地对左右道:“我军眾,敌军寡,况且我军甲坚兵利,胜於敌军,只要......哎呀,不好!” 却是敌军统帅,就是那个穿著赤色战甲,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哪的战帅,衝进了正在退却的龙虎军阵列中,砍倒了旗帜,又用粗且长的马槊將龙虎军的一员將领给挑了起来。 陈诚挥舞马槊击碎了龙虎军將领身上的铁甲,连人带甲穿了个透心凉,接著將其挑起。斩將,夺旗,只在转瞬之间。 亲兵抢上前去,割下敌將首级,挑在枪尖上,“大帅阵斩敌將一名!” “万岁!” 旗帜被砍倒,军將被阵斩,这一营龙虎军的士气顿时土崩瓦解。之前他们还勉强维持著阵型,这时候却是全然不顾了,士兵们扔下了一切能扔的东西,朝著后方拼命地逃窜,没人再去管队列队形。 再精锐的部队,崩溃之后也只是一群乌合之眾罢了。 铁骑都和牙兵追在敌军身后,轻易地收割著人头。追杀崩溃了的敌军要比正面杀敌他们轻鬆一百倍。不过这种好事並没有持续太久,很快,龙虎军的另外几支生力军就杀了上来,步兵阵列严整,骑兵声势浩大。 陈诚踢了踢身下战马的腹部,坐骑长声嘶鸣,甩开四蹄,朝著敌军人多的地方撞了上去。 战马的挑选標准要比驮马要高,饲养战马的成本相对来说也高,但一匹战马的巔峰时期只有两到三年,而且还要经过长期的训练。只有在嘈杂纷扰的环境中不会被嚇到,只有在面对人群不会闪避,还会主动撞上去的,才是合格的战马。 陈诚能驾驭著战马横衝直撞,是因为胯下的坐骑是千里挑一的良驹,更因为他是有外掛的。30级的【骑术】,30点的【力量】,30点的【敏捷】,足以让他化身为冷兵器时代的杀戮机器。 运转马槊,將一个龙虎军从马背上打落,接著收回手臂,猛然向前刺出。 重达四十多斤的马槊磕飞了敌骑手中的长杆武器,又在下一秒刺在了铁甲上面。清脆的声响中,马槊刺穿了铁甲,从前胸出刺入,从后背穿出。敌骑被挑在了马槊上,双腿乱蹬,手臂像是发了狂的挥舞,陈诚挥舞手臂,將敌人给甩飞了出去。 重量超过四十进的马槊根本不是用来挥舞的,骑兵们將其固定在马上,用来冲阵的时候破甲、衝破敌军阵型,根本没人会挥舞这样的重器。 士兵或將领真正能挥舞的普通马槊,前段的铁製槊头只有两斤,即使配上三四米长的木桿,整体重量最多十来斤,能在马上使此类武器的將领,已经是有名的悍將了。 战场上复杂多变,武將杀敌也不是一挥而就,这种玩命的事儿,会持续一定的时间。如果手中的武器太重,武將长时间使用,就有力竭的风险。王茂章能挥舞三十多斤重的铁枪杀敌,是以名震天下。 而陈诚所用的特製马槊,比王茂章的铁枪还要重,却还能运转如飞,杀人就像是割草一般。 第六十七章 伤亡 马槊运转如飞,將一个又一个敌人斩杀。赤红的甲冑上满是鲜血的痕跡,既有敌人的,也有陈诚自己的。 龙虎军装备的重弩真的多,五石的力道足以在三十步的距离上洞穿铁甲,哪怕是身穿两层甲冑,外面的鑌铁甲是特意加厚了的,也没办法完全免疫所有的伤害。 胸膛和后背处的铁甲很厚,但是像腋下、肘部,腿弯等关节处和活动的地方甲冑不能太厚,不然灵活性会大受影响。被重弩射到这些地方,不会致命,但受伤流血是免不了的事情。 有外掛在身,受伤並不会影响战斗力。哪怕浑身被射得像是刺蝟一样,哪怕肌肉酸痛无比,只要深吸两口气,体力值就会回满,就能继续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但人能坚持,马却坚持不下去了。 在被陈诚冲猛衝猛打破了三个步兵大阵之后,龙虎军的军士们不再朝著他射箭,而是对著他骑著的战马一顿攒射。 激射而出弩矢射穿马甲,深深地嵌入战马结实的肌肉中,使得这匹强壮的战马衝撞得越发猛烈,但这种猛烈是由疼痛带来的,不能持久。没过多长时间,战马的速度便降了下来,它的口中喷出带血的沫子,发出一声声的悲鸣。 骑兵作战一般来说有两种,要么是用弓箭骚扰,要么是骑乘衝锋,冲完之后,要重新整队,然后再发起新一轮的衝锋。正常情况下,骑兵会儘量避免陷入到近身混战之中,那样骑兵的机动优势就被极大地削弱了。 铁骑都以五十骑或一百骑为一队,从几个方向上轮番发起衝锋,和龙虎军的步骑兵连续打了將近一个时辰,砍杀了许多敌军,自身的伤亡也不小。很多人的坐骑受了伤,或是支持不住了,在重新整队的时候,就要去更换坐骑。 有战马的换战马,没战马就换驮马,或者是骡子。骡子的性价比最高,耐粗饲料,负重高,唯一的缺点是跑起来的速度慢了一些,但也能接受。 驴不行,驴太倔,发起脾气来,或是被嚇到了之后,倔驴用鞭子抽都不带动的。 陈诚带著一百多亲兵在战场上砍杀了许久,身边还剩下六十多骑,其他的人要么阵亡了,要么被衝散了。这时候胯下的坐骑渐渐不支,马槊又已经折断,便带著亲兵饶了个圈子,顺著被踩得稀烂的道路回到了中军帅旗处。 亲兵也属於牙兵,只是更加的亲近。不打仗的时候,由牙兵轮流充当亲兵。 “快,给大帅拿水!” “把那匹狮子驄牵过来!” 陈诚伸手取下头盔,扔给边上的吕琦,接过侍从递来的水袋,仰头咕嚕嚕地胡乱灌了一气,又接过一只备用的马槊,然后喊道:“铁剑也拿过来!” 之前的战斗中,只带了一桿马槊,弓箭,铁剑、骨朵等副武器都没有带,不为別的,就是为了减轻点重量,让战马能多衝两个回合。 他自身重190斤,身上的甲冑、头盔、护手什么的,加起来80斤,马槊45斤,这就是300多斤。战马身上的马鞍、马甲等加起来也有几十上百斤。 马是一种很娇贵的动物,马匹的身体结构就不是为了承载过多重量而生的,只是在人为的挑选和干涉下,一些马匹有了相对强大的载重能力。一般的马匹负重不会超过自己体重的五分之一,只有背部相对短粗、骨骼强壮的马匹可以略微超过载重20%的限制。 一般说来,一匹550公斤重的战马,它的负重最大是130公斤。这个负重不但包括骑手,还包括鎧甲、兵器和鞍具的全部重量,马上的战士必须计算好每一个物体的分量,否则他就会面临丧失战马、甚至丧命的危险。 外掛系统能增强战马的负重能力,【骑术】下面的子技能全都点亮后,能將坐骑的负重提升一倍,便是將重达四十斤的铁剑给带上后,依旧能发起衝锋,就是持续的时间会减短,甚至有直接累死的可能。 但那又如何了?战场上,士兵是消耗品,战马牲口也同样是消耗品。 陈诚再次回到了战场上,战斗变得越发激烈。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战斗,局势已经渐渐明朗起来。龙虎军虽然装备更好,数量更多,却有好些个营头被衝散了,士气更是低迷到军士们已经出现了拒绝出阵的地步。 將领们向指挥使李思安建议撤兵回营,李思安犹豫著不能下决断。前面还在打仗,这时候要是撤兵,会遭受很大的损失,而且伤兵没办法带回去,肯定是全部完蛋了。 还有,洪庄那边怎么办? 战场中央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牙兵们高声喊道:“大帅再斩敌將一名!” 李思安不安地朝著远处的战场望去,就见到王校尉的旗帜不见了,其麾下的军士或是拼命地往回跑,或是跪地投降了贼人。 “他们怎么能投降?”李思安大怒,復又惊恐,士气竟然低落到了如此地步么? “军主,不能再迟疑了!” “速速撤兵回营!” 李思安咬破了下嘴唇,铁锈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他知道將军们的建议是对的,龙虎军野战打输了,就得要撤兵回营。“该死的王茂章!要不是他不肯派援兵过来,我们怎么会打得这么辛苦?” 眼看得龙虎军的骑兵也被衝散了,李思安不得不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撤!” 朱温不是一个好糊弄的皇帝,他对有功者非常慷慨,高官厚禄,钱財、美人、宅邸,只要打贏了,朱温什么都给。但要是打输了,肯定要惩罚。 李思安不知道自己將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只是小输一阵,应该不会杀头? 但是也说不定,王重师是为什么被杀了全家?直接理由就是出兵作战不利,还不是他亲自领兵,然后就被砍了。皇帝陛下最近越发的暴虐,动不动就要杀人,李思安一想到朱温朱皇帝就心惊肉跳。 但是不退也不行,战局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再不撤退,只怕敌將就要杀到自己的帅旗下面来了! 李思安用怨毒的眼神打量著那个赤色的战將,在心中诅咒对方早点去死。 龙虎军毕竟是精锐,即便是被打得节节败退,即便是要临阵后撤,也保持了大体上的秩序。各部兵马用弓弩射住阵脚,交替缓缓后撤,展现出了强军的风范。能够败而不溃的军队很少,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都是赫赫有名的强兵。 陈诚还待再追,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三百个回合,但是中军处响起了鸣金声。 牙將、排阵使孙少云下达了撤退的命令,陈诚虽然是节度使,可是已经將指挥权交给了孙少云,那么就得听从命令。 纵马奔回帅旗之下,陈诚问道:“怎么鸣金了?我还能再战!” 孙少云没有惶恐的表情,不过还是解释了原因,“將士们都已经疲了,而且天色已晚,不如暂且收兵,大帅身上的伤也要儘快处理。”停顿了一下,孙少云又道:“河口村那边打得很艰苦,吕將军快支撑不住了。” 人家说的有道理,陈诚便从善如流,“你说的对。不过我身上的伤不打紧,赶紧救治咱们的伤员才是正理。还有梁军的伤员,能救的儘量救。” 孙少云点了点头,“知道了。” 打了一整天,马颊河西边的战场上,义昌军伤亡一千五百多人,可谓是伤筋动骨。不过战果很大,共计斩杀俘虏敌军三千两百余人。梁军主要的伤亡是洪庄的一千步兵全部完蛋了,以及被扔在战场上的伤兵落到了义昌军的手里。 第六十八章 骆驼皇帝 当牙兵和龙虎军在河流西边打得血流成河的时候,王茂章亲自率领大军直扑河口村。 村中竖起的敌楼上,哨兵见到远方烟尘大作,不知道有多少兵马杀將过来,急忙取下號角,用力地吹了起来。 “呜——”,悽厉的號角声响起,一声,两声,两声就代表著敌军来袭。 吕方急忙从临时作为指挥部的村舍里面奔了出来,踩著梯子上了房顶,朝著外面这么一看,就见到密密麻麻的梁军士兵出现在了南边的田野上。 最前方的是一团团的骑兵,或百骑,或数十骑,他们驱逐了义昌军的骑兵,为主力的到来扫平的道路。 在骑兵的后方,梁军步卒举著各种形制的旗帜,皆阵列前行。 “敌军出动了多少兵马?” “怕不是有上万之眾!” 义昌军的將士们看到了敌军身上明晃晃的鎧甲,那分明是用上好的钢铁打造,这么多的铁甲,著实让不少人慌张起来。前排的敌军身上一水的铁甲,这是义昌军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情况。 便是在梁国,也不是所有部队都这么豪奢,只有最为精锐的禁军,才能有这么豪华的装备。 铁甲是什么?是真正的国之重器。有了盔甲,在战场上就是多了一条命,可能还不止。同样的武力,披上铁甲就能砍杀五六个无甲兵。要是有一百领铁甲,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都能冲他几个回合。 歷朝歷代,都有“禁甲不禁兵”的律法,个人可以持有刀剑,但是如果私藏鎧甲便会治以重罪,唐律规定“私藏鎧甲达三领,绞”,而宋元更为严格,私藏一副鎧甲便会被处死。 而现在梁军那边何止有一万领盔甲?还尽数是能晃得人眼的铁甲。 別说是下面的士卒了,就连吕方也是暗暗心惊。他能开三石弓,能射穿铁甲,可是像他这样的神射手又能有几个?而且开三石弓非常费力,拉满的话,最多能射二十箭便要力竭。 能不能不拉满呢?也不是不行,但如果不拉满弓,那就很难破甲。力道小一点,箭矢射在铁甲上会被弹开。 河口村的壁垒上,军士们窃窃私语,面露惧色。他们不是牙兵,也不是拿著每月五贯钱的铁骑都骑士,纵然得到了士气+30%的buff,也难免在心中打退堂鼓。 藩镇军士在守卫本乡本土的时候,往往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可是他们的装备不够好,军餉也不够多。要是陈诚肯给他们牙兵的待遇,保证战斗力还能更上一层楼。 吕方察觉到了军士们的畏惧情绪,他也害怕,但是不能表现出来。要是他在將士们面前表露出畏惧害怕的神情,以后还怎么指挥得动军队?怕不是连防御使都没得当了。 想到这里,吕方又觉得身上奇痒难耐了。一焦急就浑身发痒,这个毛病已经有了十多年,看过医生,用过药,但都没有用。 “別被这些傢伙嚇到了!他们是梁国的禁军!整天在汴梁天酒地玩女人,脚都软了,哪里还能拿得动刀枪?” 吕方在房顶上跳著脚喊道:“看看他们身上的铁甲!只要抢到一副,就能抵得上三年的军餉啊!” 他又喊又跳,极力鼓舞士气,还真的起到了一些效果。军士们依旧对装备豪华的梁国禁军心怀畏惧,但是都想斩杀几个敌人,把他们身上的铁甲给拔下来。 光是铁盔,就要费七八贯,一副铁甲,少说也要上百贯。要是能抢到一套铁甲,那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的。要是再选拔牙兵,手里有一套铁甲,说不定就被选上了。 义昌镇还算是富庶,但是跟梁国没办法比,置办不了太多的铁甲。很多士兵身上的甲冑是自己置办的,只是由幕府补贴一些钱。 战斗总是从骑兵的缠斗开始。梁军的骑兵和义昌军的骑兵在旷野上互相射箭,追逐,甚至还发生了骑兵对冲的情况。 梁军向来以数量眾多,弓弩强劲而闻名,梁国步兵战斗力很强,他们的骑兵比例不算多,但是绝对数量也不少,战斗力相当强悍。可是在骑兵前哨战中,梁军骑兵却是落了下风。 王茂章看得火大,明明自己这边的骑兵数量更多,装备更好,怎么就是打不过义昌军的骑兵? 要说是晋国骑兵也就算了,晋军控制著大片的草原,能很轻鬆地补充马匹,是以晋军骑兵甲於天下。义昌镇不光是战马的数量不多,铁甲的数量也不多,怎么会这么能打? 梁军骑兵倒也不是一味挨打,但只要他们匯聚起来,想要以数量取胜,义昌军的骑兵就一鬨而散。若是分散开来,无论是骑马射箭,还是夹枪衝锋,梁军的骑兵都被打得灰头土脸。 王茂章是真心火大,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让左右把铁枪拿过来的想法。 他是大军统帅,不能隨隨便便就上阵廝杀。 骑兵占不到便宜,王茂章也没有耐心等待骑兵前哨战分出胜负,下令大军压上,就不信那道低矮的土墙能挡得住大梁禁军! 鼓號齐鸣,缓慢前进的梁军步兵加快了速度,一个个方阵向著河口村扑去,就像是一团团移动的钢铁丛林。 王茂章的应对跟李思安差不多,骑兵遮蔽战场,然后让步兵上去打垮敌军。不同的是,李思安面对的是义昌镇最为精锐的牙兵和铁骑都,而王茂章所面对的是战斗力要弱上一些的吕方部。 大梁兵多將广,装备精良,最喜欢会战、决战。就算是没打贏,也能消耗敌军的力量,然后调来更多的兵马,用持续不断的进攻耗尽敌方的有生力量。 梁军步兵很快就推进到了河口村附近,在付出了少量的伤亡后,填平了数段壕沟。弓弩手和村中的守军激烈对射,不时有士兵闷哼一声,踉蹌后退。 鼓號声在旷野上迴荡,数百名梁军甲士忽地齐声吶喊,发狂似地朝著村子冲了过来。 “敌军上来了!” “准备接战!” 冲在最前面的梁军甲士脚下一空,跌进了义昌军事先挖好的陷阱里面。陷阱里面插著削尖了的木头,还浇了人畜粪便,掉下去之后必然是九死一生。 数十名甲士摔进了陷阱,发出悽厉的惨叫。后边的梁军却没有停住脚步,而是不停地向前猛衝,於是有更多的士卒摔了进去,直到將陷阱给填平。 王茂章可不是李思安,他下达了非常严厉的军令,只许向前,不许后退。 “后退者斩!” 义昌军在村口设下的陷阱成功地消灭了数十名梁军甲士,並且打击了梁军的士气,但是这对整个战局来说只能算是小把戏。梁军用尸体填平了通往河口村的道路。 尖锐的哨子声在村中响起,原本坐在土墙和壁垒后面的义昌军甲士站起身来,抄起身边放著的步槊、长枪、狼牙棒和钉头锤等武器,等著弓弩手射出了最后一轮箭,然后就衝到了壁垒上,用近战武器狠狠地砍杀敌人。 这个时代战爭才是主流,各地节度使、诸侯无不竭尽全力供养士卒、训练军队,军队的装备和战斗力达到了冷兵器时代的巔峰,韧性也是非同寻常的高。 歷史上辽军把宋军胖揍了不知道多少次,在辽国即將灭亡的时候,耶律大石等辽国將领还能用少得多的兵力把宋军吊起来打。但是辽国在开国之初的精锐对上中原的藩镇,几乎就是一边倒的被爆锤。 李克用、李存勖、李嗣源、石敬瑭等人都曾经把契丹人打得抱头鼠窜。 哪怕是后来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给辽国,辽军也没有打下幽州,是当地的节度使觉得打下去不划算,兼且想著藉助辽军当中原皇帝,这才带著幽州归顺了辽国。 即便是已经入主了开封,辽国皇帝耶律德光还上演了一出被打得仅以身免,骑著骆驼逃命的歷史名场面。 第六十九章 舞槊而驰 河口村,吕方所部陷入到了苦战之中。 大梁禁军不负强兵之名,打得极为悍勇,很多士兵像是疯了一样拼命衝杀,他们填平了村口的陷阱,推倒了夯土的女墙,一直杀到壁垒面前,和守军用长枪、步槊疯狂地互相刺杀。 村中的守军给梁军士兵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但是自身的伤亡也不小,吕方不得不將手中唯一的重步兵给派了上去,又亲自持弓射杀了数名梁军军官,这才堪堪稳住了战线。 但情况对防守的义昌军非常不利,梁军的铁甲兵太多了,有些连长枪都捅不穿,非得用狼牙棒、骨朵、铁锤、铁鐧之类的重兵器才能造成有效伤害。 铁甲多的一方就是厉害! 虽然吕方率领军士们奋力抵抗,可壁垒还是在半个时辰后丟了,军士们便退到村中继续战斗。要是换成宋军或者是中后期的明军,这时候差不多就溃散了,但义昌军依然在战斗。 吕方下令让士兵们点燃了大火。村子里面早就准备了火油、硫磺等引火之物,很快,大半个村子都陷入到了火海中。 熊熊燃烧的火焰將衝进来的梁军甲士隔成了数段,他们身上的甲冑非常坚固,箭射不穿,刀砍不入,能免疫大部分的物理攻击,但是对火焰没有任何的抗性。不少人的鬍子、头髮著了火,被烧得焦头烂额。 铁甲变得滚烫,与之接触的皮肉滋滋作响,冒出青烟,还有烤肉的香味隨之飘散。 梁军甲士或是后撤,或是手忙脚乱地將身上的甲冑给脱了下来。 义昌军也受到了火焰的影响,但他们是早有准备,受到的影响要比梁军小得多。吕方让弓弩手朝著被火焰分割的敌军攒射,又下令长枪兵上前,攻击落单的敌人。 吕方早就知道梁军装备精良,远在己方之上,正面战斗没有什么胜算。就算是挖了壕沟,堆了壁垒,也不能抵消敌军的装备优势。於是他在村子里面堆放了引火之物,將整个村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就等著梁军一头扎进来。 火烧水淹是战爭中常用的手段,既然常用,那效果自然是不错的。 冲天而起的大火烧死了不少梁军士卒,更重要的是打乱了梁军的阵型,打击了梁军的士气,让他们陷入到了慌乱之中。 火攻真的好用,就是消耗了大批的火油和硫磺等物资,想要再来上一次,可就没有那么多引火物可用了。敌军也不是傻瓜,上了一次当,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地踏进陷阱了。 看著被大火彻底笼罩的河口村,看到那些在火海中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梁军士兵,吕方大喜过望,接连下令,將预备队都派了上去,又让人给苏敌难传话,让其儘快赶过来。趁著梁军混乱的时候,给他们造成儘量多的杀伤。 当梁军甲士推倒了壁垒,衝进河口村的时候,王茂章在后面看的清清楚楚,他立即下令擂鼓,命令全军压上。打垮了敌人只是第一步,在追击中砍杀敌军才是收割最佳方式。 前面打生打死的都是甲士,即便不是重甲步兵,也有一身的扎甲。身上穿有甲冑,胆气才会足,才能跟敌人硬碰硬地对砍。甲冑当然好,但是重,追击的时候,还是得看那些穿著轻甲,或者是乾脆没有穿戴盔甲的士卒。 王茂章的命令下达后没多久,村子里面突然就燃起了大火,浓烟滚滚飘向天际。 村中不是只有一处起火,而是十几个地方一起被点燃,浓烟和火焰很快就笼罩了大半个村子。王茂章身经百战,各种情况都碰到过,一看到村子里面各处同时冒出黑色的浓烟,就知道坏了。 好贼子!居然设下了这等陷阱! “大帅,不好了,村子里面起火了!” “哎呀,我军陷在火海里了!” “操-你-娘的,老子看到了!”王茂章破口大骂,“把老子的铁枪拿来!” 火攻?老子又不是没见过! 王茂章是猛將,碰到了火攻这等意料之外的情况,根本就没想过要撤,而是带著亲兵直接莽了上去。打仗就是要敢打敢拼,碰到一点小小的挫折就心灰意冷,就想著转进如风,那还打什么仗? 回家睡女人好了! 王茂章率骑兵舞槊而驰,囂声雷沸,从燃烧著的河口村边上突然杀出,使得义昌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王茂章作战经验十分丰富,並不胡乱砍杀,单单寻找部队的指挥官下手。 苏敌难带著兵马前来支援,本来是想要痛击敌人的,哪知道敌军非但没有溃散,反而是冒烟突火杀了上来。猝不及防之下,义昌军被斩杀了十数名將领和军官,军士大溃。 见到前锋数千兵马在极短时间內就溃散了,苏敌难是又惊又怒,“怎么打成了这个鸟样?” “是王茂章!” “王铁枪杀过来了!” “苏都头被那王茂章斩了!” 苏敌难生得蓝眼珠、高鼻樑,还是捲髮,怎么看都是个胡人。他母亲是个中亚的胡姬,父亲是义昌镇的军將,所以他也就在义昌镇当了军官,因为勇力过人,最主要是得了机会,当上了沧州防御使。 他当了防御使,自然要提拔一些心腹,比如说自家的亲眷、老部下什么的。被斩的苏都头是他的一个堂兄,那可是实打实的苏家人,是可与託付大事的。 要是苏敌难发动叛乱,他的堂兄十有八九会跟著一起干,这就是亲党胶固,这就是宗族兄弟,可是堂兄被王茂章给斩了! 苏敌难的脸色讯速地变得通红,“草-他-娘-的王茂章!老子要宰了他!” 提起马槊,苏敌难大吼道:“跟我上!” 在主將的激励下,军士们吶喊著衝杀了上去,跟王茂章的亲兵杀在了一起。王茂章所部刚刚冲了一阵,虽然砍杀了不少义昌军將士,但是速度降了下来。失去了衝击力的骑兵,战斗力至少下降了四成。被缠上了之后,王茂章的亲兵陷入到了苦战之中,伤亡迅速地上升。 苏敌难挥舞马槊斩杀了数名敌军,窥准王茂章所在的位置,纵马横衝直撞过去。他扬起手中马槊,照著王茂章的脖子奋力刺击,“死来!” 王茂章刚刚用三十多斤重的铁枪砸碎了一名义昌军骑兵的脑袋,忽然听到吼声如雷,接著便是一阵恶风袭来,他心中一紧,却並不惊慌,在侧头的同时,控制著战马斜地里往前一窜,便避开了刺来的马槊。 战马奔出十来步,王茂章又砍杀了两个义昌军步卒,接著,拉转韁绳,衝著苏敌难就冲了过来。 砍杀士卒再多也不如杀个將军,將领一死,往往能带动成百上千兵马溃散。看苏敌难一身明光鎧,就知道这必然是军中大將。王茂章最喜欢乾的就是阵斩敌將。 苏敌难也打著同样的主意,只要斩了王茂章这廝,敌军自溃! 要是杀了王茂章,必然能名动天下! 苏敌难也有一颗想要当节度使的心。节帅很好,但是又怎么比得上自己当节度使? 怀著炽热的野心,苏敌难对准王茂章的胸口奋力刺出马槊。刚才刺脖子落空了,这一次对著腹胸处刺过去,看你怎么躲! 王茂章没有躲,而是挥动铁枪往刺来的马槊上一磕。 “砰!” 苏敌难如遭雷亟,虎口剧震,马槊差点脱手,“这廝好大的力气!” 交手只是一合,苏敌难就知道自己大约,或许,有可能不是王茂章的对手。他的武艺或许不比王茂章差,可是力气这一块的差距是很明显了。 第七十章 暴雨如注 王茂章的名气很大,是淮南、吴越和大梁公认的名將,苏敌难对此是很不服气的,什么鸟毛王铁枪,能挡得住咱一槊? 现在他知道了,王茂章不但挡得住,而且远远超出。 双马交错,王茂章很快就勒转马头,再次冲了上来。苏敌难却是迟疑了一下,这才纵马奔向王茂章。这一次,苏敌难不再是双手持槊,而是將马槊夹在了腋下,使出了夹枪衝锋。 夹枪衝锋,能將战马的衝击力最大程度的传递在马槊/骑枪上,具有非常巨大的撞击力。在如此巨大的撞击力下,即使没有枪头,被枪桿捅上的人也非死即伤,中招死亡率超高。枪骑兵使用夹枪衝锋战术,可以无视大部分盔甲。 夹枪衝锋战术发展至巔峰,甚至可以无视全身板甲。骑枪即使刺不穿板甲也没关係,一旦中招,可以直接把人撞下马。就算没摔死,人也蒙了。 但是,在绝对的实力勉强,夹枪衝锋战术也不怎么好使。 两匹战马再次交错而过,苏敌难伏在马背上,马槊被震飞了,只能赶紧打马跑路。“王茂章.......当真是不负铁枪之名!大概,只有大帅能压他一头!” 火焰將战场分割开来,数万梁军和义昌军在燃烧著的河口村周边激战不已。村口,道路上,田野里,隨处都能看到战死的士卒。 王茂章非常孟勇,但是光靠他一个人又能杀多少? 虽然击败了苏敌难,可是战局並未大幅度好转。眼见得四周的义昌军越来越多,王茂章只能暂且收拢兵马,占住大道,並派人去催促左龙虎军出战。 右龙虎军正在河流西边战斗,不克分身,左龙虎军韩勍部就在身后,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然而王茂章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左龙虎军的身影,“韩勍那廝怎么还没有来?再派人去催!” 不等传令兵回来,义昌军重新集结起来,朝著王茂章所部发起了进攻。隨著双方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吕方已经是把德州城中所有的兵马都拉了出来,连徵发的民兵也给拉到了战场上。 虽然那些民兵装备很差,战斗力不高,但是在混战中多多少少能发挥一些作用。 上千名义昌军沿著大道展开,照例的两轮齐射,弩矢、箭矢乱飞,射得梁军人仰马翻。王茂章的坐骑中了数箭,猛然间直立而起,差点把王茂章给甩到地上。 “畜生也敢炸刺?”王茂章一拳打在战马的脖子上,这匹高头大马前腿一软,踉踉蹌蹌地摔倒。 “敌军太多了!”有军將大声呼喊。 又有成百上千的义昌军出现在侧翼,他们对著王茂章等人就是一通乱射。箭矢、弩矢射在大盾长牌上,噗噗作响,不时有士兵惨叫著倒下。梁军小校大喊道:“大帅,先避一避!” “再不退就要被包围了!” “狗日的韩勍!”王茂章咬牙切齿地大骂,“坐拥上万精兵,却迟迟不动!国事就是坏在这等小人手里!” “大帅,等回营了再跟韩勍那些人理会!” 李思安、韩勍不怎么听王茂章的,大梁禁军的其他將军对王茂章的命令往往也是要打些折扣。是以,梁军兵多將广的优势根本就发挥不出来,在战场上反而是经常以少打多。 王茂章还不肯走,只要援军能及时上来,这场战斗就能取胜! 然而,援军一直没有看到影子,却有噩耗从西边传来。“右龙虎军吃了败仗,敌军正在渡河,就快要杀过来了!” “.......”,王茂章的牙齿都快要咬碎了。到了这个时候,就算他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下令撤兵。 事实上,在他下令之前,已经有不少的梁军自发地开始了后撤。 “我们明明打贏了,却被小人怀了大事!”王茂章换乘了一匹战马,带著兵马且战且退,他的胸中满是愤懣之气,“我非得將这事稟告陛下不可!” “只怕陛下不会.......” 副將的话还没说完,头盔上忽地啪嗒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抬起头来,大雨如注,倾泻而下。副將楞了楞,“下雨了。” “下雨了!” 王茂章抬头,任由雨水冲刷著面庞,“这仗还有的打!” “下雨了!” 平原县的城头上,孟野欣喜若狂,周围的军士们也都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下雨了,梁军的弓弩就没那么好使。弓弩威力巨大,但是相当脆弱,保养条件非常苛刻。在战斗中,如果遇到下雨,弓箭的杀伤力会大打折扣。这是因为弓臂和弓弦都不能受潮,如果受潮,射程和力道都会受很大影响。 下雨之后,土地会变得泥泞湿滑,军队的行动会变得迟缓,士气会有所降低。 而且下雨后视野范围会变小,將领的指挥会变得困难。出动兵力少还好,要是出动的军队多了,往往会陷入到混乱之中。 之前梁军暂停了攻城,將主力调往北面,孟野就猜到是援军来了。等到北面火起,浓烟滚滚飘向天际,平原城中人心惶惶,很多人以为是己方吃了败仗,孟野急忙派人在城中宣扬是大帅烧了敌军的营寨和粮草。 城中军士和百姓对孟野的活法將信將疑,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认同了这种说法。 如果是己方吃了败仗,那平原城肯定是守不住了。这些天来,城中守军杀伤敌军何止万人?光是梁国甲士就干掉了五六千。梁军死伤这么多,破城之后多半要大肆屠杀一番,方能泄去心中怨气。 即便有人认为未必是敌军的营寨被烧了,也不会说出来,说出来那会遭人恨的。 再然后,狂暴的雨水从天而降。不管是敌军的营寨被烧,还是己方的营寨被烧了,下了这么大的雨,梁军总不会继续攻城了。这就给了守军以喘息之机,城中的守军和百姓可以趁著这个机会修补破损的城墙,並將更多的石块、木料等守城用得上的物资运到城头上去。 虽然下了大雨,孟野依旧没有回到城內的房子里面休息,他就住在城楼里,每天晚上依旧要去巡城。 恶劣的天气能让大部分的军队无法出动,但是一些胆大的將领,一些精锐的部队,却会趁著天气恶劣的时候发动奇袭,而且往往会取得非常好的效果。 一百年前,唐隨邓节度使李愬就是趁著天降大雪,突袭蔡州城得手,从而打垮了吴元济所部叛军。梁军中的猛將勇士数不胜数,未必就没有人想要趁著天降暴雨的时候突袭。一旦梁军夺取了城门,平原城中的数千將士可就要全军覆没了。 孟野一点都不敢大意,吃饭睡觉都是在城头上。他睡觉都要睁著一只眼睛,生怕被梁军给偷袭了。 大雨连著下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雨水才渐渐地变得稀疏了起来。因为连续下了几天雨的缘故,很多道路都变得稀烂,踩上去烂泥能没到小腿。河北各处的河水暴涨,马颊河从不到两米深涨到了三米多,河面从四米宽变成了七八米。 梁军中出现了疫病,好在人数並不多,王茂章闻知讯息后,立即下令將染病的军士隔离开来,避免疫病传染给其他人。 疫病还只是小事,最让梁军难受的是粮草补给出现了短缺。梁军两线作战,在跟义昌军打仗的同时,还在跟成德军打仗。成德军投靠了晋国之后,义武军和晋军也都加入了进来,朱温不得不调了更多的兵马到河北。 兵马数量越多,战斗力就越强,同时消耗也会越多。 下了几天大雨之后,梁军的运输补给出现了问题,士兵们缺衣少食,战马、骡子的草料也不够吃的,军队的士气和战斗力下滑得很厉害。 第七十一章 真*天策上將 “赏不逾时,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罚不迁列,欲民速规为不善之害也。” 奖赏不要过时,为的是使民眾迅速得到做好事的利益。惩罚要就地执行,为的是使民眾迅速看到做坏事的恶果。 打仗的时候,奖赏和惩罚都要迅速,拖延不是个好主意。趁著下雨的这段时间,陈诚將赏赐给军士们发了下去。德州防御使吕方,牙將孙少云、铁骑都指挥使刘玄,都指挥使葛守礼,都指挥使孟野,十將周定、张任等各有封赏。 孙少云的排阵使是临时差遣,仗打完了,排阵使的职务就没了。下次再有大战,会临时任命一个排阵使,或许依旧是孙少云,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孟野还被围在平原城里,所部功劳暂且记下。 就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一支千余人的晋军骑兵穿过被梁军控制的深州,出现在了义昌镇的景州。景州防御使卢文进派人送来消息,说是晋王李存勖派了骑兵千余过来助阵。 和卢文进的使者一起过来的,是晋国牙將李承勛,此人在晋军中颇有名声,但不是以武力闻名,而是因为擅长搞外交。当然,在晋国的军队里面,自身的武力不够,是没办法立足的,更別想当上牙將,不能打想搞外交也没有机会。 李承勛將一千骑兵留在了景州,自己带著十几个人连夜赶路。等到了德州的时候,李承勛和那十几名晋兵全都成了泥猴子。 晋军的装备要比梁军差一截,但是在吃苦耐劳、坚韧不拔这方面,还是晋军更胜一筹。 天降暴雨之后,梁军就没怎么动弹了。李承勛身为牙將,却是不辞劳苦,踩著一地的烂泥,连夜赶到了德州。因为道路泥泞,晋军没有带马匹,就这么甩著腿跑了过来,很多人连鞋子都没了。 要不是他们带了卢文进的文书,还有晋王李存勖的亲笔信,把守城门的军士都要以为他们是哪里来的乞丐。 听说晋国派人过来,陈诚亲自去驛站探望,想要搞清楚李存勖有什么战略计划。李存勖不是李克用,派人来定然会有所要求。 李存勖是什么样的人? 正如宋代文学家欧阳修在《伶官传续》中所言,“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爭;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在辉煌之时,李存勖曾打遍天下无敌手,一统中原地区;然而在落魄时,却是深陷四面楚歌惨境,死后仅留一乐器陪葬。 李存勖乃是西突厥沙陀部酋长家族出身,本姓朱邪,因其祖父朱邪赤心镇压庞勛兵变有功,被唐懿宗赐予李姓,编入宗室谱籍。唐末群雄並起,李存勖出生之时,其父李克用已经在河东打下了一片基业,被唐朝封为晋王。 李存勖虽是侧妃所生,但因其自幼善於骑射、胆略过人,又略通微言大义、精擅音律,可谓文武双全,因此深得李克用的宠爱。最主要的,是李克用原本的继承人李落落死了,李存勖这才有机会当上晋王。 后梁开平二年(908年)正月,李克用去世后,二十四岁的李存勖继承其河东节度使、晋王之位,开始正式登上歷史舞台。 彼时,李克用养子李存顥、李存实等人自持手握重兵,又年长於李存勖,因此对其继位极为不满。李存勖对此心知肚明,因此继位之初便表现的异常低调,此举无疑极大滋生了他们的野心,从早期的称病不朝、见而不拜,到后来甚至直接怂恿李存勖的叔父李克寧发动叛变。 李存勖则暗中取得监军张承业、大將李存璋等人的支持,抢先发动,擒杀李克寧、李存顥等人,从而稳固了自己的统治。 同年四月,李存勖亲自率军救援被朱温大军围攻的潞州,后梁军队知道李克用新丧,对此並无防备,结果被打得大败,潞州之围遂解。此后,李存勖犒赏將士、整顿內政,一下子就稳定了晋国的局势。 在没有称帝,在没有消灭梁国入主开封之前,李存勖的表现堪比唐太宗李世民。但是在那之后,他就开始志得意满,结果导致在位后期基业几乎毁於一旦。 在后唐统一中原地区后,南方虽然仍有大量割据政权,北方契丹威胁也仍然存在,但周边威胁无疑大为减弱。於是,李存勖似乎是为了放鬆一直以来的紧张神经,开始將大量的精力投入到了戏曲工作,不仅喜欢听戏,甚至还自己编戏和表演。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既然对艺术工作表现出了如此浓厚的兴趣,於是身边便迅速聚集起了大量伶人,这些人不仅平日里陪著李存勖搞艺术创作,更是凭藉李存勖的宠信,迅速参与到了朝政之中,例如伶人陈俊、储德源便被任命为了刺史。 而凭藉著李存勖的宠幸,伶人们不仅可以隨意出入宫禁,甚至对大臣进行欺辱,而大臣们对此却是敢怒而不敢言,有的为了升官发財甚至反过来巴结伶人,就连藩镇节度使也爭相巴结送礼。伶人景进更是凭藉著李存勖的宠信,大肆进献谗言,导致朝政乌烟瘴气。 与此同时,宦官势力也开始死灰復燃,为了防止地方武將的反叛,李存勖將前朝宦官集中於京师洛阳,有的担任诸司使,有的充作藩镇监军,於是这些宦官们恃宠爭权,肆意干预军政,凌慢將帅,使得各藩镇皆愤怒不已。后来,宦官、伶人奉命到全国各地挑选美女充实后宫,竟然一次性掠走青年妇女三千人,连魏州军营兵士的家属也难以倖免。 此外,皇后刘氏也在李存勖的默许下大肆干预朝政,而刘氏生性贪婪吝嗇,派人四处聚敛钱財,不仅派人利用权力经商获取私利,而且大肆收受贿赂,以至於降將袁象先、温韜、张全义等都通过贿赂刘氏而得到重用。 皇后刘氏和李存勖虽然聚敛了大量钱財,但对部下却极为吝嗇,同光四年时国內饥荒,洛阳府库空竭,由于禁军將士不发军粮,很多家眷只能以野菜充飢,以致冻饿而死者无数,很多军士甚至被迫典卖妻儿。值此军心动盪之际,宰相率百官请求开內库賑灾,但却遭到刘氏的反对,不肯拿出丝毫钱財。 天子沉迷戏曲、伶人把持朝政,宦官祸乱地方、皇后肆意干政,这就是李存勖在位后期的境况,这导致朝中的文武大臣和地方藩镇大员开始离心离德,李存勖的统治开始变得岌岌可危,原本蒸蒸日上的后唐基业,几乎就此毁於一旦。 不过这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现在的李存勖英明神武的仿佛是天策上將李世民重生。 陈诚想要知道自己这个真*天策上將跟李存勖这个偽*天策上將之间有什么区別,现在还见不到李存勖,那就来到驛站,先看看晋国的军士有何过人之处。 作为一个歷史爱好者,陈诚对李存勖的人生轨跡比李克用还清楚。 李克用后半辈子一直被朱温压著打,等到李存勖继位晋王的时候,晋国实际上已经到了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李存勖偏偏就能摧锋於正锐,挽澜於极危,实现了绝地大翻盘。虽然其中也有朱温死了,梁国內部不稳的因素,但李存勖起到的作用绝不可忽视。 封建时代,一个优秀领袖的作用,能胜过千军万马。 驛站中,卢文进派来的使者痛饮了几杯浊酒,沉沉睡去。李承勛没有饮酒,手下的十几名晋军士卒也没有饮酒,而是在稍微洗漱了之后,就在驛站中整理军械。 听到外面传来甲叶碰撞的声响,李承勛猛然抓住了腰刀,喝道:“什么人?” 第七十二章 煮酒论英雄 当年李克用在上源驛被朱温偷袭,差点就死在了汴州城外。李承勛听到外面甲叶哗啦啦的响声,顿时就想起了上源驛的往事,心中大惊。 上源驛之变时,李克用身边有几百號人马,都是军中的好手,这才能趁乱杀出去,他就带了十几个人,要是遭到了袭击,怕不是要全部交代在这里。 李承勛並不怕死,但是不想死得莫名其妙。 “嘎吱——”,房屋的大门被拉开,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李少尹,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恶意。”李存勖当了晋王之后,升李承勛为太原少尹。 “你是?” “这是我们大帅!” 李承勛有点不敢相信,主要是陈诚的外表看起来太年轻了。李存勖二十四岁当了晋王,已经是年轻得过份,眼前的年轻人有没有二十岁?义昌镇的军士能服他? 但是这人身上气场太强,左右都是雄壮的甲士,李承勛不得不信,他定了定神,將手中的武器插回了刀鞘中,对周围的晋军喝道:“都把武器收起来!” 来自太原的晋军士兵没有迟疑,纷纷还刀入鞘,並瞪大了眼睛打量陈诚等人。 陈诚也在打量眼前的晋军士卒。这些人穿的著实寒酸,比不上樑军的豪奢,连义昌军都比不上。晋国为了跟梁国对抗,穷兵黷武,竭力搜刮民眾以供养大军,百姓苦不堪言,军士们的生活也很困苦。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李承勛身为太原少尹、晋国牙將,穿著也很朴素。不过这些晋军的精气神很不错,而且比义昌的军士更为大胆,或者说是野蛮也可以。他们对一镇节度使没有丝毫的畏惧,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猎物一般。 “外臣拜见大帅。”李承勛用列国之礼拜见,晋军士卒也胡乱地拱手。有人还小声地嘀咕,“这般年纪也能当节度使?” 李承勛恶狠狠地瞪了说话那人一眼,转头对陈诚道:“我带来的都是粗人,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节帅请勿怪罪。他们只是说话直了一些,並没有恶意。” 真的没有恶意?倒也未必。晋军的生存环境比义昌军恶劣得多,以至於在晋军之中“武力至上”的风气更为浓烈,晋军习惯了將弱者视作牛羊猪狗,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恶意。想要让这些桀驁的军士们服气,就得要比他们能打,要比他们强。除此之外,没有別的办法。 陈诚笑著將李承勛扶了起来,道:“诸位不辞劳苦前来援助本镇,我又怎么会怪罪?” 李承勛被扶起来的时候,存心想要试试这位年轻节帅的本事,暗中使了一下劲,却没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他的身体被一股沛然巨力托起,完全反抗不得。 在猛將如云的晋军中,李承勛的武力算不上最顶尖的那一拔,但也绝对算不上弱,不然没办法当上牙將。就算是对上周德威、李存孝等猛將,他也能跟他们过上几招,但是刚才他全然没有反抗的余地。 如果对方怀有恶意,能直接將他给按死! 李承勛的態度变得恭敬起来,“我等奉晋王之命前来,若有差遣,节帅只管吩咐。” “暂时没有什么吩咐,你们也都辛苦了,我带了些酒肉过来,先吃好喝好,打仗的事情明天再说。我倒是有一些事情想要询问少尹,就是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要是太累,那就先休息。” 李承勛摇了摇头,说道:“只是赶了几天路,哪里称得上劳累?” 陈诚见他確实精神还可以,便让人烫酒、煮肉,在驛站的大堂中一边吃一边聊。陈诚最想知道的是赵州那边的战局如何,晋赵联军是处於上风还是下风。 几天前的战斗中,陈诚率领牙兵和铁骑都在马颊河的西边大破梁国右龙虎军李思安部,斩杀、俘获三千多人,缴获了大批的盔甲武器和其他輜重,自身伤亡不过一千五百,可谓是大获全胜。 但是在马颊河东边的战场上,义昌军却是打得很糟糕,吕方不得不放火焚烧了河口村,防御使苏敌难被王茂章给打成了重伤,现在还躺在病床上。 要是梁军拿下了赵州,有可能会抽调更多兵马到德州来。要是出现那样的情况,义昌军的局势会越发的艰难。 系统能显示本镇及盟友的领土、己方军队控制的领土和己方军队附近的敌军,成德、义武和义昌三镇结盟,重建了“河朔联盟”,所以能在系统的地图上看到赵州各方的兵力,但是具体的情况如何,还是要当事人分说才更加的直观。 除此之外,陈诚对晋国的高层將领,军中勇士豪杰,赋税高低,战马数量,武器盔甲、粮草补给等情况都很感兴趣。 现在晋国、成德、义武和义昌联起手来对抗梁军,但是將来会怎么样可不好说。 李存勖打仗很厉害,等到跟梁军分出胜负后,强悍的晋军说不定就会变成敌人。在那之前,有必要对晋国和晋军有更多的了解。 晋国猛將如云,跟梁国不相上下。除去李存勖本人和那些已经去世的將领,像是李存孝等,目前晋国最负盛名的大將是周德威。 周德威堪称李存勖帐下第一猛將和良將,其胆略非凡,追隨李克用和李存勖常年征战,军事经验极其丰富,敢打硬仗,常常凭藉一些细节便能料敌於先。潞州之战中,周德威以少胜多,大败梁军主力,挽救了晋国岌岌可危的局势。 除了周德威,晋国知名的大將还有李嗣昭、李嗣源、史建瑭等,都是久经战阵,个个都是有勇有谋,都有过以少胜多的战例。 陈诚对李嗣昭和史建瑭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对李嗣源很熟悉,因为李嗣源后来当了皇帝。但是在李承勛的口中,史建瑭和李嗣昭似乎比李嗣源更厉害。特別是李嗣昭,已经超越了將领的层次,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帅才。 史建瑭也很强悍,在潞州之战中,史建瑭作为先锋与总管周德威一同驰援潞州。史建瑭自引精骑,设伏擒生,夜袭梁营,斩杀梁军数千人,致使梁军不敢离营,是威震天下的猛將。 这什么史建瑭有这么猛吗?怎么好像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陈诚多问了几句,李承勛一边饮酒,一边诉说史建瑭的生平。 史建瑭不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不像是李存孝原本在草原上放羊。史建瑭的父亲叫史敬思,曾在上源驛中捨命救李克用而战死。史敬思死后,史建瑭继承了父亲的兵马,在李克用帐下效命,打了不少仗,立下了许多战功,这才成了晋国赫赫有名的大將。 除了李嗣昭、李嗣源、史建瑭这些大將,晋军的军官层中也有很多勇士豪杰,李承勛挑了些有名气的人说了,谁谁谁在哪一次战斗中斩杀了多少敌人,打了哪些胜仗,等等。 陈诚听了之后很是感慨,“晋军能横行天下数十载,不是侥倖。能驾驭这些豪杰,晋王又不知道是何等英雄。” 李承勛道:“等破了梁军,节帅自然有机会与我主见面。” 陈诚笑了起来,“想要打败梁军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嗯,明天晚上我要带兵去袭击梁军的营地,少尹要不要跟著一起?” “节帅要亲自带兵夜袭?”李承勛有些惊讶,李存勖也经常亲自干侦查敌情、袭击敌军之类的事情,他本以为只有自家大王会这么干,没想到义昌军的节度使也会这么做。“晋王派我等来义昌镇,就是为了杀敌。只是我军主力尚在景州,能否暂缓一两日,等骑兵过来再发起进攻?” “夜袭又不是排开阵势打仗,百来个人就行了,用不了那许多人马。” 李承勛挺直了胸膛,“既然如此,我等皆愿与节帅一同上阵!” 第七十三章 连环计 陈诚离开后,晋军士卒在驛站里议论纷纷,“球大个东西,也能当节度使?” “嚇!叫我们跟他一起去夜袭?不是想要害人吧?” “咱们自己打自己的,別理会这球玩意!” 李承勛喝道:“都他妈的少说两句!以为这里是太原吗?” “啊呸!这里不是太原又怎么地?难道那廝敢咬咱的卵泡?” “哈哈哈!”军士们大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最近这几年来,晋军除了在梁军手上吃了一些亏之外,基本上没有输过。潞州之战中,三万晋军铁骑大破十万晋军,斩杀俘获万余人,晋军愈发的骄横,自以为无敌於天下。 虽然驛站中的晋军士卒只有十多人,虽然他们穷的只剩下了马匹、武器和一身臭烘烘的皮毛衣服,但他们依旧瞧不起其他藩镇的兵马。 李承勛却是知道义昌镇那位年轻的统帅气力过人,不可小覷。而且他听驛站的人说了前些天义昌军和梁军交战的情况,驛卒说他们打垮了梁国的龙虎军,这当然不可信,晋军在赵州也不过跟梁军打个平手,义昌军怎么可能打垮了梁军中最为精锐的龙虎军? 但是看到义昌镇內没有人心惶惶,就知道梁军並没有占到多少便宜。这说明义昌军还是有一些战斗力的。 现在晋军的局势並不好,下面的士卒只知道晋军天下无敌,却不知道晋国年年大战,早就已经国困民穷,连太原城中的百姓都面有菜色。 义昌镇需要晋军的援助,晋军也需要义昌镇。只有將河北三镇都拉到晋军的战车上,晋国才能继续跟梁军打下去。不然的话,耗也把晋军耗死了。 因此,李承勛严令手下的士卒不得詆毁义昌军的节度使,至少不能当面说人家坏话。只是效果不怎么好。 同一时间,梁国右龙虎军指挥使李思安正在营地中痛骂王茂章,“艹-他-娘的王茂章!居然在陛下那告老子的黑状!” “要不是他狗日的不肯发援兵,我们怎么会遭受这么大的损失?” “都是姓王的杂碎的错!” 右龙虎军的將领们跟著一起痛骂,他们都被朱温朱皇帝派来的钦差训斥了一顿,不少人还被削去了官爵和俸禄。 钦差说王茂章大破贼军,却被他们拖了后腿,要不是他们打了败仗,德州城都已经拿下来了。 听听,这叫人话吗?將士们拼死血战,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 將军们不敢骂朱温,自然而然地將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到了王茂章的身上。十几个右龙虎军的將领一边饮酒,一边咒骂王茂章不得好死。 “陛下只信任客將外人!”有人喝多了,將不满扯到了朱温朱皇帝的头上。这话引起了共鸣,先是杨师厚,然后是王茂章,朱温让外人骑在老兄弟们的头上,这怎么能不让人火大了? 杨师厚和王茂章是能打,难道老兄弟们就不能打了? “王重师有什么罪?竟然被杀了全家!” “朱友恭、氏叔琮又有什么罪?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李思安也喝多了,但他还是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骂王茂章可以,扯到朱皇帝身上就不好了,现在竟然还说起了朱友恭、氏叔琮!这是可以说的吗? 要是这些话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在座的怕不是个个都要人头落地! 李思安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將酒杯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住口!谁叫你们说这些......” 话音未落,大帐的门帘被掀开,一个顶盔摜甲的军官走了进来,“敌军出动了战船,在河上窥视我军营寨,属下以为,当立刻.......” 李思安抓起桌子上的酒杯,朝著那军官砸了过去。军官往边上一闪,避开了酒杯。李思安大怒道:“好杀才!擅闯中军大帐,竟然还敢躲?推出去,重打三十军棍!” 门口的卫兵看了看那军官,又看向李思安。 李思安喝道:“还愣著干什么?打他五十军棍!” 两名卫兵上前,想要抓住军官的手臂,“夏都头,得罪了!” 夏都头冷哼一声,“不用捆,我自己会走。打就打,要是老子叫唤一声,就不算好汉!” 五十军棍,要是打实了,能把人活活打死。不过大家都是在军营里混饭吃的,一般不会把事情做的太绝。只要彼此间不是有深仇大恨的,不至於说把人给打死。大部分时候,只要给点钱,负责打军棍的会高高举起,轻轻地落下。 但是话又说回来,姓夏的军官脾气又臭又硬,平日里跟顶头上司的关係就不大好,现在又恶了指挥使,还不给钱,不打他打谁? 於是这位夏都头就被结结实实的打了五十军棍,饶是他身体强壮,也被打得皮开肉绽,背上和臀部都是斑斑血跡。 行刑的时候,有不少梁军士卒在边上围观。这是军中允许的事情,无论是惩罚还是奖赏,都得让其他军士知道,这样才能振奋士气,才能让士兵们畏惧军法。 前提是被打的人真的犯了军法。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不满地道:“夏都头犯了什么罪?要打得这么狠?” “日他-姥姥-的,拼死拼活了这么久,赏赐没见到半分,打军棍倒是痛快的很!” 一个军官阴阳怪气地道:“谁说没有赏赐?我们天天吃发霉的粮食,可不是天大的赏赐?” “你们步兵还算好的,我们还要天天给战马割草!割草,割草,割鸟的草!周围的草早就割完了!艹!” 汴梁禁军能征惯战,习惯了年年打仗,但是这两年禁军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打仗,打完了潞州之战,接著就是打潼关和长安,还没等喘口气,又千里迢迢地跑到河北来打仗。有些禁军士卒刚从河北回到汴梁,脚上的泥都还没擦乾净,就被一桿子又给支到了河北,这谁他-妈-的受得了? 军中早就积累了许多的不满,现在只是找个由头髮泄出来。 听到外面吵得厉害,李思安红脸八稀地从大帐里面走了出来,喝道:“都吵吵什么?想造反吗?还不赶紧散了!” 士兵们嚷嚷了几句,便有军官喊道:“散了!都散了!” 不散怎么办?难道真的把当官的都砍了? 禁军士卒的家眷都在汴梁,纵然是有心反他-娘-的,但是一想到家里的妻儿老小,不能忍也得忍了。朱皇帝收税收得少,可是杀人杀得多。要是敢造反,朱皇帝杀他们全家老小眼睛都不眨一下。 外镇的兵马容易造反,但是禁军很少发生叛乱的事情。纵然有那么一两个人想要搞事,其他人也不会拿家里十几口几十口人的性命去赌一个没有希望的未来。 当天晚上,陈诚刚刚躺在床上,忽地有军士来报,说是有个梁军的都头逃了过来,想要求见节帅。 “梁军的都头跑我们这边来了?还想要见我?” “是。大帅要是不想见他,我现在就去把他打发了。” 陈诚摆了摆手,“还是见见吧。人家这么辛苦地跑过来,说不定真的有什么重要消息。” 等到梁军都头被推搡了进来,陈诚一眼就看到其人身上有著斑斑血痕,便问左右道:“你们怎么把他打成这样?” “我们没打他啊。” 那个梁军都头说道:“是被之前的上官打的,跟他们无关。” 之前的上官打的?陈诚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是来献连环计的吧?” “连环计是什么?”梁军都头道:“我看到你们派出了战船在河面上窥视,就知道肯定是想要发动袭击,我知道右龙虎军指挥使李思安的大帐在哪里!” 第七十四章 水中蛟龙 梁国都头自称姓夏,名鲁奇,他说了被李思安下令打五十军棍的原有,以及他投奔义昌军,就是为了报復李思安。 要是放在其他朝代,像夏鲁奇这样为了一己私仇就投奔敌国的,多半是要被人唾弃,但这是所谓的“礼崩乐坏”的年代。夏鲁奇这么干,周围的义昌军听了,都是大声讚嘆,“好男儿!” “好汉子!” “就是要给那些当官的点顏色看看!” 陈诚原本有些怀疑这是一出苦肉计,但是在听说对方名叫夏鲁奇之后,怀疑就被打消了大半。 五代十国猛將豪杰无数,很多开国皇帝、开国君主都是能骑马砍杀的猛將。在这些猛將之中,最为有名的有两个人,是很多人认为的五代个人武力值最强。第一个是被誉为“將不过李”的李存孝,第二个则是“枪剑双绝”的夏鲁奇。 在原本的歷史上,夏鲁奇从梁军那边跳槽去了晋国,直接被李存勖任命为护卫指挥使,即晋王李存勖的亲兵统领。在一次护卫李存勖的战斗中,夏鲁奇持枪携剑,亲手斩杀百余敌军,是正史上少有的真真正正的“百人斩”级別高手。 只是夏鲁奇最后的结局不太好。在进攻蜀地的时候,因为石敬瑭率领的援军迟迟不至,部將康文通又投降了蜀军,夏鲁奇防守的遂州被攻破,他不愿意投降,於是拔剑自刎。 陈诚上下打量夏鲁奇,见其肩宽体阔,骨骼粗大,是个当猛將兄的材料。白天被打了五十军棍,晚上就跑到德州这边来了,而且精神还不错。 “你要带我们去攻击李思安的大帐?但是你刚刚被打了五十军棍,最好还是先修养几天。” 夏鲁奇大声道:“某家不需要修养,给我一柄剑,照样能杀人!” “那就算你一个。” 陈诚让人给夏鲁奇拿来最好的伤药,又让人在隔壁收拾了一间房子出来给夏鲁奇居住。左右军校中,有人认为夏鲁奇不可信,梁军那边很有可能是设下了埋伏。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再说了,就算是有埋伏又能如何?把伏兵一併都杀了便是。” 要真的疑人不用,那就没有几个可以用的。要真的用人不疑,腐败度肯定会迅速飆升。真正正確的做法是“用人要疑,疑人也要用”,只看表现,不管是怎么想的。 第二天中午,梁军营寨中点名,发现了夏鲁奇不见的事。但是没有人在意,除了几个军士嘀咕了几声,就没有人理会这事了。不见就不见了,或许是掉进河里淹死了,或许是被上面当官的派人给弄死了,也有可能是跑了。 朱温为什么要在士兵的脸上刺字?就是因为逃跑的人太多了。 梁军给夏鲁奇定了一个畏罪潜逃,也没有说要去株连他的家人。不是法外开恩,而是没有可以株连的人。夏鲁奇家里就他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他觉得不爽了就可以跳槽,其他人却不能这么干。 李思安昨天多喝了几杯,早上醒来,下令打夏鲁奇五十军棍的事情早就忘了。至於夏鲁奇不见了这事,也没人跟他说。 糟心的事情有很多,朱温朱皇帝前些天派了钦差过来一顿训斥,让李思安灰头土脸。这几天军士外出樵採打柴,多次遭到义昌军的袭击,梁军伤亡不少。 李思安设下了伏兵,想要用砍柴火的士兵当做是诱饵,但义昌军仿佛是开了天眼一样,每次都能精准地避开梁军埋伏的兵马,甚至有一次还反过来对梁军伏兵进行了突袭。在那一次战斗中,梁军损失了两百多人。 右龙虎军总共就一万多,因为战斗损失和疫病等原因,兵力下降到了七千出头。两百兵马,差不多是三十分之一的兵力,也不少了。 损失一些兵马固然让李思安心痛,但他更担心的是朱温的態度。有传言说朱温又病倒了,脾气变得越发暴躁,朱皇帝还说要杀一两个大將来提振士气。李思安有时候会不自觉地摸摸脖子,自言自语道:“大好头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砍了下来。” 当听到手下来报,说是敌军的战船又过来了之后,李思安完全没有心情理会,“不过是一两艘小船,派人赶走就是了,这点小事也要来匯报?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马颊河的水位涨到了四米多深,以前开不进来的大船都能开进来了。不过陈诚还是弄了两艘小型战船来侦查敌情,小船掉头方便,跑得快,用来侦查比大船更好使。 他没有穿那套赤色的重甲,只是套了件皮甲,脚下放著盾牌、投矛和重剑,还在船舱里面放置著弓箭。只要不是被上千敌军团团围住,陈诚有信心一个人就能杀回去。在这河面上,就算是有上千敌军杀来,大不了就是跳河跑路。 以前他没少在长江里面游泳,那水可比小小的马颊河大得多。 夏鲁奇也上了船,就在陈诚的身边。“李思安的中军大帐就在那里!”夏鲁奇指著河边高地上的一处营寨,说道:“营中有五千多人,步兵三千,骑兵五百,剩下的是都是杂役和民夫。” 梁军千里转运粮草,动用的民夫极多。即便如此,梁军的补给依旧存在著很大的问题,前线將士经常陷入到飢饿之中。龙虎军还好,虽然吃的差了一点,还不至於像其他部队那样时不时地就挨饿。 陈诚看到了高地上空飘扬著的大纛,旗帜用五色丝绸製作並饰以飞龙纹样。在大纛的边上,还有一面绣著“李”字的大旗,代表著营中主帅是李思安。 梁军中当然不止一个姓李的將军,但是在龙虎军的大营里面,用“李”字旗號的,就只有李思安一人。 “原来是在这里。好,记住位置了,现在返航,咱们晚上再过来。” 陈诚所在的这艘船是一艘“走軻”,船舷上立女墙,船上设置鉦和鼓,树立旌旗。棹夫多,战卒都选勇力精锐者充当。船速极快,往返如飞鸥。 《三国志·吴志·周瑜传》中曾有记载,“又豫备走軻,各系大船后,因引次俱前。”赤壁之战中,走軻曾起了很大作用。朱温攻打徐州和山东等地的时候,也曾经用过走軻这种狭长的轻型战船。 就在陈诚等人准备返航时,南边的河面上衝出来了五艘快船,样式和走軻大差不差,就是小了一些,但是更为灵活。快船上的棹夫,也就是水手奋力划动船桨,两边的距离很快就拉近了。 “大帅,敌军的快船!” 陈诚放眼瞧去,还真追来了,於是提气朝著对面喊道:“喂,那边的梁军兄弟,我们要回去了,你们就別追了啊!” 他是好意,但是梁军快船的速度却又加快了几分。河水是往南边流的,梁军处在下游处,想要靠上来,就得要多费人力。 “唉,都说要回去了,你们还来送死。” 陈诚让亲兵从船舱里取来弓箭,等了一会,待到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足百步的时候,这才拉弓射箭。河上有风,箭矢射出去后被风影响,这一箭矢没有射中瞄准的敌人,而是“哆”的射进了船尾的木板上。 没射中也不要紧,这第一箭就是用来校正的,接下来才是表演的时候。 陈诚连珠箭发,一口气射出了十支箭。箭矢呼啸著扎向冲在最前方的那艘梁军快船,十支箭射杀了三人,伤了两人。快船上惨叫连连,这艘小船很快就失去了衝劲,在河面上打横了过来。 第七十五章 薄雾 在冷兵器时代,两军水战,弓弩为先。因为弓弩几乎就是唯一的远程攻击手段,投石车也可以进行远程打击,但投石车太笨重,射速慢不说,还只能装备在重型战舰上。马颊河平时就是条小水沟,可开不进来重型战舰,就算是涨水了也不行。 陈诚隔著百八十步的距离,十箭射死射伤了五个敌人,梁军士卒大惊失色,有人大叫起来:“是神箭將军!” 几天前的战斗中,陈诚手挽强弓,在两军阵前射杀了数十名梁军弓弩手,骇得许多梁军士卒面无人色。后来又亲身上阵砍杀了更多的梁军,於是梁军这边就有叫他“神箭將军”,也有叫他“神剑將军”的,反正都是一个叫法。 “別追了!” “再追我们都没命了!” 水上交战,除了要当心敌人之外,还要小心別掉进了水里。一般来说,水手和船上的士兵都不会穿戴铁甲,最多弄一套皮甲在身上。不然的话,掉进了水里,那可就太糟糕了。 也有人不服气,“他能射箭,我们也有强弩!怕他何来?” “唉,咱们的弩射不过人家啊!” 那人兀自不信,呼喝著让水手加快速度,却不妨一箭飞来,正中面门。他仰头就倒,连惨叫都不曾发出。剩下的梁军不敢再追,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两条走軻敲锣打鼓地北返。 陈诚问夏鲁奇,“刚才听到他们喊神剑將军,是怎么回事?” 夏鲁奇没有参与当天的战斗,但是听了不少,便將其中原由给说了。陈诚听完大笑,“这名號倒也不错,配得上咱。” 回到德州后,晋军牙將、太原少尹李承勛求见。本以为他是来问侦查的情况,但不完全是,待李承勛进来后,就听得他说道:“一千精锐骑兵已经赶了过来,敢情大帅检阅!” 刚下了大雨,道路稀烂,晋军的一千骑兵还能赶过来,这些傢伙,委实是有些本事。且不说战斗力如何,在吃苦耐劳这一块,现在的晋国兵马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一,就连东边草原上的契丹人都比不上他们。 陈诚答应了李承勛的请求,前去检阅跋涉了一百多里的晋军骑兵。 不出所料,一千多晋军骑兵全都变成了泥猴,身上满是泥浆,就连他们的马匹也都变得黑乎乎的了。虽然样子看起来狼狈,可是晋军的士气依旧高昂。 陈诚勉励了几句,下令给他们送来了大批的酒肉,並许诺,只要立下战功,晋军和义昌军一样都能得到赏赐。 晋军骑兵中有许多胡人,甚至还有契丹人,有些听不懂陈诚在说什么。等到同袍转述了一遍,沙陀人也好,契丹人也罢,都是热烈地欢呼起来。晋军士兵也是人,他们参军打仗也大多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就是为了酒肉,为了富贵,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 现在有酒有肉,很多人便快活地又唱又跳起来。 很多人以为,底层人会整天愁眉苦脸。愁苦是有的,但苦中作乐也不少,只要有一点点的好,他们就会快活起来。 有个梳著小辫子的晋军士卒撕下还没烤熟的羊腿,递到了陈诚的面前,口中嘟囔著听不明白的话语。 李承勛翻译道:“他叫说请大帅吃肉。” 羊腿上还在滴淌血水,这別说是五成熟了,连三成都没有。陈诚以前吃牛排都要吃全熟的,他又不是没进化完全的欧洲人,吃什么生牛排啊。不过这时候,陈诚却是哈哈一笑,接过羊腿就大口撕咬起来。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这一举动贏得了晋军士卒的喝彩,不少人向陈诚敬酒,他是来者不拒,酒来碗干,痛快得很。吃肉喝酒之后,陈诚还拍拍这个的肩膀,锤锤那个胸膛,当然,是收著力气了的,不然要把人给锤死了。 见到陈诚这种做派,李承勛有些发愣,不竟然地想到了前任晋王,也就是李克用。李克用是性情中人,平时也喜欢这么跟士卒玩闹。 不过李克用喝了酒之后容易发脾气,鞭笞士卒的时候不少。即便是没有喝酒,李克用对部下也经常打骂。 李克用的堂弟李克修生性节俭,不好奢华、浪费,在迎接李克用的时候场面安排的比较简陋。李克用因此非常生气,对李克修处以笞刑並严词辱骂。李克修被打了之后,气得大病一场,並顽固地不肯吃药,然后就这么病死了。 从那之后,李克用稍微能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气。在李存孝叛乱而被诛杀后,李克用痛哭流涕,几天不吃饭。再然后,李克用的脾气收敛了许多,可也不再有年轻时候的慷慨豪迈。 而现在的陈诚,在李承勛的眼中,就跟早年时的李克用很像。 同样是能跟士卒打成一片,同样是年纪轻轻就手握重兵,成了一方诸侯,而且这位义昌镇的节帅更能打......李承勛心中忽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不过他隨即就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呢。 “李少尹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外臣想多带一些人参与今晚的战斗。” “哈哈,李少尹勇气可嘉,但是你看他们,喝得这么痛快,晚上还能起来吗?” “我们太原的勇士,便是喝醉了也一样能上阵杀敌。”李承勛道:“他们要是起不来,我就用鞭子一个个地把他们抽起来!” 陈诚见李承勛说的认真,便道:“夜袭用不了这么多人,挑一百个勇士出来就行。” 夜袭一般不会发生在上半夜,而是要等到深更半夜。还有专门在黎明前发动攻击的,不过那是大规模进攻,跟夜袭不同。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午夜时分,两百名义昌镇牙兵和一百名晋军乘坐小船,顺流而下,来到了右龙虎军中军营寨附近。所有人都在嘴里叼著木棍,木棍的两段有带子,繫於颈上,防止喧譁。 这就是所谓的“人衔枚”,很早以前的战爭中就有这种做法了。 三百军士在抵达目的地附近后,一个接一个地下了船,踩著冰冷的河水向前摸去。 11月份的河北,晚上气温已经降到了两三度,下了水之后,要不要多长时间就会冻得嘴唇发青。但陆地上有梁军把守,可能哪里还有伏路军,想要悄无声息地摸到敌人的中军大帐,就只能沿著岸边踩水过去。 河面上飘起了一层薄雾,能见度很低。军士们没有携带弓箭,也没有带上步槊长枪,很多人连皮甲都没穿,就携带了刀剑骨朵等武器。 如果是在大白天,这么干会非常危险。但是晚上能见度低,用刀剑会更灵活,效果会更好也说不定。其实晚上也很危险,但是梁军势大,不出奇兵,难以取胜。 局势对义昌镇来说依旧很危险。要是等到天气放晴,梁军会再度对平原城发起猛攻。平原城的守军虽然在下雨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但是他们的伤亡很大,只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河道边缘的水不深,但也漫过了腰部,军士们都被冻的脸色发白。周围飘荡著白色的雾气,耳边是水流的声响,能够看到的只有前面几个同袍的身影,便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身处这样的环境也会觉得紧张。 他们寧愿跟敌人面对面地廝杀,也不愿意在这样的环境中久待。 终於,目的地到了。陈诚率先上岸,接著是义昌镇的牙兵。李承勛也被冻得面色发青,上岸后浑身颤抖不已,接过葫芦往嘴里灌了几口烈酒之后,才算是暖和了一些。 陈诚拿回葫芦,仰头將剩下的酒水全都倒进了喉咙里面,长长地呼气,然后低声道:“我先上,你们跟在后面。” 第七十六章 男儿 梁军的营地里面,火堆还在燃烧著,但火星已经很是微弱。毕竟,敌人又不会晚上过来,费那么多柴火干什么呢? 同理,敌人又不会晚上过来,站岗那么认真干什么?打个盹多好。 龙虎军是梁军的精锐部队,曾经打过不少的胜仗,在战场过上击败过许多强敌。这样的强军,有著严格的制度,像是晚上安排人站岗这种事情,那是肯定有的。但人都有惰性,能偷懒就会偷懒。只要上面抓的稍微鬆了一点,下面肯定会敷衍塞责。 瞭望塔上的梁军士兵睡著了,火堆边上的士兵靠著木桩在打盹,没有人察觉到陈诚溜了进来。 用匕首割断了几个打盹哨兵的脖子,爬上瞭望塔將上面的卫兵也干掉,接著就是打开营寨大门,將己方的兵马放进来。 “李承勛,带你的人去马厩。” 晋军骑兵一身的本领至少有四成在马背上,有马跟无马,那是两回事。 “其他人,跟我去杀敌军大將!” 有夏鲁奇带路,陈诚等人直扑李思安的中军大帐而去。陈诚和龙布等人用匕首杀死了不少熟睡中的梁军士卒,血腥味很快就瀰漫开来。数百人在行动,即便是在嘴里塞了木棍,也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 有个起夜的梁军士卒听到声响,两手扶住兄弟,转头望去,就见到营地中人影幢幢,他先是楞了楞,隨即惊恐地大叫起来,“敌袭!” 呼喊声在黑夜中传出去很远,不少梁军士卒被惊醒。 一个又高又壮的梁军靠在柴堆上睡觉,醒来后见到情况不对,抓起掛在胸口的號角就吹了起来。“呜——”,號角的声响笼罩在整个营地上。龙布扑到壮汉的身后,在这人的后背上连捅了几刀。壮汉发出悽厉的惨叫,却坚持著继续吹响號角,直到倒地身亡,他也没有鬆开抓住號角的双手。 “被发现了!” “跟我上!” 梁军的营寨里面又用木头修了一圈柵栏,形成了一个营中之营。陈诚扔掉匕首,解下重剑,朝著最里面的位置衝杀过去。牙兵们跟在身后,鼓譟大叫,乱砍乱杀,整个营地中人仰马嘶,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响成一片。 李思安正在呼呼大睡,被亲兵推醒后酒尚未醒,“混帐东西,吵我干什么?” “军主,敌军杀进来了!” “什么?”仔细一听,果然四周都是喊杀声。满身的酒意都化作了冷汗,李思安急忙从营帐中出来,见到到处都在廝杀,叫道:“快!给本帅披甲!” “李思安在那里!” 河北口音的吶喊声在百步处响起,“大帅有令,取李思安首级者,赐钱百万!活捉李思安,赏钱两百万!” “杀!” 因为有夏鲁奇带路,陈诚以最快的速度杀到了李思安的大帐附近,在火光中瞧见一人正在披甲,周围有数十名士兵环绕,当即便挥剑杀了上来。 眼看得只剩下了三四十步的距离,与那李思安之间只隔著一圈大车和几十名士卒,陈诚正待杀上前去,不妨一阵箭矢、弩矢从边上激射而至,將数名义昌牙兵射翻在地。陈诚身上也中了数箭,这次他没有穿厚重的铁甲,身上的锁子甲没办法挡住锋利的箭簇。 边上的梁军弓弩手还待继续射箭,陈诚已经挥舞著重剑如旋风般杀到。 三两下將弓弩手杀散,陈诚转头衝到大车边上,举起重剑便砍。“鏘”,“鏘”,將大车锁在一起的铁链砍断,接著將重剑插进脚边的泥土里,双手抓起一辆车便朝著人多的地方扔了过去。 李思安穿戴好了甲冑,高声下令让士兵们发起反击。 几十个梁军士兵手持步槊朝陈诚这边衝来,却见到一辆大车呼啸著飞了过来。士兵们见状大惊失色,只能四散躲避。 一辆大车有两三百斤,哪怕是板车呢,也有百多斤,以70千米每小时的速度撞上来,直接就將梁军的队形给撞散了,几个士兵惨叫著倒飞了出去。 见到这一招好使,陈诚如法炮製,接连將大车、板车、麻袋之类的抓起,使劲朝著人多的地方砸。“咔嚓”,一辆大车从天而降,砸死了两人,蹦飞的车轮又撞断了大帐的柱子。“哗啦啦”的声响中,半个大帐倒塌了下来。 李思安目瞪口呆地看著远处暴走的人形自动投石车,脑袋中浑浑噩噩的一片。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军主快躲开!” 亲兵用力地將李思安扑倒,却是一个百多斤重的麻袋飞了过来。要不是被扑倒,只怕就要被砸死了。李思安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撒腿就跑。他不敢再站在大帐门口,这里太危险了。 “头盔上有红缨的就是李思安!” 跑路中的李思安大惊,连忙摘下头盔扔了出去。没跑上几步,后面又有呼喊声响起,“穿明光鎧的是李思安!” 头盔可以摘下来扔掉,盔甲却一时半会脱不下来,李思安大叫“苦也!吾命休矣!” 边上有亲兵大喊道:“军主快上马!” 却是有人抢了马匹过来,数人手忙脚乱地扶著李思安上马。等到李思安爬上了马背,一名亲兵拔刀刺在了马屁股上。战马吃痛,长声嘶鸣,猛地冲了出去。亲兵们转过身来,拔刀列阵,“让贼人看看什么叫做汴梁的好男儿!” 狂呼大叫中,亲兵们朝著牙兵冲了上去。 留下来断后的梁军士卒存了必死之志,在被砍翻在地之前,他们没有一个人后退,全部死在了衝锋的道路上。 “倒也算是勇士,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一夫拼命,万夫莫敌,更何况是百多號拼命的梁军精锐?杀光这些人费了不少力气,牙兵也死伤了三十多个。这些梁军士卒全都是奔著拼命来的,乱砍乱劈,势若疯虎,连陈诚也中了数刀。 要不是这些人大部分没有披甲,想要收拾他们,要付出更多的伤亡。 被阻挡了片刻,敌军主帅李思安已经骑著马消失在了营地里面。龙布气喘吁吁地问道:“大帅,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继续追! 梁军的营寨修得很不错,外面挖了壕沟,壕沟里面打满木桩,朝外的一头削尖,用火燻黑熏硬。壕沟外设置了拒马阵,拒马阵前面还有鹿角,鹿角前面又有陷阱。营地內的柵栏有两三米高,柵栏里面有可以爬的楼梯和平台,正面还有吊桥,想要杀进来很不容易,想要衝出去也同样不容易。 只要拉起吊桥,不怕李思安飞出去! 梁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士兵在睡梦中被惊醒,来不及穿戴甲冑,更糟糕的是他们失去了指挥,很多士兵在营地中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跑乱撞。 这时候砍杀他们,不比杀猪更困难。不,应该说比杀猪更容易。 別小瞧了猪,实际上猪很勇猛。要是有在农村见过杀大年猪的场景,就会对“猪突豨勇”这个词有直观的了解。陈诚就亲眼见到过,脖子上插著刀子的年猪在村子里面横衝直撞,拱翻了几个大老爷们。 “龙布,你带人去守住柵门,不得放一个敌人出入!” 陈诚打算先砍杀一阵,要是能抓到李思安最好。要是抓不到,就隨便砍一颗脑袋冒充。但是,还不等他继续大砍大杀,就听到东边的柵栏边上,牙兵们高声欢呼起来,“抓到李思安了!” 第七十七章 沙陀人来了 等到陈诚赶过来时,只见夏鲁奇一脚踩著李思安,左手剑,右手持槊,正在跟七八个牙兵对峙。 “什么情况?你们这又是在搅什么了?” 见到大帅过来,张任悻悻地道:“抓到了李思安这鸟人,兄弟们怕被敌军给抢回去了。” 陈诚一眼就看出了是怎么回事,无非是张任等人看到夏鲁奇抓到了李思安,准备把夏鲁奇剁了,將这泼天的功劳拿到手里。反正夏鲁奇原本是梁军,在义昌军中几乎就没有认识的人,只要把他杀了,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要是自己没有及时过来,只怕两边已经廝杀起来了。 看破不说破,陈诚没有將事情挑明,对夏鲁奇道:“本帅说了,抓到活的,赏钱两百万。再封你做我的亲兵都指挥使,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夏鲁奇在梁军那边待了好几年,也不过是个都头,现在一下子就当上了都指挥使,还是节度使的亲兵都指挥使,有什么不满意的?当即就大声道:“属下都听大帅的!” “哈哈,抓到李思安不足为喜,得了一员猛將,才是叫人快活!” 陈诚大笑数声,下令將李思安给绑了,推上高处,用以震慑敌军。 李思安被夏鲁奇抓到之后,大骂不止,“背主之贼!我恨不能生啖汝肉!” 夏鲁奇也不跟他废话,上去就是邦邦两拳,李思安顿时就安静了。 此时右龙虎军的大营中的梁军几乎彻底失去了建制。陈诚率领牙兵打掉了右龙虎军的指挥中枢,李承勛带著部下突袭马厩,抢到了战马后,在梁军大营中来回奔驰,並且高声大呼,“沙陀人来了!” 梁军和晋军打了十几年仗,各有胜负。晋军曾经被梁军打得抱头鼠窜,梁军也几次被晋军打崩。 就在大半年前,梁军在潞州被晋军打得大败而归,伤亡以万计。潞州战役前前后后打了两年,龙虎军是参加过潞州之战的,对沙陀骑兵很是熟悉,见到李承勛等沙陀骑兵在营地中大砍大杀,耳朵中又听到“沙陀人来了”的呼声,都信以为真,还以为真的是晋军大举杀到了。 要是这时候李思安能跑出来指挥,梁军还有重振旗鼓的机会。將为军之胆,关键的时候,一员猛將站出来,搞不好就能扭转局势。 但李思安被活捉了,还被五大绑地推到了高处让所有人都能看见,於是梁军就彻底崩了。数千梁军丟盔弃甲,狼狈逃窜,急急似丧家之犬,匆匆如漏网之鱼。 当梁军营地中响起喊杀声之后,牙將孙少云和其他几位將领各自带兵攻打龙虎军的其他营地。本来战斗还打得挺激烈,然后梁军突然就崩了。孙少云带人在后面追杀了一阵,因为天太黑,没有追出多远就收兵回了刚夺下来的营寨。 打垮了右龙虎军,更重要的是缴获了大批的粮草和其他輜重,义昌军就可以继续打下去。 在【商品產出+2】的超强buff加持下,义昌镇今年的秋收很不错,但因为搞了总动员,拉出来了將近四万兵马和数量更多的民夫,消耗非常大。 义昌比不上樑国有著最大的地盘和最多的人口,粮草、军械、药材等物资的储备远远不能跟梁军比,要是战爭长期化下去,梁军那边会很艰难,义昌军这边会更加的困难。夺取了梁军的大批粮草和数千匹大牲口,能有效地缓解义昌镇的补给压力。 进攻右龙虎军的战斗是在半夜时分,这边杀声震天,马颊河东边的梁军听到了动静,但是大晚上的,他们不敢出营,只是派人向主帅王茂章通报情况。 王茂章从睡梦中醒来后,看著外面乌漆嘛黑的,也不愿意这时候打仗,便下令各营加强戒备,但不许出战。晚上看不清道路,也看不清旗帜,大军出动可能会遭到伏击不说,还很容易自行溃散,按兵不动是正確的选择。 “右龙虎军那边怎么办?” 副將担心地道:“他们前几天吃了败仗,损失了不少兵马。” “就算损失了两三千人,难道就不会打仗了?野战不会,难道在坚固的营寨里面防守也不会?等天亮了我自会派出援兵!” 王茂章也不睡觉了,下令集结兵马,又让后勤给军士们造饭,就等著天亮了之后出营廝杀。前几天下雨下得地面稀烂,根本就没办法打仗,现在地面变硬了一些,可以廝杀了。 天亮后,梁军迤邐出营,在外面的空地上列阵。还不等他们出发,就有骑兵从西面狂奔而来,“右龙虎军战败,大营被敌军占了!” “废物!他-妈-的都是废物!” 王茂章气的破口大骂,“什么狗屁龙虎军,狗屎一样的东西,还是在营地里防守,连两个时辰都撑不住!就这也敢自吹是天下第一精锐?李思安那狗日的呢?叫他来见我!老子倒是要听听,他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据败兵所言,李將军被敌军生擒了。” 王茂章差点从马背上一头栽倒,“什么?李思安那废柴被贼人抓住了?日他-姥姥-的,这废物怎么不去死?” “大帅,还要不要出兵救援?” “救援个屁!右龙虎军都完蛋了!艹-他妈的!一万精锐兵马,就这么没了!” 其实並没有,右龙虎军还剩下好几千战兵,只是丟失了大部分的盔甲、马匹和輜重,士气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暂时是没办法上阵了。但他们毕竟是久经训练的青壮,只要重新整编,给配备上武器盔甲马匹,再上一段时间恢復士气,又是一支精锐部队。 义昌军那边,除了牙兵和铁骑都之外,其他的部队都很难硬碰硬地打贏梁国的禁军。摆开阵势的情况下,便是陈诚亲自率领牙兵冲阵,也很难將龙虎军打崩。 王茂章口中说救个屁的龙虎军,但他没有真的不去救援,龙虎军可是朱温的心头肉,是朱皇帝最看重的部队,怎么能不管不顾? 右龙虎军被打垮了不假,可並不是说右龙虎军的人就死完了,得赶紧派人过去收拢残兵败將,避免损失变得更大。 梁军赶到马颊河边上,跟义昌镇的步骑兵隔河对峙。隨后,王茂章亲率骑兵从临时搭建的桥樑上衝过河,接引右龙虎军的溃兵逃出生天。 见到梁军骑兵过了河,义昌镇铁骑都指挥使刘玄带著麾下骑兵出阵,与之交战。但因为地面还没有完全变硬,骑兵施展不开,双方打了两个回合,各自死伤了数十骑,便草草收场。 王茂章的主要目的是收拢右龙虎军的残兵败將,因为右龙虎军被击溃了的缘故,梁军士气低迷,他並不想在这个时候大打出手。 陈诚则是想著儘快將营寨里的盔甲、武器、箭矢、粮草、钱財、布帛等物资搬回去,两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决战,於是很有默契地各干各的事。 之前在洪庄及其附近的战斗中,义昌镇缴获了两千多领盔甲,回去后就武装了两千甲士。这一次缴获的盔甲更多,足足有四千多具,还有上千匹战马,足以让义昌军的披甲率提升一大截。 打了这一仗,义昌军的实力没有被削弱,反而是变得更强了。 回到德州后,陈诚当即就將赏赐给发了下去。夏鲁奇生擒敌军主帅李思安,被定为首功,赏钱两百万,並赐与沧州的宅邸一座,美女两人。次功为李承勛,他带著晋军骑兵將梁军大营搅得七零八落,虽然没有斩杀大將,但是成功地打击了梁军的士气,赏钱四十万,布二十匹。 其他的將领,以及参战的士卒,各有封赏。军中还下发了酒肉,犒赏出战的军士。 出战的將士们得到了赏赐,没出战的呢?没上阵还想有赏赐? 都给老子滚! 第七十八章 是何居心 右龙虎军的溃败给梁军造成了极大的震撼,这可是梁国最为精锐的部队,装备最为精良,待遇最好,军中士卒都是身材高大,有勇力,有胆气的壮士,还是在营寨里面防守,结果半个晚上就被打垮了。 连龙虎军都败了,换成其他部队,岂不是更惨? 右龙虎军的溃兵还带来了一个让王茂章等梁军將领震惊的消息,昨天晚上有大批的沙陀骑兵突然杀了出来,就是因为这样,右龙虎军才会在短时间內被打崩。 “他娘的沙陀杂种是怎么跑过来的?深州在我军手里,沙陀人是天上飞过来的不成?” “莫不是刘守光借道给沙陀人了?” 虽然右龙虎军连吃败仗,连指挥使都被敌人抓了,梁军对义昌军依旧有优势。可要是刘守光站到了晋国那一边,情况可就不一样了。燕王刘守光要是出动数万步骑,无论是投入到赵州还是德州,都將改变交战双方的力量对比。 王茂章是猛將,即便对面出现了沙陀骑兵,他也丝毫不惧,准备先拿下平原城,然后摆开阵势,堂堂正正地把义昌军和沙陀骑兵一起轰下。 要是燕国兵马来了,那就把燕军也一起收拾了! 可是其他人没有这么猛,梁军的將领们大多都不同意在不清楚敌情的状况下浪战。將军们有很多理由,敌情不明,补给不足,而且军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修整,士气低迷,等等。 將军们说的都是实情,纵然梁军耐苦战,也架不住来回千里奔波啊。就算是牛马,也得给喘口气。 “那你们说咋整?”王茂章发怒道:“难道就这么耗著?” “如今天寒地冻,不如奏请陛下暂且班师回朝。” “理当如此!” “不错,等明年开春了再战不迟!” 大多数將军都不想打仗了,主要是下面的士兵已经厌倦了战斗,只想回家过几天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军心思归,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危险的信號。因为士兵想要回家这事,不知道闹出了多少兵变和叛乱。 王茂章也知道其中的危险,“真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大帅您隨便找几个士卒问问,就知道我们说的不假。” “军中怨言四起,不能再拖下去了。” 就在將军们围绕著要不要撤兵的问题爭吵时,忽地有军士来报,“李將军回来了。” “李將军?哪个李將军?” “右龙虎军指挥使,李思安李將军!” 王茂章眉头一挑,“哦?是他?不是说他被敌军给抓了吗?难道是把他给放回来了?” 的確是陈诚把李思安给放了,並且让李思安带来了一封书信。信是写给梁军统帅王茂章的,大致意思是义昌镇与大梁之间素无仇怨,梁军无故来犯,不知是何道理。 “.......上天有好生之德,將军何不引兵速速退去?闻听贵国皇帝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此时不退,更待何时?若將军不愿退兵,可在三日后尽起大军至仙人桥,与吾决一死战!” 仙人桥在平原城北边三十里处,距离德州差不多也是三十里,在这里决战,两边都占不到什么优势,公平的很。 李思安进入大营之后,饶是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脸上烧得慌。周围看来的目光都像是在嘲笑,堂堂右龙虎军指挥使,居然被人给生擒了!现在还充当起了贼人的信使! 李思安的麵皮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眼角的余光扫到有人低声交谈,都会觉得是在议论他。 王茂章看了李思安带回来的信之后,放声大笑,“哈哈哈!敌军居然约我决战!诸位,这正是破敌的大好时机!” 將军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王茂章高声道:“把羊都给杀了,酒肉分发下去,让將士们好生吃上几顿,三天后跟著老子一起杀贼!” “咳,大帅,我们还有些事情想要问李將军。” 也不等王茂章再说些什么,他们就问上了。主要问的是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沙陀骑兵,打仗的时候经常出现各种离谱的流言,士兵们说什么的都有,要是没有沙陀骑兵,三天后决战还是可以考虑。 但要是真的有几千沙陀骑兵,那还是不要出去浪战了。 梁晋爭霸打了这么多年,彼此都很清楚对方有什么优势,缺点又有哪些。总的来说,梁军胜在兵多將广,装备精良,晋军则是將士驍勇,骑兵眾多。野战的时候,沙陀骑兵给梁军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李思安確实看到了沙陀骑兵,但是没有几千骑那么多,最多也就几百骑,但他不能那么说,说少了显得他菜啊。 “见到了,確实是沙陀人,都是代北口音。”代北口音,那就是李存勖的本部精锐。 李思安满脸沉痛的表情,“要不是沙陀骑兵大举杀来,我们也不会败得那么惨。” “真的是沙陀杂种?有多少?” 李思安毫不犹豫地答道:“很多,光我看到的就不下两千!” “唏——”,有人骇然道:“不会是李存勖那廝亲自过来了吧?” 梁军原本对李存勖並没有多么重视,不过是李克用的次子而已。老子是龙,儿子是虫豸的不要太多。但李存勖打仗的手艺不在李克用之下,潞州之战的时候,李存勖出奇用险,带著三万骑兵突然出现在潞州城下,大破十万梁军,仅此一战,就打出了赫赫威名。 按理说,李存勖就算亲自上阵,也应该在赵州那边,但要是李存勖带著主力偷偷跑到德州来了呢? 之前谁能想得到原本还在镇压叛乱的李存勖会突然带著晋军主力出现在潞州城下? “李將军,你见到李存勖那廝了没?” “这.......我也不认识那李存勖啊!” 见到將军们大多露出了畏惧的神色,王茂章便是一肚子的气,“就算李存勖来了又能如何?只要我们全军压上,定然能大破敌军!” 王茂章看向边上一直没有说话的韩勍,“韩將军,三天后决战,你带左龙虎军打头阵!” 李思安是右龙虎军指挥使,韩勍是左龙虎军指挥使,他们两人以前一直不怎么听王茂章的指挥。李思安吃了个大败仗,还被人给生擒活捉了,眼下不敢再当面顶撞王茂章,但韩勍手中还有一万龙虎军精锐,他才不吊王茂章这鸟毛。 就见韩勍慢吞吞地道:“我还是认为,暂且退兵为好。” 王茂章冷冷地盯著韩勍,他那两条又粗又密的眉毛都快要竖起来了,“韩勍,你是要抗命吗?真以为本帅不敢斩了你?” 韩勍也不装了,冷笑道:“龙虎军是陛下的亲军,我为陛下掌管左龙虎军,不敢有丝毫怠慢。” “艹尼玛的,別几把废话,老子就问你,三天后让你打头阵,从,还是不从?” “干-你-娘-的姓王的!嘴巴放乾净点,別人怕你王铁枪,老子可不怕!” 韩勍把佩剑解了下来,掷在桌子上,不屑地道:“老子就在这里,有种你杀我试试!” 大帐外,左龙虎军的军士们拔刀出鞘,大声呼喝,“谁敢动我们指挥使?不想活了?” 其他將领的亲兵和各部兵马也都亮出了兵刃,帐內帐外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王茂章额头上青筋暴起,面部肌肉扭曲,他心中愤怒已极,真恨不得把韩勍这廝剁成肉泥,但是.......冷冷地盯了韩勍许久,王茂章森然道:“好,好,你狗日的有种。我要向陛下稟明此事,看你怎么收场!” “哼,我也要向陛下稟告,你身为一军之主,右龙虎军遇袭,却不管不问,到底是何居心!” 第七十九章 算盘 从中军大帐处离开后,韩勍叫住了低头想要溜走的李思安,“先別走,到我那去,咱们商量商量。” 咱们?都有谁?无非就是禁军的指挥使们。 有人说道:“商量什么啊?先说好,要是王大帅硬是要出战,我是不敢跟他硬顶的。” 韩勍让亲兵把大帐周围的人驱散,还到外面检查了一遍,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得到了可靠消息,陛下又病倒了。” “嗨,还以为你要说什么,陛下这几年不是一直生病吗?这有什么稀奇的?用得著这般小心?” “这次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以前你也说不一样,还不都是一样?” 韩勍发誓道:“这次真的不一样!陛下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出来过了!一个月!没有人看到过陛下!” “嚇!一个月?这.......这.......” “该不会.......” “或许........” 將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有些怪异。有人在咽口水,有人几次张嘴,但就是没有说出那个可能来。还是韩勍將谜底给挑破,“有人说,陛下已经不在了!” “啪嗒——”,眾人循声望去,就见到李思安打翻了板凳,差点摔倒在地上。 李思安震惊地道:“陛下.......你们?” “不是你们,是我们。” 梁军是朱温从无到有缔造的,是这支军队的灵魂,也只有朱温才能掌控梁军,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换了其他人,哪怕是朱温的亲儿子,或者是朱温任命的统帅,也休想让梁军俯首帖耳。 要是朱温真的死了,禁军该何去何从? 拥立一个皇帝的儿子?还是说....... 韩勍摆了摆手,“你们別看我,我没有那个想法,你们最好也別想。” 禁军光是军指挥使就有十二个,谁也不比谁大。名义上龙虎军排名第一,可要是他站出来挑头,天武、羽林、天威、神武、英武的指挥使们真的会服他? 还有那么多的都指挥使,步兵指挥使,马兵指挥使等將领和军官,谁会鸟他?底层的军士们就更不用说了,各自有一大堆的小团体、秘密结社之类的,想要得到他们的效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韩勍从来就没覬覦过皇帝的宝座,他不行,禁军的其他將领也不行。谁敢跳出来,必定会遭受其他人的群起围攻。 这是朱温刻意营造出来的局面,每一支禁军都分成左右两军,互不统属。真正有名望的大將,要么被杀了,要么是像杨师厚、王茂章这样的外来者,在梁军中没有多少根基。 杨师厚打的胜仗太多了,已经被封为节度使,朱温都不让他统帅大军了,而是换了王茂章上来。 朱温这么做,確保了没有任何人能对皇帝的宝座造成威胁,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一旦朱温出了什么问题,梁军阵营中居然找不出一个能让所有人服气的大將来。 韩勍以前只是对王茂章阳奉阴违,听说朱温一个月都没有出现后,就敢当面顶撞了。之前在中军大帐的时候,左龙虎军的將士们直接亮出了兵刃,要不是王茂章硬生生地压住了心中怒火,搞不好就是一场廝杀。 韩勍继续说道:“要是.......真的那样了,你们觉得,支持哪一位好?” 朱温的几个儿子里面,最有希望继承大宝的,无非就是郢王朱友珪和博王朱友文。朱友珪的母亲是营妓,他未必是朱温的儿子。朱友文是养子,肯定不是朱皇帝的种。这两个无论哪一个,都没办法让將军们服气,但只能从中挑选一个出来。 选谁不选谁,那就要看有多少诚意,能给出多少好处了。 韩勍等人商议了许久,决定待价而沽。两边都联繫,价高者得。 梁国最强大的军队就是禁军,只要禁军达成了统一的意见,下一任皇帝就稳了。要是禁军不满意,当了皇帝也別想当得安稳。 战国末年的吕不韦到邯郸去做生意,见到在邯郸当人质的秦王庶出孙子异人后大喜,说:“异人就像一件奇货,可以囤积居奇,以待高价售出。” 於是回到家中与父亲说:“耕田可获利几倍呢?”父亲说:“十倍。” 吕不韦又问:“贩卖珠玉,或获利几倍呢?” 父亲说:“百倍。” 吕不韦又问:“立一个国家的君主,可获利几倍呢?” 父亲说:“无数。” 吕不韦说道:“如今努力耕田劳作,还不能做到丰衣足食;若是拥君建国则可泽被后世。我决定去做这笔买卖。” 一千多年前的人就知道立一个国家的君主可以获利无数,梁国的將军们当然也知道。从军打仗是为了赚钱,立人主能赚得更多,而且是超出无数倍,孰轻孰重,很好分辨。 王茂章不知道手底下的將军们根本就没有心思打仗,个个都想著在接下来的惊天豪赌中大赚一笔。立一个国家的君主,能获利无数,还能传给子孙后代,这么好的机会,谁能忍得住啊? 也就只有王茂章这种痴线不懂得其中的妙处,整天一门心思地想要打仗。 打仗有那么好吗?就算打贏了敌人又能怎么样?能得到多少好处? 禁军总是要回汴梁去的,打下来的城池、土地又不能带走,何必呢?何苦呢?不如赶紧带著大军返回汴梁,那里才是禁军兄弟们大展拳脚的地方。 韩勍等將领热切地想要返回汴梁,没有人再去关心德州城里的敌军,连平原城他们也不想管了。只有李思安对此深感焦虑,他可是亲眼见到某人形自动投石车是如何大展神威的,很担心义昌军再来个夜袭。 但是这话又不好说,对韩勍等禁军將领不好说,对大军统帅王茂章也不好说,只能默默地收拢溃兵,然后使劲地加固营寨。 李思安也不饮酒了,每天晚上都要亲自巡视营寨,睡觉的时候还要穿著甲冑。虽然穿著甲冑睡觉很难受,那也不能脱。被生擒活捉是一辈子的耻辱,李思安痛定思痛,把所有的恶习都给改了。 他对陈诚並没有多少恨意,但是对夏鲁奇那是恨得咬牙切齿,要是有机会,非得宰了那个背主之贼! 怪异的气氛中,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到了约战的日子,王茂章赫然发现,晋军的指挥使们都不愿意出战了。明明之前还有人顶不住压力的,现在却异口同声地表示没到决战的时候。 “什么叫没到时候?你们给我解释解释,他-妈-的什么叫做没到决战的时候?” 想要找理由难道还会找不出来? 粮草不济,士气低迷,还有就是平原未下,越过城池深入敌境,打贏了还好,要是打输了,平原城中的敌军衝出来把后路一断,大家都要完蛋。 “未料胜,先料败。” “用兵之道,全军为上,破军次之。” 王茂章一个人根本就吵不过一群打著算盘珠子的將军,气的他差点就把铁枪给抡了起来。梁军高层吵成一团,自然没办法去仙人桥那边打仗了。 陈诚其实也没有决战的想法,约梁军打仗其实是想要让敌人白跑一趟,消耗梁军的士气,顺带著激怒敌军將领。要是王茂章因此而大怒,催动大军强攻德州,那就再好不过。 谁知道人家也没来,这就难绷。 之前想要搞围点打援,王茂章没有上当。这次想要欺骗对方,王茂章还是没有上当,这傢伙真的是那个勇猛无敌的“王铁枪”? 第八十章 突然的自我 梁军没有出兵,陈诚就又放了一个俘虏回去,並附上了第二封信。信中这么写著:“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是何道理?” 王茂章被气得暴跳如雷,但再次忍了下来,因为他也收到了朱温病重的消息。派去了几波人,没有一次见到皇帝陛下。王茂章也担心起来,该不会是有人搞“秘不发丧”那一套吧? 消息传开后,梁军人心惶惶,士气越发的低落。从上到下,绝大部分人都想要知道朱温朱皇帝到底是死是活,眼前的战事几乎没人管了。 梁军就守在营地里面,不进攻,但也不撤退,整天就伸长了脖子等著南边来传来消息。 发现梁军不愿意出来,义昌军便加大了袭扰的力度,时不时地就攻击梁军出来砍柴的士卒,或是袭击梁军运输粮草的队伍,给梁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並且使得梁军的补给越发的艰难。 有系统外掛在,梁军百人以上的调动显示得清清楚楚,想要抓住梁军的运输队和派出来的小股部队简直是不要太容易。 陈诚带著义昌骑兵和沙陀骑兵四处出击,打得梁军苦不堪言。梁军明明有装备和兵力上的优势,却完全发挥不出来。王茂章再次提出了先拿下平原,然后跟义昌军决战,可是没有几个人听他的。 在击溃了一支两千人左右的梁军运输队后,通过审问俘虏,陈诚得知了朱温已经许久不曾出现的消息。被俘的梁军將校声称皇帝陛下可能已经大行了。 “朱温死了?不是说生病吗?真死了啊?” “我......我不知道,但军营里面都传开了。” “哦,都传了啊,传开了好。” 既然有了这样的传言,不管是真还是假,让这把火烧得更旺就是了。陈诚从俘虏中挑选了一批人出来,或是释放,或是故意製造机会让他们逃跑,然后將朱温死了的消息传播出去,並且还加上了许多其他的內容,像是什么朱友文带兵杀进了汴梁,一把火把汴梁给烧成了白地,或是杨师厚杀了朱温,血洗了汴梁城之类的。 总之,汴梁不是被烧了,就是被血洗了,也有被血洗了之后又被烧成白地的,怎一个惨字了得。 禁军將士们的家眷都在汴梁,不是在城里就是城外,要是汴梁被烧成了白地,他们的家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朱温把禁军的家眷都放在汴梁,让禁军不敢隨便造反,这是很高明的做法。但要是汴梁出了事情,前线的十万禁军就全都炸锅了。 除了朱友文、杨师厚,陈诚还將梁国的其他大將都给编排进去了,除此之外,还有歧王李茂贞攻破潼关,杨吴大军北伐中原等谣言。 李茂贞地盘狭小,兵马不多,不久前才被杨师厚爆锤了一遍,哪里敢进攻潼关?在没有拿下长安之前,李茂贞连防守都很吃力。 南边的杨吴情况暂时也不可能出兵北上。杨行密死后,其子杨渥继位,袭其淮南节度使、东面诸道行营都统等职,称弘农郡王。吴国大將徐温在杨渥袭位过程中立有大功,但他和张顥统领牙兵,最终因此引起了杨渥的反感。 杨渥挑选壮士另组东院马军,又调自己在宣州时的三千亲兵入卫广陵,以对抗徐温和张顥的左右牙兵。又命亲信指挥使朱思勍、范思从、陈璠隨大军镇守洪州,以培植自己在地方上的势力。 徐、张二人跟杨渥之间的矛盾日益深重,他们担心会被杨渥清算,於是先下手为强,诬称朱思勍等三將在江西谋叛,遣亲信到洪州將三將处死。又各率牙兵百人持刃入宫,声称杨渥身边有奸臣乱政,击杀其亲信十余人,號称“兵諫”。 杨渥由此遭到了软禁,吴国大权落到了徐温和张顥两人手中。 几个月前,张顥率领左牙兵冲入杨渥府邸,由党羽纪祥、陈暉等杀杨渥於寢室,对外则宣称杨渥是暴病身亡。紧接著,徐温又杀了张顥,独掌了吴国大权。 虽然徐温控制了广陵,可是地位並不稳固,很多大將並不服他,吴国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兵北伐?而且南边还有钱谬的吴越大军虎视眈眈。 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些风传的都是谣言,可是架不住传得有鼻子有眼。这么多消息,总不可能全都是谣言,总有一两个是真的吧? “假的!这都是假的!” “这是贼人的计谋!我们绝不可上当!” 王茂章绝不相信李茂贞有胆子西进,也不相信吴国大军敢北上,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敌军散布的谣言,立即下令不得传播谣言,违令者斩! 这道命令被很好地执行了,但只限於他的亲兵之中,其他禁军部队中,依旧是谣言满天飞。 “一群虫豸!”王茂章在中军大帐里面破口大骂,“跟这群虫豸一起怎么打得好仗?” 他已经搞清楚了义昌军的情况,义昌镇能打的只有一万出头,剩下的兵马连甲冑都配不齐,列阵而战根本打不过禁军。燕军没有加入进来,沙陀骑兵最多不过三千骑。只要出动三万大军,就能打垮义昌军的主力。 但是那群混蛋各种不听从调令,以至於梁军反倒被敌军给压制住了,这真是岂有此理! 其实王茂章也很担心朱温的情况,但他从没有想过要带兵返回汴梁去搞个大新闻。作为一名武將,王茂章很有操守,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就在王茂章极力稳住军心的时候,一个噩耗突然传来,在赵州的数万梁军崩了。英武军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引军后撤,导致了梁军的总崩溃。神武军、魏州军和其他梁军各部看到友军跑路了,也都跟著扔下了营寨和堆积如山的輜重,仓皇后撤。或者说,叫做狼狈逃亡更贴切。 主帅贺德伦控制不住军队,只能带著数十骑连夜遁逃。 晋、赵联军发现梁军突然后撤,立即就发动了全面进攻,都不带犹豫的。在晋、赵联军的奋力猛追之下,梁军大败,丧师数万。 杜廷隱等闻败讯,也弃深、冀州而去,几乎是一夜之间,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晋、赵在打垮贺德伦所部之后,一路衝进了邢、洺二州,眼见得就要切断在德州的梁军后路了。 听闻这个消息后,韩勍想也没想,立刻就下令扔下一切輜重,连盔甲都扔掉了大半,只带著可供三日食用的粮草,迅速撤退。他还算有良心,跑路的时候,派人给李思安和其他禁军將领通了个气。 赶紧跑,再不跑就晚了。 梁军打过很多胜仗,消灭了好些强悍的敌人,但是被打得大败的时候也不少,逃跑的经验也很充足。跑路一定要果断,不能犹犹豫豫,不能捨不得锅碗瓢盆,一定要快,扔下所有东西,甩开腿就一路狂奔。 至於王茂章,韩勍就没有通知了。要是狗日的王茂章就这么死了,那是最好不过。 但是他小瞧了王茂章,在禁军各部连夜遁逃,义昌军主力出现在了平原城下的时候,王茂章也没有犹豫,连火都没有放,就带著亲兵跑路了。 不就是跑路么?难道咱就不会了? 王茂章打仗很勇猛,但也不是没有逃亡的经验。当年他还是淮南吴国大將的时候,率领军队救援青州的王师范。后来王师范败亡,王茂章带兵返回淮南的途中,遭到了梁將杨师厚的追击。 那一次,是部將李虔裕率五百骑殿后,这才让大军主力安然返回了淮南。但李虔裕和五百骑兵全部战死。 现在王茂章可不会让自己的部下断后,他-娘-的禁军都是一群王八蛋,也配让他王茂章的人断后? 跑就跑,看谁跑得快! 第八十一章 追击 陈诚算是发现了,这个时代最厉害的武器不是刀剑长枪,也不是弓弩,而是谣言。他率领数万兵马跟梁军打了这么久,对梁军的打击也不如谣言来的厉害。 自从朱温已死,汴梁被焚烧的消息传开后,梁军的士气一天不如一天。 等到发现赵州那边的梁军突然大举后撤,陈诚就知道,发动全面反击的时刻到了。两万多步兵和骑兵,还有一万临时徵召的民兵都给拉了出来,浩浩荡荡地就朝著平原城开了过去。 不出所料,梁军没有出营野战,也没有进行防守,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撤退了。 但是想要顺利撤走哪有那么容易?少不得要被咬下几口肉来。 陈诚亲自带著骑兵一路追击,从平原追至高唐,追上了撤退中的梁军,一番战斗后,斩杀上千人,俘获三千。 撤退中的梁军完全没有了强军的风范,不说是一触即溃吧,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高唐被追上后,梁军只坚持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崩溃了。为了能够逃出生天,军士们扔下了所有能扔下的一切,头盔、水壶、长枪、弓箭,等等,就为了能跑得更快一些。 陈诚將俘虏扔给了赶上来的步兵,下令骑兵卸掉盔甲,继续追著梁军杀到了东阿。 东阿城外的官道上,梁军步兵正在垂头丧气地赶路,勉强还维持著队列。忽地,北面烟尘大作,啼声如雷鸣般响起。梁军士兵回头望去,看到追兵已至,当即就慌乱起来,勉强维持著的秩序顿时荡然无存。 “杀!” “衝上去!杀光他们!” 李承勛带著骑兵一拥而上,对著梁军大砍大杀。义昌军骑兵也隨之杀上,毫不客气地展开了屠戮。 冷兵器时代,骑兵对步兵有著天然的优势。步兵想要对抗骑兵,採用的策略主要有四种:战车结阵、密集结阵、长兵结阵以及构筑障碍。在限制骑兵衝锋和机动性后,还需遵循三个原则:保证纪律与士气以维持阵型,实施多面防御不留死角,以及保持远程火力输出。 但是梁军组织度和士气都清零了,失去了抵抗能力。 一些梁军低级军官自发地进行了抵抗,他们收拢士兵,结成战阵,与呼啸而来的骑兵对抗。可是他们的数量太少,又没有统一的指挥,很快就被淹没了。 打垮了这股梁军最后一批敢於抵抗的勇士之后,剩下的事情就是驱赶著敌人不停地狂奔。就跟打猎一样,让敌军在恐惧和慌乱中耗尽气力,然后再上去进行收割。 从东阿城下到二十里亭的路上,数千梁军尸横遍野,绝大部分是被骑兵从背后杀死的。 “呼——呼——”,梁军士卒跑得气喘吁吁,胸膛像是要炸开来一般。但是骑兵一直吊在身后,只要敢停下来,就会遭到骑兵的攻击。他们只能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再也动弹不得。 “跑.....跑不动了.......” 马蹄声又响了起来,绝望中的梁军士卒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跪地请降。一群群的士兵跪在地上,將额头贴著泥土, 也有一些梁军没有沿著官道跑,而是散开进入了广袤的农村地区,但这並不是一个好主意。失去了建制,丟掉了盔甲,他们未必打得过各地的村民。河北民风彪悍,男子从小就开始习武,便是村民也会拉弓射箭,还会结阵而战。 义昌幕府只组建了两万多正规军,不是只有这么多兵员,而是养不起,要是到了拼命的时候,拉出七八万人不在话下。 一旦发现了溃兵,很快就会有义昌军的兵马赶过来。溃兵就算打得过村民,也打不过幕府的正规军。 陈诚带著骑兵继续追击,到了平阴县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了四百多骑,其中有一半是晋军骑兵。从德州到平阴有三四百里的路程,连续不停地战斗和赶路,人和马全都疲惫不堪。便是李承勛和他手下的沙陀骑兵也扛不住这么造,很多人都掉队了。 左右龙虎军和其他禁军此时正在平阴修整,他们也是刚刚到,想要喘口气再赶路,哪知道敌军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韩勍养尊处优惯了,便是在逃亡的过程中,也不愿意降低生活质量。赶到平阴后,他住进了本地一家大户的院子里,准备吃点好的,然后在柔软的床上睡个好觉。才上了四个菜,就有军士匆匆来报,“城外发现了敌军的骑兵!” “什么?” 韩勍饭也不吃了,带著亲兵匆匆登上了北面的城墙。李思安已经在城头上了,正凝神看著北面的土坡。韩勍上来后,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来得这么快?敌军来了多少人马?” 要是放在平时,韩勍並不怕义昌军,大不了就是摆开阵势来打一仗。义昌军有些部队很能打,难道禁军就不能打了? 之前王茂章在河口村,差点就把义昌军给打崩了。 李思安的右龙虎军?那是他自己蠢! 但晋—赵联军已经杀进了邢、洺二州,晋军和赵军都有大量的骑兵,很有可能去抄己方的后路。要真是被断了后路,那可就糟了。 “只发现了几百骑兵.......居然衝过来了!” 平阴只是县城,装不下太多兵马,梁军大部分是在城外安营扎寨。因为是在撤退,梁军的营寨没有修得多么坚固,掘壕、城营、木柵之类都没有,就是將长枪扎起来,作为聊胜於无的屏障,这就是兵书上说的“立枪营法”。 立枪营法:“凡军不久驻,可立枪为营。枪头间架令均。黄昏擂鼓,各著不枪,鼓声绝,刺枪讫,兵士更不得出白绳,便断烟火。营外置约铺,其外更著一人伏听。营外有警,当铺不得高声,敲枪传过。四面即如有警,豫作提防。” 这种防御手段只能说比没有好一点。 看到平阴城下有上万梁军,陈诚本来是不打算进攻的,毕竟手下只有四百骑,而且人马皆疲,不如等步兵跟上来了再说。但看到梁军的防御这么稀鬆,这不打他一下都对不住赶路的辛苦。 侦查了一番后,陈诚带著骑兵来到平阴城的西北角,这里是梁军防御最为薄弱的地方。李承勛和几个沙陀军官也这么认为。西北角营地中的梁军人数不多,连枪阵也很是稀疏,看起来就很弱的样子。 当然,也有可能是梁军故意设下的陷阱。不过这个可能性太低了,而且系统的小地图上显示那边並没有伏兵。 陈诚对自己的武力值很有信心,就算不是最薄弱的地方,那也不要紧,一个字,干就完了! 纵马从梁军营地前掠过,在马背上开弓射箭,接连射杀了数名梁军士卒。遭受了打击的梁军营地中乱鬨鬨的,跟半个月之前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待到梁军匆忙集结起来时,陈诚已经带著人马来到了挑选好的突破口。 射箭,然后骑著战马冲了上去。人马合一,衝到长枪阵面前,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跳了过去。“呼——”,战马两只前蹄落地,硕大的身躯径直朝著人多的地方的撞了过去。 枪阵后面的梁军士卒见到战马撞了上来,急忙避开。 面对衝锋的骑兵,就跟面对迎面撞上来的小汽车差不多,没有几个人能不心生恐惧。哪怕是重步兵,也得结成战阵,才能把衝锋中的骑兵给拦下来。 但现在只是陈诚一人一马而已,只要拼著死上几个人,就能將战马的衝击力给耗尽。梁军没有这么干,反而是一鬨而散,可见这里的梁军確实是软柿子。 既然是软柿子,那就得好好地捏捏。 第八十二章 晋兵耐苦战 虽然没有穿上標誌性的赤色重甲,陈诚依旧能大杀四方,梁军被杀得抱头鼠窜。一些逃不了的人,乾脆也不逃了,而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十几个梁军士兵磕头如捣蒜,“神箭將军饶命!” 陈诚都把重剑举起来了,见到他们这么知情识趣,於是又將剑给放了下来,“行,就放过你们了。” 他这个节度使就是个打工的,就想多赚点钱。当兵的也是打工人,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家都跪在地上了,蒜鸟算鸟,都不容易。 节制天下兵马? 以前是有过这个想法,但是看看义昌镇各地的叛乱度,就知道这年头的兵马都不是善茬。光是义昌镇三个州就这么乱,要是地盘扩大个八九十倍,那还不得四处冒烟啊。 这年头的君主不好当。南边的杨行密刚死,原先的老兄弟就互相举起了屠刀,连带著继承人杨渥都被宰了。汴梁的朱温一天到晚杀功臣,依旧没能彻底驯服那帮军头。还不知道朱皇帝是不是真的死了,禁军就光想著回老家去拥立新主。 陈诚饶过了跪在地上的那帮梁军士卒,將他们赶了出去,接著在营地里面放了一把火,然后扬长而去。 梁军大队兵马赶过来后,营寨中已经烧得差不多了,连抢救的必须都没有。韩勍、李思安等人撤退得非常匆忙,带上的东西不多。这处营地中的物资也就是一些帐篷和些许粮草,一把火就给烧了个精光。 城头上,韩勍见到敌军骑兵远去,鬆了一口气,“还好,只是骚扰了一番,我军损失不大。” 李思安却是皱起了眉头,“只是几百骑兵就视我军如无物,若是大队人马也赶了过来,那就不止是骚扰了。”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加重,“得连夜撤退!” 韩勍对此大为赞同。从撤退开始,人心就散了。一路撤到平阴,明显能感受到军中士气低迷。“不用等到入夜,让军士们吃顿饱饭就开拔!” 在跑路这方面,韩勍是有经验的。他喜欢享受不假,但也得有命才能享受。在这个破城里面多待一个时辰,都有可能没命。还是赶紧跑路,等回了汴梁,什么样的享受没有? 但是,撤退需要有人断后。要是两天前撤退时安排好了断后的兵马,也不至於在平阴就被追上。若是想要顺利撤退,就得要安排一支精锐兵马阻挡敌军。现在的问题是,谁去断后? 韩勍是绝不会留下来断后的,他在汴梁有几十个娇妻美妾,要是死在了这里,那些美人儿怎么办? 李思安也不想留下来断后,他虽然吃了败仗,还被敌人生擒活捉了,但这不是后来被放回来了么?正是因为被抓过,所以才格外珍惜生命和自由,他再也不想落到那种生死操於人手的地步。 其他梁军將领也不想接断后的活。 断后是那么好乾的么?断后基本上就別想活了。大傢伙哪个不是家財万贯?哪个家里不是一大堆的鶯鶯燕燕?谁也不想死在这里。 “真是一群怂包!” 牛存节看不下去了,这帮鸟人,没一个有担当的!他猛地站起身来,“诸君速速离去,我来断后便是!” 他是朱温派来接应大军的。朱温朱皇帝没有死,只是病得很严重,御医说不能见风,不能受寒,便一直躺在病榻上修养,谁知道居然引发了那么大的动盪?等到朱温发现情况不妙,派遣牛存节北上时,前线的梁军已经崩了。 左右亲兵都劝牛存节不要继续北上,但这人顽固的很,说什么也不肯后撤。梁军各部兵马都在往南逃,他却偏偏带著本部兵马往北冲,然后就在平阴这儿跟韩勍等人碰上了。 將军们见牛存节主动揽下了断后的任务,都是鬆了一口气。 “牛將军高义!” “牛將军就是牛!” 各种不要钱的好话纷纷砸了出来,牛存节哼了一声,站起身来,隨意地拱手,“我要去准备守城事宜,告辞了!” 等到牛存节的脚步声远去,大堂上立刻响起了不一样的话语,“呵,这蠢货!” “真以为他自己很猛!” “有勇无谋的莽夫!” 听到这些刺耳的话语后,李思安的面色很难看,他猛地一拍桌子,“都住口!牛將军捨身为我等断后,你们就这么编排他?” 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但是紧接著就是一阵嘲讽。“哈,我还以为是谁在大言不惭,原来是被人生擒活捉的李指挥使!” “李將军要是真看不过眼,何不跟那笨牛一起留下来断后?” 李思安怒道:“留下就留下,真当老子不敢么?” 他起身快步走下大堂,追到外院门口,叫住了牛存节,“牛將军请留步。” 牛存节转过身来,不耐烦地道:“还有什么事?” “我.......”,李思安是激於义愤才冲了出来,事到临头却又迟疑了,“唉,牛將军,我不如你。右龙虎军还有一些盔甲和弓弩箭矢,我都留给將军。” 牛存节这才收起了不耐烦的神色,“多谢。” “我等该谢將军才是。” 韩勍说要立即撤兵,不用等到入夜之后,於是在牛存节和李思安离开后,立刻就带著人马撤了。论跑路,韩勍是专业的。其他梁军各部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能讯速地撤到平阴来,个个都是身怀绝技。韩勍跑路飞快,他们也不差。 虽然牛存节说了要带著本部兵马断后,虽然牛存节曾经多次在守城战中展现了过人的实力,但韩勍等人还是跑得飞快,那架势,就像是牛存节会抢跑一样。 陈诚带著骑兵退到了平阴北面二十里的村子里面,正准备安营扎寨,就发现系统小地图上的梁军主力动了。 抬头看了看快要黑下来的天色,“这是要连夜遁逃啊。” 要不要立即追上去?逃亡中的敌人很容易对付,几百骑兵打垮几万人也不是没可能。 陈诚想要去找李承勛商量,转头一看,李承勛已经跟一群沙陀骑兵躺在草垛里睡著了。沙陀人耐苦战,像骡子一样好使,但他们终究还是人类,连著两天不眠不休地追杀,很多人都已经累得不行,稍微放鬆下来,就昏睡了过去。 还有那些坐骑,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显然也是疲惫已极,需要让这些牲口喘喘气。 那就修整一个晚上,等到后续兵马到了,再继续追击。 时间很快即来到了第二天早上,赶过来后续兵马只有数百,陈诚手上的兵马数量还是没有超过一千。 而且赶过来的部队里面,大半是沙陀人。一些沙陀骑兵的坐骑都没了,还是甩著两条腿走过来的。虽然这些沙陀人个个都是焉了吧唧的模样,可他们还是追上来了。相比之下,义昌军的表现真的是不好说。 在德州境內打仗,义昌军生龙活虎。出了德州,他们的积极性就陡然降低了。 打开系统地图一看,梁军主力已经离开了平阴县城,但是城中还有两千多兵马。不用说,这肯定是就梁军留下来断后的。 要是想继续追击,就得绕过有兵马把守的平阴县。不然的话,深入敌境很容易被抄后路。如果手上有个两三万骑兵,倒是不需要太担心后路被断,大不了就像蒙古骑兵一样,走到哪里吃到哪里。 只要保证野战能够取胜,粮草补给靠劫掠就行。 但是陈诚手上没有这么多骑兵,天下间所有的势力中,只有晋国和燕国能拉出来数万骑,再就是东边草原上的契丹。 第八十三章 一直跑 一场大战就这样落下了帷幕,陈诚带著兵马返回义昌,处理战后各种事宜。 没过几天,有消息从成德镇那边传来,晋—赵联军斩杀了两万多梁军,缴获战马三千多匹,鎧甲四万余件。虽然这些鎧甲並不都是铁甲,可这个数量也非常惊人。 晋军杀了不少梁国兵马,也俘虏了不少。赵军,也就是成德军,则是见人就杀,连跪地请降的梁军也都给杀了。之所以成德军杀戮如此之重,是因为占据深州和冀州的梁军在逃跑之前,掳走了所有的青壮,並將老弱全部杀死。 等到成德军入城查看时,只见到满城的尸骸。 成德军见到深州和冀州的惨状后,愤怒已极,將抓到的梁军俘虏,上至指挥使,下到民夫壮丁,一个不剩地全都砍了。 打垮了梁军主力后,李存勖联合成德军攻入魏博境內。李存勖兵分三路,分別让周德威和李存章璋各带一军,合击魏博,他自己带著李嗣源为中军,居中接应。同时,李存勖还派人给义昌送来信件,要求义昌一同出兵进攻魏博。 晋国使者到沧州后,先是找了李承勛,商议之后,两人一起登门求见陈大帅。 李承勛的態度要比刚到义昌时好得多。最开始的时候,李承勛即便说话很和气,但是身上的那股傲气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有傲的资本,晋军骑兵能踩著稀烂的泥巴路一天行军上百里,义昌军行么? 晋军能远离晋国的地盘长期作战,义昌军能么? 论战斗力,晋军未必是天下第一,毕竟他们也吃过不少败仗。但是要论吃苦耐劳和坚韧不拔,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跟晋军相提並论。 草原上的契丹人也能吃苦,但是契丹军的战斗力太渣了,几乎每次跟中原藩镇兵马作战都被打爆。不过契丹兵也有他们的长处,那就是骑兵比例高得惊人,即便野战中打输了,也能骑马逃跑,不至於说一战下来全军覆没。 李承勛原本是很有傲气的,但是在跟著义昌军一起打了几仗之后,他的傲气就消磨了个七七八八。 晋军比义昌军强,这点没变,但是义昌镇的新任节帅,那是真的猛啊! 李承勛在晋国不以武勇著称,可武力值绝对不低,能在晋国当上牙將的人,至少也得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不然根本镇不住下面那些骄横的士卒。周德威、李嗣源等人很能打,也比他强不了太多。 真正的猛人,像是李存孝那样的,倒是可以稳压李承勛一头。 但李承勛相信,就算李存孝也绝对不是陈诚的对手。陈大帅的勇猛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拿著一柄剑就能砍翻一个步兵方阵,这是人能做到的? 在这个时代,身为一方诸侯,亲自带兵上阵的不少,两代晋王都喜欢这么干,但干与干之间也是不同的。李克用、李存勖多次遇险,不是身边亲兵拼死奋战,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但陈大帅就没有这个问题,他每次出阵都是把敌人打得抱头鼠窜,虽然他每次也都会弄得遍体鳞伤就是了。 李承勛跟隨李克用和李存勖打过仗,见识过当世第一流的猛將,他就没见过有比陈大帅更能打的。 李承勛干了许多出使的活不错,但他也是武人,天然地就会认同能打的猛將兄,更何况陈大帅还非常慷慨,凡是有功將士,一律重赏,不分是义昌军还是沙陀兵。 沙陀骑兵过来助拳,一千骑打得只剩下七百多,不过还活著的人都拿到了大量的赏赐。最少的也有三十多贯,李承勛拿了一千五百贯,战死的士卒也有抚恤,这比他们在晋国得到的要高出了几倍。 晋国打仗打得山穷水尽,哪里有钱给战死的士卒发抚恤啊,了不起给几袋粮食意思意思。给的赏赐也不如陈大帅这么慷慨。李嗣源身为晋国大將,打了几十年仗,四十多岁了连个老婆都没有,后来还是抢了个女人当老婆,不为別的,就一个字,“穷!” 李承勛也是一样,他在晋国好歹也算是高层之一,但真心穷。不是没机会捞钱,可是他还要养兵,至少要让部下吃饱肚子不是?盔甲可以没有,兵刃都得有吧,战马也得餵好,这钱就像是流水一样地出去了。 在义昌镇这边打仗,两个月拿到的赏赐抵得上他过去一年的收入。 要不是晋王对他有恩,李承勛真想就在义昌镇干算了。所以,李承勛在面对陈大帅的时候,一点傲气都没有了,当然,也不至於说卑躬屈膝,好歹是个武將,怎么能动不动就给人磕头呢? “节帅,我家大王正带兵攻打魏博,想请你出兵相助。另外,大王还想跟节帅见上一面。” “晋王想要见我?没问题,过两天我就带兵去魏博。” 陈诚对李存勖也是很好奇,前半生英明神武,推平了各路强敌,然后就一路下滑,短短几年时间就弄得將士离心,落了个被伶人杀死的结局,这比广神还要夸张了。 人家杨广好歹当了十四年皇帝,李存勖三年就翻车了,这翻车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 当陈诚招待晋国使者的时候,李狗儿正在满怀忧愁石头上打磨长剑。他是德州人,家里人在来来回回的兵灾中死了个乾净,家里的房子也被烧了,吃的没有,住的地方也没有了,好在节帅要招兵打仗,他就去应徵入伍了。 因为力气大而且武艺嫻熟,李狗儿被选入了民兵队伍,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月的饱饭,时不时地还有酒肉。虽然都是些边角料和下水,但那也是酒肉。 可惜这样的快活日子只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梁军突然就崩了,战爭莫名其妙地就结束了。既然战爭结束了,临时徵召的民兵就要解散。这是几千年来的惯例,战时用其力,平时榨其身,不打仗了还养那么多军队干什么? 几万人每天光是吃饭都要把幕府给吃穷了,赶紧解散才是正理。 李狗儿很是忧伤,不打仗了他就不是民兵了,不当兵以后吃什么呢?回家种地?他不太会啊。 经商?民兵解散的时候发了几贯钱和一匹布,可以当做是做生意的本钱,可是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没有个当军官的兄弟叔伯之类的,做生意最多赚个辛苦钱。再说了,他也不太想去做生意。 当兵多好啊,幕府管吃饭,管穿衣,还有钱帛和酒肉,比做生意不好多了? 狗日的梁人,怎么突然就不行了?你们要支棱起来啊! 李狗儿举起长剑,被打磨得闪闪发光的剑刃上,映出一个满面忧愁神色的少年。然后,边上就突然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大帅要扩军了!” “真的?” “真的!布告都贴出来了!” “牙兵扩招一千人!” “新建跳荡都,要招五百人!” “就在城西的校场,大傢伙都快去啊!迟了就没有了!” “狗儿,狗儿,別发呆了,快点跟我们一起!这次不是当民兵了,咱们要当正规军!” 刚刚被裁撤的大批民兵兴高采烈地奔走相告,就像是在过年一样,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李狗儿把长剑收起,跟著几个熟识的人一起跑著去了校场。不跑不行,竞爭的人太多了。要是自己还没到,人就已经招满了,那不是要把肠子都悔青了? 这怎么能行? 赶紧跑! 一直跑,不要停下来! 就像是梁军烧了村子的时候,阿爸喊的那样:狗儿!一直跑,不要回头! 第八十四章 牙口 牙兵的选拔很严格,要有足够的体能,要能熟练使用至少两种武器,刀剑、长枪步槊,弓弩,骨朵铁锤,投矛,骑砍,骑射。每多一种武器或技能,每月能多拿500钱。据说过段时间还要考核游泳,要是学会了游泳也能每月多拿500钱。 这些都有考核標准,要达到標准才能多拿钱。 牙兵的基本军餉是每月5000钱,基本上都能拿到6000,也有猛人能拿到7000千。除了军餉,还有节假日的赏赐,夏天有消暑费,冬天有取暖费,春秋两季的衣服鞋子。出兵打仗有开拔费,上阵后要给钱,打贏了也要发钱。 这还没算上甲冑、兵器、箭矢、水囊、草料之类的支出,牙兵的战斗力很强,但是也真的贵。举义昌三州之力,以前也只能养3000牙兵。现在是因为打仗损失了不少兵马,所以裁撤了数千人的编制,给牙兵多增加了1000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强干弱枝。 至於跳荡都,不需要会那么多种武器,只要会使用刀盾刀剑、双手剑或者是骨朵铁锤之类的武器就行。跳荡都实际上就是敢死队,是用来衝破敌军战阵的,乾的是衝上去近身肉搏的活,不需要弓弩骑射之类的技能。 对很多家境不好的人来说,想要当牙兵太困难了,骑射啥的是一般人家能玩的么?至少得有匹马才能练骑射吧。供养一个脱產的骑兵,至少得是小地主家庭才行。 李狗儿在牙兵那边碰了碰运气,直接就被否掉了,只好到跳荡都这边来。 他力气大,但年纪小,个头也不算高,新任跳荡都指挥使龙布认为他干不了敢死队的活,也给否了。 李狗儿急了,“我的力气很大!” “力气大?能有我大吗?”龙布道:“你年纪太小了,跳荡都不適合你。” “我跑得很快!” “再快能比马还快?別挡在这里了,后边还有人排队没看到啊?” 李狗儿还是不服气,跳著脚恳求龙布给他一个机会。龙布烦了,一声令下,两个六尺多高的壮汉就走了过来,將李狗儿给推到了校场外,並且发出警告,“別再闹了,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一尺是30厘米左右,六尺就是一米八以上,而且还是肌肉壮汉,李狗儿比这两个壮汉要矮了半头,虽然他力气很大,但最多也就能对付一个。就算能对付两个,校场里面还有那么多军士,真要是把事闹大,那些傢伙是敢杀人的。 藩镇军队在自家的地盘上一般不会乱来,但要是扰乱校场,就算不会被杀,也会被痛打一顿。 李狗儿垂头丧气地从校场出来,牙兵不要他,跳荡都也不要,去其他部队?那也是需要门路的! 什么叫做亲党胶固?每一个军士身后都有一堆人,招募新兵都会从关係户里面挑。普通部队的待遇比起牙兵、铁骑都和跳荡都的待遇要差很多,可每个月最少也有900钱,而且包吃包住,想要进去也不容易。 很多时候,想要弄一个正规军的名额还得交钱才行。 只有牙兵和新组建的跳荡都才会不管这关係那关係的。敞开来招募勇士。谁有本事谁上,因为这些兵马都是陈大帅直接统领的。 也不是没有关係户,但最终还是要看本事。每一个士兵陈大帅都要过目,还要亲自检测体能和武艺,要是招了个废材进来,招兵的人直接滚蛋!搞不好还要挨军棍。 李狗儿垂头丧气地往外面走去,忽地感觉前面有人,他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身穿戎装的男人,心中不禁想道:这人可真高! 李狗儿隨即又想起来,自己好像见过这人,叫什么来著........ 高个男子问道:“你想当兵?” 李狗儿连连点头,“想啊!我有两贯钱,还有一匹布,可以全都给你!” “哼,我不是那些虫豸,你的钱自己留著。今年多大?” 李狗儿愣了愣,“多大?”他挠了挠头,“十三?十四?应该是十三。” 夏鲁奇也有些惊讶了,看著比自己矮了一头的李狗儿,“十三?就长这么高了?嘴巴张开我看看。” 李狗儿警觉地握住剑柄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艹!你-他-妈的在想什么了?老子是要看看你的牙口,看你有几岁!” 后世的老司机喜欢看內搭,这年头的牛马贩子喜欢看牙口。俗语曰:“驴老牙长,马老牙黄”。有经验的都知道通过看牲畜“牙口”来判断年龄,像牛、羊等长角的动物,还可以看角轮。一年多一圈,就像树年轮一样。另外结合毛皮顏色和蹄冠程度等,判断牛、马等哺乳动物的年龄。 人也是动物,数一下牙齿多少,看看牙槽磨损情况,就很容易判断年龄了。 李狗儿这才知道对方的意思,於是张开了嘴巴。 夏鲁奇打量了一下,“还真是没长大。嘿,好小子,还没长开就有这个身板,是个好材料。把东西收拾收拾,以后跟我干。” “啊?你是?” “老子夏鲁奇!现在担任大帅的亲兵都指挥使!” 李狗儿顿时就想起了这个名字,从梁军那边叛逃过来的,一来就抓了梁军大將,拿了个首功,还当上了亲兵都的指挥使,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他恨得牙痒痒。 首功只有一个,你拿了首功,別人肯定就拿不到了。还有亲兵都指挥使,那是大帅的亲信,有了机会就会放出去带兵。大家都想要进步啊,夏鲁奇一个外人,把好处都给占了,怎么能不招人嫉恨? 李狗儿倒是不嫉妒,但是,他跟梁军可是有血海深仇的! 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你去过李家村没有?” “嗯?”夏鲁奇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李狗儿是在说什么,“跟你说过了,老子不是那些虫豸!战场上刀剑无眼,各安天命,除此之外,杀人放火的事老子没干过!” “真的没有?” “呸!”夏鲁奇往地上啐了一口,“老子一口唾沫一个钉,从不扯谎!” 李狗儿鬆开了手,“好,我跟你干。” “艹!说的好像是老子求你似的!” 夏鲁奇在义昌镇受到了排挤,他自己也知道,但是並不在乎。只要大帅信任,其他的人的嫉恨无关紧要。只有庸人才不会被人嫉妒,想要出人头地,就得要踩著別人一路杀將出来。 他在义昌镇人生地不熟的,没有自己的心腹班底不好办事,於是就到处收罗好苗子,只要是看上了的就想拉到亲兵都。然后,他就越发的遭人恨了。 勇士豪杰谁都喜欢,谁愿意交出给別人啊。 听说夏鲁奇干了这么多鸟事,军官们对他防备的很,只要出现在军营附近,都会专门派人盯著。在这种情况下,夏鲁奇没招到多少人,不然也不会连李狗儿这种没长开的都要。当然,这也是李狗儿確实还算是不错,夏鲁奇可不是什么人都要。 李狗儿第二天就去了夏鲁奇那儿报导,领到了两套戎装,两双鞋子,四双袜子,盔甲一领、步槊一支,此外还有弓箭、盾牌等物资。 另外,他还拿到了五贯钱的安家费。 文书让他签字画押,表明物资都收到了,然后问道:“你家住哪?安家费要交给你家里人。” “.......我没家了,爸妈都死了。” 文书停住了手中的毛笔,抬起头来,沉默了一会,说道:“那这些钱你自己领走吧。” 第八十五章 成年人只看利益 在义昌镇岌岌可危的时候,李存勖派了一千骑兵过来助阵,援军数量不多,但確实是帮到了大忙。所以.......带两千兵马去魏州就好,步兵一千五,骑兵五百,意思意思就行了。 人家李存勖派出来一千骑兵可谓是雪中送炭,你就带两千兵马过去?这么干似乎有忘恩负义的嫌疑? 唉,成年人之间就不要谈感情了,还是来点实际的,谈利益吧。 就算打下了魏州,晋国会分给义昌镇一块地盘么?肯定不会!既然捞不到好处,那还拼什么命?晋国派出了一千援军,陈诚就来个加倍,带两千兵马过去打打酱油,可以了。 当然,做人要厚道,人家雪中送炭帮了大忙,完全敷衍可不行。那就多带些钱財布帛和粮草,当面感谢一番便是。 陈大帅要去魏州,亲兵都自然要跟著一起去。李狗儿刚过来,还没熟悉环境,就要出远门,但他没有任何的不满。回到了军队里面,就像是回到了家里,每天都有活干,每天都有饭吃,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就是手里的七贯钱不好处理。带在身上?这可太重了! 放在营地里?要是被偷了怎么办? 偷窃同袍財物是重罪,严重的甚至可能会掉脑袋,但之所以会处罚得如此严重,就是因为这种事情太常见了。军士们无法无天惯了,连节度使都敢叼,顺手拿点钱还不是稀鬆平常? 其他人可以把钱拿回家,让家里人代为保管,但李狗儿不行,家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家也烧成灰烬了,钱財就没地方放。 能不能放亲戚家里?还是有几个亲戚在的,但是李狗儿不想把钱放亲戚家里。为了钱財狗屁倒灶的事情多了去,城里面是这样,农村也是这样。钱拿出去容易,想要收回来可就很难了。 谁家没点事?谁家没有个需要用钱的时候?要是钱被用了,能怎么办? 李狗儿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钱太多了而苦恼,以前家里也没多少钱啊。想来想去想不明白,那就去找能想得明白的。 “我?我能想得明白?”夏鲁奇呵呵了起来,“我刚才还在想家里的钱要不要埋起来。” 夏鲁奇在义昌镇是孤家寡人,某种意义上跟李狗儿是同类人,虽然陈大帅给了他宅邸、美人和奴僕,但那些人都不是家人。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夏鲁奇道:“要不你把钱放在我这里?要是你死了,我给你多烧几炷香。” 李狗儿挠了挠头,“能不能给我爸妈也烧几炷香?” “行啊,七贯钱能烧好久。” 李狗儿很是感激地道:“指挥使你真是个好人,要是你死了,我也给你烧香。” 夏鲁奇怒了,“滚蛋!能杀老子的人还没生出来.......大帅不算!” 夏鲁奇又高又壮,力气惊人,连龙布这种大块头的壮汉都不是他的对手。近身搏斗,体格是很重要的因素。在装备相当的情况下,越壮的人越有优势。他的个头比龙布高,气力比龙布大,十次交手能贏七次。 要是生死相搏,龙布可能杀得了夏鲁奇,但他自己肯定也要被砍死。 当双方的力气差了三成的时候,就很有可能出现秒杀的情况。夏鲁奇和龙布之间的力气差距没有三成那么夸张,但也有著实打实的差距。这种差距不是靠著后天的锻炼就能抹除的,你可以打熬力气,人家也没有閒著。 夏鲁奇真心觉得除了大帅,老子就是天下第一,什么龙布,什么吕方,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能开三石弓?让他射十箭,上去一枪就捅死他!只要身披重甲,再拿一块厚重的盾牌,重弩都不在话下。 李狗儿把钱放在了夏鲁奇那,夏鲁奇在见到陈诚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这事。 陈诚听了后想了想,“要不弄个银行吧,让士兵们把钱存在银行里,给他们利息。” 夏鲁奇以前没听过银行这玩意,但是给利息?“有这等好事?” “或者收些手续费?这事还要再想想。嗯,这是我二弟,编入亲兵都,以后在你手下做事。该怎么操练怎么操练,別把他当成节度使的弟弟。” 夏鲁奇笑了起来,“大帅你放心,保证好好操练。” “行,那你们去准备吧,明早拔营去魏博。” 军队离开驻地,开拔也要发钱,这对后世的人来说很难想像,但在这个时代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不给钱就想让大爷们去打仗?想屁吃呢。 就算陈大帅通过一系列的战斗在义昌镇军士中贏得了很高的声望,也不能不给开拔费。军士们认为那是自己应得的,要是不给钱,大傢伙可不会动弹。 陈诚也没有不发钱,他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的做法。有钱就好说话,有钱就有战斗力,没钱什么鸟节度使都不好使。当兵就是个职业,军士们从军打仗就是为了挣钱。不给钱?就算是唐太宗来了,兄弟们也要换个节度使! 陈诚只带两千兵马去魏博,除了不想给晋军打工之外,主要的原因就是这帮大爷要钱太多了,他-娘-的开拔也要钱,这还怎么远征?也就能打打防御战。 要是拉出十万大军远征,还没打幕府就要破產了。 不过军队收了钱之后,还是很敬业的。在没有携带重甲的情况下,2000步骑日行百里,行军速度那是非常之快,而且还能保持士气高昂。 义昌军横穿了整个贝州,突然出现在魏州境內,给晋—赵联军造成了一定的震撼,甚至还有一些恐慌。要不是李承勛带著沙陀骑兵一起过来,晋—赵联军还以为是梁军发起了突袭。 发现是义昌军赶过来之后,赵军大將李弘规和其行军司马李蔼亲自前往迎接。赵军,也就是成德军,是老牌藩镇,实力雄厚,无论国力还是军力都是河北三镇同盟中的老大,但是,义昌镇靠著自己的力量打垮了六万梁军,这不能不让成德军对其高看一眼。 李弘规和李蔼都想要看看义昌镇的年轻大帅,还想要看看义昌军的成色。 都是军將世家,能不能打一看就知道。 见面之后,李弘规立刻就判断出了义昌镇的牙兵真的很强,甚至有可能比成德镇的牙兵更强。行军司马李蔼也有这种感觉,他私下里对李弘规道:“义昌镇军士这般驍勇,对我们未必是好事。” “什么未必是好事?这分明就是大好事!” 李弘规低声道:“梁军是吃人的老虎,晋军就不吃人了?咱们河北三镇须得报团取暖,才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 成德、义昌、义武三镇联盟,但是实力跟上一个时代的河朔同盟不可同日而语,上个版本的河朔同盟可是有魏博和卢龙的。成德、义昌、义武三镇联手,也未必打得过梁晋中的任何一家。 经过多年的混战之后,宣武军消灭了大批的老牌藩镇,成长为了独一档的巨无霸,在消灭唐朝之后建立了梁国。 比梁国差一点的是晋国,晋国实力比不上樑国,但是內部稳定,军士驍勇善战。穷兵黷武归穷兵黷武,但是晋军真的能打。 跟梁国和晋国相比,其他藩镇都要差得多。南边的吴越钱鏐坐拥十四州之地,也得向汴梁称臣。 贯休在《献钱尚父》一诗中写道:“满堂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可见吴越的富庶和实力之雄厚,可就是这样,钱鏐在朱温篡唐之后也没有称帝,而是很恭顺地遣使入朝,求取朱温的册封。 当然,这其中也有想要借梁军对抗吴国的意图。 第八十六章 欢呼 李存勖率军杀入魏博,成德军和义武军都派了不少兵马过来,其中成德出兵七千,义武出兵五千,不过王鎔和王处直都没有亲自过来,而是派出了镇內大將领兵。 一方面,两人都当了好些年的节度使,养尊处优惯了,不想吃带兵打仗的苦头。另一方面,他们也是担心自己离开老巢,可能会引发镇內的动盪。在这个时代,就不要指望將军们有多忠心了,只要有机会,肯定会有人跳出来的。 不过王鎔和王处直都交代了要跟义昌军搞好关係。虽然奉晋国为盟主,但河北三镇才是真正的同盟。 王鎔也好,王处直也好,都对晋国很是警惕。他们很清楚,要是晋国灭了梁国,绝不可能让他们这些藩镇继续保持独立的地位。 在见到晋王李存勖之前,陈诚就跟成德、义武的將领们先见了一面,彼此约定三镇同进同退。在这个过程中,少不得要展示武勇。武人么,就喜欢这一套。你能打你厉害,不能打就是傻-逼。 陈诚自然是技惊四座,让成德和义武的军士们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世间居然有这等神人。在陈大帅表演了百步穿杨的神射之后,成德和义武的军士们一起呼喊“神箭將军”,热闹的很。 这种场面经歷了许多次,依旧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身处万千人之中,让所有人为我欢呼,这种感觉,就是如此的美妙。 陈大帅是天神下凡,夏鲁奇也是表现出了过人的武力,让成德、义武的人非常佩服。成德军和义武军中也有许多好手,能左右驰射堪比张任的都有好几个。 两镇的军队都还挺能打,装备也很不错,但是跟义昌一样,地盘太小了,养不起多少兵马,很难对外扩张。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大鱼吃小鱼的时代,不能扩张就是慢性死亡。 像晋国那样穷兵黷武,把所有资源都拿来打仗实际上也是慢性死亡。要不是朱温太心急,把成德、义武全都给逼反了,晋国未必还能撑多久。 没看李承勛手下那些沙陀骑兵一个个都是苦哈哈的模样?说是晋国的精锐部队,披甲率连两成都没有,陈诚一度怀疑李存勖是不是因为没有足够的粮食餵饱士兵们的肚皮,所以才把人给派了出来的。 跟成德、义武的將军们商量好了之后,接下来才去见李存勖。 晋军正在围攻魏州,一连打了十多天,没有任何进展,反倒是伤亡不小。晋军在魏州城下伤亡了上千人,周围的其他城池也都拒绝投降,时不时地派兵袭击晋军的小股部队和运输队,搞得李存勖焦头烂额。 魏博军人从来都是骄傲的,他们不满被朱温吞併,没有造反只是因为没有力量反抗。自家的节度使跟朱温勾结,將魏博牙兵杀了个精光,连同牙兵的家眷都给杀得乾乾净净。这还怎么整? 五年了,魏博军依旧没有真心臣服,反叛的火焰一直在地下燃烧,但他们也不会轻易倒向晋国。 无论是晋军还是梁军,对魏博来说都是外镇兵马。外镇兵马来了魏博,都会烧杀劫掠,没有什么不同。魏博军人不是为了向朱温效忠打仗,而是为了保卫家乡而打仗,怎么可能不拼死作战? 李存勖不愿意拿手下的精锐兵马攻城,就让成德、义武的兵马去送死,成德军和义武军也不是傻瓜,打下来的地盘又不会给他们,他们才不会卖命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存勖,以及他手下的沙陀军事集团对成德、义武两镇非常不满。同样地,对只派出了两千兵马的义昌军,也同样的不满。 “我们救了那些混蛋的命!” “王鎔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还有义昌军!大王让他出兵,居然只派出来了两千兵马.......” 晋军的將领们义愤填膺,还有人建议別强攻魏州了,回头去成德抢一把的,都把李存勖给整无语了。不是,喝了几个酒啊,就成这样了? 刚打垮梁军的时候,他想要乘胜追击,把整个魏博都拿下来。本以为大军一到,魏州人必然是簞食壶浆,以迎王师,但实际情况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魏州军士不但没有望风而降,反而是奋勇作战,给晋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隨后南边又传来了消息,说是朱温检阅了军队,梁军的军心重新稳固了下来。据说朱温任命了杨师厚为先锋,即將率领数万兵马北上援助魏州。 听闻杨师厚来了,李存勖便有了退兵的打算。他还年轻,而朱温已经垂垂老矣。这次梁军突然崩溃,不就是因为朱温生病的缘故么?虽然说朱温又重新出来检阅了军队,但是很显然,那是强撑著的,搞不好就要把本就不多的寿命再耗去一大半。 只要朱温一断气,梁国內部肯定会出现动盪。权力交接必然会出现动乱,这是已经证明了无数次的,就连他继任晋王也是杀了好些高层將领。等到朱温死了,到时候再发兵南下不迟。 不过在撤兵之前,要先见见义昌镇的节度使,还要给义昌军一个下马威,要让义昌的人知道晋军的强大。 李存勖让手下兵马大张旗鼓,排开阵势,又派出亲信大將前出三十里迎接义昌镇的新任节度使。 夺取了数万领盔甲后,晋军的装备得到很大的改善,在魏州城下的晋军大多换上新的盔甲,列开阵势后,盔甲鲜明,人马雄壮,令人望之生畏。 陈诚看著远处的晋军,不由得笑了起来,“沙陀骑兵,好生了得!” 夏鲁奇哼了一声,“不外如是!” “哈哈!这话可不能当著人家的面说。哦,迎接咱们的人来了,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別叫人家比下去了!” 就在李嗣源领著本部兵马跟义昌军匯合时,李存勖正在跟先一步赶过来的李承勛交谈,主要是想要了解那位义昌节度使的为人,以及义昌军的兵马数量、战斗力等情况。 “义昌军比义武军强,比成德军稍逊。至於义昌节帅.......”,说到这里,李承勛迟疑了起来,显得犹犹豫豫的。 李存勖笑道:“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就痛快说!” 边上的晋军將领也是催促道:“就是,李少尹磨蹭个球,快说,快说!” 李承勛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实乃盖世之英雄!” 话音刚落,周围立刻喧譁起来。有人高声道:“你在胡说什么?盖世英雄?他也配?” “犯上作乱之辈,也敢称英雄?” “等下老子要称称他的斤两!” 李存勖却是面露好奇神色,“是怎么个英雄法?” 李承勛便说了陈大帅神射无双,晋军將领们表示咱们军中擅长射箭的要多少有多少。李承勛又说陈大帅披坚执锐,所向无前,將军们就说冲阵这种事大家都干过,一点都不稀奇。 於是李承勛又说了陈大帅出手慷慨,他在义昌镇前前后后拿了两千多贯,这一次,將军们终於动容了。 “真的拿了两千多贯?” “是不是真的啊?这么多?” “也不算多吧,一千骑,每人才两贯。” 李承勛正色道:“两千贯是我一个人的,其他將士,各有赏赐,最少的也拿了三十贯。” 嘶——,一帮子穷困潦倒的晋国將军们大多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那位义昌节帅,居然如此之慷慨?” “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怎么可能这么有钱?” 第八十七章 大帅娶妻 陈大帅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给士兵们发赏赐? 很简单,是打了胜仗后缴获的战利品。打垮了梁军后,缴获的物资堆积如山,拿出部分来犒赏將士还不是轻轻鬆鬆。 义昌军的数量又不像是晋军这么庞大,养兵的压力要小得多。 就在將军们议论纷纷的时候,远方的道路上尘土飞扬,义昌军到了。 李存勖没有起身迎接,而是端坐在马扎上,等待著对方过来。他是晋王,对方只是个节度使,最重要的是晋军的实力远在义昌军之上,所以他可以摆出排场来。 暴力是最底层的规则,从来都是如此。 要是义昌军的实力和晋军调过来,那就是他去拜见陈诚。 数十骑疾驰而至,在山坡下停住。李嗣源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对边上的陈诚的道:“节帅,我家大王就在上面,请!” 陈诚往土坡上看了看,一眾凶神恶煞的军汉中间,有个英武不凡的青年坐在马扎上,想必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晋王李存勖了。 嘖,架子倒是挺大! 陈诚笑了笑,迈步往土坡上走去。快要到达坡顶时,李存勖这才站了起来。 李存勖的样貌很年轻,但是身材高大厚实,看著就是个猛將的料。可是陈诚比他更年轻,身材更高大,更厚实,简直就是威力加强版的李存勖。不过陈诚未语先笑,看著比李存勖少了几分威严。 陈诚在打量李存勖,李存勖也在打量他。 这就是李承勛口中的“盖世之英雄”?倒也颇有几分风采。 两人互相打量,李承勛站了出来介绍,“大王,这位便是义昌镇节帅。”隨即又对陈诚道:“这位便是我家大王。” 陈诚笑著道:“少尹便是不说,咱也看得出来这位便是晋王。当今天下,除了晋王,还有谁能有这般气魄?” 在【口才】技能的加持下,陈诚很快就跟李存勖和晋国的將军们改善了关係。晋国的將军们本来是对义昌军很不满的,不到半个时辰,他们的態度就好了很多。 当然,也谈不上多么友好,只是不想刚开始那样充满敌意。 陈诚拉著李存勖谈天说地,从用兵打仗排兵布阵说到天下大势,最后不知道怎么说到了诗词歌赋和戏曲上。陈诚还说自己写了几首词,让李存勖给品鑑品鑑,“曾宴桃源深洞,一曲舞鸞歌凤。长记別伊时,和泪出门相送。如梦,如梦,残月落烟重。” “.......”,一群大老粗们面面相覷,不知道这说的是个啥。他们哪懂什么诗词歌赋啊,李嗣源甚至大字都不识一个,除了打仗,基本上什么都不会。 但李存勖的眼睛却亮了起来,他会带兵打仗不假,也喜欢诗词、戏曲这些,还专门养了一些唱大戏的伶人。但是太原的官员和手下的將军们都对此很不满,天下未定,大仇未报,晋王就玩起了戏子,这对吗? 这不对! 李存勖跟陈诚说起诗词歌赋,那就像是大夏天里灌下了一瓶冰可乐,那叫一个爽。可是边上將军们的脸色却是阴沉了下来,看过来的目光很是阴沉。 “大王!”周德威大声道:“毛锥子的事,以后再说!” 周德威是晋国大將,威望卓著,有时候甚至能强迫李存勖改变主意。现在他大声呵斥,李存勖都不敢发怒,只能默然不语。 “.......”,陈诚心道:看来晋国这边的情况跟义昌镇也没有多大区別,一样有骄兵悍將的问题,他在脸上堆起笑容,“周將军说的不错,诗词的事咱们以后再说。” 陈诚陪著笑脸说了许多好话,並且许诺从明年开始,每年给晋国钱两万贯,布一万匹,粮食五万石。 听到义昌镇愿意给出这么多的钱財和粮食,周德威等晋军將领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钱两万贯,布一万匹,粮食五万石这算不上多,比成德镇给的少。但是义昌镇的地盘比成德小,而且几乎是独自打垮了几万梁军,所以这些东西马马虎虎也能接受。 两天后,南边传来消息,梁国大將杨师厚所部距离魏州已经不足百里。 此时天寒地冻,懂得看天气的都说快要下雪了,於是李存勖正式下令撤兵回太原。至於成德、义昌和义武三镇的兵马,自然也是各回各家。 陈诚终於不用整天在脸上堆著笑容了,他揉了揉腮帮子,“总算是走了。” 夏鲁奇硬邦邦地道:“大帅没必要整日赔笑!” “这怎么能叫做赔笑?这明明不是!我这是在改善本镇和晋国的外交关係,提升好感度,只有好感度提升上来了,以后人家才会继续帮咱们。” 成德跟梁国算是彻底翻脸了,成德军把抓到的梁军战俘全都砍了脑袋,梁国那边则是把成德镇派往汴梁的人质给砍了,但是没有杀王鎔的儿子,算是保住了一点点的情谊。 王鎔的长子王昭祚到了汴梁后,朱温將女儿普寧公主嫁给了她,算起来,朱温和王鎔还是儿女亲家。 不过这年头的儿女亲家的关係根本就靠不住,父子兄弟都能血腥廝杀,儿女亲家算个啥啊。 话虽然这么说,有点亲戚关係总比没有好。联手打垮了梁军之后,李存勖跟王鎔结了亲,將一个远房的妹妹嫁给了王鎔的次子,还想嫁个妹妹给陈大帅。 来谈这事的还是李承勛,“大王愿出三千精锐骑兵作为嫁妆。” 高门大户嫁女儿总是要出很多钱的,但是李存勖没钱,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个时代的硬通货——军队。 军队是最硬的硬通货,没有比这更硬的了。 跟李存勖结为亲家?三千精锐骑兵? 说实话,陈诚確实有些心动了。沙陀骑兵真的很能打,吃苦耐劳,坚韧不拔,是一等一的强兵。三千沙陀骑兵用得好了,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 但是,这三千沙陀骑兵真的能吃下去吗? 不会是想要学朱瑾兄弟假借结婚的名义,实际上是想要夺取义昌镇的地盘吧? 嗯,这个可能性不大。义昌和晋国之间没有直接相连,中间隔著成德镇,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举动。 打就算不是想要搞个大新闻,引进三千沙陀骑兵,也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义昌镇內的格局。 本镇的军士们会接受外来的兵马吗? 不在本镇招兵,反而要费重金供养沙陀骑兵,会不会引起镇內军士的愤恨? 还有最直接的问题,李存勖愿意给出三千精锐骑兵作为嫁妆,自己要给多少聘礼?五万贯?还是十万贯?义昌镇的仓库里面可没有多少钱了。 虽然缴获了大批的物资,但大多是盔甲武器之类,钱財也有,可是又出去了许多。军士们的赏赐,阵亡士兵的抚恤,还有修缮城防、道路等,哪一样都要钱。 要是再拿出十万贯来,仓库里面真的可以跑老鼠了。 想要迎娶晋王李存勖的妹妹不容易,想要拒绝也不容易。人家都提出来想要结亲了,你还推辞,怎么滴,是不想要搞好双方的关係?还是说想要再次倒向汴梁? 河北三镇再次建立了同盟,想要跟晋国掰掰腕子? 乱世之中朝秦暮楚是常態,成德镇就曾经在梁晋之间反覆横跳,直到梁国吞併了魏博,这才彻底投靠了朱温。 要不是朱温的骚操作,成德军现在还是梁国的外藩。 別看晋军救了成德,什么时候这两家再打起来也不奇怪。同样的道理用在义昌也是一样。 是否要迎娶李存勖的妹妹,这不仅仅是找个女人睡觉,还关乎阵营选边。 陈诚思考多时,觉得不管是或者否,都会带来巨大的影响,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要召集幕府的高层和將军们一起商討才行。 第八十八章 娶妻是要花钱的 小雪过后,大地一片素白。节堂的四个角落里,火盆中的木炭正在熊熊燃烧,不说让大堂內温暖如春,却也感受不到一丝的寒意。 吕兗,吕方,孙鹤,孙少云,尹正,刘玄,苏敌难,孟野等人各自坐在一张胡桌后面,侍女们穿蝴蝶般地將各种食物和酒水给端了上来。眾人大快朵颐,痛饮美酒,好不快活。 在唐朝以前,中国人以跪坐为主,到了唐代,垂足坐在椅子上渐渐地流传开来,要一直等到宋朝,椅子才成为主流。 至於在五代,则是混著来,有跪坐的,也有坐椅子的。陈诚当然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一声令下,就全都换成了椅子。跪坐在地上他不习惯,蹲著或者是岔开腿一屁股坐在地上还行,这当然没有坐在椅子上舒服。 实在不行,弄个板凳也比跪坐好。 喝了一通酒,吃了两轮菜后,陈诚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大堂上立刻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边。 打败了梁军之后,陈大帅的威望上升了不少,各地的叛乱度都下降了。 战后,吕方由德州防御使升德州刺史,孟野接任德州防御使,两人从德州赶过来,参与会议,是因为两人都进入了幕府的高层,拥有提出建议和表决的权利。 景州的卢文进?那是半独立势力,陈诚不管他,只要每年交钱交粮就行。当然,只是暂时的。 “今天把大家叫过来,主要议题就一个,要不要跟晋国结亲。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儘管说,咱们有什么说什么,谁也別事后追究。吕判官,你先说。” 吕兗只饮了一杯酒,目光清醒,神色如故,他伸手捋了捋三寸长的鬍鬚,慢条斯理地说道:“老夫没有什么看法,这是国事,也是大帅的家事,大帅自己做主便是了。” 嗯?陈诚有些惊讶,吕兗向来都是很耿直的,有什么说什么,今天怎么这般滑头了?盯著对方看了几眼,吕兗泰然自若。於是点了点头,问下一个人,“尹掌书记,你的意见呢?” 吕兗可以称得上是儒雅,而尹正比吕兗更俊美了几分,不过在军士们的眼里,不够爷们的都是软蛋怂货,没人瞧得起。 尹正的声音很平淡,他从来都是这样,“属下赞同吕判官的意见。” 陈诚也不管尹正到底是怎么想的,表明態度就行了。行政官员表態了之后,就轮到了將军们。將军们可就没有什么任由大帅安排的说法了,或是支持,或是反对,態度都很明確。 出乎陈诚的意料,居然是支持的比反对的多,原本他还以为將军们会反对这门亲事的。 “晋王可是愿意出三千沙陀骑兵,很有诚意啊!” 铁骑都指挥室刘玄大声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我赞成!”刘玄一直想扩充铁骑都的规模,一千骑哪够啊,翻一倍,来个两千骑! 牙將孙少云是孙鹤的本家侄子,他也赞同跟晋国结亲,这样就能从晋国购买战马。牙兵步战很强,骑战能力也不弱。要是能得到更多的战马,就能组建更多的骑兵。哪怕没有那么多战马,多一些驮马也是好的,能提升牙兵的机动性,更关键的,是骑兵拿的钱要比步兵多。 只有为牙兵谋取更多的好处,孙少云才能在牙將的位置上坐得更安稳。他是走了关係才当上牙將的,下面的军官可有很多都不服气,时时刻刻想要取而代之。 其他將领或是想要更多的马匹,或是担忧梁军、燕军再杀过来,想要扩充军队,想要跟晋国搞好关係,都赞同节帅迎娶晋王李存勖的妹妹。 不过就是一桩政治联姻,长得好不好看,性格如何无所谓,关键是要能从中得到好处。联姻的好处大家都得出来,坏处?义昌镇会被晋国的人控制?嘿,兄弟们手中的刀枪可不是吃素的! 各地的藩镇都非常的排外,外人想要掌控局面,不是不说不可能,而是很难。要么像是对付徐州的感化军那样,把人都快杀光了,还有什么地方时拿不下来的?要么是像对付魏博镇那样,跟魏博节度使勾结,把魏博最能打的部队都给杀了,也能勉勉强强地吞併。 除此之外,就只有跑路到福建和湖南的蔡兵打出了一片天,其他的全都翻车了。 將军们都同意跟晋国联姻,但是不同意给十万贯的聘礼。就算是真的公主也要不了十万贯啊,难不成是黄金做的?黄金做的也要不了这么多钱! 眾人一致认为,给五万贯钱和布帛就够了,最好能砍到四万。义昌镇的钱財不是哪一个人的,而是整个义昌军的,哪能隨隨便便给人。 “真的都赞同?” 陈诚又问了一遍,得到了明確的回答,於是点点头,“这事就这么定了,具体要出多少聘礼,派个人去跟李承勛谈。”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领导人只要確定大方向就行,具体事宜都是下面的人谈。 今天下了雪,陈诚让將军们吃好喝好,自己带著十多名亲兵去巡视军营,看看士兵们的冬装发下去没有,取暖的木柴炭火准备好了没有,等等。 光巡视军营,不管百姓的死活? 陈大帅表示:我要把精力放在军事上。百姓的事情,自然有幕府的行政人员去处理。说得直白点,老百姓对他这个节度使没有威胁,军士们要是不满,那可是要造反的。 看到节度使亲自过来嘘寒问暖,士兵们还是很激动的,不少人挤上前来跟陈大帅嘮嗑。因为没有处於战时状態,军营中管得不是非常严格,士兵们围著陈诚就像是在看大熊猫一样。 “大帅,啥时候再打仗啊!” “要不开过年了去抢齐州!” “打棣州也行,那边有盐场!” 打仗能拿赏赐,还能顺手抢劫,军士们可喜欢打仗了。当然,要是抢够了,大傢伙又会摇身一变站到反战的立场。 跟梁军大战了一场后,义昌军,特別是牙兵变得非常好战。不管是谁,发现自己很能打之后,都想要找其他人试试身手。牙兵正面硬碰硬地打垮了梁国最精锐的龙虎军,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咱义昌牙兵,天下无敌啊! 衝到齐州或者是棣州的地盘上抢一把,还不是爽歪歪?还可以抓一些人回来,男的当奴隶使唤,女的用来暖床,多生几个儿子,家族才能兴旺。 当年河北三镇没有结成同盟的时候,彼此廝杀不休,打得天昏地暗,最后大家都受不了了,约定不得互相掳掠人口。抢劫可以,但是不能把百姓抓去当奴隶。將士们都是有家室的,打起仗来家人都被抓走了,这怎么能行? 梁军先坏了规矩,就不要怪义昌镇报復回去。军士们就是这么想的。 看到军心可用,陈诚很是欣慰,准备过年了后就开整。不出去抢一把,哪有钱娶媳妇啊。李存勖的妹妹,那就是晋国的公主,娶一个公主可不得要很多钱。就算不娶公主,平时也有很多钱的地方,养兵钱就像是流水一样。 陈诚对抓生口没有多少兴趣,但是对抢一把有兴趣,而且还很大。 巡视了牙兵之后,又巡视了其他各部,带兵就是要不厌其烦,这些小事干与不干似乎没有多大关係,其实不然。要是一直都不在將士们的面前出现,人家都不认识你,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跟著朝夕相对的都头,还是跟著与陌生人没两样的节度使? 这还用选么,肯定是选前者啊。 第八十九章 痛饮 “四万贯,外加一万匹布,不能再多了!” 冯道对李承勛说道:“咱俩再喝一个,这事就这么定下。” 冯道去过太原,对晋国和晋军有很直观的了解。晋军是真能打,晋国是真穷。要不是张承业主管军政事务,积极恢復生產,只怕晋国已经被旷日持久的战爭给拖垮了。 李承勛已经喝了不少,脸色发红,他连连摇头,“冯主簿,那可是晋王的妹妹,怎么都不能丟了脸面,你再加点。” “已经加了很多了,真不能再加了。”冯道给李承勛又倒了一杯酒,“晋王只是王,不是皇帝,要不,咱们再等等,等晋王当了皇帝,那就再加。” “啊?”李承勛张开嘴,两个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晋王当皇帝?” “是啊,大帅说朱温都能当皇帝,晋王怎么就不能当皇帝了?” 太原政权如今是打著为唐室復仇的名义拉拢各地诸侯,给朱温拉了包围网。要是李存勖称帝,这个大义名分就占不住脚了。大义名分这玩意,没用的时候是真没用,但是在很多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用的。 如果李存勖现在就称帝,肯定会造成內部的动盪,並且会加深河北三镇以及其他藩镇的疑虑。 朱温当了皇帝要把天下间所有的藩镇都给灭了,所以大傢伙都要跟他拼命。李存勖当了皇帝难道会跟朱温有什么不同?难道李存勖就不想削平天下? 太原那边有不少人怂恿著李存勖称帝,老大当了皇帝,下面的人就能水涨船高。但以张承业、周德威为首的大批晋国高层都不赞同称帝,认为称帝带来的坏处要多於好处。 李存勖本人是想要当皇帝的,可是他干不过张承业、周德威那批人。之前打仗的时候,李存勖还被周德威给气哭了。 没错,就是被气哭了。后来还是李存勖主动低头,事情才算是过去。 李承勛是希望晋王能够称帝的,他也想进步啊,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总体而言,梁国还是占据著优势。只要朱温一天不死,局势就没可能翻过来。 “大王没有当皇帝的意图。” “唉,李少尹你这就没意思了,咱们都是自己人,还用这么见外吗?晋王当皇帝,我家节帅称王,大家都高兴,你说是不是?” 李承勛认为冯道说得对,但他还是摇头,“咱们不说皇帝的事,六万贯,再加两万匹布,聘礼就要这么多!” “太多了。” “不多,不多,大王可是愿意出三千精锐骑兵的嫁妆!” “嫁妆可以减少,我觉得两千骑就够了,一千骑也行啊。”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四千骑!” 冯道也摇起了头,“不行,这太多了。你怎么不说出个一万骑?这样吧,嫁妆是一千骑兵加两千匹马,聘礼是四万贯,外加一万匹布,大家都是痛快人,就给个痛快话。” 李承勛喝的迷迷糊糊,但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那就是给晋国多扒拉一些钱財,不然晋国那些嗷嗷待哺的军士们可就要闹事了。“我.....嗝~我要跟大王商量.....” “砰!”李承勛终於扛不住,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 冯道也扛不住了,迷迷糊糊地喊道:“来人,扶.....休息!” 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在明年的秋收之后,时间还很长,谈判的事情不用那么著急。一次谈不下来,那就两次,总有谈拢的时候。 冯道是真心不想喝酒了。酒水是甜的,少喝一点还行,喝多了会头痛啊,他又不是那帮子喝酒像是喝水一样的沙陀人。於是他在军中借了几个酒量大的军官过来,天天陪著李承勛喝酒。 李承勛乐得过这样的生活,在大雪飘飞的日子里,每天大酒喝著,大肉吃著,別提有多快活了。跟著他一起过来的沙陀骑兵也是每天喝得酩酊大醉,早晨起来就喝,什么时候喝醉了就呼呼大睡,等睡醒了接著喝。 “这要是喝死人了怎么办?” 李承勛哈哈大笑,“要是能喝酒喝死,那可真是太好了!” 千里之外的汴梁,朱温终於觉得身体好起来了。调养了几个月后,生命力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但是朱温並没有因此而觉得高兴,反而是陷入了焦虑之中。这次算是熬过去了,下一次呢? 下一次要在病床上躺多久?甚至根本就熬不过去? “我不能死,还没有灭掉晋国,怎么能死?要是我死了,谁还能挡得住独眼龙的儿子?” 瘦了一圈的朱温喃喃自语,隨后下令召集心腹到皇宫里面来议事。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重建军队,徵兵、训练,这些都有一整套流程,按部就班地去干就是了。 大梁朝廷的行政效率也挺高,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將禁军损失的兵马数量给重新拉到十万以上。但是新兵的战斗力很是堪忧,需要有足够的老兵,更重要的事得有足够的军官,新兵的战斗力才会迅速地提升上去。 正好,沧州那边来信,说是要愿意將俘虏交还给梁国,只要梁国这边出一笔赎金就行。要是不给钱,那就把俘虏当奴隶用了。 人都到齐了之后,朱温直接就定下了基调,“人一定要赎回来,钱不是问题。” 钱不是问题,那什么是问题? “想办法,把义昌军拉到我们这边来!”朱温扫视了一圈,说道:“成德军也要想办法拉拢,告诉他们,只要愿意投靠过来,过往的事情一笔勾销。” 朱温也有些后悔,假途伐虢占领深、冀二州看起来是个好主意,实际上也未必不是个好主意,但事情最终搞砸了。吞下来的深、冀二州又给吐了出去。 皇宫的大殿內,眾人互相看了看,敬翔率先说道:“义昌军一直都有向朝廷示好,或许能拉拢过来,但是成德?这很难办。” 梁军在成德镇境內大肆杀戮,临走时还屠了两座城,跟成德可谓是结下了血海深仇。虽然说乱世之中这种事情很常见,便是血海深仇也未必不能握手言和,可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梁军在战场上取得一系列的胜利才行。 “拉拢只是手段,要是不吃敬酒,那就换罚酒!朕已经决定了,下次討伐贼人,就以杨师厚为主帅!” 朱温大病初癒,气色远不如从前,但是说话之际,依旧是霸气十足,“朕就不信,河北人比蔡州人、徐州人还难对付!” 李振心道:要是早派杨师厚出征,怎么会有赵州的惨败?王茂章威望不够,压不住禁军的骄兵悍將。贺德伦也是一样,实际上贺德伦前期打得还不错,虽然没有大破敌军,但也维持了局势。如果是比拼消耗,梁国肯定能坚持更久,但是英武军莫名其妙地后撤,导致了局势的彻底崩坏。 心中这么想,但这话李振可不敢说,斟酌了片刻后,李振提出了一个建议,“陛下,不如让郢王出使沧州。郢王与义昌节度使有旧,若能將其拉拢过来最好。便是不成,也能让义昌与太原离心离德。” “让郢王去沧州?好,就这么办!” 朱温根本就没有考虑郢王朱友珪的安全问题,在大局面前,死几个儿子根本就不算事。没看到王鎔丝毫不顾长子的死活么? 外面的事情定了下来,接著就是要处理內部的事情了。 之前朱温为了稳定大败之后的局势,没有处理邓季筠、黄文靖等人不战而逃,以至於全军溃败的罪过。但这事总得有个说法! 第九十章 修仙 赵州和德州之败,梁军损失惨重,光是校尉以上级別的军官和將领就没了两百八十多人,龙驤、神威、神捷等精锐禁军全军覆没,这种惨败是朱温从来没有经歷过的,必须得有人承担起责任来。 这还是次要的,更主要的是朱温感受到了恐惧。 老子还没死,禁军就敢不管前线的战事擅自撤兵,要是老子真的死了,禁军会干出什么事来? 怕不是要学南边的吴国,禁军先来一波內部廝杀,贏了的再把朱家子孙杀个乾净。徐温那廝,没有杀尽杨氏子孙,只是把杨家人都给圈禁了起来,那是时机尚未成熟。什么时候內部的威胁被扫平了,就是动手诛杀杨家全族的时候。 必须要对禁军进行处理! 朱温和敬翔、李振等心腹商量后,决定了处理方案,那就是——免去了王茂章的兵权以及同平章事头衔,並將其给软禁在了家里。 这个消息一出,汴梁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禁军的大將们们可算是鬆了一口气,遭受前所未有的惨败后,所有人都知道这事肯定不能糊弄过去,就看谁是那个倒霉蛋了。 左英武军指挥使邓季筠和左神武军指挥使黄文靖最是不安,他们两人,一个是率先跑路,引发了全军崩溃的罪魁祸首;另外一个,麾下的兵马全军覆没了,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军中传言,皇帝陛下要用他们俩的人头来平息心中的怒火,搞得两人整日里惶恐不安。 现在好了,倒霉的是王茂章。 邓季筠和黄文靖提著的心放了下来,可以安安心心地过年了。皇帝陛下这两年简直是杀疯了,好些个功臣宿將被杀了全家,连带著亲兵和亲信都给杀光了,著实是叫人害怕。 朱温將打了败仗的罪过都推到了王茂章头上,这个消息被细作传回了太原。李存勖收到消息后,很是可惜,朱温这次居然没有大杀特杀,只是將一个客將王茂章给软禁了起来,这可不像是朱温朱阿三的作风。 在这个时代,每一个將领身后都是一大批人,他们的亲兵,亲信部將跟將领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係。朱温每次诛杀大將,都是要將这些人都给杀乾净,不然就会闹出乱子来。 这么做能有效地减少叛乱的风险,代价就是成百上千最能打最敢战的一批人被系统性地消灭了。还不止是一次,而是一次又一次。 李存勖、张承业、周德威等人都认为朱温这次又要拿梁国大將开刀,谁知道朱温居然没有这么干。 是遭到前所未有的惨败之后,痛定思痛了?还是已经病到不敢再滥杀大將的地步? 到底是哪种情况,太原这边不得而知。 细作还带回来了一个需要重视的消息,朱温將要派他的第二个儿子朱友珪前往沧州。 这是要干什么? “据说是商量赎回战俘的事情。” 张承业说道:“义昌军手里至少有上万战俘,开出了四十万贯的价码。李承勛说他想把聘礼往上再提一提,没有十万贯,至少也得有八万贯。” “四十万贯?!!” “叫我说,聘礼十万贯都算是少的了,二十万贯才配得上公主!” 將军们很是懊恼,“早知道那些汴梁子能值这么多钱,就不能让成德军乱杀人。” 张承业嗤笑道:“咱们也抓了不少俘虏,你看朱阿三会不会钱赎回去。” 周德威没有理会將军们十万贯二十万贯的討论,对张承业和李存勖说道:“派人去跟李承勛说,聘礼五万贯就够了,早点把事情定下来。” 张承业同意周德威的说法,“早点定下来好,免得夜长梦多。要是义昌投靠了朱温,那对我们来说可是大为不妙。” 李存勖觉得周德威和张承业想多了,“义昌军怎么可能投靠朱温?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义昌军劝说李存勖称帝,李存勖很是高兴,要不是被张承业、周德威等人压著,他就要派人把义昌镇的节度使给请到太原来商议称帝的事情。人家这么知情识趣,怎么可能会投靠朱温? 就绝无可能呀! “.......”,张承业苦笑起来,这位晋王文武双全,能打仗,还会作诗,就是太年轻了,把人想得太简单。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好人? 义昌镇的那位节度使劝进真的是出於好心?绝无可能! 做了几首诗词,就被晋王引为知己,还劝说晋王称帝,在张承业看来,这就是居心叵测!他不能看著晋王被带进沟里去。 张承业是唐朝內常侍张泰的养子,在乾寧二年(895年)被派到河东当监军。李克用將其视作好友、心腹,並不因为他是个宦官就怎么样,反而是推心置腹,委以重任。 天復三年(903年),宰相崔胤与朱温在长安斩杀宦官数百人,並以唐昭宗名义,詔令各地藩镇诛杀宦官监军。李克用將张承业藏在斛律寺中,张承业这才保住了性命。 这件事之后,张承业对李克用可以说是忠心耿耿,等到李克用病逝,又將这份忠心延续到了李存勖的身上。 就是他经常以长辈自居,有时候会弄得李存勖心生不满。 以长辈自居的又何止张承业一人? 在这太原城里,有不少人喜欢对李存勖指手画脚,说他这个没做对,那个没做好,对他养了唱戏班的事更是大加批判,说这是玩物丧志云云。 妈-的,听个曲儿就是玩物丧志了?胡人就是没文化! 李克用一家子都是沙陀人,但他不认为自己是胡人,而是以中原正统自居。这种文化上的自信也传到了李存勖的身上,他是真心瞧不上一群大老粗,除了会耍枪弄棒,啥也不是! 时间很快就到了除夕,然后是大年初一。成德、义武和义昌三镇互相派出了使者恭贺新春,重新確定了河北三镇共同进退的事宜。 陈诚还想跟成德、义武签订正式的攻守同盟条约,先签个五年的,到期之后视情况再说。 义武军是河北三镇中地盘最小,实力最弱的一家,义武军节度使王处直对签约这事不看好,这年头撕毁条约不是跟吃饭一样简单么?不过既然义昌镇提了出来,王处直也就同意了。 成德军王鎔则是担心这样会引起太原方面的反感,他也同样不看好將条约写在纸上有什么用处。正式不正式的,还不就是那么回事?还真以为能对各地诸侯有什么约束力? “义昌镇的节度使还是太年轻啊!” 王鎔这样感慨,正式签约的事他没有答应,对於沧州方面想要几个道士的事情则是满口同意了。王鎔兴致勃勃地写了一封回信,讲述了他对炼丹的理解和心得。 王鎔的祖上也是胡人,在中原繁衍了几代人之后,已经完全汉化了,现在还信了道教,整日里跟著道士一起出游名山,还服用丹药,说是可以延年益寿。光延年益寿还不够,王鎔还想要炼出能让人吃了长生不老的金丹。 收到王鎔的回信后,陈诚有些哭笑不得。一个回鶻人的后代,在信里大谈特谈炼丹服气,长生不老,这画风对么? 看看王鎔在信里都说了些什么,“不食者,不死而神”,“山林之中非有道也,而为道者必入山林,诚欲远彼腥膻,而即此清净也。是以古之道士,合作神药,必入名山,不止凡山之中,正为此也。” 这尼玛,不吃饭不死就能成神成仙了是吧? 但既然王鎔喜欢这套东西,陈诚也就对症下药,抄了一些后世的修仙理论,跟王鎔探討怎么修仙。 第九十一章 杀兄囚父 后世网络上有各种各样的修仙理论,先天后天,洪荒,金丹,人仙,基因锁......基因锁这个就算了,陈诚挠了挠头,还有什么来著? 天子系?神兵系?海虎? 不管了,瞎几-把写就是了。陈诚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塞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反正都是瞎糊弄,隨便写。 他找王鎔要几个道士,不是为了炼丹修仙,而是为了製造火药。只要能弄出来黑火药就行,黑火药配上青铜大炮,再加上沃邦攻城法,能干掉大部分的城池。 这事並不著急,有大炮很好,没大炮就上回回炮。首先还是要野战破敌,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就在陈诚和王鎔这个笔友通过书信一起探討修仙的过程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冰雪消融,万物苏復,又到了交配的季节, 从成德来的三个道士抵达了沧州,他们本打算跟义昌镇的节度使好好说说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奥妙,然后就可以提出修建道观,建造奇观,等等。 和尚喜欢钱財,道士也一样喜欢。 或许真有想要炼丹服气,以求长生不老的道士,但大多数都是想要骗钱。三个道士中的老者开口就是南华老仙、太上真君,陈诚却是理都不理,直接下令让他们造火药,爆炸威力越强越好。 “大帅,炼丹只是小道,天人感应.......” “老子说了,造火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地?”陈诚板起了面孔,“造出来了,重重有赏!一年內弄不出来,那就开刀问斩!” “啊?”老道士和小道士都震惊了。 他们兴冲冲地过来,准备享受富贵,谁知道居然会是这么个结果?造不出火药来就开刀问斩?这也太野蛮了! 野蛮就对了。义昌幕府就是个军政府,一切都是为了军队服务的。修仙?修个鸡毛,当然是打造先进的武器更重要。 陈诚手里有一万多梁军战俘,这些都是甄別过后留下来的。在义昌镇內犯了杀戮百姓、焚毁村寨等罪行的战俘都被吊死,或者是砍头了,剩下来的每天一顿乾的,一顿稀的,还要乾重活,已经有上千人不堪重负丟了性命,还活著的也个个都是瘦骨嶙峋。 靠著累死了上千战俘,从沧州到海兴县的官道被重修了一遍。 官道的底部用大块石料作为基础。这些石块可以稳定道路的结构,防止下沉和塌陷。第二层的填充是用小碎石填充空隙,以平整道路表面,確保官道四平八稳,便於行人和马车通行。 第三层是粘土层,这是为了提供更好的行走和驾驶体验。粘土层可以填平不平坦的地面,同时也有防止沙石流失的作用。为了防止杂草生长,还会在粘土中掺入碱性物质,保持道路乾燥,不適合植物生长。 最上面的沙层是更为精细的道路表面,能够提供更平滑的行走和驾驶体验。 此外,官道的设计还考虑到排水问题,道路中间会设计倾斜度,以便在下雨天泄水。同时,路边两侧会挖掘沟渠,用於排水,以保证道路的稳定性。 要想富,先修路,把道路给修好了,才谈得上发展。良好的道路不仅能促进经济的发展,在军事上也有很重要的作用。 陈诚还让人用石灰和黏土烧制水泥,不过暂时还在摸索中,没有能够进入到实用阶段。他记得石灰和黏土的比例应该是三比一,但是烧制的时候要多高的温度,需要烧多长时间,这些还需要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实验,才能提高水泥的性能。 想要用到水泥,估计得等到明年。要是运气不好,等到后年也说不定。 修了路之后,接下来就是加固海兴县的城防。城墙至少要加到五米高,此外,还要修建瓮城和敌楼,城外要修几个支城。 要是等到城防修好了,还没跟梁国谈好赎金的事,就会驱使战俘去修港口。义昌镇跟外界的贸易往来有很多都是通过海运,扩大港口,能有效地增加幕府的收入。 梁军战俘被鞭子抽打著干活,苦不堪言,然后天空酷驰一声响,郢王朱友珪闪亮登场。 对於这位老朋友,陈诚给与了很高规格的接待,他带著数千兵马,郊迎三十里。见了面之后,陈诚率先下马,未语先笑,“大王可算是来了。” 朱友珪本以为这位故人当了节度使之后会变得非常骄横,但是没有,陈大帅依旧是平易近人。只要是没有利益衝突,陈诚一直都很和善。 回到沧州城以后,两人寒暄了几句,然后便说道:“咱是个痛快人,大王今天给钱,明天就把俘虏都给放了。” “......父皇只许了二十万贯。” “二十万贯?这也太少了!” 朱友珪连连摇头,“少了吗?不少了!” 掰扯了几句,朱友珪咬定二十万贯不鬆口。陈诚便提出了一个建议,“这样吧,超出二十万贯的部分,咱们二一添作五,如何?” 朱友珪愣了愣,“那就三十.......三十五万贯!” 陈诚笑了起来,“这就对了嘛。多出来十五万贯,你八我七。” 谈妥了条件,接下来的问题是八万贯的钱財怎么运回去。直接用马车运到汴梁?人多眼杂,要是消息泄露出去,只怕会对朱友珪很是不利。 “就先存在沧州的银行里面,等风头过去了,大王派个人过来取钱就是。” “银行?” 陈诚大致说了银行是干什么的,认票不认人,不管是谁拿著票据来,都能把钱给提走。朱友珪连连点头,“这个好。” “大王要是有意,可以在沧州买一批盔甲武器。” 朱友珪皱了皱眉头,“买盔甲武器?” 汴梁有天下间最多的工匠,每年能造出上万领盔甲,何必捨近求远到沧州来购买? “听说皇帝身体快不行了,买一些盔甲武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的上。” 朱友珪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摇头,“没这个必要。” “不要武器盔甲的话,佣兵呢?只要给钱,我可以给大王一支军队。只要钱到位,保证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一次,朱友珪想了很久,最后也没有说行还是不行,“你怎么掉进钱眼里去了?” “唉,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那么多兵马,每个月都要发钱,逢年过节要发赏赐,不给钱咱这个节度使做不稳啊。大王你知道將士们是什么德行,他们手里拿著刀枪,不给钱行吗?” 朱友珪哑然失笑,“要不你跟我回汴梁,把节度使的位置让给別人去坐。” “节度使这个位置能上不能下,要么就不上去,上去了就下不来。去年我倒是想跟大王去汴梁,现在不行了,除非.......” 朱友珪问道:“除非什么?” 陈诚笑笑,“除非大王想要学前朝的太宗皇帝。” 前朝的太宗皇帝?那不就是李世民么?李世民干了什么要学?杀兄囚父? 朱友珪大惊失色,推座离席,长身而起左右张望。 陈诚笑道:“大王请放心,附近没人。要是大王下了决断,只要招呼一声,我便领兵直入汴梁。” 朱友珪深呼吸了几次,缓缓地坐了下来,“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有钱拿还不算好处?” “仅此而已?难道不想要几块地盘?” “有当然好,没有土地,能拿到钱也行。这年头,手里没把米连鸡都不理你。” 第九十二章 瘦马 朱友珪到了沧州之后,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陈诚跟他谈妥了赎金的多少后,带著他去了海兴县,看到了饿得骨瘦嶙峋的梁军战俘。 看到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战俘后,朱友珪虽然並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但还是忍不住抱怨,“好歹不能把人给饿死吧?这还有没有一万人?” “大王既然这么说,那就给他们多吃点。” 陈诚下令让战俘在城外的空地上集合,“等下大王上去说几句,然后给他们发饼和粥。” “我上去说几句?” “是啊,得要让他们知道,是大王救了他们的命。说不定以后用得上这些人呢?” “这不好吧?” 陈诚笑了起来,“那我上去说。” 看守这上万战俘的,除了少量义昌军之外,还有数百名投诚的梁军。这些人大多是家中只剩下了自己一人,投降无所顾忌。少部分是不想干苦力,便是家人会受到牵连也顾不得了。 梁军士兵的脸上刺了字,比如说“右龙驤前军左营甲队”,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曾经的身份。 朱友珪看到了这些脸上刺字的守卫,同样不在乎。乱世之中,投降过来投降过去,是很常见的事情。 將一万多战俘集中起来了很长的时间,期间少不了枪桿和刀柄与肉体的碰撞。等到梁军战俘按照编制排好队之后,陈诚走上了搭建起来的台子,用洪亮的声音道:“郢王殿下来了,你们的天就来了!” “欢呼吧!杂碎们!” “好了,都给郢王殿下磕头!磕完了去吃饼!” 上万战俘很是顺从地跪了下去,朝著朱友珪就是砰砰砰地磕头,不少人痛哭失声,“呜呜呜......” “郢王殿下,救救我们吧!” “殿下长命百岁!” 朱友珪看著一眾战俘朝自己磕头,先是高兴,很快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皱起了眉头。 战俘们正在排队领取食物,陈诚走过来,见朱友珪眉头紧皱,问道:“大王可是担心此事会被朝廷所知?” 朱友珪点了点头,说道:“父皇......父皇若是知道了,必然不喜。” “殿下,世上的大部分东西都是要抢的,你不抢,就得不到。犹豫,就会败北!” 朱友珪浑身一震,“犹豫就会败北?” 陈诚看著视野中“【口才】经验+1”的字幕出现又消失,对朱友珪说道:“正是如此。” 与此同时,沧州的驛站中,李嗣源对李承勛道:“打探清楚了,义昌军准备释放战俘,那位梁国的郢王就在海兴。” 李嗣源是晋国大將,他十七岁的时候在上源驛拼死作战,將李克用救了出去。之后屡立战功,被任命为横衝都指挥使。 光化元年(898年)的洺州之战中,晋军主將李嗣昭被梁將葛从周击败,危机时刻,是李嗣源率领横衝都驰入梁军阵中,出入奋击,这才打退了葛从周所部。仅此一战,李嗣源威震天下。 及至潞州之战,李嗣源与周德威分兵两路,攻打梁军所筑夹城。李嗣源指挥士卒砍掉梁军布置的鹿角阵,並以柴草填平沟堑,从东北角攻入夹城。周德威隨后也攻破夹城西北角。李存勖趁机发动总攻,终於击破梁军,取得夹城大捷,彻底解除潞州之围。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此战,李嗣源率先攻入夹城,功居第一。 李嗣源这次到沧州来,带来了太原的最新命令——聘礼只要五万贯即可。 这是明面上,暗地里,李嗣源还负有另外一项使命。 李承勛问道:“大王是想破坏义昌和梁国的和谈?是不是要杀朱友珪?”要不是为了杀人,怎么会將李嗣源这样的猛將给派过来? “我带了两百人过来,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只要给我一个机会,必能成功!” 李承勛不赞同动手杀人,“你看看外面,一直有人看著我们,哪里有机会动手?” “等到夜半时分,翻墙出去便是。”李嗣源沉声道:“只要杀了那朱友珪,便能绝了义昌军投靠梁国的可能,只能与我国交好。” 李承勛不同意这么干,“义昌节帅不是寻常人.......” 话音未落,外面的道路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李承勛起身朝外面望去,就见到背著靠旗的塘卒打官道上疾驰而过。 李嗣源的目光隨著塘卒移动,“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並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有外敌入侵,也不是爆发了叛乱,而是汴梁那边发生了一些事情。 十天前,朱温检阅汴梁诸军,以“马瘦”为由,杀了左英武军指挥使邓季筠和左神武军指挥使黄文靖,並將两人的家眷、亲兵和亲信全都给处死。 马瘦,何其荒唐的理由。就算这时候马匹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为將者確实应该珍惜爱护自己的坐骑,但仅因马瘦而杀人也未免过於草率。 黄、邓都是军中大將,尤其邓季筠还是朱温起兵初期就跟隨其左右的老部下,元老级人物。这二人又不是专司餵马的马夫,却因马瘦而见杀,令梁军眾將惶恐不安。 再联想到在黄、邓之前就被杀了全家的朱珍,王师重等人,有理由怀疑朱温是在有计划的清洗功臣。 “珍与庞师古、许唐、李暉、丁会、氏叔琮、邓季筠、王武等八十余人,以中涓从”,也就是说些人是朱温起兵初期的班底。 这几人中,许唐、李暉、王武、庞师古战死;朱珍因擅杀李唐宾被赐死;氏叔琮替朱温背了弒君的黑锅被赐死;丁会因被朱温猜忌与其反目,投降了李克用;然后就是邓季筠、黄文靖因马瘦被赐死。 除了丁会跑路得以苟全性命以外,其余所有人无一善终。 除此之外,被朱温寻衅杀掉的大將还有王师重、胡规、李讜、李重允、范居实等人,其中胡规的死最为荒唐。 乾化元年,詔修洛河堤堰,军士因之斩伐百姓园林太甚,河南尹张宗奭奏之,规得罪,赐死。胡规受命修河堤,手下人砍百姓树太厉害,河南尹张全义参了一本,胡规就没了。 原本以为朱温改了性子,但是並没有。 陈诚收到朱温又开始大杀特杀的消息后,立刻將这个消息告诉了朱友珪,“汴梁发生了重大变动,大王当立刻带兵返回汴州。” 朱温作为一代梟雄,先叛黄巢,后篡唐祚,自己就是反覆小人。其手下皆百战之余,其中也不乏叛將。各將领常年在外领兵,一旦有不臣之意,很容易据城自立或者献城投敌。所以朱温肯定对其手下有著深深的不信任,容不得他们哪怕有一丝不轨之心。 朱珍就是欲私自接家人至军中而被朱温怀疑有二心。朱温先是派李唐宾监视朱珍,结果二人齟齬,李唐宾被朱珍所杀,朱温也就顺势杀了朱珍。 此后,朱温猜忌之心日甚,导致丁会献潞州城投靠李克用。丁会的反叛,给朱温以沉重打击,使其更加疯狂,对手下愈发的不信任,这才有动輒处死的事情发生。一方面是杀鸡儆猴,用死亡威胁各將领使其不敢越雷池一步,另一方面也是清洗功臣,给自己的接班人铺路。 朱温用“马瘦”这种离谱的理由杀麾下大將,多半是身体已经到了快要支撑不下去的地步。 “大王若是下了决心,需要人手,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 朱友珪犹豫了好一会,但是摇头道:“不至於如此。” 陈诚又对朱友珪道:“若是事有不谐,以保全性命为上!” 第九十三章 喜人 陈诚说朱温可能不行了,朱友珪很是焦急,立即让人回去把钱粮布帛给运过来。等到赎金一到,就带著上万俘虏离开沧州。陈诚带著四千牙兵送到边境上。军队离开义昌去外地打仗要开拔费,在沧州境內转转还是不用给钱的,就当是拉练了。 日后说不定会率兵南下杀进山东、河南,先熟练一下路线。 到了边境,即將分別的时候,陈诚让亲兵离得远远的,然后对朱友珪说道:“大王若是当了皇帝,义昌愿替大梁与晋国讲和,杀来杀去的死了这么多人,又是为了什么?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朱友珪左看看右看看,“这种话不要说了。我也不想打仗,但这事我说了不算。” “等大王当了皇帝说了就能算。” “唉,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朱友珪嘆了口气,“你真的认为朝廷可以跟太原讲和?” 陈诚挑了挑眉,“大约是不行的。” “那你?” “试试又不费什么,万一要是成了呢?我既然在了这个位置上,总得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有意义的事情么?我也想做些有意义的事。”朱友珪踢了一下马腹,“走了!” 上万梁军战俘排著整齐的队列越过边境,吃了两天饱饭后,这些人的体力恢復了一些,气色也好了一些。只要將养几个月,再配上武器盔甲,又是一支精锐部队。 牙將孙少云骑马来到陈诚身边,做了一个单手下劈的动作,说道:“要不要?” 陈诚诧异地看了孙少云一眼,“你这是想要干什么?咱们可是收了钱的,收了钱还反悔?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 “.......”,孙少云道:“那还要不要抢棣州的盐场?” “先等等看,咱们赚了这么多钱,够用上一阵子了。” 朱友珪在沧州的时候,义昌军对李承勛和李嗣源等人日夜监视,不给他们一丁点的机会。不管去哪里,都有军士跟在身后。现在朱友珪走了,对他们的监视解除了大半。陈诚还备下酒席,宴请李承勛和李嗣源。 在宴席上,陈诚將二弟高元琯介绍给了李承勛和李嗣源,“过两天,元琯会带著聘礼前往太原。” 李承勛放下酒杯,“公主当在夏收之后动身,到时候,义昌与晋国就是一家人了。” 酒宴之上,说好了正事,接下来便是尽情宴饮,宾主尽欢。待到酒足饭饱,便在庭院中比试武艺,枪矛、射术,等等。大家都是武人,谁都不服谁,你说枪棒厉害,咱可不信,非得要试试才能知道谁更厉害。 陈诚的【射术】和【剑术】已经满级,就不下场比试了,让夏鲁奇、龙布和高元琯跟沙陀人万万就是。 比试的结果没有出乎预料,夏鲁奇压倒性的最强,其次是李嗣源和龙布,两人武艺差不多,然后是李承勛。高元琯的武艺还算是不错,但是跟上面这几位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他还在长身体,还有很大的增长空间。只要一直打熬气力,等到二十五六岁的时候,差不多能有李承勛现在的水准。 三弟高元璞也参加了宴会,而且他也吵吵著要喝酒。陈诚觉得小孩子喝酒不好,但这年头的酒水度数不高,大多还是甜的,就让高元璞喝了两杯,“只有两杯,不能再多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高元璞美滋滋地抱著杯子小口小口地喝酒,喝的小脸红彤彤的。不等两杯喝完,就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陈诚將他打横抱到了床上,回来继续跟眾人一起喝酒吃肉。李嗣源还不服气,要跟夏鲁奇玩“夺槊”的游戏,就是去掉长槊的锋刃,两人各执一端,看谁的力气大。 李嗣源很强,身上的肌肉非常壮实,可是夏鲁奇比他更强。 两人脱去了上衣,露出满身的肌肉,各自发力,僵持了不过数个呼吸,李嗣源便被扯过了中线。李嗣源摔倒在地上,恨恨地锤打地面,叫喊道:“我不服,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结果依然没有变化,李嗣源虽然醉意上涌,但是並没有耍赖,“你贏了!”不过他隨即又喊道:“要是在战场上相遇,未必便输给了你!” 夏鲁奇哈哈大笑,“便是在战场上,你也贏不了!” 几天后,高元琯带著五万贯钱和两万匹布,跟李承勛、李嗣源等人一起前往太原。临行前,陈诚对高元琯再三叮嘱,“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须得小心谨慎。” 高元琯道:“大哥放心,我都醒得。” 陈诚其实不太放心。有心將高元琯確定为继承人,然后他徵召为武將。男性继承人只要满了15岁就能徵召为武將,而且不用费军事点数。但是吧,让弟弟当继承人就是埋坑,日后少不了要出乱子。 想了想,还是算了。陈诚伸手拍了拍高元琯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清明之后是穀雨,接著是立夏、小满,然后就到了芒种,差不多就到了夏收的时候。 在某次幕府召开的会议上,陈诚试著提了一下让军队帮助百姓收割麦子,將军们当场就表示了反对。所有的將军都反对,没有一个支持的。 “將士们苦练武艺,是为了上阵杀敌,不是为了下田收麦子!” “若是让军士们去割麦子,必然引发军心震盪。” 不光是將军们反对,官员们也都不赞同。陈诚又道:“要是我亲自下地收麦子呢?” “大帅,你不能这么干!” “这成何体统?” 见到所有人都反对,陈诚也就不再提这茬,但是要求各地官员必须保证夏收顺利完成,要儘快,不能等到下雨。要是下了雨还没收完,粮食就要减產了。 幕府成员表示必然会把夏收当成是头等大事来办。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民以食为天,有了粮食,百姓会过得好点,各地的叛乱度应该也会下降一些。但是也不一定,说不定会觉得有了足够的粮食就想著要搞个大新闻。 今年的庄稼长势喜人,夏收比去年秋收的粮食还多,比往年至少多出了四成,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以前即便是风调雨顺,也没有说產量这么高的。沧州、德州和景州都获得了大丰收。 为什么会这样?是今年的气候特別好?雨水非常足? 但是隔壁的成德镇和义武镇的粮食產量就跟以前一样,要比义昌镇这边少得多。根据各方面收集到的情报,南边的梁国和北面的卢龙镇粮食產量也没有突飞猛进。 周围的其他地方粮食產量都没有增加,就只有义昌镇的粮食產量涨了四成多,这怎么看都不正常。 除了粮食產量,矿產、鱼获,甚至连工匠们製作出良品的概率都提升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后,就有了各种各样的说法流传开来。有说是玉皇大帝显灵的,有说是泰山奶奶、药王庇佑的,等等,等等,这年头,封建迷信的人一大堆。 陈诚不关心下面的人怎么说,只管捞钱和钱。从梁国那边捞了一大笔钱之后,就著手把钱给出去。 首先是在海兴县东边的小山上筑城。小山是渤海西岸重要的鱼盐集散地,上面的望海寺是远近闻名的宗教场所,盛时寺內有僧侣数百人,四面八方前来此上香和贸易的人络绎不绝。 陈诚將和尚都给轰了出去,望海寺收归幕府所有,当做是军队的指挥部。隨后又在望海寺边上修起了兵营、敌楼、马厩、粮仓等建筑,水井倒是不用打,山上的水井多的事,就算被围了,也绝不可能缺水。 第九十四章 加料 陈诚跟朱友珪说要和平不要战爭,也跟成德、义武兜售过和平计划,糊弄別人可以,不能把自己也给糊弄了。所以,一边喊著和平的口號,一边要加紧战备。 在小山上筑城就是战备计划的一部分。 筑城並不是很顺利,没有了战俘充当免费的劳动力之后,工程的进度下降了很多。军士们拒绝下地收割麦子,也拒绝上工地搬砖。 吴越国的钱鏐曾经强令武勇都將士修筑临安衣锦城,军士们冒著酷暑整治沟洫,军中怨言瀰漫,以至於武勇都举起了反旗。都指挥使徐綰、指挥使许再思还引来淮南杨行密部將田頵一起围攻杭州。 在杭州之围最危急时,有人建议钱鏐退往越州,钱鏐也打算派大將顾全武率兵驻守东府,即有意在杭州守不住的情况下,退守越州。 最后,钱鏐一方面依靠八都旧將马绰、杜建徽、高彦等力量抵御徐綰、许再思以及田頵的进攻;另一方面听从顾全武和杜建徽的建议,以其子钱元璙为质,让钱元璙娶杨行密之女为妻,取得杨行密的支持。 杨行密严令田覠撤走,田覠被迫带著徐綰和许再思撤回宣城。同时为消除田覠的顾虑,钱鏐给了田覠“犒师钱一百亿”,並以其子钱元瓘娶田覠之女为妻,这才消除了危机。 武勇都之乱发生在钱鏐统治的核心区,叛军围困杭州长达半年之久,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差点使钱鏐的霸业毁於一旦。 之所以会爆发叛乱有很多原因,但直接原因就是钱鏐让武勇都將士去修筑城池。陈诚不想义昌镇也弄出类似的事情来,就只能熄了让军士们筑城的心思。 不用士兵筑城,那用什么?徵召民夫? 农民每年要自带乾粮给官府干一个月的活,被称之为徭役。这个制度至少在春秋时期就有了,一直持续到二十世纪。义昌幕府可以把农民拉过来干活,但是得要等到秋收之后。 在那之前,就只能钱招人干活了。每天20文,管三餐饭。这个价钱不算高,所以招不到太多人,只有附近的村民会过来打打零工,工程进度就不可能快得起来。 这个时代干什么都慢,让习惯了一天盖一层楼的陈诚很是不习惯,但他也没有別的办法,总不能化身为人形起重机去搬运石头吧?身边的人都坚决反对他那么干。 隨著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修筑城池的工作乾脆停了下来,等到天气凉爽了以后再说。城墙已经大致垒好,也算是有了一定的防御力,加上高行珪留下的那些防御设施,在山上驻扎千人之眾,就能抵挡上万大军的围攻。 带著亲兵回到沧州后,牙兵来报,“大帅,晋国公主的车架已经到了城外三十里亭。” 李承勛之前说夏收之后,李存勖的妹妹就会从太原出发,算算时日应该还有几天才会到,怎么地今天就到了?倍道兼程赶路了? 既然已经到了,那就去迎接。 节度使的婚姻不是简单的睡个女人,而是跟政治和外交都有关。考虑到那位晋国公主带来了三千沙陀骑兵,那就还跟军事有关。 陈诚点起两千牙兵,又让铁骑都和一千轻骑跟著一起,浩浩荡荡地前往城西的三十里亭。 三十里亭顾名思义就是在距离城池三十里的位置。这里有一处驛站,驛站外的道路上挤满了彪悍的沙陀骑兵,驛站內部也有几十个满脸横肉的军汉。而在最中心位置的,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 李倩从马背上下来,將马鞭扔到隨行的女兵手里,对周围的人道:“快点给马餵食,再弄点吃的来。” 驛站中有十几名兵卒,要是来个百多號人,他们还能应付得来,可是一下子来了几千骑兵,这可怎么弄?后边仓库里的粮食全都搬出来也不够吃的啊。 安重诲扯著嗓子吼道:“给公主和我们弄吃的就行,谁叫你管外面的了?快点!你他-吗-的是不是想要挨揍?” 安重诲是晋国大將安福迁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將军。跟晋国的大部分將领一样,安重诲除了对梁军高看一眼外,对其他藩镇的兵马都是瞧不上的。进入义昌后,所见兵马装备还行,队列也挺整齐,但他就是认为义昌军比不上沙陀骑兵的彪悍,因此对驛站中的兵卒很是不客气。 按照安重诲的想法,他们是来沧州当主人的,以后义昌的兵卒就是他们的奴僕,对待奴僕就不用客气。大声呵斥还算是好的,干活不利索那就得要上鞭子。 驛卒们互相看了看,对这伙胡人很是不满,但是对方人多,而且还是大帅夫人带来的兵马,只能暂且忍了。 忍归忍,弄点事情还不简单? 驛卒诺诺而退,回到后边的厨房里面后,几人就在给安重诲的饭菜里面动了些手脚。也不是下毒啥的,就是加了些佐料。弄好了端出来时,驛卒满脸堆笑,“饭来了!你们几位慢用。” “恁多废话!”安重诲劈手將碗筷给夺了过来,呼嚕呼嚕地就往嘴里扒拉。 看著安重诲將加了料的饭菜吃了下去,驛卒们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俄而,外面有呼喊声响起,“大帅来了!” “牙兵和铁骑都出动了!” 高元琯踩著黑乎乎的地面走了进来,“公主,大哥过来了。” 李倩在太原的时候就见过高元琯,还问了他很多事情。在她的想法里,自己要嫁的那个人长相应该跟高元琯差不多,就是要年长一些,气力大一些。 李承勛说陈大帅是“盖世之英雄”,晋国的將军们对此嗤之以鼻,李倩也不怎么相信这个说法。那人跟高元琯是亲兄弟,高元琯平平无奇,那人就算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还“盖世之英雄”?胡扯也得有个限度。 李倩都已经想好了,等到了沧州,就要將军政大权都掌握在手里。她麾下有三千沙陀骑兵,还怕镇不住义昌军?有了义昌三州的地盘,就能干出一番大事! 谁说女人就不能掌权的?前朝有个女皇帝,现在北边的契丹有个地皇后,也是有兵有地盘,她们可以,李倩觉得自己也可以。 听说义昌牙兵过来了,李倩当即就翻身上马。 义昌牙兵是义昌镇最为精锐的部队,她作为女主人,要去检阅自己的军队! 安重诲带著兵马跟在李倩的身后,数千骑兵摆开了阵势,想要让义昌军好好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兵。 安重诲也听过“盖世之英雄”的说法,他也不信。晋军天下无敌,就算有“盖世之英雄”,那也必然是晋军的大將,要不就是晋王,哪里轮得到別人? 三千精锐骑兵足以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这么多骑兵散开来之后,让牙兵感受到了威胁。牙將孙少云下令兵马止步,他自己打马来到陈诚身边,说道:“大帅,情况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在义昌境內,还怕他们翻天不成?將士们穿了盔甲,拿著武器过来的,打起来吃不了亏。” 陈诚笑著道:“別那么紧张,不过是小场面。”跟去年见李存勖的时候相比,这的確只能算得上是小场面。 孙少云还是有些不安,谁知道沙陀人会不会暴起发难?要是打了起来,贏肯定是能贏,但要是节度使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打贏了,那也是输了。 孙少云对夏鲁奇道:“仔细些,要是发现情况不妙,就护著大帅先杀出来。” 夏鲁奇点点头,“某家不会让任何人伤了大帅分毫。” 第九十五章 第一夜 “大帅过来了。” “公主,按照汉人的规矩,夫妻在结婚前是不能见面的,要不要先避一避?” “避什么避?我可是晋国的公主!” 李倩是汉名,她还有一个以“朱邪”为姓的沙陀名字。那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其他人和她自己都已经习惯了“李倩”这个名字,但她依旧是落落大方的晋国公主,从来都不会矫揉造作,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规矩管不到她的身上来。 “安重诲,你带几个人跟我一起,其他人留在这里不动。” 李倩的骑术很是不错,轻踢马腹,坐骑很快就窜出去很远。坐在马背上,望著道路远方的钢铁丛林,李倩在心中给牙兵打出评价——不赖。 她见过大太保李嗣源的横衝都,见过晋王李存勖的亲军从马直,在气势上也不见得能胜过义昌牙兵。 据说义昌牙兵在野战中打败了梁国最为精锐的龙虎军,她原本將信將疑,因为太原那边很多人都说是晋—赵联军先打垮了梁军,义昌军只是捡了个便宜,而且还有沙陀骑兵的助阵。现在来看,义昌军能贏,並不是捡了便宜。 李承勛李少尹並没有夸大其词! 两边靠近之后,李倩放缓了马速,目光盯在对面那团赤红的火焰上。不,不是火焰,而是一个穿著赤红战甲的高大骑士。 陈诚骑在马背上,身体隨著马背的起伏上下晃动,远远地望去,可不就像是一团火焰么? 等到李倩来到陈诚的身边,她感受到了如同热浪一般旺盛的生命力,甚至於让她怀疑对方真的化作了一团火焰。 沙陀骑兵和义昌军看到,晋国公主和义昌节帅两人骑马靠在一起,然后说了些什么,接著两人都笑了起来。 紧绷著神经的孙少云放下心来,至少不会现在就打起来了。等到婚礼结束之后,隨便把那些沙陀人调到什么地方去。或是派往南边防备梁军,或是调到北部边境提防燕军,只要不在沧州就好。 李倩对自己要嫁的人很满意,果然是“盖世之英雄”! 陈诚对李倩也算是满意,审美在自己的点上,身上充满了活力,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大军浩浩荡荡地返回沧州,沙陀骑兵大部分驻扎在城外的军营里面,只有数百骑跟李倩一起住进了节度使府邸附近的別院。 两天后,婚礼正式举行。陈诚不耐烦各种复杂的礼仪,就是安排了一大群人吃吃喝喝,再就是给將士们发了一波赏赐。军士们每人赐钱一贯,米一石,咸鱼两斤,布一匹。 除此之外,幕府宣布大赦,除了十恶不赦之辈,其余的囚犯全部释放。 拿到赏赐的普通士兵很高兴,既没有打仗,又不是逢年过节,能额外拿到一笔赏赐,这可真是太好了。底层的士兵每月才900钱,发下来的赏赐差不多相当於三个月的军餉了,真真切切地改善了他们的生活。 但是对牙兵、铁骑都、跳荡都这些部队来说,赏赐的这点东西也就能吃几顿好的。要知道,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每个月都能拿到6000钱。 大帅成亲,他们也很高兴,但是高兴的程度远远比不上普通军队的士卒。閾值提高了,想要让他们欢呼雀跃兴奋起来,至少得十贯起步。 成亲当天晚上,夏鲁奇和上百名亲兵披甲持剑,守在內院的廊檐下。孙少云安排了数百名牙兵携带著长枪、步槊、重弩等武器,埋伏在节度使府邸的厢房中。 要是有人慾行不轨,这些精兵强將就会杀將出来,教那些傢伙好好做人。 沧州的城头上安排了两倍的哨岗,上千军士合衣睡在敌楼和角楼中,武器就放在身边,起身就能拿起武器作战。 这么严密的防备並不是杞人忧天,实在是趁著婚丧嫁娶搞事的人太多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沙陀人心怀不轨,暴起发难呢? 要是没有出事,不过是让士兵们辛苦一个晚上。要是出了事,预先的防备就能阻止事情走向最糟糕的方向。 这个晚上,沧州城內的气氛很紧张。军队的调动或许能瞒过城中百姓,但是瞒不了幕府的高层。吕兗、孙鹤等人都安排了兵马守卫宅邸,亲兵家將都穿上了甲冑,即便是睡觉也要穿著甲睡。 陈诚知道外面的情况,也將盔甲武器都放在了房间里面,但是他一点都不紧张。大不了就是廝杀而已,理智告诉他不出事最好,內心深处却是希望发生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 人生需要惊喜,意外才能让生命多姿多彩。 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再一睁眼,就已经是天明。 听到屋內的响动,侍女进来服侍她洗漱。李倩本来想要自己来,她是晋国的公主,能骑在马背上射杀黄羊,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女人,但浑身实在是提不起力气,只能让侍女帮忙。 穿衣的时候,李倩问道:“大帅去哪了?” 侍女答道:“大帅早晨起来在院子里练剑呢。” 侍女说的不完全对,练剑是有,还有练习使用其他武器,有时候还会骑著马在院子里面溜达几圈。锻炼完之后,陈诚会在井边打上几桶水,好好地冲洗一番。 “哗啦!”一通凉水从头上倒下,清凉透彻,简直不要太爽! 將水桶仍在一边,陈诚对守了一夜的夏鲁奇道:“昨天晚上可有什么动静?” “额,除了楼上的声音大了点,没有什么別的动静。” 李倩的確是喊的声音很大,她是晋国的公主,经常骑著马在草原上奔驰,可不是长在深宫之中的柔弱朵。难过了就痛哭流涕,高兴了就放声歌唱,敢爱敢恨,从来就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除了这个没別的动静了?” “没有。” 陈诚换上了乾净的衣服,“那你先回去休息,换其他人来值班。” 夏鲁奇昨天晚上守了一整夜没合眼,饶是他筋骨强-健,此时也不免有些疲倦。他也不说什么別的,安排了守卫之后,便急冲冲地回到了家里,但並不是为了睡觉。昨天晚上听了那么久,他要跟家里的几个女人大战三百个回合。 大帅那么强壮,一个女人怎么够啊?自己每次都要干三个才行,大帅怕不是得要十个? 那个沙陀女人身子骨不错,可又怎么能够让大帅尽兴? 得找个时间跟大帅说说,还是多找几个女人为好,不然弄得不上不下的,最没意思了。 成亲的第一个晚上过去了,平平安安,没有发生任何杀戮事件。但是义昌幕府的高层依旧没有放鬆戒备,只要城外的几千沙陀骑兵还在,城中就会一直保持著战备状態。 第九十六章 败者食尘 沙陀骑兵也拿到了赏赐,跟义昌军一样,钱一贯,米一石,咸鱼两斤,布一匹。陈诚还给沙陀骑兵送去了一百只羊、二十头猪,以及大批的咸鱼和蔬菜,普通士卒吃的满嘴流油,很是快活,但是像安重诲这样的將领和高级军官就有些不满了。 他们来义昌就是为了富贵,谁知道义昌镇的节帅就发了这么点东西,说好的上千贯財货呢? 义昌幕府还给沙陀骑兵发了一个月的军餉和草料钱,但那也没有多少,就算是將领,拿到手的也就十几贯,这跟安重诲等人想要的数目可是差得太远了。 “可恶!居然如此小瞧我等!” 外面的士兵们痛饮高歌,营房內的將领和军官们则是大声咒骂。有人说起了公道话,“咱们也没有功劳,就发了这么多东西。等立下了战功,必然有更多的赏赐。” “没有战功难道就不给了?” “给了啊。” “呸,这么点东西,餵鸡呢?” “就是!你们不知道吗?那廝收了梁人几十万贯的赎金!几十万贯!” 说话的这人伸出了五根手指,想要表示有很多钱,等到发现五根手指不够用,就把另外五根手指也伸了出来,“几十万贯!给我们分个一万两万怎么了?我就问,怎了!” 將领和军官们纷纷附和,甚至有人叫囂著把沧州的府库给抢了。 安重诲也很不满,一想到几十万贯的財富,他就心中发烫,恨不得把那些钱都搂到自己怀里。不过他终究还是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口头上骂几句可以,真要是动了手,就算义昌镇再怎么顾忌太原那边的反应,肯定也是要出兵把他们给剿了。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吃肉还堵不上你们的嘴!” 安重诲让军官们喝酒吃肉,自己也大口大口地痛饮起来。他也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在太原的时候,挨饿说不上,可是想要痛痛快快的喝酒吃肉,哪怕他是將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安重诲不想搞事,但事情是否发生不以人的意愿而转移。 等到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有军士冲了进来,“出事了!” 安重诲脑袋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瞪著双眼看著那军士,“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我们的人跟义昌军打起来了!” “打就打唄,多大点事。” 晋军內部好勇斗狠的风气非常严重,动不动就斗殴,只要不动用武器,只要不打死人,上面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一些將领鼓励手下人打架斗殴,打贏了未必有奖励,打输了肯定有惩罚。 安重诲以为是手下人跟义昌军动了拳头,他对此毫不在乎,只要不死人,那就屁事没有。 “不是光动了拳头啊,还动了刀子,伤了好几个!” “什么?”安重诲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在哪里?快带我过去!” 没多长时间,陈诚也收到了消息,沙陀骑兵和义昌军的士卒起了衝突,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沙陀人伤了三个,义昌军伤了两个,暂时还没有死人。 只是暂时没死人。郎中给伤员用了药,包扎了伤口,撂下的话是“能不能挺过来全看他们自己。” 新婚第一天就动了刀子,这让陈诚很是不快。给你们吃,给你们喝,老老实实的喝酒吃肉不行吗?非得要拔刀互砍?都他-娘-的是吃得太饱了! 要是按照陈诚的想法,参与廝杀的人全部斩首,不管是沙陀人还是义昌军,统统砍了。按照军法,把那些人全都砍了一点毛病都没有,但李倩觉得这么做不好。 “这么做不好?要是晋军发生了这样的事,晋王会怎么处理?” 李倩伸手搂住陈诚的胳膊,“这能一样么?” 嗯?陈诚皱著眉头看了李倩一眼,差点要来一句“天王盖地虎”了。 李倩接著道:“咱们刚刚成亲,就要杀戮军士,这太不吉利了。夫君您要是不介意,將这事交给我来处理,怎么样?” 陈诚摇了摇头,“此事关係重大,必须我亲自来。” “那你先听听我的办法,然后再处理好不好?好不好嘛?”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人教的。李倩原本想著到了沧州后將军政大权都给抓到手里,现在也这么想,但是却无师自通地会撒娇了。说起来,她现在还没满十六岁来著。 陈诚不觉得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小女生能有什么好主意,但是听听也无妨,“你说吧。” “找人问话,把事情是怎么回事搞清楚,谁不对就赔礼道歉。要是不服判决,就让他们决斗,活下来的算他有本事。” “......”,陈诚觉得这么干似乎很可以,谁他娘的不服就去决斗,贏者通吃,败者食尘。“就这么办,你跟我一起去处理这事。” 李倩拉住陈诚的胳膊,“先不忙处理,等几天看那几个人的伤势怎么样。要是没有死人那是最好,要是死了人,那就得要多死几个。” 陈诚大笑起来,伸手揉了揉李倩的头髮,“很好,你的想法就很好。” 李倩恼怒地摇晃著小脑袋,“別把头髮弄乱了呀!” 沙陀骑兵里面並不全都是沙陀人,也有不少的汉人和各种杂胡,甚至还有契丹人,但不管是什么人,他们大多胡化了,怎么简单方便怎么来。在生活习惯和习俗上,他们跟义昌镇的居民有著很大不同。 想要减少两边爆发更多的矛盾,就得要把规矩给订好。这次衝突事件的处理结果很重要,以后要是再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会参照这次的判例。 处理沙陀人和义昌军之间的衝突很重要,但也不是那么重要,比这跟重要的事情多了去,比如说,梁军大將杨师厚率军北上,已经打到了枣强。 夏收之后,朱温亲率大军北上,过怀州抵达魏州,隨后分兵两路,一路以杨师厚为主帅,率兵三万攻枣强;另一路以王茂章为主帅,袁象先为副,也率兵三万,攻蓨县。 除此之外,朱温还勾连了幽州,约刘守光一起出兵,许诺等到灭了成德和义武后,將义武军的地盘给刘守光。 刘守光的胆子很大,野心也很大,收到了朱温的书信后,欣然应约,派出大军南下进攻义武军的易州。 至於义昌,朱温放出风声来,说是义昌已经倒向了梁国,会与梁军一起进攻成德,等到灭了成德,“平分土地,永结盟好”。 一时之间,河北大地上战火再起,枣强和蓨县那边已经杀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消息很快就传到沧州,安重诲和麾下的军士很是紧张。义昌军该不会真的倒向梁国吧?这要是真的,局势对晋国会非常的不妙。 安重诲让军营中的沙陀骑兵做好战斗准备,要是义昌军真的倒向了梁国,他们就得要想办法將公主救出来,然后一路杀回太原去。 李倩认为安重诲想得太多了,自家夫君可是“盖世之英雄”,怎么可能听朱温的? “朱阿三志在削平诸侯,若是灭了成德,难道会放著义昌军不管?” “可是.......” “没什么可是!”李倩信心满满,“你们就待在军营里面,等我的好消息!” 打马入城,回到节度使府邸后,李倩找到了陈诚,將安重诲等人的顾虑说给了他听。陈诚点了点头,“知道了。” “知道就完了?” “唔,幕府高层和將军们要开会,你派个人去跟安重诲说一声,让他也来开会。” 上架感言: 感谢大家的收藏和投票,才能使得这本书可以签约和上架。 咱也不整啥虚的,上架第一天,也就是今天下午会更五章,之后一个星期每天三章。每100章月票加更一章。老读者都知道,以前我雷打不动的每天两章。为了感谢兄弟们的支持,可以不玩游戏,每天晚上多写一章。 要是订阅还行,就给兄弟们发红包。 要是有啥想嘮的,可以加qq群:832747668,风兮破地读书会 差不多就这样了,再写就是个人经歷和感悟啥的,想必兄弟们也不喜欢看。 以上。 2025年8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