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废太子?躺平后李二求我登基》 第1章 就地躺平 东宫,夜沉如水。 廊下,挑著宫灯的寺人身影模糊,就连呼吸都刻意压得又缓又轻。 也不怪他们这般小心翼翼,在宫里,稍有不慎就可能小命不保,更何况,东宫刚刚经歷过一场血洗。 三天前,陛下一改放任之態,亲自下令处死太子身边的太常寺乐童称心,秦英、韦灵符道士等一眾数人,罪名是秽乱宫闈,蛊惑储君。 这事来得猝不及防,让不少人陡然察觉,陛下对太子的恩宠,似乎已无以往那般浓烈。 种种跡象表明,他或许早有换储之心。 按照惯例,成年亲王要到地方做官历练,已有六位亲王相继去了封地,可偏偏魏王却滯留长安至今! 廊檐下,当值寺人低垂脑袋,恨不得將自己缩进阴影里,可那眼珠子,却不受控地朝著西侧书房位置瞟去。 他们的太子殿下,前几年还挺正常的,可自从骑马摔断了腿,就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仗著太子身份,遇到点事都要不管不顾去爭,可手段却又不那么高明,人心日渐背离,这次更是遭了陛下詰难! 想必他也是嚇傻了,要不能躲在书房三天不敢出来? 书房內,灯火通明。 李承钱坐在书桌后,看著满案书卷,愁得想薅头髮。 经过这几天確认,他基本能够断定,自己应该是穿越到了大唐。 变成那位和自己同音不同字的大唐太子——李承乾。 而父亲,就是那个著名的秦王、太尉、司徒、尚书令、中书令、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益州道行台尚书令、雍州牧、蒲州都督、领十二卫大將军、上柱国、天策上將、天可汗、大唐皇帝——李世民! 眼下,距离李老二发动玄武门之变、杀哥宰弟、逼退李渊、登基称帝,已经足足过去了十六年。 若参照歷史轨跡,再过几个月,太子就会被检举造反,然后,被废贬黔州,於一年半后病逝。 呵呵! 穿越成这位,李承钱真的很无语。 被人泼了脏水不说,最后竟是悽惨下场,不过,他既来了,却不可能坐以待毙。 这两天翻阅资料,他总结出了一个规律。 自贞观九年五月,太上皇驾崩,李世民因居丧守孝,將军政要务交由太子处理。 不能不说,这是一种信任和培养,但自古帝王之心深似海,太子崭露头角的同时,魏王也在某只大手推动下浮出了水面。 每每离开长安,李世民让太子执行监国使命的同时,魏王也得到了相应的恩宠。 作为第三者视角,他知道,这是李二玩得平衡之术。 不过就是画了个大饼,魏王便跟太子內捲起来了! 李承钱苦笑。 都说太子难当,尤其是给那些有能力有野心的帝王当太子! 做得好,那是为人储君的基本素养,做得太好,又难保不会引起他们的猜忌。 毕竟,天无二日,臥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李二通过政变上位,自然对这种事情讳莫若深。 所以,太子最大的敌人,根本就不是那些虎视眈眈的弟弟,而是这位爱起来深沉的父皇! 要不然,他不会在让太子理政的同时,为平衡势力,而故意將魏王抬上来,作为太子的磨刀石。 可惜,大位之爭,李承乾这倒霉蛋败了,当了十七年太子,最后將自己玩完了。 李承钱嘆气。 就这转不了正的岗位,认真努力有什么用呢! 纵观歷史,以太子之位登基的皇帝,三分之一都没达到。 爭?爭个屁! 任何帝王对成年太子都心存猜忌。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如今他穿越过来,肯定得悬崖勒马,否则,难逃被刪號的厄运! “多做多错,或许我可以什么也不用干。” 李承钱手指轻敲桌面。 歷史上,李承乾与李泰斗得水火不容,最后都没来得及造反就被人举报,直接让李治捡了便宜,算是为他人作了嫁衣。 “太子瞎折腾,想復刻李二搞玄武门之变,可惜差太远了!” 李承钱嘆息间,右腿脚踝传来一阵刺痛。 这伤,是前几年骑马不小心摔下来所致。 歷史上,李承乾患有腿疾,虽李世民不承认因此生了换储想法,但这事却很难说不是个导火索。 “嗯,看能不能把这瘸腿给治了!” 甭想搞什么先发制人,他有自知之明,作为穿越者,见识虽领先数千年,但古人的智慧也是不容小覷。 尤其,这些身处帝王家,权谋多有浸淫的子弟,如魏王李泰,晋王李治,吴王李恪……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岂是他这普通人可以比擬的? 別说宫斗,就是职场斗爭,他也是吃了好多亏才有所领悟的。 好了,趁太子身份还在,该享受的就享受,反正除了陛下,其实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毕竟,即便李承乾以太子之身造反,然李世民却依然极力保全他的性命。 虽说这多少有点鱷鱼的眼泪,但虎毒不食子这事算是被验证过了。 “性命暂且无忧,只要不再主动招惹李泰,或许我到时搞个閒散王爷噹噹也不错!” 换储就换储吧。 太子这高危职业谁爱当谁当! 李承钱没多大追求,志不在当皇帝那种九九六福报上。 歷史上,李世民於贞观二十三年,驾崩於含风殿,只要有他在,自己不再瞎搞,应该还能至少苟活七年。 卷又卷不过,就地躺平实为上策! 这期间,跟李治这位未来皇帝打好关係,到时,再找个机会远离权力漩涡,说不定就能得了善终。 贞观盛世,应该养得起他这閒散王爷吧! 想到这,李承钱愁眉稍稍舒展,起身准备去宜秋宫看看,原主轻浮狂悖,跟乐童道士廝混,冷落了太子妃。 他閒著没事,倒挺想去见识下这位佳人的丽质真容。 “篤篤篤!” 可惜,好事被打断,听到门外敲门声,李承钱无奈坐下。 门被推开,一四十多岁,鬍子拉碴的壮汉,晃著膀子走了进来。 旁若无人杵在那,眼珠子滴溜乱转很是精明。 李承钱一愣,属於太子的记忆涌上心头。 紇干承基? 这么晚了,他来西书房干嘛? “殿下,承恩殿那祠堂建好了,称心的画像也让人掛进去了,您要不现在去寄託一下……哀思?” “?” 李承钱没反应过来。 “殿下,魏王狼子野心不是一日两日,这次称心死得太冤了!要不我找个机会去將他杀了如何?” “!” 李承钱一下子怒了。 这时候招惹李泰,是要打断他的躺平大计? “乱想什么呢!你是不是嫌命太长!” 第2章 判若两人 紇干承基是太子护卫。 是东宫招纳的“优秀”杀手,深受原主信任。 不过,李承钱可是知道这是个坑货! 歷史上,太子让他刺杀于志寧,他说下不了手,让他刺杀李泰,结果扑了个空。 就这业务水平,也不知李承乾怎么看上眼的。 更要命的,这位仁兄受齐王李祐谋反案牵连,为活命竟主动告发了太子! 可怜的李承乾,嘴巴没把好门,对紇於承基胡言乱语,搞得造反之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被揭了老底,最后,东宫一帮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而紇干承基,却因举报而被封爵! 这货铁定是个臥底! 李承钱双眸微闪。 不过,作为成年已久的太子,原主明知有人窥伺自己,却依旧肆意妄为,这即便是性情率真,却也暴露了政治上的不成熟。 说句不好听的! 你就算要任性,也得给人那种没心机的感觉啊。 歷史上,当权者不怕你放肆,就怕你有坏心思! 哪个雄主不恋权?还傻兮兮地跟个下人嚷嚷著造反。 如今他穿越过来了,绝不能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殿下,死亦何惧!” 紇干承基並未察觉出李承钱异样。 只当太子怕担责,当下就拍胸脯打包票,说出一堆豪言壮语。 魏王?小菜一碟! 太子您就等著瞧好吧! 他处事机敏、悍不畏死的美名可是传遍了长安。 “呵呵。” 李承钱挑眉轻笑,“此前去於师府中,尔见其心生不忍,如今魏王乃孤兄弟,孤亦是如此!” 你不怕死? 那为什么还出卖原主? 呸!懒得理你! 反正都决定躺平了,还打打杀杀得罪人干嘛? 原主瞎搞一气,可他却不是那莽撞的人! 这话说得很清楚了,但紇干承基却理解岔了,突然就是老脸一红。 太子口中的於师,其名于志寧,陛下派给东宫的夫子,一大把年纪了,说话特別难听,太子对此极其反感,曾让他將其解决掉,可这事他没敢办,便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看来这是殿下在点他啊! 不过,不怕! 这次在魏王身上定要將牌面找回来! “殿下放心,这次我保证完成任务……” 紇干承基將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李承钱听得一阵心慌。 “打住!” 他可不敢拿这种“业务能力不行,卖主求荣很行”的坑货继续当心腹。 要不然,不知何时就被他给坑死了! 说到这,不得不提一嘴! 东宫这都围绕的什么人啊! 属臣酸腐,尤其他那仨老师,逮著机会就知道骂人,做样子给陛下看,什么建设性的工作都不干,根本就指望不上他们! 至於近臣,不是头脑简单,就是鬱郁不得志,对重现玄武门之变尤其兴奋。 可以想像,即便太子不自己作死,也得被这些人给坑死! 如今既然打算躺平了,得找机会將他们给遣散掉! “殿下,此时不是讲究儿女情长的时候!” “您对魏王讲兄弟之情,可魏王却在您背后捅刀子!” “多好的称心,前几天还在这唱歌跳舞呢,现在却变成了一木牌子!” 紇於承基有些著急。 他一混混,能在东宫混著,最大依仗就是当好杀手。 上次糊弄过关,谁知道太子心里还记著呢! 所以,这次得儘快將场子给找回来,否则,时间一长,就难保不会被打入冷宫。 毕竟,太子身边爭宠的小人太多了! 木牌子? 对了! 为寄託哀思,原主让人在东宫给称心建了一个祠堂。 李承钱很无语。 真是作死啊! 这么搞不是明著跟皇帝作对吗? 这样能有好果子吃? 原主是真不怕给对手递刀子! 李承钱嘆了口气,“当初得了称心,孤这苦楚倒能消减几许,念著这情分,到宫外寻处好地方厚葬了吧!至於宫里设祠,於礼法不合,即刻拆了,莫留痕跡!” 对於太子这个態度,紇於承基大为意外。 太子这是被夺舍了吗? 当初称心被杀时,他可是哭天抢地,將这事扣在魏王头上,恨不得跟其势不两立,如今这才过了几天,就不想报此等大仇了? 帝王无情! 太子这是跟陛下一个模子刻的吧! 狡兔死,走狗烹,想到自己可能步了后尘,他的心就更加焦灼起来。 “殿下,难道您忘了当初的誓言吗?” “称心死得那么惨!您就不想为他做点什么吗?” 这都说的什么啊! 李承钱听不下去了。 什么誓言? 说得难听点,不就是一个小乐童嘛! 死了是可惜! 但那又能怎么办呢? 这天下都是他那位皇帝老子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即便將来他对自己动了杀心,恐怕也是难逃一劫吧? 还做点什么! 这不是摆明给自己挖坑嘛! “赶紧出去办!” 李承钱不想再搭理这廝! 別看他在这怂恿鼓弄,真要出了事,他第一个卖主求荣! 从未见太子如此严厉,紇於承基心中一颤,想起以前办砸太子交代的一些事,他嚇得舌头开始打结了。 “殿……殿下,我这就去,保证完成任务,绝不留一点痕跡!” 紇於承基慌慌张张退出书房。 李承钱冷眼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跟刚才大摇大摆的样子判若两人。 呵,现在唯唯诺诺,转头就自作主张,这种祸害还能继续留著? 必须儘快赶走! “阿耶说得没错,孤的確该好好反省!” 李承钱装模作样地感慨。 李二何许人也? 那是能发动玄武门之变对掏的主儿! 他就不信,这东宫没被安插眼线! 不过,什么事都得一分为二地看待,对於原主,这或许不是什么好事,但对於李承钱来说,如今他重新打造人设,却是很需要这些眼线將消息传递给陛下的。 李承钱按按眉骨站起来。 就这东宫都不知有多少人盯著他,赶人这种活可不能亲自动手,否则,一个不慎脏水就会泼过来。 可其他也无可用之人,要不这些交给太子妃处理? 其家族歷经两朝,作为名副其实的门阀贵女,她的政治手腕,总归比自己这个普通人要强吧? 再说了,自己穿越到此,已经决定躺平,顺便享点福的。 有些事能不沾手就不沾手吧! 既如此,那当前任务就是去安抚太子妃。 书房门打开,廊下伺候的寺人见太子出来,都是心中一惊,殿下这就出来作妖了? “太子殿下!” 几人等候指示。 但李承钱却只挥挥手,算是回应了他们。 凭著记忆,往宜秋宫方向走去,根本没在意那几个寺人傻愣在那。 此时已是深秋。 外面有些寒气。 途中,他在脑海中思索著太子妃的记忆,想著从哪搞个突破口。 毕竟,是个女人,对於自己丈夫冷遇,心中难免没有怨懟。 唉,说是要躺平,如今却要费尽心思討好一个女人。 不过,记忆中的太子妃端庄贤淑,看起来就很有母仪天下的气度,应该不是一个难搞的人吧? 也不知原主怎么想的。 好好的美人儿不要,非要跟什么乐童道士廝混,搞得自己帮著担这搞基的臭名声! 书房所在的宜春宫,跟宜秋宫相隔一座承恩殿,李承钱腿脚不便,一瘸一点走起来不快,但一盏茶的功夫,他还是到达了目的地。 几个寺人侍立在门口,见了他刚要行礼,就被李承钱挥手给制止住。 多少有点近乡情怯! 他到了寢殿外踌躇不前,恰好听到里面有人开口,“太子妃,总觉得殿下这几日怪怪的,跟以往判若两人!” 听到这话,李承钱心里咯噔一下。 这观察能力也忒强了! 第3章 再加点料 “苏儿,慎言!” 寢殿內。 太子妃苏柔原本坐在镜前正要卸妆,听到贴身宫女胡言乱语,立刻转头轻轻呵斥,“教多少回了?任何时候都要谨言慎行,莫被人抓了把柄!” 魏王虎视眈眈,而陛下又刚降罪东宫,正是多事之秋之际,这外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著呢! “太子妃,是奴婢多嘴了!” 被换作苏儿的宫女连忙认错,作为苏府陪嫁丫头,她怎会不知这其中的深浅。 但刚才那般说,只不过想让太子妃抓此良机,与太子殿下重归於好。 她家小姐姿容丽质,温婉贤良,怎么都不是那个称心能比的。 此前,太子被蒙蔽了双眼,但幸亏陛下及时出手了。 所以。 “太子妃,听程內侍说,殿下这几日没作妖,您何不趁此机会……” “苏儿!” 苏柔哭笑不得。 这丫头没大没小,但对她却是忠心有嘉。 不过,东宫谁人不知,殿下对称心是何等宠爱有加,如今斯人已逝,想必他是没那心情见她的吧。 “未经殿下传召,我不得擅入宜春宫。” 苏柔苦笑,神色间满是落寞。 宜春宫是太子起居之所,称心可以登堂入室,而她却被禁止踏足,心里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苏儿看了很是心疼。 而外面的李承钱,听到这些,身上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原主造的孽,这锅却要他来背! “我只怕,殿下为称心立碑造祠,恐又违了圣意。” 听到里面太子妃担忧的话,李承钱有些感慨。 瞧瞧人家这政治觉悟! 原主也不知道学习,为个男宠做出诸多忤逆之举,还好他及时穿过来了。 要不然,任由事情发展,李承乾为给称心报仇,不敢直接去找李二,而是將矛头对准了魏王。 可惜大位之爭失败,东宫也就遭遇了覆天之灾。 “真不知好歹!” 苏儿突然口不择言地忿恨道,“太子妃您处处为他著想,可殿下却不知道珍惜!” 是嘛,可不就是不知好歹。 李承钱嘆息著推开房门,訕笑道:“孤来串个门,没打扰到太子妃吧?” 面对他的突然出现,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尤其刚刚骂了太子的苏儿,更是嚇得直接跪倒匍匐在地。 而坐在镜前的苏柔,则是赶忙起身行礼,“见过殿下!” 苏儿口出狂言,她想训斥为时已晚,当著太子面也不好再发作,只希望殿下不要因此发作,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房间內,其他宫女也都跟著默默行礼,一个个的头埋得很低,生怕太子殿下降罪於她们。 气氛一时有些尷尬。 李承钱咳嗽一声,挥挥手,“都退下吧,我和太子妃有话说。” 听到这话,匍匐在地的苏儿脸色一变。 不会又要给太子妃难堪吧? 她豁出去抬头,“殿下,您和太子妃身边怎能没人伺候端茶倒水呢?” 这苏儿越发不像话了! 苏柔刚想出声呵斥,却不想这时李承钱开口了。 “大晚上喝茶,不怕失眠吗?” 轰——! 不过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但在宜秋宫眾人听来,却不啻一道惊雷! 太子一向厌恶別人忤逆他,如今苏儿以下犯上,恐怕宜秋宫今晚难以善了了。 苏柔脸色惨白如纸,而其他宫女则抖成筛糠。 “殿下恕罪!” 苏儿也意识到了,立刻磕头如捣蒜。 “你们?” 面对眾人如此反应,李承钱有些不知所措。 他说错什么了吗? “殿下,下人们口不择言,还请您赎罪!” 苏柔扑通跪到在地。 “这是做什么?” 李承钱有些心慌,赶紧將太子妃扶起来。 他是来安抚太子妃的,却不想一句话,就嚇得人家跪地求饶。 唉,真是难搞哦。 “大家都起来吧!” 李承钱挥挥手,扶著太子妃一起坐到锦榻,离近了看,眼前这位佳人虽富贵端庄,但神色间却满是疲惫与憔悴。 他不由惊讶,“这宫里生活水准也不行嘛。” 刚站起来的宫女,听到这话,立刻又是慌忙跪伏於地。 她们知道,这是太子发作前惯用的把戏。 “殿下恕罪!” 得,又开始求饶了! 李承钱有些无奈地看向太子妃。 苏柔到底跟他共枕多年,心里突然就领悟到了。 “殿下既让你们退下,就都退下吧。” “是!” 还是太子妃的话管用。 李承钱看著一眾宫女退出,房间內只剩下他和苏柔二人。 “殿下,有些事放平心態就好。” 苏柔小心翼翼地开口。 殿下不喜人劝諫,但身为太子妃,有些话却不能不说,好在现在没有外人,正是进言的好机会。 “爱妃所言极是!” 李承钱点点头。 放平心態是对的,毕竟接下来他就准备躺平了,心態自然要好。 只是东宫养的诸如紇干承基等人,要怎么处理掉呢? 他装作隨意的样子,“爱妃,此前孤多有妄为,如今想想真是荒废了光阴,这段时间孤想好好读书,以后东宫诸多事务可就劳烦爱妃了。” 太子这是让她管家? 苏柔大为震撼,她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还是那么英俊不凡,但仔细看看,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有了变化。 自长孙皇后过世,太子逐渐失去了陛下宠爱,变得患得患失,这两年都开始自暴自弃了。 整日和那些宵小在宜春宫寻欢作乐,对她及两个儿子不闻不问,甚至遇到不顺心的,就跑过来无端训斥。 刚才他没发作,就已经很让人吃惊了,如今听到这些话却是让人不敢相信。 “殿下,您要读书,那些人怎么办?” 苏柔意有所指。 她內心砰砰直跳。 这要搁在以往,可是大逆不道之言! 她早就看那些宵小不顺眼了。 只可惜,皇帝公公没將他们一起都给杀了! 但私自豢养杀手绝非什么好事! “他们,你看著办吧。” 李承钱站起来装模作样地嘆气,內心实则有些紧张。 他这还是第一次推卸责任呢! “那臣妾试试。” 苏柔应承下来。 身为太子妃,东宫名义上的女主人,既然太子有所指示,她自然不能推三阻四。 再说,东宫得陛下降罪,也是需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那个,下次请你喝奶茶。” 见太子妃应下这些事情,李承钱东拉西扯了几句,便是决定赶紧离开。 毕竟,他跟太子妃还不是很熟,继续待著真的挺尷尬的。 “恭送殿下!” 殿下还放不下称心? 苏柔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行礼。 至於奶茶是什么,她根本都没在意,只当这是太子的託辞罢了。 “嗯!” 李承钱装著很淡定的样子出了门,慢慢地往外走去,一瘸一点,很有节奏。 不怪他走得慢,实在这死腿很不给力啊! “殿下,回宜春宫吗?” 突然,有张大白脸挡住了视线,嚇了李承钱一跳。 “鬼啊!” 他一声大叫,直接飞脚踹过去。 “鬼在哪儿?” 大白脸內侍也嚇了一跳,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装模作样地转了一圈,諂笑道,“殿下,您又作弄奴婢了!” “程亮,你死哪去了?也不知道给孤弄个轿子!” 李承钱揉著那条伤腿,刚刚通过原主记忆,他已经认出了这大白脸是谁。 程亮脸上笑容顿时没了,怔了怔,才轻声道:“殿下,您忘了?陛下禁止您在宫內乘轿。” “用得著你提醒孤!” 李承钱想起这茬来了。 李二还真是偏心,他这个瘸腿储君不可以宫內乘轿,那位本该就藩,却滯留至今的魏王,却可以乘轿入朝! 哼!这转不了正的岗位,原主也实在入戏太深了。 躺平!必须躺平! 就在李承钱忿忿不平之际,芙蓉园里,胖得跟球一样的李泰打了几个喷嚏。 “王爷,局势胶著,您可要保重身体准备一战啊。” “需要吗?太子爆出这等丑事,父皇应该很快就会废了他吧?” “非也!这几年太子地位看似不保,但他乃文德皇后与陛下之嫡子,想要废黜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哼,那就给他再加点料!大势之下,我看他拿什么跟我爭!” 第4章 没几个菜 东宫南北有五座正殿。 最南是显德殿,属於东宫外朝,建得极其宏伟壮观,十三年前李二就是在此登基称帝的。 再往北,依次是中朝崇教殿、內朝丽正殿、后殿光天殿和后园承恩殿,其东是宜春宫,为太子起居之所,其西为宜秋宫,为妃嬪起居之所。 李承钱让程亮领他去了光天殿,宜春宫就不去了,那里是原主伤心之地,他可不愿看到什么膈应自己。 至於宜秋宫,连太子妃都不熟,其他妃嬪还是算了吧。 外面更深露重。 李承钱揉著伤腿,一瘸一点,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终於到了光天殿。 嗯,东宫还挺大! “以后孤起居就搬到在这吧,你让人將西书房从宜春宫搬过来。” 既然说了要读书,那该有的样子也要装好。 “奴婢这就去。” 听闻太子吩咐,程亮虽有些惊讶,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去做事去了。 “我也是好起来了,这么多房子,想住哪儿住哪儿。” 李承钱心情不错。 现代社会,为了几十平房子得玩命工作,可穿越到过来,却直接拥有了一大片建筑群! 嗯,除了那伤腿不方便行走,其他地方还真的挺好的。 生活无忧! 性命……暂且无忧! 有钱有閒,这日子不用来躺平真是糟蹋了。 及时行乐啊! 谁要是敢瞎逼逼,必须让他领略来自数千年后的教训! 在宫人伺候下,他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而此时,太极宫甘露殿。 数根巨大的牛油蜡烛,將殿里照得如同白昼。 “陛下,奴婢听闻,太子让人將祠堂拆了,说要好好读书,他还將寢居之所搬到了光天殿……” 张阿难小声匯报。 而原本阴沉著一张脸的李世民,在听到这些终是露出了些许欣慰,“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逆子总算没辜负了朕一片教诲!” “有陛下教导,太子定能早日成长,为国效力。” “哼,逆子若能痛改前非,朕此次去驪山也不是不能让他监国!” 李世民放下书卷。 年纪大了,自两年前开始,每年冬季他就要到驪山温泉宫疗养。 天气逐渐转凉,搞得最近胃口不佳,再过个把月,就得临幸驪山了。 张阿难低下头,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但心中却是一嘆。 陛下对太子还是非常疼爱的。 魏王声势那么浩大,却始终没有废太子的决心。 或许,东宫那位只要不再做什么出格之事,想必就不会步前朝覆辙了吧。 “行了,时辰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 李世民挥挥手。 举手投足间的淡定从容,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 “是!” 张阿难小心地退出大殿。 大殿空旷,牛油蜡烛的光芒照在李世民脸上,让他发福的脸庞竟显得有些稜角分明。 大唐国势日盛,这位千古一帝的威望,也达到了一生之中最鼎盛的时期,但在面临接班人的问题上,他却也遇到了自古难题。 嫡长子李承乾,大唐名正言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曾经也是让他颇为看重,一门心思准备將江山交予的。 可那逆子腿伤之后,行为愈发不羈,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样的太子能否扛得了他辛苦抢下的大唐江山。 “观音婢,朕该怎么做?” 李世民对著牛油蜡烛空悲嘆。 而此时,李承钱却在光天殿睡得香甜,根本就不知道有人为了他的前程,竟然愁闷得晚上都睡不著觉。 当然,他都决意躺平了,岂会在意別人的想法?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 紇干承基到西书房找太子,想著要点钱到宫外给称心立祠,原本这应该昨晚就要,但当时太子的態度实在没机会开口,所以,这不,一大早他就来了。 可惜却扑了个空。 不仅如此,西书房好像经歷过一场洗劫,里面竟是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 难道太子被废了? 紇干承基第一就是这不好的想法。 別啊! 他一个长安城的混混,好不容易榜上太子这么大一条粗腿,还没享多少福呢! 这就完了? “你在这啊!刚好,太子妃训话,到外面集合吧!” 听到声音,紇干承基转头一看,走进来几个宫装侍女,领头的那位不是宜秋宫的苏儿吗? “姑娘,这里可不是你能进得的地方!” 紇干承基心情不好,对苏儿的语气也是颇为不善。 他记得很清楚,太子曾明令禁止太子妃踏足宜春宫! 所以,这苏儿是发了什么羊癲疯,竟然敢说太子妃让他过去聆训?! “太子妃有令,你怎么还杵在这呢?” 苏儿笑眯眯问。 本来紇干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她心里也是腾地冒出一股怒火,但又想到,这廝也拽不了多久了,便就没有发作,反而还笑得一脸璀璨。 毕竟嘛,太子妃的贴身丫头也是很有涵养的! “你让我去我就去么?” 紇干承基脖子一梗。 太子从未將太子妃放在眼里,作为跟班,他也没有必要將太子妃的下人放在眼里。 “来人!紇干不听主命,以下犯上,即刻送出东宫!” 苏儿是个泼辣的,但先礼后兵这招她也会。 昨晚,太子殿下已授意太子妃主管东宫,这该死的奴才竟敢顶撞,不给点顏色,真当她家主子是摆设吗! 慷鏘! 外面立刻走进来几个侍卫,架著紇干承基就往外走。 “放开我!我要见太子!” 紇干承基非常不甘心,但东宫侍卫可不是吃素的,几个人扭著他一直往前推进,完全反抗不得。 出了房间,他才发现,院內不知何时竟站了不少人,都是跟他这般的混混,以往他们陪著太子廝混玩乐,好不快哉,如今却是个个垂头丧气。 没別的,太子妃要把他们赶走了! “各位,你们曾陪殿下嬉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最近太子他想读书,也就没那么多时间顾得上你们。” “而宜春宫毕竟是后园,你们不是侍卫,待在这也不合適!” “所以,拿了赏钱各寻出路去吧!” 说著,太子妃让人发遣散银子。 有个別心生不满的,吵吵著要见太子,但见了侍卫明晃晃的横刀之后,便就闭嘴不言了,乖乖拿了银子走人。 毕竟,赏钱还是挺丰厚的,先拿到手再说,保不齐太子又会一时兴起,將他们召到东宫来呢? 是以,不消片刻,这些混混就都遣散殆尽。 太子妃很有成就感。 至於紇干承基,被赶出了东宫,却是一个铜板都没领到! “我是帨巾(抹布)吗?用完就扔?” “你们给我等著,太子一定捨不得我走!” 紇干承基在东宫外跳脚,若非有侍卫们驻扎在那,他真的会破口大骂。 而此时,光天殿。 李承钱正眼神灼灼地盯著“丰盛”的早餐。 大唐是分餐制,如果多人用餐,则是每人面前放一张小几,而人就跪在小几后面。 李承钱却不想跪,他的伤腿可支撑不了体重,但这时候的大唐连个椅子都没有! 是以,他便直接盘腿坐在了垫子上,而面前摆放的也不是小几,而是一张长条桌子,上面摆满了各色吃食。 胡饼,羊汤,牛肉,鱼膾,还有几根蔫蔫的胡瓜(黄瓜)。 咳咳,说是摆满了,其实也没几个菜。 大唐这时候的饮食还是没什么样。 胡饼咬两口,不够软。 羊汤还行,但一大早喝就太腻了。 还有水煮牛肉真就一般般。 至於这生鱼片,切得倒是挺薄的,还配了蒜泥,但这不是海鱼吧? 也不怕有寄生虫! 算了,算了,只能啃两根黄瓜了。 天气逐渐转凉,再不吃都没得吃了。 李承钱意兴阑珊地咔咔啃黄瓜,旁边伺候的程亮见了心生不忍。 “殿下,可是今日没有胃口?” 呵呵,没有胃口? 他倒是想吃,但你也要有几个菜啊! 李承钱拍拍手,“走!咱们去典膳厨看看!” 第5章 给阿耶送药膳 典膳厨,位於光天殿东北方位。 步行半炷香时间就到了。 太子突然驾临,可把里面的大厨们嚇了个半死。 领头大厨,从灶台边钻出来,扑通跪倒在地,慌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起来吧。” 李承钱摆摆手,径直踏进烟火繚绕的厨房。 程亮大惊,急忙上前劝阻,“殿下,君子远庖厨……” 还以为太子过来只是训话的。 “多嘴就出去!” 李承钱冷冷打断。 程亮赶紧闭嘴,只是心中直犯嘀咕。 太子最不喜烟火之气,今儿怎么就对这庖厨之事上心了呢? 他想不明白,只好静静跟在后面。 李承钱则饶有兴致地看著典膳厨內一应陈设。 民以食为天,即便君子也是如此! 什么远庖厨? 不过就是为了不想干活而扯出来的藉口罢了! 穿越到这,没有wifi,没有游戏,这以后的躺平质量可全靠美食调剂了。 这里,他不仅要来,而且,还要经常来!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当然了,他这行为多半会受到弹劾,不过不怕,討好了李老二,那些人算个der啊! 刚好李老二最近胃口不好,这待会做出的酸菜鱼少不得送去拍拍马屁。 原主见李世民,像是老鼠见了猫,可他却没那个心理压力。 反而隱隱还带著一股期待。 他那便宜老子可是千古一帝啊! 李承钱眼眸含笑。 典膳厨就是他发家躺平的起点了! 虽这里比不上太极宫尚食局的规模,却也是五臟俱全。 联排三个大灶,铁釜里燉著牛骨汤,搞得厨房內热气蒸腾的,还好现在天气转凉,待在里面倒也不觉得有多热。 靠门口的木架上,掛著诸如茱萸,大蒜,乾薑,椒等香料。 调味品也不是没有,只可惜大唐的烹飪方式,不是煮就是蒸,最多也就是炙烤,哪像现代社会那么多样,就比如最平常不过的炒菜,要到宋朝才会出现,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铁锅还没生產出来。 李承钱视线一扫。 墙角笼子关著只大鹅,正死死盯著他。 看什么看! 再看把你吃掉! 李承钱绕过它。 靠墙榆木长条台上,放了些剔了骨的大块牛肉以及一些羊肉。 再拐个角,摆著两个大鱼缸,其中一个里面游著数十尾大鯽鱼,而另一个大缸里则是些筷子长的黑鱼,旁侧木案上摆著盘刚切好的生鱼片,薄如蝉翼,看著甚是晶莹剔透。 他目光一凝,摇头晃脑便是诗兴大发。 “银刀飞雪落玉盘,素手裁冰映寒光!” 嘿嘿,这逼装的,快来点喝彩! “好!” 只有程亮一人叫好。 而其他人都是一副傻愣愣的模样。 李承钱摸摸鼻子,“咳咳,这刀工当真了得,谁的手艺?” 领头大厨站出来,“回殿下,是小人所切。” 程內侍说好那就是好了。 也能听出殿下刚才夸他,所以,心中还是不免有几分自得。 李承钱点点头,“刀工虽好,但这鱼片却不能生食。” 领头大厨猝不及防,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程亮凑上前,“殿下,往常您最喜的就是这鱼膾。” “所以,孤这脑子才变笨的!” 李承钱白了他一眼,想著这样说,可以侧面佐证自己的行为变化,別以为没看到他那大白脸上怀疑的目光。 嘴上喝彩,其实內心却在质疑是吧? “淡水鱼多寄生虫,生食易致恶疾,尔不知晓?” 竟有此事? 程亮目瞪口呆。 李承钱生出一股淡淡的优越感。 嘿嘿,贞观再怎么盛世,却也比不上后世的繁华。 这些在我们那都是常识了! “尔等竟敢暗算殿下!” 程亮突然大喝,大白脸变成了大红脸,嚇得在场厨子瑟瑟发抖。 领头大厨扑通跪到,“殿下明鑑!小人愚昧……” “殿下恕罪!” 其余厨子也是嚇得魂飞魄散,一个个伏地叩首。 “行了!” 李承钱不悦地瞪程亮一眼,“不知者无罪,让他们都起来吧!” 说话间,他已走到一口醃菜缸前,揭开盖子,酸香扑鼻。 “今日,孤教你们做道新菜。” 李承钱转过身。 “殿下,您是说……您要亲自教他们做菜?” 程亮瞠目结舌。 按殿下性子,往日若有人敢让他稍有不悦,轻则杖责,重则逐出东宫。 可今日,非但没追究这些厨子过失,反而还教他们做道新菜? 他没听错吧? “是啊,早膳那些东西谁有胃口啊?” 李承钱没好气道。 原来是膳食不合胃口。 领头大厨总算知道太子为何驾临典膳厨了。 他甚是羞愧,却又觉得十分幸运。 何德何能? 竟能得太子殿下亲授! 完全没想到,这种庖厨技艺太子为何会通晓。 “敢问殿下是何菜式?” 他偷偷掐自己一把,生怕是在做梦。 “酸菜鱼!” 这是何物? 大唐饮食中从未听过此名! 在场厨子面面相覷。 “让你们长长见识。” 李承钱挑眉,隨手抄起案板上的菜刀,手腕一翻,刀光如雪,“唰”地一声钉入案台,刀柄震颤不止。 眾人倒吸一口凉气,领头大厨更是看得两眼发直。 这手法,竟比他这常年握刀的还要嫻熟! “愣著作甚?” 李承钱捲起袖子,指向醃菜缸,“取酸菜、备姜蒜,再宰条活鱼来!” 嘿嘿,他也就是开场唬个人,具体事还是要这些大厨们动手。 “是、是!” 厨子们如梦初醒,慌忙行动起来。 而此时,太极宫甘露殿。 李世民脸色晦暗,顶著黑眼圈,正嫌弃地喝著粟米粥。 或许是年纪大了。 这几天,吃的胡饼羊汤愈发不消化,而这粟米粥又不怎么顶饱,喝多了还容易上厕所。 为此,他都想斥责尚食局了。 但身为一代明君,又岂能因口舌之欲而迁怒別人呢? 没办法。 只得將怨念埋进肚子里,可这样就更吃不下东西了。 “陛下,要不尝尝胡瓜?” 张阿难將一根蔫了吧唧的黄瓜递过去。 此物清脆可口,最是解腻。 但李世民却摇头。 这瓜一股涩味,吃多了也会上厕所。 “对了,太子在做什么?” 他抬头看向张阿难。 太子说是今后要好好读书,可谁又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又一次阳奉阴违呢? “这……” 张阿难迟疑。 想著要不要將太子进典膳房的消息如实匯报。 毕竟,那行为够得上失当了。 “哼!” 李世民不悦。 就知道太子三分钟热度! 每每赌咒发誓说要学好,可最后却依旧悖行不断。 “江山岂能交给这逆子!” 重重將碗搁在案几上,粟米粥溅出几滴,沾湿了衣袍。 李世民眉头紧锁,眼中既有失望,又隱含一丝疲惫。 张阿难见状,连忙躬身道:“陛下息怒!老奴方才未及稟报,东宫一早就將那些死士给遣散了,而太子殿下他……今日並未嬉游,只是去了典膳厨。” “典膳厨?” 李世民一怔,怒气稍缓,却更觉荒谬。 太子去庖厨作甚? 难道突发奇想,要折腾什么珍饈美味? 他冷笑一声,“怎么,朕的太子换了新玩法,打发走那些浪荡子,现又跟厨子廝混去了?” 哼,明明东宫配有侍卫,可逆子却非要招纳死士! 不知道的还以为朕要对付他呢! 张阿难欲言又止,最终低声道:“据报,殿下去典膳厨,是觉得膳食不合胃口,想要亲自调教庖厨们一道新菜,听说叫什么……酸菜鱼。” “酸菜……鱼?” 李世民瞳孔微缩。 这名字闻所未闻。 更古怪的是,太子何时通晓庖厨之事了? “荒谬!” 他拍案而起,“堂堂储君沉迷庖厨,成何体统!传旨——”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奇香。 那气味酸中带鲜,混著辛辣的椒麻,竟勾得他腹中咕嚕一响。 “陛下,太子殿外求见。” 內侍匆匆入內稟报。 李世民眉头一皱,心中冷笑。 这小子,莫不是知道自己派人盯著他,特意跑来装模作样? “让他进来。” 他沉声道,隨手將粥碗推到一旁,整了整衣袍,恢復帝王威仪。 他倒要看看,这逆子又耍什么样! 片刻后,殿门开启。 李承钱一瘸一点地走进来,身后跟著两名內侍,手中捧著一个盖著锦缎的食盒。 那香气,竟是从食盒里飘出来的! 李世民鼻尖微动,腹中又是一阵咕嚕作响。 他强压下那股突如其来的食慾,冷眼看向太子,“承乾,你不在崇文殿读书,跑去庖厨胡闹,现在来甘露殿,是来领罚的吗?” 嘿嘿,就知道你李二成天找太子麻烦。 我可不是来领罚的! 我是来拍马屁的! 李承钱不慌不忙,躬身一礼,“儿臣不是来领罚的,只是……” 他抬头,嘴角微扬,带著几分少年人特有的狡黠。 眼前这中年胖子就是千古一帝? 百闻不如一见。 今儿可算长见识了! 只是他那熊猫眼是咋回事啊? “儿臣今日,只是来给阿耶送药膳的。” “药膳?” 李世民一怔。 李承钱挥手示意。 內侍立刻上前,揭开食盒。 剎那间,酸香扑鼻,热气蒸腾! 食盒中,一盆金汤白肉赫然呈现。 鱼片雪白如云,酸菜青黄交叠,汤麵浮著金黄的油与青色的椒,辛辣鲜香的气息瞬间充盈殿內。 李世民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这……就是酸菜鱼? 第6章 拍马蹄子上了 “父皇,您快尝尝。” 李承钱递上一双筷子。 李世民怔怔盯著那盆酸菜鱼,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登基十六年,大唐从百废待兴到日益昌盛,他什么诱惑没抵制过? 可眼前这碗金汤白肉,却让他久违地感到飢饿。 想!吃! “阿耶近日食欲不振,儿子特意做了这道开胃酸菜鱼。” 李承钱语气诚恳,眼神悄悄观察著李世民的反应,“鱼肉鲜嫩,酸菜爽口,汤底用椒提味,最是解腻。” 这小子,什么时候倒学会察言观色了? 以往他都不敢抬头看朕的。 李世民心中惊疑,面上却不显,只是淡淡道:“高明啊,你何时精通庖厨之道了?只不过,君子远庖厨的道理,你不知道吗?” 李承钱微微一笑,“君子远庖厨,不过是懒人藉口!若连口腹之慾都满足不了,还谈什么治国安邦?” 这话听著有道理,但怎么就那么刺耳呢? 逆子是在讽刺他? 李世民眉头一皱,正要训斥,却见李承钱忽然正色,拱手道:“阿耶,儿子知道自己没用,但一片孝心日月可鑑!” “您要换储没问题,儿子不过就是进了庖厨,没必要伤害我一片拳拳之心吧,说到底,还不是想著让您吃顿好的。” 李承钱演起了绿茶,装作一副柔弱无助又委屈的模样,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嘿嘿,都说李老二宽宏大量。 魏徵追著他绕柱骂都没关係。 反正又不想当太子,我表现得直率一点没问题吧? 省得这老狐狸总觉得太子会抢了他皇位! 谁稀罕呀! 李老二,我亲爱的便宜老父亲,看在儿子一片至纯至孝的份上,你不得给我个优渥的封地啊! 洛阳王如何? 李承钱眨巴著双眼,儘量使自己显得无辜。 这逆子在作甚? 李世民被噎住,气得浑身发抖,指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张阿难在旁嚇得屏住呼吸。 太子这是失去称心,忧伤得失心疯了吧? 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 明明以前都不敢踏进太极宫半步,今日虽说难得有份孝心,只是这嘴吧好像是淬了毒。 “哎呀,父皇,您就尝尝儿子手艺吧?” 李承钱心里多少有些发虚。 毕竟,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无良老板,懟了大不了辞职走人,这位可是掌握著他的生杀大权。 他连忙夹了一片鱼肉塞到李二嘴里。 “你!” 李世民来不及发作,就觉口中鱼肉入口即化。 鲜!辣!酸!香! 久违的食慾如潮水般涌来。 他忍不住自己舀了一勺汤,热辣酸爽的滋味瞬间衝散了连日的烦闷。 “好!” 李世民目光复杂地看向李承钱,“这酸菜鱼……甚好。” 李承钱大喜,“那父皇您不得赏我些什么?” 咦,太子你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 张阿难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想要什么?” 李世民眯起眼睛。 不好,危险並未解除! 李承钱暗自咬舌,面上却笑得灿烂,“嘻嘻,儿子不挑的,但凭阿耶做主。” 逆子竟对他装疯卖傻! 到底什么时候,他们父子离心离德至此?! 朕要换储? 还不是你这逆子自己不中用! 怎么? 还想將脏水泼到朕的头上? 李世民脸色愈发阴沉。 张阿难在旁低著头,恨不得哪里有条缝钻进去。 太子殿下,没事您戳陛下肺管子干嘛呀! 殿內一片寂静。 李承钱心里直打鼓。 这老狐狸到底要怎么拿捏啊! 他这属於是在高压线上跳舞了! “陛下,魏王殿下求见!” 忽然,伴隨著內侍的高声通报,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李世民眉头一挑,还未开口,就见魏王李泰捧著个精致的玉盅,满脸关切地迈入殿中。 “阿耶!儿臣听闻您近日食欲不振,特意命人熬了参苓养胃汤,太医说此汤最是温补……” 李泰胖得跟只球,但声音却很温润,举止更是恭谦,只不过话说到一半却是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了李世民面前那盆酸菜鱼上。 酸香扑鼻,金汤滚沸,鱼片如玉。 而他的阿耶,嘴角还沾著一滴金黄的油。 李承乾则拿著双筷子站在旁边。 李泰瞳孔地震。 这……这是什么情况?! “太子,你腿脚不便,不好好在东宫读书,跑到这太极宫来干嘛?” 李泰仗著受宠,说话的口吻就有些冲。 张阿难脸一下子黑了。 完了! 太子魏王水火不容,这兄弟俩不会在这打起来吧? 李世民有些不悦。 再怎样承乾也是长兄! 青雀儿这就有点不像话了。 他刚想出声制止,却见太子微微一笑。 似乎並未介怀。 “老四,你来了,那阿耶就拜託你照顾了,我……就先回去了。” 李承钱露出副小媳妇委屈样。 心中却在冷笑。 李泰啊李泰,你以为对付了我就能拿到太子之位? 做梦吧! 阿耶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你只不过是一块磨刀石而已! 以前的李承乾不知道,將你当成了最大对手,对你展开咄咄逼人的攻势,但什么都没干成,却让你在朝野刷得一波同情。 呵呵,现在我穿越过来,可是洞察了先机。 咱们俩换过来玩玩吧! 以后都是你咄咄逼人,而我这柔弱善良的太子被你欺负得好惨。 嘿嘿! 自古人们都是同情弱者滴! “四弟,东宫孤会儘快腾出来的!” 李承钱强压著往上翘的嘴角,小声说了一句,然后拖著瘸腿跑了出去。 听著声音似乎还有些哽咽。 两个內侍一脸蒙蔽地跟上去。 这也能拿到明面上说? 大殿之內,张阿难偷偷瞄了一眼李世民,却见他脸色逐渐铁青。 而李泰却浑然不觉,不知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说什么腾出东宫。 不过,人走了就行。 “好了,没了閒杂人等,阿耶,儿子服侍你喝药吧?” 李泰自顾自端著药跪坐旁边。 张阿难脸色又是一黑。 閒杂人等? 那他要不要也出去啊! “出去!” “是,陛下!” 张阿难准备退下,李世民却是摆摆手,指著李泰,“你出去!” “什么?” 李泰反应不过来。 “朕让你出去!” 李世民极力压制著怒火。 怪不得太子说什么换储呢? 原来是魏王在背后搞鬼。 他是喜爱这个儿子,但什么时候说过让他入住东宫了? “阿耶,你怎么?” 李泰莫名觉得委屈。 这汤药,他从昨晚开始,可是熬煮了整整三个时辰。 里面更是加了很多珍贵名药。 阿耶怎的如此不领情? 当然了,他一大早跑到这献殷情,也是想在阿耶耳边说说太子坏话的。 可以往也没见阿耶如此大怒啊! 啊不对!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太子已痛改前非!青雀儿就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了!” 李世民当然不认为太子会痛改前非。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见太子不著调,才想著在老四身上享受天伦之乐。 没想到这竟让他起了谋嫡之心! “世民,你杀建成和元吉,將来你的儿子也会步了后尘,朕会在这太极殿看著你!” 太上皇的话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朕吃高明的药膳就行!” 李世民赌气吃酸菜鱼,但一片接著一片却有些停不下来。 这什么神仙美味啊! 高明那小子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当赏! 李泰脸都绿了。 不是,这李承乾怎么回事啊? 八辈子不来太极宫,今儿一大早人却出现在这里。 还给阿耶吃这等辛辣之物。 他强撑笑容,“阿耶,此辛辣之物恐伤龙体……” 不行! 太子登上大位,往后还有他活路吗? “够了。” 李世民冷冰冰打断,“朕脾胃虚寒,正需酸辣开胃,你这名贵汤药还是自己留著吧。” “咣当!” 李泰手中的玉盅翻落,参汤洒了一地。 完了,这次马屁拍马蹄子上了! 第7章 演技开飈 通训门,连接太极宫和东宫。 穿过此门,李承钱这才哈哈大笑几声。 刚才他演技还可以吧? 对李老二如何拿捏也算是有点谱了。 没想到啊。 这与人斗技还真是其乐无穷! “殿下,于志寧、孔颖达两位大人在崇文殿等您。” 刚到奉义门。 內侍总管程亮就心急火燎地迎了上来。 目前,东宫教导太子的师傅有三个,不论已被李世民打发走的杜正伦,现有三位分別是左庶子张玄素,目前称病在家,太子詹事于志寧,以及在士林中誉满天下的山东孔氏后代孔颖达。 “哦?” 李承钱眉头微挑,眼底不自觉掠过一抹不悦。 呵,今儿这俩老傢伙来刷存在感了? 于志寧,那个整天抱著《諫苑》二十卷到处显摆的“忠臣”,动不动就上书说太子奢靡、不务正业,搞得好像他李承乾从娘胎里出来就是个紈絝似的。 敢情太子刚出世,他就开始写小作文了唄? 而孔颖达,更是个装模作样的老学究,每次进諫都摆出一副“臣今日冒死进言”的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撞柱子明志。 可实际上呢? 諫完就回去喝茶,活得好好的,演技倒是比教太子的学问还精湛! 呵呵,这两位大人,一个靠写书骂太子刷名声,一个靠死諫表演忠臣人设。 简直就差把“刚直敢諫”这四个字刻在脑门上,为的就是等李世民夸他们一句“真乃諍臣也”! 不过,能將李老二心思揣摩透彻,也是人家的本事。 所以,至少在公开场合,对他们还是保持基本的尊敬吧。 李承钱不由加快脚步,可这瘸腿实在走不快。 他急得直捶右腿,“死腿走快点啊!怎么关键时刻就不中用了呢?” “殿下別急,咱慢些走。” 程亮在一旁看得心疼,想扶又不敢扶。 毕竟,殿下最烦的,就是別人不把他当常人看。 “怎么办?父皇不许孤宫內乘轿,可让两位大人久等多失礼啊!” 李承钱委屈得都要哭了。 拖著瘸腿,咬著牙,一瘸一点的慢慢往前挪,可把身残志坚演绎得淋漓精致! 程亮跟在后面,急得眼圈都红了,“殿下,您这腿也该再找名医瞧瞧!” “看您这般受苦,奴婢这心里跟刀割似的……” 治肯定要治! 但现在嘛,他倒挺庆幸有这瘸腿让他可以演戏。 嘿嘿,越惨越好,最好让满宫的人都看见,他这个太子当得有多不容易! 李承钱脸上焦急,但內心却在暗地里偷笑。 来了来了,又一场好戏开场,演技开飈! 此时,崇文殿內。 于志寧和孔颖达原本正定心喝著茶。 东宫內侍已去通传,按照以往,太子应该很快就会来见他们。 可这次,左等右等却不见人影过来。 两人都有些心浮气躁。 于志寧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节奏越来越快。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却发现茶汤已经凉透,顿时眉头紧锁。 “也不知道换一杯……” 他低声嘟囔著,却又不好发作,只得重重地將茶盏放回案几,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孔颖达则不停地捋著白鬍鬚,眼睛时不时瞟向殿门方向。 只可惜,想像中的太子身影愣是没有出现。 哼,太子这是又给他一次直言犯諫的机会啊! 孔颖达心中如此想著,但端起茶盏的动作,却比平时急促了许多,茶水溅出几滴在衣袖上,他都浑然不觉。 呵呵,这位向来注重仪態的老儒,此刻,竟是连最基本的端茶不洒都做不到了。 “孔公!” 终於,于志寧忍不住开口,“这都过去一炷香时间了,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来,臣可是听说他今早进了典膳厨!” 太子真是愈发胡闹了! 君子远庖厨的道理都不懂吗? 真是枉费读了那么多圣贤书! “稍安勿躁。” 孔颖达嘴上这么说,手上的茶盏却“哐当”一声搁在了案几上,力道之大让茶汤都晃了出来。 他低头看著洒出的茶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態,连忙用袖子去擦,可却越擦越乱。 殿內的宫人们低著头,大气都不敢出。 谁都能感觉到,这两位大人今天的火气比平时更盛。 “殿下,慢些!慢些!” “再加把劲儿,就快到了!” “呜呜呜,殿下太不容易了……”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于志寧和孔颖达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往外走去。 刚跨出门槛,二人便愣住了。 前方不远处,李承钱正满头大汗地拖著那条瘸腿,一步一步艰难地往这边挪动。 他脸色有些发白,额角青筋因用力而微微凸起,每走一步,那右腿仿佛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 而他周围竟围著一群东宫宫人,个个眼圈发红,有的搀扶,有的打扇,还有的甚至偷偷抹泪,嘴里不住地给太子打气。 “殿下,再坚持一下!” “您受苦了……” 什么情况? 于志寧和孔颖达皆是心惊不已。 不过,更让他们心头一跳的,却是那些宫人抬头看见他们二人时,眼中竟隱隱带著几分埋怨,仿佛在说:“都是你们非要召见,害得我们殿下这般遭罪!” 二人一时有些无措,只得快步迎上前去。 孔颖达刚要开口,李承钱却先一步抬起头,冲他们露出一个虚弱却灿烂的笑容。 “二位大人久等了,孤……孤这腿实在不爭气,耽搁了些时辰。” 他说著,还故意晃了晃身子,嚇得身旁的宫人们一阵惊呼,连忙扶稳他。 于志寧和孔颖达面面相覷,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李承钱,却透过人群缝隙观察著这两位大人。 从外表看上去,这两人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另外一个则是七十岁左右。 李承钱立刻就判断出五十多岁的应该是于志寧,而另外那个七十岁上下的应该就是孔颖达无疑了。 这两个老der! 李承钱本能地產生了生理性厌恶。 但他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以这两位又臭又硬堪比茅坑里石头的脾气,一个表现不好,就会被这俩老登抓住痛脚不放了。 这很影响心情的好吧! 与人为善,躺平才能顺心呀。 再说,这好戏才开场呢! 李承钱拨开人群,强忍住心中不適,拱手行礼,“承乾见过迂夫子,见过空博士!” 嘻嘻,谁也不知道他话中的含义。 听到太子奇怪的发音,于志寧和孔颖达眉头同时一皱。 这称呼听著恭敬,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细细琢磨又说不出问题,二人只得板著脸受了这一礼。 不过,心中却不得劲。 太子今日这般乖巧,怕不是要作妖哦? “太子,咱们进去吧?” 二人像是自己家般,在前面引路。 入內,李承钱便看到,三张紫檀木几案呈品字形摆放,北面两张旁铺著锦垫,而南面那张则摆著张光禿禿的竹蓆。 不消说,这竹蓆肯定是他的位置唄。 呵,玩什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两位请!” 李承钱做做样子,便是一瘸一点走到自己位置。 妈的!明知道自己腿不好,还搞这硬邦邦的蓆子! 在这两位面前,他又不能跟在光天殿那般席地盘腿而坐,要不然,肯定会被他们抓住这个错误不放了。 唉,也怪这大唐,连张椅子都没有,真的是一言难尽! 怎么办? 要不再演个绿茶? 李承钱慢悠悠蹲下,刚想学著两位老der跪坐,却是突然右腿一软,整个人直接歪倒在席上。 孔颖达眼中精光一闪,心想总算抓住把柄了,当即板著脸道:“殿下!礼不可废,坐姿不正,何以正……” “孔师教训的是。” 李承钱赶紧起身,眼圈红了,声音哽咽得恰到好处。 孔颖达直接僵在当场。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可太子那般模样,又不好再加斥责,没办法,他只得在那生闷气。 见孔颖达吃瘪,李承钱心里暗笑,面上却是更显淒楚。 “只是孤这腿啊,前几日太医还说,若再跪坐,怕是要落下终身残疾……” 说著,他故意揉了揉右膝,隨即,又一副疼得直抽气的样子。 周围宫人见状,纷纷低头抹泪。 呜呜呜! 太子殿下太不容易了! 那俩死老头也太不近人情了! 明明殿下那么平易近人,早上还到典膳厨教厨子们做菜,可却偏偏被人传得一身邪乎! 莫非是这俩死老头煽阴风点鬼火? 宫人们看向孔颖达和于志寧的眼神愈发不善。 孔颖达只觉得心绪不寧,而于志寧却觉得哪里不对。 毕竟,太子性情暴躁,以往这般早就发脾气了,何时变得这般矫揉造作了呢? 他刚想藉机呵斥一番,却见周围宫人那谴责的眼神,只得乾巴巴地接话道:“殿下,身体再不適,也要以学业为重,你都坐不正,怎么领悟圣人的经文呢!” 啥? 坐姿跟什么经文有毛关係! “於大人说得对。” 李承钱突然抬头,眼眶微微含泪却又带著笑意,“只是学生记得《孝经》有云:身体髮肤,受之父母,若是这腿真废了,岂不是大不孝?” 第8章 孤只要三成! 嘿嘿,让你们牵强附会! 难道孤不会么? 他无辜的目光故意在於孔二人脸上扫视,“还是说……二位老师觉得,学生的腿疾比不上几篇经文重要?” 这话像把软刀子,捅得二人心里发闷。 孔颖达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道:“是老臣思虑不周……” 哼!还知道自己错了! 李承钱將目光转向于志寧,可这位老der却是急忙转移话题。 “考校功课吧!” 于志寧隨手翻开《礼记》,想著专挑艰深处提问。 可谁知,李承钱对答如流,甚至,还能引经据典地反將一军。 他越问越心惊,“太子何时这般博闻多识了?” 而孔颖达在一旁则是捻断了几根鬍子,心中暗忖:“莫非殿下往日惫懒都只是装出来的?” 得,学问上也为难不出什么,还不如就此打住。 他朝于志寧眨眨眼。 但后者却有些上了头。 按理,太子功课好,他这个老师也有顏面。 但太子那不可一世的样子也忒欠扁了! “听闻殿下进典膳房亲自炮製膳食?” 于志寧冷哼一声,“难道殿下不知君子远庖厨的道理?国家储君,当以圣贤之道修身,以经世之学治国,岂能自甘墮落,与庖厨贱役为伍?” “腐儒!” 李承钱嗤笑一声,“於师张口圣贤,闭口君子,可知治大国若烹小鲜的道理?” 他手指轻敲案几,眼神讥誚,“火候、调味、食材,哪一样不是学问?” “就比如这鱼膾,尔等可知哪种能生吃,哪种必须要烹飪熟了才行?” 于志寧一时语塞,都忘了太子当面骂他腐儒。 要知道,大唐以孝治国,老师视同亲父,君上,李承乾作为太子,负有垂范天下的义务,不敬师长,那就是失德之举! “这我哪里知晓!” 于志寧想不出任何反驳之词。 他虽熟读诗书,但对庖厨之事確实一窍不通。 “所以,於师你除了会死背书,还会什么?” “你!” 于志寧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当场摔断了戒尺。 旁边,孔颖达连忙打圆场,“殿下息怒,於公也是一片苦心!只是这庖厨之道与治国之术,终究有別……” “呵!” 李承钱摇头轻笑。 他虽未开口,但眼中的讥讽却是不言而喻。 猖狂! 实在是太猖狂了! 于志寧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孔颖达赶紧息事寧人,他朝于志寧眨眨眼。 后者也意识到,继续爭辩只会自取其辱,但今日这委屈就这么算了? 那他们为师的顏面何在! 对了,太子平日不是最不喜写文章的嘛。 那么…… 于志寧捋著鬍鬚,板著一张老脸,“殿下博闻强记,巧舌如簧,臣等甚是佩服!不过,作为储君当知礼贤下士!” “这样吧,三日后交一篇《论君臣相得之道》的策论,不得少於五百字。” 哼,看你怎么狂! 孔颖达会意,立刻帮腔,“对对对,务必引经据典,以史为鑑。” 他特意加重,以史为鑑这四个字,那可是李世民经常掛在嘴边的话。 嘿,你小子爱显摆是吧?爱用话堵人是吧? 那让你学习学习你老子怎么为君的! 嗯,这篇文章当朝考校,陛下一定会喜欢的,这也算是间接拍了马屁。 孔颖达想著,太子多半会拿李世民当榜样,可他却不知,这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承钱心中冷笑。 呵呵,这俩老狐狸竟让他论君臣之道? 行啊! 你俩確实欠教育! “学生谨记。” 他站起来恭敬行礼,却在低头时勾起嘴角。 《论君臣相得之道》如何写? 他已经有些想法了。 处理得好,这俩老der因此被赶出东宫都有可能。 这样的话,以后他的躺平日子至少也顺心一点。 不过,这篇文章现世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但,他又不是傻的,到时多找些人来討论不就行了嘛。 正所谓法不责眾。 文章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那俩老der的炮火就不可能就只炮轰到他身上吧? 呵呵,跟孤玩把戏? 身为皇太子,手下也是有几个人的。 这不,崇贤馆那应该有几个学士能为他所用。 “那老夫告退!” 眼见太子一副小狐狸神色,孔颖达和于志寧不敢在待下去。 李承钱頜首示意。 就见这二人老当益壮,逃也似地衝出崇文殿。 俩老der跑得还挺快! 待他们背影消失,李承钱立刻踢开竹蓆,“来人!去將作监將阎立德给孤找来!” 要命啊! 他这右腿都快没知觉了。 再这样下去不行! 李承钱揉著发麻的瘸腿决定,当前还是先搞把椅子再说! “奴婢领命!” 程亮领著两个內侍,亲自去將作监喊人。 而李承钱则趁这空档,隨手扯过一张宣纸,蘸了墨,开始画图。 不过,这毛笔还真不太好掌握力度。 想了想,他让人到典膳厨取来几支鹅毛,削尖了顶端,便开始蘸墨画图。 嗯,这次好多了。 还是硬笔使用起来顺手。 很快,宣纸上就出现一张带靠背的椅子,线条简洁,比例精准,甚至连榫卯结构都標得清清楚楚。 “嘖,这瘸腿坐久了,连画图都手抖。” 他甩了甩手腕,又添了几笔细节,確保阎立德一眼就能看懂。 宫人们看太子辛苦,便送上来几根胡瓜给他当做閒嘴儿。 不多时,阎立德匆匆赶来。 这位將作大匠一进门,就看见太子殿下正翘著瘸腿,悠哉悠哉地啃著胡瓜,而面前案几上则摊著一张奇怪的图纸。 “臣阎立德,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李承钱抬了抬下巴,“来看看这个。” 阎立德走近一瞧,顿时瞪大眼睛。 这图纸上的是为何物? 罗汉床吗? 似乎又不太像! 咦?那旁边写著俩字:椅子! 闻所未闻! 他很是新奇,当然,这还不算什么,更让人吃惊的是,那图纸上竟然还標了尺寸! 长宽高、角度、榫卯,全都精確无比,甚至连木料厚度都標得清清楚楚! 照著这种图纸施工製作,可是省了大师傅们口传相教的时间了。 “这……这画法……” 阎立德声音都抖了,“殿下从何处学来的?” “怎么?没见过?” 李承乾挑眉,也就是个普通的等比例画法而已。 阎立德激动得鬍子直颤,“臣见过工笔、界画,可从未见过如此精准的製图之法!殿下若允许,將作监愿重金求购此技法!” 哟,还能卖钱啊。 不过也好,想要舒服的躺平,是要有些银子傍身的。 说句不怕人笑话的事情。 身为太子,他竟然不拿朝廷俸禄! 想要钱就得向李爸爸伸手。 这活得都不如晋王李治了。 当然,更不要想跟魏王李泰相比。 李承钱咔嚓咬下一口黄瓜,“阎卿啊,这技法嘛,孤可以教你,不过……” 阎立德立刻接话,“殿下开价便是!” “孤不缺那点钱。” 李承钱摆摆手,敲了敲图纸,“孤想以此技法入股!以后但凡用这技法做的东西,孤都要抽成!” “那敢情好!” 虽不知入股为何意,但原本还提心弔胆的阎立德,听到抽成却是知道了太子的意思,他顿时嬉笑眉开,“臣可出七成利益!” “七成?” 李承钱笑了,“孤只要三成!” 哪有人反向砍价的! 阎立德一愣,“……殿下这是何意?” “孤,可不是那种趁火打劫的无良资本!” 他眯起眼,笑得像只小狐狸,“这椅子若是做得好,孤还有更多好东西让你做。” 细水长流嘛。 养个老母鸡生蛋! 別一下子將人给嚇跑咯。 “当真?” 阎立德心臟狂跳。 太子手里还有別的奇技?! “你不信孤?” 李承钱故意黑下脸,隨手就拿起鹅毛笔画了一张书桌,刚好用来配这椅子。 这又是何物? 阎立德惊讶於李承钱手中的鹅毛笔,怪不得总觉得殿下这图画有哪里奇特呢? 原来是线条特別细! “殿下……” 他刚想详细问一下,却见李承钱將图纸拿给他,“给孤打两套过来!” “臣……遵命!” 他深深一揖,声音都激动得发颤,“殿下放心,臣定將此物做得尽善尽美!” 李承钱满意点点头,“去吧,今日孤能看到成品吗?” “臣定竭尽所能!” 阎立德捧著图纸,如获至宝地退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把这技法推广到整个將作监。 程亮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殿下,您就……就这么把技法给贱卖出去了?” 能让阎大监惊为天人的必然是好东西! 李承钱伸了个懒腰,“不然呢?反正孤又不靠这个吃饭,白拿三成利润,何乐不为?” 这就是装逼了! 程亮咽了咽口水,“那可不少钱呢?再说,您这样入那什么股,不就等於是做生意了吗?陛下那边若是问起……” “问就问唄。” 李承钱浑不在意,“孤又没偷没抢,正经做生意,父皇还能拦著不成?” 程亮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竖起大拇指。 “走,咱去典膳厨转转?”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再去捣鼓些美食,到时李老二真要怎么样,也好用这堵他的嘴。 当然了,到时去崇贤馆找人帮忙,也不能空著手不是? “得嘞。” 主僕二人心情颇为愉悦。 而此时,芙蓉园內。 魏王李泰的脸色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第9章 工作午餐 芙蓉园坐落於长安城东南,是大唐著名的皇家园林。 园內亭台错落,曲江池水蜿蜒其间。 此处原为李世民游幸之地,现赐给了他最宠爱的儿子魏王李泰居住。 这份恩宠,满朝皆知! 李泰自鸣得意。 但人无百日好,无百日红! 最疼他的阿耶今日竟然对他横眉冷对! 要知道,为了今早献药,他从昨晚就开始精心准备。 结果呢? 阿耶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还让他滚! 这如何能让人不怒火中烧! 他苦心经营多年,在士林中博得“贤王”美名,在朝堂上拉拢重臣,甚至不惜重金搜罗奇珍异宝討好父皇! 可李承钱呢? 搞了盆酸菜鱼就让阿耶刮目相看了! “砰!” 李泰烦燥地將手里的书重重地放在小几上,起身走到门口,看著水波不兴的曲江池,又觉得满心鬱结无处发泄! “哼!” 他有些恼火地重新坐回罗汉床上。 好在他也没多心烦多久,就听到自己想听到的消息。 “殿下,东宫那边又出事了!” 有名绿袍属官快步进来,脸上带著掩饰不住的喜色。 “说。” 李泰冷冷抬眼。 “太子今日又闹出荒唐事了!” “哦?” 李泰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於、孔二位大人,辰时便至崇文殿授课,可太子却迟迟不至,愣是让两位大人等了將近一个时辰。” 绿袍属官压低声音,“如此不尊师重道,两位大人自是心生不满,便规劝太子不要將心思放在庖厨之事上,可太子却说治大国若烹小鲜,还骂於大人只会死读书,气得他当场摔了戒尺。” “后来呢?” 李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二位大人临走时留了篇《论君臣相得之道》的策论,说三日后要当朝考校。” 绿袍属官忍不住笑道,“太子当时就不高兴了,还把竹蓆子都给踢了呢。” “哈!哈哈哈!” 李泰突然放声大笑。 于志寧和孔颖达作为太子老师,一向可是难缠的很。 以往李承乾总是吃瘪。 这个蠢货! 竟然开始反抗了! 本王绝顶聪明尚且不敢如此,你个蠢货怎么就这么会作死呢? 哈哈…… 论写文章,太子懂什么? 而他可是文采斐然,素有才子之名! 治大国如烹小鲜? 只会投机取巧的废物罢了! 別以为用盆酸菜鱼就把阿耶给哄骗了,治国最后还不是要论才学的! 呵呵,他已经想好如何对付太子,扳回一局了! “去!” 李泰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烁著胜券在握的光芒。 “请工部尚书杜楚客来芙蓉园饮晏!” 魏王李泰中午要宴请杜楚客,而李承钱则做了几份美食准备收买崇贤馆的学士。 典膳厨內,奇香縈绕。 “殿下,没想到这断肠草跟蛋一起烹飪竟如此美味!” 领头大厨满脸惊嘆,吃了一口还想再尝一口。 旁边,程亮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毛大,你这也太不把自己当下人了,断肠草某可是废了好大功夫才从礼部討来这么一把!” 断肠草,也就是韭菜。 在唐宫廷膳食很少出现,並未將其纳入常用食材,不过,底层平民百姓却是经常食用,但因它吃多了易腹胀,故得名“断肠草”。 不过,因其割而復生,古人视其为生生不息的象徵,常用於祭祀。 《诗经·豳风》便有“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的记载。 “行了,若喜欢,东宫也种些便是。” 李承钱不以为意。 韭菜炒蛋而已,不是什么高端料理。 烹飪不难,唯一麻烦的,是这铁釜厚重,炒菜极不顺手。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眼下他与將作监已有合作,若阎立德能力够强,让他打几口薄铁锅倒是不错。 当然,前提是他先把椅子做好。 “把芋头燜大鹅装盅。” 李承钱掀开釜盖,浓郁香气瞬间充满整个厨房。 “真香啊!” 厨子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釜中,芋头燜得软糯,吸饱了鹅肉的醇厚汤汁,而大鹅则酥烂脱骨,皮色金黄,油脂与酱汁交融,泛著诱人的光泽。 厨役上前装了三大盅才完事。 “殿下,这个也可以盛了吧?” 毛大手脚麻利地帮忙盛装另一个铁釜內的葱爆羊排。 寸长的羊排与葱段爆炒,外焦里嫩,葱香扑鼻。 当然了,李承钱可不止做了这两道菜。 另外,他还还炒了个醋溜菘菜(也就是白菜),用醋和椒调味,酸香开胃。 要知道,这时候的菜不是蒸就是煮,能吃到这样的炒菜可不容易。 三个菜了,再来一个汤,就是標標准准的工作餐了。 “殿下,这鯽鱼豆腐汤闻起来就鲜。” 见毛大一直在拍马屁拍,程亮也不甘落后地揭开大灶旁的陶罐,奶白色的鱼汤香气四溢,里面还飘著嫩豆腐。 “殿下,这汤为何如此浓郁?” 毛大被吸引了过来。 “里面有诀窍的。” 李承钱给他讲解,“鱼要先煎至金黄,汤才会这么白,然后,再加上豆腐就更加鲜甜醇厚。” 殿下真是神了! 厨子们听得连连点头,对太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到饭点了,装好冷麵,咱们去崇贤馆!” 李承钱吩咐,临走还不忘叮嘱程亮,“对了,鹅毛让人送到书房,孤有大用!” 这鹅毛笔可是好东西! 毛笔掌控不了力度,后续的书写可全靠它了。 “出发!” 李承钱领著一行人提著食盒,浩浩荡荡往崇贤馆而去。 崇贤馆建在崇文殿边上,是东宫藏书之所,也是李世民为太子招揽文学之士的地方。 作为东宫最核心的学馆,其规制仅次於太极宫的弘文馆,平日里由一群低品阶学士打理。 “什么东西这么香?” 馆內,郝处俊突然放下手中的笔,忍不住伸长脖子往门外看。 “像是肉香,但又带著些酸爽……” 张士衡捋著鬍鬚也站起身,和其他学士一起往门口张望。 “太子驾到!” 有內侍远远提前通传。 眾人连忙整理衣冠,快步走到馆外廊下站定,准备接驾。 太子一行人越走越近,而那诱人的香气也越来越浓,勾得几位学士肚子都咕咕叫起来。 “殿下到!” 程亮高声唱喝,李承钱带著一行人在眾学士面前站定。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眾学士连忙行礼。 “诸位免礼!” 李承钱笑著摆手,“眾学士如此辛劳,都到饭点了还没用膳,孤甚是感动,决定请你们吃顿工作午餐。” 崇贤馆的学士分为三等。 学士是常设高级顾问,直学士是轮值的学术官员(由其他官员兼任),而校书郎则是专职的实务官员。 其中,直学士在东宫设有专门的小膳堂,这是太子礼贤下士的体现。 常设学士的午膳,由典膳厨安排在廊下用食,以示同甘共苦。 而校书郎作为九品以下的低阶文官,按规定是没资格享用廊下食的。 为了增加法不责眾有足够多的学士,李承钱特意提前来了崇贤馆。 啥叫工作午餐? 眾学士面面相覷,正愣神间,食盒被一一打开。 所有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芋头燜大鹅金黄酥烂,汤汁浓郁。 葱爆羊排焦香四溢,肉质嫩滑。 醋溜菘菜酸爽开胃,色泽鲜亮。 还有一盆奶白色的鯽鱼豆腐汤,鲜香扑鼻。 “这、这是……” 学士们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平日吃的不是蒸就是煮,清淡寡味,哪见过这般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来,都別客气。” 李承钱亲自给每人盛了一碗冷麵,“边吃边聊。” 这冷麵过了凉水,拌著麻酱、醋和茱萸油,清凉爽口。 刚一入口,眾学士的味蕾仿佛被雷劈中! 酸、辣、香、滑,层层滋味在舌尖炸开,让人慾罢不能! 接下来的场面,彻底热闹了。 郝处俊夹起一块羊排,刚入口便惊呼,“这肉怎会如此鲜嫩?外焦里嫩,葱香浓郁!” 张士衡舀了一勺鱼汤,眼睛一亮,“这汤竟能做得这般鲜美!豆腐滑嫩,鱼肉入口即化!” 其他学士则顾不上说话,埋头猛吃,生怕少吃一口。 一时间。 崇贤馆內,只剩碗筷碰撞声和此起彼伏的讚嘆。 第10章 君臣之道 酒足饭饱后,眾学士看向太子的眼神已然大不相同。 殿下这是把他们当自己人了! 李承钱见气氛正好,忽然长嘆一声,面露愁容。 郝处俊见状,连忙关切问道:“殿下何故嘆气?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唉!” 李承钱故作无奈嘆气,“甑山县公,於师、孔师给孤布置了一篇《论君臣相得之道》的策论,说是三日后要当朝考校……” 通过原主记忆,李承钱认出问话这年轻人是郝处俊,其以从六品上的著作佐郎本职兼崇贤馆直学士。 他的父亲有功於大唐被封为甑山县公。 所以,便就尊称其一声甑山县公,这就跟后世找人办事,尊称別人为某总、领导一个道理。 见李承钱对他颇为礼待,郝处俊顿时激动不已。 李承钱顿了顿,又嘆,“其实写篇文章也没什么难的,毕竟孤的老师都是大唐最好的,只是孤现在有些摸不准於师、孔师的口味,实在不知该如何下笔啊。” 东宫三位师傅,于志寧,孔颖达,还有那个已经被贬的杜正伦,一向在外面说太子是非,这事整个东宫都知晓。 是以,李承钱话音刚落,崇贤馆內顿时炸开了锅! 张士衡拍案而起,怒道:“於公、孔公这是何意?殿下乃国之储君,他们不悉心教导,反倒故意刁难,简直岂有此理!” 张士衡是四川大儒,他说的话立刻引起其他学士纷纷附和。 “就是!《论论君臣相得之道》这种题目,摆明了就是有意刁难殿下!” “不错!这题目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既要论君臣之道,又要体现相得之意,稍有不慎就会落人口实。” “三日期限,还要当朝考校?这分明是存心为难!” 眾人义愤填膺,爭相为太子抱不平。 李承钱心中暗笑,面上却仍是一副苦恼模样,“那诸位爱卿,可有良策助孤?” 吃人嘴软! 这一问,可把学士们的热情彻底点燃了! 李承钱礼贤下士,弄得他们都生出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壮志。 张士衡捋须沉吟,“殿下,老臣以为当以'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为论本……” “不错,但可惜太浅。” 李承乾摇头,“於师孔师定然不会满意。” 张士衡是正六品上的太学博士,受原主邀请兼任崇贤馆直学士,可惜原主向来不爱纳諫,让他在东宫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李承钱怕打击他的积极性,特意用了先扬后抑的话术。 郝处俊建议,“那不如论齐桓公与管仲、刘备与诸葛亮……” 李承钱依旧摇头。 就於孔那俩位腐儒,凭什么能跟管仲和诸葛亮这两位相提並论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时间馆內眾学士皆是束手无策。 呵呵,你们不行,那我可就上了啊! 四个千古一帝,凑不出一个太子! 李承钱对扶苏,刘据,尤其李承乾是充满同情的,东宫的那三位老师绝对就是个坑货,成天只知道为自己刷名望,何曾维护过太子的利益! 仗著自己是大儒,把別人都当成没读过书的莽夫,遇到事就喜欢横加指责。 不怪伟人曾说,最是无用是书生! 为人臣子有用才行,空有所谓的清名何用?? 如今,李承钱就要给於孔二人扣顶大帽子,当然,这不能直来直去的,而是要引据论点將自己的想法插入进去。 曾经,他看到过一篇关於君臣之道的文章,这不就刚好派上用场了嘛! 他慢慢走至一书案,提起毛笔,就要在宣纸上挥毫泼墨。 但可惜,他的毛笔字实在见不得人。 “孤手有些疼,谁愿代笔!” “我来!” 郝处俊昂首阔步上前,能为太子代笔可是莫大的殊荣! 张士衡在一旁羡慕不已,只恨自己年纪大,腿脚慢了半拍。 “君臣之际,非独礼法所能拘也!” 李承钱负手而立,声音清朗。 郝处俊提笔蘸墨,手腕悬劲,笔锋落纸如行云流水。 “昔者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有乱臣十人而周室兴。何哉?各尽其才而已。” 郝处俊眼前一亮。 心中暗赞,殿下竟有如此见识! 馆內眾学士则听得目瞪口呆。 这文采、这气度,哪像是於师孔师口中那个厌学的太子? “故明君之御臣下,不在苛责小节,而在量才器使。若使皋陶治狱,而令后稷典刑,虽日挞百僚,终不能致太平。” “今之论君臣者,徒执礼法,不识变通,是犹胶柱鼓瑟,岂不谬哉?” “好!” 这几句说得掷地有声,张士衡不禁拍案叫绝。 “胶柱鼓瑟”四字,分明是在讽刺于志寧、孔颖达迂腐不化! 李承钱略作停顿,环视眾人,继续道:“孤以为,君臣相得,首在推诚。” “昔汉高祖用萧何、韩信,一以文治,一以武功,皆能尽其所长。何也?高祖知人善任,臣下竭忠尽智耳。” 郝处俊笔下不停,墨跡酣畅淋漓。 “其次,当存体恤之心。管仲射鉤,桓公不以为仇;魏徵直諫,陛下每加优容。故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非虚言也。” 说到此处,李承钱忽然停住,笑问眾人。 “诸位以为,当今朝中,还有谁堪称君臣相得之典范?” 张士衡立即答道:“房玄龄、杜如晦辅佐陛下,可谓珠联璧合。” “不错!” 李承钱朗声道:“房谋杜断,相得益彰。玄龄善谋,如晦能断,此陛下所以成贞观之治也。然则,君臣相得岂在形跡?要在心心相印耳。” 最后,他沉声收尾:“故曰,明君不责人以全才,良臣不求君以殊遇。各安其分,各尽其能,则天下可运於掌矣!” 郝处俊搁笔,眾学士爭相传阅,无不嘆服。 “殿下此文,既合经义,又切时弊,必能令於公、孔公刮目相看!” 郝处俊由衷讚嘆。 李承钱嘴角微扬,目光扫过眾人。 “如何?孤这文,可道出了诸位所想?” “自是!自是!” 眾人连忙躬身,“殿下高见!臣等拜服!” “不过!” 李承钱忽然抬手,眾人立刻噤声。 他缓缓踱步,一字一句道: “孤却还要加几句,然为人臣者,当守臣子本分!” “即便是师,亦是辅佐君王之臣!” “若恃师名而轻君上,以训诫之名行僭越之实!此非君臣相得之道,实乃乱政之始也!” 呵,不能只光要求君王,而忽略了对臣子的约束吧? 轰——! 眾学士如遭雷击,脸色骤变。 这话,分明就是直指于志寧、孔颖达! 太子这篇策论乃一篇战斗檄文啊! 张士衡喉头滚动,低声道:“殿下,此言一出,三日后朝堂恐怕……” “怕什么?” 李承钱冷笑,“孤倒要看看,是谁先乱了君臣本分!” 郝处俊深吸一口气,“在场眾人,誓死与太子共进退!” “很好!” 李承钱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眾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都没想到,一顿工作午餐而已,竟能如此收买人心! 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他负手而立,语气忽然变得深沉,“诸位可知,为何如今朝中,总有些文臣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眾学士面面相覷,不敢轻易接话。 李承钱冷笑一声,继续道:“自玄武门之后,父皇为弥补得位之憾,广开言路,礼贤下士,一心要开创贞观盛世。” “这本是好事,可有些人!” 他眼神陡然锐利,“却把陛下的宽容当成了纵容!” “今日敢训斥太子,明日就敢指摘君王!” “长此以往,君臣之分何在?朝廷纲纪何存?” 这番话如惊雷炸响,震得眾学士心神俱颤。 郝处俊额头渗出冷汗,低声道:“殿下慎言,玄武门之事……” “孤有什么不敢说的?” 李承钱一甩袖袍,目光如电。 “父皇以诚待臣,是君恩!” “但臣子若因此忘了本分,就是大逆不道!” “于志寧、孔颖达今日敢以师长之名压孤,他日就敢以諫臣之名逼宫!” “这样的所谓諍臣,我大唐——” “要不起!” 这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在崇贤馆內久久迴荡。 眾学士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太子此举,不只是反击於、孔二人,更是要替陛下,重整这日渐失衡的君臣之道啊! 第11章 监国之事 午时,芙蓉园。 魏王李泰的宴席,设在曲江畔的水榭之中。 深秋,风卷著落叶掠过水麵,景致很是雅致怡人。 杜楚客面带喜色如约而至。 他是杜如晦的弟弟,原魏王府长史,后升任工部尚书后却仍兼任魏王府长史。 魏王深受宠爱滯留长安,早就起了夺嫡的心思,但他到底是一介藩王,也不太不敢堂而皇之做出兄弟鬩墙之事,所以,一应事务便交由杜楚客代理。 而杜楚客琢磨出李世民有换储心思,也是在到处替李泰游说,希望朝中大臣支持立李泰为皇太子。 “见过殿下!” 杜楚客恭敬地向李泰行礼。 李泰慌忙將他扶住,“本王一直將杜公视若伯父,怎可受如此大礼呢?” 见此做派,杜楚客知道,这是魏王有要事相商了。 办妥又是一份从龙之功,他立刻表现出诚惶诚恐之態,“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李泰哈哈一笑,很是受用杜楚客的態度,亲热地拉著他入席。 两张案几对面而放,各自摆著几道精心烹製的菜式。 燉羊肉、蒸鱸鱼、炙鹿脯、醃菘菜……虽样样精致,却大都属於肉食类。 已至深秋,即便是长安城,也很难吃到一些新鲜蔬菜。 杜楚客面上含笑,心中却是苦楚。 他年纪也大了。 跟李世民一样,最近一段时间胃口都不好。 燉羊肉肥腻,蒸鱸鱼寡淡,炙鹿脯又柴又硬,醃菘菜更是酸得倒牙。 听闻太子给陛下进献了一道“酸菜鱼”。 酸香开胃,惹得龙顏大悦。 而眼前这桌菜,光是看著就觉得腻味。 “杜公,请!” 李泰笑容温润,亲自为杜楚客斟了一杯酒,语气非常谦和。 “天气渐寒,本王特意让膳房备了些温补菜色,杜公尝尝可还合口?” 杜楚客勉强夹了一块鱸鱼,入口寡淡带腥,面上却还得掛著笑,“殿下盛情,臣愧不敢当。” 李泰摆摆手,故作不经意道:“听闻於、孔二人给太子布置了一篇《论君臣相得之道》的策论,三日后要当朝考校。” 杜楚客心中一动,“殿下的意思?” 李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本王近日也在思索君臣之道,想著作一篇《论君臣一体》,以彰陛下圣明。” “殿下可是有了想法?” 李泰点点头,故作沉吟,缓缓开口,“本王以为,君臣之道,贵在一体同心。” “譬如陛下与房、杜二相,君臣无间,如臂使指,方能开创贞观之治。” “又譬如与魏徵,虽时有爭执,却终能相得益彰,何也?盖因陛下虚怀若谷,臣子竭诚尽忠,此乃君臣一体之真諦也。”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杜楚客,“故而本王以为,为君者当效陛下虚怀纳諫,为臣者当学魏徵竭诚尽忠!” “若过分强调尊卑之別,反倒失了君臣相得的本意!”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却是跟太子的观点形成鲜明对比。 “殿下高见!” 杜楚客心中暗嘆,这才是为人君主的博大胸襟啊! 魏王当为大唐储君之选也! 他险些脱口而出,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毕竟,此等大逆之言,岂能轻易出口? 李泰见他神色,心下瞭然,却故作不知,只举杯笑道:“杜公,这不过是本王偶有所感罢了。” “殿下,您这是谦虚了!” 杜楚客连忙举杯相敬,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 “殿下此论,既合陛下虚怀纳諫之德,又显殿下胸襟!不如三日后呈於朝堂,藉机力压东宫一筹?” 李泰举杯哈哈大笑,“正有此意!到时就多仰仗杜公给本王助助声势了!” 杜楚客会意,“殿下放心,臣自当在朝堂上为殿下助言。” 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已看到太子在朝堂上灰头土脸的模样。 一时间,宾主相宜,直到日影西斜,杜楚客才告辞离去。 而此时,东宫光天殿。 阎立德带著两套桌椅前来復命。 那椅子通体紫檀木打造,靠背雕著云纹,坐垫铺著软绸,四条腿稳稳噹噹。 李承乾坐上去舒坦得不行。 而那书桌同样精巧,紫檀木桌面打磨得光可鑑人,四角包著黄铜,边沿微微上翘,正好挡住滚动的笔墨。 桌下还设有暗格,能隨手收放文书奏章。 两者相得益彰,以后读书再也不用跪坐了。 “不错不错!” 李承乾满意拍拍扶手,心想这阎立德果然心思细腻,竟然超出预期地加上了这些细节。 阎立德笑得见牙不见眼,“全赖殿下指点!这技法臣已命人记录在册,日后但凡用此法制器,三成利润必按时奉上!” 李承乾点点头,又掏出一张新图纸,“这个,也试试?” 阎立德接过一看,竟是一个圆圈一样的东西。 “这……这是何物?!” “铁锅。” 李承乾咧嘴一笑,“比现在的铁釜轻薄许多,炒菜最是合適。” “轻薄的铁釜?” 阎立德眉头紧锁,只顾低头盯著图纸,“殿下,这铁器若是做得太薄,恐怕……” “怕什么?” 李承乾笑笑,“孤在古籍上看过,西域就有类似炊具,你只管按图纸打造,先用熟铁试试。” “是。” 阎立德小心將图纸折好,收入袖中,“臣回去就命匠人尝试,只是这铁釜若要做薄,恐怕得需反覆锻打,將作监的匠人惯做樑柱铁件,不如少府监的冶工嫻熟,只是寻常铁匠臣怕难以胜任……” 他犹豫片刻,低声道,“若要快速製成,恐怕得用军器监的百炼钢工艺。” “军器监?” 李承乾眯起眼睛,“他们不是专管刀剑甲冑么?” “正是。” 阎立德小心翼翼道,“军器监的锻铁技术最为精湛,尤其是他们新炼的折钢,轻薄坚韧,最適合作这薄铁锅,只是……” 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军器监的钢铁皆登记造册,专供军需,若挪用私造炊具,恐遭御史台弹劾。” “无妨。” 李承乾冷笑一声,“孤乃当朝太子,用几斤铁还要看人脸色了?” 反正也不想当太子了,那些人要弹劾就弹劾吧,说不定,还能趁早远离这权力漩涡呢! 他隨手拋出一枚令牌,“拿孤的手令去,就说是东宫试製新式军械,暂调军器监匠人十名、精铁百斤,谁敢多嘴,让他来问孤!” 阎立德接过令牌,心中暗叫苦也。 军器监的物资调用需兵部批文,太子这是要他欺上瞒下啊! 但眼下將作监与东宫合作,他实在捨不得殿下这些新奇古怪的技艺。 “臣……遵命。” 阎立德只能躬身应下。 “去做事吧。” 李承乾摆摆手,“对了,你可以在西市开些店,专卖这些新式器物,长安城里达官显贵多的是,不愁销路。” 到时將显贵们都拉下水,我看还有谁没眼力见要弹劾我! “殿下高见!” 阎立德眼睛一亮,“臣这就去安排。” 待阎立德退下,李承乾对程亮吩咐,“去告诉军器监赵主事,此事干係重大,在新式军械研製完成前,务必守口如瓶。若办得妥当,孤保他少府少监之职!” 既扯出牛皮要试製什么新式军械,也不是不能做实其名,只是做什么好呢? 李承钱低头思考。 “奴婢这就去!” 程亮躬身准备退下。 “等会儿!” 李承乾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去,把这一套桌椅送到太极宫,就说孤特意为父皇准备的。” 嘿嘿,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老二的马屁拍好咯。 其他人算个der啊! 此时,太极宫內,李世民正与房玄龄对弈。 棋盘上黑白交错,战况胶著。 “臣怎么见陛下气色有些不佳啊。” 房玄龄落下一白子,“您也该去驪山疗养了。” 李世民揉揉黑眼圈,“若非承乾今早送来那什么酸菜鱼,今日朕恐怕都提不起精神。” 他望著窗外渐暗的天色,长嘆一声,“是时候去驪山调养了。” “啪!” 李世民手中黑子落在天元,忽然话锋一转,“玄龄啊,你觉得此次朕巡幸驪山,让承乾监国如何?” 房玄龄手微微一顿,白玉棋子在指间转了个圈,“此前监国,太子处理事务条理分明,而近日也的確孝心可嘉,只是……” 他谨慎地看了眼李世民,“监国之事关係重大,是否再观察些时日?” 皇家之事他不想牵扯其中,让谁监国他也没意见,只是陛下这几年不是看中魏王的吗? 所以,他才未阻止房遗爱接近魏王,这样也算是两头下注了,以免得陷入被动而丧失一切。 “陛下!” 忽然,內侍进来稟报,“东宫送来一套新式家具,说是太子殿下特意命人打造的。” 第12章 睡后收入 又来献宝了? 李世民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抬进来看看。” 当紫檀木桌椅被抬进来时,房玄龄不由惊讶起身,“陛下,这形制倒是新奇!” “呵呵,高明尽瞎胡闹!” 李世民的表情有些凡尔赛,但身体却很诚实地试坐到椅子上面,双手搭在扶手上,端得是十分称心。 年纪大了,腰腹间赘肉横生,这跪坐久了还真是吃不消。 不过,有了这套桌椅,以后批覆奏摺也就舒服多了。 “这小子,倒是学会討朕的欢心了。” 李世民嘴角微扬,转头看向房玄龄,“爱卿觉得如何?” 房玄龄適时拍上马屁,“太子殿下心思灵巧,既能体恤陛下辛劳,又能推陈出新,实乃大唐之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这桌椅形制新颖,若在朝堂推广,恐怕还需斟酌礼制……” 李世民摆摆手,不以为意,“礼制是人定的,朕看这比跪坐强多了。” 承乾此前瞎胡闹,但这两日来的表现,却也表明他有悔改之心。 再者换储之事牵扯过大,太子至今也没犯什么大错。 虽说魏王深得欢心,但太上皇的那些话却又言犹在耳,或许以前对太子太过苛刻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他站起身来,在殿中踱了两步,忽然转身道:“太子孝心可嘉,三日后朝会上,朕宣布由他监国,爱卿以为如何?”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唄。 大局已定,房玄龄悠然拱手,“陛下圣明!” “哈哈!” 李世民开怀大笑,眉宇间鬱结已然舒展,“传朕旨意,太子腿疾未愈,准其在宫內乘轿。”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再赐西域进贡的珊瑚树一对,就说朕很满意他送的那道酸菜鱼。” “遵旨!” 当李世民对东宫的旨意和奖赏传出时,朝中关注储君之位的各方势力都是暗自心惊。 作为东宫的老师,于志寧明明应该开心,可他却在家气得摔了茶盏,而孔颖达的鬍子则又白了几根,想到此前对太子苛刻他就寢食难安。 至於,魏王李泰,则像只炸了气的河豚在府中来回乱窜,心中那是鬱结万分。 凭什么啊! 明明他才是阿耶最看重的儿子。 他李承乾算个什么货色! 那一盆酸菜鱼的威力有这么大吗? 李泰气得就差跳脚。 还好,三日后的大朝会將有一场策论比试。 到时定能一雪前耻,夺回阿耶对他的宠爱。 想到这里,李泰心里才稍稍好过一些。 “李承乾,本王到时定要让你在满朝文武面前顏面扫地!” 他不免又是气急败坏,而此时的东宫却是一片祥和。 这两日,於孔二人並未现身,按道理,他们给太子布置策论,应该要到东宫给予指导,但这二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愣是没有现身。 不过,李承钱也是乐得清閒,没有这俩老学究在耳边聒噪,他整日泡在典膳厨,不仅改良了酸菜鱼的做法,还创製了几道新菜。 每有新作,必先遣人送往太极宫拍李老二马屁。 李世民尝著儿子送来的美食,龙顏大悦。 “太子近来著实长进,看来朕让他监国的决定没错。” 他对身边的张阿难吩咐道,“准备准备,是时候准备去驪山疗养了!” 这事也就李承钱不知情,他要是知道了,定要气得跳脚,拍李老二马屁本是为了躺平,谁知一片孝心换来的却是工作量的增加? 天底下有这种事吗? 倒翻天罡了简直! “殿下,阎大监来了!” 光天殿內,李承钱正做著视察工作,准备將这里来个大改造。 此处虽说是后殿,但因太子原居宜春宫,这里的陈设未免简陋了些。 空旷的大殿显得格外冷清,这两日除了琢磨美食討好李二,他都在盘算著如何添置新家具。 比如,吃饭的大圆桌要有吧,配上十二张椅子,摆上满汉全席绝对气派。 还有摇摇椅、圈椅也得备齐,看书累了往上面躺一躺也是十分適意。 总不能动不动就往床上躺,再说那硬板床睡多了背还疼,铺多少层锦被都不行。 李承钱都快怀疑自己是豌豆公主了。 “见过殿下!” 阎立德拎著两只铁锅步入大殿时,正见太子对著殿內比划,嘴里还念念有词。 “阎卿来得正好!” 李承钱一把拉住他,快步走到书桌前展开图纸,兴冲冲地將自己的舒適生活改造计划告知。 “你看这大圆桌,要配上十二把交椅,还有这摇摇椅要注意底部有弧度,这样人坐在上面椅子就能摇晃,而这圈椅……” 阎立德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图纸与往日所见大不相同,竟似將器物活生生立在纸上一般! 线条纵横间,连榫卯结构都清晰可见。 “殿下,这画法……” “这叫三维构图。” 李承钱隨手拿起鹅毛笔,蘸了墨水,在纸上三两下就勾出一个立体的圈椅,“你看,这样画出来的物件,不仅样式直观,而且,长宽高一目了然。” “请殿下教臣!” 阎立德双目放光。 “行,也不是啥机密!” 李承钱乐得分享。 遂將三维构图以及此前的等比例画法一併细细讲解。 阎立德本就是当时顶尖的工匠,看图的时候就推测出了七七八八,经过讲解,更是一点就透。 他捧著图纸嘖嘖称奇,“妙啊!这般画法,果真如殿下所言,尺寸样式皆可直观感受!” “对了,殿下,这是將作监开具的合作文书。” 说话间,阎立德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按约定,每月利润的四成都会送到东宫来。” 李承钱眼前一亮。 这不就是躺平人士梦寐以求的睡后收入吗? 没想到,他不过是画了几张图,就得到了一个不小的財源。 想想就爽啊! 他美滋滋地收起文书,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躺著数钱的画面。 “阎卿儘管放手去做!” 李承钱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眼中闪著光,“孤这里的好点子多著呢,保准让你將作监赚得盆满钵满。” “那是自然!” 阎立德笑得见牙不见眼。 將作监有自己的產业,本就是朝中有数的富庶衙门,论明面上的財力,六部之中能与之比肩的也没几个。 如今得了太子这般奇思妙想,日后的进项怕是让將作监的库房都堆不下! 只不过,財富越多,就越容易招人眼红。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忧心忡忡起来。 毕竟,为了打造铁锅,他们未经兵部批准就擅用了军器监的精铁和技艺。 这事难保不会被有人拿来做文章! “殿下,军器监那边……” 阎立德欲言又止。 “无妨。” 李承钱自然明白阎立德的顾虑。 若是从前的太子,断不敢如此肆意妄为,但如今的他,连储君之位都不在乎了,还怕这些作甚? “阎卿莫忧!” 他不在意地摆摆手,指了指太极宫方向,“一切自有那位担著!” 自费討好李老二,都没跟他伸手要银子,也就用了这点烂铁而已。 他要是小心眼,以后不给他好吃的了! “臣明白了。” 阎立德会意,带著李承钱给他的图纸躬身告退。 “亮哥,典膳房走起!” 李承钱吩咐程亮拎著两个铁锅,兴致勃勃地就往外走。 新锅来了嘛,赶紧去试一试好不好用。 只不过,他俩刚出光天殿,便被一道倩影拦住了去路。 第13章 咱就反了吧! “殿下……” 太子妃苏柔绞著手中的帕子,声音细若蚊蝇,“臣妾……臣妾是来討奶茶的。” 说罢这话,她耳根都红透了。 自前几日殿下驾临宜秋宫,让她代为管理东宫一应事务后,就当她是空气般不存在。 苏柔心里纳闷,自己好歹帮殿下分担了事务,他怎么也该来交代几句才是。 贴身侍女苏儿看不过去,便是打抱不平,“娘娘既帮殿下分忧,怎的他都不来安抚您呢?” “他说过要请我喝奶茶的……” 苏柔小声辩解,虽然她压根不知道奶茶是什么。 “那娘娘何不主动去討要一杯?” 苏儿狡黠一笑,“我等绝不跟过去打扰就是!” “是啊,娘娘!” 其他宫女也是一味怂恿。 就这样,苏柔攒了十二分的勇气便是找上门来。 “哦,奶茶!” 李承钱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失笑,“倒是孤疏忽了!正好要去典膳房,爱妃不如同往?” 上回是这么提了一嘴。 这事怎么就给忘了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白嫖劳动力呢! “如此甚好!” 苏柔心头小鹿乱撞。 躲在暗处的苏儿等宫女见状,都忍不住捂嘴偷笑,太子妃和殿下总算是和好了! 典膳房。 大厨们见太子和太子妃双双驾临,都是激动得手足无措。 “殿下,这回又要试什么新菜?” “今日先不做菜。” 李承钱笑道,“给太子妃做杯奶茶。” “殿下跟娘娘真恩爱。” 厨子们打趣道。 苏柔闻言,俏脸又飞起红霞。 李承钱见状赶紧岔开话题,“那个,茶叶和牛乳都有吗?” “有的,有的,都备著呢!” 厨子们忙不叠应道,“虽说这几日价格飞涨,但知道殿下做新菜估摸著用得上,所以,我们就特意备了些。” “涨价?” 李承钱眉头微皱。 如今这才深秋,还未到寒冬呢,食材价格就涨得这么厉害了? “是啊。” 厨子们解释道,“西市商贩说草原上死了不少牛羊,说是水草出了问题。” 李承钱闻言,心头一沉。 即便在贞观盛世,百姓的日子依然艰难。 这个冬天,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挨饿受冻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嘆了口气。 “殿下……” 苏柔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没事。” 李承钱摆摆手,收敛心神开始准备奶茶,“先把铁锅开好,洗净,再炒茶叶……” 他动作嫻熟,一丝不苟。 苏柔在一旁看得杏眼圆睁。 太子何时学会了这些庖厨之术? 虽然东宫早有传闻,但亲眼所见还是令她震惊不已。 不多时,一杯香气四溢的奶茶递到她手中时,苏柔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顿时甜香满口,暖意直达心底。 天下竟有如此好喝的饮品。 “如何?” 李承钱笑问。 这还不拿捏你的味蕾? 要知道,这时候的大唐,茶叶几乎不经过工序处理。 而喝茶,也不是泡茶叶,而是煮茶。 简单点的,就是把茶叶碾碎后,直接將茶叶末扔到沸水里煮。 复杂点的,还往里面添加葱姜蒜。 这种黑暗料理也不知道如何入得口的? 他有幸喝过一次,立刻就吐了。 “非常好喝。” 苏柔捧著茶盏,望著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夫君,心中百感交集。 那个曾经暴躁易怒的太子,何时变得这般……这般让她心动了? “那是,我这奶茶最是適合秋冬饮用,当然了,孤还会红茶绿茶的烹製,到时给你尝尝。” 李承钱自是没看到太子妃眼里的爱意。 毕竟,他可非操哥那种人妻爱好者,现在顶多拿苏柔当合作伙伴,或者严格意义上说是东宫的执行ceo。 可此时的太子妃哪里知道李承钱的心思。 心里只是想著,这样的好日子她可不能再搞丟了。 只是太子如今的处境却也不是那么令人放心。 虽说重获陛下宠爱,但难保太子哪天不再犯错,就比如…… “殿下。” 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臣妾听闻明日大朝会,於师、孔师要当朝考校您策论,您……准备得如何了?” “早就准备好了!” 说到这个,李承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两个老der本来是想给他难堪的。 却不知,他也给他们准备了一场好戏,想必明日他们就会后悔给他布置这篇策论了。 呵呵。 “殿下,马上晌午了,今儿想吃些什么?要不奴才帮您张罗几道小菜?” 毛大这几日学了不少手艺,此刻跃跃欲试。 “也好。” 李承钱略一思索,“女孩子家口味清淡,就做几道开胃小菜吧。” 他亲自指点厨子们做了燉蛋、水煮鱼等几样可口菜餚。 就这样,光天殿內,难得与太子妃共进午膳后,李承钱伸了个懒腰,“今儿忙活了半天,孤得小憩片刻,爱妃自便!” 说罢逕自往寢殿走去,留下太子妃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按礼是该侍寢,可这青天白日的……不太合適吧? 没办法,看著太子熟睡的侧顏,她红著脸悄悄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李承钱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 嘿嘿,这不用上班打工的日子就是爽! 只不过,那谁啊? 此时,殿中正立著个华服青年,差点嚇得他一个激灵。 定睛一看才想起,这不是杜如晦的次子杜荷吗? 记忆中,此人不仅相貌堂堂,更是尚了城阳公主,算起来还是自己妹夫。 “见过殿下!” 杜荷恭敬行礼。 “免礼。” 李承钱快步上前搀扶。 这位是原主死党,即便在谋反事发被处斩时也面不改色,当真是条汉子。 不过这杜家也怪,一个站魏王,一个站太子。 李承钱摇摇头。 反正又不想当皇帝,这些都与他无瓜。 只是离得近了,怎么觉得杜荷身上一股英气逼人呢。 这要是放在后世,妥妥的顶流明星啊! 嗯,大唐的娱乐產业也確实有待开发…… 李承钱不觉微微点头。 而杜荷却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突然想起宜春宫那位已故的称心,顿时菊一紧,涨红了脸道:“殿下!我可是您妹夫,您可不能……” “嗯?” 李承钱一时没反应过来。 “殿、殿下可千万別把我当称心!” 杜荷说完埋下头,后背冷汗直流。 “混帐!” 李承钱这才明白过来,气得直瞪眼,“你小子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殿下没那个意思,怎么骂都成,嘿嘿。” 这下杜荷反倒鬆了口气。 “少贫嘴!” 李承钱没好气地指著新制书桌,“怎么样?这么好的家具你没见过吧?” 男生之间嘛,没事就爱炫耀炫耀。 本以为杜荷会惊为天人一番,可他却有些不解风情,“殿下还有心思搞这些奇技淫巧?” “怎么就是奇技淫巧了?” 李承钱顿时不悦,这廝真不如阎立德那般可心。 “出大事了您知道吗?” “怎么?齐王反了?” 这下轮到李承钱心头一紧。 他所以为的大事,也就是李祐谋反。 不过,已经让太子妃將紇干承基等人给赶跑了,应该不至於再被牵连吧? “您真不知道?” 杜荷一脸难以置信,“明日大朝会,魏王党那帮人可是要藉机生事立压你一头!” “压我一头?” “是啊,殿下您是不是被於孔二人布置了一篇策论?” “是啊。” “那就对了,魏王也写了一篇,准备跟您同台竞技呢!” “就这?” 李承钱哈哈大笑,“有人上赶著当垫脚石,孤求之不得!” “殿下,您……” 杜荷有些傻眼,学问功夫上太子可一直是弱项啊。 “放心,明日你就等著看好戏吧。” 李承钱拍拍他的肩膀。 杜荷却咬咬牙,“殿下,实在不行,咱就反了吧!陈国公那边已经准备妥当!” “你让孤造反?” 李承钱一巴掌拍到杜荷脑袋上,这一个一个的怎么尽要打断他的躺平大计? 看来光赶走紇干承基没用啊。 这原主还真是给他留了一个大坑! “记住,孤乃大唐储君,理应德才兼备,以德服人,以才服人!” 李承钱语重心长地对著杜荷道,“明白了吗?” “明白……了?” 杜荷可能被打懵逼了。 “哎呀,你这悟性,赶紧去把孤往日与那些人的书信都处理掉!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你我还没起事就先玩完了!” 他可是记得陈国公的女婿用这些信保了命,但却拉了死党们下水。 “殿下英明!” 杜荷恍然大悟,急忙领命而去。 第14章 倒是学乖了 农历十月十五,大朝会的日子。 寅时初,长安城的夜色尚未褪尽,星星仍在天空中眨著眼睛,但太极殿前却已是人影绰绰。 准备上朝的官员,三五成群站在寒风里低声议论,话题无外乎前些天陛下对东宫的突然封赏。 这些年,太子日渐荒唐,陛下对其失望至极,转而对魏王恩宠,一时间李泰风头强盛,而朝中换储之声也是喧囂日上。 不少官员站队魏王,就盼著能得一份从龙之功。 可谁知,太子竟凭一道酸菜鱼重获圣心,看来称心事件倒是让这位储君开始洗心革面了。 但魏王党又岂会认输? 杜楚客、韦挺等人早就等著今日大朝会上,魏王能以《君臣一体论》藉机力压太子一头! “魏王殿下那篇《论君臣一体》,当真是字字珠璣,句句锦绣!” “而东宫那位!” 杜楚客冷笑一声,话虽未言明,但嘴角那抹讥誚却已说明一切。 韦挺阴笑著点头,“堂堂储君整日与庖厨为伍,也不知东宫那几位师傅是怎么教的!” 说罢,他那鄙夷的目光还扫向了站在角落的於孔二人。 “可不是嘛!” 在场魏王党羽嘴角纷纷露出嗤笑,而几个年轻官员甚至夸张地摇头嘆气。 “太子一向不著调,听说他最近跟將作监打得火热。” 房遗爱突然怪笑著插嘴,“莫非不想当突厥人將军,现在想改行当工匠了?” 眾人鬨笑。 太子在东宫的荒唐行径他们早有耳闻。 角落里,于志寧皱眉低声嘆气,“太子不务正业,倒连累你我被人耻笑。” 孔颖达也是摇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接这教导太子的差事。” “现在后悔已是无用!” 于志寧神情鬱结,“还不如学玄素兄称病躲个清净。” “他今天不也得来上朝。”孔颖达苦笑。 两人嘆息间,东宫的轿子由远及近到了。 孔颖达刚一抬眼就发现了,连忙拉拉于志寧的袖子,示意他別再乱说话了。 而他自己的目光却被太子所乘的轿子所吸引。 看那样子,像是个缩小版的罗汉床,两边各加上一根供人抬的支手。 这明显就比步撵舒服多了。 “这小子要是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多好!” 孔颖达心中嘆息。 而李承钱则是非常的骚包。 他就知道,他发明的轿子会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与常人使用的步撵不同,他这轿子可不是用块门板糊弄而成。 不得不说,阎立德的效率很高,昨天黄昏时分,就让人將摇摇椅和圈椅先送了过来。 想到今日要参加大朝会,坐那门板式的步撵像个二傻子似的,他就起了用圈椅改制轿子的想法,两边各穿插了一根棍子,前后由四人抬著。 还別说,效果相当好,坐上去那是既舒服又稳当。 只不过,乐极生悲! 他起身的时候,原本是想落脚姿势帅点,就像那些古早偶像剧,英俊瀟洒多金的男主出场,都是先拍一个豪车门打开,皮鞋落地的特写镜头。 谁曾想,忘了自己右腿是瘸的,一个趔趄没站稳差点摔倒。 就这样,数十道讥讽目光刷刷向他袭来。 “一个瘸子,站都站不稳,还妄想治国?” 有人小声嘀咕。 “你们说什么!” 程亮气得脸色铁青。 而李承钱却神色平静,目光扫过眾人,“诸位大人,你们这是在品评孤的腿疾吗?” 这死腿的確是不怎么方便! 但你们就该说出来吗? 殿前瞬间死寂。 妄议太子可是大不敬之罪! 他们在此议论,只不过是想说与其他朝臣听听而已,却不想被太子当场抓包! 东宫与太极宫离得较近。 以往,太子明明来得都是最晚,怎么这次竟起了个大早?! 杜楚客下意识后退半步,而韦挺的笑容僵在脸上,其他人更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 李承钱冷笑。 就这些货敢说不敢当啊! 真没劲! “魏王到!” 这时,李泰的步輦也到了。 门板式的步輦上,他胖成球的身体坐在上面果真跟个二傻子似的。 不过,人倒是挺灵活地滑了下来。 “诸位大人这是怎么了?” 李泰故作关切之色,旁边立刻有人凑到他耳边低语,將方才之事一一道来。 “唉这!” 李泰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脸上堆出十二分的诚恳。 “诸位大人何必如此?皇兄腿疾未愈,理当多加体谅才是。” 他嘴上说得倒挺漂亮,但那眼角余光却不住瞟向太子方向,期盼著他那一点就著的皇兄能当场发作。 就像上个月那样,为了一匹突厥马,就当眾抽了太僕寺少卿一鞭子。 可惜,李承钱却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作为储君,他不必像其他大臣那般在殿外排队候朝,李世民念他腿脚不便,准其偏殿暂候。 就这样,在太监引领下,李承钱径直从李泰身边走过,一瘸一点,步伐极有韵律。 这份从容,让那些等著看笑话的魏王党羽心里一阵发虚。 长孙无忌用余光打量著这位外甥。 东宫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只不过,没想到太子变化这么大,往日他若受此羞辱,早就暴跳如雷了,可今日却神色从容,这份养气功夫著实令人心惊。 而他旁边,房玄龄心中也同样掀起波澜。 此前,陛下说太子改观,他还不怎么相信,但如今,眼见为实,太子这般隱忍气度,当真与此前的莽撞判若两人了! 只不过,他儿子还傻乎乎地充当魏王的马前卒。 等回去定要好好教导一番。 “看来。” 房玄龄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太子殿下这番蜕变,倒像是得了陛下真传!” 长孙无忌笑而不语。 而此时,李泰则呆愣在原地,气得一张胖脸涨成了猪肝色。 原本能藉机坑太子一把,但就这么被他一个无视轻飘飘给化解了? 为什么?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有寺人到偏殿引著李承钱来到太极殿门前准备进殿。 此时,太极殿前文武百官已按品级有序站列两排,按照礼仪,作为皇太子,李承钱应排在右侧队伍第一位,如此带领群臣入殿上朝。 所以,他没到位,其他人都不敢先进太极殿。 李承钱就这么一瘸一点地往前走著,目光扫视眾人,此时却是无一人敢露出不屑和催促的表情。 呵,倒是学乖了嘛。 李承钱心中暗笑。 经过杜荷时,他在那挤眉弄眼的,也不知想表达什么。 而旁边的赵节却是直接开口。 “殿下,今儿我来得不算晚,怎么没看到你的步撵啊?” 这是原主的另一个死党,也是原主表兄,他的母亲是李渊第五个女儿长广公主,原主谋反事败后他也被李世民处死了。 得,又一个难兄难弟。 “孤今儿来得早,轿子早放到偏殿那了。” 李承钱用手遮住嘴小声回道。 “哦。” 赵节搔搔脑袋。 没想到太子这起得比鸡都早了。 每次开大朝会他都很难熬。 这里提一嘴,这位是个暴脾气,也幸亏他来得晚,不然,刚才在太极殿前就跟魏王那帮人打起来了。 “百官入朝!” 听闻唱诺,李承钱一瘸一点地领著身后百官进入太极殿。 第15章 臣將不臣 太极殿內,金碧辉煌。 文武百官肃立两侧。 待李世民缓步登上宝座后,眾人便如朝圣般地向他行礼。 虽只是一套简单礼仪,却因所有人的一丝不苟,大殿內的气氛顿时有那么一丝庄严神圣。 朝廷,最高权力机构,也是君主接受朝拜的地方。 李承钱跟著行完礼后,心中也是不免有些激动。 没想到,前几日在甘露殿里见到的那个微胖黑眼圈李老二,此刻,穿上朝服戴上翼善冠竟是如此的威严霸气。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当然,別人的顶礼膜拜也很重要,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当领导呢。 你想想,別人给你源源不断地提供情绪价值,你不就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嘛。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李世民,却发现对方也正透过冕旒注视著他。 父子俩目光相接,李世民便是心头一震,他能感到自己这个儿子变了! 虽说上次送酸菜鱼时就觉得他胆子大了些,但现在,朝堂之上竟然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起自己来了。 或许,太子已能独挡一面! 李世民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欣慰,但陡然间又想到,自己还处在春秋鼎盛时期,这逆子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吗? 想到这,他心里很不舒服,看向太子的眼神也骤然锐利起来。 而李承钱却不知道,自己这像看戏般打量李世民,竟会让这位千古一帝生出一种危机感。 搞咩啊? 当他看到李老二眼神一变时,不禁嚇了一跳,暗中吐吐舌头,连忙低下头收回目光。 还是那么胆小懦弱,將来如何承继大统?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李世民心中冷哼,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双標心理。 不得不说,这该死的宿命感! 两人这短暂对视不过瞬息之间。 隨著李世民身边的內侍宣布朝会开始,大殿很快恢復了肃穆。 眾臣有事奏事。 不过,像这样的大朝会一般就是走个流程,比如,朝廷宣布一些重要决定,还比如,一些外臣和藩邦使节朝见一下皇帝,总之,上奏国事一般都是在常朝时进行的。 李承钱装作活动脖子,趁机扫视了一眼排头几位大臣。 哟,都是些歷史名人啊! 房玄龄,这位“房谋杜断”的宰相,看似儒雅,实则心思比谁都深。 不过,他那儿子房遗爱却是二傻子,如今正是魏王党的马前卒。 褚遂良,諫议大夫,帮过太子说过好话,提醒李世民別太宠惯魏王的书法大家。 李承钱对其没有恶感,但也知道,人家这也不是太子党,只是纯粹站在礼法角度说话罢了。 而长孙无忌,位列三公之首的太尉,兼太子亲舅舅,此刻,怕是已经將宝押在了晋王李治身上了吧。 对了,说到李治…… 李承钱左右张望,怎么没看见那小傢伙?该不会是躲在哪个角落里装鵪鶉吧? 他这摇头晃脑的样子,全被李世民看了个正著。 “咳咳!” 李世民故意咳嗽一声,可李承钱却愣是没反应过来。 还好,这时兵部尚书崔敦礼出列奏事。 “启稟陛下,营州都督张俭急报,自三年前,我军大破薛延陀於郁督军山后,其残部去年又遭回紇、仆骨等部合围,今大度设走投无路,率三千帐南逃至长城下,真珠可汗已遣使奉表,愿去可汗尊號,永为大唐藩臣。” 李世民略一沉吟,“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著张俭受降后,將其部眾迁至河套以南安置,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 群臣齐声应和。 李世民满意地捋了鬍鬚。 他这般处置,既显天朝胸怀,又能以夷制夷。 可谓是一举两得。 但李承钱却不由撇撇嘴。 李老二说得对,夷狄畏威而不怀德。 这帮胡虏反覆无常,他记得贞观二十年真珠可汗的嫡次子拔灼就会叛乱,最后被李绩在诺真水杀得片甲不留。 所以,李二你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要知道,近日牛羊肉大涨价,由此可推测,今年冬天草原上日子不好过,那真珠可汗此次投诚只是想借大唐之威吞併其他部落而已。 这样的反骨仔你敢要? 他们不要脸起来,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那真珠可汗明年就要入土了,却还舔著脸来求娶衡阳公主! 老要死的,吃软饭都吃到老李家来了! 想到这些,李承钱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现在他都决意躺平了,这种閒事少管为妙,所以,也就懒得当眾拆台了。 此事已定,朝堂上一时安静下来。 “有事奏事,无事退朝!” 宝座旁,內侍唱诺。 这时,于志寧和孔颖达对视一眼,额头竟开始冒著冷汗。 他俩之前为了刁难太子,特意布置了那篇《论君臣相得之道》的策论。 现在真要当眾考校,但万一太子答得乱七八糟,他们两位老师脸上也是无光啊! 毕竟,太极殿前那些议论可言犹在耳呢! 两人正犹豫著,一个身穿红袍的瘦小乾枯老头,迈著四方步走到大殿中间,一板一眼地向李世行礼,“陛下,臣听说太子作了篇策论,何不让他念来听听?” 哟,这小老头是……张玄素啊。 李承钱冷笑一声,他正纳闷於孔二人还没跳出来,这老小子倒先出来整活了? 嘿嘿,有意思。 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转过头扫视一眼。 于志寧气得鬍子直抖,狠狠瞪著张玄素,而孔颖达则身体歪了歪,似乎是要摔倒。 什么意思啊? 当朝考校不是你俩提出来的吗? 这会儿这死样演给谁看? 而那大胖子李泰则是眼睛一亮,装模作样地挺直了腰板,至於,他身后的杜楚客、韦挺更是脸上的得意都快掩饰不住了。 呵,这一个一个的都想看我出丑啊! 李承钱想翻白眼,却见朝臣目光加诸己身,连李世民都露出几分期待之色。 行啊,那就让你们开开眼。 他不慌不忙地出列,先向李世民行礼,而后转身环视群臣,目光如电般扫过魏王党眾人。 “既然诸位大人想听,那孤便说说。” 杜荷和赵节都紧张地看著他。 太子啊,您要是不行认怂闭嘴得了。 咱们都是武將,搞什么么蛾子策论。 不服咱就干! 李承钱自然也是看到这俩难兄难弟。 眼神一凝,便是警告地瞪了他们一眼。 意思就是你俩別给孤整么蛾子,至於他俩有没有领悟那也没办法了。 他学著文人骚客,背著双手,一瘸一点缓缓踱步,正要朗声开口,李泰那圆滚滚的身体却突然像球一样滚了出来。 “慢著!” 他见李承乾如此镇定,一时心慌,决定来个先发制人。 “老四既急著献丑,那便你先吧。” 李承钱从容笑道。 李泰心头一紧,这瘸子今日怎的如此气定神閒?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再者,他这可不是献丑,李泰对自己的文采还是非常自信的,清清嗓子,便道:“父皇,儿臣近日作《论君臣一体》,恳请御览!” 待李世民頜首后,李泰抑扬顿挫地开始朗诵,“本王以为,君臣之道,贵在一心!譬若陛下房杜二相,君臣无间……” 这一句话,就拍了三个人马屁。 李世民很是受用。 长孙无忌则瞄了一眼房玄龄。 后者一脸无奈。 “……若过分强调尊卑,却是失了君臣相得本意!” 通篇洋洋洒洒。 都是些君要体恤臣子,臣要直言敢諫的老生常谈。 听得在场老狐狸昏昏欲睡。 但李泰却浑然不觉,念罢,还故作谦逊地向四周作揖,那样子分明在说,本王已经表演完了,该你们夸奖了。 “好!” 杜楚客第一个跳出来喝彩,“魏王殿下胸怀似海,真乃陛下之风!” “正是!” 韦挺赶紧附和,“这般气度,才是我大唐储君之仪!” 这话说得实在露骨! 李世民眉头微蹙。 褚遂良面露不悦。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魏王党这是连装都不装了? 满朝文武谁不是人精? 这话里的意思,就差直接说该换太子了。 一时间,太极殿內气氛凝重。 赵节摩拳擦掌,但却被杜荷给摁住了。 他记得太子说过,要以德服人,以才服人! 而于志寧和孔颖达则低著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魏王这篇策论珠玉在前,太子绝对输了! 就不该搞什么当朝考校啊! 他俩悔不当初。 至於,张玄素眯著眼睛,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过奖过奖。” 李泰面带得色,余光瞥向李承钱。 却见其向他拱手。 “四弟高论,孤佩服之至!不过……” 李承钱话锋一转,“孤和东宫眾学士却以为,为人臣者当守臣子本分,否则,君將不君,臣將不臣。” 不好意思了,眾学士,吃了我的饭就得帮我助助声势了。 君將不君,臣將不臣? 这倒是个新说法!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满朝文武也都低头细细品味这八个字的分量。 而赵节则搔著后脑勺。 感觉今日太子和以往不同! 杜荷却是眼中冒泡。 太子没说谎,他果真能以德服人,以才服人! 要不,东宫那些清高的学士会给他站台? 太极殿內,眾人都在沉默。 “太子此言差矣!” 但房遗爱却突然跳了出来。 “为臣者也要看其所担事务!譬如,太子的几位师傅,他们虽为臣子,却肩负传道授业之重任,岂能以寻常臣礼约束乎?” 乎?乎你个头啊! 李承乾嘴角微扬,“那按你的意思,他们可以凌驾於孤之上咯?” 第16章 杀子传位! 此言一出,满朝譁然。 于志寧和孔颖达面如土色。 太子这是在点他们仗著师傅身份不尊储君啊! 该死的房遗爱! 没事你跳出来干嘛? 这不是把他们架到火上烤吗! 为师者严苛,那也是私下授业时才可以,现在当著满朝文武,他们哪里敢担这样的罪名! 长孙无忌暗自好笑。 老房家这傻小子怕是要进太子的瓮中咯。 可能他都没在意,刚才太子说的可是他和东宫眾学士都以为,为人臣者要有为人臣子的本份!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太子今日是有备而来! 房玄龄急得直跺脚,心里大骂,这不学无术的败家子,魏王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当然!” 但房遗爱却还梗著脖子,一脸倨傲,“太子作为储君,若不服管教,就该……” “放肆!” 房玄龄终於忍无可忍,站出来一声暴喝,嚇得房遗爱浑身一哆嗦。 在场文武无不震惊。 这房家二公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竟敢当眾说储君不服管教?! 太极殿宝座上,李世民脸色发黑。 太子再怎么不济,也是他亲自扶上位的太子! 岂容他人隨意指摘? “唉,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儿臣这般无状,父皇你可难辞其咎哦!” 谁也想不到,李承钱这会儿出来唯恐天下不乱。 杜荷差点笑出声。 太子这自黑的功夫真是绝了。 赵节搔搔头。 他没听懂啥意思。 当然,没听懂的还有房遗爱,他正慷慨陈词呢,却被老子一声暴喝打断。 很没面子的好吗? 这会儿,听到太子突然自污还拉上陛下,立刻又是跳將出来。 “休要將责任推到陛下身上!太子,你总之就是不能以臣礼约束你那几个东宫师傅!” 房遗爱特別耿直,到对付这样的宝宝,李承钱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没有!” “我不是!” “別瞎说!” 他直接给出三连否认,然后,冲李世民无辜一笑,“阿耶,您觉得孤刚才的反省对吗?” 当然,否认的是前半句而已。 宝座上,李世民气得直喘粗气。 枉费他刚才还心疼太子,没想到,这臭小子竟一而再要把污水牵连到他头上! 在场几个老狐狸默不作声。 此刻,全都眼观鼻鼻观心作壁上观,暗自盘算著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 “哼,刚才你明明就有!” 房遗爱不依不饶。 “逆子住嘴!” 房玄龄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这逆子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来跳脚。 陛下那脸都黑成锅了。 逆子你就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不过,好歹他也做了十几年宰相,应变能力那是极强,只一个瞬间他就知道该干什么了。 “逆子,我让你胡说八道!” 他一边擼著袖子,一边跃步朝房遗爱方向奔去,“啪啪啪”连甩三个耳光。 也真够难为他的。 一大把年纪了,身姿竟是如此矫健。 而房遗爱也是个二愣子,年纪轻轻的竟然都不知道躲一躲。 或许他认为小杖受大杖才走吧! 不过,那脸上两边的五指印看著却是著实恐怖。 “噫——!” 殿內一片倒吸冷气声。 “房相公,你这是干什么?” 李承钱按了按快压不住的嘴角,后知后觉地拦住了他。 “太子殿下,这个畜牲在大朝会上胡言乱语,老臣要打死他!” 房玄龄双眼喷火,装得很激动的样子。 都是老法师。 李承钱自是很配合地拦著他,“房相公,孩子犯错了就好好教导嘛,喊打喊杀地何必呢?阿耶,您说儿子说得在不在理?”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揶揄他这个老父亲。 李世民隨手摸出一枚印信就朝李承钱砸去,但转瞬他就后悔了,这要是將太子砸出个三长两短可咋办? 还好,那小子明明腿脚不便,却愣是麻溜地躲了过去。 “哐当!” 白玉印信在地上滚了两圈。 “儿子多谢阿耶赏赐!” 李承钱顾不得拦房玄龄,喜滋滋地將象徵皇帝权力的印信捡起揣进怀里。 旁边,李泰嫉妒得双目赤红,那印信他梦寐以求了多少年! “阿耶,今日朝堂比试策论,儿子自认做得比太子强数百倍,为何您不赏赐於我?” 哼,他率先出场,太子都不敢將自己的策论示人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太子对自己的文采没把握! 也难得他有自知之明,只不过,非要较劲什么臣者要有本份做什么? 李世民一脸吃了屎的表情,“赏?赏你日月江山可好?” 他也是气糊涂了。 这话一出口便知失言,但却为时已晚。 殿內死寂得可怕。 老狐狸们都在揣测,陛下这究竟是气话,还是真有易储之意? 就连房玄龄都忘了继续暴打儿子。 於孔二人相视一眼,看来陛下果真有换储之心。 那他们之前就没有做错! 如此一想,二人的脊梁骨又开始直了。 赵节气得鼻孔翕张。 造反!必须造反! 杜荷低头默默说服自己。 以退为进! 这定然是太子殿下的以退为进! 而李泰及其党羽,则一个个的呆若木鸡,但颤抖的嘴角,却暴露了他们內心的狂喜。 什么情况? 阿耶这是在暗示他能储君吗? 什么情况? 陛下这是明示魏王当为大唐储君吗? 他们兴奋不已。 但李承钱却有些不悦。 好傢伙,李老二竟能说出这种话来! 那行啊! 这太子谁爱当谁当吧! 他突然正色,“阿耶,要不儿子这太子之位就让给四弟吧?” “混帐东西,胡说什么呢?” 李世民霍然起身,眼睛就差喷出火来。 哟,您也知道是胡说啊! 李承钱面色如常,不慌不忙地开始了表演。 “阿耶,今日之事您还没看出来吗?” “魏王等人借著策论打压孤,东宫师傅们踩著孤的脑袋博清名,搞得朝野都以为孤不配为储君!” “他们都没把孤当太子,孤又如何做得好太子?” 嘿嘿,道德绑架你们! 他深吸一口气,装作悲愤的样子,“既如此,儿臣请辞太子之位!” 这话够劲爆。 在场朝臣被震惊得七荤八素。 李承钱趁眾人未反应过来,继续绿茶表演之路。 “陛下,孤这十几年的太子,当得是战战兢兢!” “东宫几位师傅是您为儿子精心挑选的,儿子也想著能够向他们学习。” “可这么多年,他们踩著儿子的脑袋,做著高官,拿著厚禄,却还不满意,只想要那万世之名!” “他们动不动就上纲上线拍砖头、扣帽子,往死里骂人。” “儿子知道,儿子或许当不好大唐储君,所以,今日恳请陛下撤去这太子之位!” “只是,倘若今日儿子將这储君之位让与魏王,四弟他会给儿子留条活路吗?” 若是往常的太子,这种丑事自是羞於当朝揭露,但李承钱讲究的就是一个躺平摆烂!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里子都快没有了,那些还重要吗? 今日主要目的! 给东宫的师傅扣上大帽子,顺便打击一下魏王党羽。 他声情並茂地细数这些年的委屈,这一番字字泣血、句句诛心之辞,如同惊雷炸响在太极殿內! 满朝譁然! 太子竟受了这么多委屈? 褚遂良,以刚直著称的諫议大夫,此刻,竟也说不出话来。 房玄龄嚇得亡魂大冒。 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刚才还帮著魏王跳脚。 长孙无忌眯起眼睛,目光在太子与魏王之间来回扫视。 作为资深老狐狸,他比谁都清楚,今日这场风波,怕是要改写朝局了。 赵节和杜荷心疼得直掉眼泪。 可恶!他们都没察觉出太子殿下受了这么多委屈! 于志寧和孔颖达再次面如土色,双腿抖得如筛糠。 他们这才惊觉,自己这些年对太子的苛责,竟成了別人攻訐储君的利器! 张玄素缩著脖子,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跳出来挑事! 杜楚克和韦挺直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对劲!不对劲啊! 太子这怎么突然就成了受害者了呢? 而李世民则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宝座上。 没想到承乾竟承受了这么多! 想起他幼时,那个追在身后甜甜喊著阿耶的稚童是多么的阳光明媚! 都是他害苦了儿子啊! 就在这些人深思反省的时候,唯有魏王李泰却心头狂跳,完全沉浸在李承钱请辞太子,要让他当储君的兴奋当中,丁点儿都没意识到现场异样。 “皇兄说笑了!若真有那一日,臣弟定当以礼相待。” 这话,让连杜楚克和韦挺都是心中一惊。 魏王殿下啊! 这个时候您最应该的不是保持沉默吗? 要知道,您是那个被太子压迫的小小亲王啊! “是吗?” 李承钱目光如炬,“四弟会放过孤,可四弟的儿子……会放过孤的儿子吗?” 李泰一时语塞,突然热血上涌,脱口而出,“若得大位,臣弟愿杀子传位於晋王,以证兄友弟恭之心!” 此言一出,满朝震惊。 但李世民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欣慰之色。 他没想到,这些年,自己刻意製造的平衡,却已將两个儿子都逼上了绝路。 一个为保储位如履薄冰,一个为夺大位不择手段。 可这一切都非他本意,若此刻,谁能后退一步,那事情便有了转圜余地,而兄弟鬩墙的悲剧或能避免。 青雀儿不愧他疼了多年啊! “呵呵,是吗?” 李承乾不信,他都没想道这个场合李泰会说这些。 歷史上,李泰说这话的时候,原主已经被废,而且,他转头就谋划著名除掉李治! 当然,不信的不止他一个。 “好一个杀子传位!” 褚遂良突然出列,厉声道,“魏王殿下,父子人伦尚且不顾,谈何兄友弟恭?” “我……” 李泰这才惊觉失言,脸色瞬间惨白。 第17章 夹带私货 太极殿內。 李泰一句杀子传位,震得满朝文武目瞪口呆。 未等眾人回过神来,褚遂良已怒目相斥,“魏王殿下!父子人伦尚且不顾,谈何兄友弟恭?!” 是啊,一个连亲生儿子都能杀的人,谁敢信他真能善待兄弟? 大殿之中,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房玄龄趁此机会,將房遗爱赶出大殿,省得他在这继续惹祸,而杜荷和赵节见了,便也跟了过去。 反正大朝会官员很多,他们这些小囉囉站在门口和站在外面没区別。 刚好藉此机会,从房遗爱口中探探魏王党羽的情报。 “魏王殿下,请您解释您刚才的话!” 褚遂良有些咄咄逼人。 他这灵魂发问,算是將李泰钉死在耻辱柱上了。 “我……” 李泰脸色煞白,肠子都悔青了。 这本是他精心准备,打算私下討好父皇的漂亮话,怎会在朝堂之上脱口而出? 这下完了! 这若是传出去,天下人还会怎么看他? “该死!” 他在心中暗骂。 为了討好阿耶,这几年来他时刻揣摩圣意,连杀子传位这样的说辞都想到了,还把自己感动得不行。 哪曾想,褚遂良竟会这般解读! 此刻,李泰活像个泄了气的河豚,完全没了精气神。 眼见魏王如同斗败的公鸡,杜楚客等魏王党羽急得直搓手。 什么情况啊? 明明往日对付太子都是手到擒来,今日怎就处处不顺? 不过,作为魏王党头號智囊,杜楚客还是有些急智的,他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各位,今日策论比试,太子殿下还未呈上策论,莫非是想矇混过关?” 他这招著实高明。 魏王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文采啊! 只要把话题拉回策论比试,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杜楚客打得一手好算盘,殊不知,这却正中李承钱下怀。 方才被李泰打断,他正愁没机会装一波呢! “既如此,那孤便说了。” 他一瘸一点走到大殿中央,环视眾人道,“不过这回,可不许谁来打扰。” 杜楚客与韦挺同时翻了个白眼。 就凭太子那点墨水,能说出什么样来? 要他们说,魏王方才就不该急著出风头,否则哪会落得这般田地!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期待。 看太子这般气定神閒,莫非真有什么高论? 褚遂良事不关己地捋著鬍鬚。 挑起事端的张玄素倒是兴致勃勃。 而于志寧和孔颖达则无奈地闭上双眼。 太子有几斤几两,他们还不清楚吗? 龙椅上的李世民暗自摇头。 这个承乾,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踩青雀儿一脚,真是小心眼! 不过,杜楚客把话题拉回策论,倒是正合他意。 那些兄弟鬩墙、父子相残的话题,实在太过沉重。 “君臣之际,非礼法所能拘也!” 李承钱缓缓开口,一瘸一点地踱著步,活像个文人骚客,只是他那条瘸腿却是有些刺眼。 李世民暗暗嘆息。 要是承乾的腿没出事该多好啊。 “昔者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有乱臣十人而周室兴。何哉?各尽其才而已。” 不错! 这开篇便显出不凡! 太子殿下引经据典,比起魏王那些阿諛奉承之词,不知高明多少。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相视一笑,眼中闪过讚许之色。 就连一向中立的褚遂良也不由微微頷首。 于志寧和孔颖达暗中鬆了口气。 总算没给他们这两个师傅丟脸。 而张玄素则是眼前一亮,显然是对太子刮目相看。 唯独杜楚客和韦挺依旧鼻孔朝天,满脸不屑。 至於,李泰完全就沉浸在自己个小世界。 “故明君之御臣下,不在苛责小节,而在量才器使。若使皋陶治狱,而令后稷典刑,虽日挞百僚,终不能致太平。” 此言一出,便是满朝皆惊! 这用人之道,正是治国理政的精髓所在。 李世民听得老怀甚慰。 没想到承乾竟有这般见识! 以前算是小看他了,不知不觉那个稚童已经长大。 其他朝臣也纷纷点头称是。 于志寧和孔颖达暗自欣慰。 虽然太子平日顽劣,但这策论確实符合他们要求的引经据典。 而张玄素则被太子的才学所折服。 至於,杜楚客和韦挺的脸色却愈发阴沉。 这真是太子所作? 他何时有了这等文采? 见大家反应各异,李承钱微微一笑。 接下来,要上强度了啊!请各位做好心理准备! “今之论君臣者,徒执礼法,不识变通,是犹胶柱鼓瑟,岂不谬哉?” 这是夹带私货吧? 此言一出,满朝老狐狸顿时竖起耳朵。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褚遂良捋须的手微微一顿。 于志寧和孔颖达则老脸一红,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殿下又未点名,但他们却觉得字字都在戳他们的脊梁骨。 龙椅上的李世民暗自嘆息。 承乾这番话夹枪带棒,看来確实是受了不少委屈啊! 而杜楚客和韦挺听了则暗喜不已。 这话也能讲? 太子这是要自掘坟墓吧?竟敢在朝堂上放这等厥词! “君臣相得,首在推诚。昔汉高祖用萧何、韩信,一以文治,一以武功,皆能尽其所长。何也?高祖知人善任,臣下竭忠尽智耳。” 听到这里,李世民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心中暗想:朕自玄武门后,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待臣下更是推心置腹。 魏徵当面直諫,朕不曾降罪。房玄龄偶有过失,朕亦宽宥。 便是那侯君集私取高昌珍宝,朕也不过略施薄惩。 这般容人之量,便是比之汉高祖也不遑多让! 更不必说,朕设立諫议大夫,许百官风闻言事。 每日批阅奏章至深夜,从无懈怠。 这般勤政爱民,便是比之尧舜…… (咳咳,此处省略李二內心自我讚美一万字) 那么! 在承乾眼中,当年汉室的君臣佳话,是否已在大唐重现了呢? 这个念头,让李世民心头一热,竟有些期待起来。 眼见宝座上的陛下突然扭捏起来,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果然,陛下最在意的还是这身后之名啊! 而此时,于志寧和孔颖达犹自眉头紧锁,似乎还在琢磨太子方才那句胶柱鼓瑟的深意。 至於,杜楚客和韦挺还是非常不屑。 太子这番言辞,不过是些老生常谈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其次,当存体恤之心。管仲射鉤,桓公不以为仇;魏徵直諫,陛下每加优容。故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非虚言也。” 来了!来了! 终於等到这一句! 第18章 帝范臣轨 说的真好! 说得真妙啊! 李世民顿时龙顏大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捋了捋鬍鬚,但眼中的喜色却怎么也藏不住。 哼,承乾这小子! 还算知道在朝堂上给他长脸! 褚遂良微微頷首。 心想太子这番话说得倒是得体。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想法。 陛下这爱听奉承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 杜楚客和韦挺则是脸色阴沉。 哼,太子倒也拍起皇帝的马屁来了。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这一招,学的魏王的吧! “故曰,明君不责人以全才,良臣不求君以殊遇。各安其分,各尽其能,则天下可运於掌矣!” “好!” 李世民龙忍不住叫好,眼中满是自得之色。 这说的可不正是他的写照嘛。 “妙哉!太子殿下此论,真乃天授之智!” 殿中眾臣以为策论已毕,纷纷准备献上溢美之词。 杜楚客与韦挺交换了个不屑的眼神。 就这? 比起魏王殿下的雄文也没好哪儿去嘛! 李承钱嘴角微扬。 別急啊,好戏才刚开始呢! “然,为人臣者,当守臣子本分!” 李承钱的声音陡然提高,“即便是师,亦是辅佐君王之臣!” “若恃师名而轻君上,以训诫之名行僭越之实!此非君臣相得之道,实乃乱政之始也!” 这三句振聋发聵! 如同重锤,锤得于志寧和孔颖达亡魂大冒。 也如同霹雳,劈得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张玄素张了张嘴。 早知道是这样,刚才就不挑这事儿! 说起来,他最反感的就是隋煬帝那样的君主。 聪明是聪明,但太过聪明了,就没有为人臣子的发挥余地了。 而太子,此前也是不善於听取意见,所以,他才想著在大朝会上挑起事端好让太子明白是非曲直。 却没想到,事情发展竟会如此! 这次丟脸丟大发了! 他们教出来的好学生竟然说他们是乱政之始! 大殿之中,一时鸦雀无声,而气氛也是剎时沉闷。 朝臣各怀心思。 只有魏王李泰像个懵逼,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杜楚客和韦挺则心中窃喜。 太好了! 太子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杜楚客等人摩拳擦掌准备再度攻訐。 可惜,李世民没给他们机会。 “咳咳!” 李世民忽然意识到,太子这番言辞的意义深远,不过,此时谈论这些或不是恰当时机。 他轻咳一声,故作威严道:“太子此番言论字字珠璣,看来朕选的大儒,还是教导有方的嘛。” “陛下圣明!老臣等愧不敢当……” 于志寧连忙躬身。 孔颖达也跟著深深作揖。 张玄素则偷偷抹了把汗。 他们心里暗鬆一口气,如此也算是保住了些许顏面。 可谁知,李承钱竟直接拆台,“回陛下,这篇策论,並非孤一人之功,而是东宫眾学士共同推敲而成。” 陛下给的台阶,就这么被太子一脚踹翻了? 于志寧弓著的腰突然就有些直不起来。 孔颖达身子一晃差点晕倒。 张玄素却是眼前一亮。 是了,共同推敲,这不就是集思广益嘛。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有如此领悟! 意外之喜啊! 的確是意外之喜! 此时,杜楚客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他就知道! 太子哪来这等惊世才华! 他朝韦挺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立即冷笑发难,“原来这不是太子亲笔?那岂不是说,东宫师傅教导无方,而太子殿下也並无真才实学?” 这话太打脸了! 东宫三位师傅这才醒悟。 一味地靠批评太子並不能让他们誉满天下! 在外人看来,他们和太子绑在一条船上,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言差矣!” 李承乾不慌不忙,反而朗声笑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不想让老der占便宜,但也不想欠他们什么。 当然,更不想被魏王党拿捏。 “孤可不想污了三位大儒的名声!” 这是撇开责任了! 若是以往,三位东宫师傅肯定乐得其闻,可如今听在耳里,却是个个老脸一红。 李承钱自是没在意那三位老der的反应,他一瘸一点走向游魂状態的李泰,“国家是百姓的国家,朝廷是大家的朝廷!” “孤受父皇教诲,作为储君,跟东宫眾学士群策群力,集思广益,有何不可?” 李承钱停在李泰面前,故意提高声调,“还是说,像某些人那样,结党营私,专搞小团体才叫作本事?” 呵呵,专挑你们的肺管子戳! “太子殿下!” 韦挺气得跳脚,“这与结党营私何干?您这是狡辩!” “如何不相干?” 李承乾突然转身,“孤论的是朝廷管理之道,但你们爭的又是什么?” “敢说不是为了储君之位?” 这一记直球打得魏王党措手不及。 杜楚客等人面面相覷。 太子何时变得这般锋芒毕露,竟敢在朝堂上將这事挑明? 呵呵,没想到吧! 李承钱才不搭理他们怎么想。 他环视群臣,“所谓君臣相得,並非指君王一味退让,就是彰显仁德,也非说臣子摆出死諫姿態,就能標榜忠义!二者相辅相成,任何一方失衡,都会祸乱朝纲!” “譬如阿耶,他为大唐甘愿约束皇权,但孤要说,过犹不及!朝廷作为天下中枢,必须平衡各方势力!皇权过盛,则臣子难行,臣权过盛,则皇权不稳!” “因此,孤提议!陛下要有《帝范》,臣子相应也要有《臣轨》!” 不好意思了,李二! 借你的帝范装装逼,我知道你也有这个装逼想法! 不好意思了,则天女皇! 借你的臣轨装装逼,当然了,我跟您一个想法,这朝堂上的有些老der啊確实欠管教。 轰——! 这一记重磅炸弹轰得满朝譁然! 李世民瞳孔猛地收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承乾竟能……想到这一步?! 帝范? 他確实想制定一些规则约束子孙后代,以求大唐的千秋万代! 只不过,臣轨他没想到啊! 说起来,他这个做老子的竟没儿子想得那般周到! 李世民喟嘆不已。 而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也是相视骇然。 两人都是歷经风雨的老臣,知道陛下有编制皇帝规范的想法,却从未想过要以《臣轨》约束百官。 这想法太过大胆,却又……莫名合理! 褚遂良则激动得鬍鬚直颤。 他一直担心陛下后继无人,贞观之治难以延续! 如今听得太子这般犀利言辞,突然觉得,自己此前完全就是杞人忧天了! “帝范、臣轨……” 他喃喃自语,浑浊的老眼突然亮了起来。 这哪里只是简单的策论。 这分明是要为大唐立下百年规矩啊! 于志寧和孔颖达陷入沉思。 两位老臣此刻心绪复杂,太子能有这般见识,他们本该欣慰。 可这《臣轨》之说,岂不是连他们这些师傅也要受约束? 张玄素目瞪口呆。 “帝范、臣轨……” 他反覆咀嚼著这两个字,越想越觉得精妙绝伦。 君臣之道是该用白纸黑字定下规矩了! 如此,君主才不会以一人之智决天下事务,而为臣者亦不会逞一己之能乱国家纲常。 盖上下相济,犹车之两轮。 君臣协心,若鼎之双足。 太子给的思路果真妙绝! 李承钱乘胜追击,“《帝范》自不必多说,阿耶已给大家做了榜样,但若无《臣轨》约束,朝臣肆意妄为,朝廷如何高效运转?唯有君臣各守其道,大唐才能真正强盛,而百姓才有资本安居乐业!” 嘿嘿,我率先站在高高的道德制高点上,看你们怎么反驳! 当然,这招也就用在贞观朝,毕竟,这时候的诸位大臣还都算是有理想。 要是遇上奸臣当道的年代,呵呵,还是算了吧! 杜楚客和韦挺面如死灰,再看李泰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知这次彻底栽了。 “好!好!好!” 李世民连说三个好字,龙顏大悦,“太子此言,深得治国精髓!朕观你近来勤勉好学,见解独到,实乃大唐之福!” 他越说越激动,“既能引经据典,又能推陈出新。既明君臣大义,又懂变通之道。” “朕心甚慰!” 李世民最后大手一挥,“近日朕身体不適,决定去驪山疗养,由太子监国!” 什么? 李老二你玩我的嘛? 不是,不都说您是赏罚分明的圣主吗? 怎么? 我拍了半天马屁,您反手给我派活干?! 李承钱如遭雷击。 他破防了。 “陛下,您去疗养,让儿子监国?您觉得合適吗?” 李世民挑眉,“怎么不合適?你是太子,储君监国,天经地义!” “可储君之位,儿子未必坐得稳啊!” 李泰在那跳脚可都是你惯的昂! 別以为说几句好话,就可以剥削我的劳动力! 哪有老子去玩,让儿子干活的道理? 好意思吗! “干不了,不想干,也不会!” 李承钱直接撂挑子,“要不……您还是別出去旅游了?” “逆子!”李世民怒不可遏。 恨不得学房玄龄跳下来,给太子也来个三连抽。 可李承钱也来脾气了,“陛下,这朝廷是您的朝廷!儿子虽是太子,但现在与孤无瓜啊……” 噗——! 魏王党差点吐血。 他们爭了半天的东西,太子竟然不要? 装! 太他妈能装了! 第19章 一饭之仇 东宫,光天殿。 金丝楠木长条桌上,摆著几个精致点心。 一笼水晶虾饺冒著热气。 两只煎蛋微微焦脆。 几片烤饃干充当著吐司麵包。 再来一杯温热牛奶,刚好是符合现代人口味的早餐。 这些都是典膳厨最新研製的吃食。 按理说,李承钱应该喜欢,可此刻他却毫无胃口,盘腿坐在软塌上一幅生无可恋姿態。 昨天大朝会的情景歷歷在目。 本来,他是想著靠那篇策论,给东宫那几位老der扣顶帽子,好找机会把他们赶走,省得天天在他耳边嘰嘰歪歪。 顺便打击一下魏王党,谁让他们敢当面骂他瘸子! 可谁能想到! 李老二居然要让他监国?! 这特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歷史上,这时候李承乾不是快被废了吗? 李泰才是李老二的心头肉啊! 这剧情怎么就不按剧本走呢? 搞咩啊! 他拍马屁是为了抱大腿躺平,可不是为了干活! 李老二隨便赏点金银珠宝不行吗? 非要让他监国? 你以为这是啥好差事?我会感激你? “啪!” 李承钱越想越气,一巴掌拍在桌上,將牛奶都给打翻了。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程亮嚇得一哆嗦,“是早膳不符口味还是?” “没事!” 李承钱深吸一口气,挥挥手,“去拿条毛巾过来擦一擦。” “是。” 程亮连忙退下。 殿下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先躲著点。 殿门外。 太子妃苏柔正巧悄摸摸过来,见程亮慌慌张张地出来,连忙拦住,“程內侍,怎么慌慌张张的?殿下怎么了?” 程亮苦著脸,“回娘娘,殿下自昨日朝会回来就心情不佳,今早连膳都没怎么用。” “可是策论出了差错?” 太子妃忧心忡忡。 昨儿她就想来问个明白,可找不到合適的藉口过来,这辗转反侧一整夜,她实在是按捺不住便过来了。 程亮摇摇头,“听朝臣议论,殿下策论答得很好,陛下龙顏大悦呢!只不过……” 他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啊?” 太子妃都快急死了。 程亮嘆气,“就是陛下要让殿下监国,结果殿下当场就给拒了。” “什么?!” 太子妃手中的帕子差点落地,她连忙捂住嘴,“监国这等大事,殿下他……竟然当场拒绝了?” “是啊。” 程亮无奈地点点头,“听说,陛下当时脸色就变了,而殿下回来后也一直闷闷不乐。” “怎会这样?” 昨夜,苏柔想了一千一万种可能性,却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是这种样子。 “娘娘,要不您进去劝劝殿下,奴婢去拿巾帕了。” 我能怎么劝? 苏柔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来这光天殿,她都生怕太子赶她走,更何况还让她去劝心情不好的太子? 不过,来都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终於迈步走进殿內。 只见太子正对著洒了的牛奶生闷气,连她进来都没注意到。 “殿下……” 苏柔轻声唤道。 李承钱这才注意到她,勉强扯出个笑容,“爱妃来了。” 殿下竟没赶她走。 苏柔稍稍放下心来,在李承钱身边坐下,目光扫过几乎没动过的早膳。 “臣妾见殿下食慾不佳,可是身子不適?” “没有,只是……” 李承乾摇摇头,稍稍顿了顿,“爱妃可知道昨日朝会上发生了什么?” 东宫这么大却也没人可以倾诉。 苏柔来得倒是挺巧。 “臣妾只听说是好事,殿下策论深得圣心。” 太子妃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呵!” 李承乾冷笑一声,“策论是没问题,可问题是陛下居然要我监国!” “那这是好事啊!” 苏柔不解。 “好事?” 李承钱忽然就有些激动,“这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我辛辛苦苦拍他马屁,然后呢?” “他什么宝贝也不说赏赐点,竟然还让我给他干活,然后他自己出去逍遥快活去了!” 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苏柔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承钱却越说越来劲,“什么监国?我又不是皇帝,做得不好挨批评,做得太好又遭猜忌!” “这破工作谁愿意干谁干啊!” “李泰!李治!都可以啊!” “他凭什么偏偏就知道欺负我一个人!” “殿下慎言!” 苏柔嚇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话要是传出去……” “传吧传吧!” 李承钱满不在乎,“爱咋地咋地!” 反正他又没造反,李老二总不会杀了他! 虎毒还不食子呢! 李老二那么在乎身后之名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哼!想想就来气。 李承钱化气愤为食慾,一口气就將眼前的水晶虾饺全都解决了。 “哎,毛大手艺不错嘛?” 他咂砸嘴巴。 苏柔扶额。 太子这脸转换得有点让人猝不及防啊! “殿下总不能跟父皇一直僵著吧?那样也不利於父子情分。” 苏柔適时劝导。 “我也想父慈子孝啊!” 李承钱两手一摊,“但我不能被他给pua了!” “p……什么?” 苏柔一脸茫然。 李承钱耐著性子给她解释,“所谓pua呢,就是一种洗脑方式,用小恩小慧,或者乾脆就用口头褒奖,骗你去干活,剥削你的劳动力!” “就像佃户给地主干活那样,全年累死累活的,最后收成全归地主!” 苏柔听得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毛大捧著一盒精致的点心跟著程亮进来了。 “殿下,您看看这蝴蝶酥行不行?” 这是用蜂蜜和层层麵皮裹製作成蝴蝶样,然后,再油炸的甜点,外酥里软,甜而不腻。 李承钱眼前一亮。 可以啊! 毛大这小子手艺还行嘛! 蝴蝶酥都被他捣鼓出来了。 几天不见甚是想念。 “干得不错,再接再厉!” 李承钱非常不吝地给出口头夸奖,“那什么,多做一些给太子妃带回去!” “是。” 毛大欢天喜地出去了。 李承钱摇摇头。 推己及人。 他可不是毛大这般好哄骗的人。 “殿下,早膳也没给陛下送什么,那今儿午膳要给陛下那边送些菜吗?” 见李承钱心情不错,程亮一边擦著泼洒的牛奶,一边小心翼翼问道。 “送什么送!” 李承钱立刻变了脸色,“一饭之恩养出个仇人来!” 怎么还成仇人来呢? 明明陛下那么器重您吶! 程亮无语。 “殿下,监国之责別人抢都抢不来,您不能推辞啊!” 苏柔也是摆出副死諫言姿態。 她真的很担心,太子再这么任性,这东宫难免又遭一回血洗。 “爱妃你不懂,” 李承钱语重心长道,“监国要早起晚睡吧?要处理政务吧?要担责任吧?最后功劳都是陛下的,这不是明摆著的亏本买卖吗?” 真的无语。 他这躺平的生活也就过了几天。 李老二就看不下去了? 非要让他干活了? 可恶的资本家! “可这本来就是储君之职。” “储君怎么了?” 李承乾愤愤不平地说,“储君就该没有休息?储君就该任劳任怨?” “殿下,这话要让陛下知道了,怕是要提著棍子杀过来……” 程亮小声嘀咕。 李承钱往软塌上一仰,“隨便吧,反正我是不会接这个烂摊子的!” 第20章 舅舅来了 “太子倒是挺適意!” 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冷哼,长孙无忌不待通传便径直入得大殿。 李承钱眉头一皱。 这东宫怎么跟无人之境似的? 太子妃也就罢了,怎么连外臣都能不经通传就直入內殿? 他抬眼望去。 只见长孙无忌立在殿中,眉头微皱,似乎是看不惯他四平八仰地躺在地上。 呵,看热闹来了。 李承钱索性闭上双眼,懒洋洋道:“舅舅来了!” 太子妃苏柔见状,连忙上前,“舅舅来得正好,您……您帮忙劝劝太子殿下吧?” 说完,便向程亮使了个眼色,两人识趣地退出大殿。 “殿下,这般姿態,倒是让老臣想起了当年的煬帝,也是这般贪图享受,最终丟了江山!” 长孙无忌踱步走近,目光扫过长条桌上琳琅满目的点心。 金黄酥脆的烤饃,香气扑鼻的蝴蝶酥,还有那微微焦脆的煎蛋。 有些他不认识,但也不妨碍他觉得很丰盛。 呵呵,什么玩意儿拿我跟杨广比? 人家可是基建狂魔,而我却只想躺平! 李承钱眼皮都没抬,“舅舅若是来劝孤监国的,那还是请回吧。” 嗯?这小子以往见到他都是礼遇有加,就是希望自己能帮他在朝堂上讲话,怎么这会儿態度如此敷衍? 难道是说,不满他刚才的態度? 但他之所以那般,只是想看一看这位大外甥会否诚惶诚恐,如此,真要改弦易张,改投支持他这个太子,那起码以后自己的话语权也能有所保障。 却不想,今日倒让他出乎意料了,不过不怕,且让我再试他一试。 长孙无忌不慌不忙在旁坐下,自顾自地拿了一片烤饃放入口中。 入口酥脆,香味四溢。 他不由挑眉,难怪陛下近日会对太子改观,这小子在吃食上倒是有一套! “殿下可知,”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昨夜长安城里传开了些有趣的消息?” “哦?” 李承钱终於睁开一只眼。 就知道你小子关心这个。 “有人说,魏王不仅要对付殿下,连晋王也不放过。” 他又拿了一块蝴蝶酥,“但凡挡他路的,他都要除之而后快。” 李承钱嗤笑一声,“老四向来如此,舅舅今日才知?” 杀子传位都亏他想得出来! 当初看到这段歷史的时候,李承钱还以为是什么野史瞎扯的呢! 昨日亲耳听闻,也是给他震得不要不要的。 不过,长孙无忌这会儿过来跟他说这些閒话有什么目的? 他可不信,这位舅舅是真为他著想。 嗯?就这反应? 长孙无忌眉头一皱。 不应该啊! 若是以往,他这大外甥早就態度诚恳地请求他这个舅舅帮忙了! 现在竟对他熟视无睹? 一时之间,长孙无忌有些摸不透李承钱的想法,不过,他操弄人心的套路多的是。 “唉!” 他突然长嘆,“老臣还听说,陛下昨夜在甘露殿独坐至三更未眠。” “那又如何?” “陛下不容易啊。” 长孙无忌面露忧色,“既要平衡朝局,又要顾念父子之情。如今魏王势大,唯有殿下能与之抗衡。” “打住!” 李承钱可不想听这些废话。 他很清楚,朝局如此都是李二自找的,说穿了,还不是放不下手中那点权力嘛! 別看昨天李老二对他拒绝监国之事很生气,但其实心里指不定乐开怀呢。 李承钱懂。 他这种行为也是一种忠诚的表现。 长孙无忌会看不透这层? 他慢悠悠坐直身子,嬉皮笑脸道:“舅舅什么时候这么看好孤了?” 您最看中的不是容易操控的稚奴吗? 今日来我这吹什么歪风? 还是说,希望我和老四斗个你死我活,好让你和李治捡便宜? 哼,想多了! “老臣观殿下近日所为,颇有明君之风。” 长孙无忌面不改色。 “是吗?” 李承乾挑眉,“那岂不是说,舅舅这是要改弦更张,转投孤的门下了?” 呵呵,別跟我玩什么虚头巴脑的,我最擅长的就是打直球。 毕竟,这种耿直人设才不会让人觉得有危机感呢。 “老臣只是为大唐社稷……” 长孙无忌有些底气不足。 今日他这外甥当真是滴水不漏。 不好搞啊! “得了吧!” 李承乾冷笑,“舅舅是聪明人,何必说这些虚的?” 隨你怎么绕,可我却没閒功夫跟你耗了。 殿內一时寂静。 良久,长孙无忌缓缓道:“殿下当真不愿监国?” “不愿。” “即便魏王……” “舅舅!” 李承钱直接打断,“您觉得,就算孤接了这差事,日后就能……”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善终?” 反正,歷史上原主就是因为爭权夺利,將自己玩完了。 而李世民虽然后来立了李治为太子,却也还是不放心。 要非那小子总是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再加上李老二快嘎了,或许跟原主一个下场。 长孙无忌这下子无话可说了。 见状,李承钱也不陪他玩了,重新躺回软塌,“舅舅与其操心这些,不如想想怎么保全自身。权倾朝野者,自古有几个好下场?” 嘿嘿,別以为稚奴很乖,他其实很叛逆,到时第一个整你的就是他和他媳妇。 长孙无忌脸色骤变,“殿下此言何意?” 能有啥意思,不过是给你提个醒! “没什么意思。” 李承乾打了个哈欠,“孤乏了,舅舅请回吧。” 嗯,昨晚鬱闷都没睡好,刚好现在有点瞌睡补个觉。 那你別后悔! 长孙无忌深深看了他一眼,终是起身拂袖而去。 “老狐狸!” 李承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沉下脸来,“来人!” 程亮慌忙进殿,“殿下?” “传孤令,即日起,东宫禁卫加强宿卫,再有外臣擅入,提头来见!” “另外,孤那三位师傅全都安排到左春坊,就说以后孤在那读书受教!” 昨天大朝会因为他和李二起了衝突,反而让那三位老der成了漏网之鱼。 不过,他们几位也別想动不动就到这內殿找他! 外面的干活! “啊?那我们以后进来岂不是也要通传?” 赵节和杜荷刚好过来。 “是啊!” 李承钱坐起身,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你俩要不想当外人,当內人也行啊!” 他的意思,不想当外臣,那就当內侍吧。 当然,这是一句玩笑话。 但赵节和杜荷脸都红了,他俩想到的是称心那样的。 “行了行了,別胡思乱想了。” 李承钱不用猜,就知道这俩小子又想多了。 “说说吧,来孤这做什么来了?” “嘿嘿,还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殿下。” 赵节搔著头傻笑,“现在到处都在传魏王为了爭储,兄弟鬩墙,想要对付您和晋王。” “是吗?” 李承钱狐疑地盯著他,“这也没什么自媒体之类的,这种事情怎么就传播得那么快呢?”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开?” “一夜之间就朝野遍知了?” “那还不是……” 赵节刚要开口,却被杜荷一把拉住,“殿下,这种事情嘛,还不是魏王自己说的,朝臣都不是傻的,谁不知道他传位给晋王,就是將他也当作爭储对象了嘛。” 其实,这个传闻是他俩乾的,从房遗爱那虽没得到什么特別有用的信息,却也知道魏王不止要对付太子,他连李治都已设防了。 但这事要告诉殿下吗? 当然不行了! 殿下可是说过要以德才服人,所以,这样的事情还是別让他知道了。 “哦,也是。” 李承钱也没当回事,“你俩既来了,哥今儿给你们露一手,整一个满汉全席招待你们!” 虽然阎立德的大圆桌子还没送来,不过也没多大事,光天殿这么空旷,到时將菜直接放地板上得了。 “那敢情好!” 杜荷和赵节很是开心,这几天他们也有所耳闻东宫能研製出美食。 所以,便是擼起袖子嚷嚷著要给李承钱打下手。 而此时,太极宫甘露殿。 李世民喝著清汤寡水直皱眉,“高明孝敬朕的膳食都吃完了?” “是的,陛下。” “那他今早有没有再送?” 第21章 满汉全席宴 “这……” 自然是没有啊。 张阿难低头不敢接话。 昨日大朝会上父子俩闹得那般难堪,太子今日怎么可能还来送膳食呢? “哼,那个逆子!” 李世民烦躁地將粥碗推开,胸口堵得发闷。 自这几日尝过太子送来的那些新奇美味,再吃尚食局做的这些寻常御膳,简直味同嚼蜡。 “你说那逆子到底怎么回事?” 李世民不禁拍案而起,“朕这般看重他,让他代为监国,可他呢?” “当著满朝文武的面说什么,干不了,不想干,也不会!” 他越说越气,“你说说!这是一个为人储君该说的话吗?!” 当朝拒绝监国也就罢了,现在竟连膳食都不送了! 这是想老死不相往来? 哼! 张阿难缩缩脖子,“陛下,要不老奴去东宫看看……” 顺便要点膳食过来? “不去!” 李世民脖子一昂,“你们谁都別去!” “是。” 那好吧。 张阿难只能闭嘴。 “阿耶——”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泰挺著圆滚滚的肚子,满脸堆笑地小跑进来,身后跟著两个捧著食盒的內侍。 “阿耶,儿臣给您送早膳来了!” 李世民眉头微挑,“青雀?” “阿耶,上次送药您不喜,这次儿臣特意准备了几道开胃小菜。” 哼哼,不就是送菜嘛,我也会! 李泰殷勤地指挥內侍摆膳,“这是新熬的羊肉羹,这是江南进贡的鱸鱼膾,还有……” 李泰很兴奋,可李世民扫了眼菜餚,却是兴致缺缺。 这些菜色虽精致,但比起太子那些新奇美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阿耶尝尝这个鱸鱼膾?啊——张口!” 李泰满脸期待地夹了一筷。 这?唉! 李世民勉强尝了一口,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鱼肉是鲜嫩的,可调味太过寻常,吃起来一股鱼腥味,远不如太子做的酸菜鱼来得可口。 “嗯,尚可。” 他淡淡应道。 李泰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隨即又堆起笑容,“阿耶若是喜欢,儿臣日日都来送……” “青雀儿,你倒是一片孝心。” 李世民兀自感慨,想起太子的態度,心中更不是滋味。 “阿耶!” 李泰突然扑通跪下,抬头脸上已掛著泪痕。 “青雀,你这是怎么了?”李世民皱眉。 李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阿耶,儿臣好冤啊!一夜之间,外头竟传了不少流言,说儿臣覬覦储位,处处与太子作对!” “可儿臣对天发誓,绝无此心啊!如今满朝议论纷纷,儿臣……儿臣实在委屈!” 他边哭诉边用帕子拭泪,私下里却偷偷抬眼观察著李世民的反应。 李世民揉了揉太阳穴。 看著这个从小宠到大的儿子,他心里明镜似的。 李泰是不是被冤枉? 他这个当爹的岂会不知? 可看著他哭哭啼啼的,心中又有些不忍。 毕竟,如今这种局面是他一力造成的。 “好了好了。” 李世民嘆了口气,“你是朕的儿子,谁敢乱嚼舌根?起来吧。” 李泰却哭得更起劲了,“儿臣……儿臣滯留长安,只是敬爱阿耶,想多尽些孝心……谁知竟惹来这般非议……” 这流言的目的不就是想將他赶出长安嘛! 以为他不知道? “朕知道了。” 李世民揉了揉太阳穴,“你和太子都是朕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青雀儿啊,你与太子是兄弟,日后好好相处便是,当个富贵王爷有何不可呢?” 他这是劝李泰打消爭储之心,可如今的形势,又岂是李泰一人说了算的。 那些魏王党吆喝了半天,什么都没捞著,又岂会半途而废? 当然,就说李泰本人也是心有不甘吶! “是!” 李泰抽抽噎噎地点头,“儿臣谨遵阿耶教诲,一定与太子哥哥和睦相处。” 现在和睦,只不过是不得已的以退为进罢了。 只要阿耶对他还有宠爱,只要他还留在长安,那一切就还有机会! 他心里冷笑,面上却愈发恭顺。 “行了,退下吧!” 李世民疲惫地挥了挥手。 李泰不敢多言,乖乖退了出去。 殿內又恢復了安静。 李世民靠在龙椅上,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隨手拿起案几上的《孝经》翻了翻,可看了几行便心烦意乱,索性丟到一旁。 “张阿难。” “老奴在。” “摆驾东宫。” 啊这? 您刚不是说都別去吗? 张阿难一愣,“陛下,您这是……” “朕去看看那个逆子。” 李世民冷哼一声,“长安城一夜之间传遍了流言,朕就不信他对此毫不知情!” 而此时,东宫典膳厨,一片热火朝天之象。 三个大灶,其中一个铁釜里燉著浓白的高汤。 而另外两个都是架的铁锅,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李承钱挽著袖子,往刚出锅的红烧羊肉上撒上葱,羊肉色泽红亮,汤汁浓郁,看得人食指大动。 杜荷和赵节两人蹲在灶台边烧火。 虽然灰头土脸的,此刻,却笑得见牙不见眼。 “殿下,没想到这烧火还挺有学问的。” 杜荷隨手抹了把脸,顿时成了猫,却浑然不觉,兴致勃勃道,“火大火小,时机把握,竟比读书还难!” “你懂什么?” 赵节趁人不注意,偷了块刚炸好的酥肉塞进嘴里,“要我说,还是那顛勺见功夫!手腕一抖,菜在空中翻个跟头,却半点不洒,这要是用在刀法上,怕不是能成个大將军?” 旁边,一屋子厨子都乐呵呵地看著他家偷偷发笑。 谁能想到,这两位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公子哥儿竟是这般的活宝。 “正所谓实践出真知啊!” 李承钱一边翻炒锅里的菜,一边笑道,“你们可知道,某个朝代有个名將叫杨业,其女杨排风,就是从烧火丫头做起,后来练就一身武艺,带兵打仗不在话下。” 杨排风,北宋时期杨家將的女將,虽正史未载,但在戏曲评书中却以烧火丫头出身、武艺高强的形象广为流传。 在李承钱那个年代,应该是无人不知,可这时候的大唐却不可能有人知道。 他心中不由感慨,也不知让他穿越过来干嘛的哦。 “还有那春秋时期的易牙,” 李承钱顺手顛了下锅,菜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回锅中,“本是齐桓公的厨子,却因厨艺精湛得宠,后来……” 他顿了顿,没往下说。 毕竟,易牙后来烹子献媚,可不是什么好榜样。 不过,李泰杀子传位倒是跟他不遑多让,嘿,这封建社会的恋权者还真多啊! “殿下,您懂得真多!” 杜荷和赵节瞪大眼睛,满脸崇拜。 他们心里纳闷。 明明从前太子的功课也没见有多好,怎么如今突然变得这般博学了? “殿下,您来看看这烤鸭如何了?” 另一边,毛大满脸堆笑地凑过来。 明明作为领头大厨,他早就能独当一面,却偏要时不时请太子指点。 而李承钱也不嫌烦,走过去望闻问切一番,点点头,“火候恰到好处,毛大,你做得很好!” 听到这句夸奖,毛大心里跟灌了蜜似的,恨不得立刻为太子赴汤蹈火。 “好了,十八个菜也算齐活了!” 李承钱拍拍手,“都送到光天殿去。” 正说著,程亮笑嘻嘻地跑来,“殿下,也真是巧了!阎大监亲自送大圆桌过来了!” “来得正好!” 李承钱大手一挥,“叫他一起来用膳!” 杜荷和赵节顾不上洗脸,兴冲冲地跟著来到光天殿。 几个工匠抬著张崭新的红木大圆桌进来,阎立德跟在后面,拱手笑道:“殿下要的桌椅,日夜赶工,总算没误了时辰。” “阎卿真是及时雨啊!” 李承钱笑道,“来,摆上!今日咱们来个满汉全席宴!” 眾人七手八脚地布置起来。 烤鸭、红烧羊肉、蟹黄汤包......十八道菜把圆桌摆得满满当当,香气扑鼻。 “都別客气,坐!” 李承钱热情招呼。 杜荷和赵节两人搓著手,盯著满桌佳肴直咽口水。 阎立德有些靦腆,但却被眼前佳肴所吸引。 毛大也被叫来用膳,而其余厨子也都有同样的菜式给他们留了一份。 眾人都很开心,提起筷子正准备开动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陛下驾到——” “怎么这时候来?” 赵节手里的筷子“哐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第22章 谣言止於智者 “陛下驾到!” 满屋子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李承钱也很无奈,李老二都好久没来东宫了? 怎么这会儿过来呢? 蹭饭还是? 他抬起头,只见李世民负手立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什么意思啊? 过来吵架的? 昨天大朝会上没吵够,这都杀上东宫了? “儿臣参见父皇。” 李承钱快步上前,规规矩矩行礼。 “起来吧。” 李世民声音不冷不淡。 这就还好,至少没跟宫斗剧里有些变態那般,让他一直跪著。 “阿耶,您来得正好,我们还没开席呢?” “请上座!” 李承钱指了一个位置。 “上座?” 李世民眉毛一挑。 大唐採取的是分餐制,作为帝国君主,他也宴请过大臣用膳,但那都是他坐在上首,而被邀的大臣根据等级,分坐下首两侧,而现在这大圆桌该怎么安排座位呢? 扫了眼满桌佳肴,李世民又看了看灰头土脸的杜荷二人,冷哼一声:“太子倒是好雅兴。” 啊这? 李老二似乎不买帐啊! 李承钱有些头疼,而杜荷和赵节跪在地上直冒冷汗, 他俩作为太子的死党,可是一向入不了陛下的眼。 这要是惹得陛下一个不高兴,说不定以后就禁止他们踏足东宫了。 这可怎么办? 而此时,阎立德和毛大也是战战兢兢,他们和太子殿下同桌吃饭,那是因为太子和善可亲,可现在陛下来了,借他们一百个胆,这桌子也不敢上了。 “都起来吧。” 李世民一摆手,自顾自走到桌前,“太子,朕看这些菜都是东宫刚研製的新菜式吧?” 啊? 李老二这什么情况? 是又打算在这吃饭了? 那敢情好啊! 也就加双筷子的事而已! “阿耶,您快上坐,儿子扶您!” 说著,李承钱嬉皮笑脸地上前扶著李世民坐到主宾位置,而他则坐到其左边的主陪位置,然后,安排杜荷坐在他对面,至於其他人在他左边依次入座。 杜荷和赵节听太子的话,大大方方地听安排入座,但阎立德和毛大死活不敢。 “你们就听太子的安排吧。” 李世民发下话来,他们才战战兢兢只坐了半个屁股。 “太子,这位置安排是有讲究吧?” 李世民不愧是一代雄主,见李承钱煞有其事的样子,便是猜出了几分。 而李承钱也没想到,李世民对这同桌吃饭竟也没有反感,到底是开创贞观盛世的明主! “是的,阿耶。” 对李二印象有些改观,李承钱立刻化身为乖巧懂事的长子,非常耐心並仔细地讲解了现代饭局礼仪,听得李世民不停点头。 此前,房玄龄说这些高脚桌式推广起来,有礼仪方面的限制,但现在承乾讲的头头是道的,那礼仪就不是桎梏了。 “阿耶若不嫌弃,那咱们就开席吧?” 李承钱试探著递上筷子,脸上带著討好的笑容,不过,这里面比之从前多了几分真诚。 李世民心中一暖,从善如流。 他接过筷子,便夹了片面前的烤鸭。 酥脆的鸭皮在齿间碎裂,果木的香气瞬间溢满口腔。 他眉头不自觉地舒展了几分。 “阿耶,您尝尝这个......” 李承钱帮忙舀了碗蟹黄羹,“这个是青蟹蒸好后,取之蟹黄,加了蛋液以及米粉烹製而成,吃了比较容易消化。” “嗯。” 李世民吃得非常开怀,也比较开心李承钱如此服侍他。 他们父子二人有多久没这么亲近了? “高明,为父今天很欣慰。” 李世民拉著李承钱的手。 啊这? 阿耶,您能不能別这么肉麻啊? 李承钱有些不適应。 而桌上其他人则都艷羡地看著这对父子俩,不过,他们更佩服太子殿下。 陛下刚刚过来的时候,脸色可是黑如锅底,而太子不过三言两语就让他乐开了怀。 “你们也吃啊!” 李承钱服侍李世民的间隙,自己也是见缝插针地享受著美食。 但见这一桌菜都没怎么消耗,便发现其他人虽然坐在这,但却没有不敢动筷子。 “大家不必拘束!” 李世民也招呼大家用膳。 “那我可不客气了!” 赵节一直咽著口水,早就憋不住了,这会儿太子和陛下都发话了,还不用膳,那就对不起自己了。 他筷子嗖嗖地飞舞,很快就吃得满嘴油光,而其他人见状也放下戒备,开始对著美食下筷子。 一时之间,觥筹交错,气氛很是热烈。 李承钱不喝酒,所以,席间用了绿茶代替酒水。 李世民从来没喝过,只觉得这淡绿色的茶水,格外解腻,刚入口有些苦涩,但不过一会儿就有种回甘在口腔发散。 当真妙极! “太子,此物为何?” “绿茶。” “不错不错!” 李世民很感兴趣。 而李承钱自然孝敬奉上,“阿耶,您走的时候可以带两包回去。” “嗯。” 李世民忽然傲娇起来。 好像这不是他主动要的,而是太子非要给的一般。 饭毕,其他人都很识趣地给这对父子留下相处空间。 两人开诚布公地说了些体己话,李承钱都有些怀疑,此前是不是他对李老二的想法是否太过偏激,这不就是普通人家的老父亲嘛。 但他转瞬一想,身在帝王家,涉及的利益巨大,怎么可能以平常人的方式相处呢。 树欲静而风不止。 很多时候,你不想动但却被各方势力裹挟著向前。 不过,通晓歷史,再加上李承钱有些职场斗爭经验,已是总结出一个道理。 上善若水,不爭就是爭! 只要不造反,他再怎么躺平摆烂,李世民在的时候,他保底是个王爷,至於李世民什么时候龙驭归天,那……到时候再说吧!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下午申时。 李世民也该回太极宫了。 “高明,长安城最近有些流言,你知道吗?” 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李承钱心里跟明镜似的。 但他装傻充愣,“儿子倒是没注意什么流言。” “是吗?” 李世民放下茶杯,目光如炬,“长安城一夜之间流言四起,说你四弟要加害於你,连晋王都不放过......” “流言止於智者!” 李承钱正色道,“阿耶,倘若四弟什么都没做,此等流言必將不攻自破!” 李世民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你倒是会说话。” 他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明日开始,你就来太极宫陪朕用膳吧。” 顿了顿,“带著你的菜谱。” 李承钱目瞪口呆。 什么意思啊? 他都成家立业了,还得陪爸爸吃饭? 不要啊! 没等他回神,李世民已经背著手往外走,临到门口又回头,“对了,监国之事你看著办吧。” 看著办? 这叫什么事啊? 李承钱目瞪口呆。 李世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大步离去。 直到皇帝走远,杜荷和赵节才敢凑过来,“殿下,陛下来这所为何事啊?总不可能就是来这蹭饭的吧。” “来问什么流言!” 李承钱没好气地说道,“这事孤哪儿知道啊?再说跟孤有啥关係?这不是李泰他自己不检点吗?” “是是是!” 杜荷和赵节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 这流言还真的跟东宫有关係,毕竟,这是太子死党也就是他们俩乾的啊! 但这事能让太子知道吗? 赵节弱弱地举手,“殿下,其实我......” “什么?” 李承钱狐疑地看著他,只觉得这傢伙哪里怪怪的。 “其实他还想吃鸭腿!” 杜荷一把拉住赵节,“殿下,我俩去典膳厨看看去!” 说著,赵节被他拉走。 “两个吃货。” 李承钱摇头苦笑,想想从明天开始就要去给李老二陪餐,心中还真是哭笑不得。 他这成了李老二的男秘书了? 第23章 办一场诗会 芙蓉园,泰和殿。 “哐啷哐啷!” 李泰歇斯底里地砸著东西疯狂发泄。 寢殿內早已一片狼藉。 “凭什么?!” 他喘著粗气,披头散髮,活像头被逼到绝境的狼。 “他李承乾算什么东西?一个瘸子竟然赖在太子之位上,还想让本王跟他好好相处?!” “怎么?是不是还要本王辅佐他成就万世之功啊?” 李泰一时疯狂,一时怨毒,抓起一只青瓷茶盏,狠狠砸向殿柱,“砰”的一声,瓷片四溅。 “还有李治!” 他冷笑,“乳臭未乾的小子,也配跟本王爭储?就凭长孙无忌为他站台吗?!” “简直貽笑大方!” “你们这群瞎了眼的狗东西!” 李泰越骂越生气。 这时,一个小內侍战战兢兢地进来,脚下“嘎嘣”一声踩到了碎瓷片。 李泰猛地抬头,死死盯著他。 小內侍嚇得魂飞魄散,慌忙跪在碎瓷片上瑟瑟发抖。 “说!” 李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稟、稟殿下,刘相爷、杜尚书、韦侍郎、崔给事中都到了,请殿下去大殿说话。” 刘相爷,刘洎,现任参政知事,出身南阳刘氏。 杜尚书,杜楚客,现任工部尚书,出身关中杜氏。 韦侍郎,韦挺,现任黄门侍郎,出身关中韦氏。 崔给事中,崔仁师,现任给事中,出身博陵崔氏。 这四人都是李泰在朝中能够说得上话的人,算是魏王党的核心人物,当然,还有一个没什么家世的现任中书侍郎岑文本没来。 李泰冷笑一声,“呵,终於来了?” 他站起身,一脚踢开挡路的碎瓷,大步往外走。 大殿內。 刘洎和崔仁师脸色不太好看。 虽然站队了魏王,但平常很多事都是杜楚客和韦挺两人在明面上奔波。 这次把他们也一起喊过来,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但这样,却让他们心里多少有些扭捏,典型的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殿下这次太衝动了。” 刘洎突然嘆气。 崔仁师也是冷哼一声,“杀子传位这种话,私下哄哄陛下也就罢了!怎么能当眾说出来呢?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这个……” 杜楚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作为魏王党头面人物,昨日大朝会上的失利他难辞其咎。 “你俩就別说风凉话了!” 韦挺有些不悦。 昨日大朝会,刘崔二人就跟个背景板似的一声不吭! 怎么?这会儿知道评头论足了? 几人正相互埋怨间,李泰大步走进正殿,头髮衣冠已经整理得一丝不苟。 四人立刻起身行礼,“参见魏王殿下。” 李泰冷冷扫视一圈,目光在岑文本的空位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冷笑,“怎么,岑文本没来?是觉得本王不值得他费心了?” 刘洎连忙解释,“殿下息怒,岑大人今日有公务在身,未能前来。” “他倒是忙!” 李泰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坐下,“说吧,现在怎么办?” 殿內一时沉默。 杜楚客犹豫片刻,终於开口,“殿下,昨日大朝会上的策论比试……確实不该输。” 李泰脸色一沉,正要发作。 韦挺赶紧打圆场,“不过,策论本就是东宫眾学士群策群力之作,殿下虽一时失手,但未必代表才学不如太子。” 崔仁师点头附和,“不错!太子不过是仗著人多,真要论真才实学,殿下远胜於他!” 李泰神色稍缓,但仍旧不甘,“今早我去太极宫给阿耶送早膳,他竟让我跟太子好好相处?呵!李承乾他配吗?!” 刘洎沉吟片刻,忽然道:“殿下,既然陛下希望诸位皇子和睦,那我们不妨……顺势而为。” 李泰皱眉,“什么意思?” 刘洎微微一笑,“过几日吴王回京,咱们不如办一场诗会,邀请太子、晋王,吴王,以及诸位皇子公主参加。” “就说是兄弟姐妹一起聚一聚,这样既显得殿下亲仁和善,又能……” 他眼中精光一闪,“又能在诗会上,让太子出丑!” 李泰眼睛一亮,“你是说……” 韦挺抚掌笑道:“妙啊!策论可以提前准备,但诗会讲究即兴发挥,太子那点才学,肯定应付不来!” 杜楚客也点头,“到时候,殿下只需即席赋诗,力压太子,自然能让陛下看到谁才是真正的储君之才!” 李泰终於露出一丝笑意,缓缓点头,“好,就这么办!” 解了心中烦恼,李泰就要安排人上酒菜,只是几人却没那个心思。 李泰也不强求,起身把眾人送出大殿。 眼看著刘洎、杜楚客、崔仁师都走了,韦挺却站在那不动脚步。 李泰一看韦挺不走,有些奇怪地问道:“韦侍郎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讲?” “殿下。”韦挺向四周一看。 李泰会意,让身边伺候的人站远些。 待他们走出几丈之外,韦挺才低声道:“臣刚才在想,太子行为狂妄当眾拒绝监国,或许我们可以藉此借题发挥一下。” “哦?” 李泰一下子来了兴趣。 韦挺压低声音道:“臣有一友名叫公孙常,极知兴亡更替之理!臣欲修书一封,请他或他的友人去接近东宫一系,鼓动太子做出些悖伦常理之事。” “这倒是个好办法!”李泰异常开心。 此前称心事情效果不佳,那就再来一个唄。 “那臣这就去安排?”韦挺也很兴奋。 “好,李承乾自取灭亡可怪不得本王。”李泰立即表示赞同。 “那臣就去办。” 此时,东宫。 李承钱穿越到大唐差不多有一周了。 这些天,他大多数时间都是钻进典膳厨捣鼓美食,也就没时间关注到其他事情。 这突然被李总点名要去陪餐,才惊觉自己来这大唐究竟是当秘书来的,还是当个混吃等死无所事事的富贵王爷来的。 李老二啊李老二! 你这想干嘛呢? 好歹我也成家立业了,不陪老婆孩子,去陪你那个糟老头子? 哼! 这话李承钱说得也不怕脸红。 来这几天,他什么时候陪过老婆孩子了? 也就见了太子妃三次面,至於那俩便宜儿子更是一面都没见。 说起来也是怪。 古代人不是最讲究孝道的吗? 为何他那么拍李老二马屁,他那俩便宜儿子也不来给他请安? “亮哥,象儿和厥儿最近都干嘛呢?” 李承钱问程亮。 “回殿下,两位皇孙每日要去弘文馆读书。” 程亮有些纳闷。 往常太子最烦的就是小孩子,嫌他们哭哭闹闹。 而两个皇孙见了太子也是战战兢兢,是以,平常父子极少见面。 今天太子竟主动问起儿子,实在是件稀罕事。 “弘文馆?” 李承钱有些不悦。 这俩臭小子是比他这个老子还好学? 好学到都不来请安了? 以前都不觉得,往后他每日要到李爸爸那点卯。 这心情啊难免就不太平衡。 “让他们赶紧回来吧。” 这就是李承钱有些胡搅蛮缠了。 不过,太子殿下发话,下人们只能照做。 程亮赶紧让人去弘文馆將皇孙叫回来。 弘文馆,离东宫不算太远,在太极殿南边,那一带还有门下省、史馆和翰林院。 不多时,李象和李厥来了。 小兄弟俩诚惶诚恐地向李承钱行礼问安,称呼他为父王。 李承钱顿时愣住了。 他虽还是个母胎单身美男子,从来没有为人父的经歷,但是见到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儿,在自己面前乖乖巧巧的样子,心尖像被羽毛扫过。 我的天吶! 这俩小傢伙也太可爱了吧。 李承钱哈哈一笑,招手道:“你们,赶紧给孤过来!!” 第24章 劝学示象儿 李承钱是一点都没注意到自己粗声粗气。 李象稍微懂事些,见李承钱招手,虽然害怕,但还是慢慢的往前挪。 李厥年龄小不敢过去,小嘴撇著要哭,眼巴巴的看著程亮。 李承钱忽然大转性,程亮也有些拿捏不准,太子究竟想要干什么。 只是见他玩性大发,轻捏李象脸颊,“来,叫爸爸!” “爸……爸。” 李象非常具备服从性。 这一声爸爸叫得李承钱非常適意。 “走!跟孤去崇贤馆玩,弘文馆那些老学究能教你们什么啊?” 李承钱牵著李象。 而李厥却不敢上前,只是躲在程亮后面。 李承钱也不以为意。 小孩子嘛,有一个先玩著也够了。 再说,待会遇到好玩的事情,他的戒备心自然也就轻了。 “父王,我们去崇贤馆玩,要是让那些师傅们看见,恐怕又要向父王进諫,说不定,还会告到皇爷爷那里去。”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李象有些害怕。 “呵呵,小傢伙!” 李承钱一下子笑了,“你这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 东宫三位师傅现已被打发到左春坊了。 如今,崇贤馆他们进不来! “走吧,有孤在还怕他们?” 李承钱跟个孩子王似的,领著李象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崇贤馆而去。 身后,程亮带著李厥也是亦步亦趋。 “呀,太子殿下来了!” 崇贤馆的诸学士见到李承钱全都大为兴奋。 自上次吃了太子送来的美食后,他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希望太子殿下再度蒞临。 “大家好啊!” 李承钱跟眾人打招呼。 而眾学士也是非常热情地回应问好。 李象年纪虽小,但见到诸位学士对父王恭敬有加,心中也是不免有些自豪。 谁说他父王不学无术,真要那样,东宫这些学士又岂能如此尊敬他呢? “殿下,今日驾临可是有要事?” 张士衡和郝处俊连忙上前。 前几日,太子殿下在崇贤馆做出那篇《伦论君臣相得之道》,他们事后再次拜读,是越发觉得精妙绝伦,也不知这次过来是否会有什么佳作。 “没什么,就是带孩子到这边看看书,顺便教教他们。” 李承钱演起了称职的家长。 “取一本《论语》来。” 李承钱並不知道,《论语》在大唐並非必读书目,四书要到宋朝才被提及到一个很高的地位。 在大唐,读书人优先学习五经。 “来,隨便背一篇。” 他饶有兴致地对李象考校,可怜的孩子自然一句也背不出来,像他这个年纪还没读到这种书呢。 “怎么一个都不会吗?” 李承钱有些无语。 这也太没有成就感了。 当家长的傲娇,不就体现在自家孩子成绩好嘛! “象儿啊,为父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四书五经不谈倒背如流,但是诗词歌赋已是信手拈来。” 这就是李承钱在吹牛逼了。 不过,这事也无法考证,所以,他说起来也是毫不心虚。 怎么说唐诗宋词元曲也不是白背的! 李象红著脸低著头,想要反驳却是不敢。 而李厥则眼泪巴巴地躲在一边。 李承钱看著也怪没意思的。 但孩子嘛,不懂就得教,总不能学房玄龄那样来个三连抽吧? 他可不是那种暴君虐父人设。 “象儿啊!” 李承钱显得特別语重心长,“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他顿了顿,拍拍儿子的肩膀,“去,把为父这句话写下来,当做座右铭。” “是,父王。” 李象连忙跑去取来纸笔,一笔一划认真誊写。 他虽然年纪尚小,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两句话的深意,但侍立一旁的东宫学士们却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 郝处俊很是激动,“这诗虽只有两句,但其意蕴深远,足以用来勉励后学!” 张士衡也两眼放光,“殿下大才!不知此诗全文如何?还请赐教!” 啊? 李承钱一愣。 这诗可非他原创,而是出自出自唐代韩愈的《古今贤文·劝学篇》。 你们不知道? 哦对了,韩愈虽是唐人,但还要再过两百年才出生呢。 “这两句不过是孤隨口想到的,算不得什么。” 李承钱故作谦逊。 “殿下过谦了!” 郝处俊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如此佳句,必当流传千古!今日托皇长孙的福,得闻殿下教诲,真乃三生有幸!” “咳咳!” 李承钱有些羞愧。 不经意间,竟抢了人家韩愈的风头。 “各位,读书可不仅是为了流传千古,其实最重要的是要服务於实践!” 在场学士闻弦歌而知雅意,都连忙拱手行礼,“请太子殿下赐教。” 李象也跟著有样学样,“请父王教诲。” 啊? 我这句不是总结陈词吗? 你们怎么还一个个请教来了? 李承钱想了想,看来今天不拿出点真东西是糊弄不过去了。 “正所谓知行合一,学问想要做精了,除了知其然,知其所以然,还要能学以致用!” 李象仰著小脸,“父王,这是什么意思呀?” 李承钱蹲下身,耐心解释,“读书做学问要精力,这个毋庸置疑,然光死读经义不解其意没用,而光知道书中经义也没用,毕竟,书本里得来的,会没那么透彻和完善,真正要理解一件道理,必须亲身实践才行。” 说罢,他站起身,负手而立。 “正所谓,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殿內顿时鸦雀无声。 这首诗犹如惊雷,炸得在场眾学士心神俱焚。 “殿下此言大善!” 郝处俊激动得浑身发抖,“纸上得来终觉浅,这堪堪一句话就道破读书人的通病!” 张士衡差点跪坐在地,“殿下此诗,当为天下读书人之圭臬!字字珠璣,句句箴言!” 而在场其他学士也是一副神游沉浸的感觉。 呵呵,不好意思了陆游老兄! 借你的《冬夜读书示子聿》一用。 李承钱轻咳一声,故作谦逊道:“不过是些粗浅见解,让诸位见笑了。” 张士衡眼疾手快,这回抢在郝处俊前头,提笔便將这首诗泼墨挥毫落在纸上。 “殿下,不知这首诗题目为何?” 啊? 怎么又来? 李承钱眉毛微挑。 此时深秋初冬之际,陆游原来的诗名显然不太合適。 他略一沉吟,想到,“就叫《劝学示象儿》如何?” “善哉善哉!” 郝处俊拍案叫绝,“以诗劝学,以子示教,妙极!” 在场学士无不抚掌讚嘆,有几个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 身为东宫学士,可却一直不招太子殿下重视,而今太子不仅经常驾临,还能时不时作出经典名句。 这如何不让他们激动? 读书人嘛,讲究的不就是一个才华横溢? 自己不行,看別人行也很爽吶! 看著眾人激动的样子,李象似懂非懂,似模像样地拱手,“父王教诲,儿臣谨记。” 李厥在旁见了艷羡不已,可他这会儿还是不敢上前。 而此时的李承钱则恨不得赶紧结束这个局面。 各位,可以了吧? 他偷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想以后可得悠著点,別再一不小心又整出什么千古名句来。 怪麻烦的! 第25章 东宫仪卫 “父王,绝知此事要躬行,那我们现在就去躬行好不好?” 李象仰著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拜。 嘿,你小子是想去玩吧? “只是做什么好呢?” 李象又低下小脸,显然是陷入了选择困境。 这时,李厥突然探出头,怯生生道:“阿兄,不如我们……去骑大马?” 嘿,这小子人这么矮还想骑大马? 李承钱哭笑不得。 不过,这俩小傢伙真不愧是他儿子! 还挺会解围的! 再在崇贤馆待下去,恐怕这些学士要逼著他把《唐诗三百首》都背一遍了。 “行啊,咱们去骑大马!” 他一手牵一个儿子,对眾学士笑道,“孤带儿子们去践行躬行之道了!” 还是赶紧开溜吧! 眾学士虽依依不捨不想放太子走,可却也毫无办法。 东宫北苑,演武场。 穿过玄德门,眼前这片约三十亩的场地,是皇宫西內苑划了一片给东宫的,平常用於马术训练之类的。 演武场三面环墙,北面立著箭靶,西侧是马厩,东面搭著凉棚。 地面铺著细沙,一看就是纵马驰骋的好地方。 可李承乾刚进场,却是眉头一皱。 不对劲,不对劲啊! 按他的理解,皇家禁卫军不该是那种站如標枪,立如松的站姿吗? 可现在演武场上又什么情况? 三三两两,稀稀拉拉。 这些人是隶属东宫禁卫的吧? 怎么个个看起来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站得歪七扭八也就罢了,有的竟然倚著长枪打哈欠,还有的交头接耳也不知在议论什么,更有甚者偷偷摸摸地在喝酒! 以为他没看到? 什么情况? 不是让程亮给他们提前通报了吗? 就这种架势迎接太子的吗?! 李承钱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些禁卫都非等閒之辈,不是世家出身根本都进不来这皇宫內苑。 但,那又怎么样? 你们是勛贵,孤还是皇太子呢! 跑我这混日子来了? “怎么回事?站没站相,一个个的没吃饭吶!” 李承钱忍不住呵斥。 在场禁卫们这才慌慌张张列队,可依旧像群没骨头的蚯蚓。 李承乾气得太阳穴直跳。 但他一个瘸腿太子,就算训话也没什么威慑力。 毕竟,武人面前讲再多道理没用,你要没法身先士卒地露两手,他们很有可能都懒得搭理你! 这些人现在这幅德性,很可能就是原主听之任之吧! “殿下,马牵来了!” 有个禁卫懒洋洋地牵来一匹骏马。 李承乾一看更来气。 马掌磨损严重,鬃毛打结,连鞍韉都歪歪斜斜的。 这要是骑上去没摔死,都算是烧了高香的! “父王,马儿怎么走路一瘸一拐的?” 李象突然指著马腿问道。 李承乾蹲下一看,好傢伙! 马蹄都磨裂了! 他猛然想起,他这瘸腿不就因此摔伤的吗? 原主到底怎么搞的? 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吗? 李承钱心中顿时有股怒气。 明明一条好腿,楞是被这些混子给搞瘸了! 当然,是不是有意还未可知呢! 李承乾啊李承乾! 你看看你这东宫搞的什么呀! 就这装备水平,还想学李老二造反? 一整个大无语! “算了!” 他强压怒火,“这破马咱不骑了!象儿厥儿咱们回去了!” “是,父王!” 两孩子还挺乖的,知道他们父王心情不好,也都没撒泼打滚。 真是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回到光天殿,李承钱还气愤不已。 “亮哥,速叫杜荷赵节过来!” “遵旨!” 程亮也知道太子被气著了,立即领命而去。 不多时,杜荷和赵节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殿下,您不召见,我俩也有事要找您呢!” 赵节一进门就嚷嚷。 “又出什么事了?” 李承钱心情不好,语气颇为不耐。 杜荷心中一惊。 谁又惹殿下生气了? “听说吴王要回长安了!” 赵节却没那么细致,依旧粗声粗气道,“他这个时候回来干吗?莫不是陛下有意让他参与爭储?” “也別一惊一乍的!” 李承钱嘴上这么说,但心中却也不免犯起嘀咕。 按原来歷史轨跡,吴王李恪是在齐王李佑谋反之后才被召回长安的。 李老二此举不过是担心诸王有样学样罢了。 谈不上让吴王回来爭储。 再者,就算李老二有那个心思,长孙无忌那帮关陇贵族也绝不会答应。 他们怎么可能让一个隋朝血脉的皇子继承大统? 否则,李老二会放著那么英果类他的继承人不要,改立李治那个既乖巧又叛逆的傻小子? 不过,这时候召吴王回来也確实有些奇怪,但这些事都与他无瓜! “殿下深谋远虑自是不用担心吴王诸流!” 杜荷见太子神色淡定,连忙拍马屁。 李承钱摇头失笑。 他哪有什么深谋远虑?不过是知道在李世民这等雄主面前,爭是没用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就像是从底层杀上来的领导。 下属那点心思,都是他当年玩剩下的! 所以,不爭就是爭,与其耍心眼,不如適当表现忠诚。 这听起来挺讽刺的,但却是无数血泪教训换来的经验。 “那殿下,您唤我二人所来何事?” 何事? 还不是被演武场那些禁卫混子给气著了! “赵节!” 李承钱眼神一冷,“去絳州龙门县,找一个叫薛礼的农家子!就说东宫徵召!” 赵节一愣,“殿下,一个农家子怎会入您的眼?” “让你去就去!” 李承乾冷笑,“记住,务必礼遇有加!等这位农家子来了,孤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军人!” 他就不信了! 还治不了那群混吃等死的废物! 李承钱这次是真动怒了。 而远在龙门县的那个农家青年薛仁贵,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命运即將因东宫的一道徵召令而彻底改变。 “得令!” 赵节真是个急性子! 领命后立刻火急火燎地赶往龙门县。 待他走后,李承钱转向杜荷,“老杜啊,孤今儿去演武场,竟没想到场內禁卫是那种鬼样子!” 他装模作样地发著牢骚。 而杜荷也是一脸愤慨,“殿下有所不知,演武场是东宫左內卫率负责,之所以如此鬆懈,全赖那贺兰楚石……” 贺兰楚石,东宫左內卫率的千牛备身。 也是侯君集的女婿。 在原来的歷史,此人曾充当太子和侯君集的的联络人。 后来,太子和侯君集被抓起来,他却拿著太子和侯君集来往书信向李世民告密邀功。 是个背主求荣的小人! 见微知著,整个东宫六率恐怕都一个尿性了。 “对了老杜!” 李承钱突然想起什么,“上次让你处理孤与那些人的往来书信,办得如何了?” “殿下放心!” 杜荷露出狡黠的笑容,“那些人府里我都安插了眼线,所有书信看都没看全部当场销毁。” “那就好!” 李承钱稍稍鬆口气,隨即正色道,“你即刻去兵部找李世绩,调些良家子补充进东宫六率。另外,务必要把一个叫裴行俭的人调来。” 裴行俭曾跟隨苏定方学习兵法。 此时虽名声不显,但將来可是大唐著名的兵法大家。 现在正是收入麾下的大好时机。 “遵命!” 杜荷拱手应下,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李承钱又叫住他,压低声音道,“记住,此事要办得低调!若有人问起,就说……就说孤想搞些东宫仪卫充排场。” 杜荷会意一笑,“殿下高明!” 第26章 文化大工程 太极宫,甘露殿。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欞洒进殿內,一张崭新的红木大圆桌赫然摆在中央。 太子李承钱正指挥內侍们布置早膳,业务嫻熟得像是取得全球顶级证书的至尊级宫廷管家。 “烤饃必须切得透薄,阿耶牙口不好。” 他拿起一片对著阳光看了看厚度,“嗯,刀工还行。” “谢殿下夸!” 毛大得到夸奖,又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也是好起来了。 原来在典膳厨当领头的,现在太子带他到太极宫进修来了。 嗯,进修,反正太子是这么说的。 虽然他也不懂什么意思,但总之就是长大见识了。 “皮蛋瘦肉粥摆这里!” “煎鸡蛋放这边!” “还有五香牛肉切片!” “这碗碟摆放距离不能超过五厘米,但也不能太过拥挤,否则,整体协调性不佳,会影响到用餐人的心情!” “对了,下次统一用白瓷,早膳嘛,就是要给人一种清爽乾净的感觉。” 当李世民踱步进来时,李承钱正不厌其烦地指点內侍,似乎颇有见地。 这小子还挺似模像样! 李世民心情不错,扫过大圆桌上的早膳,更是眼前一亮。 昨日让太子过来陪他用膳,没想到这小子倒是挺捨得下本钱。 將自个儿的大圆桌也带来了。 要不,原来那小案几,这么多膳食还摆不下了。 只是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铺张浪费了。 不过,自他登基以来,一直宵衣旰食,如今吃点好的也无可厚非。 更何况这还是儿子孝敬老子的! 这么一想,他倒是不急於去驪山疗养了。 “阿耶,您起来了?” 见到李世民,李承乾立刻化身专业秘书,脸上掛著恰到好处的微笑,动作利落地拉开主位椅子,“请上座。” 张阿难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伺候陛下十余年,自问也算箇中好手,可跟太子这一套行云流水的伺候比起来,简直像个刚入宫的小太监。 人与人真是没法比啊! 只不过,太子殿下怎么会这些伺候人的精细活呢? 呵呵,他自然是不知道。 穿越之前,李承钱可当过大领导秘书。 这些算什么呀? 小case而已! 只是看他愿不愿意干罢了。 若非李老二千古一帝,其他人想都別想! “高明啊,你也坐。” 李世民亲切地拉著太子的手,笑容和蔼得令人发毛。 李承钱心里咯噔一下。 好你个李老二! 要不是看在你跟原主有血缘关係的份上,就冲你这笑容,我都怀疑不仅要我当牛做马,还得当鸡当鸭啊! 不过,他面上却很恭敬,“谢阿耶。” 李世民夹起一片牛肉,有些意味深长,“高明,昨日让你监国之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阿耶!” 李承钱立刻打断,端起粥碗恭敬递上,“食不言寢不语,用膳的时候说太多话,会影响消化的!” “是吗?” “那可不!” 李承钱眨眨眼。 “行,听你的!” 李世民笑著接过粥碗,心中不由好笑。 这小子拽词一套一套的。 怎么此前就没发现他这么能说会道呢? “高明啊,监国之事暂且不提,那帝范臣轨是你提出来的,就由你负责编撰吧!” 李世民喝完皮蛋瘦肉粥,非常满意地咂咂嘴。 他自是不知道,这粥里的瘦肉用的是低贱的豚肉。 而李承钱却是一脸呆怔。 呵呵,他就知道,这职场的歪风哪里都剎不住! 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提出来的,那这活就是他的唄? “阿耶!” 李承钱想据理力爭,可李世民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好了,也別太开心了!” 李世民擦擦嘴,“此前青雀儿编撰《括地誌》,你不是也想搞个类似的吗?” “吶,这活就给你了!” 得,又来了! 干活当成了赏赐! 李承钱不知道原主怎么想的,但他却是不太想干。 毕竟,没什么实际好处啊! 但现在直接拒绝却也非明智之举,上次大朝会上领略过了,李老二不吃这一套! 那怎么办呢? 只能让更多人加入战局了! “阿耶,儿子是这么想的啊!” 李承钱摆出一副异常激动的样子,“帝范臣轨可是为大唐立百年甚至千年万年规矩,如此浩瀚的大工程,定然会在歷史的长河上留下浓墨重彩!” “所以,儿子觉得我大唐那些宰相,也定然愿意参与到这项璀璨的文化大工程上来……” 总之,就是一顿胡吹海吹,儘量让那些有经验,有想法,有干劲的老同志都参与进来,发挥热量,如此,李承钱在旁时不时吆喝两句,还能有指点江山的暗爽。 “高明啊,这点你想得很周到!阿耶没看错你!” 李世民果然被吸引了,拉著李承钱的手左看右看地端详儿子,就像是他今天刚出生一样。 “全赖阿耶教的好!” 李承钱靦腆一笑。 这个时候,所有伟功都必须归於领导! “很好很好!” 李世民轻拍李承钱手背,转头对著张阿难吩咐,“著房玄龄、高士廉、长孙无忌、杨师道、岑文本、马周等人到两仪殿覲见!” 嗯,这些都是宰相尚书级干部。 “阿耶,还有储遂良,他字好!” 李承钱在旁提醒。 李世民虽不明白字好跟撰文有什么关係,但现在太子是他的心头好,自然是欣然同意。 张阿难便著手办理此事去了。 父子俩用完膳,便摆驾两仪殿,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几个大唐的风云人物便是到场。 眾人见李承钱竟也在场,並且,李世民还一直拉著他的小手,皆是心里一惊。 尤其长孙无忌,太子当朝拒绝监国之事,陛下竟又能被他哄得高高兴兴的? 不过,都是官场老狐狸了,他们面色不改,向李世民和李承钱行礼。 “参见陛下,参见殿下!” 几人躬身拱手。 “免礼!” 李世民显得很兴奋,迫不及待地將帝范臣轨编撰之事拿出来议论。 几位大臣赶上这千万年都难一遇的文化大工程,也是异常欣喜,一个个兴高采烈,好主意也是层出不穷,一时之间,两仪殿里君臣討论得热火朝天。 “各位,此次编撰由太子总负责,尔等有什么想法都与之商议,而太子有什么安排,你们也要责无旁贷!” 李世民亲自给李承钱站台,几个老狐狸都从中嗅出敏锐变化。 长孙无忌心中嘀咕。 陛下这般宠爱,都快赶超魏王李泰了。 而岑文本则有些不太高兴,他是魏王党,这要是主编人是魏王,他自是全力以赴,可现在主编人是太子,即便他愿意干活,魏王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陛下,殿下,此等修书大计自是为民造福,但我等还有份內之事,恐怕会耽搁了太子的大事啊!” 呵呵,这老傢伙! 李承钱自然知道,他是站魏王那边才会推辞这么好的事情。 本来李世民点他名字的时候,他其实是不太想让这老der参与进来的,不过,反正这些老傢伙进来估计也就占个名份,左右不了什么,而审核大方向他到时都安排自己人就行了。 如此,噁心噁心李泰也是好的。 “岑相不必担忧,孤崇贤馆诸位学士可担具体事务!” 李承钱直接打断他施法。 岑文本扭扭捏捏还想找藉口,却被储遂良给语言攻击了。 “岑相若没空,那就別参加就是了!” 嘿嘿,这位老哥一向耿直! 李承钱对他印象还不错! 岑文本被噎得刚要反驳,却听李世民一锤定音。 “没特別理由不必推辞!” 此举可是他给太子谋划的政绩,岂容某些人肆意破坏? 岑文本? 也就是站队李泰,换做站其他儿子,早就被贬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登善,此次你能参加,全凭太子举荐!” 李世民此举算是为李承钱收买人心了。 储遂良听后感激不已。 旁边,长孙无忌心中直嘆气,也不知何时陛下竟对太子刮目相看了! 只可惜,他错过了最佳投资期! 第27章 薛仁贵来了! 时光如箭,转眼三日已过。 此前杜荷奉李承钱之命前往兵部,向李世绩徵调良家子弟充实东宫六率。 但为避人耳目,此事尚在暗中进行,还未走完流程。 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帝范臣轨》编撰小组却已在短短数日內正式组建完毕。 这效率,放在这年头算是槓槓的! 小组人员构成是这样的。 李世民掛个名,任名誉总编,李承钱总统筹,任责任总编。 而房玄龄、高士廉、长孙无忌、杨师道、岑文本、马周、褚遂良则担任主编。 至於,东宫眾学士,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被李承钱塞进去当责编。 这些人的名字,將鐫刻在大唐《帝范臣轨》的扉页上流芳百世! 至於说,于志寧、孔颖达、张玄素这三位东宫师傅? 呵呵,连个署名资格都没捞著! 谁让李承钱记仇呢! 消息传到芙蓉园,气得李泰又把泰和殿砸了一遍。 他的《括地誌》编了也將近四年了。 差不多快到了出成果的时候。 可以说,如果没有李承钱这一茬,他魏王李泰在士林和世家中的影响力会更上一层楼。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现在全被李承钱这一手给搅黄了! 李泰心中悲愤,竟生出了既生泰何生乾的感觉。 当然,这就是他自己往脸上贴金了。 如今的李承钱拥有上下数千年的智慧,又岂是他这囿於宫斗夺嫡的皇子可以比擬的? “来人!把请柬送到东宫!”李泰咬牙切齿地吩咐。 很快,一封烫金请柬被送到了李承钱手上,魏王邀请太子明日赴芙蓉园诗会。 他是真坐不住了。 总不能眼睁睁看著太子势如破竹地出风头吧! 而这些天,李承钱在太极宫可没閒著。 除了极尽討好李世民,便是规划帝范臣轨的编制工作,虽然很多细节不需要他太操心,但大的方向还是需要他把握。 所以,这跟他此前吃喝玩乐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 而李世民呢,也不提去驪山疗养那茬子事了。 “阿耶,儿子这两天都瘦了!” “阿耶,儿子睡都睡不够!” “阿耶,儿子好辛苦哦!” “阿耶,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人又不是机器,总得休息吧?” 会哭的孩子有吃。 经过李承钱坚持不懈地努力,终於爭取到了做五休二的权利。 打工人不容易啊! 咦?等等! 他不是立志要当个混吃等死的富贵王爷吗? 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李老二的私人助理? 这家族企业真是坑人,干活根本不分公司內外! 想起最近的苦逼生活,李承钱欲哭无泪。 早中晚要陪李总用餐,而间隙时间还得陪他接见大臣,顺带著在旁插科打諢,提点建设性让人眼前一亮的建议。 他是想摆烂来著? 可惜门都没有! 李老二寧可让他在旁边乾耗著,也不放他回去偷懒。 没办法,就只能使点小智慧了! 谈判要有筹码,能力才能上桌,如此,才勉强换来了两天的休息日! 所以,当李泰的请柬送到面前时,李承钱的第一反应是,“什么玩意儿?占用我休息日?不去!” 魏王李泰的诗会他不想去。 可这人吶就是贱! 他这几天忙惯了,一下子閒下来反倒浑身不自在。 是以,没事干就可劲地折腾。 平常的美食吃腻了,那就整点火锅唄。 器具画好图纸送將作监。 另外,前些天总往太极宫跑,这圈椅改成的步輦就不够舒適了。 再画张图纸让程亮去找阎立德。 想著这轿子出世,肯定会风靡官场,所以,他让阎立德將轿子多製作一些,到时好拿出来卖。 价格嘛,定个一顶轿子一千两差不多了。 你觉得贵? 那没有钱你摆什么官威啊? 老实坐门板吧! “殿下,铜火锅已经到了,而轿子阎大监说明日送来。” 程亮越来越专业。 现在匯报工作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而阎立德那边,在收到太子的这些图纸后,又是不免一阵惊为天人。 这些点子稀奇古怪,但是呢,却又是从生活实际出发。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非常人可以与之比擬! “亮哥,你看这光天殿的牌匾是不是也得换一下?” 李承钱又看光天殿的名字不顺眼了。 “殿下想怎么换?” 程亮早已多见少怪。 殿下要是不折腾那就不是太子了。 “换成紫宸殿吧。” 这名字多好。 “得,马上就办妥。” 程亮的效率也是立竿见影。 没多大功夫,几个內侍抬著块崭新的牌匾进来。 紫宸殿! 三个鎏金大字在朱漆底上闪闪发亮。 总算把光天殿这破名换了。 “往左半寸……对!就这儿!” 李承钱背著手指挥掛匾。 紫宸多气派! 以前那光啊光的,听著跟要禿头似的! 这下妥了! 以后这就叫紫宸殿了。 “亮哥,今儿中午咱吃火锅吧。” 天气越来越凉。 这个天吃个火锅涮肉,那才叫享受! 很快,毛大就带人搬来铜火锅。 炭火在夹层里烧得通红,上层骨汤咕嘟冒泡。 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嫩生生的菘菜、圆滚滚的鱼丸摆满一桌。 “都坐下!” 李承钱抄起长筷,“今儿教你们个新鲜吃法!” “请殿下赐教!” 程亮、毛大等人连忙凑近,眼睛瞪得溜圆。 只见李承钱夹起一片羊肉,在滚汤里涮了三下。 “瞧好了!一涮去腥,二涮断生,三涮蘸料!” 羊肉在黄豆酱里滚了一圈,冒著热气被送入口中。 李承钱眯起眼,“唔……就是这个味儿!” 眾人学著他的样子,顿时惊呼连连。 “这羊肉竟能这般鲜嫩!” “菘菜吸饱了汤汁,比燉的还香!” “殿下,这鱼丸怎的如此弹牙?” 几人围桌打炉,好不开心。 而当赵节风尘僕僕,带著一个黑脸大汉到东宫復命时,李承钱兴奋得从椅子上奔起来。 薛仁贵来了! 由於原主的关係,东宫都是些只会溜须拍马的宵小。 此前由於紇干承基的关係,他让太子妃將原主从社会上招的閒杂人等全都遣散掉。 是以,如今东宫的武装力量並不怎么样。 此前在演武场就可见一斑了。 东宫六率,仿照朝廷十六卫建制,由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左右清道率构成。 负责东宫宿卫、仪仗及部分京城防务。 按理,也是一个不容小覷的武装力量。 但原来太子出行,靠紇干承基那些死士,这派头就不怎么样。 如今李承钱借著东宫仪卫的藉口,自然要找些有派头的將士,但大唐成名已久的除了侯君集,其他人要么自己驾驭不了,要不他们不屑或不敢託身於太子。 但薛仁贵就不一样了。 他將来很有名,但现在还是个农家白身。 只要对他礼贤下士,许以高官厚禄,应该能让他死心塌地待在这。 再者,他文武双全,带出去也倍有面啊,嘿嘿。 赵节进了紫宸殿有些懵逼。 他这没走错吧? 原来这不是叫光天殿的吗? “拜见太子殿下,幸不辱命把薛礼给您请来了。” 第28章 收入两员大將 薛仁贵,穿著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灰头土脸的样子与金碧辉煌的紫宸殿格格不入。 但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是格外明亮。 嗯,不错。 倒有那么几分世外高人的气质。 李承钱暗自点头。 “草民薛礼拜见太子殿下。” 薛仁贵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跪地叩首。 方才他竟看呆了! 太子殿下比画上那神仙还要英姿勃发,气度非凡。 李承钱起身,亲自一把將他扶起,“薛卿不必多礼!孤可是久仰你的大名啊!” 这话一出,殿內眾人都愣住了。 这灰头土脸的农家汉子,太子是从哪儿听说他的? 还久仰大名? 薛仁贵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他在龙门县就是个普通庄稼汉,连县太爷都不认识他,怎么就让当朝太子久仰了呢? “殿下如此抬爱,草民不过乡野村夫,实在受之有愧!” 薛仁贵心里直打鼓。 太子殿下这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哈哈哈!” 李承钱爽朗大笑,“英雄不问出处!现在籍籍无名不要紧,来日一飞冲天,才叫天下人知道孤没看走眼!” 说著,他亲热地拉著薛仁贵往餐桌走,“来来来,都是自己人,一起用膳!” 薛仁贵受宠若惊。 快三十岁的人了竟像个毛头小子似的红了脸。 而赵节早已自来熟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盯著那口咕嘟冒泡的铜火锅,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殿下,” 赵节搓著手,“这到底怎么吃啊?” “让毛大教你!” 李承钱哪有閒工夫管他,只是一味地帮薛仁贵涮菜…… 其他人都是目瞪口呆。 能得殿下这般抬举的还真没几个人! 但他们哪里知道,眼前这位局促不安的农家汉子,將来会成为威震辽东的白袍將军! 几人涮了一会儿火锅。 李承钱注意到薛仁贵始终局促不安,筷子都没敢多动几下。 算了,这午膳暂且到这吧。 “程內侍,你带薛礼下去洗漱更衣。” 外人面前也不太好喊亮哥。 李承钱低声对程亮交代,“另外,再给他弄些吃的,我看他没吃饱的样子。” “遵命!” 程亮会意,恭敬地领著薛仁贵退下。 而毛大也手麻脚利地將铜火锅收拾带走。 至於赵节,则跟著李承钱到书房饮茶了。 “殿下,这大汉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赵节很好奇。 “呵呵。” 李承钱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到时你就知道了。” 两人正说著,有內侍前来稟报杜荷求见。 “看来是裴行俭来了。” 李承钱猜得没错。 杜荷在兵部办完手续,便是领著一应良家子到东宫復命。 他记得裴行俭是殿下特意交代过的。 便领著他来到紫宸殿。 “殿下,臣把裴行俭带来了。” 杜荷拱手復命,鼻子不自觉地嗅了嗅,“臣是不是来晚了?” 嗯,空气中还残留著火锅香气。 “可不是嘛!” 赵节忍不住揶揄,“老杜,你吃饭都赶不上趟!” “末將裴行俭,参见太子殿下。” 裴行俭上前给李承钱行礼。 他虽然也有些拘谨,但却是比薛仁贵要有些见识。 “不必多礼。” 李承钱打量著这位未来的名將,心中暗喜。 歷史上,裴行俭可算得上全才。 他能领兵打仗,曾经在西域立下赫赫战功。 也能写文章,留下文集几十卷。 更善於写行草,留下诸多关於书法的论著。 最重要的,他有识人之明。 经他提拔的程务挺、黑齿常之、王方翼等都是李治在位时期的名將。 而李治也正是凭藉裴行俭和这些名將,才在在位期间,將大唐的疆域扩张到最大。 呵呵,这样的人才收入麾下,简直是捡到宝了! 一天之內。 东宫收入未来两员大將! 可喜可贺啊! 李承钱心里很適意。 几人坐定,可书房里的气氛却有些僵。 杜荷和赵节这两个没眼力见的,也不知道活跃下气氛。 李承钱只好亲自出马。 “裴卿,” 他笑眯眯地开口,“听闻你师从苏定方將军,算起来还是李靖的徒孙?” 这就纯属没话找话了。 但这是穿越前,跟大领导学的拉家常话术,专攻別人心里防线,能让人放下设防。 可谁知,裴行俭“蹭”地站起来,腰板绷得笔直,“回太子殿下,微臣確实拜苏將军为师!” 嘖,话术失效了! “裴卿,咱们同龄人閒聊而已,不必拘礼。” 李承钱摆摆手,笑容更亲切了,“快坐下说话。” 太子很热情。 而裴行俭却更加紧张。 只敢用半个屁股挨著椅子边,不过腰杆倒是挺得笔直。 见客套话不管用,李承钱乾脆开门见山,“裴卿,孤请你来,是要你和仁贵一起训练东宫六率的府兵。” 仁贵是谁? “臣……” 裴行俭闻言一怔,隨即郑重抱拳,“定当竭尽全力!” 很好! 跟这些武將打交道,还是直来直去最管用。 “行军打仗孤不在行,但对於东宫仪仗训练却有些想法。” 李承钱將前世军训方法提出来。 裴行俭听得云里雾里。 太子说的齐步走、正步走这些名词,跟他学的兵法完全对不上號。 也是。 李承钱说的那些只是训练仪仗和服从性的。 坏了,这傢伙靠不靠谱啊? 李承钱有些摸不准,但好歹人家裴行俭是歷史名將,不至於那么拉垮。 他想了想,决定找个题目考校一番。 “裴卿,前几日我去演武场见到有马蹄磨裂,你可有什么办法规避此事?” “这个……” 裴行俭略一沉吟,“具体得看什么情况,出现马蹄磨裂,无非两个方面,一曰补给不足,二曰过度使用,而因此针对的解决方法,不相而同……总之就是注重保养。” 这些话,说得倒也没有大错。 李承钱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但这些也是正確的废话,对於战马马蹄磨损,並未起到什么战略性抑制作用。 “裴卿,孤倒有一法子,你看是否可行?” 李承钱便將马蹄铁之事提了出来。 杜荷和赵节两人都觉得匪夷所思,毕竟,马掌怎么能钉上铁掌呢? 而裴行俭却突然很激动,“殿下,臣曾听师父提过胡人在马掌上钉铁,不知您提到的这马蹄铁製式如何?” “这个简单,我画给你就是了!” 李承钱抄起书案上的鹅毛笔,蘸著墨汁,便將马蹄铁的样式以及相关细节在纸上呈现出来。 杜荷和赵节两人早就按捺不住凑到李承钱旁边看了。 “殿下,这就是马蹄铁啊?看起来就像给马穿的鞋子!” “是啊,没想到马也能穿鞋子,只不过,这个要怎么製作出来呢?” 两人大呼小叫,弄得裴行俭心痒难耐。 不过,他终究没敢凑上前。 “也非难事。” 製作不是问题,无非就是钢铁的冶炼工艺。 军器监本就有些基础,稍加提点便是。 李承钱兴致大涨,“我让你们再长长见识!” 他的心思还是在仪仗队上。 说著,又將军训仪仗队规制,正步走,齐步走等军姿简笔图,以及一些军训要点,全都落实到纸面。 如此一目了然,自是惹得杜荷赵节一顿式夸讚,裴行俭再也坐不住了。 他忍不住也凑上前,却一眼被纸上那一排排娟秀小字所吸引。 字体瘦劲挺拔,锋芒毕露,竟是从未见过的书体! 他本身也是书法家,却还是一下子就被惊艷到了。 当然,这也就是他没见识过硬笔字体! “太子殿下,您这写得太好了!” 裴行俭两眼放光。 哟,识货啊! 李承钱还以为他这下看懂了训练方法,“裴卿,你若是將你从苏定方那学到的兵法,结合孤这训练方法,可以说,到时训练出来的士兵绝对碾压大唐同期。” 超越数千年的智慧。 李承钱还是很有自豪感的。 “不是!殿下你这字写得太好了!还有你这笔……” 裴行俭忍不住纠正。 “孤在说具体內容!” 李承钱脸一沉,“你盯著字做什么?这笔跟你有关係吗?” 这傢伙搞不清重点啊! 裴行俭这才发觉失態,连忙告罪,“是臣糊涂!只是殿下这字写得实在精妙,还有这笔见所未见,所以,臣一时忘形才会失言!” 他还是很聪明的,请罪还不忘了拍李承钱马屁。 “行了!” 李承钱摆摆手,“研究下这马蹄铁和军训要点,到时给孤写五百字的理解心得!” 聪明人嘛自然要给些优待。 “遵命!” 没想到还要写理解心得,裴行俭赶紧收敛心神,可注意力多少却还是被字体所吸引。 还有,那笔什么来头啊! 第29章 留条命就行 得到神兵利器都想赶紧试试。 而李承钱一下子得到薛仁贵和裴行俭两个將才,也是迫不及待地要带他们到东宫六率面前长长脸。 不过,在东宫六率集结之前,他让程亮找阎立德打造了一副马蹄铁。 自此前造铁锅让阎立德占了军器监的便宜。 他这段时间,也是想著搞些什么军械发明,以坐实东宫试製新式军械的藉口,也省得到时被人知道拿来当做文章! 东宫北苑,演武场。 当李承钱带著薛仁贵和裴行俭一行穿过玄德门时,演武场已布置停当。 太子御座高居凉棚之下,两侧仪仗森严,斧鉞生寒。 东宫六率的將官们披甲执剑,身上的白布甲在阳光下熠熠生彩。 这次倒是有模有样了。 李承钱冷笑,可当他视线转向另一边。 本该肃立的二千余名卫率侍卫,此刻却像村头情报局那般嘈杂。 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打著哈欠。 队列嘛,自然是歪七八扭的,跟抽了脊椎骨一样。 呵呵,还是老样子啊。 “拜、拜见太子殿下!“ 见御驾到来,场上侍卫们慌忙跪倒。 叮叮噹噹! 鎧甲相互之间竟还碰上了。 挺好! 真的! 李承钱眯起眼睛。 这比他预想的还要不堪! 这些混吃等死的废物,倒是省了他找茬的功夫。 神兵正需试刃! 今日就拿这群废物开锋了! 李承钱一瘸一点地走到演武场中央,也不著急说话,只是用目光不断在这些跪著的人群中扫视。 嘿嘿,这一招也是学的大领导的。 这叫凝视。 来自上位者的凝视! 当然,他不是宫斗剧中的变態,也不是刻意让这些人一直跪著。 只是现在嘈杂,他就是喊破嗓子也无济於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演武场上的嘈杂声渐渐平息,最终陷入一片死寂。 呵,这群废物还知道要脸。 那就好办了! “都起来吧!” 李承钱的声音不轻不重。 侍卫们稀稀拉拉起身,此起彼伏的样子,像是风吹麦浪低。 若他们不是东宫侍卫也就罢了。 但! “看看你们!” 李承钱突然提高声调,“站没站相,跪没跪样,知道的说是东宫禁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土匪!” 他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孤这个太子当得真够丟人的!” 全场死一般寂静。 別说那些侍卫,就是仪仗队的將官也是心有戚戚。 太子脾气暴躁那是出了名的。 往日也没见他如此大张旗鼓,今日这恐怕是撞到枪口了。 “不过!” 李承钱突然话锋一转,“孤从外面请了两位高手,今后就由他们来操练你们!” 场下顿时一片譁然。 侍卫们面面相覷,脸上写满不服。 搞什么呢? 太子多久不来,一来就打人脸? 怎么? 外人的和尚好念经是吧? “各位,也別说孤以势压人!” 李承钱冷笑一声,“你们当中谁有不服的,站出来凭本事说话!胜者上,败者下!” 这话一出,普通侍卫还没咂摸出什么,但六率將官们却是脸色大变。 他们虽本事不济,但能在东宫混这么久,哪个不是人精? 太子这分明是要擼他们的职! “殿下,这是何意?” 贺兰楚石第一个跳出来。 “字面意思!” 李承钱斜眼瞥他,“怎么?贺兰將军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他这就相当於骂人了。 但谁让贺兰楚石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呢! 对於太子这般羞辱,贺兰楚石却也不敢再有任何放肆,他咬牙抱拳道:“末將请求领教殿下请来的高手!” “准了!” 李承钱一挥手,“下去准备吧!” “末將也想领教!” 在场六率其他將官也都个个摩拳擦掌。 李承钱自是应允。 这帮废物主动跳出来挨打,那不得成全他们嘛! 赵节忍不住嘀咕,“这些人没事自討苦吃,但殿下也真是的,何必答应他们呢!” “这你就不懂了!” 杜荷呵呵一笑,“殿下要立威,仁贵和守约要证明自己,这场比试就势在必行!待会仁贵把他们打趴下,看他们谁还敢不服!” “这倒也是。” 赵节搔著头傻笑,“看来是我想简单了!” 听到这俩活宝斗嘴。 李承钱微微一笑,“你俩亲自去给仁贵挑匹好马,备上趁手的兵器,孤担心让他们去,又牵些瘸马或破烂器械来糊弄了事!” “我们这就去。” 太子前几日带皇孙过来骑马之事杜荷知道。 所以,李承钱这么一提醒,便带著赵节火急火燎地前去准备。 如此安排,既为確保比试公平,更为给薛仁贵创造最佳表现机会。 薛仁贵不禁眼眶发热。 太子这般为他铺路,今日就是拼了命也要挣这个脸! 而一旁,裴行俭的目光则又多了些崇拜。 先激將,再立威! 太子这份御下手段当真了得! 很快,杜荷和赵节牵来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四蹄修长,肌肉结实,一看就是上等战马。 李承钱仔细检查了马蹄。 完好无损! 这才放下心来。 他可不想薛仁贵重蹈自己的覆辙,被人暗算摔断了腿。 “仁贵啊!” 李承钱拍拍薛仁贵的肩膀,语气轻鬆,“待会儿也別太用力,给他们留条命就行!” 这话一出,周围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叫別太用力? 那要是用力了,岂不是要当场打死人? 殿下果然记仇啊! “遵命!” 薛仁贵抱拳领命,转身去准备比试。 此次竞岗比试分两场:骑射和马上对战。 第一场是骑射。 李承钱特意命人准备了榆木靶子,而非寻常的稻草靶。 这种硬木靶子,后世专门用来训练飞鏢和子弹射击,对箭术要求极高。 不仅考验射箭准心度,还考验射箭力度。 贺兰楚石等人身披白布甲,骑著高头大马,背著格弓入场。 看到这新式靶子,他们脸上都露出不屑之色。 太子殿下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过,没人敢提出质疑,毕竟谁也不想再被太子当眾辱骂。 “贺兰將军加油!” “打跑外来和尚!” 东宫六率的侍卫们也都憋著一股气,纷纷为自家將官吶喊助威。 他们可不想被外人操练,更不想被太子殿下看扁! 第30章 无敌杀神 侍卫们正帮著將官们呼喊打气。 这时,薛仁贵著一身粗布白袍,骑著那匹乌黑骏马,身后背著格弓缓缓入场。 “哪来的田舍汉,滚回乡下种地去吧!” “对,东宫演武场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在场侍卫都是勛贵子弟,除了杜荷新调的那些良家子不做声,其他老油条自是看不起薛仁贵这样的农家子弟。 见他一身破旧白袍,连个像样的衣甲都没有,顿时嘘声四起,几个轻狂的甚至吹起口哨,引得全场鬨笑不已。 贺兰楚石等六率將官虽未出声,但眼中却也充满轻蔑。 对他们而言,一个农家子,能与他们同场比试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开始吧。” 李承钱语气淡淡,心中却在冷笑。 这帮废物,现在笑得越欢,待会打脸就知道疼了。 呵呵。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比试开始。” 程亮高声宣布。 而杜荷手持令旗亲自下场担任裁判。 隨著令旗挥下,第一位参与比试的六率將官当先策马衝出。 “嗖!嗖!嗖!” 三箭连发,他在两百步的距离弯弓搭箭射向靶子。 “七环!” “七环!” “九环!” 成绩尚可,在场侍卫们欢呼雀跃。 神金啊! 李承钱忍不住扶额。 就这? 连靶心都没中,也好意思叫好? 赵节凑过来傻笑,“殿下,这帮废物確实欠操练!” 那可不是! 李承钱笑而不语。 不过,接下来上场的几位將官表现还算可以。 其中,左右卫率的两位將军,不愧是隨军征战过的老將,射出的箭矢,箭箭命中靶心,其中一支箭尖甚至穿透了靶子。 “十环!透靶!” 待杜荷报出成绩后,场边再次爆发出欢呼。 而两位將军也是高举拳头,兴奋得在马上嗷嗷直叫。 穿透箭靶了啊! 太子换靶的用意是这个吧? 赵节有些担忧,“殿下,这两人今日倒是超常发挥了。” “確实有两下子。” 李承钱不置可否。 “將军威武!” “將军威武!” 场上侍卫无不欢声雀跃,他们看向薛仁贵的眼神更是充满了不屑。 他们的將军个个身经百战,可殿下却找个未经战事的田舍汉! 还想操练他们? 门都没有! 这时,轮到贺兰楚石上场了。 他装模作样地向薛仁贵拱手,“薛兄先请?” 薛仁贵稳坐马背,沉声道:“贺兰將军请。” 李承钱看得一乐。 仁贵这颇有些温酒斩华雄的架势哈! “看来是不敢。” 贺兰楚石轻蔑一笑,隨即猛地拍马提速。 马儿越跑越快,都快看不清马蹄了,而他在疾驰的马背上弯弓搭箭,凝神静气。 “嗖!” “十环!” “箭头透靶!” 全场瞬间沸腾! 侍卫们欢呼雀跃,“贏了贏了!贺兰大人箭法第一!” 稳了! 这下他们稳贏了! 现场气氛热烈异常,在场侍卫欢呼不停。 杜荷连摇几次令旗才勉强压住喧闹。 “诸位,这不还有位没射呢。” 贺兰楚石神色非常傲娇,但语气却故意装作如常。 “贺兰大人都箭头透靶了,別人还比什么?” “就是,別自取其辱了!” 侍卫们配合地在那冷嘲热讽。 “话不能这么讲,总要给人展示的机会嘛。” 贺兰楚石打马站回队伍,得意洋洋地看向薛仁贵。 “该你了。” 赵节忍不住嘀咕,“贺兰这廝今日吃错药了吧?” “跳樑小丑罢了。” 李承钱冷笑。 这时,薛仁贵不慌不忙地策马上前。 场边嘘声再起。 “白袍小子,別丟人现眼了!” “回家种地吧!” 但他充耳不闻,缓缓从箭囊抽出一支箭。 “嗖!” 箭矢破空,呼啸著直取榆木靶心! 只留一个箭尾卡在那。 “这……” 杜荷瞪大眼睛,“十、十环!不,是全箭射穿了!” 全场死寂。 薛仁贵面无表情,再次抽箭。 “嗖!嗖!嗖!” 三箭连珠,后箭追前箭,竟將坚硬的榆木靶心硬生生射出一个碗口大的洞! “砰!” 最后一箭,整块榆木靶子轰然碎裂! 方才还很喧囂的演武场,此刻,静得能听见木屑落地的声音。 侍卫们呆若木鸡地看著满地碎片,过了好一会儿,杜荷才结结巴巴地宣布。 “连珠三箭,透碎榆木靶子!” “轰——!” 沉寂片刻后,演武场爆发出震天的惊呼! 方才还在嘲讽的侍卫,此刻一个个张大嘴巴,太子殿下这从哪找来的无敌杀神啊! 这射法是人能射出来的吗? 贺兰楚石脸色铁青,握著弓的手不住发抖。 输了! 他竟然输了! “殿下,您说得没错,贺兰他还真成了小丑!” 赵节看得乐不可支。 而其他六率將官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刚才那番表现,在薛仁贵面前真的属於自取其辱。 “干什么!输了就一副死样?你们还是不是孤的东宫禁卫!” 李承钱適时打脸,但听在这些六率將官耳里却是虎躯一震。 殿下,这是不计前嫌在鼓舞他们啊! “休息一炷香时间,准备下一场比赛!” 李承钱准备看好戏,可贺兰楚石等將官却是直接认怂了。 “殿下,我等心悦诚服,愿意接受薛……將军的操练!” “怎么?这就不比了?” 李承钱还是很希望他们头铁的。 如此,就能让仁贵趁机暴打他们一顿,也好帮自己报了瘸腿之仇。 虽不知道具体何人所为,但在东宫演武场让皇太子出了这种事情,他们难辞其咎,杀了他们都不为过。 就是不知道此前原主为何会放任他们不追究责任。 “真的不比了!” 贺兰楚石等人异口同声。 他们又不是傻子,实力如此悬殊,真要打起来,那不是白挨揍吗? 勛贵子弟,虽然喜欢嗷嗷乱叫,但家学渊源流长,他们都善於明哲保身,又怎么会意气用事吃大亏呢? “竟然不比了!” 李承钱冷笑。 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愿赌服输!作为军人,不是口头承认输了就行,否则不就滋长你们投机取巧的心理吗?这样子,这次就罚你们绕场地跑五十圈吧!” 三十亩的场地,一圈也有五百米,五十圈也就是两万五千米,全程跑下来也要一个时辰呢! 呵呵,罚死你们! “谢殿下恩典!” 几人还不知道五十圈什么概念。 当下就是呼哧呼哧地开始跑起来。 裴行俭忽然灵光一闪。 这,这不就是殿下此前给他的军训要点吗? “殿下,我来当监督者。” 裴行俭立刻进入状態。 “可!你配合仁贵搞一支仪仗队操练起来!” 李承钱点头,接著又让薛仁贵抽一些资质比较好的,组建一支仪仗队,跟裴行俭两人进行操练。 他俩动作还行。 新调的良家子刚好用上,其他再从老油条中抽点看著顺眼的。 很快,演武场上就响起了“稍息!立正!齐步走!一二一!”之类的口號。 搞得太极宫那边,李世民都听到了。 第31章 瘸马变好马 太极宫,两仪殿。 “承乾又在折腾什么?” 李世民嘴角含笑,目光透过窗棱望向东宫方向。 可惜什么也不可能看到。 他这才將目光转向殿中站立的青年。 李恪一袭紫衣便服,身姿如松,眉眼间既有母亲的清雅,又带著几分父亲的英气。 翩翩佳公子,世上陌无双。 李世民暗自点头。 这个儿子確实当得起英果类己的评价。 只可惜,他的母亲杨妃是前隋公主,所以,这李唐江山註定与他无缘。 想到这,李世民不由目光一凝。 而李恪见了,立刻垂首默立,姿態异常恭敬,他不是不想亲近父亲,但心里却始终不敢逾越一步。 母亲从小教导他。 不显山不露水,保全己身。 但作为大唐好儿郎,他也有抱负,也想建功立业! 可陛下能让他如愿吗? 李恪微微抬头。 却见李世民嘴角含笑,只是他知道,这笑容绝不可能是对他。 “恪儿,在安州可还习惯?” 李世民开口,语气温和,却带著帝王特有的审视。 李恪恭敬行礼,“回父皇,安州民风淳朴,儿臣一切安好。” 母亲说过,少说少错。 殿內一时静默。 “嗯。” 李世民点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次突然召回李恪,不过是因太子最近表现尚佳,而他心中也是打消了换储想法,毕竟,牵一髮而动全身,大唐经不起这样的大动干戈。 只不过,此前用魏王李泰牵制太子,却让青雀儿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 兄弟鬩墙他所不愿,將李恪拉进来,也是希望能缓衝太子与魏王之间的矛盾。 只是这个儿子能否担当此任? 李世民审视的目光停留在李恪脸上,想看出些什么,但李恪的表情却始终不显山不露水。 哼,杨妃倒教出个闷葫芦! 李世民有些不悦,但语气却是平淡,“恪儿,此次召你回来,是想让你多跟太子学学。” 跟太子学习? 是为辅佐还是取而代之? 李恪心头一跳。 “儿臣遵命!” 但他面上不显,声音更是平稳。 李世民心中略感满意。 这个儿子,倒是比青雀儿沉得住气。 “另外,承乾那若有什么异动,记得过来匯报!” 太子最近表现尚可,但那小子行为却很跳脱,总不能天天把他栓裤腰带,用个沉稳的人看著他比较好。 李恪一愣。 这是何意? 他狐疑地抬起头。 但李世民却转了话题,“见过你母亲了吗?她近来可好?” 母亲就在宫里,陛下还问他近来可好? “母亲一切安好。”李恪谨慎回答。 李世民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她倒是会教儿子。” 杨妃从小就让李恪低调行事,明哲保身。 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但这是不是有些过犹不及了? 李恪沉默。 他自是听出陛下话里深意,但他不能接,也不敢接。 气氛一时凝滯。 李世民的神色也渐渐不耐。 “父皇,” 李恪突然抬起头,“明日四弟邀我们一眾皇子公主到芙蓉园参加诗会,您看我要不要去?” 陛下既让他跟太子学习,那魏王那边还要不要继续打交道呢? 诗会? 李世民挑眉。 隨即,便是想到此前他让李泰跟太子好好相处,没想到青雀儿倒是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很好。 “既已邀请,你便去吧。” “是。” 李恪垂眸。 “好了,先下去休息吧。” 李世民挥挥手。 李恪立刻躬身退下,直到走出两仪殿,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陛下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他望向东宫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而殿內,李世民望著李恪的背影,也是眼神复杂。 这个儿子,若没有前隋血脉,或许…… 可惜,没有如果。 东宫北苑,演武场。 李承钱看了一会儿裴行俭和薛仁贵操练仪仗队,很快就兴致缺缺。 毕竟,这跟他前世看过的国庆大阅兵差远了! “殿下,奴婢找到个修马蹄的老师傅,要不要带他过来见您?” 程亮小跑过来稟报。 “快带过来!” 李承钱来了兴致。 此前他让人打造的马蹄铁总算可以派上用场了。 “是。” 不多时,程亮领著个瘦小乾瘪的老头过来。 “参见太子殿下,小老儿姓王!” 待他见礼之后,李承钱迫不及待的问。 “你会修马蹄?” 这句纯属废话。 只是作为开场白来的。 不等王老头回答,李承钱又问,“你会钉马掌吗?” “回殿下,小老儿年轻时帮胡人钉过。” 这马蹄铁虽到北宋才被广泛使用,但大唐时期也非闻所未闻。 只是局限於冶炼工艺,才未在军中推广。 李世民征战南北,唐朝军队在七世纪上半叶確实处於当时世界战力的巔峰。 但马具四件套:高桥马鞍+双边金属马鐙+马蹄铁+胸带,却是到九世纪才全面普及。 很多时候,並不是没有发明出来,只是受限於当时的技术原因。 “太好了!” 李承钱很高兴。 总算有个现成的人才可以使用。 “亮哥,让他们把上次那匹瘸马牵过来!” 不多时,一匹毛色杂乱、马蹄开裂的劣马被牵了过来,就是上次李承钱带儿子过来骑马,那帮侍卫刻意糊弄他的那匹。 “殿下,小老儿这就开始了!” 不等吩咐,王老头抄起工具就开始干活。 倒是个勤快人! 王老头先用刮刀削去马蹄上多余的角质,再用銼刀修整马蹄形状,最后,將烧红稍稍冷却的马蹄铁“滋啦”一下按在马蹄上。 李承钱看得浑身舒坦。 难怪后世那么多人爱看修马蹄、洗地毯、挤黑头之类的视频呢! 从杂乱到整齐的过程,简直治癒强迫症! 就是让人身心愉悦! 王老头修完马蹄,还顺手给马儿洗了个澡。 原本邋遢的劣马,转眼变得精神抖擞! “不错不错!” 看著大变样的骏马。 李承钱满意点头。 “仁贵!” 他大喊一声,“过来试试这匹马!” “遵命!” 薛仁贵立刻飞身过来,跨上马便在场地上跑圈。 咦? 瘸马变好马! 杜荷和赵节震惊不已。 而李承钱眼中则是露出羡慕,他也想骑马,可惜这瘸腿不给力啊! 而此时,贺兰楚石等人已苦哈哈跑了半个时辰,这群养尊处优的勛贵子弟早已汗如雨下、气喘如牛。 他们是真没想到,这也就跑个圈而已竟是这么的累人。 以后,没事再也不惹太子殿下了。 他整人的手段太他妈黑了! “跑起来!” 薛仁贵骑著高头大马,手中马鞭虚甩,追在贺兰楚石等人屁股后面厉声呵斥。 可恶! 贺兰楚石咬著牙,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沉重。 他这辈子哪受过这种罪? 可偏偏不敢发作! 毕竟,愿赌服输,现在这白袍小子是能操练他们的上官。 他们要是带头闹事,有样学样,那以后还怎么管束下属? “一二一!一二一!” 另一边,裴行俭率领的仪仗队迈著整齐的步伐从他们身边超过。 这群新兵蛋子精神抖擞,转眼就把贺兰这帮老兵油子甩出老远。 “丟不丟人?!” 薛仁贵在马上冷笑,“堂堂东宫六率將官,竟跑不过新兵?” “哈哈哈!” 杜荷和赵节看热闹不嫌事大。 笑得前仰后合。 而李承钱也憋不住笑。 摸著那条瘸腿。 莫名就有些解气怎么回事! 第32章 閒著也是閒著 “仁贵深得我心啊!” 李承钱心中高兴。 当场任命薛仁贵为东宫千牛备身,负责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左右清道率总教习,並总理六率常务。 而裴行俭为仪仗队总指挥。 两人叩拜谢恩。 裴行俭对此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反而还非常庆幸能与仁贵这样的高手共事。 是以,操练仪仗队更加卖命,而那些仪仗队成员也是非常给力。 不到半日功夫,仪仗队的队列已初具雏形。 齐步走非常整齐,而踢正步也颇有气势。 嗯,不错,似模像样的。 李承钱看得连连点头,当即就命典膳厨给仪仗队表现优异的侍卫加餐。 来自数千年后的美食,热气腾腾,散发著奇香,让其余东宫六率的侍卫看得直咽口水,但小小典膳厨也不可能提供两千余人的伙食。 也就只能干看著。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诸位將士,孤向来赏罚分明,既肯用心操武,膳食犒赏自当从优!身为东宫亲卫,虽不敢妄言人人封侯拜將,但只要恪尽职守,前程自然可期!” “即日起,所有將官暂留原职,但须与普通侍卫同训三月!期满校考,能者擢升,庸者降黜!” “此后东宫六率升迁,不论门第高低,不敘旧日功劳,唯考校武艺韜略,以及能否贯彻新式练兵之法!” “轰——!” 李承钱站在御座前,他讲的这番话如烧红的烙铁,扑通砸进了冰水里,引起了一阵轰动。 不看家世,不看以往功勋! 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趁此机会晋升? 在场侍卫眼睛都亮了! 那些出身背景相对没那么深厚的个个攥紧拳头,激动得浑身发抖。 机会! 翻身的机会来了! 这是天上掉馅饼啊! 东宫六率的侍卫全都沸腾了。 但他们却没敢像此前那般嘰嘰喳喳,只有眼中掩饰不住的激动。 嗯,这还像个军队的样子! 李承钱很满意。 而贺兰楚石等將官先是一愣,隨即鬆了口气。 还好太子没直接撤他们的职! 算是保全了他们的脸面。 可转念想到三个月后的考核,他们又像被架在火上烤。 到时要是考不过手下小兵,他们这脸可往哪搁啊? 但这就不关李承钱的事了。 他好不容易爭取到的两天休息日,第一天过得还算顺心。 且行且珍惜。 训完话,李承钱便摆驾回紫宸殿。 刚踏进殿门,就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殿中。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李恪垂首行礼,姿態恭谨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哟,这就是歷史上那个美名享誉,英果类李老二的吴王啊? 李承钱上下打量著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 眉眼低垂,下頜紧绷,就连站姿都透著一股刻意收敛的锋芒。 早就听说吴王被李老二召回长安。 只是这才刚回长安,就大晚上跑到东宫来见他? 想干嘛啊? 要跟他这个皇太子请安,不会挑在大白天再来吗? 他俩虽兄弟,但这关係没到这一步吧! “你我兄弟,不必如此见外,但三弟你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要事?” 李承钱语气亲切,只是眼神却带著审视。 其实,此时也算不得什么深夜。 他这么说,话里明显就多了几分疏离。 李恪心下嘆气。 陛下交代他的差事不太好办啊。 说是跟太子学习,但其实却要代为监督。 这一个搞不好,两边都得罪了。 “殿下,陛下要我过来跟你学习。” 李恪索性直言。 有时候,与其拐弯抹角,不如坦诚相告。 哟,还是个爽直boy啊。 李承钱嘴角勾起,“哦?陛下让你来的?” 呵,怎么闻到一股职场老套路的味道呢! 李老二派李恪过来,这要么是来偷师,要么就是来监视的。 职场里这种把戏他见多了! 给你安排助理,跟你学习,美名其曰是帮你分担工作,但其实有功劳就抢著摘桃子,出了错就暗中收集证据。 功劳是领导的,黑锅都是你的。 好你个李老二! 跟我玩这套是吧? 这样搞,就不怕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李承钱忽然想起,上一世看到史书记载,李世民晚年曾感嘆“父子相疑,何其痛也”。 但这还不都是李老二你自己的问题? 现在就开始防著儿子,活该你晚年被儿子们气死! 哼! “行啊,既然是来学习,那正好!” 李承钱咧嘴一笑,“你就跟仪仗队的普通侍卫一起操练吧!” 想当眼线? 请你尝尝军训的滋味先! “只是,这样……没辱没你吴王的身份吧?” 李承钱眨眨眼。 堂堂亲王跟小兵一起训练,看你忍不忍得住! “不敢不敢!” 李恪连忙低头。 呵呵,你当然不敢! 李承钱心里冷笑。 我就是把你赶出去,李老二也说不出什么! 不过,那样就不好玩了。 “殿下。” 李恪突然抬头,“明日魏王设宴,您会去吗?” 他还是挺期待太子跟魏王同台的。 到时肯定有好戏看吧? “再说吧!” 李承钱糊弄一句。 原本他是不想去的,但这会儿心情不好,忽然想起,到时去踩踩李泰场子似乎也不错哦? 明天休息日,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他再也不会因为储君之位,而瞻前顾后,现在主打的就是一个念头通达! 哎,对了! 太子出行是要仪仗队开道吧? 要是让李老二知道,李恪这个亲王给他当仪仗兵…… 哈哈,脸色一定很精彩! 想想就期待啊! 李承钱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嘿,我得意地笑! 他笑得跟只偷到鸡的狐狸。 搞得李恪一阵后背发凉。 这位太子长兄,怎么笑得比陛下算计人时还瘮得慌? 次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李承钱起了个大早。 “亮哥,让典膳厨备些吃食装盒。” 他交代程亮。 到李泰府中赴宴,还是自带食物比较省心吧。 大唐所谓美食他吃不惯。 再者,这一个不小心被人毒死那可就惨了。 而另一边,芙蓉园里。 昨日听闻太子不会过来,李泰他还有些抓狂。 差点都不想办这场诗会了。 毕竟,这诗会虽说是为吴王接风洗尘,邀一眾兄弟姐妹聚聚,但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还是为了力压太子才准备的。 但今早,杜楚客等人劝他,太子不来反倒更好! 只要他李泰在诗会上作出绝世佳句,就已经能够力压太子一筹。 而且,到时候话还可以这样传。 太子不参加诗会,是觉得才华自愧不如,萤火之光不敢与魏王日月之辉爭光! 嘿,这样一想。 李泰便不希望太子蒞临了。 “快!把那些诗集都搬来!” 他兴奋地搓著手,“本王定要挥毫泼墨,写出一首惊世之作!” 魏王府顿时忙作一团。 而诗会也在紧锣密鼓中准备起来。 时间仓促了点。 但以魏王府实力办这样一场诗会也不是太难。 如此,诗会便悄然而至。 第33章 门槛太高 诗会,李泰选在中午举办。 毕竟晚上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到芙蓉园里的景致,不利於各位青年才俊发挥才情。 午时將至,估摸著时间差不多了。 李承钱终於起身。 “摆驾芙蓉园!” 太子一声令下。 紫宸殿前,一顶鎏金描龙的崭新轿輦早已停置妥当。 轿身通体朱红,四角悬著金铃,隨著微风叮噹作响。 阎立德不愧是当时代的大匠。 这手艺真的没得说啊! 李承钱在程亮搀扶下,缓缓穿过肃穆而立的侍卫,一瘸一点地进入轿中。 待太子坐稳,程亮尖声唱诺。 “起轿——” 十六名精壮力士缓缓抬起。 轿前轿后,裴行俭率领的仪仗队分列三排肃然隨行。 而外围又分列千余侍卫,清一色白布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腰间横刀寒光逼人。 不过,最扎眼的,莫过於轿旁那位身著亲王常服却徒步隨行的青年。 “三弟,委屈你步行了。” 李承钱掀开轿帘,笑容诚恳,“主要这轿子实在坐不下两个人……” 这话莫不是意有所指吧? 李恪后背冒出冷汗,连忙躬身,“微臣不敢!” 嘿嘿,就知道你不敢! 李承钱在轿內坐正位置,而另一边,则是薛仁贵充当太子的贴身保鏢,护行在轿輦身侧。 长长的队伍缓缓穿过嘉德、嘉福、重明三道宫门,出了东宫范围。 “拐安上门街,避开承天门。” 李承钱掀开轿帘吩咐。 呵呵,好歹给李老二留点面子。 他这阵仗都快赶上祭祀大典了。 所以,得避开天子出入的承天门。 “太子鑾驾左拐——” 程亮拉长声调。 队伍行进在长安第一横街,忽然转向南行。 “快看!是太子仪仗!” “那是肩舆吗?看著比魏王府的还气派!” “天爷!那是吴王殿下吧?竟在给太子开道!” 沿途百姓纷纷驻足。 朱雀街东第二大街上顿时沸腾起来。 小贩放下担子,孩童爬上树梢,就连长乐坊的歌姬们都推开窗户张望。 “叮铃——” 风吹金铃响,李承钱靠在轿內软垫上感慨。 难怪人人都想当皇帝呢! 这排场確实装逼! 不过,不过,他这可不是被权力蒙蔽了双眼。 李承钱很清醒。 这些举动不过是为试探李老二底线。 说句实话,如果可以,他其实不想当这个太子的。 到哪都有人覬覦。 典型的,人在家中坐,就要提防各种锅飞来。 真的挺烦人的! 李承钱想起,上一世,他被大领导慧眼识才,破格提拔为秘书在其身边,歷练一年,既能成为部门负责人,也是被很多人明里暗里各种羡慕嫉妒恨小动作接二连三。 但只要大领导始终对他信任,那就不惧任何明抢暗箭! 想想,大唐这太子之位,那些兄弟作为竞爭者,还不是因为背后有皇帝支持? 所以啊,李老二还必须给捧好咯,至少让他给自己一些特权。 封建社会,想保个命不容易啊! 到时真要从太子之位上退下来,这封地要么富庶,要么天高皇帝远,可以发展自己的武装力量以求自保,真的只求自保而已! 毕竟,他曾当过太子! 在位者多半都会心存戒备,但如果不能打消在任君主的戒备,那就让他戒备到底吧! 当然,现如今他还是太子,有些特权,但还是得先苟起来,得了仁贵和守约两人,就先以操练仪仗队,暗中发展一支属於自己的特种兵团! 另外,趁著修帝范臣轨之际,跟那些大臣表面功夫做做好,如此也能收集一帮场外支持。 “殿下,芙蓉园到了!” 不多时,程亮压低的声音將李承钱思绪拉回。 5a级景区到了啊! 李承钱迫不及待地出了轿子。 抬眼望去,將近初冬时节,芙蓉园依旧气象万千。 曲江池水映著晴空,残荷枯苇间偶有白鷺掠过。 朱漆迴廊蜿蜒在假山之间,檐角铜铃在寒风中叮咚作响。 园內隱约传出阵阵靡靡之音。 不错嘛! 这园子给他拿来混吃等死真挺合適的。 李老二还真宠李泰啊! 李承钱暗自撇嘴。 “太子殿下驾到——!” 程亮这一嗓子,直接把园內的丝竹声都给喊停了。 “不是说太子不来了吗?” 高阳公主撇著嘴,故意提高声调,“谁都知道四哥办的是场诗会呀!” 她这话,就是瞧不上太子的才学了。 长乐和晋阳公主脸色顿时就黑了。 她俩和太子一母同胞,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种话。 太子再怎么无状,那也是太子啊! “稚奴,走!去迎迎大哥!” 长乐和晋阳一把拽起晋王李治就往门口冲。 另一边,李泰正和杜楚客等人密谋,听到这声唱诺,手里的酒杯差点摔了。 “太子竟敢来?!”李泰脸都绿了。 杜楚客等人赶紧劝慰,“殿下息怒,先去迎驾要紧……” 官大一级压死人! 等他们慌慌张张跑到门口时,李承钱已经一瘸一拐地进了园子,身后跟著一眾隨行,將魏王李泰让人精心布置的迎宾红毯踩了个乱七八糟。 李泰脸瞬间黑如锅底。 “老四,你这园子不错嘛!” 李承钱主动与之说话,不过,未等李泰反应,却是话锋一转,“就是门槛太高,害得老三都绊了一跤。” 可怜的李恪,跟著轿子走了好几里路。 进门时没注意,一个踉蹌,现在灰头土脸地站在后面,再也没了此前那份內敛从容。 “这、这刚好为三哥接风洗尘……”李泰一时嘴瓢。 “噗——” 晋阳直接笑喷,被长乐死死捂住嘴。 李治低著头肩膀直抖。 而在场其他人,想笑却又不敢,憋得脸都红了。 李恪心中悲愤,太子这也就是看他不受宠好欺负而已。 “魏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李承钱在那挑刺,“让客人在门口摔跟头?” 这也能怪他? 李泰脸色跟吃了屎似的。 对李恪道歉后,带著眾人不情不愿地行礼。 “免礼!” 李承钱大度地摆摆手,又对李泰发难,“怎么?就让孤在这门口站著?” 你是来找茬的吧! 李泰咬著后槽牙,“殿下里面请!” 李承钱微微一笑,转头对程亮道,“去把孤带的膳食提前摆上,別饿著诸位弟弟妹妹。” 第34章 谁在狗吠? 太子居然自带膳食? 李泰感觉一下子被打脸了,胖得跟只球的身体都止不住轻轻发抖。 但眾目睽睽之下,却又偏偏发作不得。 “诸位请入殿!” 他只能挤出一丝笑容,在前面带路。 眾人跟在他后面进入大殿。 还別说。 这殿內陈设確实费了些心思。 布置得清雅宜人,挺適合今日的主题。 考虑到此时初冬將至时节,殿內还烧了几盆无烟银丝炭。 “不错不错!” 李承钱隨口夸了句。 李泰那张胖脸立刻泛起得意之色。 此次诗会,他除了邀请了皇子公主外,另外还请了一眾与他交好的大臣。 是以,殿內放了紫檀屏风,以作区分。 屏风內是几位公主和亲王的坐席,而屏风外则是杜楚克等几个大臣的坐席。 如此,也是照顾女眷在场。 “太子殿下请上座!” 李泰领著李承钱来至主位。 打眼一看,主位上摆著张膝盖高的矮案,而案前放著只软垫。 是了,大唐採用分餐制。 即便是倍受宠爱的魏王,招待贵客也就用的这种规格。 跟后世的富丽堂皇差远了,不过,李承钱却是眼前一亮。 嘿,他又找到个找茬的机会。 “魏王,你这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李泰被问得一愣,“还请太子殿下明示!” “孤腿脚不便,能长时间跪坐吗?你是存心不想让孤来吧?” 李承钱冷笑。 “昨日殿下说不来,所以便没有刻意准备,臣弟这就去安排。” 李泰不高兴,心想这死瘸子破事真多啊! 哟,消息挺灵通啊! 李承钱內心冷笑,面上则是得理不饶人。 “胡说八道!孤什么时候回覆你说不来的?” 是的! 他从未明著回復! 所以,就问你李泰从何得知的消息! “是!” 李泰只好咬牙认错,“是臣弟考虑不周,臣弟这就去安排!” “呵,不是我说你,让你安排你又能安排个啥?” 李承钱撇撇嘴,环视大殿,突然指向角落的一张长形条台。 那本是摆放雅饰之用。 “那张桌子不错!高度挺合適,给孤搬来,顺便找张罗汉床!” “遵命!” 薛仁贵和裴行俭两人上前动手。 三两下就搭出了简易餐桌。 李泰看得目瞪口呆,在场其他人更是瞠目结舌。 “亮哥,把孤带的膳食都摆上吧。” 李承钱大马金刀地坐下,大手一挥,“给诸位亲王公主都送上一碟蝴蝶酥,多了你们那小案几也摆不下!” “遵命!” 程亮跟著李承钱用大圆桌习惯了,也是很不適应原来的这种矮几餐桌。 刚才太子殿下让他提前摆膳食,可这么多案几,他正愁不知怎么摆呢! 这下好了。 参加诗会的亲王有吴王、晋王,还有李泰,而公主则是长乐、晋阳、高阳,加起来也就六个人而已。 不用担心不够分了。 至於,外面的那些大臣,那关太子什么事! 今日宴请的人是魏王李泰啊。 “你们都坐啊!” 李承钱的桌上已摆满各种美食。 椒麻水煮黑鱼片、蜜汁炭烤猪肋排、广式烧鹅、剁椒鱼头……还有些眾人从未见过的精致点心。 大殿之內,顿时瀰漫著一股浓郁的香气,与银丝炭的热气交织在一起,勾得人食指大动。 眾人跪坐好后,看著高高在上的太子,心里都是五味杂陈,觉得今天的他很是陌生,与往日那个怯懦的形象判若两人。 当然,这里面可不包含李泰,大朝会上他已经领略过太子的霸道了。 长乐和晋阳觉得太子有些陌生,但心中却是感到莫名解气。 太子阿兄早该这样了! 以前被魏王李泰欺负,就只能躲在东宫无能狂怒,如今这也是扳回局面了! 晋王李治倒没什么感觉,他被李世民带在身边,此前太子又不常去太极宫。 最近太子虽常往太极宫跑,但也没什么机会碰上面。 是以,他没觉得什么大的反差。 但此时,吴王心中却早已掀开滔天巨浪,本以为太子整他只是因为他不受宠,却没想到太子当著眾人的面竟敢呵斥备受宠爱的魏王! 怪不得陛下让他跟著学习呢! 如今的太子確实变了! 如此一想,他心中好过了不少 至於,魏王党那些外臣听到里面动静都是摇头嘆气。 大朝会上太子就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架势,如今更是得寸进尺,看来魏王这大位之爭不太顺利哦! “你们怎么都不吃啊?” 李承钱夹起一片鱼肉,却见眾人都不动筷子。 他脸色一沉,“魏王,可以开席了吧?!” 得,又是他的错! 李泰的脸皮都被啪啪打厚了。 “开席吧!” 他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眾人这才纷纷举箸。 可看著自己矮案上冷掉的炙肉、蔫巴巴的菘菜,再闻著太子那边飘来的香气,顿时觉得味同嚼蜡。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太子带来的美食散发著一股奇香,却是勾得他们涎虫上涌。 “程內侍,给几位亲王公主都分一根猪肋排。” 李承钱也非小气之人。 见弟弟妹妹们眼巴巴瞅著,也不好吃独食,索性大方分享。 也是凑巧。 这猪肋排典膳厨刚好烤了十根。 分出去六根,还剩四根,他与程亮、薛仁贵、裴行俭刚好一人一根。 至於其他菜? 咳咳,量太少就不分了! “好香啊!” 晋阳公主接过猪肋排,直接上手就啃。 她是一点也不顾忌什么淑女形象。 长乐摇头失笑。 她本想矜持,可那焦香扑鼻的肉味实在诱人,最终也是败下阵来。 徒手抓起便小口撕咬著。 而高阳对太子向来不屑。 对於赐食她是拒绝的,但奈何这什么排也太香了。 算了,就尝一口! 呜呜呜,太好吃了! 抬眼再看那三个亲王,包括李泰,全都埋头猛吃,连话都顾不上说。 李承钱满意点点头。 自己也享用起来。 程亮捧著肋排,感动得眼眶发热。 作为內侍,这种场合原本他就只能干看著。 现在太子竟然给他赐食! 薛仁贵和裴行俭相视一笑。 心中暗嘆太子待人之厚。 “阿兄,这是什么肉啊?” 晋阳第一个啃完,舔著手指回味。 想著回去也让厨子尝试做做。 “猪肉。” 李承钱隨口答道。 眾人茫然。 李承钱又补充道:“就是豕肉。” “什么?!” 突然,屏风外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尖叫,“太子竟用贱肉招待亲王公主?!” 屏风內几个公主被嚇得一哆嗦。 “谁在狗吠?” 李承钱抬眼皱眉。 第35章 掌嘴四十 “我!” 屏风外,一个胖胖的矮老头神情倨傲地站起来。 在场魏王党眾人也都纷纷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呵呵。” 李承钱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擦擦手,“见过討饭的,见过討打的,头回见著上赶著討骂的。” 他忽然眯眼,“你就是刚才那只乱吠的老狗!” 李承钱这话像刀子一般锋利,伤害性极大,侮辱性也极强。 矮老头气得鬍子直抖,憋了半天才涨红著脸道:“太子位居东宫,当行仁德之事,当言温厚之语!可如今,你却用贱肉招待亲王公主,肆意辱骂翰墨閒曹,此乃悖礼乱常,有失储君之体!” “上负陛下殷殷期许,下寒群臣拳拳忠心!若长此以往,恐国本动摇,社稷难安!” 这话可是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在场不少人都觉得太子肯定得服软。 若按以往,他肯定会说“孤疏忽了”云云。 但现在,李承钱却忽而笑了,“不好意思,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矮老头见太子问起名號,以为他是要服软,当即昂首挺胸,傲然道:“老臣乃魏王府文学馆学士,萧德言!” 哦?魏府文学馆的? 是帮著李泰修《括地誌》的那个? 李承钱心里有数了,文化人就得用文化对付! 他脸色一沉,大声喝道:“萧德言!你可知《礼记》有载,天子诸侯食太牢,牛羊豕三牲俱全?” “这……” 萧德言顿时语塞。 “豕者,太牢之一!” 李承钱拍案而起,“你骂豕肉是贱肉,是在骂歷朝歷代礼制粗鄙?还是在骂享用太牢的列祖列宗下贱?!” 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谁能顶得住啊! “老臣不敢!” 萧徳言嚇得脸色煞白,扑通跪倒在地,额头冷汗直流。 李承钱不依不饶,转头看向李泰,似笑非笑,“四弟,你魏王府的属官,好大的威风啊?连歷朝祖宗礼法也敢指摘?!” 此刻,李泰脸色铁青,心中比吃了屎还难受。 他都不知道,这死瘸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博学多闻? 萧德言这老东西也是,堂堂文学馆学士,竟连这点典故都想不到? 他正暗自咒骂,却听太子突然暴喝。 “吴王李恪!”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微臣在!” “按《唐律》誹谤皇族该当何罪?” “杖四十,流两千里!” 此言一出,满殿魏王党都在倒吸凉气。 太子殿下不会上纲上线吧? 还有李恪这个奸诈之徒! 你就对唐律这么熟悉? 见眾人如此反应,李承钱又是展顏一笑,“不过,毕竟是四弟的人……” 眾人稍缓一口气,但这口气刚提到嗓子眼,却见太子突然变脸。 “来人!萧德言悖逆昏聵,德行不修,妄言污衊当朝太子!立即掌嘴四十,交刑部从重议罪!” 薛仁贵和裴行俭闻令而动,如猛虎般衝出屏风外。 只听“砰”的一声,萧德言被按倒在地,啪啪的巴掌重重落下。 “啊——!” 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大殿。 魏王党有人下意识要起身阻拦,却被李承钱一句“谁敢”钉在原地。 这……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太子吗? 李泰攥紧拳头。 他眼睁睁看著自己的心腹被当眾掌嘴,却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啪!啪!” 萧德言的哀嚎渐渐微弱。 掌嘴完毕,这老学士已然昏死过去,口齿血淋淋一片。 薛仁贵二人返身回列,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屏风內外鸦雀无声,方才还趾高气扬的魏王党人,此刻个个面如土色。 他们……真的能斗得过这样的太子吗? 眾人想起平日里对太子的轻视,此刻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吴王李恪死死盯著太子的侧脸,心中惊涛骇浪。 数年不见,竟不知太子殿下如今这般的杀伐果断! 长安城风云际会。 看来还是听母亲的,少招惹是非为妙! 长乐和晋阳觉得既震惊又解气。 她们从未见过,太子兄长如此锋芒毕露的模样。 原来那个总是忍气吞声的阿兄,也有这般霸道的一面! 高阳脸色煞白。 她突然想起自己方才对太子的嘲讽,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李治呆呆地张著嘴。 他想不到太多的,只是本能地觉得太子兄长比四哥威风多了! 李泰肥胖的身躯微微发抖,一半是愤怒,一半是恐惧。 但诗会终究是他操办的,只得强撑著吩咐,“来人……把萧学士抬下去医治。” 萧徳言被抬走,殿內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李泰擦擦冷汗,端著酒杯起身,走到大殿中间。 “诸位,殿內气氛沉闷,不如我们移步园內欣赏景致如何?” 这是要进入诗会主题了。 在场魏王党人纷纷附和。 “客隨主便!” 李承钱也没有异议。 眾人都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一行人来到临水的轩台,深秋初冬,残荷在池中摇曳,倒也別有一番韵味。 李泰端著酒杯,看著波光粼粼的曲江池,“芙蓉园景色宜人,本王在此特设诗会,承蒙太子兄长、吴王兄、三位公主和九弟,还有诸位大人赏光前来,不胜荣幸!” 说罢他仰头饮尽。 看著颇有那么几分豪情! “魏王殿下风雅高致,酒已够了该请王爷赋诗才是!”杜楚客立即捧场。 “是啊是啊!”一眾魏王党也纷纷附和。 李泰故作谦逊地摆手,“本王岂敢在太子兄长面前献丑?” 他突然话锋一转,“不如先请太子赐诗?” “对对对!请太子殿下赋诗!” 这些人都是提前串通好的,此时都跟著起鬨。 太子那般囂张,萧徳言確实失察。 但吟诗作对乃风雅之事,太子若是玩蛮横的,到时一定会遗臭万年。 见李泰等魏王党在那自说自话,李承钱只觉得搞笑,听闻提到请他作诗,便知这是魏王党想让他出丑。 不过,谁怕谁呢! 他一瘸一点踱步到人群中央。 缓缓环视眾人,忽然轻笑,“孤倒真有一诗,只怕诸位听了……不高兴。” “殿下说笑了!” “若是好诗,我等岂会不高兴?” “快请吟来!” 眾人以为他怕了,起鬨声更响了。 不远处,晋阳公主急得直扯长乐袖子,“阿姊,太子阿兄他……” “嘘!” 长乐目光灼灼,“看著便是。” 她倒不怎么担心,直觉太子一定成竹在胸。 “各位,你们都听好了啊。” 李承钱嘴角勾起,抬手一压,满园顿时寂静。 他负手临水,突然朗声吟道: “金谷园中罗綺香,” “铜驼陌上笙歌长。” “可怜曲水今犹在,” “不见当年洗耳郎!” “啪嗒!” 李泰的酒杯掉到地上。 第36章 一百条行为规范 李承钱吟毕,负手而立。 临水轩內,在场魏王党人一个个脸色难看。 尤其,魏王府那些文学馆学士,他们自认诗书传家的贵胄,哪个听不出来太子这首诗是讽刺他们乃趋炎附势之徒? 金谷园,影射魏王奢靡无度。 铜驼陌,指代权贵聚集地,暗讽魏王府已成朋党巢穴。 曲水应景,引出尧帝让位许由之洗耳郎典故。 作为文学馆学士,他们自詡翰墨閒曹,实则攀附皇室趋炎附势。 实在想不到! 此前那个不学无术的太子,何时竟有了这等诗才?! 莫非这诗提前让人捉刀好的? “老四,孤这首《讽魏王宴》如何?” 李承钱笑吟吟看向李泰。 讽? 李泰肥胖的脸颊不自觉抽搐。 死瘸子! 要不要这么直白! 当本王听不懂吗! 你不就是那造谣本王结党营私?!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好诗!” 晋阳公主突然拍手,小脸兴奋得通红,“太子阿兄这曲水刚好跟四哥这园子应景!” 长乐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想著太子如今脱胎换骨,眼泪都差点落下来。 “这诗好在哪里?” 高阳撇撇嘴。 她没什么文化,听不出来好赖。 “此诗的確不错!” 李恪突然开口,“用典精妙,格律严谨。金谷对铜驼,罗綺映笙歌,末句更是……” 他顿了顿,苦笑道,“发人深省。” 太子殿下借古讽今,当真是骂人不见血! 李承钱微微一笑,转向在场魏王党人,“你们觉得如何?” 太子这是一个个点名了。 魏王党眾人如坐针毡。 说不好? 显得自己没学问! 说好? 岂不是承认太子骂得对! 即便怀疑这诗是代笔,但没有证据谁也不敢妄言。 毕竟,太子今日表现霸道,他们要没確凿证据,乱讲话难免落得萧徳言的下场。 “太子殿下……才思敏捷。”杜楚客硬著头皮拱手,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是啊是啊!” “当真是……好诗。” 在场魏王党人全都强笑著附和。 但心里却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这次真是栽了! 本想看太子出丑,可结果反被他当眾撕了脸皮,还得夸撕得好! 李承钱环视眾人,忽而轻笑,“诸位都说好诗,让孤不由诗性大发!” 他转头看向李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四弟,接下来吟诗咱们不如玩个彩头?” 李泰心头警铃大作,“太……太子想如何?” 死瘸子还要吟诗? 你这是准备了几首啊! “简单!” 李承钱一瘸一点地踱著步,“孤近日正奉旨编修《帝范臣轨》,《帝范》是陛下的事,尔等身份不够,自然沾染不得!不过《臣轨》嘛……” 他突然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魏王党眾人,“诸位若是输了,每人写一百条约束自身的行为规范,三日后交到东宫。” “什么?!” 杜楚客差点跳起来。 在大唐为官,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是君王的信任与放纵! 是御史可以风闻奏事,言官能够肆无忌惮! 可现在,太子竟要他们自己给自己戴上枷锁?! 还要写一百条! “怎么?” 李承钱眯起眼睛,“诸位为人臣子,难道还想无法无天不成!”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在场都蔫了! 李泰眼前发黑。 答应? 那他的党羽岂不是要自断爪牙! 拒绝? 那岂不是公然承认自己有不臣之心! “臣……等领命。” 魏王党眾人面如死灰。 李承钱满意点点头,“既如此,那便开始吧。” “行啊。” 李泰咬著牙,眼中闪过一丝阴鷙。 他决意要夺回主动权,“太子,既是吟诗,不如定个主题!” “你说。”李承钱淡然一笑。 李泰环视眾人,高声道:“必须与此时深秋时节相关,必须与这曲江景致相合!” 如此限制,看你这瘸子还能临场作诗不成? “对对对,就应该这样!” 在场魏王党也是恍然。 他们刚才的怀疑没有证据,但只要太子接下来的诗,文不对题,那这事传扬出去,天下人自然都知道他皇太子找人代笔作诗。 哈哈,到时定然遗臭万年! 魏王党眾人心中皆是暗自窃喜。 可谁知! “这有何难?” 李承钱轻笑一声,一瘸一拐地走向轩台边缘。 深秋初冬,寒风掠过曲江池面,捲起几片残荷,枯黄的芦苇在岸边瑟瑟发抖,如同那些趋炎附势的墙头草。 他忽然朗声道: 闻道长安似弈棋, 百年世事不胜悲。 王侯第宅皆新主, 文武衣冠异昔时。 直北关山金鼓振, 征西车马羽书驰。 鱼龙寂寞秋江冷, 故国平居有所思。 一首吟罢,李承钱转身,“诸位,孤这首《临江观秋》如何?” 不好意思了,杜甫诗圣。 借您大作《秋兴八首·其四》稍作调整。 呵呵,这诗一出,看谁还敢自取其辱! “这这这!” 在场魏王党眾人面色如土,一个个跟死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李泰也是面如死灰。 “好诗!当真是好诗!” 吴王李恪激动得抚掌讚嘆。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太子。 想不到,殿下如此才情绝艷,这首诗完美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此刻,魏王党人內心翻江倒海。 他们为官多年,岂会不懂诗中隱晦所指? 长安似弈棋,骂他们结党营私,把国家大事当作爭权夺利的游戏。 文武异昔时,讽他们不再以天下为己任,自甘墮落,將自己沦为爭权夺利的工具! 有些事,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却不能拿到檯面上讲。 面对这样的诗句,他们感到一种被人当眾撕了面具的无力感。 “孤的诗已作好,你们的呢?” 李承钱这话说得轻飘飘。 但听在眾人耳中,却犹如扇他们巴掌。 眾人都是心塞语塞。 在这等诗句面前,谁还敢厚著脸皮献丑? “魏王!” 李承钱突然点名,“你作为东道主,不会一首都作不出吧?” 李泰肥胖的身躯晃了晃,“太子殿下诗才惊绝,臣弟……就不献丑了。” “呵呵。” 李承钱的笑声让李泰如芒在背。 在场魏王党人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蔫头巴脑的,哪还有半分方才起鬨时的囂张? “老四啊!” 李承钱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没金刚钻就別揽瓷器活!” 他指著满园陈设,“办场诗会浪费多少银子?嗯?” 李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李承钱心中冷笑,又將枪口转向魏王党。 “还有你们!拿著朝廷俸禄就是陪魏王吃喝玩乐的?” “真要能吟出千古名句也罢了,可惜啊……公款吃喝,浪费的都是百姓血汗!” 太子乃半君之尊,这番训斥字字诛心。 可魏王党人无言以对,一个个只能躬身聆听教诲。 “行了,真扫兴!” 李承钱不耐地挥挥手,“孤没空陪你们瞎折腾!” “记住!诸位臣轨一百条都別忘了!” “包括你,李泰!” 第37章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连魏王都要写臣轨? 在场魏王党人面面相覷,心中都是哀嘆不已。 太子这一手,竟是要將堂堂魏王也钉死在臣子身份上?! 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些年,太子不显山不露水,今日一出手,却是雷霆万钧。 他究竟何时变得如此厉害? 眾人不免摇头嘆息,而看向李泰的目光中,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怀疑。 两相比较,如今的魏王,真的能入主东宫吗? 而此时,李承钱却是心情愉悦。 今日来芙蓉园,该训斥的训斥了,该惩罚的惩罚了,是时候打道回府了。 半君还朝。 可怜的李泰及其党羽,还得强撑著笑脸,毕恭毕敬地列队恭送。 芙蓉园外,太子仪仗森严。 轿輦旁,十六名力士肃立两侧,薛仁贵与裴行俭按刀而立,冷峻的目光扫过魏王党眾人,让他们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摆驾回东宫!” 程亮高声唱诺,侍卫们迅速列队,动作整齐划一,仿佛一支隨时能碾碎一切的铁军。 这尊煞神总算要走了! 魏王党眾人低著头,心里暗暗鬆了口气。 李泰也是暗自庆幸。 今日虽被训得灰头土脸,但好歹能尝到太子带来的美食。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毕竟,那猪肋排的美味还唇齿留香。 对了,还有一碟蝴蝶酥未来得及品尝呢! 想到这,李泰不禁暗暗搓手。 此时的他甚至还盘算著,要让府上厨子好好研究研究太子的菜式,说不定还能偷学几手。 到时也去孝敬阿耶,此前的確是他小瞧了这美食的威力! 然而,就在此时。 “大哥……” 晋阳和李治两个小傢伙突然拽住了太子的衣角。 不好! 李泰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承钱一瘸一点正要上轿,突然感觉裤腿被拽住了。 低头一看,晋阳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写满渴望,李治则不住地咽著口水。 啥情况? “大哥,你那些菜……能留给我们吗?” 这两个小馋猫! 是看上他带的那些菜了。 “不太好吧。” 李承钱皱眉。 菜虽没怎么动过,但毕竟是剩的呀。 这要是传出去,难保不会有诸如萧德言那般的喷子来劲。 说什么,堂堂太子给弟弟妹妹吃剩菜?! 东宫不惧流言,但也没空个个去掌他们的嘴啊! “这样吧。” 李承钱露出兄长式慈爱笑容,“你们要是喜欢,到时可以预约到东宫品尝啊!” 他大手一挥,显得特別的大方。 但其实说的是预约,可不是隨时哦。 不远处,李泰暗自鬆了口气。 还好没答应! 旁边,杜楚客等人对魏王一惊一乍的样子都有些奇怪。 “那些菜就便宜四哥了。” 晋阳撅著小嘴,满脸不情愿。 便宜老四? 李承钱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想得美! 留在这,万一李泰吃死了,这责任是不是还得找他啊? “小兕子,你提醒大哥了!” 他转身对程亮吩咐,“程內侍,去把东宫带来的吃食全部打包!一根菜叶子都不许留下!” “遵命!” 程亮立即带著侍从火速冲回芙蓉园,那一行人的架势仿佛像是抄家。 李泰脸色瞬间青白,肥胖的身躯晃了晃。 我……我的蝴蝶酥! 杜楚客等人也是目瞪口呆,眼睁睁看著侍从们將食盒一个个搬出。 待一切收拾妥当,李承钱这才优雅地登上轿輦。 临行前,他特意掀开轿帘,对李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四弟,你们记得写《臣轨》啊!” 望著远去的队伍,李泰气得浑身发抖。 阿耶!儿臣要告状! 这瘸子太欺负人了! 翌日,太极宫。 晨光透过窗欞,洒在大圆桌上。 照例是摆满了精致膳食。 这次,还吃的是西餐。 但李世民却板著脸切著牛肉,刀尖故意在盘子上刮出刺耳声响。 哟,老李头又闹脾气了! 李承钱在心里撇撇嘴。 打工人復岗他还没抱怨呢! 不过,领导闹脾气的时候,千万记得顺毛捋。 除非你不想干了。 现代社会,你还能辞职,但封建社会,你不想干了,脑袋说不定就得搬家咯。 小命要紧啊! 李承钱乖巧地递上蘸料,“阿耶尝尝这个,新调的。” “哼!” 李世民把脸扭向一边。 有啥不能明说? 非得玩这套! 李承钱暗自嘆气。 当然,他知道,某些做领导的就爱让人猜,玩这种虚头巴脑的,美其名曰什么帝王心术! 哼! “阿耶,要不尝尝蝴蝶酥?” 他摆出专业微笑。 “你昨日把青雀的场子砸了?还打了他府上的学士?” 李世民突然转过脸。 原来是为这事! 老四那死胖子告状挺快啊! 不过,诉苦谁不会? “儿子冤枉啊!” 李承钱瞬间切换委屈脸,“阿耶,儿子好心好意带著膳食赴宴,分给弟弟妹妹们吃,也是作为大哥的一份心意,可萧德言却跳出来骂人,他骂我也就罢了,竟敢骂歷朝列祖列宗……” “他骂什么了?” 李世民一愣。 青雀可没提这茬。 “他骂豕肉是贱肉!” 李承钱瞪大无辜的眼睛,“阿耶,您之前吃皮蛋瘦肉粥时,不还夸过豕肉美味吗?” 朕吃过? 还夸过? 李世民一时语塞。 他分明记得那粥里放的是羊肉吧? 怎么…… 这小兔崽子! 嘿嘿,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李承钱心里偷笑,嘴上赶在李老二发作前连珠炮似的开讲。 “阿耶,《礼记·王制》有云: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可见豕肉本就是太牢之一!” 他边说边偷瞄李老二神色,见其眉头稍展,立刻乘胜追击。 “《周礼·天官》更將豕肉列为六牲之一,与牛羊同列!萧德言这老匹夫,这不是在骂歷朝歷代礼制粗鄙嘛?我大唐可担不起这样的罪名!” 呵呵! 这顶大帽子还不给他扣严实咯! 李世民的手顿了顿。 他当然知道太子在偷换概念,可偏偏这引经据典的功夫確实漂亮。 “阿耶,我知道老四他……唉!” 李承钱再接再厉,又切换成茶艺大师模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就说!” 呵呵,轮到李世民破防了。 “老四他们妄议我这个皇太子也就罢了……” 李承钱掐了一把大腿,眼圈开始发红,“可太子之位是阿耶您亲封的,他们这般妄议,不就是说阿耶识人不明吗?” 听到这话,李世民瞳孔一缩。 这话可是戳中了帝王最敏感的神经。 质疑储君,就是在质疑他的眼光! 行了,矛盾转移出去了! “也不知四弟是被蒙蔽,还是……” 李承钱適时地咽下后半句,转而忧心忡忡道,“他纵容属官这般妄议储君,若传出去……” “砰!” 李世民一拳砸在大圆桌上,“反了他们!” ok,搞定! 李承钱低头掩饰上扬的嘴角,顺手给老爹续了杯茶。 李泰啊李泰,你不让我好好躺平,总是找我麻烦,那我也不介意让你深陷麻烦! 呵,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解决麻烦的最好方式,就是给对方製造一个更大的麻烦! 而此时,芙蓉园。 大殿之內,李泰端坐上首,而下方两侧则坐著杜楚客、韦挺,以及魏王府属官等一眾魏王党人。 杜韦二人也真是閒得慌,天天没事就往魏王府跑。 “诸位!” 李泰端著酒杯,面带得意,“等著看好戏吧,这会儿太极宫该……” “殿下,您去告状了?” 杜楚客皱眉。 “那是自然!” 李泰眯起眼,“阿耶最厌恶兄弟相爭,这次……” 他话音还未说完,就有內侍慌慌张张衝进来。 “殿下!陛下口諭——” 第38章 窥探天机 “陛下口諭——!”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前来传旨的宦官一道高声唱诺,惊得李泰浑身一抖,手中酒杯没拿稳,“噹啷”一声掉在地上。 口諭? 他正志得意满地等太子被罚消息,谁曾想,陛下竟有空给他传口諭了? 事情出了岔子? 李泰强压心头不安,故作镇定地整了整衣冠,带著一眾党羽跪地接旨。 “魏王李泰,身为皇子,却不知约束府属,纵容属官妄议储君,实属不智!” 传旨宦官声音冰冷,一字一句如刀子般扎进李泰心里。 “陛下口諭:你身为臣子,当谨守本分,莫要再行僭越之事!” 臣……臣子? 那个说要传位给他的阿耶,竟当眾说他是臣子?! 李泰身躯猛地一颤,肥胖的大脸瞬间惨白如纸。 而此时,身后也是传来杜楚客和韦挺倒吸凉气的声音。 至於那几个魏王府属官更是將头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跟萧德言一样的下场。 毕竟,魏王被陛下当眾训诫,这可是头一遭! 而这其中释放的讯號,不言而喻! “臣……领旨。” 李泰咬著后槽牙,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他缓缓抬头,却见传旨宦官並未离去。 “另外!” 传旨宦官面无表情继续道,“陛下命魏王李泰,三日內亲笔撰写《臣轨》百条,呈递御前!” 什么?! 听到这话,李泰眼前一黑,差点没栽倒在地。 昨日太子当眾羞辱他也就罢了,如今竟连阿耶也逼他写《臣轨》? 这是要他亲手给自己戴上枷锁才肯罢休吗! “殿下?” 杜楚客等人惊恐地看著李泰,却见他脸色铁青,嘴唇哆嗦著说不出话。 “魏王殿下!” 传旨宦官冷冷扫视眾人,最后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 “陛下还说,若您写不出来,就让太子亲自来教!” 轰——!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得李泰浑身发麻。 他只觉天旋地转。 让那个瘸子来教他?这不是奇耻大辱吗! 阿耶怎的如此偏心! 李泰死死攥著拳头,连传旨宦官何时离去都没察觉,而他身后党羽也是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此时,他们才明白。 太子,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瘸子! 而他们的主子李泰,怕是永远都只能是个臣子了! 可惜可嘆! 杜楚客心中嘆息,刚才他听闻李泰告状就直觉不好,谁曾想,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些! “可恶!可恶!” 李泰突然暴起,肥胖的身躯像只球般异常灵活地横衝直撞。 臣子?臣子! 他手里逮到什么全都一股脑砸向廊柱。 “稀里哗啦!” 大殿很快一片狼藉。 殿內,一应侍女嚇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而在场魏王党人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 “殿下息怒!” 最后,还是杜楚客和韦挺两人硬著头皮上前相劝,“事情还未到山穷水尽之际,殿下您莫要自误啊!” “那你们说怎么办?!” 李泰猛地转身,神情之癲狂將杜楚客二人嚇了一跳。 “殿、殿下,如今太子势大,咱们绝不能再正面与之相爭……” 杜楚客斟酌著词句。 “那就任由那瘸子骑在本王头上?!”李泰咆哮。 那能怎么办? 几次交锋你都没斗得过人家! 杜楚客暗自腹誹,但他终究却是要站李泰这边。 “殿下,您的《括地誌》不是即將编成嘛,这或许是您翻盘的唯一机会!” “怎么讲?” 李泰狰狞的表情突然凝固。 他急促地喘息著,像头困兽般在满地狼藉中踱步。 “七日后就是大朝会!” 杜楚客眼中闪过精光,“届时您献上《括地誌》这部巨著,陛下必定龙顏大悦!” “是啊,殿下!” 韦挺也立即附和,“太子近日虽锋芒毕露,但在文治之功上,岂能与殿下这部歷时四载、匯集天下地理的鸿篇巨製相提並论?” “不错!” 在场魏王府属官也是反应了过来。 “殿下献书,陛下定然会问起编撰心得!到时您大可借题发挥,暗指太子虽有急智,却无治学之恆心!他那些小聪明,在殿下这等真才实学面前,不过是跳樑小丑的把戏罢了!” 对啊! 本王真是被气糊涂了! 那瘸子虽总领帝范臣轨的编修,但七日內他绝无可能编好! 而《括地誌》却可隨时献上,到时本王藉机行事,一定能藉此重获阿耶宠爱! 李泰激动地搓著手,脸上的肥肉都跟著颤动起来。 可还没高兴多久,他又脸色一暗,重重拍著自己的胸口。 “本王被那死瘸子三番两次打压,这口恶气……” 他咬牙切齿,声音都变了调,“实在咽不下去啊!” “殿下,这事好办!” 韦挺突然阴测测地笑道,“臣上次提过的术士公孙常,他已答应相助!只要安排得当,还怕抓不到太子的把柄?” “什么?” 杜楚客眉头紧锁。 手一挥,在场魏王府属官及一应侍女便识趣地退出大殿。 待殿內没了外人,他压低声音道:“韦侍郎,你怎能引荐江湖术士给殿下?別忘了太子先前就因结交道士被陛下严惩!” “杜尚书多虑了。” 韦挺不慌不忙笑道,“我岂会犯这种错误?这次是要让那公孙常去祸害东宫!” “东宫吃过亏,怎会再上这种当?” 杜楚客不太放心。 “这就需要……” 韦挺突然转向李泰,深深一揖,“需要殿下您出马了。” 李泰眯起眼睛,“本王要怎么做?” “殿下,吴王回长安,本是共襄大事的上好人选,但昨日他如此表现,可见也是个阴险狡诈之人,不堪为用!” 韦挺摇摇头,“所以,如今只能请晋王相助了。” 他凑近李泰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殿下可让晋王邀太子去弘福寺,就说......” 韦挺的声音越来越小。 而李泰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妙!” 他猛地一拍大腿,“稚奴最得阿耶宠爱,由他出面,那瘸子必定放鬆警惕!” “正是此理。” 韦挺阴笑道,“届时公孙常扮作游方道士在寺外摆摊,而太子则会被引去算命……” 杜楚客突然插话,“可晋王会答应吗?” “这有何难?” 李泰胸有成竹地摆手,“稚奴最是单纯,本王就说想与太子和解,请他做个和事佬,他定会答应!” “那又如何保证公孙常能得太子青睞呢?” 杜楚客追问。 “这个也不难!” 李泰肥胖的大脸上闪过一丝阴翳,“虚虚实实,让公孙常告诉他点真料就行了!” “如此甚好!” 杜楚客呵呵一笑,“太子跋扈,抓他把柄不难!届时大朝会上安排几个御史,当著眾多朝臣的面揭露,看他还有什么本事砌词狡辩!” “好!” 李泰突然狂笑,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双管齐下!” 他猛地攥住韦挺的衣襟,“十日內,必须找到那瘸子的把柄!” “微臣以性命担保!” 韦挺躬身拱手,眼中闪烁著阴毒的光芒,“届时定叫他在大朝会上,永世不得翻身!” 好好好! 三人相视一笑。 是夜,淅淅沥沥突然下起了小雨。 长安城,西市暗巷。 有个蒙面黑衣人裹紧斗篷,低头疾行。 不多时,他拐进一条窄巷,在第三间酒肆门前停下,抬手轻叩三声,又缓叩两声。 木门“吱呀”裂开一道缝隙,昏黄的油灯光晕中,露出公孙常那张瘦削的老脸。 “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公孙常声音沙哑。 黑衣人没有立即答话。 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公孙先生,我家主人说了,明日开始,你在弘福寺支个卦摊。” 公孙常咧嘴一笑,“凭个卦摊,就能钓到东宫的鱼?” “放心,届时自有人引太子前去……” 黑衣人声音越来越低。 公孙常眯起三角眼。 窗外,更夫的梆子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记住!” 黑衣人转身没入雨幕,最后丟下一句,“你可是能窥探天机的人!” 第39章 文华盛事 太极宫,集贤殿。 阳光透过窗欞洒进来,照在一排排整齐的办公桌上。 这场景乍一看,活脱脱就是个机关单位! 当然,这里不是! 此处是李世民特批作为《帝范臣轨》编修小组的临时办公场所。 李承钱特意避开弘文馆。 主要是他知道那边的老学究肯定忒多! 別问他为什么知道。 看看东宫崇贤馆,此前被于志寧、孔颖达和张玄素那些老傢伙把持就知道了。 阳光正好,但一大早却得干活。 李承钱坐在最后一排,不由偷偷打了个呵欠。 想著这件事呢,他虽作为责任总编,但没必要那么负责吧? 事情做得太快,等著你的可不是夸奖和休息。 李老二铁定会派新活! 所以,事情要一步一步来。 不著急,咱就先把《帝范》修出来交差。 嘿嘿,这也是为了能堵李老二的嘴。 你想啊! 以后李老二要是任性,你就拿《帝范》让他对照一下! 哈哈,以往都只能老子管儿子,这下儿子不也能管老子了? 至於说臣轨?这个是真不著急! 毕竟,不得先广泛徵集一下百官的想法? 就魏王党那每人一百条行为规范还没交呢! 总之,藉口找好了,怎么拖都可以! 打工人嘛,就是要学会忙里偷閒! 当然,该做的样子还得做! 想到这儿,李承钱装模作样地拿起鹅毛笔,蘸了蘸墨,在纸上郑重写下“帝范”两个大字。 然后...... 就没了下文。 哎,这咋跟学渣写了解答两字如出一撤呢! 看来被动干活和被动学习一样一样的。 李承钱摇摇头。 忽然想起,上一世他陪大领导参加廉政学习会议,在廉政教育展上有幸见过《帝范》全文。 当时解说小姐姐介绍,此书收录於永乐大典,后又被四库全书摘录。 全文分十二篇,用以阐述为君之道、治国理政、用人选才、修身养德等核心思想。 因为是文言文嘛,扣除標点符號,全文大概也就2200字左右。 就这篇幅,还够不上领导一篇学习心得呢! 当时领导还打趣让他背诵。 现在倒好! 呵呵,直接参与编撰了。 李承钱突然笑了。 他也就在这糊弄糊弄李老二。 要搁前世? 领导上午要方案,你下午就得赶出来。 而在这,你要直接搞出来,那些老傢伙估计得挠死你! 他们要没活干了,怎么体现成就感? 他们要没成就感了,怎么对你有好感? 他们要对你没好感,又怎么为你所用? 到时李老二对你发脾气,总得有人劝著吧? 至少哪个跳樑小丑弹劾你,朝中总得有人帮忙说话吧? 嘿嘿,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朝中有这些老大爷,那可都是活宝啊! 他抬眼扫了扫殿內眾人。 长孙无忌没来。 老狐狸估计躲清閒去了。 房玄龄头一点一点的,好像在打瞌睡。 岁月不饶人啊! 高士廉竟然在偷吃点心。 呵呵! 杨师道? 一看也在摸鱼。 马周倒挺老实的。 看著就是认真工作的样子。 再往前。 岑文本正襟危坐,低头也不知看什么。 这位中书令今年五十出头,是李老二最信任的文臣之一,但为人却是古板。 褚遂良站在一旁。 这位不到四十的年纪,虽只是个起居郎,但一手书法连李世民都称讚。 这会儿,他正激动地跟岑文本爭论。 “岑相,下官以为《帝范》当效仿《春秋》十二公之数……” “荒谬!” 岑文本头也不抬,“治国之道岂能儿戏凑数?十一篇足矣!” “可……” “可什么可?你一个起居郎懂什么?” 李承钱看得好笑。 岑文本仗著宰相身份,对褚遂良呼来喝去的。 殊不知,在原本歷史上,这位小起居郎后来可是当了顾命大臣! 而岑文本呢? 好像下场不太好! 也是,魏王党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两位爱卿,吵什么呢?”李承钱故意问道。 两人连忙过来行礼。 “殿下!” 褚遂良抢先道,“臣以为《帝范》当设十二篇……” 岑文本冷哼,“臣已请示陛下,暂定十一篇。《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諫》《去谗》《诫盈》《崇俭》《赏罚》《务农》《阅文》,皆是圣王之道。” 请示陛下? 不是?谁是责任总编啊? 李承钱点点头,“岑相考虑周全,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孤觉得再加一篇《阅武》如何?” “《阅武》?” 岑文本皱眉,“殿下!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才用之……” “岑相!” 李承钱打断他,“孤且问你?若番邦来犯,您是准备用《论语》砸死他们吗?” “噗!” 褚遂良没忍住笑出声。 岑文本老脸涨得通红,“殿下,你……你这是断章取义!老臣刚说了,不得以也可用之!” 呵,挺会咬文嚼字哈! “岑相啊!” 李承钱突然嘆气,“您读圣贤书时,可曾注意过《左传》里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跟我拽文? 让你见识什么叫降维打击! 他抓起鹅毛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下“阅武”二字。 “军演震慑,总好过真刀真枪!这个道理,连三岁小孩应该都懂的吧。” 褚遂良眼睛一亮,“殿下圣明!军演震慑,恰如猎户巡山,虎狼自避!” 岑文本气得手指发抖,“殿下,你这是要效仿煬帝穷兵黷武!” “放肆!” 褚遂良突然暴喝,“你敢拿殿下比煬帝?!”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岑文本顿时面如土色,“臣……臣不是这个意思!” 此时,在场其他老傢伙也都眼神灼灼地看过来。 刚才岑文本和褚遂良的爭论他们听见了。 但总编又不是他们。 这不正好看看太子这个总编怎么处理。 “陛下马上得天下,如今四方未平,《阅武》正当其时。” 李承钱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刚好十二篇。” “殿下圣明!” 褚遂良语气傲娇。 “还有。” 李承钱指了指褚遂良,“褚卿字写得好,这《帝范》就由你主笔。” 褚遂良又惊又喜,“臣领命!” “帝范定稿后,到时先印这么五千本下发吧!” 这种长脸之事没必要藏著掖著。 褚遂良一愣,“殿下,抄这么多做什么啊?五千本要好几百人抄几个月呢,不说钱无数,就是要找几百个书法好的人,咱们一时也找不出来啊?” “谁让你抄了” 李承钱眉头一皱。 “不抄哪来五千本?” 岑文本没好气,这位太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到时他得到陛下那参一本。 在场其他几位老傢伙也是有些不悦。 太子乾纲独断是不错,但也不能学隋煬帝那般,让人做些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吧。 “你们不会印吗?” 李承钱不解。 据他所知,唐朝有印刷术了吧。 但其实他没注意,印刷术要到中唐才出现,现在初唐还没有印刷术。 此时,最多也就是拓片而已。 也就是朝廷將一些经过校正的经书,刻在石碑上,然后附近的人去做拓片,回去还是要抄写成书籍。 “这么说还没印刷术咯?” 李承钱只觉好笑。 这下他又可以装逼了。 “印五千本有何难?你不会的別人就不会吗?” 李承钱懟了下岑文本,然后对著褚遂良神秘一笑,“孤教你个法子,去找將作监,你先写篇范文,然后让他们用活字印刷先排个版,能省不少功夫。” “活字印刷?” 褚遂良一脸茫然。 “就是……” 李承钱比划著名,“把字刻在小木块上,需要哪个字就排哪个字……” 岑文本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 其他老臣也是一脸茫然。 “没听懂吗?” 这不就拓片的原理吗? 李承钱想了一下。 隨手拿来两张纸,用鹅毛笔在第一层刻上几个字,然后,用毛笔一刷,字跡清晰地印在了白纸上。 换第二张,再刷一遍,相同的字又出现了。 “活字印刷,懂了吗?” 李承钱装作无奈的样子,“不过就是將字刻在小木块上,需要哪个字就排哪个字,然后在纸上印一下而已!”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亲眼见证奇蹟,在场老傢伙都震惊的合不上嘴。 半晌,褚遂良突然开怀大笑,“文华盛事!文华盛事啊!哈哈……” 切,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 岑文本非常不屑。 不过,他心中却是对太子起了忌惮之心。 也不知这瘸子到底还藏了多少本事! 第40章 夺嫡之爭 “扑通!” 马周突然跪到李承钱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李承钱扶起他时,这位以刚直敢諫著称的“老实人”泪流满面,一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大唐时期,没有动不动就下跪的礼仪,除了祭拜天地祖宗,大臣见君也不过只深揖而已! 李承钱有些诧异。 在他的记忆里,马周不是一直偏向魏王的吗? 贞观十一年,他上疏批评太子德行教育不足! 贞观十五年,更是向李世民进言“储君系天下之本,宜选贤辅佐”,就差没明说太子不堪大任了。 怎么突然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马侍郎,你这是……” 李承钱不知道,自从他穿越过来后的一系列作为,早已扭转了李世民对他的看法。 如今的太子,可比魏王受宠多了。 而马周这个“老实人”善於揣摩李世民心思,所以,这才对太子刮目相看了! 当然,太子的真才实学他也是能感受到的,毕竟人家可是老实人! “殿下!” 马周声音哽咽,“臣……臣有眼无珠啊!” 他想起自己之前的偏见,再看看眼前这位发明活字印刷的太子,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也不知以前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怎么就觉得魏王更贤明呢? 这会儿,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了! “老臣早说过,殿下乃天纵之才!” 高士廉激动得白鬍子直颤,满脸欣慰。 他是长孙皇后舅父,也就是太子的舅姥爷。 对太子向来是无条件支持。 奈何以前太子不学无术,而如今,他却是能发明活字印刷术的奇才! 要知道,这可比抄书快十倍,不,甚至百倍不止啊! “殿下大能!” 高士廉老怀欣慰。 想著自己以往总算没白疼这小子。 而他支持太子,也算是拨得乌云见明月了! 此时,房玄龄与杨师道交换了一个眼神。 马周这表现有点过了吧? 不过,太子能总领帝范臣轨之编修,看来不只是会耍嘴皮,或者靠美食討好陛下得来的,他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如此这般,那魏王怕是要彻底没戏咯! “各位,既然《帝范》总纲已经確定,那这十二篇分纲,大家分分准备开干吧?” 李承钱拍拍手,转头对程亮吩咐,“去將作监找阎立德,让他研究下活字印刷工具怎么做出来。” “遵命!” 程亮领命而去。 “那就开始吧!” 褚遂良也是立即起身,眼中闪著精光,“殿下方才说由下官主笔,臣斗胆,已擬了个提纲……” 说著,他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 好傢伙,看来这是早有准备啊! 李承钱看著褚遂良这积极劲儿,又瞥了眼旁边脸色铁青的岑文本,不由轻笑摇头。 得,算是收穫一宝了! 他早就盘算好了。 等这些大臣写完初稿,就“倒反天罡”交给东宫崇贤馆的学士修订。 这样,这项文化工程就彻底打上东宫的烙印了。 嗯,一切都已妥当。 那么,他这个总编是不是可以劳逸结合一下? “那个……” 李承钱一瘸一点往门口挪,“孤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得出去一下!” “殿下!” 岑文本猛地站起来,“编修《帝范》乃陛下钦命,您作为总编怎能隨意缺席?” 哟,这会儿知道我是总编了? “岑相多虑了!” 褚遂良一个箭步挡在前面,“这里有下官在,定不负殿下所託!” “储卿,你辛苦点!对了,岑相年事已高,別让他累著!” 李承钱挥挥手。 呵,老der给你脸了? 岑文本气得鬍子直抖,却见太子已经一瘸一拐地溜出了殿门。 窗外隱约还传来他哼的小曲。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出了集贤殿。 李承钱一瘸一点,鬼鬼祟祟地贴著宫墙根走。 他特意绕开李老二日常办公的两仪殿,专挑些偏僻无人的小路。 开玩笑!要是被李二逮到翘班,少不得又是一顿嘮叨。 嗯,这太极宫是真大啊! 从集贤殿回东宫,得先过虔化门,再绕过紫云阁…… 他正盘算著路线,忽然听见一阵噠噠噠脚步声。 一抬头,就见李治带著两个小內侍,从旁边的百福殿转角处衝过来,差点跟他撞个满怀。 这傢伙十五岁。 要搁后世,还是上初中的年纪。 可他呢? 咳咳,四岁就被封为晋王,遥领并州都督。 晋王这个封號,此前李世民本人也曾受封,而并州是李唐起家的“龙兴之地”,可见李治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特殊。 牛逼啊! “大哥!” 见到李承钱,李治眼睛一亮,赶紧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不错嘛! 很有礼貌啊! 李承钱打量著这个幼弟。 白嫩的小脸,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 难怪李老二喜欢得紧,从小带在身边教养,最后愣是把皇位传给了这个老九。 可惜,作为老父亲,却又不放心,为了李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最后活活把自己给累死!! 呵呵,还不是自找的麻烦! 哪像自己,有活都分出去了,这样也能从中看出谁能干,谁可靠! 作为领导既要集权,也要学会分权嘛! “跑这么急做什么?” 李承钱摆出大哥架势,“小心让阿耶看见,又该说你没规矩了。” 李治吐了吐舌头,突然拽住他的袖子,“大哥!明天陪稚奴去宏福寺玩好不好?” 宏福寺? 李承钱眉头一皱。 那地方在长安城西北方位,远离东西闹市,不是什么风景名胜吧? “去那干什么?不去!” 他甩开李治的手,“大哥忙著呢!” 李治急了,“是四哥……不是!” 他突然捂住嘴! 四哥让他邀请太子去宏福寺,是为和解,但四哥说了要面子,这些最好別说出来。 老四? 李承钱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又想玩什么招? 这死胖子刚被阿耶口諭训斥还不够吗? 当然,按照他那尿性,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突然约他去寺庙? 怕不是要在佛祖眼皮底下搞事情! 嗯,那胖子肯定还有什么手段没使出来,毕竟,这次可是吃了这么大亏呢! 对了,杜楚客是他的头號狗腿子,那得让杜荷好好盯著他这位叔叔! 想到这里,李承钱不由心中一紧。 这可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他这是陷入夺嫡之爭了吧? 无语! 真要这样,可不是玩玩办公室政治就能搞定的! 这是夺嫡啊,搞不好会死人的! 怎么办? 如今他虽然受宠,但他再有才华,发明再多东西出来,也只是证明自己不差。 真要打败李泰,让那些跳樑小丑安分下来,恐怕得將他轰出长安城,让他去给阿娘守陵最好,也叫他知道什么叫血肉至亲! 李承钱气闷。 他从不想主动挑起事端,但奈何想躺平,却总有那么多人要拉他起来,李老二逼他干活,李泰逼他出手,现在就连李治也来添乱! 一个个的真是烦死了! 李承钱耳中忽然响起悟空那句“烦死了!”。 不行,得探探口风。 李承钱盯著李治的眼睛,“稚奴,老实告诉大哥,是不是青雀让你来的?” 可李治这傢伙口风突然就紧了。 拼命摇头,死活不说。 “大哥,你就陪我去嘛!” 还只一味撒娇,“就去嘛!听说寺里新来了个天竺高僧,会变戏法!” 行了行了! 去吧去吧! 將来你当了皇帝,可得记得大哥的好! 李承钱无奈嘆气,便是答应下来。 其实,他也是想看看李泰究竟玩什么招。 刺杀?应该不会! 就算是刺杀,那也正好,如今他有薛仁贵这保鏢在侧,老四搞刺杀算是主动交上谋反的罪证了! 不过,自己以身试险合適吗? 要不,还是別去了? 他刚想拒绝,却见李治欢呼一声,带著小內侍高兴得跑开了。 这小子! 哼,到时出事,你必须给大哥当挡箭牌! 望著他远去的背影,李承钱突然冷笑。 老四啊老四,你最好別隨便玩火! 第41章 搬石头砸自己脚 回到东宫。 李承钱直奔北苑。 刚入演武场,就听见喊得震天的口號。 “丹心向大唐,铁血护太子!” 演武场內,裴行俭训练的仪仗队正列成方阵操练。 阳光下,横刀寒光凛凛,鎧甲鏗鏘作响,近百名精锐侍卫步伐整齐划一,看得李承钱心旷神怡。 不错不错! 能感受到满满的情绪价值! 有这帮虎狼之士护著,何惧老四那死胖子的算计?! “见过太子!”正在操练的侍卫齐声高呼。 “免礼!你们继续!” 李承钱摆摆手,一瘸一点踱步到东面凉棚坐下。 这个位置视野绝佳,既能纵观全场,又不会被太阳晒到。 场中不见贺兰楚石,估计是带队巡逻去了。 而薛仁贵,正领著侍卫们拉练跑圈,震天的口號伴著整齐的脚步声,妥妥一支王牌铁军的模样。 “丹心向大唐,铁血护太子!” 嘖嘖,这军训口號洗脑效果可比什么企业文化强多了! 李承钱偷笑。 不知不觉中,这些侍卫就会把护卫太子作为第一使命,刻进骨子里。 当然,喊口號也不纯为洗脑。 这不也能提振士气,同样对训练效果也有加成。 “立正!稍息!原地休息一炷香!” 薛仁贵和裴行俭小跑著过来见礼。 裴行俭擦了把汗,小心翼翼地问:“殿下,仪仗队这样训练可行?” “嗯,还行。” 李承钱摸著下巴,“不过你这样太累了!还不如把九十六人的方阵分成三个排,每排三十二人,设排长,然后每个排再分四个小队,每队八人,设队长。” “以后三个排竞赛训练,表现好的集体记功,排长队长额外嘉奖。你作为总指挥,只需每日验收成果就行,这样还能腾出精力来选拔人才,扩充编制。” 裴行俭听得眼睛发亮。 他师从苏定方,自以为精通军事韜略,没想到太子隨便几句话就能让他茅塞顿开。 不过,现在仪仗队不是九十六人,加上吴王就是九十七人了。 当然,这里不包括他这个总指挥。 “殿下,吴王怎么安排?” 哦,都差点忘了他。 李承钱挑目看去,吴王跟个新兵蛋子一样,站在仪仗队里毫不起眼。 这个…… 人家好歹也是吴王。 “老裴啊,就让他做你助理吧,负责训练日报之类的。” 李承钱给李恪“升了官”。 裴行俭没什么异议。 “殿下,” 这时,薛仁贵挠著头插话,“您说的那个左右转,好多兄弟总搞混分不清……” “啊?” 李承钱惊讶,“这有什么分不清的?” 他举起双手,“自己右手方向就是右,左手方向就是左啊!” “对哦!” 薛仁贵一拍脑门。 原来侍卫们训练的时候,不是以自己为基准,而是以对面视角判断左右。 难怪会搞混了! “你们为什么要以对面为基准?难道不应该以自己为基准吗?” 说到这儿,李承钱忽然反应过来。 封建社会无人权啊。 侍卫们从小被灌输“主子说啥就是啥”,是以,连左右都要以主子的视角为准! 唉,这就是封建礼教的局限性了! “以人为本!” 他恰如其分地提出这个概念,“以后东宫训练,统统以將士本人为基本准则!” 以人为本?自己是基准! 薛仁贵咂摸著这句话,突然单膝跪地,“末將……代弟兄们谢过殿下!” 裴行俭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深深作揖。 啊?这有什么好谢的? 你们这样子让人很有压力啊! 李承钱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突然瞥见程亮急匆匆跑来。 “殿下!阎大监求见,说是请教活字印刷术!” “哦,那走著!” 李承钱起身,一瘸一点地往外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喊道,“记住!你们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大唐的兵!” 天爷! 从来没人告诉他们,自己可以是人! 演武场瞬间寂静。 几个老兵红了眼眶,年轻侍卫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 李恪站在人群中,注视著太子一瘸一点的背影,再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而薛仁贵望著太子远去的背影,突然狠狠抹了把脸。 “都听见了吗?从今往后,谁要是训练偷懒,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遵命!!!” 在场侍卫齐声怒吼。 这滔天声浪穿透宫墙,惊得李世民手中硃笔一抖。 “承乾又在折腾什么?” 他皱眉问道。 侍立一旁的张阿难连忙躬,“回陛下,太子殿下似乎在东宫六率试验什么新式练兵之法。” “呵,” 李世民不以为然地搁下笔,“东宫六率不过维持基本治安,还能训出什么样来?” 在他看来,长安城也好,皇宫大內也好,都是固若金汤。 哪用得著太子在这上面操心? 他还是好好將帝范臣轨儘快编修出来才是! 正在他心生不满之际,岑文本求见。 “陛下,臣有本要奏!” 岑文本躬身行礼。 “讲!” 岑文本义正言辞,“陛下,太子殿下身为储君,理应以读书修德为要务!” 说到这儿,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眼见李世民微一点头,岑文本得到鼓励,“殿下作为责任总编,擅自增加《帝范》阅武篇,又在东宫大张旗鼓练兵,恐给百姓以穷兵黷武之错觉,显得我大唐不太平!” 小人告状就喜欢扣大帽子。 听到这些,李世民脸色不由一沉。 岑文本心中暗喜。 太子擅离职守这都是小事,但如果穷兵黷武那可得上纲上线了。 李世民虽善征战,却疏於文治,这也正是此前偏爱李泰的原因。 他来之前也是做了一番准备的。 殿內气氛有些沉默。 而这时。 “启稟陛下,房相求见。”一个小內侍在殿外稟报。 来得正好。 李世民也想问问房玄龄究竟是怎么回事。 “宣!” 房玄龄迈入殿中,就察觉到殿內气氛诡异。 再看岑文本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顿时瞭然。 这老东西果真来告状来了?! “玄龄,帝范修编太子为何增加阅武篇?” 李世民语气不悦。 此事岑文本事先徵询过他的意见,太子隨意更改有没有將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陛下,可是太子做错了什么?” 李世民的样子,房玄龄太熟悉了。 以往父子俩闹矛盾就是这个气味。 怎么?这才好了没多久,就又开始闹么蛾子了? “你认为承乾没做错吗?” 李世民很不满。 房玄龄呵呵一笑,“何止是臣认为太子殿下没有错,太子殿下增加阅武篇,编修小组的几位宰相都不觉得有错!” “哦?” 李世民挑眉。 房玄龄有些无奈。 陛下耳聪目明,这些事还没知晓? 不过,他向来逆来顺受,於是就將集贤殿的事情详细告知。 “承乾竟真发明了什么...活字印刷?” 李世民大为震惊。 “正是!” 房玄龄眼中闪过讚嘆,“殿下以木刻活字,排版印刷,此事若成,效率十倍,不,甚至百倍於抄写!” “好啊!太子竟有如此巧思!” 李世民老怀欣慰,完全忘了刚才要问罪太子。 他突然瞪向岑文本,“你方才说太子什么来著?” “臣……臣……” 岑文本肠子都悔青了。 他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吗? 自己已经是宰辅重臣了,参与储位之爭百害而无一利。 但捫心自问,他是真的看太子不顺眼。 尤其在集贤殿太子顶撞自己,更是让他觉得只有隋煬帝那样的暴君才做得出来。 所以,忍不住就来给太子上眼药了。 “陛下,” 房玄龄適时打圆场,“岑相嘴巴是碎了点,但也是不想东宫出错!” 老狐狸! 岑文本心中暗骂。 但此刻,也只能硬著头皮附和,“房相所言极是!” 第42章 建立情报网 紫宸殿外。 李承钱跟著程亮从演武场回来,远远就看见三辆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停在殿前。 “这是什么?” 阎立德小跑著迎上来,满脸堆笑,“殿下,这是將作监这个月给您的分成。” 说著,他掀开麻布。 哗! 满车的铜钱闪闪发亮,晃得人眼。 银子在唐初期並非主流货幣,现在用的还都是铜钱和金子。 当然,阎立德为了体现钱多,就用了马车拉来铜钱。 “这么多?” 李承钱著实惊到了。 他知道將作监靠自己的发明赚了不少,但没想到居然要用三辆马车来运钱! 程亮也瞪大眼睛。 刚才他还以为这是运家具的马车呢! “不多不多!” 阎立德搓著手,笑得见牙不见眼,“殿下的发明在长安城可紧俏得很,就连波斯商队都是闻讯而来,一口气就订了三千套桌椅呢!” “哟,生意都做到国外去了?” 李承钱挑眉。 这下躺平的生活费是不愁了。 唯一不爽的就是李泰那死胖子总来添堵,影响心情。 心情不好怎么办?钱唄! “程內侍,” 他大手一挥,“取一车钱用作军需购置,其他两车入帐入库。” 如今东宫六率的训练,对护卫们的体力消耗非常大,如果营养跟不上,很容易出现问题。 所以,各种补充蛋白的肉蛋奶,还有治伤、舒筋活血的药材都必须供应到位。 毕竟,这些可都是自己的亲兵啊! “遵命!” 程亮欢天喜地地跑去安排了。 “对了殿下,” 阎立德突然压低声音,“那些胡商对铁锅也很感兴趣……” “铁锅免谈!” 李承钱斩钉截铁,“盐铁皮革,这些凡是涉及军备的材料,一律不许出口!” “是是是!” 阎立德擦著冷汗连连点头,暗自庆幸没擅自做主。 还好铁锅工艺复杂,他没捨得,要是真卖给胡商,可就闯了大祸了! “殿下,您要的活字印刷模具……” 阎立德面露难色,“微臣想,用木刻的,但不慎沾水就会变形,考虑到这印刷要用墨水,那么长之以往,会不会影响字体印刷效果呢?” 哟,不错嘛,还知道考虑材料变形问题! 李承钱暗暗点头,不愧是专业人才。 “用铅。” 他轻描淡写道,“铅七锡三,再加点炼丹用的青金粉,先刻铜模,再熔铸铅字。” 铅锡早在商周春秋就已用於利器製作。 不是什么难事。 而铜模,也就是在铜板上阴刻反字,淬火硬化处理后,作为母模压铸铅字。 这跟铜钱铸造一个原理,阎立德应该懂的。 “铅字?!” 阎立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猛地一拍脑门,“妙啊!铅软易铸,还耐磨损!殿下真乃神人也!” 虽说铅锡铜矿由少府监专营,主要用於铸钱和兵器。 但太子要用点,他们能不给吗? 再说自己这还有太子给的手令呢! “对了,” 李承钱眯起眼睛,“给孤做根特別的手杖。” 弘福寺之行祸福难料,必须给自己备个防身的武器。 手枪估计现在还造不出来,但搞个能当武器的手杖应该问题不大吧? 平时可以拄拐,危险时刻可当利器使用。 “殿下,您这是……” 阎立德有些疑惑。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李承钱装模作样地嘆气。 阎立德立刻同仇敌愾。 那些跟太子作对的,都是小人! 提到武器,李承钱突然想起火药。 “阎卿,现在大唐的火药是个什么情况?” “回殿下,” 阎立德躬身回道,“军器监偶尔用硝石、硫磺配些火戏,逢年过节放个烟什么的......” 果然还停留在烟爆竹阶段! 不过,火药的关键成分,硝石、硫磺、木炭,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这些材料方士和医馆都很熟悉。 著名炼丹家孙思邈在《丹经內伏硫黄法》就记载了类似火药配方,不过他却不知这火药还有爆炸性用途。 “殿下,你要玩烟啊?” 突然就听见赵节的大嗓门,他和杜荷被李承钱喊来东宫听用,毕竟,魏王李泰那死胖子估计要下死手了。 有些事不得不防啊! 生命安全第一! “就知道玩?” 李承钱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他现在可是有生命危险! 赵节挠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都別站在外面说话了!” 李承钱领著几人进了紫宸殿。 “殿下,我叔叔那边的確有些异態?” 杜荷压低声音说道,“他现在几乎天天都在魏王府,一待就是数个时辰,还有那个韦侍郎。” 这还用说吗? 李承钱心中嘆气。 心中想著是不是要建一支类似锦衣卫的暗卫。 专门用来监控收集情报。 “殿下,我有个主意。” 杜荷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如我直接去找我叔叔套话?” 李承钱眉头一皱,“他有那么傻?” “也不是真要套什么话。” 杜荷咧嘴一笑,做了个虚虚实实的手势,“我就装作被太子冷落,去他那儿诉苦,他向来瞧不上我,一定会放鬆警惕……” 哦,这是要玩无间道啊! “隨便吧。” 李承钱有些无奈,办公室斗爭愈演愈烈,其实最后都没有贏家。 不过,他穿越过来可不是被人玩死的。 杜荷嘿嘿一笑,“殿下,您要对臣有信心呀!好歹我爹也曾是陛下手里的谋士!” 是是是! 你和杜节两个活宝。 一个衝动易怒,一个看著稳重,但心里一天到晚想的却都是阴谋啊刺杀之类的。 曾经的原主可被你俩坑惨了! 李承钱笑笑,未置可否。 “对了,我想搞点火药,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他低头写下了一火药的配方和製作方法。 杜荷和赵节有些不明所以。 “殿下,您刚不还说不玩烟火的吗?” 赵节一脸困惑。 李承钱懒得搭理他,直接吩咐杜荷。 “这是火药的製作秘方,可制神兵利器。你们分工把这事办了!” “杜荷,你和阎大监负责原料製备。” “那我呢?” 赵节不甘落后。 “赵节,你就负责寻处隱秘作坊,並协助保护现场,所有工人必须身价清白,关键工序就让东宫內侍的人去干吧。” “记住此事须保密进行,火药製作出来,再重新找地方妥善保管,没有孤的命令不能擅动一分一毫。” “遵命!” 几人见太子神色凝重,都忙郑重行礼,领命而去。 待他们走后,李承钱沉思片刻,又对旁边吩咐道:“去把薛仁贵和裴行俭叫来。” 不多时,二人匆匆赶来,“见过太子殿下!” “仁贵,守约,” 李承钱背著手站在窗前,望著庭院中的松柏,“你们觉得,若要在战场上取胜,除了军备力量外,还需要什么?” 薛仁贵和裴行俭对视一眼。 裴行俭谨慎答道:“回殿下,末將以为,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薛仁贵则很直爽,“末將觉得,除了兵强马壮,还得有精锐的斥候!” “说得好!” 李承钱转过身来,目光炯炯,“情报就是生命线!古往今来,多少战役胜负就繫於一念之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踱步到二人面前,语重心长,“战场无形,如今魏王处处针对孤,孤也不能坐以待毙!所以……” 薛仁贵和裴行俭都挺直了腰板,等待太子的指示。 “所以,” 李承钱思索片刻,压低声音道,“你们先从东宫侍卫中挑选二十个机灵可靠的,要识字的。对外就说是组建新的仪仗队,暗地里……” 他做了个隱蔽的手势,“专门收集魏王党人的动向。记住,只盯不抓,先把他们的关係网摸清楚。每日將情报匯总,直接报给孤。” 薛仁贵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殿下放心,末將定会挑选最可靠的人手!” 裴行俭则很谨慎,“殿下,若被发现……” “所以要用仪仗队做掩护。” 李承钱胸有成竹,“你们可以借著野外拉练的名义,让他们熟悉长安各处地形,並秘密发展眼线。记住,行事要低调,切莫打草惊蛇。” “末將明白!” 二人齐声应道。 李承钱满意点点头,“去吧,此事要绝对保密。记住,孤要的是他们的关係网,不是要你们现在就动手。” “遵命!” 看著二人离去的背影,李承钱长舒一口气。 如此也算建立了情报网了! 他转身望向窗外。 老四啊老四,你的一举一动,以后可都在孤的眼皮底下了。 第43章 还怕晋王不听话? 中午,李承钱照例到甘露殿给李世民陪餐。 大圆桌上,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不对劲,这距离有点远啊! 李承钱內心有些小紧张。 他前世当过领导秘书,太懂这种微妙的气氛变化了。 领导的心思就跟海底针似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风云突变。 说真的,他感觉领导的想法都很跳脱。 莫名其妙就变了。 以前刚开始他不知道什么情况,后来也就了解了这是有人在背后打小报告了唄。 “阿耶,我安排三弟在仪仗队学习。” 李承钱试探性地开口。 “嗯。” 李世民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皮都没抬。 这是没意见? 还是懒得搭理我? “那个……九弟约我去弘福寺玩。” 李承钱继续试探,“其实儿子不想去的,毕竟帝范臣轨的编修工作还没完成,这可是阿耶您交代的大事……” “行了!” 李世民突然打断,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说得这么可怜做什么?朕是那种只让人干活不让休息的暴君吗?去弘福寺挺好,顺便替魏徵祈福,他好歹也是你的师傅。” 哦,对了。 东宫师傅除了于志寧那几个老der外,还有魏徵这个不错的人生导师呢。 不过,他当太子太师的时候已经病重。 唉,李老二这个心思,还不是不想给太子站台嘛。 表面上用魏徵稳定储君之位,但谁都知道魏徵快死了。 根本不足以震慑老四那些覬覦皇位的人。 说起来,原主李承乾也是个可怜人,东宫的几位师傅,李纲和魏徵都还不错,可惜年纪都太大了。 而李纲还是著名的太子杀手。 这不得不说,原主李承乾能当上皇帝才怪呢。 属於是debuff都叠满了! “是,阿耶说的对,儿子这就去看望郑国公。” 李承钱乖巧应下。 不就是慰问老干部嘛,这活我熟! 他低头扒饭,心里却在盘算。 魏徵虽然快不行了,但好歹是块金字招牌。 趁他还活著,得好好利用一下…… “哼!” 对面的李世民见太子只顾埋头吃饭,也不主动搭话,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 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发明了个活字印刷就开始飘了? 往日哪天不是阿耶长阿耶短的,今日倒学会装深沉了? 哼! 可惜李承钱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到老爹的不满。 “承乾!” 李世民不得不提高嗓门。 “啊?阿耶,怎么了?” 李承钱这才茫然地抬起头。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阿耶说?”李世民眯起眼睛。 什么话? 李承钱心里一紧。 难道自己翘班被人告了状? 那你刚才不是生气了吗? 还想怎么著啊? “你那个活字印刷到底怎么回事?” 李世民板著脸,语气里透著不悦。 这臭小子,这么大的文华盛事都不跟他匯报一下的吗? 好歹也是自己儿子。 可他这个当爹的却是从臣子那得知的消息! 这小子到底还有什么事隱瞒著他? “阿耶,说到这个事呢。” 李承钱暗自鬆了口气,小心斟酌字句,“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吗?儿子是想等模具做好了,再给阿耶一个惊喜!” “哼!” 李世民这才脸色稍霽。 “对了,阿耶,那个……儿子最近在整顿仪仗队,主要是三弟到东宫学习,其他也拿不出手,也就这些礼仪方面,儿子忽然就开了窍……” 我这反正是提了一嘴。 也算是报备了。 到时你可別怪我没跟你说。 “嗯,知道了!” 李世民淡淡地应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李承钱偷偷观察著他的脸色,见似乎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这才鬆了口气。 “阿耶,明日我跟九弟去弘福寺,一应安保得准备完全了,那什么晚饭我就不来了,可能明天也没空陪您!” 一吃完饭,他就赶紧开溜。 再待下去指不定又要被问什么呢。 三十六计走为上! 顺便还推掉了晚饭和明天的陪餐,哈哈! 次日清晨。 东宫,紫宸殿前。 太子出行的仪仗早已准备妥当。 李治早早乘著步輦来到东宫,眼巴巴地等著出发。 李承钱拄著新制手杖,一瘸一拐地走出殿门。 这手杖是昨日傍晚阎立德亲自送来的,通体乌黑髮亮,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 顶端有个精巧的按钮,按下就能从中抽出一柄短剑。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顶端还设了道保险扣,没解开前,任你怎么按都抽不出剑来。 昨晚李承钱就试了一下,非常的安全又方便。 “阿兄,这回有没有带好吃的啊?” 李治眨巴著眼睛问道。 他还记著上次太子去芙蓉园赴宴都带著美食。 这次肯定也是一样。 刚好趁机品尝一下。 上次太子说想吃,可以跟东宫预约,应该就是差人说一声的意思,他和晋阳也不是没差人过来,但是次次都被回绝了。 说是太子都在太极宫陪陛下用餐。 下人们不好做主。 说的好像李承钱不知道,他们也不能通报一声似的。 但人家都这样讲了,你也不好怎么样。 毕竟,现在的太子跟以往不同。 李治和晋阳也只好作罢。 但他们也不是傻的,东宫的美食吃不到。 太极宫的还不能吗? 当然,也是怕李世民要责怪他们。 他俩也就敢偷偷溜去尚食局打牙祭。 那剩菜自是美味,就是分量太少了,总吃不过癮。 “带了带了!” 李承钱笑著应道。 开玩笑,出去旅游哪能不自带零食和盒饭的啊。 这大唐的伙食,哪有我东宫的小灶香! “走吧,上马车。” 李承钱牵著李治的小手,登上了宽敞的马车。 弘福寺在皇城外,坐轿子太慢,也太浪费人力了,还是坐马车方便得多。 隨行的是薛仁贵和裴行俭,以及精心挑选的二十名精锐侍卫,个个骑著高头大马,气势逼人。 当然,他们不知道,李世民还暗中派了暗卫隨行保护。 就是不知道,这暗卫是保护太子,还是保护晋王...... “出发!” 程亮跟马夫坐在马车前头。 一声令下。 车队缓缓驶出东宫。 而此时,芙蓉园內。 探子匆匆跑来稟报,“殿下,太子和晋王已经出发了!” “太好了!” 李泰很是兴奋,“这次看那瘸子还怎么逃!” 此前他在东宫安排的眼线,都被太子妃找藉口清理出去了。 这下公孙常进去,可是要发挥大用的! “对了,本王要不要也去弘福寺?” 李泰突然有些犹豫。 毕竟,是以和解的名义让李治牵线,若是不露面,似乎说不过去。 “大可不必!” 韦挺在一旁劝道,“太子蹦躂不了几天了!等您当上储君,还怕晋王不听话吗?” “说得对!” 李泰闻言,肥胖的脸上顿时堆满笑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入主东宫的那一天。 第44章 血光之灾 秋山瘦尽朝云低,野径风来落叶稀。 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这天色,怕是要变天啊。 李承钱坐在马车里,有些无语。 稚奴这不是给他找麻烦嘛,不过,凡事也要一分为二地看,也正是因为稚奴,他才省去了给李总陪餐。 所以说,人生在世,哪里都有麻烦,只不过,隨环境的变化而具象化不同罢了。 “噠噠噠!” 马车一路前行。 沿著第一横街缓缓向西,过了安福门右拐向北,直奔弘福寺方向而去。 前后两侧,薛仁贵和裴行俭领著二十名精壮铁骑隨行护驾,英姿煞爽,气势赳赳,看著非常拉风。 还好这第一横街没什么百姓,要不然他们又要被围观了。 “阿兄快看!” 马车內,李治突然扯了扯他衣袖。 李承钱掀开车帘,此时马车正要进入修德坊,却见几个衣衫襤褸的乞丐蜷缩在墙角。 他们面无表情地挤在一起,眼神空洞地望著他们一行。 唉,哪里都有生活难以为继的贫困人群。 李承钱心中嘆息。 前世他跟著大领导下基层,见过偏远贫困山区的人们都很麻木,却没想到在这贞观盛世煌煌长安城里也能见到这些存在。 “停车!” 他吩咐程亮停下马车,让他取了些铜钱和车上的乾粮分给那些乞丐。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乞丐们跪地磕头,浑浊的眼中闪著泪光,却不知眼前这位就是当朝太子。 李承钱放下车帘,轻嘆一声。 马车继续前行。 “阿兄真乃心善大好人!” 李治眨著大眼睛拍马屁。 李承钱摇摇头。 陷入这大位之爭,他现在都自身难保,救不了天下人,但眼前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只是前路渺茫,他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李承钱正出神间,忽然瞥见李治的小手在偷偷摸向食盒。 “啪!” 他轻轻拍开那只不安分的手,“急什么?到了寺里有的是机会吃。” 李治吐了吐舌头,眼睛却还盯在食盒上。 这孩子也真是馋坏了。 东宫美食预约不上,他和晋阳去尚食局偷吃,反而吃上癮了。 “殿下,前面就是弘福寺了!” 程亮在外面提醒。 当车驾抵达弘福寺时,已是巳时三刻。 眼前这座皇家寺院宏伟肃穆,是李世民於贞观八年为追念太穆皇后竇氏敕建而成,坐落在修德坊西北角,占地广阔,殿宇巍峨。 这座寺庙跟“唐僧”也有关係,再过三年,也就是贞观十九年,玄奘从天竺取经归来,李世民特许他在此处翻译佛经。 说到这个,李承钱忽然想到,原主贞观十七年九月就嘎了! 唉!这次除了给魏徵,也给自己祈祈福吧! 要不然都见不到传说中的唐僧了。 掀开车帘,山门上方欧阳询手书“敕建弘福禪寺”六个御製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寺院周围,是前隋遗留下来的森森古柏。 寺內正中大雄宝殿金碧辉煌,两侧钟鼓楼对称而立。 殿前香炉青烟裊裊,几个小沙弥正在洒扫庭院,见太子车驾到来,连忙放下扫帚行礼。 “阿兄,我们快进去吧!” 李治迫不及待地拽著李承钱的手,眼珠子一个劲儿往寺里张望。 真不知里面有什么好玩的。 李承钱摇摇头,拄著手杖下了马车,为了防止李治犹如脱韁的野马,他一路牵著,李治也只好跟著他一瘸一点的节奏缓步前行。 薛仁贵和裴行俭指挥二十名铁骑下马列阵,將二人保护在中央,犹如铜墙铁壁。 “贵客请隨小僧来。” 有小沙弥前来引路,微垂著头,但他目光却总忍不住往太子腿上瞟。 眼中带著几分好奇,还有几分怜悯。 李承钱有些奇怪,今日他特意换了身素雅长袍,嫌乌纱帽老气,只用金冠束髮,这般打扮衬得他面如冠玉,气度不凡,往那一站便如謫仙临凡。 真不知道,这小沙弥有什么好怜悯的。 他假装没看见。 但薛仁贵却不干了,铜铃大的眼睛一瞪,“你!眼睛往哪儿瞟呢?!” 小沙弥嚇得一哆嗦,连忙低头引路。 裴行俭挑挑眉。 怎么搞的?拍个马屁为何总抢不过仁贵兄! 一行人跨过山门,转过照壁,眼前豁然开朗。 空旷的广场上没什么人,不过却有一个卦摊显得格外扎眼。 卦摊上摆著八卦图,后面坐著位身著青色道袍的精瘦老头,右手不停地捋著三缕长须,此人正是公孙常。 受韦挺指示,他在这摆摊准备与太子一行製造偶遇。 他自认装得那么几分超然世外的高人模样,却不知李承钱见了只觉得莫名违和。 毕竟,这里可是皇家寺院,怎么会有閒杂道士在此摆摊? 什么时候佛道两家这么亲如一家了? 公孙常见到太子一行,立刻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天机难测,有缘可解……” 呵,还挺会装像啊! 李承钱正要绕开,李治却来了兴致,“阿兄,不如算一卦?“ “好啊。” 李承钱无所谓。 今日不就是陪稚奴来玩的嘛。 他想干嘛就干嘛唄。 不过,这老道士要能算出稚奴能当皇帝,那还真算他有本事了! “两位贵客……” 公孙常抬眼打量二人,目光在李治身上停留片刻,突然惊呼,“这位小郎君贵不可言啊!只是……” 他欲言又止,“恐有兄弟相爭之厄。” “谁胜谁负?” 李承钱挑眉问道。 这些不就是套话嘛。 看穿著就知道贵不可言咯。 加上古代生得都比较多,难免就会有兄弟相爭! 谁不会说两句? 公孙常神秘一笑,指向李治,“此子当兴。” 艹! 李承钱这下有些惊到了。 没看出来啊,这老道难道还真有两把刷子? 李治不明所以,眨巴著眼睛一脸茫然。 “至於这位贵人……” 公孙常又转向李承钱,目光有意无意地在他瘸腿上停留片刻,“您的腿疾……” “如何?” 李承钱面色平静,想看看这老道能说出什么样来。 “贵人的腿疾,应是骑马坠地所致吧?” 嗯,不错。 但这事也不是什么秘闻。 公孙常见太子不置可否,继续摇头晃脑道:“而且骑马之前,那马儿並无异状?” “有什么话就直说。” 李承钱语气冷淡。 他最烦这种故弄玄虚的一问一答了。 怎么,这是在审犯人还是在查帐呢? 公孙常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回应,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道:“但那马却突然发狂!” 呵,又是套话! “道长此言差矣。” 李承钱突然冷笑,“我那马是御马监精心挑选的良驹,怎会无故发狂?除非……”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李承钱早就怀疑原主腿伤蹊蹺,只不过,没確定是哪个跳樑小丑下的黑手而已! 公孙常闻言,长须微不可察地一颤。 这瘸腿太子竟早有怀疑! 看来魏王他们完全低估了这位。 今日之事,怕是有些不好办啊! “阿兄,你们在说什么呀?”李治仰著小脸,一脸天真。 “没什么。” 李承钱揉了揉他的脑袋,转头对公孙常淡淡道,“道长既然能掐会算,不如也算算……” 他压低声音,“那幕后之人,会有何下场?” “这这这……” 他怎好说魏王会有什么不好下场? 公孙常直接破功,额角渗出细汗,但很快又恢復了世外高人的模样,捋须道,“这个嘛……” 他故作高深地掐指一算,“天机不可轻泄!不过老道观贵人面相,近日恐有血光之灾啊……” 呵,威胁我? 李承钱眼中寒光一闪,手杖不经意间往地上重重一顿,杖头的机关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是吗?” 他似笑非笑,“那不如道长再算算,这血光之灾会应在谁身上?” 公孙常瞳孔猛地一缩,不自觉地就要往后退。 第45章 慰问郑国公 “来人!” 李承钱突然厉声喝道,“將这胡言乱语,唯恐天下不乱的老道抓起来!” “遵命!” 裴行俭这回跟薛仁贵反应一样快,两人动作如闪电,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公孙常,瞬间就將他制服。 “你、你、你……” 公孙常又惊又怒,连装都忘了装,“你身为东宫储君,怎可隨意抓人?” 咦? 李承钱眉头一挑,“我又没说过我是太子,你怎么知道?难道我脸上刻了字?” 他故意摆出一副紈絝模样,“说不定,我就是长安城哪个无恶不作的紈絝......比如李泰?” “魏王?” 公孙常脱口而出,“人人都知道魏王长得胖,也都知道当今太子是个瘸……” 意识到自己失言,公孙常猛地住口,脸色煞白。 wtf? 打人不打脸吧? 李承钱面色瞬间阴沉。 他从未歧视自己这个残疾人,奈何这些脑子不清爽的却喜欢人身攻击。 行啊! 人身攻击是吧? “掌嘴!” 李承钱冷冷道,“不管我是谁,你辱没当朝太子,就该领罪!” “啪啪啪啪……” 裴行俭和薛仁贵爭相表现,巴掌甩得都快看见残影了。 公孙常很快就被扇得面目全非。 “你是魏王派来的吧?” 李承钱凑过去。 公孙常浑身一抖,“没、没有证据不得妄言!” 李承钱笑了。 “是,我没有证据,但你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这些招自然学的大领导的。 前世跟著大领导时,他就常这样突然发问。 看似閒聊,实则观察你的反应和態度,至於真相如何根本就不重要。 “把他押送刑部审问。” 李承钱挥挥手,“顺便问问萧德言在刑部定了什么罪。” 萧德言根本就没被送往刑部。 这个他心知肚明。 本来也不想跟老四撕破脸,但奈何这死胖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 真是閒得慌了! 所以,作为大哥的就给他找点事做做唄。 毕竟长兄如父啊! 不过,就搞不明白了。 自己要是他那样,早就去往封地过安逸日子了。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遵命!” 公孙常被拖走时,还在不住挣扎喊冤。 李承钱转头看向嚇蒙的李治,露出温和的笑容,“稚奴,咱们进去拜菩萨吧。” 两人进入大雄宝殿。 香菸繚绕中,一尊鎏金释迦牟尼佛像端坐莲台。 佛像高约三丈,面容慈悲庄严,左手结禪定印,右手施无畏印。 佛身披金红袈裟,衣纹流畅如水,在烛光映照下泛著柔和的光芒。 李治一进殿,就规规矩矩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小脸满是虔诚。 李承钱不由感慨。 这位未来的唐高宗自幼深受儒、道、佛三教薰陶,谁能想到,眼前他还是个天真孩童,日后会成为玄奘法师的挚友,推动盛唐文化的繁荣发展呢? 李承钱放下手杖,也缓缓跪在旁边的蒲团上。 望著佛像慈悲的面容,他忽然陷入了沉思。 我是谁?我在哪? 芸芸眾生,何以为我?何以为你?他又如何是他? 我是那个现代社会的李承钱?还是深陷夺嫡之爭的大唐太子? 这具身体里的灵魂,究竟属於谁? 香炉中的青烟裊裊上升,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两个身影在烟中交织,一个是穿行政夹克的现代青年,一个是著蟒袍玉带的东宫太子。 不! 李承钱猛地睁开眼。 我就是我! 是拥有独立人格的李承钱! 即便在这封建礼教吃人的时代,我也绝不会被同化! “阿弥陀佛。” 有位白眉老僧手持念珠走来,“老衲见施主面相不凡,可要为施主诵经祈福?” “多谢大师。” 李承钱起身行礼,“不过,还请先为郑国公祈福,魏公为大唐操劳半生,夙夜在公,如今病体沉疴,实在令人忧心。” 好歹是自己师傅,如果能为他续续命也是好的。 老僧含笑点头,“施主有心了。” 说著便敲响木鱼,开始诵念《药师经》。 悠扬的梵唄声中,李承钱望向殿外。 魏徵啊魏徵,你可得多撑些时日。 等我赶走李泰那死胖子,倒想听听你作为太子太师的教诲! 梵音渐歇,白眉老僧从怀中取出一串檀木佛珠。 佛珠共一百零八颗,通体乌黑髮亮,每颗珠子上都刻著细密的《心经》经文。 “此物可助郑国公寧神静气。”老僧双手合十,將佛珠递了过来。 倒是件不错的慰问品。 “多谢大师!” 李承钱欣然接过,將佛珠小心收入袖中。 现在佛也拜了,福也祈了,也该打道回宫了。 “稚奴,咱们走了!” 李承钱招呼道。 不过回宫之前,还得先去郑国公府慰问魏徵。 既是完成李世民交代的任务,也是尽到身为太子的本分。 “哦。” 李治嘴上答应著,眼睛却还在东张西望,小脸上写满失望。 四哥明明说好要来的...... 李承钱见状不禁失笑。 这傻孩子,还真在等李泰那死胖子现身? 那傢伙怎么可能会来! 他拄著手杖,轻轻拍了拍李治的肩膀,“走吧,稚奴。大哥还要去探望郑国公呢。” 李治这才恋恋不捨地收回目光,跟著李承钱往寺外走去。 临出山门时,还不死心地回头望了一眼,却只看见几个洒扫的小沙弥。 看来四哥是真的不会现身了。 李承钱登上马车,薛仁贵立即指挥二十名精锐铁骑前后护驾。 而裴行俭则快马加鞭先行一步,前往郑国公府通报。 车驾出了修德坊,穿过安福门,沿著第一横街向东行驶。 经过东宫时未作停留,穿过延禧门,进入永兴坊。 远远望去,郑国公府门前,魏徵的长子魏叔玉早已带著家僕在门外恭候。 “参见太子殿下!” 魏叔玉见车驾到来,连忙上前行礼。 在他带领下,李承钱牵著李治进入府中。 魏徵的府邸朴素得不像国公府第。 院中只种著几株青松,连个像样的假山都没有。 “郑国公近来如何?” 李承钱问道。 魏叔玉眼圈发红,“回殿下,家父已数月未能下床,如今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他没说出口的是,家中连后事都已准备妥当。 “父亲他一直关注著殿下。” 魏叔玉小声补充。 作为太子太师,魏徵病入膏肓了,却仍在为东宫谋划。 李承钱心中一阵愧疚。 是他来晚了。 几人快步来到魏徵臥房前。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虚弱却清晰的声音。 “是殿下吗?” 推门而入,只见病榻上的魏徵微微抬起头。 这位以諫諍闻名的老臣,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脑袋瘦得跟个芋头差不多,但他却仍强撑著精神。 这是何等顽强的意志! 李承钱心头一颤,想到魏徵为大唐、为东宫呕心沥血,眼眶不禁湿润。 “见过郑国公!” 他朝著病榻郑重一礼。 李治见状,也连忙跟著行礼。 “老臣惭愧,不能为殿下分忧……” 魏徵挣扎著要起身回礼,被李承钱一把按住,“郑国公躺著便是。” 他取出那串檀木佛珠,“这是弘福寺高僧开光的法器,愿公早日康復。” 魏徵摸索著伸出枯瘦的双手,李承钱连忙握住。 “好啊,殿下!” 魏徵紧紧抓著太子的手,声音虽弱却充满欣慰,“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您最近的表现很好,大唐有望了啊。” 原来我做的事他都知道了…… 李承钱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他陪领导慰问老干部,都是鲜笑语,哪有像魏徵这样病入膏肓却仍心繫天下的? “殿下,那首《临江观秋》作得真好啊。” 魏徵突然说道,脸上竟露出难得的笑容。 作为文人,他对太子的诗才格外欣赏。 “郑国公若是喜欢,他日孤送一首给您就是。”李承钱承诺道。 魏徵闻言,枯瘦的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神色。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第46章 臣有一计 “殿下,老臣快死了,可心中始终放心不下大唐。” 魏徵长嘆一声。 他与李世民君臣相得十余载,却始终对当今圣上的某些决策忧心忡忡。 “前次大朝会,兵部尚书崔敦礼奏请安置薛延陀降眾於河套之地……” 说到这儿,魏徵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李承钱连忙帮他轻抚后背。 待喘息稍定,魏徵强撑著继续,“胡虏难以教化!若將狼子野心之辈置於大唐境內,一旦形势有变,他们必定揭竿而起,届时恐有亡国之祸啊!” 这个自然,你强大之时,能够掌控,別人自然对你顶礼膜拜,你弱小之时,力有不逮,別人自然对你落井下石。 华夏强则四夷宾服,万邦来朝,华夏弱则列强环伺,八国联军。 別说国家了,就是一个家庭,没有地位,也会成为被群体攻之的受气包。 当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李承钱心中瞭然。 上次大朝会上,李世民自詡天朝上国胸怀天下,却不知薛延陀那个老要死的真珠可汗,正盘算著来求娶大唐公主吃软饭呢! “魏师。” 李承钱这一声称呼,算是拉近了他和魏徵之间的距离。 “孤也不赞同豢养虎狼。” 魏徵点点头,“去年,陛下擬了两策,要么出精兵灭番邦保百年太平,要么和亲换三十年苟安!房玄龄他们竟选了第二种方案,唉。” 李承钱目光一凛。 歷史上,正是因为和亲之策,让大唐的雄风不及后来的大明。 不过,好在薛延陀这事,李世民最后以彩礼不足反悔,並派李绩灭了其部族。 “魏师且宽心。” 李承钱突然压低声音,“孤近日让將作监研製了一物,名曰马蹄铁。” “此物钉於马蹄,可保战马驰骋千里不伤蹄,届时我大唐铁骑……” 他正详细解释。 “当真?!” 魏徵浑浊的双眼陡然一亮,挣扎著就要坐起来,“若如此,我大唐铁骑將所向披靡!再不必靠公主和亲换取太平!” “正是。” 李承钱扶住激动的魏徵,“届时胡虏敢来,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大唐天威!” 魏徵闻言,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夹杂著咳嗽,“好!好啊!老臣死而无憾矣!” 他紧紧攥住太子的手,“殿下切记,对胡虏……” “要么不打,要打就往死里打。” 李承钱接过话头,眼中寒光闪烁,“打得他们百年不敢南望!” 魏徵看不清,却怔怔地望著太子方位,突然老泪纵横,“殿下,这正是大唐储君该有的气魄啊!” 李承钱悠然嘆气。 这次慰问老干部有些太投入感情了! 说好的,他是要躺平的人啊! 唉,算了算了,他只是提供下发明而已,具体的事也不用他做,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反正此时的大唐將星云集,前有灭四国的李靖,后有擒三主的苏定方,將来还有薛仁贵这样的猛將。 怎么著,也轮不著他操这些心。 “对了,魏师,您现在饮食如何?” 李承钱关切地问。 魏徵长嘆一声,魏叔玉眼圈又红了。 老父亲若是还能吃得下饭,也不至於瘦成这副骷髏模样。 “汝璽,若是魏师吃不下东西,就泡些水给他喝吧。” 李承钱建议。 他想著葡萄能维持人体所需,水应该也差不多吧。 主要对医学所知寥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帮助魏徵。 魏叔玉闻言一愣,“水?” 怎么? 有什么问题? 看著他困惑的表情,李承钱这才恍然大悟。 后世再普通不过的,放在大唐却是个稀罕物。 虽然大唐此时的製技术也有些发展,但制出的硬如石块,吃时还需先捣碎,入口就跟吃碎石子一样硌嗓子。 但即便如此,这样的砖也不是人人都享用得起的。 三国时的袁术,临死前想喝口水都未能如愿。 当朝宰相房玄龄家中,也不过放了零星几块用来招待贵客。 “魏师且等著,孤这就去给您製作冰。” 李承钱郝然起身。 他记得史书记载,大唐製工艺的革新,还要等到王玄策从天竺带回製法。 贞观十七年,也就是明年,王玄策作为副使出使天竺,带回了天竺。 李世民尝过之后大为高兴。 后来,在贞观二十一年,遣王玄策再度出使天竺,但却遭遇天竺內乱,三十余人的使团被杀,只剩王玄策和蒋师仁二人。 他俩没脸回来,硬是在吐蕃周边借了一万兵马,直接灭了天竺四大部落。 天竺可是三哥的前身! 这打下来以后,也未能得到李世民的看重。 他原本是想与天竺修好,以达到牵制吐蕃的战略意图,奈何王玄策执行错了方向,回来也就升了个从五品的朝散大夫。 当真是可惜了。 若李承钱当时在场,这打下来的天竺,怎么可能留给三哥?不如交给李恪那个三弟啊! 不也同样可以牵制吐蕃? 肥水不留外人田嘛。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世民没有全球军事战略眼光。 李泰那死胖子也是一样,咄咄逼人盯著东宫,不也是格局不够,跳不出这一亩三分地? 要他说,在家瞎斗算什么本事? 出去建功立业才是男儿本色! 嗯,到时要能像改造溥仪那样,將李泰思想改造好了,不去给阿娘守陵也行,到海外建功立业去! 李承钱这样想著。 只不过,他是不是一厢情愿就未可知了。 从魏府回来后,李承钱立即命人去找甘蔗。 甘蔗是秋冬季节的水果,此时正是当时! 他这边忙著筹备製,而芙蓉园那边却是炸开了锅。 李泰得知公孙常被太子的人押送刑部,连带著他府上的萧德言也被一併收监,气得那张大胖脸涨成了猪肝色。 “砰!” 一只珍贵的越窑青瓷瓶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碎瓷片飞溅得到处都是。 “废物!都是废物!” 李泰咆哮著,肥胖的身躯气得直发抖,“连个瘸子都对付不了!” 韦挺在一旁相劝,“殿下息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计议个屁!” 李泰一脚踹翻案几,“那瘸子现在连本王府上的学士都敢抓,下一步是不是要直接来抓本王了?!” 泰和殿內一片狼藉,侍从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谁也不敢上前劝阻。 这时,杜楚客过来了。 他就知道,爭储大事指望不了那些江湖术士。 “殿下,臣有一计!” “有什么就说!” 李泰烦躁地挥手,显然对杜楚客的计策不抱太大希望。 杜楚客快步上前,压低声音,“殿下,刑部又不是东宫开的!太子能抓我们的人,我们难道不能反告一状?” 李泰肥胖的身躯猛地一顿,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太子的罪行何必非要抓现行?” 杜楚客呵呵一笑,“东宫不是遣散了一批死士吗?臣已找到紇干承基,他说他有些內幕……” 李泰眼前一亮。 死士多半是太子心腹,无故被逐东宫,心中必然怀恨。 “还有,” 杜楚客继续献计,“太子在东宫六率內部搞什么新式训练,贺兰楚石等將领早已怨声载道,他们有意投靠殿下,您何不將他们纳为己用呢?” “好!” 李泰一拍大腿,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他猛地站起身,兴奋地在殿內来回踱步。 “如此甚好!” “有了这些人反水,这次还不抓住那死瘸子的把柄?” “哈哈,十一月初一大朝会前,让他们务必给本王罗织好太子的罪名告到刑部!届时再找几个御史联名上奏!” “殿下英明!” 杜楚客躬身,“臣这就去安排!紇干承基那边,只要许他个校尉之职……” “准了!” 李泰大手一挥,“另外,告诉贺兰楚石,只要这事办成,本王保他一个將军之位!” 杜楚客正要退下,忽又想起什么,“对了殿下,太子最近跟將作监过往甚秘,似乎在做什么生意……” “杜公,这些都是小事!” 李泰不以为意地摆手,“眼下最要紧,是从紇干承基那找突破口,死瘸子之前玩那么多样,本王就不信治不了他!” 第47章 告孤什么? 次日,刑部的判决出来了。 萧德言流放夜郎,公孙常杖责五十,流放岭南。 这样的处罚在歷朝歷代都算得上从轻发落。 毕竟,以不实之词污衊当朝储君,在哪朝都是杀头大罪。 但大唐有些官员却颇有微词,自从魏徵开了个“直言进諫”的好头,满朝文武都以敢骂皇帝为荣。 不过,他们心里也清楚,骂皇帝时要掌握分寸,既要显得忠直,又不能真的触怒龙顏。 而骂太子就安全多了! 这些大臣们发现,骂太子既能发泄对皇室的不满,又不会受到实质惩罚。 毕竟,骂储君相当於骂半君,既显得自己忠直敢言,又不会真的掉脑袋。 於是,诸如于志寧、孔颖达、张玄素之流,为了青史留名,可著劲地逮著太子挑刺,仿佛他们的人生价值就是专门给太子找茬。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原主李承乾在这样的环境下,没被逼疯真是奇蹟。 不过,这大概也是因为他善於排泄压力,不是和称心谈恋爱,就是和死士们玩突厥打仗游戏。 在他看来,这些不过是在东宫小打小闹,但李世民却对此深恶痛绝。 他自己挨骂时气得跳脚,却觉得儿子挨骂就是天经地义。 不得不说,这真的很像那些喜欢在外人面前贬低孩子的家长,表面上是自谦,实则是通过打压家人来抬高自己! 说起来,原主李承乾其实帮李世民分担了不少大臣的炮灰。 但他本人,久而久之却形成了条件反射。 只要有人挑刺,他立马举白旗投降。 堂堂皇太子在东宫毫无威信可言,是个人都敢指著他的鼻子说三道四。 大家对这些都已麻木,习以为常了。 直到李承钱穿越而来,才打破了这种病態的平衡。 但这却让大家大家觉得,最近太子仿佛像变了个人。 把三位师傅打发到左春坊,连东宫大门都不让进。 在魏王诗会上,让人当眾掌嘴萧德言。 如今更是直接把人送进刑部问罪! 以往那些靠骂太子刷存在感的大臣也是怂了,这个曾经软弱可欺的储君,如今变得如此可怕。 毕竟,当朝皇太子真要惩治谁,谁能逃得掉? 当然,这些大臣心里跟明镜似的,不代表魏王党羽搞得清状况,他们只知道曾经陛下和满朝文武都觉得太子不行,所以,还在顶风作浪,暗中蠢动。 本来,李泰在接连遭受太子反击后,已打算偃旗息鼓。 但紇干承基和贺兰楚石的投靠,让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此刻,芙蓉园正殿內,几个跳樑小丑正聚在一起密谋。 “紇干,你跟了太子那么久,可知道他有什么把柄?” 李泰眼神灼灼地盯著紇干承基,肥胖的身躯前倾,几乎要从坐榻上滑下来。 但紇干承基这个市井混混哪有什么真材实料? 他支支吾吾半天,却只能说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魏王殿下,太子常与称心廝混,还跟秦英、韦灵符那些道士……” 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了。 李泰非常失望,但更让他感到不满的却是紇干承基的冒失。 这声魏王殿下,让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这个蠢货! 李泰最忌讳別人称呼他“魏王”。 在他心里,自己早晚要当太子,对当前这个魏王身份非常不满。 知道他脾气的,都只敢模糊地称一声“王爷”或者“殿下”。 哪像紇干承基这么蠢。 “够了!” 李泰一拍案几,“这些陈芝麻烂穀子的事,能扳倒太子吗?” 紇干承基嚇得呆愣在场,搞得旁边贺兰楚石也是紧张不已。 杜楚客见状,连忙打圆场,“殿下息怒!依臣看,咱们不如从这几个方面入手……” 几个跳樑小丑嘀嘀咕咕商议半天,却愣是没找到一个能置太子於死地的罪名。 怪了! 明明东宫太子一身的毛病,怎么真要罗织罪名时却无从下手呢? 他们自然不知道,此前太子被骂不过是李世民助长了那些大臣的气焰罢了。 杜楚客和韦挺有些傻眼。 而李泰气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至於,紇干承基和贺兰楚石两人则是如坐针毡,此时他们也是非常的后悔。 没想到,这魏王府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就在殿內气氛凝滯之际,殿外有內侍过来通传,“殿下,萧德言之子求见!” “这时候来烦本王?” 李泰很是烦躁,但考虑都萧家还有用,便是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萧钧跌跌撞撞地进来,扑通跪倒在地,“王爷,您要为家父做主啊!” 李泰阴沉著脸,神色很不耐烦。 萧德言那老傢伙自己撞到东宫枪口,他有什么办法? 人走茶凉。 萧钧知道这个道理。 他抬头偷瞄了一眼李泰脸色,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但为了给父亲出口气,他提供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东宫的人昨日今日在长安城內外到处搜查,闹得鸡犬不寧。 “可知太子在搜什么?” 李泰眼睛一亮,直觉这里面大有文章可为。 “听说是找什么……甘蔗?” 萧均擦擦额头冷汗,“东宫侍卫把长安城外的农田翻得底朝天,好些农户的庄稼都被踩坏了!” “哈哈哈!” 李泰突然大笑,脸上的肥肉乱颤,“天助我也!” 他转向杜楚客,眼中闪著精光,“眼下正值秋收,太子派人翻查农田,可以说是毁坏庄稼、祸害农桑!去,找几个被骚扰的农户,让他们到刑部告状!” 言罢,他又对韦挺道:“联繫几个御史,准备好弹劾奏摺!” 杜楚客和韦挺对视一眼,“殿下英明!如此一来,太子恃宠而骄、欺压百姓的罪名就跑不掉了!” 李世民爱民如子。 曾经说出,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至理名言,当然不会坐视太子欺压百姓! 这种罪名可大可小! 哼哼,这次还不趁机將他从太子之位拉下马! “哈哈哈!” 李泰得意忘形地站起身,肥胖的身躯晃了晃,“本王就知道,那死瘸子死性不改!” 紇干承基和贺兰楚石也是长舒一口气。 总算罗织了个罪名给太子定罪,他俩看来暂时不用想著跳槽了。 而此时,东宫紫宸殿。 李承钱正伏案疾书,回忆著前世见过的冰製作工艺。 程亮过来稟报杜荷和赵节两个求见。 “让他们进来。”李承钱头都没抬。 不一会儿,就听见赵节的大嗓门在殿门口嚷嚷,“殿下,咱们得赶紧摆驾去刑部!” 李承钱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他正忙著研究製工艺,哪有閒工夫去刑部? “杜荷,你说发生什么事了?” 李承钱抬头。 赵节抢先一步开口,“有人把你告了,刑部那没眼力见的竟还接了状子,你说可气不可气!”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升斗小民不管告了殿下什么,刑部都不应该接状子。”杜荷也有些气愤。 “不是?告孤什么?”李承钱没反应过来。 第48章 把水搅浑 “说您派人毁坏农田,祸害农桑!” 赵节气愤地插嘴,“太子殿下身份何等尊贵,那些升斗小民告状,大理寺就不该接这个状子!” 李承钱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派人找甘蔗之事被人拿来做文章了。 不过,派出去的侍卫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不至於这么莽撞。 再说普通百姓哪有胆子直接状告当朝太子? 正思索间,薛仁贵和裴行俭匆匆求见。 “殿下,飞鹰队监控到贺兰楚石和紇干承基已倒向魏王。” 裴行俭沉声稟报。 “殿下,我们还发现他们与城外农户有接触,隨后大理寺就接到状告程內侍的案子。” 薛仁贵在旁补充。 原来如此! 李承钱心中冷笑。 太子身份尊贵,那些跳樑小丑想做文章,也只能告东宫属官或家奴,绝不敢直接告到太子头上。 大理寺敢接这个案子,背后必有推手。 李泰啊李泰,你这手玩得够阴!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见太子沉默不语,赵节急得直跺脚,“殿下,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不说话啊?” “说什么?” 李承钱没好气地反问。 这傢伙毛毛躁躁的害得他思绪都被打断了。 “当然是下令砸了大理寺!就像您在芙蓉园掌嘴萧德言那样!” 赵节很是激动。 自从听说太子当眾掌摑萧德言,他对太子的敬仰简直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神金啊! 李承钱无语。 砸大理寺? 那不是给对手送把柄吗? “殿下,要不臣去打个招呼?” 杜荷相对理智,“毕竟您是当朝太子,大理寺总要给些面子。” 李承钱直接笑了。 大理寺要是给面子,一开始就不会接这个案子了。 “殿下,大理寺敢接这个案子,那咱们是不是可以也找人攻击魏王?” 裴行俭提出建议。 飞鹰队就是李承钱交代组织的情报组织。 虽才刚成立,但即便这样,也是抓到魏王及其党羽一些黑料。 以牙还牙? 这个方法看似解气,但李承钱知道,这却会损害他好不容易建立的太子威仪。 更何况,兄弟相攻的戏码,给朝臣释放出不好的信息。 李老二绝不可能让事情朝这个方向发展。 所以,不予採用。 不过,什么事情都要辩证看待。 李泰他们对付的是他这个皇太子身份。 那是不是可以从中做做文章,皇太子身份,也不是一无是处,有些事的確可以斡旋一下的。 他记得,李世民曾准许他到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听讼。 世事如棋局局新。 既然李泰要搅浑水,那不如把水搅得更浑! 大家各凭本事抓鱼咯。 “杜荷,你去找些庄户,也去大理寺鸣冤。” 李承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就告东宫欺行霸市、欺男霸女之类的,编得像真的一样,时间地点模糊处理,让他们无从查证。” “啊?为什么啊?”赵节一脸茫然。 杜荷却已会意,“殿下高明!大理寺为坐实东宫有罪,定然会接下这些案子,如此,就能反过来坐实大理寺接的都是诬告!” 另外,这招正好配合他打入敌人內部的计划,这样还不让叔叔杜楚客更加的信任他? 简直妙哉妙哉! “殿下放心,臣这就去办。”杜荷躬身退下。 赵节也要跟著走,却被李承钱叫住,“找到合適的作坊了吗?工人找得怎么样?” 这是要问火药製作之事。 赵节挠挠头,“差不多定了。” 作坊是找到一处比较隱蔽之所,但是工人说真的他还真没找到靠谱的。 阎立德建议將作监的工匠调一些。 但赵节却是难得聪明了一回,坚持要重新找工匠。 毕竟,太子说过这事必须绝对保密。 所以,这事目前还卡在这,不过他觉得这才过了一两天而已,太子殿下不至於追著问。 却没想到…… 李承钱並未多说什么,只交代他再找处作坊用来製。 另外,暗中监视阎立德。 他跟老四这也是到了水火相爭之际,阎立德虽未参与爭储之事,但他毕竟是阎婉的父亲,而阎婉则是李泰的正妻。 “是,我有数。” 赵节神色凝重地退下。 待他离去,李承钱转向薛仁贵裴行俭二人,“孤有预感,现在处于敏感时期,情报大本营不能放在东宫了。” “你们在外寻个隱蔽之所,用些身份掩饰一下,比如商会教会之类的。” 裴行俭眼睛一亮,“殿下,臣认识几个西域胡商,可以借他们的商號……” “不行!” 李承钱斩钉截铁地摇头,“大唐內部的事情,绝不能与外人牵扯。” 这万一不小心,给他整出个通敌之罪,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 裴行俭一时语塞。 薛仁贵也是面露难色。 毕竟,他出身农家,对什么商会教会之事確实没什么好主意。 “不如这样。” 李承钱略一沉吟,拄著手杖缓缓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窗前,“咱们不是要製吗?正好可以发展一项生意作为掩护。”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著精明的光芒:“成立个米唐商会,简称唐会,飞鹰队的精英成员,化身各个店铺的掌柜,明面给达官贵人贩售冰,暗地里则打探消息,呵呵,那些贵妇的嘴巴可是很碎的!” “殿下,要不再发展一些挑货郎走街串巷!” 裴行俭突然福至心灵,“给平民百姓实惠的同时,也能收集情报。” 哟,守约这是走群眾路线啊。 很好! 李承钱满意点头,“行可以设在长安各处繁华之地,记住排场要大,毕竟是走高端路线!另外,再招些机灵的伙计,以送货为名,往来各坊之间。” 薛仁贵也来了精神,“殿下,臣老家有几个堂兄弟,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可以……” “不妥。” 李承钱摆摆手,“咱们要的是机灵人,不是老实人。这样,你们去各坊找些落魄书生,市井里那些机灵的小贩。” 他走回案前,用鹅毛笔蘸墨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架构图,“组织架构分三层,掌柜负责达官贵人,中层负责送货联络,底层负责群眾路线。记住,每层之间单线联繫,绝不能越级!” 裴行俭和薛仁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太子这套组织架构,可是比军中传令还要严密! “还有。” 李承钱突然压低声音,“相互之间信息可以用信鸽通讯……” “信鸽?” 裴行俭和薛仁贵一脸茫然。 李承钱耐心解释,“就是训练鸽子传递消息,重要情报可以通过信鸽快速传递。” 裴行俭和薛仁贵听后大为震惊。 这套方法要是用到战场上,军情传递將快如闪电! 届时千里之外的战报,瞬息可至! “臣等这就去办!” 两人激动不已。 “对了。” 李承钱在他们转身时又叮嘱道,“第一批冰出来后,先给朝中勛贵重臣府上都送一份。当然……”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除了魏王府。” 呵呵,这可不是小心眼。 主要魏王那么胖,万一吃上癮可咋办? 第49章 青天大老爷 日影西斜,大理寺內一片散值前的忙碌景象。 张行成整理著案卷,脸上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自上午接下状告东宫的案子后,大理寺卿孙伏伽和少卿刘德威都称病迴避,如今这大理寺,可就是他张行成说了算! 魏王这条大腿他算是抱上了! 想起杜楚客许诺的好处,张行成也是被迷得五荤八素。 整理整理官服,便准备去魏王府赴宴,可两个大理寺丞却匆匆拦住了他的去路。 “干什么?” 张行成皱眉,“什么事需要本官亲自出马?” “回大人,外面有人鸣冤!”其中一个大理寺丞擦著汗道。 张行成斜眼一瞥,“有人鸣冤你们按例办理就是,何必来烦本官?” “大人恕罪!” 另一大理寺丞赔著笑,“实在是案情重大,牵涉之人地位崇高,下官们不敢做主,非得大人您这样有担当的朝廷重臣才能决断!” 这话听著舒坦! 张行成捋了捋鬍鬚,“既如此,本官就去看看!你们也是,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说罢,他整了整官袍,在两个大理寺丞的簇拥下往大堂走去。 此时,大理寺大堂,闹哄哄的跟菜市场没什么两样。 张行成脸色肃穆,往公案后一坐,重重一拍惊堂木,“肃静!尔等有何冤屈,一个个道来!” “大老爷,小人冤枉啊!” “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大人,小人全家都冤枉啊!” 眼前黑压压一片,张行成只觉无数刁民如潮水般涌来。 他顿时后悔了。 这种底层案子最是难缠,一个不好就容易损了他的官威。 这两个混帐,竟敢坑我! 他狠狠瞪向那两个大理寺丞,却见他们也是一脸无奈。 “大人,你快看看这些案子。” 两个大理寺丞也是心思灵巧之人,见张行成看他们的眼神,如何不知道张大人心中想些什么。 这些案子原告虽是升斗小民,但状告的对象可是东宫。 这借他们多少胆儿也不敢擅自做主啊。 而张大人上午刚好接了状告东宫的案子,那不正好,这业务不得统一归类给他嘛。 不过,也是奇了。 这怎么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状告东宫呢? 那位太子爷做什么天怒人怨之事了? “哼!” 张行成被赶鸭子上架。 非常不满地接过状纸,不过只看了几眼,便是立刻喜笑顏开。 哈哈,天助他也! 上午杜楚客送来的那几个农户状子,他接得还有些忐忑。 毕竟,涉及对象可是当朝皇太子。 那位如今手段雷霆,这一个不小心可就难免不了萧德言、公孙常诸流的后尘。 但现在好了! 这么多人都来状告东宫,那不就说明那位真的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嘛! 哈哈哈! 若他把这些案子办成铁案,不仅能討好魏王,还能声名远播,被百姓喊一声张青天! 哈哈哈哈。 好啊! 张行成越想越得意,內心极度膨胀,也没心思看状纸了。 摆出大人官威,便让两个大理寺丞总结提要。 足足四十四张状子,都是状告东宫,虽未直指当朝太子,却都是告的东宫属官或者家僕。 也真是难为这些刁民了,竟然对东宫的属官和家僕名字如数家珍。 说真的,两个大理寺丞他们自己都未见得对东宫如此熟悉。 当然,他们不知道,这些案子都是杜荷隨意编排的。 他俩摇摇头,硬著头皮一张接著一张看,最后看下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指控,什么东宫家奴欺男霸女,什么东宫属官强买强卖…… 这也就罢了! 状纸上,对於事发时间和地点都是模糊其词,这不就是街坊邻居道听途说来的嘛。 两位大理寺丞都有些无语。 这些案子接下来,能对皇太子起到什么打击作用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大理寺若接下来承办,那可真是要倒大霉了。 如今的皇太子可非从前,现在谁敢衝撞就会被按律处置。 说起来,也是奇怪。 皇太子也不知何时竟对律法那么熟悉了。 “大人,这些事涉太子,而且都是捕风捉影的鸡毛蒜皮之事,咱们还是別接了吧。” 两位大理寺丞说出了建议。 但张行成却是鼻子一哼,这两个蠢货,当真是胆小如鼠。 这些案子究竟如何重要吗? 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配合上午魏王安排人告的案子啊。 “住口!” 张行成厉声呵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身为朝廷命官,岂能畏首畏尾?” 他说得义正辞严,堂下顿时响起一片“青天大老爷”的欢呼。 这两个蠢货还敢教他做事! 张行成轻蔑地瞥了眼战战兢兢的两位大理寺丞,大手一挥,“这些案子本官都接了!具体审理……” 他看了眼天色,“明日再议!” 毕竟,现在过了下值时间,而魏王府的宴席可耽误不得! 张行成匆匆出了大理寺。 而那些方才还吵吵嚷嚷的“告状百姓”却默契地对视一眼,如地下暗桩般分散开来,沿著不同路线消失在长安城的街巷中。 暮色渐沉,杜荷站在一处僻静院落內,身后几棵老槐树的枝叶隨风沙沙作响。 他负手而立,夕阳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不多时,数十个身著粗布衣裳的汉子从不同方向悄然入院。 为首的刘三虽瘸著一条腿,步伐却异常稳健。 “公子,事儿办妥了!”刘三抱拳行礼,眼中透著精明。 杜荷微微頷首,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辛苦诸位,这是酬劳。” 刘三接过,轻轻掂了掂分量,咧嘴一笑,“公子放心,明日大理寺开堂,咱们绝不乱说话。” “对!” 旁边一缺了胳膊的精瘦汉子接话,“咱们就咬定是听人说的,模稜两可,既不攀扯太子,也不让大理寺轻易结案。” 杜荷满意点头,“记住,你们只是普通百姓,听闻东宫有人欺压良善,心中不忿才来告状!” “至於证据?没有!” 眾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他们不是市井无赖,而是当年隨军征战的老兵,有的缺了胳膊,有的伤了腿,退伍后无田无產,只能靠打零工餬口。 难得太子殿下给他们一条活路。 “公子,咱们明白。” 刘三压低声音,“大理寺接了这么多状子,若查不出个所以然,反倒显得他们草率。” “到时候,朝中必有人质疑,这些案子,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有人故意构陷东宫?” 杜荷嘴角微扬,却並不多言。 他环视眾人,语气郑重,“此事办妥后,你们便不要再拋头露面了!我会安排你们去一个新去处!” 太子新建的火药作坊正需要这些人。 眾人眼睛一亮。 自然明白这意味著什么,以后的生活算是有著落了。 “公子放心!” 刘三郑重抱拳,“咱们定不负殿下所託!” “定不负殿下所託!” 在场其他人也都齐声低喝。 第50章 弄巧成拙 当天晚上,芙蓉园里,魏王李泰携杜楚客宴请招待张行成。 正是秋冬之际,外面寒风呼啸,殿內却银丝炭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李泰高坐上首,脸上堆著和煦的笑容。 举杯向张行成示意,“张少卿今日主持公道,接下了状告东宫的案子,实乃我大唐栋樑之才!” 张行成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將酒杯压得比魏王低一分,“王爷过誉了!下官不过尽忠职守罢了。” 他小啜一口,竟是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 这可是御赐之物啊! 张行成心头火热,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飞黄腾达的景象。 呵呵,办成这桩大案,襄助魏王登基,好歹这一份从龙之功,能让自己至少能混个刑部尚书! “张少卿不必多礼,快快坐下。” 李泰显得格外礼贤下士,让张行成感动得几乎哽咽,“微臣蒙殿下抬爱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呵,哪有这样贬低自家祖宗的! “张少卿不必谦虚。” 杜楚客强忍住笑意,在一旁帮腔,“如今朝中像您这样不畏权贵的官员,可是越来越少了。” 三人你来我往,相互吹捧。 酒过三巡,张行成已是满面红光,说话都有些大舌头,“王爷放心,下官定会將这案子办成铁案!让那……” 他突然意识到失言,赶紧改口,“让不法之徒无所遁形!” 李泰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又给张行成斟了杯酒,“有张少卿这样的能臣,实乃我大唐之福啊!” 哼,等本王登基,第一个就撤了你这个墙头草! 他心里清楚,张行成这种见风使舵的小官,今日能为他所用,明日就能为別人卖命。 酒足饭饱后,张行成心满意足地告辞。 待其马车远去,李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脚踹翻案几,“该死的老匹夫!一下子喝掉本王三壶西域美酒!” “殿下息怒,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杜楚客连忙劝道。 “本王岂是为这些心烦!” 李泰烦躁地踱步,“阿耶让本王写《臣轨》一百条,这三日期限將至,本王却毫无头绪,总不能真给自己套枷锁吧?!” 杜楚客闻言也是愁眉苦脸。 他自己也要写一百条,这两日愁得头髮都白了几根。 做官做到这个份上都不能顺心! 竟还要给自己定规矩? “殿下,不如……” 杜楚客犹豫道,“写些浮於表面的条文?比如忠君爱国、勤政爱民之类的套话?” 李泰猛地停下脚步,“你是让本王糊弄阿耶?” 杜楚客后背一凉,连忙解释,“臣不敢!只是……” 他压低声音,“若真按《帝范》的標准来写,日后殿下若有不慎,岂不是授人以柄?” 这倒也是。 李泰陷入沉思。 他当然明白杜楚客的意思。 真要写出一百条严格的行为规范,自己还怎么爭夺储位? 乾脆什么也別干好了! “罢了!” 李泰烦躁地挥手,“就按你说的办!找几个书吏,把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拼凑出一百条来吧!” 他转身望向殿外的夜空,“三天时间!阿耶这不是存心为难本王嘛!” 杜楚客不敢接话,只默默退下。 走出殿门时,他回头看了眼李泰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丝不安。 魏王这般心性,真能斗得过如今那个深不可测的太子吗? 他不敢相信! 但上了贼船又岂能有命反悔! 如今,也只有尽力不让东宫抓他的把柄了。 对,回去就让人连夜將臣轨呈交东宫。 而与此同时,东宫紫宸殿。 李承钱已將製工艺流程编写得七七八八。 东宫如今的效率极高,製作坊的选址已定在安邑坊。 此处北临漕渠,便於甘蔗等原料的水路运输。 西边就是皇城,戒备森严,北边紧邻东市,易於交易,而距离东宫不远也不是太近,既方便管控又不会太过显眼。 至於製工人,暂时就先用东宫內侍顶上吧。 李承钱搁下鹅毛笔。 这些內侍大多出身寒微,多份差事也能多份收入。 更专业的人手,等作坊生產成熟后再慢慢物色。 如此,便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李承钱揉了揉眉心。 甘蔗啊! 没想到长安城附近这甘蔗还不好找! “殿下,杜荷求见。”程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承钱抬头看了眼窗外。 已是月上中天,不禁哑然失笑,“怎么?现在只能晚上来见孤了?” 看来那小子入戏太深,自从要玩无间道,白天都不敢踏进东宫了。 杜荷裹著件灰扑扑的斗篷闪进殿內。 李承钱看得直摇头。 这傢伙戏也演得太过了。 “殿下,都安排妥当了!” 杜荷解下斗篷,露出张兴奋的脸,“明日大理寺开堂,保管让他们下不来台!” “说说看。”李承钱饶有兴趣地支著下巴。 “我找的刘三那帮老兵油子可精著呢!” 杜荷眉飞色舞地比划,“他们状纸上写的都是什么听说、传闻,大理寺也真是没脑子,这种状子竟然也敢接?” “呵呵,到时明日审理时,那张形成要他们拿证据?没有!要他们指认?不敢!” “哈哈!” 他学著老兵油子的腔调,“小的就是个种地的,哪敢诬告太子爷啊?就是心里不踏实,来求个公道!” 李承钱忍不住笑出声,“明日孤亲自去大理寺看看,这场戏到底有多精彩。” “保管让殿下看得痛快!” 杜荷拍著胸脯,“对了,那些人等事成后就送去火药作坊,此事已经跟赵节打过招呼。” 李承钱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火药材料准备得如何?” 杜荷脸色一僵,“这个……阎大监正在督办,呵呵。” “別嬉皮笑脸的!” 李承钱眼神一冷,“很多事情要掌控在自己手里!他是李泰的老丈人,该防的还是要防。” 杜荷忍不住发问,“那殿下还让他参与此事?” “这个嘛,人尽其才!” 李承钱意味深长地说,“阎立德虽是李泰岳丈,但只要他没参与夺嫡,孤就不会用有色眼镜看人。” “监视他也是为他好,免得被人当枪使了。” 他顿了顿,“杜荷,你记住!政治斗爭,讲究的是拉拢盟友,而非贴標籤打压。” 杜荷若有所思地点头。 正要再说什么,忽听殿外传来程亮稟报,“殿下,杜楚客差人送来了《臣轨》!” “呵呵,那帮老匹夫!” 李承钱冷笑。 诗会上说了三日內呈交,到现在却只有杜楚客一人! 展开纸卷一看,李承钱直接笑出声。 这一百条《臣轨》,条条都是什么忠君爱国、勤政爱民之类的套话。 更要命的是,字跡明显不一致,一看就是几个书吏分头抄写的。 “我叔叔这也太糊弄了吧?”杜荷瞪大眼睛。 “我看他还不如不送!” 李承钱直接將纸扔到一边,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明日大理寺,孤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弄巧成拙!” 第51章 堂下何人 次日清晨,东宫紫宸殿。 李承钱刚起床没多久,薛仁贵和裴行俭提著俩精巧竹笼走进殿內,笼中几只灰鸽正“咕咕”叫著。 “殿下,这鸽子到底怎么训练?” 裴行俭挠著头,一脸困惑。 堂堂七尺男儿,此刻却对这几只飞禽束手无策。 也是。 这个时代,鸽子不过是盘中美味,谁能想到它们还能送信? 昨日听闻太子如此说,他和薛仁贵都激动坏了。 立刻就让人买来几个鸽子,肥倒是挺肥的,但怎么让它们送信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这些小事先放一放。” 李承钱摆摆手,“当前你二人先去把铺的位置定下来,记住,要辐射整个长安城,还要考虑对周边州县的影响。” “遵命!” 两人抱拳领命而去。 刚出殿门,就遇上端著早膳的程亮。 自从李承钱跟李治去了弘福寺,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他就起了惫怠心理。 先是试探性地请假不去陪李世民用膳,见他没说什么,乾脆就彻底不去了。 不过,尚食局的膳食供应,还是让毛大继续操持著。 当然,李承钱不知道,李治和李明达被李世民喊过去陪餐,並不缺人伺候。 如此,也就不在乎他是否过去了。 “殿下,这鸽子长得真肥!” 程亮盯著笼子两眼放光,“要不今儿午膳就让典膳厨给您燉鸽子汤?” “这不是用来吃的。” 李承钱哭笑不得,“孤要用它们送信。” “送信?” 程亮瞪大眼睛,满脸不信。 在他眼里,这鸽子还不如看门狗机灵呢! 狗都不能送信,鸽子能行? 再说,它知道往哪儿送啊? 见他不信,李承钱耐心解释,“鸽子有归巢的本能,把它们带到远处放飞,自己就能飞回来。” 说著,他详细讲解了训练方法,“刚买回来的鸽子,先用清水浸它们的头,注意別把它们浸死了,这样它们就记不得以前的家了。” “餵养几日后,在鸽脚上做標记,再带到外面放飞。当然,过程也要循序渐进,先从东宫附近开始,再到长安各坊,然后是周边州县,最后远到洛阳、太原……” “能飞回来的就合格晋升为信使了!” 程亮听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这不起眼的鸽子竟有如此妙用! “奴婢这就去办!” 他兴冲冲地提著鸽笼退下,盘算著要好好帮殿下训练这几只信使。 这时,有內侍来报,“太子妃求见。” 李承钱皱了皱眉。 今日还要去大理寺看戏,哪有閒工夫应付太子妃? “就说孤今日有要事,改日再说。” 他挥了挥手,“挑几名精壮护卫隨行护驾,孤用完早膳后,就摆驾大理寺!” “遵命!” 而此时,大理寺公堂之上。 张行成高坐公案之后,志得意满地捋著鬍鬚。 堂下跪著数十名“告状百姓”,正是他今日要用来给东宫定罪的棋子。 至於,那几个农户状告东宫之案早已结案陈词,就等著加盖大理寺的公印了。 “刘三!”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你状告东宫家奴强占你家三亩良田,可有实证?” 刘三跪在地上,满脸惶恐,“回、回大人,小的是听村里王二说的。” “王二何在?” “王二、王二去年就病死了。” 刘三装作结巴害怕的样子。 张行成脸色一沉,“那你可有地契为证?” 刘三缩了缩脖子,“地、地契被小的婆娘不小心烧了……” 混帐! 张行成额头青筋直跳,转向另一个告状者,“李四!你告东宫侍卫当街殴打你儿,可有人证物证?” 李四支支吾吾,“回大人,那日、那日天色已晚,小的没看清人脸,就、就听见他们说是东宫的人……” 废物! 张行成气得鬍子直抖。 这些刁民昨日还信誓旦旦,今日竟没一个能拿出实证! 他正要发作,忽听堂外传来一阵骚动。 “太子殿下驾到——” 这一声唱喝如晴天霹雳,惊得张行成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他慌忙起身,却见李承钱拄著手杖缓步而来,身后跟著本该抱病在家的大理寺卿孙伏伽和少卿刘德威! 什么情况? 张行成右眼皮狂跳,强自镇定地上前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钱似笑非笑,“张少卿不必多礼。孤听闻今日大理寺审理要案,特来观摩学习。” 说著,转向孙伏伽,“孙卿,你说孤可以观摩吗?” 孙伏伽面无表情地点头,“殿下言重了。陛下曾准许您可三司听讼,大理寺三司其一,殿下您此行符合程序,並且大理寺判不了的案子,您可以直接裁决。” 说著,邀请李承钱坐上公堂上位,而他和刘德威陪坐旁侧。 什么? 张行成后背瞬间湿透,心里断定太子是来找事的! 但转念一想,自己依法办案,何惧之有? “殿下明鑑!” 他强作镇定,“臣正在依律审理……” “哦?” 李承钱挑眉,“那不知张少卿审出什么结果了?” 张行成硬著头皮道:“这些百姓状告东宫家奴欺压良善,臣正在核实……” “核实?” 李承钱冷笑一声,指著刘三,突然提高声调,“堂下何人状告本太子的属官和家奴?!” “回、回殿下,小人刘三!” 刘三这回是真结结巴巴,谁让太子威仪让人如泰山压顶,让他连话都说不利索。 “刘三,你方才说你家三亩良田被占,那田在何处?” 刘三浑身一颤,结结巴巴道:“在、在城西十里坡。” “巧了。” 李承钱从袖中掏出一捲地册,“孤今早特意查了长安县的地籍,城西十里坡全是官田,何时成了你家的良田?” 刘三顿时面如土色,连连磕头,“小的记错了!是、是城东。” “放肆!” 孙伏伽厉声喝道,“公堂之上,岂容你信口雌黄!” 张行成见状不妙,急忙转向另一个告状者,“李四!你……” “李四是吧?” 李承钱打断他,“你又状告东宫何事?” “回殿下,他说他儿子被东宫侍卫殴打!” 张行成竟鬼使神差地抢答,话一出口就悔青了肠子。 孙伏伽与刘德威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两位久经官场的老臣,早已看出此案蹊蹺。 百姓状告东宫本就罕见,更蹊蹺的是张行成这反常的积极。 “哦?” 李承钱嘴角噙笑,“可记得是哪一日?” 这些问点都是杜荷提前告诉他的。 李四抖如筛糠,“是、是上个月十五。” “上个月十五?” 李承钱冷笑,“此日一般都是大朝会的日子,东宫侍卫无故不得出宫,孤可不记得让他们出去,另外,东宫侍卫出宫都是有记录为证,你確定殴打你儿的是东宫侍卫?” “这!” 李四哑口无言。 “尔等竟敢胡乱攀咬东宫!” 孙伏伽怒髮衝冠。 刘德威也拍案而起,“事涉储君,尔等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自作孽不可活! 张行成脸色惨白,这才恍然自己被坑了! “张少卿。” 李承钱突然和顏悦色地问道,“依《唐律》,诬告皇室该当何罪?” 张行成双腿发软,勉强答道:“按律、按律当杖八十,流三千里!” “孙卿以为如何处置?”李承钱转向孙伏伽。 孙伏伽肃然道:“此案明显有人指使诬告,当彻查幕后主使!” “不必了。” 李承钱摆摆手,“孤怕深挖下去,对某些人脸面不好,而这些百姓不过是被有心人利用罢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张行成,“倒是大理寺接案不查,草率立案,该当何罪?” 张行成扑通跪地,“殿下明鑑!臣……” “张行成!” 刘德威突然厉喝,“你身为大理寺少卿,不查实证就立案审理,险些酿成大错!按律当革职查办!”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这般“息事寧人”也是为大理寺好! 李承钱却出人意料地摆摆手,“不著急,谁接的案子谁完结。” 他微微一笑,“这四十四桩诬告案,就由张少卿亲自结案吧。” 杀人诛心! 张行成面如死灰,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好死不如赖活著。 “臣……遵命!” 他连忙叩首,心中已將杜楚客骂了千百遍。 李承钱微微一笑,“另外,是不是还有几个农户状告东宫啊?一併审理了吧!” “张少卿,你可可要秉公执法!” 刘德威望了一眼李承钱和孙伏珈,“我和孙大人可都在旁看著呢!” “遵命!” 这下张行成是真的想死。 如此,魏王那就不得不得罪了。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这本小说已经写了將近一个月。 每次看到熟悉的id出现在评论区,或是收到了推荐票月票,都感受到满满的情绪价值。 主角李承钱前行道路上,感谢有你们的存在。 你们每一次停留,每一句討论,都是支撑我写下去的动力。 感谢大家支持和厚爱,感谢编辑建议。 新人新书,第一次上架有些小小紧张。 万望各位义父订阅支持! 我会继续用心打磨故事,不辜负每一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