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嘉宾》 第1章 [gl百合] 《我有嘉宾gl》作者:秦淮洲【完结】 本书简介: 【当代活菩萨x旧时富贵花】 家里空降不速之客,模样倾国倾城,精神状态存疑。 自称是哪朝高贵的郡主,都不拿正眼看庶民,动不动就嚷放肆,怪吵人的。 甘浔大发慈悲收留无家可归人士,想尽办法宽慰,要风给雨,陪聊陪睡。 没想到古人的适应能力比她强。 某天下班,一位穿细长高跟和吊带长裙的风情女人站在公司楼下,头发烫染成潮人模样。 正跟搭讪者谈笑风生,互加联系方式。 很吃味,很生气。 甘浔拉起人就走,被骂老封建。 夜里将人辗转吃净至求饶,甘浔才满意:下流?孟浪?再来两句,爱听。 其实甘浔担心很多事。 担心她回不去,担心她突然回去;担心她不爱自己,又担心她在这里只能依赖自己,所以把依赖当成爱。 怕美好转瞬即逝,又自私到不想放手。 - 清河郡主赵持筠享尽雍华富贵,万千宠爱,此生只有两个遗憾: 一,袒露爱意被拒,只因她们皆为女子; 二,被刺客追杀意外坠湖,来到陌生地方。 遇到甘浔是件幸事。 有被女人拒绝的先例,她不敢贸然戳破那层纸。 她的归期不定,她不敢允诺,也知道甘浔信不过她。 动情后她们拥抱、接吻、滚到床上,但都不敢奢望,这份感情是对方的归宿。 - 赵持筠坠湖时,身旁是心仪之人,与她境遇相同。一朝重遇,对方思想开明地反过来求爱。 甘浔知道,竟然大方地要放手,又偷偷躲起来哭。 好马不吃回头草这句话到你们这失传了? 她一脸好笑地帮忙擦眼泪。 又带着点心疼:不要再推开我了。 - 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1.古穿今,身穿,小甜文 2.文案写于2025.1.4。 内容标签:都市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古穿今 甜文 轻松 主角视角甘浔互动赵持筠配角庶民甲乙丙丁 一句话简介:古穿今|伺候郡主手记 立意:坚定勇敢,走出困境 第1章 客从远方来 六月十九,星期五,雨。家中见赵持筠。 客从远方来,静如死水的生活,从此系上一段绮丽的绸布。 这天是个黑色星期五,甘浔从早到晚都在走霉运。 镜城的雨从黎明开始下,天边的浓云卷着东南风滚啸,到下班时分才大发善心停住。 摘下耳机,走出被雨水包围过的地铁口,甘浔扫了辆共享电瓶车回家。 雨天,小区门口路滑,停车时她连人带车摔下去。摔得不重,就是莫名其妙被路过的老头骂了。 老头操着口方言,胡子凌乱的嘴说话也不清楚,甘浔努力才听出他生气的点。 原来她吓到路过的他老人家了,老头怒骂年轻人干什么都干不好,骑车也不专心,碰着他都负不起责。 甘浔想问候他家人,转念又算了,跟老年人纠缠不划算。 骂他简单,要再碰瓷躺下去,这事没完没了。 眼看又要下雨,甘浔直接回了家。 花园小区是个老拆迁安置小区,位置一般,中老年跟孩子多,早晚异常吵闹。 环境跟花园两个字是出了五服的关系。 胜在房租低,她不需要跟人合租。 甘浔住在三楼,一室一厅,面积不大。 是她在这个城市的安全屋。 之前由房东自住,装修还算新。 入门左手边是个只能容下一两人站的小厨房,右手边是浴室,客厅南面有个小阳台。 她对这样样满意,除了离公司远,加不隔音。 楼上又开始练吉他了。 裙角沾了泥泞,小腿也擦破一大块皮,正在慢速渗出血。 甘浔无波无澜地将伤口简单擦拭,看着湿巾上的淡红,发了会呆才走进房间。 准备拿套干净睡衣,冲个澡,上药,然后睡个昏天黑地。 早上出门急,窗帘没拉开,屋里漆黑,她顺手开了灯。 卧室小得一览无余,床靠南墙,北面整墙的衣柜,除此之外,一张化妆桌挨在床头。 随着灯光照亮寸步空间,无声的惊悚漫上来,她的心脏从平稳跳动到临近爆炸。 床上躺着个人。 除了崔璨,没人有她家钥匙,而崔璨在外市出差。 甘浔吓得口吐雅言,手机迅速点开了向外界求助的界面。 从未见过的刺眼灯光和陌生人的叫声,让赵持筠缓缓睁眼,耳畔从死寂到喧嚣,犹如历经了万年。 她在质询声中皱眉,再倏然瞪大瞳孔。 床尾站着陌生面庞,赵持筠惊恐万分,正要起身,忽又察觉被子下的身体不着寸缕。 一时万念俱灰,眼泪不可置信地蓄在眼眶里。 他们竟敢如此待她。 首先这是一个女人,其次她失色得非常美艳,连泫然欲泣的神情都像是一场上元夜绚丽的烟火表演。 甘浔跳起来的神经随之舒缓,在呕哑嘲哳难为听的吉他练习曲中,找回了身为屋主的镇定。 以貌取人是她的生活经验之一,出于基本判断,这女人不像坏人,还很需要小心坏人。 甘浔自认为见过美女,就是没见过美得这么高级的。 像精培的牡丹绽在金殿中,尊贵又绮艳。 睫羽轻颤间,万千编钟仿佛凭空为她奏起乐曲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古装剧看多了。 女人冷脸坐起,提起被角严密地遮住肩身。 长发如丝绸般垂满枕席,衬得雪肤朱唇,眉眼像市博物馆里的镇馆画。 无耻!下流!卑鄙宵小! 甘浔还没被惊艳够,她张口开始骂了,带着一脸美绝人寰的羞耻和愤怒。 声音如山寺中的檐上铜铃,端庄又空灵。 就是话很难听。 谁?甘浔被反客为主了。 甘浔喊冤的神情让赵持筠看出破绽,眼中蓄的泪花褪下,低眸再抬,眼里尽是刚毅坚忍。 她厉声道:不论你主子是谁,本郡主奉劝,要杀要剐尽快,晚了小心狗命。 若等我父王追查至此,不会放过你们!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甘浔看了一圈,桌上还有酝酿睡意的备考读物,确定这是她的卧室而不是误入奇怪的地方。 不是,姐妹,你在我床上你还裸睡,我甚至没立即报警,你骂我是狗? 这对吗? 跟刚才小区门口的老头像一家人。 赵持筠微眯凤眸,没听懂她在狗叫什么,不知所云! 郡主大人昂头,露出一截修长的玉颈,不屑讥讽:跟本郡主互称姊妹,你是什么身份? 传闻中的梦到哪说到哪。 腿上的擦伤作痛,甘浔没了耐心,指向门口,好我不配,请你穿上衣服离开我家。 惺惺作态!你以为我不想! 本郡主倒要问你,我的衣裙哪儿去了?你怎敢脱我衣裳,你 她想问对方做了什么,转念想到没必要。 问与不问,该发生的已然发生,尚未发生的,也不必先言露怯。 她不知昏睡了多久,这伙人既然留她的性命,自是有所图谋,而父王定在派人寻她。 一旦她得救,这里不会有活口,她赵持筠便从未遇到任何有损清名之事,何必多此一问呢。 她将冰寒的眸光略收,掩盖住肃杀气,端详眼前人。 虽然手长腿长,但清瘦得不像习武之人,从站姿就可以看出来。 衣着打扮古怪,束高马尾,穿不知质地的白衣跟裙裳。 身体多处光裸在外,很不成体统。 我怎么知道你衣服脱在哪,你当我变态啊,把你扒光扔床上。 我不是牛郎那种贱人。 甘浔直白:要真是我脱的,我不跟你装,早爬上床了,随便做点什么不比干说话强。 赵持筠身份何等尊贵,哪里听过这种孟浪话。当即脸飞霞色,容颜更艳,眼睛却发狠剜向甘浔。 你不要脸! 甘浔:? 赵持筠问:登徒子,你是男是女? 声音虽像个女子,但女子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雌雄莫辨的男子她亦见过不少。 穿裙子呢你没看见? 男子亦穿。 甘浔再指门口:你才男的,受不了了,滚出去。 第2章 眼看她要动手,赵持筠惊慌无措:你敢动本郡主一下,我抄你满门! 对方不为所动,撇了下嘴又继续扯被子,似乎大有来头,根本不怕她。 说话间被子要被掀开,赵持筠忍住尖叫:且慢! 甘浔暂停。 赵持筠试图安抚:何必动怒,不过是看你这女刺客生得俊美,恍惚罢了。 被大美女夸漂亮的快感一般人体会不到,甘浔俗人俗念,爽到了,顺势结束吓唬她的动作。 谢谢夸奖,我连鸡都没杀过,不知道你认为我能刺谁。 看你年纪都上大学了吧,平时多看古典文学,少读网上的宫廷侯爵。别提郡主跟父王了,我还说我是秦始皇呢。 甘浔语重心长。 不是刺客。 赵持筠并非盲信她的话,从刚才争夺被子就能觉出,她力气尚可但没武功。 只是不知她与同谋可有别的阴招。 你当真不知本郡主是谁? 神经病呗。 放肆! 赵持筠瞪她,盛气凌人道:你找死。 不然呢? 你真是郡主?那我是公主。 不,我是女皇,是玉皇大帝!小小郡主,还不跪拜。 甘浔手指比枪,虚对着她太阳穴,企图用魔法打败魔法。 赵持筠: 这里最好不是羁押疯子的地方。 甘浔找到机会问:我问你,你实话说,怎么进的我家? 你不知道,你问我? 你搞搞清楚,我刚下班到家。你看我腿还在出血,骑车才摔的,被你吓得都没顾上处理。 法治社会,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在好一番费力沟通以后,两人才半信半疑地搞清楚当下状况。 赵持筠自称清河郡主,齐王的小女儿,礼佛路上遇到一伙蒙面刺客,意外坠湖,再睁开眼就在这里了。 故事荒诞,现在骗局又多,秦始皇都会发短信求助。甘浔当然不信,扬言会查出入监控。 老小区监控有限,治安挺一般的,但真报警也不会一无所获。 监控是何物? 能记下你什么时候、怎么进入我家的东西。 若有此等宝物,尽管用便是,我也想知道我何时到此地。 你们皇帝叫什么名字? 天子名讳怎可轻提,吾乃大镜人,你可知? 镜城在你脑子里独立了? 何意? 甘浔坐在一旁椅子上,近距离看她,心里感慨造物主的不公平。 同样是鼻子眼睛,怎么人家的全按着最高审美来雕。 没有这个国家跟朝代。 大胆!你嫌族人太多了是不是? 好了别演,同伙藏在哪? 甘浔绕床一圈,弯腰看了看,我家应该没处藏,你也别想骗我。你看到了,旧小区的小户型,家徒四壁。你们是打算仙人跳还是直接抢?先说清楚,我去年才被骗过,现在一贫如洗。剩的钱只够吃饭,房租都要等发工资才能交,你躺在这纯属竹篮打水,让我白看。 本郡主已然据实相告,你为何还要胡言乱语? 你说我是骗子,我看你这样的人更像骗子。 此等逼仄粗陋处,若不是虎落平阳,你以为本郡主想踏足? 赵持筠火冒三丈,嫌弃地看了一眼犬某咬咬牙才舍得买的床品。 素色无纹,下等棉质。 质地虽舒适,但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竟也敢来诘问她。 甘浔静默后点头:好啊,咱俩想一起去了。很简单,恕不远送,你有被害妄想症就去治病,我这平阳就不留您了。 终于生气了。 赵持筠不动声色分析,生气是好事,生气说明此人有清白的可能。 她平生最厌恶受辱也能嬉笑巴结的小人。 可我既没衣裳穿,又腹饥口渴。 甘浔被冒犯过一言不发,站在床边审视这位嘉宾。 赵持筠与之对视,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用施舍般的口吻谈判:请为我准备衣食。你若需要银子,等我回到王府,自会遣人送来。 甘浔不理,直接将一块发光的晶石点开,里头传来其他人的清晰声音,将赵持筠吓到。 那端听声音也是女子,二人有来有往地交谈起来。 再看奇石上,各色光束出现,浮现出字。 有些赵持筠认得,有些不大认得。 亦有图画,能瞬时变化。 仙术?障眼法?赵持筠再次环顾四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甘浔特意给她看了手机,丑话说在前面:我刚跟我朋友报备,我如果出事,她会立即报警。 赵持筠不知何为报警,但听出来了,甘浔在威胁她。 稍作思忖,素手按住胸前被褥,另一只小幅度地对甘浔招招。 不计前嫌地莞尔:请附耳。 笑颜盛丽,引甘浔发怔,无防备靠近。 莫怕。 她恩威并济:我不吃人。 作者有话说: ---------------------- 五月愉快呀,好久不见! 终于可以写这个故事啦,最近我写得很开心,也贪心地希望大家能喜欢。 谢谢大家愿意每本书陪着我,这本每晚九点更新,如果存稿用完或者出现变故,我会及时通知。 夏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祝大家阅读愉快(不愉快就撤,好书很多,可以下本再见嘟) 第2章 反差值 伤口搁置,疼痛钝化成麻木。 动物脱离自然久了,会丢掉野性,连呼吸都难以深长。 只身在城市行走,越走雾越重,思绪越钝。 急促着,惶恐着,谨慎着。 却只像本能,实际感觉不到真正的痛与惊。 魂魄宛如被抽离,只剩躯壳一具,旁观一场潮湿的黑白默片。 直到有人嫣然骤笑,又在她耳畔轻语。 声音带着姿态很高的古韵,矜贵,慵懒。像一阵雨雾掠过花圃,透过玻璃窗,萦绕在她脸侧。 最终,滴下来的颜色是浓郁的。 她恢复知觉。 明明这是她的地盘,居然轮到外来者说别怕。 赵持筠有一张漂亮脸,但不是简单人物。认识这么会功夫,嬉笑怒骂,反复无常。 我吃。 甘浔沉声恫吓。 最初的慌张已然按下,赵持筠听了这话眉都懒得动,上下一扫,就看穿她是个纸老虎。 扯了扯唇,不屑计较。 玄色的房门敞着,屋外尽是她未曾见过的器物,光景诡异。 她本该死在湖里。 她不擅水,按理跌入湖中,不死也得少半条命。而眼下,除了饿,她暂无不适。 许是祖宗菩萨保佑,送她至此异族。 闲书偷看得多,桃花源记与酉阳杂俎的故事,她亦是喜爱,此刻不得不往上面想。 若是如此,慌也无用,她只能见机行事。 顺利返回镜国前,在此间的生存,则要依仗此人。 只要甘浔没有歹意,便能有幸做她的恩人。 甘浔先败下阵,算了,我先给你找套衣服穿,再弄点吃的。 吃完就送你去派出所。 打开衣柜,先检查里面有没有不属于她的衣服。 没有。 也是,赵持筠的话虽没逻辑,但一不怕被查监控,二脱光躺在这没意义。 仙人跳没必要来这,她顶着这张脸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排除一切疑点,只能说明她没撒谎。 世界上怪事多了,科学的尽头谁知道是神是鬼。 甘浔翻出一条不常穿的连衣裙,想了想,又去找内衣裤 赵持筠研究着这条在她看来粗糙滥制的衣裙,好奇且警惕:派出所又是何地? 衙门,懂了吗? 甘浔蹲下拉开内衣抽屉,伤口终于跟着疼了,她嘶了一声。 但你别怕,只要你不是骗子,不管你是脑子糊涂记差了,还是真遇到无法解释的超时空事件,我们现在有困难都找公家,他们会帮你解决。 她想赶紧把人打发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解,能送我回去? 应该吧。 甘浔漫不经心:反正他们肯定比我有本事,我一个小市民,哪有办法帮郡主排忧解难。 她把一套新买的内衣忍痛让给赵持筠,穿上再出来。 第3章 说完往外走。 且慢。 怎么了? 郡主大人理所当然:不侍候我更衣吗? 你说什么? 赵持筠重复:帮我穿衣服。 甘浔的手指扣在门把上,拼力让自己的视线停在她的脸上,而不往裸.露的肩上坠。 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她干笑:你是不会穿,还是想考验我? 顿了顿,又此地无银地强调:我是直女。 何谓直女? 就是对女色不为所动的女性。甘浔硬着头皮:我已经说了,我全部身家加起来,都不值得你费心思。 原来如此。赵持筠噙笑,甘浔姑娘,休要误会。本郡主不擅亲自穿衣,你这里的衣裳又甚是古怪,看也看不明白,想你在旁指点一二罢了。怎的,你就空谈到磨镜之事上去了,谁提了? 她字字珠玑,赏弄着直女甘浔的微表情。 既是直女,何来考验?既是直女,替我穿衣又何妨? 甘浔被戳破心事,又被她如炬的目光看得无地自容。 太蠢了,不打自招。 也有收获,起码确定脑子没问题。 转得快,懂得多,还知道磨镜这种词。 你都没亲自穿过衣服,平时得多大架子。 我们这个时代,人人平等,也就是没有贵贱了,不存在奴才伺候穿衣的事当然你花钱也是有的,只是我不做这种事。 没有贵贱之分? 是,就是说没有、也不需要皇族了。 那又怎会有衙门,你方才还说,有难处去求助。 社会总需要有人管理,人民交税,他们为人民服务。 赵持筠不满:不帮就不帮,胡言乱语作甚。 骗你干嘛,要说皇族,广义上来谈,也有。只不过都是有钱人,你现在有钱吗? 甘浔暗示她停止摆郡主架子。 赵持筠闻言眸光一暗,稍显惆怅。 摊手道:我孑然一身至此,你最是知晓。 她这动作泄出了小段春光,甘浔慌忙将眼神一避。 知道了知道了。 都什么事。 自己的适应度真高,已经接受赵持筠是古人的前提背景,一本正经地在给人家介绍现代社会。 身材是真好。 你自己穿吧。甘浔有底线。 赵持筠看出她不肯伺候人,虽然不悦,也只好放弃。 还望赐教,本郡主从未穿过如此粗陋的衣物,不知从何下手。 甘浔愤愤咬牙,见她一副平直叙事的表情,没有恶意挑衅的意思,只好选择不计较。 她详细讲解了内衣裤都怎么套,裙子要怎么穿。 为了世界和平,赶紧把这尊大佛哄走吧。 赵持筠在专心听讲中放松戒备,放下被角,拿起内衣到胸前比划,满眼嫌弃。 亵衣为何做成这般,穿上不勒吗? 谁做的,连朵花都不绣? 不绣也还罢了,难道料子就没有多的了? 这次甘浔没来得及避开,目光与春光撞个正着。 撞得昏天黑地的,心跳快到化作一场东南风,吹落桃树上沉迷自由与坠落的灵魂。 下沉,再下沉,铺满,再铺满。 甘浔自控力一般,拿脸上发热没办法,可能还开始发红了。 真狼狈。 她仓皇挪开眼,盯着桌前的墙面看。 墙上挂了一幅亲自戳出来的羊毛毡画,蓝色调,高窄口花瓶,一把盛放的鲜花。 冷色调的蓝像一杯冰水,洒泼过来,浇灭所有杂乱。 绣花土死了。她闷声说。 无痕布料弹性大,你穿上就知道了,不勒的。 说完补充:或者你先试试再说。 虽然是无尺码的,都能穿,但赵持筠她不能确定非常合适。 烦请稍候,若不合身我再与你说。 赵持筠慢条斯理地穿着,看出端倪:甘浔,你们这里的人都如此害羞?又没让你帮我穿了,耳红做甚? 耳边都是她制造的杂音,窸窸窣窣,好像总也停不下来。 余光里,修长白皙的手臂抬起,不熟练地将胸衣下拉。 甘浔将头完全偏向衣柜,非礼勿视。 说完意识到自己平时讲话没这么酸,已经被古代人带跑偏了。 我们才见面,又不熟,你的隐私我肯定不想多看。 你倒是个规矩人,看来我方才误会你了。 以为她孟浪,谁知羞赧至此。 郡主大方给予认可,但甘浔听出了一种故作正经的揶揄,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 从甘浔忍着气,耐心跟她讲解衣服怎么穿开始,赵持筠就瞧出这人脾气、品行都不差。 听了这话,对甘浔更多了几分信任。 顺利穿上内衣,果然如甘浔所说,甚是合身。 见多识广的赵持筠感慨:这布料真奇了,像书里的仙衣,能根据人的身量来变大缩小。请帮我看看,可穿对了? 也因这仙衣,赵持筠深知自己不在镜朝了。 她出身尊贵,普天下便是外邦的宝物她也见过、用过无数,不可能有这样好的衣裳,她却不知。 唯一的解释就是山川已改,斗转星移。 甘浔听得想晕,古人的落落大方让人好烦。 也合理,假如真是哪朝郡主,估计早就习惯众目睽睽下洗澡穿衣,当然不会跟她一样尴尬。 她说服自己,都是女人,帮忙调整内衣很正常。 何况赵持筠是真不会,她只能从头教,乐于助人没有问题。 赵持筠盘坐在床上,与缓慢转回头的甘浔对视,自带一派处变不惊。 惊的人是甘浔。 呼吸一滞,之后节奏全乱掉。 她忘了,她们都是女人不错,可赵持筠长成这样。 凤眼挑出道浓墨重彩的痕迹,整张脸雍容华贵,连眨眼频率都跟现代人不同,像古装剧的特写画面被放了慢动作。 修长的颈线没入肩膀,锁骨深陷,肩头让墨发隐去一半。 浅蓝色胸衣包裹着若隐若现的丰腴风情,偏偏她的神情矜贵清淡,不容亵渎。 反差数值拉到满。 爆掉,像玻璃瓶中上涌的水果汽水,气势汹汹,又甜丝丝。 甘浔思维跳跃地想,如果赵持筠需要在现代找份工作,可以考虑先做内衣模特。 又想,还是不要。 人不自在时身体会出现各种不适,甘浔鼻腔发干,心律升高,好在没有流鼻血。 甘浔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真是规矩人。 迅速收回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思绪,公事公办地指指左腋下。 提醒说:这里没整理好,你要把边缘全扯出来。别的你再调整,只要舒服就可以了。 好。那这 生怕她再展示什么,甘浔将她腿上的被子一压。 内裤就不用穿给我看了,特别简单,看见这两边缺口了吗,将您的两条尊腿一左一右分别穿进去就好,最后从头套裙子。 懂了没有? 赵持筠若有所思地点头。 甘浔终于逃出房间。 雨后空气清冽,站在门前,她贪婪地深吸一口气。 这才将在赵持筠面前拧成一团的慌乱给熨平。 作者有话说: ---------------------- 甘浔:好险啊(擦汗) 郡主:这里的直女都这样?有趣 第3章 信徒 甘浔不死心,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阳台封得严实,门锁完好无损。 没有藏起来的衣服鞋子,更没有翻动痕迹。 赵持筠如她所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甘浔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 吉他声戛然而止,手机屏幕适时亮起。 崔璨:[还好吗?] 甘浔:[活着。] 崔璨:[她到底谁啊,真穿越来的?] 甘浔:[差不多,过会细聊。] 崔灿:[别管了,送去派出所就行。明天我回去,你今晚早睡,养精蓄锐,有硬仗!] 甘浔:[娘们要战斗.jpg] 开门声响起,甘浔抬头,赵持筠翩然走出来。 甘浔坐在沙发上,像第一次进到秀场,眼前是顶级模特,看一眼她就清楚这趟没白来。 款式普通的连衣裙,在赵持筠身上成了高定礼服,是件艺术品。 乌发如瀑,发尾泛着绸缎般的光泽,轻盈地垂过腰际。 第4章 赤足踩在木地板上,多半是地上冷,脚背绷出优雅的弧线,皮肤薄薄一层,每道筋脉都清晰可见。 把拖鞋穿上。 甘浔弯腰给她递过去。 赵持筠微抬脚,矜持得像试穿水晶鞋。 鞋子比她想得舒适,也是浅蓝,甘浔喜欢蓝色。 怎么样,这身穿着不错吧? 你们这里的衣服,赵持筠抬起双臂,蹙眉下看说:未免太放浪形骸。 她不自在地拉扯裙摆,试图遮住裸.露的小腿。 甘浔见她那难受样不像演的,忍笑解释:我们也有长袖长裤,但裙子就是这样的。现在夏季,天气热,大家不喜欢身上布料多。 你们古代人保守,现代思想*解放之后,人们都开明了,五十岁的阿姨也这么穿,习惯就好。 离经叛道。 赵持筠轻哼,却挺直腰背:但若你所言不虚,既入异乡,自当随俗。不过只与你在家中时如此,出门前,请你为我备蔽体之衣。 甘浔尊重,连连点头。 又好笑地问:都愿意入乡随俗了啊,不怕我是骗子了? 你不是也不怕了? 没有报警,还为我提前备好了鞋子。 在她连伤口都没给自己清理的情况下。 本以为甘浔急着出来是为疗伤,没想到她在等自己穿好衣服,态度也比开始好上许多。 有招待贵客的觉悟了。 孺子可教。 甘浔诧异:你也懂报警? 总归是你自保的法子,不是吗? 赵持筠思量一二:我想,多半与官府或权势相关。 甘浔笑了笑,目露佩服,这位郡主娘娘远比她想得敏锐。 风雨之夜,赵持筠早听见外面的淅淅沥沥,使得初见的甘浔眉宇间笼着一层薄雾,像块湿润的蓝。 每当笑起来,又似徐徐清风一阵,让人看了心里舒畅。 赵持筠忍不住与她畅谈:方才我拉开帘子看了一眼,灯烛彻夜连天,玉楼参差宛若仙宫。我已然笃信,你未曾欺骗于我。 &若非你神通广大使用幻术,便是我坠入桃源,而这两者皆非吾力能逆转,既来之则安之。 我要做的,则是熟悉此间和保全自己。 她清声说,眼眸望向别处,已然下了决心。 甘浔对这位金枝玉叶带着现代人的轻视,一口一个本郡主,穿衣服都要人伺候的贵族,大脑构造应该算外星人。 可当她身穿罗裙,铿锵地表明心迹时,甘浔忽然心存惭愧。 仅存的一点狭隘思想也烟消云散了。 人家只是娇贵,不是笨蛋,该想清楚的事能想清楚。 通透。甘浔发自肺腑说:文采可真好。 赵持筠第一次对她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窗外忽然劈过一道闪电,赵持筠浑身一颤,下意识往甘浔身上靠去。 甘浔手机差点砸脚上,怎么了? 赵持筠花容失色,攥着她衣角的手指骨节发白:打雷。 甘浔才佩服完她又觉好笑:堂堂郡主怕打雷? 赵持筠不认为此事丢人,认真说:自小就怕。 甘浔心软,安慰说:别怕,房子很结实。 我小时候也怕,每次雷雨夜,我奶奶会把我抱在怀里睡。 赵持筠在谈话中放松下来,是位慈和的长者。 甘浔摇摇头笑:她平时挺凶悍一老太太,我们全家人都怕她,只有那个时候温柔,还会给我哼几句儿歌。 说着走去阳台,门窗合拢的瞬间,雨声雷声被隔绝在旷野,化作遥远的呜咽,再无法惊扰脆弱生灵。 室内变得安静,赵持筠才注意到凉爽异常,哪儿来的凉气? 空调,你看那里,打开就有冷风。 甘浔指墙角。 赵持筠惊:竟有如此宝物。 她夸得甘浔莫名骄傲,像空调是自己发明的一样卖弄:冬天还会有热风哦。 卖弄话说完,她享受起赵持筠那双凤眸里的惊艳,幽幽闪闪,像盏精巧的长明灯。 甘浔顺手教她用遥控器调温度,认上面的阿拉伯数字。 赵持筠在舒爽的冷风中学习,她很好学,不因为随时可能回到镜朝就对全新的知识不屑一顾。 远比甘浔在乡下的姑姑更愿意跟上时代。 赵持筠学完,饶有兴致地问:甘浔姑娘,你的名字如何拆解? 看样子是打算交朋友了。 甘浔至少被问过上百遍名字,但这个问法,就遇见一次。这一次。 甘甜的甘,三点水加个寻找的浔。 赵持筠没说好或不好。 崖深谓之浔。 她低眸深想了想,再看向甘浔的眸光变得深远,橡根蛛丝,轻柔且绵长的缠上来。 甘浔没听懂她说什么,也不想问,显得像文盲。 被她黏稠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在想古代人是不是因为视力好,所以看谁都含情脉脉,让人挺难招架的。 也是浔阳江头夜送客的浔。 真该送客了。 甘浔发觉自己现在心态不对劲。 倒不是波澜起伏,相反,静过头了,好像正在沉浸式享受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也不想洗澡,也不想上药,只想坐在这里教古代人用遥控器。 如果赵持筠大哭一场,嚷着想家人朋友,要赶紧回家,甘浔被搅得家宅不宁,还能心安。 赵持筠越淡定,越通透,甘浔就越想把她尽早送走。 因为这样的人太有魅力了。 不是吗? 智慧,美貌,离奇悲惨的人生经历,三者混在一起,平凡的现代人怎么招架。 原来你读过书。 赵持筠不仅没收到她赶客的提醒,还高傲地来了这么一句。 读过一点。甘浔呵呵。 反问:你知道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 赵持筠奇怪:大唐怎能不知。 平行世界。 甘浔不打算再多想了,与她无关。 饿了吧? 我今天没心情做饭,点个晚饭,过会就到。 多谢。 赵持筠知道她用名为手机的物什向厨房要了餐食。 故你朝远在镜后。 能翻译成大白话吗?就是老百姓能听懂的那种。 赵持筠早发现,甘浔说话方式跟她不同。 我意思为,空调、手机我没见过也没听过,有如此巧技,如今在大镜之后很多年了? 肯定,不过我没骗你,我们的历史线里真没有镜朝,只有唐。 赵持筠体会其中滋味,误入桃花源的震撼新鲜,被怆然尽数掩埋。 埋得她目眩,心酸,好像离群的鸟,孤零零于空白天幕。 甘浔敏锐地感知到她情绪低落下去,想到话可能伤人了。 轻声安慰:你别难过,也别怕。好在我们这里很安全,总能想到办法。 其实她心里没底,但是在别人不开心的时候给予安慰,是一种社交礼貌。 她看着赵持筠的目光温和,试图给对方信心。 还要再开口,半个音还没发完,赵持筠忽然抱住了她。 甘浔满脸不可置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持筠将头抵靠在她肩下,看上去像依偎进她怀中。 右手单抱,左手则虚虚牵住甘浔的手,拨弄着甘浔手腕上绕了三圈的手串。 姿态依恋,小动作亲昵。 甘浔身体僵硬,五感尽失。 一旦看见暧昧的场景,就容易想入非非,那是不得已,眼睛扫描什么大脑则回馈什么。 可轮到实打实的肢体接触,尤其是拥抱这样纯粹的互动,甘浔反没力气去想旁的。 灵台空明,不染尘埃。 静了会,她才将手抽出,在赵持筠肩膀上轻拍了拍。 没事没事。 心律快的时候,人容易变成浪漫主义的信徒。 不为炽热的爱与性,只是为这个温暖的瞬间而悸动,鲜活,像两个孤独灵魂短暂的交流仪式。 主人忘归客不发。 体温是热的。 心跳正常。 有脉搏。 不是女鬼,这不是死后幻境。 那就好。 赵持筠再排除一种可能,直起腰:失态了,抱歉。 看见她疏离的神情,甘浔愣住,啊? 甘浔平时不爱跟人肢体触碰,看她实在可怜,才大方地给她靠,想她心里好受一点。 第5章 毕竟变故太大,一般人都受不了。 谁知道她这么坚强,前一秒像崔璨家的小猫一样往她怀里躲,后一秒就冷静接受了残酷事实。 甘浔有些莫名,想站起来,突然又感到腿疼,小声喊出声。 赵持筠开口:你的腿既然受伤,需要尽快清理上药。还是你们的仙法可以直接将伤口消除? 脑回路很可爱,甘浔笑起来说:不能,医疗跟科技虽然发展了,但我跟你一样是肉体凡胎,没有直接愈合的法术。我先去洗澡,你老老实实待着,任何门窗都不要开,东西也不要碰。 她为赵持筠的安全考虑,但这话让赵持筠大感不悦,何曾有人胆敢这样嘱咐郡主。 但寄人篱下,饭还没吃,不好发作。 郡主大人勉强颔首。 甘浔瞧她眼神带冰,跟才见面一样,知道她不高兴了。 也没多说,一瘸一拐去厨房给她倒水,又从冰箱拿了瓶酸奶,顺带一包黄油吐司片。 你先垫垫肚子。 赵持筠头也不动,低扫一眼,你先吃。 怕我下毒? 见她还真敢点头,甘浔微笑:那你就饿着。 佛面蛇心,赵持筠偏过头哼了声。 饿着就饿着。 只有口渴难忍,她细嗅杯中的清水,确定没有异味,颇为清甜。 家中为何连杯热茶水都没有?她边喝边蹙眉,不满道。 甘浔嫌她挑,矿泉水能直接饮用,大热天你喝热茶干嘛?要喝只有茶包,蜜桃乌龙,喝吗? 赵持筠先看她眼,又看水一眼,客观地说:罢了,料想你家也拿不出好茶,别再糟蹋了好水。 甘浔转身就走。 还没进浴室,又被喊住,稍等。 甘浔咬牙切齿地回头:又怎么了? 我要如厕。 赵持筠端坐在沙发上,登了基一样跟她宣诏。 作者有话说: ---------------------- 人名小提示: 1.浔xun第二声,临水的意思。郡主发现冥冥之中注定,有点不真实,怀疑人是假的。 2.筠yun第二声,多音字,读这个音一般跟竹子相关,适合做人名。 第4章 禁止高空抛物 上厕所不用大声。 领她进到浴室,甘浔教她用马桶:纸在这里,结束按下这个键,有水出来冲干净。 请问阁下在不在听? 赵持筠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照起镜子了。 左脸看完看右脸,右脸看完看正脸。 此镜上等。我看见厅里有面更大的镜子,可换良田百亩。 指尖轻触镜面,她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过自己,连睫羽在眼下投落的阴影都纤毫毕现。 顾盼生姿。她说。 甘浔也在看镜子里的人,还是没能免疫,被美貌暴击得忍不住笑。 看来你不是美不自知的人。 赵持筠从镜里看她,体验从未有过的对视,不解道:我又不瞎。 听你之意,想来在你朝,本郡主尚算容貌出众者。 赵持筠蓦然转身,发梢扫过甘浔的手背。 甘浔忍住没去碰那块皮肤,怕赶走异样触感,对她坦诚:是,你很美。 简单三字,刚巧叩在赵持筠心坎上。她笑。 甘浔继续教学:记得洗手,水龙头在这。 水柱落下,赵持筠往旁站了站。 我们镜朝虽有引水之物,但你家水从何来?这里没有水缸,我也并未在窗外看见水源。 甘浔得意一笑:仙术嘛。 赵持筠自然不信,这多半也是科技,必有章法在里面。 但还是恰到好处地露出甘浔喜欢看的敬畏之色。 明白。 听到冲水声,甘浔拿衣服过去。 赵持筠将手放在凭空出现的水柱下,冷水格外清澈。 抬头照镜,她神色较平日憔悴,需要好好休息才是。又见到甘浔抱衣裳站在她身后,正玩手机等她。 马桶声为何如此聒噪? 把污水抽走需要力气,当然吵了,几秒钟而已。好了我要洗澡,你去歇会。 甘浔说话间也没闲着,放下干净衣服,拿过干手巾帮她擦了手,又挂回去。 甘浔不像女使一样对她恭敬,但做事看似随意,实则粗中有细。 让她想到出嫁之前的阿姐,也是这样顺手而为地照顾她。 我也想沐浴。 甘浔睁大眼,心说你不是应该吃完饭就走,还想洗澡?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赵持筠瞧出她顶不愿意,眼里的光亮一暗,抿着唇克制心绪。 她究竟不是阿姐。 只是陌路人。 跟谁欺负她一样! 棉花人甘浔心软了,好吧,你等我洗完。 她有底线:我不可能帮你,你得自己动手。 赵持筠得到应允颇欣慰,却看她避之不及,仿佛侍候自己是她委屈。 冷哼一声,傲声道:晓得了,是你的人人平等。 甘浔听得一愣。 赵持筠身姿绰约,如同立于枝头的雪梅,一举一动都像古装剧里出来的人。 还得是礼仪指导过关的剧。 当她古声古气地说出人人平等时,甘浔有被冲击到。 没忍住笑了,被问笑什么,甘浔说笑你悟性高。 赵持筠一脸那还用你来说。 洗澡前,甘浔想到一茬,从浴室探出头:过会我放热水,厨房会有噪音,是燃气加热的声音,你不要怕。 赵持筠正在沙发上翻着书,眼睛也不看她,知道了,下去吧。 我下哪去? 甘浔愤愤关上门。 赵持筠将视线从书中抽离,眼前是印刷清晰的纸张,耳畔是甘浔所说的燃气加热声。 名为沙发之物比王府华贵的软榻更舒适,琉璃灯通明,驱烬长夜,恍如传闻中的东海明珠。 天地万物皆在与她诉说,此间非她赵持筠该踏足之地。 她祈求这是一场黄粱梦,深眠醒来,她还在王府的榻上。 这里的所见所闻会成为她在赏花会上的趣谈。 而眼下她只能慢慢寻找出梦的法子。 她走到甘浔所言的阳台上,往外看,灯烛荧煌,上下相照。 峻宇之上不胜寒,令人心惊胆战。 她没有跳下去的勇气,她不敢赌跳下去梦就会醒。 只好回到沙发,继续看书。 家里有不速之客,甘浔洗头洗澡的速度比平时快上一倍,拿着毛巾擦头发走出浴室。 她刚才抽了一本时尚杂志打发赵持筠,赵持筠正看得津津有味。 看得懂简体字? 略懂,好在图文清晰,这里书皆如此? 越贵的书越清楚,这种最普通的。 赵持筠闻言看向堆着书的桌子,心生向往。甘浔当作没看见。 现在洗澡吗,直接去。 我去可是也有热水,还是要学这里的仙术? 甘浔诚实:你只需要学操作,打开就有,就像马桶里有源源不断的水,洗澡的热水也取之不尽。 赵持筠上位者姿态感慨:当真安居乐业,不是仙境胜似仙境。 甘浔不置可否。 现代生活节奏和压力,某些时候对人而言就是地狱,不得不活在被定制过的困局与窘境中。 谁会为有内衣空调,马桶、镜子,为洗澡有热水感到幸福。 可赵持筠的话似乎是在提醒她,现代人,或者说她,客观来说过得不差。 衣食无忧后,也许人们坠入了贪海,才会满腹怨气与焦愁。 跟古人比是舒服多了,可是生活方便后,人的欲望会变多,压力就大了。这些仙术都要银子买,没钱就享受不到。见别人拥有,自己没有很痛苦。 人人平等,又暗中被银子分成三六九等。 甘浔擦着头发告诉她。 湿漉漉的头发被.干发巾一点点擦干,她不喜欢用吹风机。 清爽的香气从她湿发中阵阵溢出,她的巾帕极好用,赵持筠看得出格外吸水。 甘浔说话既不故作高深,亦不带谄媚。 吐字很听得清,只是带了双唇发懒的含混,显得温软又亲昵。 仿佛自己是她亲近的人,她们趁夜促膝长谈。 此乃常事,万物生来有命,即便仙人,也会被分出等级。上仙跟山神又如何比。 第6章 赵持筠说着话,正大光明地端详甘浔。 在甘浔以为赵持筠会顺着话题说下去,指出自己就属于混得差的那类人时,赵持筠突然轻戳她的鼻骨。 认真发问:甘浔,你是异族人? 最初夸她长相俊美,并非诳语。 甘浔身量长瘦,又不是饥肠辘辘后的羸弱。 像株精神的山涧野兰,也像一碗清爽的冰酥酪。 哦,她真饿了。 眉如清竹,双目如潭,面部不似中原人平坦。 最明显的是瞳仁颜色偏淡,不留神还看不出来,迎着灯光近看,才看出有些发灰。 通身却不因此外表具备攻击性,甚为悦目。 甘浔被冰凉的指尖戳得眼皮跟着心脏都一跳,以揶揄掩盖下意识的紧张:你这个古代人还懂这个呢? 赵持筠顿生不满:你真当本郡主没见过世面?我大镜与外族通商往来多年,你的姓氏、长相都不像汉人。 甘浔被盯得恍惚,赵持筠的目光带着没被工业化和电子产品污染过的清澈。 好比溪水,望向哪里就冲刷到哪里。 冰冰凉凉,让人打颤。 猜错了,我是土生土长的汉族人。 就是混了点血而已,据说我素未蒙面的外祖母是个北欧人,芬兰好像芬兰就是离我们这很遥远的一个国度,我也没去过。 也说不好,我爸说我亲妈当年就是个满口谎话的骗子,谁知道真假。 她说着就笑起来,好像身世无关紧要,不过是几句闲谈。 只有她笑,赵持筠则不语。 此类出身在镜国实属低微,连进王府做下等仆役也无资格。 万幸甘浔遇到的是她,清河郡主向来不单以出身定人品性,断然不会因此生出鄙夷。 甘浔还不知道被人可怜了,正专心给伤口消毒,喷了点药,疼得她弯腰下去吹了几次。 赵持筠问:真不用寻大夫吗? 她现在明白了,甘浔这样的出身,多半没钱找大夫疗伤。 小伤,不至于。 甘浔忙完看了眼手机,晚餐还有十分钟到,快去洗澡,你这头发洗不洗? 自然要洗。 甘浔眼前一黑,那很费事,你自己行吗? 不知,我从未亲自洗过。 甘浔收到暗示,踢走这个皮球,要不别洗了,过会我带你下楼,去理发店洗。理发店就是专门洗头理发的地方,比家里方便,不然你这发量吹都要半天。 赵持筠勉为其难:我听你的就是了。 甘浔又奉命帮她盘发,已经尽量轻手轻脚,还是被锐评手脚粗笨。 跟她前老板一样难伺候。 古人用的洗发水纯天然,赵持筠发间有股淡淡的草木香气,轻柔地占据甘浔全部的嗅觉。 这样的社交距离,在甘浔生活里少之又少,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律比平时高。 甘浔不常伺候人,盘个发不仅慢吞吞,还扯痛了人家。 郡主忍痛,臭脸说:若是在我府上,你这样做活饭都没得吃。 像在给流浪猫梳毛打理,猫也不乖,明明受着恩惠,却摆出居高临下的主子姿态。 她立规矩道:不好意思,这是我府上。你要再挑三拣四,我就让你今晚先没饭吃。 赵持筠闭嘴了。 甘浔满意,这姑娘别的优点不谈,非常识时务,就算回不去也肯定能活下来。 盘完发,甘浔给她戴上浴帽。 重新拿了一套长袖衬衫跟宽松轻薄的长裤,满足她蔽体的要求也不至于穿上中暑。 赵持筠看着新衣衫,想到方才书中所见。 甘浔没有骗她,这里无论男女,或袒胸或露.乳,不谈幽私,只论美与时尚。 甘浔的衣裳已经比书上保守许多了。 会洗澡吗?甘浔随口一问。 不会。赵持筠坦然道。 ? 我自出生起,便不必亲自沐浴。 要不要再大声一点? 这么大人不会洗澡,甘浔眼前一黑,朱门酒肉臭具象化了。 只好从零开始教:左边热水,右边凉水,你自己调到适合的温度。先用水从头到脚冲一遍,尤其私密处 何处?赵持筠问。 甘浔被问懵了,舌头打结。 脑子里不自觉闪回不久前看过的春光,铺天盖地的花骨朵疯长起,小小的浴室闷得她喘不过气。 她深呼吸一口:如果这就是你学洗澡的第一个问题,那我要重新考评你的智商。 赵持筠冷声:你既晓得,还讲废话。 赵郡主有件本事,她怼人不是牙尖嘴利,嗓音高昂,让人恨得牙痒的样子。 她轻描淡写,语气如常,乍一听都容易听不出来被骂了。 但甘浔听出来了,不教了,你随便沾点水擦擦吧。 罢工。 小气,不过同你说笑。 赵持筠伸手拦下她,朝她展颜。 呵呵,看在她嬉皮笑脸得挺好看的份上,甘浔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后续的流程教了,一一给她介绍瓶瓶罐罐。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要教成年人洗澡。 我出去了,你脚下小心,小心滑倒。有不会的喊我,我会在门外指导你。 赵持筠兀自研究着洗护用品:多谢。 甘浔出去后怀疑她有没有记住步骤,总之操心个没完,简直体会了把无痛当妈的感觉。 果不其然,还没两分钟,赵郡主就喊:甘浔。 甘浔正在房间换四件套,听到立刻过去:怎么了怎么了? 里头安静一秒,之后笑道:无事,想喊喊,看你是否会如你所说那般会出现。 笑声轻,轻得像片柳絮,没有一点征兆就随风从额角掠过,留下透明的痒意。 甘浔几近头晕,抬抬手,没捉到不存在的柳絮,只好蹭了蹭眉骨。 回过神,她很想把人打包从阳台扔出去。 算了,禁止高空抛物。 作者有话说: ---------------------- 出现一只小混血。 这本想写古代人跟现代人的碰撞,为了让她们之间的差异更大,加了这个小设定。但大家不用想成外表很明显的混血,只是一点点,所以漂亮就是了。 第5章 命 赵持筠这个澡洗得有够久了。 甘浔换完床单被套,把外卖拎进屋,又给崔璨发了篇小作文报平安,聊完人还没出来。 甘浔担心她晕在里面,准备破门救人时,门开了。 热腾腾的水汽先一步流淌,像一层朦胧的纱,而后亭亭玉立的身影才渐渐明晰。 精致的眉眼在染上水雾后更加浓郁,像牡丹含露,脖颈跟脸上皮肤变成吹弹可破的嫩粉色。 灯一照,光就直透进去,连潜藏的血管也根根分明。 甘浔心神一漾,作为女性,她更能欣赏这份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美好。 毫不吝啬地夸奖:你穿这身挺好看的,跟新时代的人没差别。 赵持筠站在全身镜前,优雅地抚平衣襟上的褶皱。 不领情道:你的意思是,我看起来跟平民百姓一样了? 言下之意,不稀罕她的新时代。 甘浔挑眉,提醒说:在这儿,你就是平民百姓。 赵持筠面无表情望向镜中,瞳孔里写满不悦,却没争辩。 晚饭汉堡薯饼可乐,甘浔没问赵持筠。 第一赵持筠想吃的她买不着,第二赵持筠肯定不知道能吃什么。 也许转了个身赵郡主突然就回去了,这趟能在城里吃顿古代没有的才算赚呢。 天潢贵胄,没啃过汉堡,也不敢啃。 赵持筠是焦虑食品健康的那批人,比甘浔她姑姑那种只吃自家种的菜的中老年都焦虑,戳来戳去就是不张嘴。 厨房连托盘也无,油纸包着,好似乞丐,当真扫胃口。 肉饼跟黄瓜闻着味道甚怪。 菜为何生的就端上?厨子该死。 黑色冒泡的液体是何物,你想毒死我? 甘浔头疼:你能不能先吃再说,难道谁给你下过毒吗? 赵持筠正色点头:我的贴身女使翠深还因此殒命。 甘浔又觉得自己真该死。 收回嘲讽,好声好气说:放一百个心,我们这里不会有人给食物下毒,没好处的事谁干?白惹官司。 第7章 顶多是做得不干净,吃了拉拉肚子而已。 赵持筠严肃:腹泻亦是大事。 没事,家里有止泻药,快吃吧,吃不死。 赵持筠不动。 甘浔认了,只好去拿刀叉,把赵持筠那份汉堡切出一小块,先试吃了里面的牛肉、酸黄瓜跟蔬菜。 又把她的薯饼跟可乐都亲尝一口。 试完毒了,郡主请用。 依赵持筠的经验,还要再等一等。 但她眼力极佳,见甘浔已在发作边缘了,就没再推三阻四,安静地进起食。 吃一小口,咀嚼不下十次。看得甘浔心急。 忽然她顿住,目露难以自控的惊讶:牛肉做得口感甚好,配上酸口黄瓜与这生菜,当真仙品。 这段没有接个广告都可惜了。 甘浔开心起来:好吃吧,嘿嘿,来,尝口可乐。 赵持筠小心着,一口喝下去就想吐出来,被碳酸刺激得眯起眼,似乎千百只蛊虫在她口腔中躁动,在甘浔的期盼下勉强吞下去,好像还行,又尝一口。 怎么样? 非我所好,尚能入口罢了。 那你少喝两口,这里有牛奶。甘浔也不勉强。 甘浔顺手打开平板,点开下饭剧。 赵持筠被视频画面吓到,问了一堆相关问题,她以为屏幕里面都是真人,也在看她们。 甘浔边吃边解释一通,她才略懂,原来是出戏。 赵持筠又问:他们衣饰怎么如此怪异,戏袍吗? 清朝,你不知道啊。 赵持筠摇头。 甘浔简单解释:另一个王朝了,不是汉人,所以有自己的审美。乍一看不好看是吧,习惯就好。 赵持筠说:似乎比你们强些。 甘浔:闭嘴。 一点审美都没有,时尚杂志白给她看了。 等这集放完,甘浔也吃完了。 看了眼时间,郡主,别细嚼慢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得送你去派出所。 赵持筠看剧看得目不转睛,恨不得立即点到下一集,听到这话安静片刻,缓声开口:甘浔姑娘。 干嘛?甘浔直觉不妙。 赵持筠终于说出口:你能否不送我去衙门? 甘浔吸着最后两口冰可乐,不解且不满:为什么啊? 我害怕。 她口吻平静,面上也静,只有眼中泛起微澜。 我既落于此处,兴许是有说头,保不准哪天还能回去。你若送我离开,我还不知会身处何地,遇见何人。 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甘浔目前看来还是个能靠得住的人,虽然穷,出身差,但心地善良。 若被移交至另一批人手中,谁知下场如何。 你就不怕我是刺客,是坏人了? 人皆有命,当顺应天时。我既然押了你的注,便想好了代价,若你真有不轨之心,也是我赵持筠的命。 甘浔命挺一般的,从来都是她认命,第一次被当成是别人的命。 她有些无措,心头像有什么压下来,让她本能地想接住。 最终还是不想惹麻烦。 不好意思,不行,我担不起责任。留你在我家,你要有个好歹,我都说不清。你信不过我说的地方是吗? 我跟你保证,那里没人会伤害你,比我靠谱多了。 赵持筠阅罢甘浔的脸色,流转了几道眸光,对她温和道:你的顾虑我明白,我不勉强,只是可否宽限我暂住此地? 三日为期。 三日后若我还未顺利回去,再送我走也不迟。 她说话间顺势搭上甘浔的手腕,指尖温热,态度难得诚恳。 甘浔一怔,想到那个拥抱。 三天不算久,再穷也养得起。 甘浔深知她说的有道理,自己家可能是个刷新点。 没法拒绝,又怕太好说话被她拿捏,以后更麻烦。 甘浔假装漫不经心问:三天后再送走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你提便是。 甘浔想不出来能提什么,这人比她还穷呢。 磨蹭了一会,她答应:就按你说的吧,看看这三天你能不能顺利回去。就一点,我不养祖宗,别给我摆架子,该做的事要自己做。 甘浔怎么也是个现代社会教育出来的合格公民,受不了皇族腐朽落后那一套。 不会怎么办? 学,我看你澡洗得挺香,衣服穿得也挺好,你很聪明。 赵持筠负气:也罢,还有呢,给你砍柴还是喂马? 甘浔笑出声:我家没有柴也没有马,刷刷碗,晾晒衣服就好。 她还真敢提! 赵持筠哪里做过这些琐事,暗自神伤,又没功夫顾影自怜。 知道了。 先这么多。就三天,三天后一早,我们就出发。 赵持筠赏恩般许诺:若我能在这里弄到银子,会尽数给你。 甘浔着急摆手,弄到听起来就吓人。 不用!我也没那么缺钱。你千万什么都别干,我们这里事事讲法,一不留神不是罚款就是逮捕,求你别折腾。 我怕你连累我。 简直放肆!不知好歹。 赵持筠面色不虞,张口想要斥责,念在她答应留自己暂住的份上,暂时忍下不表。 商量完,甘浔收拾起餐桌。 又是一阵大雨,雷声隐隐,但朦胧在天外,赵持筠不怕了。 她问:甘浔,你如今多大了? 刚过24。 你的夫君与孩子呢? 孤家寡人一个。 赵持筠惊讶:当真? 这有什么当真当假的,24在我们这还年轻着呢,我们社区老头老太人均八十岁。 你呢? 二十有二。 叫声姐姐来听听。甘浔逗她。 赵持筠理也不理,能让她唤声姐姐的都是何等身份。 甘浔到底是个小小庶民。 古人结婚早,你得有老公孩子了吧,老公就是夫君。 大镜女子尊贵远胜前朝,不尚早嫁,兼在孝期,因此我虽有婚约在身,还未成亲。 甘浔起了八卦心:你认识你未来老公吗? 认识,不熟。 那你喜欢他吗? 赵持筠抗拒这个话题,不想同人深谈,假装自若,婚姻大事不谈喜欢与否,父母之命,听从便是。 甘浔接受不了这个思想。 但不能怪古代人封建,现在都有很多人稀里糊涂结了婚,连对象都是相亲随便找的。 她质疑:婚姻,也就是成亲,不只是一场热热闹闹的仪式,仪式结束大家就离场了,要一直过日子的。不喜欢怎么睡觉啊?我难以想象一个话都没说过几句的人走到面前,突然脱裤子上床。 赵持筠听得脸都白了,薄怒斥道:粗俗。 甘浔笑说:脱裤子就叫粗俗了?你千*万别上网,怕你羞愤欲死。 上什么网? 说了你不懂,下次教你,今天累了。 甘浔好为人师但电量不足了。 等洗漱过,甘浔将换下来的衣服扔洗衣机。 赵持筠才跟来说:我自然反抗过,才拖至今日。 然后呢? 赵持筠观察着她的操作,甘浔做家务活时周身绕着一圈温暖的光。 把我母亲气病了,父亲罚我禁足,阿姐也骂我。没有人能帮我,就连 她顿时缄口,摇摇头,罢了。 还不知能否再见到她。 甘浔倒入洗衣液,按下快洗键:好啦先别想那些了,现在只要能回去就是好事。 所言极是。 我们来谈谈这三天怎么睡吧。 赵持筠不解,左右看一圈。 没有客房?我见你园里有许多屋舍。 甘浔悻悻:我家就这么大,开了那扇门,外面就不属于我了。没有专属的园子,没有家丁保姆,更没有客房。 赵持筠诧异扬声:你家只这方寸之地? 问得甘浔想打倒地主。 我们这里寸土寸金,外面的高楼大厦住了千家万户,大家只能挤在一起。 第8章 也不至于这么惊讶吧,我这屋子一个人住绰绰有余,多少人家还没这么大呢。难道你在镜朝就没见过穷人? 我只是没想到,世人已有如此多的仙术,仍会贫寒至此。 赵持筠思考着缘由。 别想了。甘浔都怕她一个皇族觉醒了。 仙术都要拿钱买的嘛,大多数人只是收入有限的普通人。 她照顾客人:你去床上睡,我睡沙发。 赵持筠自然认为这样的安排没有问题,正房让与尊客,天经地义。 嗯。 嗯? 寄人篱下,她好意思连句客气话都不说? 甘浔故作沉思后改口:不行,沙发太窄了,我怕半夜掉下去。一起睡床吧。 你不是说打雷会害怕吗?正好我陪着你。 赵持筠一慌:不用贴身侍候,我习惯自个儿睡。 甘浔笑笑:你再习惯两个人睡吧,都是女人怕什么? 赵持筠连连摇头:我不能想象 她望向甘浔,坚定地把话说完:跟一个话都没说过几句的人,脱裤子上床。 明早见。 啪地关上门,留给甘浔一阵风。 作者有话说: ---------------------- 5章了,终于吃上饭了! 端午快乐啦,今天下了一天雨。 (改了一下浔的年纪,这样后面的剧情会更合理。但还是没有把她改得比郡主小,首先考虑到她的人设,以及郡主需要未婚的实际情况。其次,古代人22一定比现代同龄人成熟,年纪不是绝对参考值[摸头][摸头]) 第6章 孤岛 脱水的衣服晾晒在阳台,关上一道推门后,残留的暗香仍将夜晚稀释,窥探。 客厅只剩下一盏落地灯,甘浔在沙发上躺下,橘黄的不规则的灯光静照在她身上。 隔着一片黑色区域,卧室门下的光像羽化的蝶飞出,证明某人还没睡。 她这才感到不真实。 家里住了位郡主,虽然不能说蓬荜生辉吧,也是奇迹一桩。 思绪像打翻的水果摊,满地七零八落,她不住地跟在后面捡。 早上闹钟罢工,她顶着雨匆忙出门,毫无意外地迟到了。 中午特意提前点的外卖,超时之后被通知弄撒了,没有吃上。 下午被领导通知可以离职。 傍晚摔倒,挨骂。 伤口还在疼。 最后整个世界沉入海底,汩汩后归于阒静,锚链拴在赵持筠那里。 她回忆初见的第一眼,惊恐后跟着惊艳,坠落又升起。 想到赵持筠拥住她的那一刻,细节被模糊化,甚至忘记当时的思维活动。 她只是很久没试过抱一个人了。 原来感受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情绪,像从孤岛被拯救上岸。 这个人甚至不需要跟她心意相通,山盟海誓,哪怕是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只要是善意的,干净的,也可以。 她不会宣之于口的是,她由衷感激这个夜晚,感激赵持筠。 如果不是赵持筠,丢工作的当天,她会被消极跟焦虑打倒,考虑着不值一提却必不可少的柴米油盐。 但是现在,她感到没所谓。 她被从庸常琐碎中抽离,卷进一场光怪陆离的盛宴,与她无关,又息息相关。 有人少了一份糊口的差劲工作,有人失去了原本的尊贵人生。 雨后,夜晚和月光,平等地降临在她们眼中。 这天夜里,赵持筠做了一个梦,梦见刀光和鲜血,她拼了命跑,然后眼前一黑。 下一幕,她的衣裳浮在镜明湖面,被府兵一件件打捞上岸。 此外看不见更多的画面,也听不到声音,她一直喊我在这里,但没有人回应。 天方亮,她惊醒了,屋里暗得像黑夜续了进来,好半天才适应。 看了一眼床头,她意识到这里不是王府,甚至不是镜国了。 跪在床上,拉开窗帘,清楚地打量白日里的新世纪,看了远方藏匿在楼宇间的晨阳,又去看街道上的行人。 天晴了,阡陌交通,车马不绝。 这是真正的河清海晏,是盛世景象。 兴许是菩萨的考验,兴许是这一梦做得太沉了。 她没能睡一觉就回去,仍在甘浔的房间。 她掐自己一把,很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堪堪落在手背上。 泪水还是热的。 她失神落魄地将眼泪擦干,情绪平复后,深吸一口气,开了房门。 客厅空调开到赵持筠打冷颤的温度,甘浔只盖一床薄被,手臂压在脸上,呼吸声均匀。 昨晚睡前思绪万千,赵持筠料想这一夜必睡不踏实。 可是倒床也就睡了,除了做了个梦之外,一夜没有醒。似乎甘浔给她守门让她很是安心。 甘浔在熟睡中被人拍醒,疲惫睁眼,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居高临下俯视她。 再美也吓她一大跳。 宕机一会,才想起来这是谁,干嘛! 为何睡到日上三竿?你不需要劳作? 听听,一张口就是老地主复活了。 周末。 何意? 七天为期,周末两天可以休息不上班。 甘浔还不想说被裁员的事。 看了眼手机时间,你疯了,七点不到,你喊我起床? 七点是何时,我只见日头出来,楼底下也有人。 那都是群不用上班又没觉睡的老年人,你跟他们比什么,回去再躺一会。 我家第一个规矩,可以早睡,禁止早起。 甘浔说完将手放回被子里裹住,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赵持筠戳戳她的背,她理也不理,很不自觉。 赵持筠只得放弃,兀自去了趟洗手间,用昨晚甘浔给她准备的牙刷刷牙。 镜朝亦有牙刷,只是不能做得这样精巧与柔软。 她喷了甘浔教她用的护肤水,冰凉,醒神。 梳妆镜里的脸恢复了气色。 棉布睡裙领口略大,被她调整至端庄。 回到房间,翻阅昨夜从甘浔那借来的书一本时尚杂志。 足足看到甘浔起床,听到动静她才开门问,早膳何时送来? 甘浔才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人,在沙发上打着哈欠说:我来做。 甘浔煮了两碗泡面,放了荷包蛋、火腿肠,还有几片娃娃菜。 赵持筠早就饿了,站在厨房门口等,我们齐王府厨娘数量是京中之最,只是没有样貌这样周正的。 甘浔调侃:闻到饭香嘴都变甜了。 赵持筠一本正经:我说实话。 谢主隆恩。 甘浔照例先吃一口示范没毒,之后盛出两盘,同一锅,吃哪一盘你自己选。 赵持筠审视,香是香,可是面条品相一般,她从未吃过。 没有挑剔的资格,赵持筠勉强尝了一口。 再次出乎预料,简直人间至味。 甘姑娘厨艺高超。 太好打发了,甘浔都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这的特产,不贵,你要能带东西回去就好了,扛两箱走。 赵持筠冷静分析:我来时衣物首饰都没跟来,想来回去也带不了东西。 是了,可惜,你要带来一样我就发了。你要喜欢吃,这两天我多给你做。 甘浔收拾完厨房,收到崔璨提醒出发的信息。 跟赵持筠说:你在家里看看书吧,看剧也行,我得出门一趟。 赵持筠提防:去哪? 我朋友崔璨,她家出了点事,我要去帮忙。 赵持筠追问:何事? 甘浔看出她对自己出门表示很不安,耐心解释:或许你知道有一个词叫捉奸。 颔首,赵持筠问:她丈夫与人通.奸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可否带上我? 甘浔好笑:你去干嘛,那种场面很难看,再吓着你。 赵持筠满脸正色:多一人总归多些气势,我也会些拳脚,给奸夫淫.妇一个下马威。 你?甘浔不信,她看上去风一吹就要落花瓣了。 我怎么感觉你像去看热闹的。 赵持筠抿唇一笑,不好意思说镜人都爱看热闹,含蓄道:我正想出去走走。 甘浔一想也是,得让她出去晒晒太阳,感受一下这个年代的平和。 第9章 否则她信不过这里,万一过几天还不肯走,也是个麻烦事。 那就一起。 甘浔姑娘,你人真好。 谢谢,我知道。 赵持筠提前了解问:友人姓崔?崔氏倒是名门望族。 甘浔纠正:我们现在没有姓氏尊贵一说和世家这回事了,姓孔的也得在楼下卖包子。 那姓赵的呢? 这问题看上去对她很重要。 甘浔答:just赵某。 赵持筠换上的还是昨晚那身衣服,让甘浔帮忙挽发,甘浔说不会,让她用头绳扎一下就好。 赵持筠不肯:披头散发,成何体统,你去给我找个会的来。 甘浔无声看她五秒,把人拉到窗边,带她观察了三分钟。 看见没有,刚刚过去了五个成人一个小女孩,不是披着就是扎着头发。你要入乡随俗,不要特立独行,不然我没法带你。 为了出门,赵持筠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甘浔从衣柜里找出一件黑色的中式高领背心,斜襟盘扣,配了一条复古的黑色喇叭裤。 她个高,比例又好,虽然不常健身,但身材天生不差,手臂上线条漂亮得网恋都可以不露脸。 可恨有人是瞎子,为何穿得像个刺客? 甘浔戴上墨镜,没有扎头发。 黑色显气场。 赵持筠隐约明白,跟金玉其外是一个意思。 换鞋时甘浔说:你穿我的拖鞋都行,脚跟我差不多大吧。 说着让赵持筠脱鞋。 两人脚挨在一起比了比大小,甘浔说:脚怎么这么冰,以后在家得穿袜子。 还好比我小,穿得下就行,鞋带系紧一点。 她把才买的新鞋让给赵持筠穿,没工夫教了,所以弯膝蹲下,帮忙系上鞋带。 赵持筠低头,理所应当地接受着别人的照顾。 甘浔不算黑的头发垂于膝盖,神情专注,昨晚被她研究过的那串不值钱的珠串绕在腕上,左手戴了几个不知材质的戒指。 她系鞋带的功夫比盘头好,手指很灵巧地挽了个花,拉到最紧处,仿佛隔空压到赵持筠脚面上,又恰到地停下。 然后她抬头,笑着朝人说:不难受吧? 染过灰意的瞳孔里,落入了细细碎碎的灯光,柔和且明亮。因着眉弓高,眼周投着一圈阴影,像一段故事的伏笔。 赵持筠心道:这个人即便未曾成亲,也不该是孤家寡人。 你们这里鞋袜虽然难看,穿着倒舒服。 甘浔站起来反对:哪难看了,你审美要跟上,这鞋很火的好吧。还涨价了,花了我两千多呢。 那是多少银两? 我五分之二的薪水,就是月俸。 甘浔伸出五根手指,减去无名指与尾指。 她的指甲剪得很干净。 赵持筠听得懂也看得懂,如此说来这个鞋子便极贵重了。 嘿嘿,其实是我挣得少。 甘浔也实在。 赵持筠不明白:那为何还要买两千多的鞋子? 送自己的生日礼物,人活下去总要有点盼头吧。 赵持筠随之沉思,思罢郑重颔首道:离开时我不会再穿,届时赠我一双拖鞋便是。 甘浔浅笑,郡主,你真善解人意。 谢谢,我知道。 小心台阶。 赵持筠终于踩在了新朝的地面。 目之所及,皆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连脚下的路都如此平坦宽阔,不见污秽与尘土。 天空像水洗过一样,蓝得澄澈,透着生机。 空气里有栀子花香。 叫雨淋了一夜,清香沁人。 甘浔展臂:欢迎参观新世纪。 作者有话说: ---------------------- 六章了,终于转场了。 大纲里以为两三章能写完的内容,不断填充,忍不住去细节化,离她们更近一点。 欢迎大家评论跟给我营养液[哈哈大笑][哈哈大笑][蓝心][蓝心] 第7章 航线被云层记载 甘浔打了车,同时不忘发信息安抚崔璨,让她一定等到自己过去,不要冲动。 出了小区东门,赵持筠一眼看见甘浔说的那间孔氏包子铺。 孔家的点心好吃吗? 甘浔心领神会:明早下楼买给你尝尝。 赵持筠轻笑。 近午的阳光在她脸上铺了一层融过的妆,让她分走一份耀眼。 除防晒什么也没涂的面容,仍可以用惊心动魄的美来形容。 过路慢走的行人几乎都会暗戳戳看一眼,重点先在长发上,之后是脸,然后是身旁的甘浔。 甘浔快要社恐了。 听见轰鸣声,赵持筠惊慌抬头,求助地往甘浔身边靠靠。 何物? 甘浔说:没事,那是飞机,上面有人。 赵持筠惊讶问:仙人? 平民百姓买票就能坐,远行就会快很多了。 甘浔给她简单介绍了一遍交通工具。 地上也没有马车,你看,那是自行车,电瓶车,三轮车。 四轮的是汽车。 你的车呢?郡主认真地问, 我打车,两分钟就到了。 原来你没车。赵持筠领会。 甘浔呵呵,只好承认:是的,很穷。 赵持筠再次深表遗憾,满头的簪钗皆没跟来,否则都赠予贫寒的庶民也行。 她低头看了看鞋子,粉白相间,嗯,蛮好看的。 重新抬头,飞机离开视线,航线被云层记载。 今日阳光颇为刺眼。 甘浔因为天生瞳色偏淡,有些畏光,夏天出行必备墨镜。 听到这话,把墨镜让给她试戴,遮着吧。防止别人看你,万一被星探发现就不好收场了。 她开玩笑。 星探是做什么? 甘浔也只在老式新闻里听过,随口一答:看谁长得好看,把谁带去改造一下,凭脸赚大钱。 放肆!光天化日,竟也有逼良为娼的事。 赵持筠脸色微白,忙将墨镜戴上,你们这里也算不得安全。 甘浔没想到她理解得这么偏,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是正经赚钱,全看人自愿。 放心好了,现在估计没有星探了,想做明星的人太多了。 那便 好字还没发出来,赵持筠就意识到问题,微微扬声:我要放心的是没有星探? 开始拿气势压人了,甘浔隔着墨镜都能猜到她现在的眼神。 逼良为娼更是不可能,说了法治社会,派出所离我们这就两公里。 赵持筠沉默了下,换了话题:果不刺眼了,此物名为什么? 墨镜。 赵持筠摘下,面色复杂地看她,眼里还带羞恼和责难。 再被误会,甘浔只好一字一顿地把声母韵母音调发到最标准:墨、镜墨水的墨。 赵持筠重新戴上,好名字。 说话间,一辆白色电车停在二人身前。 赵持筠穿着甘浔的五分之二后退半步,车门打开,看见里头坐了一个同样用墨镜遮住面容的女子。 甘浔先上车,报了尾号。 拍拍旁边的坐垫,阳光绕过车门,照在她指缝间。 见赵持筠不动,她说:上来,别害怕,我陪着你呢。 等到驶出去一截,赵持筠才想明白自己为何鬼使神差地进了铁兽的腹腔。 不是因为不怕此物了。 而是甘浔用哄稚童的语气跟她说我陪着你呢。 她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了这句轻飘飘的承诺。 也别无办法,在这个万事万物都大变样的地方,甘浔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窗外广厦如林倒退,马车可没有这种速度。 她开始惴惴不安,会不会是个圈套,甘浔也许正是把她骗去两公里外的衙门。 她开口试探:我还没洗头发。 甘浔语气如常:知道,忙完就带你去,下午好吧? 赵持筠暂放下心。 她戴着猫眼墨镜,高挺背骨,目不斜视,像只优雅的宫鹤。 又趁红灯凑到甘浔耳边:这里没见空调,为何如此凉爽? 第10章 甘浔轻声:你看那个出风口,那就是空调,空调有很多外形。 赵持筠两手各端放于腿上,郑重宣布:我喜欢这里。 甘浔与有荣焉地笑笑。 除了建筑,赵持筠的注意力都放在路人身上。 甘浔没有骗她,这里处处透着安宁。穿着胆大者不在少数,年长者亦然,并无人拿异样目光去瞧。 甘浔给崔璨发语音:我们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对,我们,我把她带上了,她个挺高的,去捧个人场。 赵持筠从窗边又凑过来:她是如何得知夫君找了个外室? 天天在一起,蛛丝马迹很多。不过我们这里没有内室外室,恋爱、婚姻只能一对一,但凡有第三者出现,都是奸夫淫.妇。 科普完大背景,甘浔才说:哦,她没有夫君,只有娘子。 赵持筠立时摘下墨镜:你说什么? 这次她没误会,甘浔硬着头皮说完:她是个拉拉,只喜欢女人,对象也是女人。你恐同吗? 司机大姐冷不丁回答:我不恐,这有啥的,跟谁过不是过。 甘浔脸皮薄地尬笑:我们说这么小声您还听着呢。 哎呀我没特意听,就听到这一句,我以为你问我呢,到了哈。 大姐回头:东西都带好,下车当心啊。祝你们打倒小三!我最看不惯这种人。 反正没少听。 甘浔下车就给赵持筠科普恐同这个概念,权当岗前培训。 赵持筠了然于胸,低声道:虽有违伦理,倒没有伤天害理,何必惊恐。 那都是老思想了,现在我们虽然不提倡,但也上不到伦理层面。 赵持筠问:当真? 骗你干嘛。 与女子相爱也会遇到变心吗? 赵持筠疑惑,女子向来忠贞过男子。 当然。拉拉遇到这种事的概率是会小一点,不代表没有。差劲的人又不分男女,他们不会在乎别人感受,永远只爱自己。 加上诱惑哪哪都是,稍不注意就变心了。 以后不管你跟男女老少谈,都不能掉以轻心,别太恋爱脑知道不? 甘浔语重心长。 赵持筠无声了一会,我要回镜国的。 甘浔才反应过来,哦对,不好意思,忘了未婚夫还在等你。 赵持筠闻言阖上双眼。 烦死了。 崔璨站在小区门口等甘浔,还有那位从天而降的金枝玉叶。 她早就察觉了女友的心不在焉,将两天的短途出差多加了几天,并通过一系列智能设备确定家里有两个人。 于是跟甘浔约定,过去捉奸在床。 远远看见网约车停下,甘浔先下了车。 殷切地绕到一侧给人开车门,手挡在车门上,生怕人家磕到头。 对方是不是真郡主她不知道,但甘浔现在是真奴才。 虽然墨镜遮住了女人的脸,但崔璨只用了一秒就理解甘浔的殷切。 等她摘下墨镜,连阳光都像自动调整了角度,以便光影美好地在她的脸上错落。 崔璨暂时忘记被绿的伤心与愤怒,像做了个眼部spa。 该怎么形容这位郡主呢? 昨晚甘浔只说,长得挺好看挺单纯的,应该不是坏人。 现在见到真人,发现甘浔真含蓄。 崔璨形容词不多,只能说人家脸是真硬,身材是真好,气质更没话说。 仙女下凡也就是这样了。 天生能让人心甘情愿给她鞍前马后。 成功会师,甘浔拿手遮着眼,做起介绍:这是我朋友崔璨崔老师,这是我家贵宾赵持筠女士,你们认识一下。 她昨晚详细说了这段奇遇记,崔璨除了担心她的人身安全以外,对穿越的故事倒没有多好奇。 还安慰她:就当体验生活了。 崔姑娘。 赵持筠微微点头。 隔着墨镜将人打量,甘浔的朋友看着更为面善,令人安心。 郡主你好,叫我崔璨就行。 崔璨姑娘不必客气。 阳光底下晒,赵持筠只站一会,已经微微出了汗,很是不喜。 她需要空调。 郡主大人虽然从头到脚穿着甘浔的平价衣服,但明显不食人间烟火。 崔璨特地问一句:甘浔说了这趟干嘛的吧? 赵持筠点头,轻启朱唇:捉奸。 崔璨又怕古代人不懂现代都市的情感纠葛:那 不恐同。 她昂首目视前方:不必多言,前方带路。 作者有话说: ---------------------- 郡主心理活动:热死了,速战速决 小甘真的是大好人,太阳这么大她真舍得让出墨镜。谁谈到谁有福了[让我康康] 入v前想上两个榜,所以要控制一下字数,每章比较短[摸头][摸头]大家耐心等等咯 第8章 蜻蜓吻过 三人风风火火进了单元楼。 崔璨家住26楼,电梯里刷卡,甘浔指着上方跟赵持筠科普:这叫电梯,可以带我们上到高楼。 原来是腾云驾雾之术。 赵持筠一想,不对,那是飞机,这只能叫登云术。 文化人,名字取得真好听。哈哈,你们那里还没有吧,感受一下。 崔璨头顶绿帽子还有心情卖弄科技的行为,给了甘浔莫大的安慰,人性就是这样无聊。 电梯快速上升的刹那,赵持筠顿感不适。 先是扶住墙壁,还是不行,又求助般握住甘浔的手。 甘浔正给崔璨做思想工作,让她好好沟通,先礼后兵。 手被牵住的当下她错愕,第一反应倒不是抗拒,而是在家搂搂抱抱就算了,怎么当着崔璨的面。 她为此有些害羞。 顶着崔璨探究的目光,慢吞吞地回头看。 赵持筠的脸色是甘浔从未见过的凝重,眉心蹙着,似乎很不舒服,手也越握越紧,抓救命稻草似的。 甘浔明白过来,关切占据了上风,没再想东想西。 反握住她手,让她靠在身上,难受是吧,马上到了就停了。电梯很安全,放轻松。 甘浔倒不骗人,她说马上就是马上。话音落下不久,肺腑中的不适就消失了。 脚下平稳,耳边传来声音:26楼到了。 赵持筠又想,她们已不骑马了,也说马上,这一点文词上的牵连给了她不知名的慰藉。 电梯门打开,甘浔牵她慢步出去。 本来到这里也就好了,火上浇油的是一扇大窗就镶在电梯边的墙上,俯瞰城景。 赵持筠从未登临过如此高楼,仿佛升在空中,堪能摘星。 当即腿上乏力,膝盖发软。 甘浔将人抱了个满怀,大脑还没正常运作,脸就瞬间红了。 赵持筠穿着她的衣服,周身味道在熟悉的清爽中夹藏陌生的幽香。 她想到昨晚一起看的剧,某个片段的主角正往香炉里丢几枚香片。 那味道焚了一夜,现在终于散发。 她是个对香调钝感的人,没办法形容,只知道很女性,很私密。 会让人想到所有隐晦,暗喻与蠢蠢欲动。 压下不合时宜的失神,甘浔强迫自己淡定。 一边朝着正打算破门而入的崔璨腼腆笑笑,一边安抚怀里人:我在我在,深呼吸。 还没到战斗时刻,两人你侬我侬,仿佛生死关头。 崔璨生出疑惑,做什么了我们? 坐了个电梯。 恐高?别往外看就行,掉不下去。我喜欢看景,才买高层。 崔璨看赵持筠实在不舒服:你俩在这等我,我先进去看看情况,打不过再喊你们。 别别别,稍等一下下。 甘浔拦下她:你听见没,不许动手,有话好说。 低头及时跟赵持筠普法:我们这里不管谁都不能随便打人,轻则赔钱重则坐牢,你进去也别冲动。 你当我是武夫。 甘浔笑了,还有力气怼人,看来没大毛病。 今天有要事要办,赵持筠心知不能出师未捷,很快打起精神。 不往窗外看就是了。 她站稳,仅扶着甘浔的手臂:无碍,我已好了。 重振了士气,崔璨找到状态,眼里冒火,直接用指纹开锁。 这在赵持筠眼里简直是个法术,甘浔家还需要用钥匙呢。 第11章 门打开,屋里虽也不大,倒比甘浔家宽敞亮堂。 崔氏历来家大业大。 甘浔以为流程是直接进屋掀被,结果她们来迟了,厨房里有人正放着歌洗水果,看来已经起床了。 听见开门动静,女孩子探头出来,撞见她们一行人。 脸上一愣,旋即热情笑笑,嗨。 把甘浔给嗨懵住了,预想的行动计划在这一刻被打乱。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是个年轻姑娘,年纪不大,一头红发,穿着性感随意一件宽大的t,没穿胸衣跟裤子。 脖子跟胸.前的草莓印鲜艳,一看就是才种下的。 甘浔余光里,赵持筠撇开了目光,胸口起伏,显然是在平复心情。 估计镜朝没有这场面。 崔璨眼射寒光,冷冷瞪她,她呢? 女人犹豫了一下说:在洗澡。 这话听着像挑衅,崔璨几乎作呕,狠狠瞪她一眼,火急火燎就往里走去。 但甘浔眼尖,远远看到沙发上撕裂的情.趣内衣,茶几上的玩具,满地用过的指套和散落的包装。 立即停下脚步,拉住了赵持筠,先别过去。 赵持筠不解,但看甘浔脸色不妙,感知到危险,听话地停下。 崔璨走近几步就看见了,一股气从肺腑狂奔到头顶。 回头指着人骂:恶心死了你们,床还不够你们搞,沙发都给我糟蹋了。 还用老娘买的指套,你们约个炮把我当赞助商了,怎么不让我在旁边给你们拍视频记录。 赵持筠只听明白一半,一半也够了。 薄面微红,再不敢往沙发看,在厅里未免太孟浪。 阳光这样明媚,又是与她人之妻,她们当真无耻。 甘浔心疼朋友,很生气。 问红发女:你知道她有女朋友吗? 她们三个站一起,平均身高快一米七了。 受害者崔璨声如洪钟,眼似铜铃,满脸写着易燃易爆炸。 另外两个貌似客气点,也不像好惹。 要么一身黑,腕上还盘着串,像混道上的。 要么大热天包得严严实实,室内戴墨镜,像刚出来的。 红发女很果断:我不知道。 于是那天挨打的只有崔璨前女友许颜颜一人。 赵持筠初来乍到,不懂这边的捉奸规矩,只捧了人场负责接过崔璨冲进房间前扔过来的包。 她对这次出门很满意。 确定了此地真实存在,不是梦境,她梦不出来这些细节。 确定这里不是贼人为她设计的圈套,否则不会有一个甘浔,更不会捉奸这种琐碎戏码。 最后,重中之重,便是热闹还算好瞧。 她们这里的捉奸只打自家人,倒十分知轻重。 崔璨的夫君虽说是个女人,但赵持筠站在房外看了一眼,头发短得像个流民,身上雕龙画凤。 此事有趣,却也悲哀。 原来女子之间的情爱,正如甘浔所说,真归真却也容易腐坏像荔枝一样。 赵持筠看见餐桌上的果盘中有。心动,手不动。 她坐在餐厅环顾四周。 崔璨家中一白一黄两只狸奴甚是可爱,怕生地躲在墙角喵喵叫。 赵持筠看得欢喜,又怕惊扰它们,没走过去。 房中崔璨语气崩溃,不似进门前云淡风轻,时不时传出砸碎东西和扇巴掌的声音,夹杂甘浔苦口婆心的劝阻声。 敢情有人穿得像个刺客,做的是使臣。 视线甫一落去客厅,她就拧起眉。 小三姑娘在甘浔的责令下,不情不愿地收拾着客厅的狼藉。 随手擦完沙发,转头看见摘下墨镜的女人。 她端坐在那,静如一幅古画,周边的空气与光线似乎都定住了。 望向自己,目光冷而淡,转瞬而逝。 红发女把洗好的水果朝她面前推,眼睛钉在赵持筠脸上:尝尝。 赵持筠向来信不过生人准备的食物,但小三姑娘自个吃得很欢,跟她说很甜。 她不想理这种人,转而想到,出门前甘浔曾交代过她不要暴露身份,别跟任何人提起来历。 因为这样的事绝无仅有,说了只会带来麻烦。 她勉为其难挑了一个,放进嘴里。 没有嚼破就夸:这黑色小果子甚是清甜。 就是蓝莓啊,你讲话怎么这么好玩。 好是无礼。 赵持筠忍着不快,不肯教人探究,把话转出去:你当真不知道她有女朋友吗? 蓝莓姑娘比了个嘘,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赵持筠则趁机抽纸,把嘴里的蓝莓吐了。 蓝莓姑娘转回头,眨眨眼睛跟她说:偷告诉你,我知道。 我想也是。赵持筠心中冷笑。 不是我先勾引她的啊,她在热拉上撩我,说她单身寂寞。我根本不在乎她有没有主,跟她玩玩的,谁管她真话假话。 刚刚看你们的架势我就反应过来了,那我能说实话吗?说实话了我不也要挨打。 识时务者为俊*杰。 赵持筠认为蓝莓姑娘跟她很像。 只是寡廉鲜耻。 甘浔说得不错,女子亦有轻佻薄情者,不能全然令人安心。 她锁骨处的吻痕颜色艳如朱砂,很是刺目。 赵持筠凉凉地想,何必如此,也不知她们是在寻欢还是寻仇。 她虽无经验,却也识得。 前些年阿姐出嫁后,她曾在阿姐的脖颈间见过,却没这样红。 阿姐涂了大量脂粉粉饰,又用团扇遮遮掩掩。 偏她眼尖看见了,又没多想,问了一句,被羞恼的阿姐骂了才知缘故。 眼前这姑娘全然不羞,就像那只是几块胎记。 连衣服也不去换一件,两腿光在外,旁若无人地吃水果,兼着朝生人施展她洋洋自得的媚眼与风情。 昨日初见,她当甘浔有疯病。 现在才发觉,甘浔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了。 至少还知羞与耻。 方才甘浔安排她在餐厅等,特地嘱咐一句,别去沙发上坐。 两人心照不宣地将眼神流转对接,只一刹,旋即分离。 像蜻蜓吻过骤晴的湖面。 作者有话说: ---------------------- 本章又名:《赵某勇闯案发现场》 浔:谢谢,全靠对比 第9章 礼崩乐坏 午间。夏日镜城。窗外不见树影的26楼。衬衫袖口的扣子是撞色设计。 你跟那个是一对啊? 赵持筠懒声问:哪个? 高高瘦瘦,戴了美瞳那个。 赵持筠虽然不懂何为戴美瞳,但能分析出问的是甘浔,一对是有无私情的意思。 与你不相干。 就问问。 在她聒噪的探问下,赵持筠澄清:我们不是,只是朋友。 其实连朋友也不算。 蓝莓隔着餐桌凑近,撒娇语气说:姐姐,你别看我单纯就骗我,你俩从进门就拉着手,她还不让你去坐沙发。 说没暧昧我信吗? 放肆二字在赵持筠嘴边了,可甘浔也说过,不要在外面喊。 没有人会听,这是个不谈尊卑的地方。 真是礼崩乐坏! 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赵持筠肃声:休要喊我阿姐。 好好好。红发女不以为然。 别用你的心思揣度我们。 进门前我恐高,她有幸扶我罢了。 至于沙发,那是因为被你们弄脏了。 我穿的是她的衣服,她能不上心吗? 在蓝莓眼里这女人美得爆炸,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诱惑与拒人于千里融合在一身,说话还带点冷幽默。 她没有那种爱好,但此刻宁愿多被骂几句。 那我有荣幸吗? 赵持筠斜睨她一眼,目光带着询问。 她把手机打开:加个微信呗,等你有空找我玩? 微信何意赵持筠不去深究,只听到玩字。 此人心仪女子,又贼眉鼠眼,她说的玩不用想也知何意。 赵持筠何曾受过如此欺辱,腹内翻涌,比坐电梯时还要恶心。 也再难掩饰心中的厌恶,凝眸,冷声道:你还不配。 脏了她的耳。 不肯再与这等人同桌,赵持筠倏然起身:若在我得势时,你问这话就是死罪一条。 第12章 放在镜国,直接砍了都是便宜她。 蓝莓愣了愣,不在意她吹牛,还是笑嘻嘻地:开开玩笑嘛,你别真生气了。你现在就在判我死罪了,真不考虑? 法律不许,没款可罚,不想坐牢。 赵持筠心中默念。 拂袖而去:我是直女,阁下自重。 房门再打开时,许颜颜跪在地上。 赵持筠见人下跪倒觉亲切,只是跪姿太丑,缺个师傅教。 甘使臣看不下去,正试图将人拉起来,忙得焦头烂额:你起来说,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啊你,你俩坐下好好谈谈行不行? 璨璨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脸上还带着巴掌印的许颜颜流下貌似悔恨的泪水。 崔璨本来面朝窗外,尝试着冷静。 听到又是大怒,转身骂:想得美原谅你,你从楼上跳下去,跳下去我就原谅。 赵持筠敲敲门打断:外面的姑娘说她中午有饭局,要走了,敢问你们谈好没有? 她怎么还没滚!崔璨喊。 许颜颜闻声抬头,看清来人长相后瞳孔不自觉放大。 她下意识不想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得太狼狈,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拍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整理了衣摆。 甘浔朝前两步,跟赵持筠说:让她先走吧,事跟她没关系,你稍等我们一会。 许颜颜不是第一次了,就算没有红发女人,还会有紫发黄发,归根结底是她个人的问题。 赵持筠慧眼如炬,你腿又怎么了? 甘浔昨天的擦伤轻,喷过药基本就不疼了,今天走路如常。 才一会没见,此刻又一瘸一拐起来。 看见她的黑裤子上面一个灰色脚印,赵持筠抿紧了唇。 甘浔小声:拉架,不小心挨了一脚。 赵持筠冷声问:挨的谁? 没事,不重要。 赵持筠克制地用看傻子的表情看她,人前也不好多说。 她让我把床头的充电器拔给她。 许颜颜跟甘浔同时朝床头柜看去。 白色充电器插在插座上头,好死不死,旁边还有入体式情趣用品。 甘浔想自戳双目,同时反手将赵持筠眼睛一挡。 赵持筠动也不动,好奇心却在作祟:何物不能看? 秽物。 许颜颜则先心虚朝崔璨看去,快走几步过去拔了充电器,径直递给赵持筠。 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麻烦了。 赵持筠既不正眼去瞧,也不去接。 只是看甘浔,淡声吩咐:你拿来递给我。 许颜颜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难看,纳闷里带着不耐烦,直接塞到甘浔手中。 甘浔礼貌性解释一句她怕生,说着递给赵持筠。 赵持筠却不喜欢和稀泥,连带着把对外面那红发女人的火一并撒给了罪魁祸首。 非也,我最厌恶没规矩的人,素不相识就越过人递物。 王府规矩是多的,很正常,甘浔心想。 水性杨花之人,连跪也没个诚意,口口声声说不原谅就不起,下一刻为脸面起身。言行不一,颠三倒四,这样的人不配站在我面前。 她斜睨许颜颜:我在说你,把你的眼睛拿开,看一眼我都嫌脏。 许颜颜被她骂懵了,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你算什么东西,神经病吧你,你谁啊,嘴贱。 甘浔立即挡在赵持筠身前,瞪回去,你说话别太难听。 甘浔你也有病,谁先骂人的? 她是你对象还是你妈? 甘浔眼神彻底冷下。 嘴巴放干净点。 崔璨刚才就注意到了床头的东西,忍着没发作,想等赵持筠走。 现在听许颜颜大喊大叫,火气腾地起来。 脚底生风地过去,拿起床头柜上的东西就往许颜颜身上砸。 她爆炸了:你还有理了,不要脸,人家骂你几句怎么了。 跟那女的一起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许颜颜动作敏捷,估计已经被砸多了,下意识就躲开了。 那根东西直朝赵持筠跟甘浔砸来。 甘浔没有躲的空间,眼疾手快地伸手,等到反应过来自己摸到什么以后,惨叫一声扔到地上。 赵持筠看甘浔跟崔璨的态度,并着当下的局势和场地,明白了地上这是何物。 她哪见过这个,脸上的红恨不能蔓延到脖颈。 又十分同情和感激甘浔。 甘浔在危难时候保护了她,若是那晦物撞到她身上,她宁愿从楼上跳下去。 她怀念起镜国的含蓄,便是春宫图亦有几分雅致,更不会有闺房之物乱飞之景象。 人心不古。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崔璨跟许颜颜彻底吵起来,被激怒的许颜颜不肯再让步,求和不成的怨气积攒到一定程度,变得更加没品。 她开始反怼崔璨有多少毛病,用词难听,还pua崔璨不会遇到真心人,没人受得了。 两人差点又要动手。 甘浔来不及处理自己又赶忙过去拦。 不是她要做好人,而是崔璨有跟对象吵架吵到把警察招来的前例,万一许颜颜犯贱报警,很容易连累赵持筠。 胆大些的橘猫不知何时进了房间,在主人脚下徘徊,此刻正趁乱去嗅闻地上的危险品。 赵持筠急声对它喊:不能! 猫猫鼠窜出房。 剩下的与赵持筠无关。 她准备离开战场,此时许颜颜跟崔璨推搡着又靠过来,差点撞到她,被甘浔给挡住了。 赵持筠冷眼旁观着,在混乱中找到机会与角度,从后猛踹许颜颜一脚,也在腿上。 不管刚才是谁踢到了甘浔,这仇都应该算在姓许的头上。 她这一脚没留情,许颜颜猝不及防,猛地超前磕跪在地,头撞到崔璨腿上给自己做了个急刹。 巨大一声把甘浔给吓到了,一边拦截崔璨尚未落下的耳光,一边去扶许颜颜:没事吧? 免礼,平身。 赵持筠心中大度,含笑关门,款款走出去。 这房子本来就是崔璨的,很快许颜颜就被扫地出了门,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 崔璨发泄后逐渐平静下来,去卫生间补妆。 简直是体力活,甘浔浑身都是汗,抽了几张湿纸擦擦额头与脖子。 从厨房冰箱拿了两瓶矿泉水,帮赵持筠开了,递过去。 密封的,没毒,喝吧,你应该也口渴了。 郡主妙语连珠,让人佩服。 甘浔笑着夸她。 赵持筠骄傲挑眉,很是受用,可恨没有官差可遣,否则我定要让她们吃些苦头。 甘浔在餐桌边坐下,一口气喝了小半瓶冰水,终于活过来。 在这里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人人平等,要讲道理,讲法。 许颜颜今天是心虚,脾气才好点,骂几句她也能忍,让滚也就滚了,放在平时她很难缠。 甘浔手肘放桌上,身子微微前倾,笑说:你今天背后放暗招了,她磕在地上那么重一声,还好没出事,要是受伤很麻烦的。 我不过是替你出口气。 赵持筠被秋后算账很不高兴:你不喜欢? 甘浔凝固。 她以为赵持筠只是投身于捉奸这项工作,顺便帮着骂几句、踹几脚,所以欣赏她的同时,不忘跟她说清楚,做别的事不可以这样。 没想到她是为了自己。 冰水到了胃里,浸泡出一个暖意超载的盛夏。 甘浔笑了。 赵持筠喝水的同时想到:你手洗干净了吗? 甘浔不笑了。 作者有话说: ---------------------- 浔:伤害人你真有一套。流泪.jpg (ps:剧情乃灵感乍现,博君一乐。没有宣扬纳入式x行为、认为入体道具是le交往必备的意思,更没有嘲讽此类需求的意思。一切自由,祝大家快乐![绿心]) 第10章 与愿印 桌上果盘空了,剩了几枚大大小小的荔枝核。 三个现代平民跟一个古代贵族在房间里上演战争爱情剧,另一位主角在事不关己吃水果。 会享受。 抛开人品不谈,甘浔很欣赏她的松弛劲。 再看一桌之隔的赵持筠,看似是怕水被污染才问出这一句。 实则,揶揄都藏在一双秋瞳里,潋滟含光。 甘浔怔怔地跌入那片眸光中,想到进门前的拥抱,心跳超级快。 第13章 不夸张地说,在崔璨跟许颜颜吵架的间隙里,她还在想这件事。 魔怔了一样。 她有点无奈地讨饶:你别幸灾乐祸,我手早就洗过还消毒了,不然都不想要了。 一双手好生漂亮,怎能丢掉。 赵持筠终于隐不住笑意,语气也跟着面部表情有了灵动的起伏。 冰水甚是美味,她舒服得眼睛都弯起来。 甘浔做了个停战的手势。 赵持筠问:你会弹琴吗,你这双手适合抚琴,宫廷琴师都是你这样的手相。 骨如竹节,筋脉蜿蜒。 看上去有力,又不失女子之美。 脑子里混沌,像被一百只蝉追着吵。 甘浔骤然将手放到桌下面,有些吞吞吐吐:没学过,没钱,也没艺术细胞。 可惜。 话虽如此,表情却没这个意思。 甘浔知道赵持筠随便说的,心里压根不在乎她有没有手,学不学琴。 但大脑停不下来,有点坐立难安。 不知神游了多久,忽然听到赵持筠喊她。 甘浔! 啊? 赵持筠微微皱眉,直视着她,我在问你呢,那位许姑娘是做什么的? 甘浔没什么精神:哦,纹身师,你看她那一脖子的花纹,品味够独特吧。崔璨也喜欢,但她纹的都藏在身上。 她俩是纹身认识的,一来二回看对眼了。 红发女呢? 她俩社交平台上认识的,像在校学生,谁知道干什么的。她没跟你说什么吧? 说了。 说了什么? 问我跟你是不是一对。 啊? 问我愿不愿意跟她玩儿。 啊! 甘浔心头一跳。 现在觉得她踹许颜颜那一脚还踹轻了,带过来个什么人。 慌里慌张:她胡说八道,你不要管,消消气。 你怎么回的,骂她了? 甘浔赔着小心问。 赵持筠轻哼一声,知道她怕惹麻烦。 气定神闲:莫慌,本郡主没多说话。只说跟你是朋友,骂她不配,她就没再叨扰。 那就好。 以后你再遇到冒犯的人,不知道怎么答,你就第一时间找我。 找不着呢?今天你就很忙。 那你就先不理,给她一个眼神自己体会。现在二百五太多了,生气生不完的。 原来你们这里的人如此讨厌。 也不是,许颜颜跟红发女这样的奇葩,我也第一次遇到,之前没见过这种世面。 甘浔说着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想消毒了。 但不全否认,不过束缚少了嘛,不像你们那一句话没说好就要倒霉,所以讨厌鬼哪哪都有。 比如她前公司,老板跟同事都是一群神经病。 赵持筠为此下决心:本郡主不要多待,要尽快回到镜国。 我也希望你早点走。 这个地方,情况是有点复杂。 甘浔想着回去上网帮她查查有无先例。 你想我走?赵持筠忽然问。 我不能想你走吗?你自己都想走啊。 甘浔无辜脸。 赵持筠龙颜大不悦,堂堂清河郡主,莅临甘家崔家的小宅,这是何等的光辉。 放在镜国,凡她到处,庶民臣子怎敢不跪拜谢恩。 甘浔敢不偷着高兴,还迫不及待逐客。 甘浔看出来,温声解释说:我是站在你的角度想你回去,你在我们这会吃很多苦的。 但她也不讨好,立场鲜明:当然你想得没错,你哪怕是女皇,我也不感到荣幸,说了 人人平等! 人人平等。 两人异口同声,一个不爽一个认真。 甘浔笑出声,好啦,我不是在赶你。 此人不会谄媚奉上,笨死了,赵持筠只好大人不记小人过。 看她神色如常,腿不在疼了? 不疼了。 甘浔拍干净裤子上的灰尘,撩开看了一眼伤口,还行,没有破皮。 忘记说,谢谢郡主大人替我出气。 她真心实意地表达感谢。 做惯了配角,乍然在一场混乱中被身后人惦记,她不习惯。 却又很喜欢,忘记第一时间感谢。 赵持筠神色坦然,也不全是为你,本郡主不喜欢她们。相由心生,她们一看就非好人。 你还懂看相。 甘浔问:我呢?我什么相? 赵持筠低眸看了眼她的伤处,想到她的说教,抬眼,讥讽道: 菩萨相。 甘浔被她看得伤口酥麻,不敢再动。 缓了一下,才点头领下,不扫兴地模拟佛像的动作。 赵持筠摇头说:不标准,此乃与愿印,应当这样做。 她教学,甘浔认真跟在后面学。 这手印是什么意思? 慈悲意,意为佛与菩萨满足众生祈求之愿。 甘浔表示敬佩,古人真是什么都懂。 赵持筠又喝了两口水,崔璨还没出来。 她犹豫了下,小声问:她们不是喜欢女人吗,为何还要 她方才思量了好一会,不问甘浔实在难忍,可问吧,说到这里她便说不下去了。 脸开始发烫,像六月的暑气全泼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甘浔从她表情就看出来她想讲什么了。 突然像喝多了咖啡,心慌,头晕。 很奇怪,平时跟崔璨也会聊到成人话题,多深都能调侃两句。 可当矜贵的古人向她请教时,她就莫名成了纯情党,很是羞涩。 或许因为刚才还在学菩萨普度众生,突然切换频道,从一个姿势聊到了另一个姿势。 像上知网查资料结果跳转到18.禁小网站。 她局促到拿没有指甲的指尖去抓手心,勉强解释:每个人爱好不一样,部分女性是有这样生理.需求的。我们这个时代,大家不喜欢压抑本心,也提倡尊重理解别人。 赵持筠似懂非懂,那你 我没有!甘浔大声又迅速。 喵~ 见局势平定,两只猫终于敢出声,跳上沙发看她们。 赵持筠深深看她一眼,莞尔轻笑。 起身,过去蹲在沙发前:狸奴好娇憨啊。 甘浔被她笑得大脑空白,全身似乎都汗湿了,只想冲个凉水澡清醒。 她木木地跟过去,你说猫啊。 跟着蹲下,给赵持筠介绍:布偶叫崔子涵,大橘叫崔子轩。 说着想到什么,从桌上抽了一张湿巾,帮子轩擦了擦鼻尖跟脸。 她们蹲得近又不稳当,甘浔的膝盖不小心撞到赵持筠,二人一齐低头看。 甘浔彻底失语。 红发女做事太糙,地上根本没收拾干净! 与此同时,赵持筠左手虚压着不存在的广袖,右手款款指着地上的两团橡胶制品问:此为何物? 甘浔眼前一黑,想立刻升天。 作者有话说: ---------------------- 谢谢大家的评论,每一条都要看! 也谢谢霸王票跟营养液啦,包括催更,入v后会多写的[摸头][摸头] 第11章 秘密 甘浔不明白,两个人怎么能造出这么大的孽。 心情七上八下起伏得很辛苦,跟她说这趟出门带上赵持筠不是明智的决定。 她没想到会有这些事。 不怪她想不到,让她再想几百年,她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古代女人问她指套是什么。 她无法淡定解释,有些东西心照不宣很简单,一解释就会奇怪。 她只好含糊过去:直女不需要懂。 别开眼,用给崔子轩擦过鼻子的湿纸巾迅速捏起秽物,扔进垃圾桶,心想崔璨这房子不深度打扫一下就真不能要了。 赵持筠旁观她的避而不及,像太医在处理瘟疫时的脏东西。 怪哉,为何又提到直女一词,此物直女就不能知道?你不是知道了? 倒也不是不能。 甘浔为难,试图客观形容但客观不起来,最后扭扭捏捏地摆烂了,半恳求半敷衍:哎呀说了你也不懂,就别问了。 第14章 不可能。 赵持筠轻声却笃定:自我幼时就常被夸聪慧,连大镇国寺的住持也夸我悟性高,区区小物,怎会你说了我还不懂。 甘浔彻底输给她了:那下次聊好吗?这里不合时宜。 她捂住子轩的一对毛绒绒的橘色小耳朵:当着孩子面! 喵~ 也罢。 看在猫的面子上。 确认猫咪是温顺的以后,赵持筠轻轻抚摸它们的脑袋,欢喜而笑。 柔声说:我在王府也养有几只,你为何不养? 我房东不让,我也没精力照顾,主要是财力有限。 当然,也没有那么爱猫就是了。 爱自己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活力。 她注意到赵持筠跟动物在一起别有一番放松,没有跟人相处的高傲和警惕,不再绷着一根弦,冷眼打量。 还会夹着嗓子跟它们说悄悄话,问它们几岁了。 也对,初来乍到,动物比人可爱也可靠。 两人撸了一会猫,期间,甘浔听到赵持筠肚子在叫。 赵持筠没有为此开口,想来是尴尬,甘浔忽然有点自责。 不知道赵持筠从前一天要吃几顿,但她今天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一碗方便面,喝了几口水。 正打算去催崔璨,补完妆的崔璨出来了。 红唇,碎金的眼影,细波浪的羊毛卷,顺便从洗手间搭了个t台过来。 扭得婀娜多姿,把保守党赵持筠给看懵了。 崔子涵过来,妈妈抱抱。 崔璨埋进猫咪柔软的肚子里深吸一口气,对她们说:今天谢谢你们陪我,不然我都撑不住呜呜呜呜。 甘浔过去安慰:别哭,你眼睛都肿了,上妆快盖不住了。你不是说上半年一直都不顺嘛,这次就当清小人了,下半年肯定发财。 甘浔看她振作,欣慰的同时有些伤感。 对她跟赵持筠来说,今天只是参演了一出难堪又荒唐的戏,她们是互动的观众。 真正付出过、登过台的崔璨,才是戏中人。 她的唱腔身段曾经是风光无限,现在只剩下滑稽与疯癫,而她除了振作别无他法。 崔璨点头,这会子冷静下来,跟赵持筠道歉:见笑了郡主,真对不住,刚才没吓着你吧? 赵持筠含蓄道:是有些超过我的预想。 哎呀,人家平时还是个小女人,真不那样。 今天谢谢你帮我骂许颜颜,可真仗义。 不信。 赵持筠理着长发点头:不忠之人不值留恋,那位红发姑娘举止轻浮,甚是鄙陋,比不上你半分。许姑娘眼光拙劣,迟早自食其果。 崔璨被安慰得心情大好:对,让她们死去,我才不难过。 没收到道歉的甘浔黑脸抬起一只手:也许崔老师应该改掉乱砸东西的习惯。 崔璨立刻就想到了,压下去那点恶心,捧腹大笑个没完,谁让你接啦,武林高手呢你。很会护驾,还好没砸着郡主,不然许颜颜罪该万死! 甘浔只能自认倒霉。 赵持筠抿笑不语。 崔璨看了一圈:我叫阿姨来把家里打扫一遍,沙发跟床都换掉。 又说:好险,都快两点了,差点饿死了,今天我请客,郡主喜欢什么菜式? 我不晓得这里有什么。 那你们昨天到现在都吃了什么? 赵持筠细数:汉堡、可乐,还有方便面,都是佳肴。 崔璨看向甘浔,你就这么招待客人? 怎么就成客人了,又不是我请她来的。甘浔心里狡辩。 反正这些她都没吃过,好吃不就行了。郡主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腻,贵的也不稀罕。 赵持筠立刻说:那倒没有,已是腹饿难忍。 听到没有,不得怠慢。 崔璨将猫一放,挥手:出发。 乘电梯下楼的过程依旧不畅,赵持筠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不适,紧挨着甘浔。 甘浔跟她说:幸好我家是步梯。 赵持筠用虚弱的声音说:幸好你贫寒。 这么快就找到了关键联系,她是很聪明。 甘浔呵呵一声,不想给她靠了。 崔璨看见这一幕,觉得她们不像昨天晚上才见,更像甘浔偷着乐谈了个地下恋,今天才坦白。 也太残忍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家里空降个仙女,有人家里成了垃圾场。 吃饭地点最终定在一家距离最近的粤菜馆,崔璨开车过去。 临近两点,店里没什么人。 赵持筠由甘浔引路,入座,环顾左右,这是她第一次进这里的酒楼,无处不新鲜。 甘浔入座扫码,展示屏幕跟操作,跟她讲解现代点餐方式。 赵持筠说:除了仙法,怎能做到如此,我实在不知其缘由。 甘浔笑话:你不是说你所有东西听了就懂吗? 赵持筠道:差点忘了,你现在告诉我。 我不。 崔 回家就告诉你。甘浔急刹。 崔璨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 感受到甘浔用膝盖撞她一下,赵持筠将腿往旁偏了偏。 真是放肆。 接受到甘使臣的降意,赵持筠高抬贵手。 微笑道:甘浔说她有几句体己话,等回家才能告诉我。 崔璨的八卦天线噌地竖起,什么啊,只能告诉她一个人,我不能听? 那眼神都恨不得下一秒就闹洞房。 甘浔真是被害苦了。 也不是不能说给崔璨听,她就是不想再恶心好朋友了,只能咽下去。 不能。 啊,你对我有秘密了。崔璨故作伤心。 显而易见。 赵持筠不忘火上添油。 她还贴近甘浔耳侧,笑语盈盈地说:待归家,愿闻其详。 崔璨视角,甘浔戴着耳夹的耳朵转瞬变色,连眼都不敢抬。 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啦? 作者有话说: ---------------------- 崔某:[求你了] 赵某:[耳朵] 甘浔:有时候挺想发个疯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高考加油呐!!! (你们最好是真的高考去了,我看见很多浑水摸鱼的跟我说要去考场[哦哦哦][哦哦哦]) 第12章 那你喜欢谁? 甘浔没有很容易害羞。 崔璨跟甘浔是在初中认识的,当时中学生还在流行玩贴吧,某周末,实验中学的校园贴吧里有人开了个同性恋专题。 这在当时是大忌讳现在也是。 有班主任定期巡查贴吧,抓捕可疑人员。 所以那个帖子很快就删掉了,但崔璨却意外结识了7班的甘浔,加上了联系方式。 两人同一届,但甘浔足足比她小两岁。 甘浔的名字她有听过,最早听到是因为初中时期大家情窦初开,学业又没有很重,闲得发慌,开始给学校里的靓女俊男排号了。 这其中就有甘浔,因为她不是一般的漂亮,是7班的这个梗很烂,但广为流传。 那时候大家上网冲浪的方式不多,对混血儿的概念并不深,甘浔的长相也没有很鲜明。 不知是谁先传出来说甘浔就是混血,崔璨再看见她的时候就很容易发现她的瞳色要淡一点,山根眉骨要挺一点。 这让她也许不是学校里最漂亮的,但永远是最特别的,不缺关注。 成为朋友以来,她常常目睹甘浔被追。 甘浔谁也不答应,甚至毫无波动。 男的她不愿意,女人她不是没感觉,就是不敢尝试。 崔璨一度费解,觉得她是无性恋。 所以,甘浔支支吾吾,在人面前局促成这样的场景,崔璨第一次见。 甘浔拿赵持筠没办法,只对她强势:你在笑什么啦,快点你的餐! 崔璨撇嘴,遵命遵命。 我赶紧点,你们赶紧吃完,你吃完回家说悄悄话去。 崔璨嘴不饶人,手也没闲,三两下就选好了,再让她们添改。 桌上也有菜单,赵持筠打开,见图文结合,甚是诱人。 甘浔表示都可以,赵持筠研究了半天图片后,合上菜单,没发表意见。 甘浔心里清楚,她不是都满意,而是都不放心,索性静观其变。 粤餐厅提供了红茶,见甘浔跟崔璨都喝,赵持筠也尝了两口。 第15章 怎么样? 赵持筠淡声:堪能漱口罢了。 甘浔本来觉得挺好喝,现在都有点咽不下去了。 崔璨于是以漱口水代酒,先干为敬:这事总算翻篇了,今天还是感谢两位。 她看了眼甘浔的手:受苦了。 一定要翻篇。甘浔忍辱负重地叮嘱。 当然,姐可不是没人要。分了拉倒,年初我就觉得感情淡了,她对我没以前上心了,上次我流感躺了几天,她说忙,甚至没照顾过我一天,消息都没一条。 甘浔没好气:我说你们怎么脱单那么快,原来都在谈这种人。 我也不想谈,聊过几次,她不同意分手,哭哭啼啼,我以为她真珍惜呢。这次被我抓到出轨,我不信她还有脸找我。 甘浔只能持长痛不如短痛观点安慰几句。 赵持筠问:崔姑娘既已与她定了终身,分开可有章程? 甘浔新鲜:你们那有? 自然是有,和离需订契约。 甘浔笑笑:她俩又没结婚,只是谈恋爱,谈恋爱就是想在一起就在一起,想分开就分开,不需要流程跟契约。 赵持筠疑惑:即便住在一处? 同居而已,又不代表什么。 赵持筠颇难理解,谈恋爱莫不是闹着玩的意思,这样随意吗? 崔璨笑嘻嘻插话:是啊,同居而已,你俩现在不也在同居。 甘浔不满:那能一样吗? 赵持筠说:我只是客居。 可是你家只有一张床吧。 甘浔立即声明:我睡的沙发。 难道她会跟一个陌生女人睡在一起吗?! 崔璨捂住心口,沉痛:可是每次我去只有沙发的待遇。 对此,赵持筠温和地解释:卿乃庶民。 甘浔鹦鹉学舌:卿乃庶民。 崔璨拔出心口的箭,唱着:我很坚强,我能淋雨,淋雨一直走 收声。甘浔要求。 她正常起来:没事,郡主放心,我能处理好。谈过的多了,又不是第一次分手了,有经验哈哈哈。 笑得甘浔头疼,要不要假装无所谓,刚刚谁哭成那样。 赵持筠惊讶:许姑娘不是你第一个恋人? 她配吗?我都26了,初恋初中就没了。 甘浔补充:她不知道初中。 就是十四五岁。 赵持筠压低声音问:也是与女子? 有服务生路过,崔璨停了一下。 然后才说:对啊,我只喜欢过女人。 甘浔补充:就是女同。 在甘翻译官的帮助下,赵持筠了解到不少新知识,虽然回镜国就无用了。 崔璨也跟赵持筠迅速拉进了关系,她问得更直接,角度独特,甘浔旁听到更多内情。 比如齐王家里,一共两女一儿,赵持筠排行最小,姐与哥都结婚有孩子了。 所以赵持筠过了二十以后就在被催。 再比*如,她那未婚夫是个武将世家的小将军,身份尊贵,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只不过赵持筠不喜欢。 感觉喜欢运动的男的听着就有味。 崔璨说。 赵持筠脸色微变,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说,可我阿姐说,男人就是如此。男人若与女人一样,那就乱套了。 崔璨叹气,你阿姐真传统,跟我妈似的。 甘浔问:你阿姐比你大几岁? 五岁。 没差多少,以为15岁呢。 你不喜欢那个威风的小将军,那你喜欢谁? 崔璨问她。 直接堵了后路,别说没有啊,除非你在古代入了什么门派,修的是无情道。 二十多了,说没有喜欢的人,谁信啊。 赵持筠轻笑,想了一想,没回这话,也没否认。 只是低头呷了一口茶。 仅能漱口的茶叶被她喝出贡品的感觉,神情如遮,仿若高贵的牡丹浸在一层看不见的薄雾中。 甘浔站在雾外头。 但她看懂了,赵持筠的心里藏着一个人。 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她这种皇亲贵族,搞不好还是皇帝指婚,她一定没办法拒绝。 甘浔对别人的私事没有很浓厚的兴趣,但很想知道,赵持筠这样的性格会喜欢上怎样的人。 她没办法得到心中的那个人,还要嫁给另一个人,是怎么开解自己的。 她们的关系没到可以问这些的时候。 甘浔忽然莫名的低落,她不知道原因。 才认识一晚上加大半天的古人跟她不熟,按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也低头喝茶。 嗯,苦的。 作者有话说: ---------------------- 橘外人洲某:有人完咯[摸头] 第13章 畏光 见局面冷掉,崔璨把话题换到自己身上。 她经营着一家小型兴趣班:我今年想扩规模,办围棋班,郡主,你会下棋吗? 赵持筠矜持:琴棋书画,但有涉略。 啧,你肯定谦虚了,你们古代人没手机天天不就玩这些。你以后可以来给我做老师,按最高的课时费给你算。 崔璨不忘撬人。 甘浔说:你想什么呢,人家要回去的。 还能回去啊,怎么回? 崔璨想的很简单,以为赵持筠真来旅游的,想走就能走了。 没想到一句话给两个人问沉默了。 像到了康桥。 甘浔狂使眼色。 崔璨发现又说错话了,慌忙改口:车到山前必有路,今天不想明天事,先吃饭先吃饭。 赵持筠静默许久,垂眸,把玩手上的茶盏。 隔了一会才问:甘浔便是在你班上做工? 哪能啊,她学历高,可看不上我那间小庙。 看了眼手机上同事发来的消息,崔璨快速敲字回复,坏笑着说:她也不敢去我那。 为何不敢? 甘浔在桌下踢人:你话真多。 崔璨点点手机屏幕:我合伙人追她挺久了。 追?赵持筠来了兴致。 就是单方面追求。 说糙一点,人家想跟她睡觉,她不想睡人家。 崔璨这么说,是因为问过甘浔,为什么不考虑,是看不上还是还在想着谁。 某人孤寡至今,但也有过暗恋的人。 甘浔当时还跟她插科打诨:当你不想跟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 现在甘浔真怒了:谁问你了。 她观察赵持筠脸色不好。 郡主虽然已经见过大场面,但还没适应,估计没想到能糙成这样。 肯定要骂崔璨无礼,贵人面前敢这样讲话! 欲言又止,赵持筠没出声。 甘浔懂,估计想到这顿饭是崔璨请,况且崔璨今日实在惨,罢了。 怎么不善解人意呢。 赵持筠思绪难控,一听到睡觉,就想到崔璨家的几处狼藉场面。 何其不堪,令她倒胃口。 她看了一眼在瞪崔璨的甘浔,平心而论,若有人对甘浔生出俗念,也不稀奇。 细瞧一遍,颔首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只要赵持筠收起她尊贵的傲气跟冷锐,看人时眼里就自带绵绵情意。 可能是睫毛太长,眼型太美,五官太艳导致的幻像。 被她看的人,多少都会有点开心。 甘浔那点无端而起的失落又无端地放下了。 笑着解释:那也是位淑女。 如果是个男的,崔璨就没兴趣开成人玩笑了,提都不会提。 赵持筠未语,看似波澜不惊,心中纳闷又茫然,这里怎会如此多? 崔璨跟合伙人蓝晓熙是同学,大四联手创业,共同开了个书画兴趣班。 这几年在当地建立了一定口碑,生源稳定。 蓝晓熙虽然没跟男人真正恋爱过,但是据说大学时候很直。 又据说,她自称创业压力太大,加上被崔璨被传染了才弯掉。 此为前话。 甘浔在外省读完研,回到本市,去找崔璨那天,蓝晓熙一见钟情了。 甘浔也简单,委婉、直白拒绝几次都没用,直接把人拉黑了。 第16章 至此安生了一段时间。 蓝晓熙表示天塌了,哀嚎问崔璨为什么。 崔璨来问甘浔,才有了不想睡觉的对白。 原来。赵持筠隔岸观火,咬文嚼字:蓝姑娘一片痴心付之东流。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甘浔既然是直女,就绝对不会答应。 凡直女者,自有命中要走的正路、遇见的良缘,万不能接受这样的感情。 果然甘浔态度平淡:别提她了,吃饭吧。 菜逐一端上来,甘浔第一时间伸筷子。 你饿了? 崔璨匪夷所思:尊贵的客人都没动筷子,你抢什么呢。 甘浔咬着乳鸽,我得先吃,她怕有毒。 啊,要这样? 崔璨讳莫如深:皇家跟我们是不一样哈。 小白鼠甘浔深以为然。 崔璨又想,蓝晓熙最好不要看见这一幕。 这顿饭赵持筠很喜欢,这里万般不好,唯有吃食远胜镜国。 她吃饭时话不多,只是听甘浔跟崔璨在聊。 两人关系要好,谈话不客气,喜欢互戳痛点。 一个说蓝晓熙还在等,实在寡得受不了就考虑考虑。 一个说许颜颜消完气估计会跪去门口等原谅,别一心软又原谅了,恋爱脑也要有个度。 想必相识已久,刻薄归刻薄,都没往心里去。 蓝晓熙催死了,崔璨回复完在跟甘浔吃饭以后,那边才安静。 吃完,崔璨说:我要去趟机构,你们呢,回家? 甘浔看向赵持筠,你要洗头发。 这趟外出,郡主大人受了太多的惊吓,于她而言,多去一个地方就多一处风险。 她扶额,疲惫道:改日吧。 甘浔一口答应:好啊,我看你头发蓬松,明天洗也可以。 行,你们早点回家说悄悄话吧。 崔璨话里有话,说着看了眼赵持筠的头发,恨不得占为己有:匀给我三分之一就好了。 赵持筠看她:崔姑娘发量亦不少。 卷毛显多而已,其实没几根。 把赵持筠给逗笑了。 三人出了粤菜馆,走几步是奶茶店,崔璨说:点杯喝的吧,我请客。 甘浔点了柠檬茶,赵持筠惜命地表示不想喝。 崔璨说:真没毒! 不喝。赵持筠坚持。 不喝就不喝,甘浔没管她。 崔璨离开,她们在路边的树荫下等车。 赵持筠戴上墨镜,汗水在衣衫内流淌,这里的夏日要比镜国炎热许多。 她斟酌着:我有一事想问。 说了回家再讲。甘浔打了个哈欠。 不是那件。 直接说。 身边既然许多人是女同,你初次知道时,有惊讶吗? 甘浔还在装:有一点。 发现同类的时候,当然惊讶着高兴啦。 会嫌弃,乃至厌恶吗? 有因此质疑她们的品性吗? 甘浔越听越不对,心里微沉,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了不恐同吗? 她忘记赵持筠接受度再高也是个古代人,禁锢的思想不会一朝一夕就打开。 这趟不应该带着她的。 赵持筠摇头,你只问了我,你呢? 光线刺眼,甘浔换了角度站。 当然不啊,就像吃饭一样,爱吃米饭可以,也不能看人家爱吃馒头就说人家有病。 赵持筠笑了,智者高见。 她摘下墨镜,转向,帮甘浔戴上:晓得你畏光,还给你。 还顺手帮忙理了理鬓边的头发。 满周正的。 我是畏光。 小老鼠暗自咬牙,一口气喝光冰柠檬茶。 好恨没边界感的直女啊! 作者有话说: ---------------------- 高考结束了是不是? 太好啦,尽情享受盛夏跟小说吧!! 上章改动了一个词,因为说有嘲讽的含义,本也不是重要的情节,为免歧义,就删去了。 看见的朋友不必多心,若后面还有此类问题也请提出。 阅读愉快,看得轻松就好。 第14章 解开成何体统 你怎么知道我畏光的? 本郡主双眸虽美,却也不是摆设。 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夸自己的。 返程路上,甘浔回味等车时候的对话。 把墨镜让给赵持筠,除了她这个人心善以外,也是出于一种无聊的显摆心理。 现代平民想古代贵族感受一下遮阳镜。 所以她愿意让赵持筠戴着,难受就难受吧,反正就等车这一会。 她从来没有提过眼睛会不舒服,赵持筠是自己看出来的。 被看见的感觉,从墨镜回到脸上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挠着她的心。 像破茧后的蝴蝶,盘旋着不肯离去,急于炫耀它美丽的花纹。 车上电台说,几天之后,镜城将有台风过境。 庆幸的是台风上岸的地方在隔壁省,等到了镜城,也不再威风了。 市民朋友们不必恐慌。 甘浔不恐慌。 反正工作没了,不用上班,家里备点物资就好。 夏天无非就是这些事,风啊雨啊蝉鸣啊。 她偏爱夏天,夏天就像造物主寄给地球的一份挂号信。 它的口感像冰镇的水果,声音像挂着水珠的汽水罐开封,颜色像雪山脚下那条河里的水草,脾气像一只猫,味道像薄荷。 同样是自然灾害,放在别的季节,她会焦虑,愁闷,搜索地球到底适不适合人类生存这种无聊的问题。 夏天时就有一种,来就来吧的洒脱。 虽然哪个季节的倒霉事她都只能承受。 自然面前,人与蝼蚁区别不大。 让她担心的是赵持筠,不知道那几天有没有顺利回去。 自然面前,贵族跟庶民没有区别。 她正想问,镜国有没有台风天气,她们如何避灾,一看赵持筠已经睡着了,头抵在车玻璃上。 郡主起得太早,又没空午睡,这个点是该困了。 她睡态很美,像古装剧里的美人假寐的样子。 区别是她真的睡着了。 甘浔没记得给她涂过口红,但她的唇色却被调得高级,有种春日花朵揉碎后的黏腻感。 目光下移,看她交叠放在腿上的手。 想到十分钟以前,这双形如玉笋的手曾帮她戴上墨镜,理着碎发。 她做事并不熟练,甘浔额边被镜腿刮得难受,耳间别着的发丝也被镜架压到。 然后被她一点点拨开,重新别上。 她迎着光莞尔,夸甘浔周正。 甜度超标了,一百杯冰柠檬水也溶解不了,酸与蜜全泼在一起,像道餐后消食的点心。 陌生的感受让甘浔无所适从。 可能太久没认识新朋友了,也没跟除崔璨以外的女生亲密相处,她很不适应。 她尝试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事上。 气象播报后,换成音乐。 不知道是甘浔年纪太轻还是太大,歌没有一首熟悉的,她都没仔细听。 等她想要找些事关注时,正放到一首粤语对唱,歌手缱绻地互搭着调。 也没听过。 她没事找事地点开识曲,默读了一遍歌词,此时正唱到蜜意低低斟,饮千盅美酒。 耳边的旋律一停,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只剩这首歌。 甘浔看向窗外,临近四点的太阳还是很热烈,停在路边的车身反射着刺眼的光辉。 让人想不起昨天的雨有多大。 她将裤子撩起,看了眼昨天留下的纪念,伤口现在不痛不痒,愈合得很让人省心。 赵持筠踹许颜颜时,英姿飒爽,如她所说,有些拳脚功夫。 崔璨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腿,赵持筠过来一眼就看出来了,还给她出头。 甘浔现在觉得,多认识一个朋友挺好的。 到了,回家再睡。 她提前一条街唤醒了赵持筠。 午休突然被打断,入睡者的眉心拧起,缓缓睁开眼。 但在看见甘浔的当下,她恬静的面色倏然紧绷,冷眼瞪过去。 这一眼里头满是警惕,没有清醒时的云淡风轻或脉脉情意,带着凌厉,还有藏不住的杀气。 缓过来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移开眼,对甘浔点了点头,独自平复着。 这才是赵持筠不需要识时务的一面。 第17章 她还没适应,跟我一样。 甘浔心想。 走进小区,甘浔认真问她:你杀过人吗? 赵持筠全身乏力,懒洋洋地:本郡主为何要手染鲜血? 甘浔听懂了言下之意,那你有吩咐过人去做吗? 赵持筠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 你笑什么?甘浔问。 实不相瞒,昨日初见,我确是打算待到人来解救我时,就送你上路。 赵持筠轻笑:你怕不怕? 甘浔吞咽一口:那你什么时候又放弃这个打算了? 如果赵持筠说还没放弃,她就立即掉头,跑去报警! 太危险了呜呜,千万不要随便收留人。 赵持筠想了一下,语气微扬:在你弯腰给我递鞋的时候。 踩着楼梯一阶阶上楼,甘浔见她捂嘴斯文地打了个哈欠,怕她一脚没踩稳就倒下去,于是隔着衬衫的袖子将她手腕牵住。 还是小心伺候着吧,别哪天真把她给灭口了。 赵持筠非常受用。 二楼的西户人家门口放着鞋柜和快递,路过时甘浔与赵持筠心照不宣地屏气,加快脚步。 到家赵持筠先说:我先沐浴,我出了汗。 甘浔也要洗,顺便给她拿了睡裙跟浴巾,再帮她盘发。 手还是笨,但好歹没再扯着人头皮。 她们侧坐在沙发上,离得近了,甘浔能闻到赵持筠脖颈间被阳光晒过后的淡淡味道。 女孩子的身体不会有一点难闻,反而在烘烤后夹杂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幽香。 甘浔说:穿衬衫没必要扣上所有扣子,可以解开一两颗。袖口的也可以解开,把袖子卷起来,不然是会很热。 头发盘的还是很丑,全靠赵持筠的脸撑着。 郡主转过身来,解开成何体统。 出门一趟有进步的是,她这话不再是大惊小怪的责怪,而是不敢尝试的犹豫。 今天崔璨穿了一件方领的短袖,虽露了大片却不轻浮,倒也明艳动人,许颜颜与那个红发姑娘更是没一个多穿的。 反正是在家中,她说完就想开了,当着甘浔面,低头把胸前扣子解开两颗。 可是这样? 她还将衬衫领口打开些,边理边看甘浔。 少见日光的肌肤泛着柔润的瓷光,锁骨在呼吸间轮廓更明晰,浅蓝色胸衣借此探出一角。 做过女同的都知道,女人穿衣敞着怀跟当你面把怀敞开不是一回事。 甘浔差点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 [绿心][绿心]嘿嘿嘿嘿 第15章 柑橘调 一定是空调的制冷速度太慢了,甘浔进屋到现在不仅没觉得凉爽,全身还有发烫的趋势。 她没多看,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擦额头的汗。 语气如常地对着茶几说话:嗯,就这样,你按舒服的来。一般我们还戴条项链点缀,这样比较好看。 她不想表露出任意一点奇怪。 她也不允许自己奇怪。 赵持筠信任她,认为她们现代人都这样,才做给她看。她不能心思龌龊,这也太糟了。 赵持筠表示原来如此,崔璨颈上就有。 对,就崔璨那种。 甘浔还是没看她,指了指浴室的门,你快去洗吧,我有点困,洗完还想睡一会。 赵持筠停了停,忽然靠近。 甘浔心跳快得要炸掉,听见她说:你怎么怪怪的? 刚才还开开心心地盘发、说话,突然就看都不看她,一脸冷淡地坐开了。 还是被看出来怪了。甘浔绝望。 哪里?没有! 甘浔坚定:只是太热了。 别是中了暑气。 赵持筠说着伸手过去,甘浔慌忙躲开了,捂住自己被她指尖触碰过的脖子。 你摸我干嘛? 赵持筠奇怪于她的反应,只是替你号脉。 甘浔忍耐着说:我没中暑,你快去洗吧,再不去我去了。 赵持筠毫不迟疑地走了。 等浴室门关上,甘浔才脱力一般抱住头,无声呐喊了一会。 直到浴室里隐约传来水声,甘浔还捂住脖子,发呆想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始玩手机。 赵持筠这次因为流程熟练,又担心甘浔热死,所以洗得快了点。 出来时,厅里冷气正凉爽,舒服得她心情好了几分,想到一件事。 甘浔正躺在沙发上刷求职软件,听到动静眼也没抬。 她知道赵持筠穿着睡裙呢,挺好看的,反正她不太想看。 你去歇会,浴室跟衣服都不用管,我来处理。 她以为赵持筠会直接路过,哪承想赵持筠不,偏走过来,踩着她备用的拖鞋,鞋底在地板上踏出非常现代化的声音。 甘浔平躺占据了整张沙发,沙发虽然还算宽敞,但赵持筠一坐下,仍是挤着甘浔坐的。 甘浔几乎被卡住,只能将腰往沙发里躲,给她腾出空间。 有些不自在,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赵持筠双腿并在一起,坐姿十分大家闺秀,只是微微俯身,你可有忘了什么事? 她如瀑的长发垂在甘浔身上,洗澡后的清香像夏天一样裹满了甘浔。 虽然是仰视,但是甘浔正人君子地将眼睛只放在她脸上,只是大脑空白:什么事? 赵持筠不满:你的体己话还没告诉我呢。 差点忘了,甘浔揉揉脸。 酝酿了一会,她认命说:你应该知道在我们到之前,现场发生过什么吧? 赵持筠表情别扭了一下,自然。 那就好,我插句题外话,你们古代有性教育吗?就是嗯嗯嗯女人男人那点事。 赵持筠剜她一眼,却还是好好回答她了,没有。 甘浔理解:没事,我们现代也不多。 今日哪儿有男人,你休要离题万里。 看看你的基础知识扎实不扎实,都差不多嘛,女人跟女人在一起也需要亲近,需要坦诚相见,需要解决生理需求。 甘浔看见赵持筠明显反应过来了,羞赧地将身子一侧。 不好意思是吧,那就好糊弄了。 她一句话概括,地上那个就是她们做亲密事所需的物品,你们古代当然没有。不重要,知道就行了。 她以为说到这就够了,成年人嘛,懂的都懂。 赵持筠却偏要深问:我见不过小小两团,实在不知用在何处? 说好的悟性高呢。 甘浔干笑:你好学也没必要事事都学的,真不重要。 赵持筠为她的糊弄感到不悦,脸色一凝,还没发作,甘浔立刻:手指。 赵持筠怔了一下,为何? 她还把手伸了出来。 甘浔: 谁怕谁,躲不开就迎上去。 甘浔虚托住她pose摆得很郡主的玉手,比方说你这指甲,挺漂亮的,保养很麻烦吧。虽然你这个不算长,但是也容易刮伤 赵持筠多半是突然开窍了,猛地脸红,把手缩回去,像被甘浔亵渎了一样生气。 你 甘浔大声防御:你问我的!我说了不说,你偏要问,你还细问,明明这个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啊。 下流死了。 赵持筠骂了句,将手擦了擦。 甘浔莫名躺枪,忍不住吐槽:你们古代人真是,跟你们没话好说。嘴上说这个下流那个放肆,也没见你们少生孩子。我之前参观过性文化博物馆,你们花样可不少。 赵持筠被说得挂不住脸,起身就要走。 她忽然起忽然走,没站稳,一个踉跄又往沙发上跌。 甘浔坐起想扶她一把,没扶住不说,还被她狠撞一下,又躺回去。 两个人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甘浔这次没顾上胡思乱想,赵持筠的胳膊压在她肚子上,她不太舒服,都有点喘不过气。 艰难地说:至于气到路都不会走了吗? 赵持筠恼火:都怪你。 我话都没说完呢,所以郡主你懂的也不少嘛,我知道咯,你是不是 赵持筠没压在她肚子上的那只手,死死地捂住她嘴巴。 是不是没少看闲书。 甘浔想说的是这个。 第18章 赵持筠冷声:敢乱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很凶。 但她的手心里有柑橘调的香。 穿睡裙的赵持筠,虽然比刚才衬衫解开两颗扣子露的更多,但甘浔没有想入非非,她还不至于看见人家姑娘穿得少就不好意思。 可棉质的睡裙很薄,体温都能彼此感受。 人在她怀里,这样捂她嘴时,甘浔有些悲哀地意识到并确认,她喜欢拥抱。 哪怕是不算拥抱的拥抱,也有她渴望的温度。 不知道是不是寡太久的原因。 甘浔点头,眼神纯真。 求放过。 赵持筠松开她,从她身上起来。为了借力,手肘在她肚子上撑了一下,差点没把甘浔送走。 赵持筠走到房门前,后知后觉,回头问她: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 [绿心]发这个颜色只是觉得夏天适合绿色,怎么就都扯到薄荷绿上去了呢[狗头叼玫瑰] (不知道这个梗的请去看我的拙作《入戏太深》) 第16章 持筠 约定小憩片刻,没想到窗帘拉上再拉开,已是傍晚时分。 钟表卷走新朝的天光,却未能送她返回镜国。 空调吹得口渴,赵持筠打开房门找水喝,再次见到甘浔的睡颜。 甘浔醒着像夏日的树,在多风季节里,树叶不住地婆娑。有生命力地剖开热浪,供养一方温柔的暗影。 睡着后则很静,静得像一幅深蓝的画作,引人探究。 她洗过澡后换了条短款的睡裤,可以清晰地看见小腿处的伤口。 好在很浅,应该不会留疤。 赵持筠想到睡前问她,都是怎么知道的? 甘浔如同静止了,好像茶几上有个什么宝物,一直盯着看。 然后抬头跟她说:我跟崔璨认识十几年,能不知道吗? 再说了,这都是常识,手机玩得多,什么不能刷到。 原来如此。 阳台外的晚霞漫过了楼顶,风筝一样放在西山,又像金箔被炼化后泼在了纸上。 赵持筠忘记找水一事,轻轻拉开推门出去。 镜国仲夏的日暮时分,会有许多人登上雀阕楼,争相观赏镜明湖上落日与长天的交融。 历代文人写了无数辞赋,画师不知摹了多少画。 赵持筠从没想到,那幅她早看腻了的晚霞图,再见却难了。 今日外出,看见此处的一草一木,体会与镜国迥然不同的民风,她心中就漫着不妙的预感。 耳边是崔璨好奇的声音怎么回去。 可知即便此间神通广大,断没有将人任意迎来送走的先例。 甘浔口中的派出所真可以做到吗? 倘若可以,恐怕甘浔就不会留她三日了,必是知道衙门没有相应的法子,才答应试上一试。 她只是,想送走一个麻烦。 这也无可厚非。 甘浔睁眼,看见一道绰约的背影,像从梦里走了出来。 她梦见赵持筠忽然离开了,在梦里很是怅然,倒不是不舍得人回去,而是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才刚认识就再也不能见,总归有点遗憾。 好在,只是个梦。 她唤了声:赵持筠。 赵持筠侧过身,消瘦颀长,逆着漫天暮色,像神女下了巫山。 甘浔又被惊艳到了,她想,她俩现在这样的无声对望,更像穿越后见的第一面。 起码比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像。 于是她笑了一下。 赵持筠回到客厅,居高临下地看她,张口打碎气氛:若在镜朝,庶民不该唤我名姓。 得了,什么神女妖女。 郡主大人还放不下她高贵的身份呢。 甘浔听得直笑,往沙发里半躺,这不是镜朝,我喊你一声小赵,你也得说哎。 赵持筠薄怒:士可杀不可辱。 这就辱你了?名字取出来不就是让人喊的。 甘浔调侃完又顺毛:好啦,开玩笑的,平易近人一些嘛。 赵持筠冷哼一声走开,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冰矿泉水。 她喜欢冰箱,若是可以带件物品回去,这个排在空调前面。 她将矿泉水瓶递给甘浔,即便要喊,总不该连名带姓。 她只拿了一瓶,甘浔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这是给自己喝的,自觉帮忙拧开瓶盖,递还给她。 那我叫你持筠? 赵持筠喝了口水,眼睛看向阳台外面。 天色已经暗了,霞光不再。 她嗯了一声。 轻得甘浔差点没听见。 持筠。 干嘛! 哈哈哈哈。 郡主能接受被小庶民喊闺名,牺牲太多,甘浔都不忍心逗她了。 该做饭了。你爱吃什么,跟我说,我来买。 山珍海味鲍鱼燕窝之类的就别说了,伤到了我,方便面警告。 赵持筠斟酌着说了一些家常食材,譬如鸡鸭鱼排骨,莲藕竹笋。 好在都买得到,甘浔很快在线上下了单,等菜送来,给你展示几道。 几道? 赵持筠不满,从昨晚至中午,最多时不过崔璨下午点了六道菜,没个吃饭的样子。 甘浔告诉她,这里的人崇尚光盘行动,不可以浪费食物。 赵持筠不必猜也知道,这套规则不过是寻常百姓才守,钟鸣鼎食之家自古讲究排场。 也罢,面对挽尊之词,她不戳破就是,小庶民不容易。 赵持筠对手机感兴趣,坐车时一路上观察下来,这里每个人都有,恨不得钻进里头。 手机可以做任何事吗,还是你只吩咐,自有人为你传达。 菜还有三十分钟送来,甘浔索性给她讲解了一下手机的功能。 赵持筠听得认真,难怪今天那个女人说要加我微信。 甘浔一愣,你说你没有了吗? 应该说? 甘浔想了一下,无所谓说:都行,反正你说没有她也以为是推辞。 我既很不喜欢她,无关有与没有,断不会理她。如此,又何必作答。 够高冷的。 甘浔像问幼儿园小孩:那你喜欢我吗? 她有准备,郡主大人肯定要嫌弃地贬她两句彰显身份。 没想到赵持筠看着她说: 你自然是值得人喜欢的。 甘浔怔住了。 真是,干嘛突然夸人啊! 继续说。赵持筠吩咐。 微信是一个沟通、支付的软件。 甘浔展示给她看:平时我们会用它联系亲朋或者工作交流,可以打字,发语音,视频聊天。 我若用,也能做上述之事? 当然。 那我用你的微信给崔璨打电话? 你想联系她? 甘浔鼓励:可以啊,就是不确定她在不在上课。 赵持筠在指导下亲自拨语音电话过去,那端崔璨没几秒就接了,怎么了? 是我,崔姑娘。 崔璨的声音一秒变不值钱,郡主啊,怎么说? 甘浔失语了,要这么夹吗? 赵持筠轻声笑:我在学习用手机,第一个打给你。现在的时间是下午6点23分,我说得可对? 第一个打给你~甘浔撇嘴。 赵持筠想好好说话的时候是很会说话的。 所以她说好听的话不用太惊讶。 受之无愧。 作者有话说: ---------------------- [狗头叼玫瑰]她上头了。 最近字数比较少啦,明天开始字数会稍微多一点了。 下周入v,写个肥的,腻到你们,哼哼[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第17章 寄人篱下 从赵持筠打电话的姿势,就能看出她的学习速度。 她把手机贴在耳边说话,有模有样的。 甘浔可没教过她。 崔璨笑声爽朗,估计学生带得久,职业病犯了:对对对,真厉害真聪明,学得这么快啊郡主。 连配得感很强的赵持筠都被夸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看了甘浔一眼,秀眉微挑,是甘师父教得好。 听上去像卖方便面的。 甘浔腹诽。 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我奶奶我教她一百遍都学不会,郡主你就是有天赋! 哦呵呵。 甘浔佩服。 第19章 子涵子轩甚是伶俐可爱,改日我想再去看它们,可好? 好像应该先问我吧! 甘浔莫名。 崔璨爽快地答应:别改日了,就明天行不,明晚我下课后请你们吃夜宵。小区门口的烧烤店,甘浔知道,吃完上楼撸猫。 赵持筠看甘浔,甘浔火速比了个ok。发现她不懂,又改为小鸡啄米式点头。 赵持筠笑道:好啊,明晚见。 哎哎哎!先别挂。 崔璨喊。 何事? 甘浔回去跟你说什么悄悄话了,你要不要告诉我? 甘浔慌地抢过手机:我就在旁边呢,好奇心太重了吧你。 崔璨指责:你反思自己,到底什么事我,你最好的姐妹都不能知道!你表白了? 我看你是疯了,挂了! 挂完甘浔说:这个电话没白打,多蹭一顿饭,嘿嘿。 她刚才张牙舞爪的,赵持筠不解:为何生气,因为她说你表白? 甘浔问:你知道什么是表白吗? 见赵持筠没有点头,她解释说:还不是你,说我有悄悄话回来跟你讲,崔璨多八卦啊,肯定想偏了,以为我俩怎么了*呢。 赵持筠了然,嫣然轻笑:难怪你如此生气。 甘浔是直的,自然不想被泼上如此污水。 甘浔摇头:我不是生气,是怕她冒犯到你,你会不开心。 今天在崔璨家,赵持筠没少受惊,再开这些玩笑就不合适了。 保不齐她会忧虑,那后面还怎么住得下去。 赵持筠大度道:崔姑娘爱开玩笑,我晓得,无妨。 甘浔假笑:你现在倒大方了,不知道昨天谁骂我无耻,刚才谁说我下流。 赵持筠拿膝头轻撞她的腿,为何如此记仇。 学得倒快! 甘浔也学她在粤菜馆里一样,把腿偏向另一边。 赵持筠粲然的笑容刹那绽开在甘浔眼前,好像一整个春天扑面而来。 又研究了一会手机,赵持筠发现手机可以语音唤醒提问,便问出了今天一早的疑惑:请问,早晨七点在古代对应哪个时辰? 七点在古代是辰时。 她立即发难:原来是辰时,也不早了,你竟不起? 甘浔不服气:我连上班日都是七点半以后起,你七点没到吵醒我还叫不早?我们现在夜生活丰富,不兴早起了。 哦,你可能不懂,明晚带你下楼见识见识。 愚蠢的现代人。 赵持筠面露不屑,大镜又未有宵禁,怎会不懂?或于坊间听书关扑;或趁月上柳梢,泛舟游湖,饮酒观舞。 彷佛衣服还有宽袖,她将两手施然一展:不知昼夜。 甘浔看她眉飞色舞:你们还挺会享受。 赵持筠高傲道:若连乐子都不会找,傻子吗? 甘浔点头。 推翻封建社会! 在甘浔指导下,赵持筠搜索出了时辰表,花了一分钟把古代跟现代的对应时间背下了。 甘浔还没有读完,赵持筠就息屏说好了。 甘浔直接放弃。 古人太卷,学不来。 这时,宛如临终关怀曲的吉他声又响起了。 赵持筠昨天也听到过,指楼上:我早就想问,乐声何来? 甘浔没好气:楼上有个文青天天练吉他,个把月了还弹得死难听,没天赋就不要搞文艺! 两人正竖耳嫌弃着,一墙之隔的隔壁突然爆发争吵。 年轻夫妻叽哩哇啦边砸东西边哭喊互骂,活像不小心结了婚但突然发现隔着杀父之仇。 真不隔音,毫无隐私。 甘浔听着心烦。 赵持筠被吓到,是你的家人? 甘浔撇清关系:不认识的邻居,都没说过话。 那你的家人呢? 停顿了一下,甘浔说:我们现代人讲究独立生活啊,我不喜欢跟家人住。 赵持筠看了她眼,颔首应承:是了,我见崔姑娘亦如此。 菜到了,甘浔去厨房做饭。 她做饭习惯看点视频,于是拿走手机。留下赵持筠在客厅,抽了本短篇小说集看。 虽说平板电脑能玩,但她知道甘浔不在,不能瞎动电子产品。 香味传出时,赵持筠已经很饿了,不由自主顺着味道走过去,安静地观看戴着藏蓝色围裙的甘浔专心烹饪。 厨房比客厅热,只有一个小风扇吹,甘浔额际覆了层汗。 赵持筠从未在厨房等过餐,纵使王府她的院中有小厨房,端来时也已经过了些时候。 故而那香气与热气都平了几分,与王府的礼仪一般,庄严冷淡。 而这间厨房里的烟火气与食物香味,跟甘浔一样,鲜明地特殊地挤进她的人生中。 晚餐只有三菜一汤,虽然菜式简单,但赵持筠执筷吃起来,口感却是极好,是她从未尝过的滋味。 你若到了镜朝,可以做个厨娘。她真心实意地夸。 甘浔厨艺本来就不错,现在的调料和厨具种类也比古时候多了去。又是新鲜热乎的食物,做完就端来吃,怎么可能味道差。 谢谢,如果哪天我穿过去,你记得罩着我。 赵持筠一听,认为可能性非常大。 她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届时若不在我身边,你记得早早问路齐王府邸,就说是清河郡主的朋友,受邀相见,不可怠慢。 想了一下,又交代:记得,不可直呼我名姓。否则要么底下人不知是谁,要么,你会有麻烦,牢狱之灾也未可知。 甘浔就是顺杆爬,随口一提,被她这么严肃地安排,有点暖心哎。 紧随其后又有点怕,赵持筠既然能过来,说不准她家哪里真有一条通道,哪天就把她给卷走了。 千万不要! 从赵持筠昨晚怜悯看她的眼神就知道,混血在她们那过的更一般,估计是庶民中的人下人。 她点点头。 你们那庶民比现在难活,如果有那一天,你会好好保护我吗? 赵持筠点头:我会妥善养你在府中,不然你们现代人去了,不知要死多少次。 你怎么这么好啊。 假设,但是真感动了。 因你对我用心,我又不是好坏不知之人。 赵持筠正色道。 甘浔骤然惭愧。 可是她想把人送走哎 两人都饿了,再加上甘浔发挥超常,菜样样下饭,她们解决了一半,吃得都有些撑。 吃完没动,投入地把剩下的半集剧给看完,甘浔才起身收拾餐桌。 赵持筠说:你教我刷碗。 甘浔诧异,看她表情才反应过来,她把昨晚的话听了进去。 温和地笑了笑,你是客人,哪能真让你干,歇着吧。我忙起来很快的。 赵持筠跟着她,站在厨房门前。 见甘浔把碗碟放进池里,添水,加洗洁精,戴上手套开始刷。 稍有沉思。 言行不一的人她所见不少,可一向遇见的都是嘴上允诺,行径短缺的人。 像甘浔这样,嘴硬心软的倒是不多。 嗯,想来是还知道尊卑。 赵持筠很满意,安然自若地在沙发坐下,继续翻杂志。 甘浔习惯边做饭边收拾厨房,所以只用刷碗,十分钟后就出来了。 她又开始处理换下的衣服,问赵持筠,你的内衣,需要我帮你洗吗? 赵持筠安坐其位,平静地反问:可以吗? 甘浔愣住,她只是客气两句,以为赵持筠肯定害羞地说你不许动呢。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甘浔说:我没帮别人洗过贴身衣物,你真不介意? 里外衣裳都让人洗了一辈子的赵持筠自然不介意,但凭借她对甘浔的了解,磨磨蹭蹭,就代表着不愿意。 寄人篱下,也罢。 她起身,你教我洗。 洗小件衣物还是不费事的,步骤简单清楚。 甘浔场外指导,赵持筠亲手洗完。 晾晒上后,她转身。 手疼。 语气带了点委屈。 她将手高高捧到甘浔脸前,还红了。 我给你吹吹? 第20章 甘浔就像被设定过的程序一样,没做思考,下意识就往尊手中轻轻吹气。 当她意识到在做什么以后,她逃开了。 作者有话说: ---------------------- 郡主喊疼,想听人说:以后不让你洗了 结果某人:呼~我给你吹吹[小丑] (啊,修完文忘记点存稿,直接发了[求你了][求你了]) 第18章 一起睡吧 命运常跟人开或大或小的玩笑。 大到被仇人追杀,意外坠湖,到达遥远彼岸。 小到,你越珍视的宝物就越容易被损毁。 在甘浔为赵持筠吹过手,把自己吹得面红心热逃开后不久,赵持筠的手又被书页割伤了。 她先是呼痛,等甘浔心惊胆战赶到现场,那伤口才不紧不慢地溢出血迹来。 甘浔看了一眼,松口气,想说没关系,小伤口,水冲一下就可以了。 但看见赵持筠蹙成西施一样的眉头,她感觉没办法、也不能说出那么轻描淡写的话。 会被满门抄斩。 不可能不自责的,怎么没早跟赵持筠说清楚,这里的书籍被冰冷的机器裁割得很锋利,求知途中要小心。 甘浔没再废话,谨慎地去拿来碘伏消毒棉球,帮忙擦了一遍停止流血后就消失无影的伤口。 很疼吧?她蹲在沙发前,抬头看赵持筠。 也不是她非要蹲着忙活,某些贵族是没有让座意识的,挨着沙发边缘坐又侧身向外,甘浔急得没顾得上坐。 赵持筠听她声音好像比自己还虚弱,似乎真有点被吓着了。 本还想小发雷霆,现在涂了药又被关切着,她就勉强体贴一二。 还好。 甘浔把书拿远了:怪它,不看书了。还早呢,我们看部电影吧。 赵持筠问:甘浔,你刚才为何突然跑掉? 甘浔实在怪怪的,既温柔到像她的娘亲阿姐,替她吹拂着,又忽然冷漠地走开。 甘浔正在找电影,抬头,对上一双澄澈的眼眸,想了一下,我忽然内急。 甘浔租的这个房子没有电视,两个人靠坐在沙发上一起看平板。找了一部现代的生活喜剧电影,边看边给赵持筠讲解。 从电影本身到美术、人物、主题、歌曲一系列艺术,赵持筠都不理解。 甘浔也不恼,柔和地接受古今巨大思维差异。 电影最后是一场游泳的戏,主角团逐一沉入水中,水花托着一个又一个虹色的梦溅开。 音乐一配,甘浔潸然泪下。 赵持筠:? 何事落泪? 眼睛酸。 感性观众有点尴尬,抽纸擦擦眼睛,缓解气氛:他们身材真好,羡慕了。 赵持筠又问:你们这里,如何算得身材好? 就是你这样的。 甘浔红通通的眼睛朝她瞥,又很快移开。 赵持筠会意,骄矜道:故而,你每次看我都要脸红。 我什么时候脸红了? 赵持筠指着她脸,自个儿去照。 不可能吧,她现在又没害羞什么的,难不成就吹吹手那下,影响到现在了? 甘浔跑去站在镜子面前端详两颊,没看出红,这不是正常肤色吗? 却看见镜子里的赵持筠在她背后遮嘴笑。 你骗我? 甘浔转头。 赵持筠无辜道:我不过随口一说,谁知你真去照。 甘浔咬牙切齿。 赵持筠进屋前跟她说晚安,听到关门声,甘浔产生恍惚,她跟赵持筠才相识一天,怎么生活在一起的感觉,像认识了很久。 她开着落地灯,躺在沙发上搜索穿越事件,越搜越头疼,因为无解,都是假新闻。 索性扔掉手机,酝酿后沉沉睡过去。 睡前甘浔看电影喝多了水,夜里醒了,犯着困去洗手间。 冲水,洗手,睡眼惺忪着,客厅在黑暗里沉默着,她很自然地经过,开门进到卧室。 往床上一躺。 旋即猛地被人推醒。 赵持筠的声音从来没有离她这么近过,几乎贴着她耳朵。 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语气略有不解,又十分理直气壮问:你做什么上我的床? 甘浔一瞬间反应过来了,艰难地坐起来。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她站起来,离开人家的床。 回到沙发上,睡意居然没了。 既有点尴尬,又有点说不明道不清的兴奋。 她的床还是很舒服,前一晚新换的四件套是浅蓝色格的子,不同的是,已经被赵持筠的味道铺满了。 她在被推醒的那一霎那就清醒了,然后闻到。 确实不像是她的床了。 甘浔失眠了。又开始搜索,该怎么帮穿越的古代人回家。 清晨还没怎么睡熟,八点的闹钟就响了,索性不睡了。 简单洗漱,换了衣服下楼。 想着赵持筠今天没有早起还挺好的,可以安心睡一觉。 事实上甘浔闹钟没响时,赵持筠就醒过一次,偷偷开门,看她还睡得香,又关上门。 等到甘浔离家,赵持筠换好衣服出去。 因为昨晚说好,今天甘浔去买早餐,所以洗漱完的赵持筠趴在阳台等人回来。 远远就看见甘浔,她在人群里无论个子还是脸,都很显眼。 赵持筠喊了一声:甘浔。 甘浔站在楼底下,抬头看见三楼的旧窗户里露出一张绝色的面容,生出怦然后的陌生感。 不由自主就笑了,扬声说:准备开饭。 两人会面,赵持筠却先翻旧账:你昨夜吓到我了。 甘浔再次局促: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放心,我不会了。 反正只有两个晚上。 赵持筠闻言满意入座:我占了你的床铺,你可有怨气? 甘浔把包子放进她的餐盘里,豆浆给她倒进玻璃杯,还替她剥了个水煮蛋:我说有,你分我一半吗? 她不语,甘浔就笑了,显然也没想等她答案,自顾自吃起了玉米。 没料到赵持筠忽然说:好,一起睡吧。 甘浔呛住。 摆摆手,心意领了。 恩典不可推。赵持筠煞有介事。 甘浔只好敷衍:晚上再说吧。 郡主大人虽挑剔,在吃食方面并不严苛,这让甘浔猜到她们古代贵族虽然珍稀物吃了不少,但未必做得多好吃。 所以无论是牛肉馅的包子还是豆腐馅的,赵持筠都很喜欢。 玉米也吃了小半根,但对这个评价就一般了。 今日我要沐发。 她吃完提醒,怕甘浔忘了。 甘浔领命,于是二人午睡起来,打了把遮阳伞走去小区门口。 这家店老板是女的,也有女理发师。 一进店,甘浔对老板提,最好你来洗。 老板看了眼赵持筠的发量,直接说得加钱。 这在甘浔预料之中,换谁也得加钱,就没有讨价还价。 甘浔提前辅导过,赵持筠了解洗头发的流程,故不慌张。 进店,躺下让人沐发,之后起身,坐等人将她头发吹干。 什么也不用做,唯一记的,是不要对人大呼小叫。 躺下前,她看见旁边妇人由一个年轻男子沐发,才知甘浔为什么强调要女理发师。 洗完趁空,她对甘浔说:原来沐发人以男者多,你怎知我不能接受? 这还用问,不都是常识,你们古代女人能接受被陌生男人摸头啊?我都不喜欢男理发师,你能喜欢? 甘浔又不是傻。 你为何不喜? 因为男理发师大多太有主见了,他们不是在服务,是在当爹。 甘浔告诉她。 有客人要办卡,过来咨询,老板暂时过去,还没回来。 甘浔坐旁边陪着她:你发量真多,我特想问,你们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剪头发啊?那你这可不算长。 赵持筠摇头:非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随意修裁,但为齐整妥帖,也该定期打理。 我说呢,你们不笨。 赵持筠拎眉扫向她:废话。 甘浔又笑。 吹风机的声音聒噪,赵持筠不喜欢,一直拧着眉。 镜子里的甘浔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时而看手机,时而失神发呆,时而看向她,弯眸眨眼。 赵持筠平静下来。 第21章 想到前天夜里,甘浔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跟她谈人人平等与三六九等。那时的甘浔如现在一般,及时安抚了她不安的心绪。 若不能回镜国,好歹还有一个甘浔。 作者有话说: ---------------------- 来啦,比预期晚了十多分钟。 晚饭后散步走了很久,回来路上又堵车了,虽然存稿有,但是不从头到尾修一遍我不安心发,所以晚了。 周末愉快呀[哈哈大笑] 第19章 蝉鸣 头发吹干,噪音消失了。 店里正在放的音乐像昨晚电影的插曲之一,清清爽爽,能冲淡夏日的炎热。 老板放下吹风机,去拿护发精油时,不咸不淡看了一眼店里的员工。 她们假装自然但很不自然地在拍照片。 从坐在这的顾客进店开始,她就是全店焦点。 姿色太过出众,艳丽,夺目,同时有种让人无法直视的贵气。 头发已经过了腰际,吹干花了不少时间,但她从头到尾连坐姿都没有变过。 端庄优雅,脖颈高昂,眼神都不屑给其他人,顶多从镜子里看她等候区的朋友。 店长都没敢搭话,趁摸精油才说:美女,你发质真好啊,烫染过没有? 赵持筠听不明白她的话,才望向甘浔,甘浔就会意,快步走过来。 好了?在聊什么? 老板重复。 甘浔帮忙回答:没有,她头发纯天然的。 也不知道心里在骄傲什么。 她这个脸型跟气质,烫个卷肯定好看,下次可以来试试。 甘浔知道意思,笑一笑说:好,回去考虑考虑,想烫我们会过来。 老板又说:到时候来,我按六折收费,做完让我们拍个短视频就行了,不露脸都成。 甘浔笑呵呵地应付过去,出了理发店,赵持筠才问:何为烫染? 甘浔替她打着伞,简单说,烫发就是烫卷,比如崔璨那样。染发就是把黑发给换个色,比如我这样。 赵持筠这才知道,难怪你的发色看着浅,我还以为因你血脉缘故,天生如此。 哈哈不是,我是黑头发,染了个栗色而已。 有意思。 赵持筠神情颇为向往。 方才她也在店里看到许多美人图,发型各异,各有千秋。 你不抗拒?我以为你们古人会觉得伤风败俗呢。 赵持筠不满地瞧她眼:休要管中窥豹了。 戳中甘浔笑点。 你吃雪糕吗? 甘浔顺道取了个快递,快递站门口放着冷饮柜,她介绍:这些没毒,甜的,冰的,试试吗? 有几个小朋友刚付完款,边塞嘴里边骑着车走了。 赵持筠看见后首肯:试试吧。 甘浔拿了两支甜筒,她吃东西慢,一般的雪糕容易化在手上,甜筒类的相对有个遮挡。 赵持筠吃草莓味,她吃香草味。 赵持筠被惊艳到了,眉目都舒展起来,她也跟着开心。 不骗你吧。 不骗我。 甘浔到家拆了快递,六月的购物活动中,她只买了必要的护肤品跟换季衣服,还是凑了满减狠狠心才舍得,打算这个夏天就这么多了。 顺便给赵持筠科普了网购的概念。 一骑红尘如今不再只为达官贵人服务,也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防晒衣,一条裙子,一套日常的衣服。 赵持筠都说不好,甘浔点点头,然后摘了吊牌扔进洗衣袋准备一起清洗。 她一个古人她能有什么审美。 午后的时光被蝉鸣声拉长,赵持筠在用平板刷科普视频,快餐式地了解现代文化,十分好学。 甘浔想说没必要学的,还不如看看剧,刚开口就迟疑了。 也未必。 赵持筠刚洗过的头发上散着理发店的精油香味,还算好闻,就是味道略重。 隔着半屋距离,甘浔也能闻得见。 甘浔喝了一大口冰水,企图冲淡一切浓郁。 她站在自以为不碍事的角落里,看着赵持筠笨拙地使用电子产品。 恍然生出一种幸福的错觉。 转念就想到,公司通知她下周去一趟,把工位的东西收拾了,以后就没必要去了,后续在家交接一下就行。 她打算明天去,因为后面有台风天。 明天早上我要去公司,你在家里等我,我中午回来给你做饭。 赵持筠对甘浔独自行动这件事很忌讳,你要去上班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在家里吹空调不好吗? 甘浔说,看看视频,翻翻书,睡睡觉,外面会很热。 赵持筠不为所动,可是我想与你在一处。 人都想自己在别处也是重要的,不可替代的,所以喜欢养育孩子和宠物,享受被需要的感觉。 甘浔不会有孩子也没养过宠物,听了这话照样很开心。 她笑着打趣:你害怕我跑了。 摇头,赵持筠从视频里分出心,我喜欢与你在一处。 你带上我,好不好? 她很会犯规,没有人会这样跟朋友说话喝醉酒的崔璨不算,酒后的崔璨能跟所有人掏心窝子,倾诉几句酒醒后根本不记得的虚话。 有人说得出口不好吗? 如果明天甘浔真上班,那肯定不会带她,但是去收拾个东西带朋友怎么了? 最后一天了反正。 甘浔喝光瓶子里冰水,好啊,那就一起。 她知道赵持筠为什么喜欢跟她在一起。 她也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跟赵持筠在一起。 前者没安全感,后者人美心善爱做公益好啦她承认她孤独。 崔璨发来已下班的消息后,甘浔带着穿长袖长裤的赵持筠下楼。 甘浔套了件宽大白t,配着长及脚踝的半身裙她原本穿的是条运动短裤,当赵持筠发现她打算就这样出门以后,坚决不许。 郡主严肃说:甘浔,你的腿全漏在外面。 只被她看过的疤也在外面。 伤口那片结了一层薄薄的痂,甘浔换完衣服补涂了药膏,赵持筠闻到草药的味道。 她认为,这十分幽晦。 甘浔毫不在意:凉快啊,晚上还不担心晒黑,而且我的腿很直,穿短裤好看。 是不是?她逗赵持筠。 是直,是好看,其实赵持筠刚开始看她穿短款睡裤也暗暗诧异,有些许的害羞。 在镜朝连看女子身体的机会也不多。 不会有甘浔这样的姑娘,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袒露手臂与腿脚。 不可,不成体统。 甘浔虽然好说话,但还是认真与她沟通,告诉她自己的原则:我尊重你的穿衣风格,但我也有我的风格,你不能把我拖回镜朝吧。 赵持筠心觉不悦,冷冷地望着甘浔。 但再不满耳朵也没聋,听进去了她的话,说的有道理。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于是在僵持以后,赵持筠勉为其难说,好吧。 甘浔又说:算了,我去换条。 甘浔不是讨好型人格,她想的很简单,反正就相处这么几天,她有什么偏要在赵持筠面前坚持的独立个性呢,又不是叛逆期。 赵持筠既然看得不爽,那她就换一件呗。 换完甘浔还说:挺好,晚上出门多遮点还是有安全感的,虽然我们这里治安很好,但是不能没有保护自己的意识。 赵持筠说:我以为你不知这个道理。 甘浔斜看她眼:休要管中窥豹了。 她学的腔调跟神态都很像,细着嗓音,十分招笑,被窘迫的赵持筠小踢了一脚。 赵持筠也不是没有改变,她将袖子解开,往上挽了一道,领口也放开一颗扣子,将修长的玉颈送出一截给夜色观赏。 还亲手用头绳把头发扎起来,没有发丝遮挡,素色的面容像染过胭脂一样动人。 她问端详她的甘浔:几次欲言又止,你想夸本郡主生的貌美? 心里话被说出口,甘浔下意识想回避说别太自信了吧,但脱口的是:对啊对啊,你真好看。 很多人追过你吧? 作者有话说: ---------------------- 回避不了一点的小甘[小丑][小丑] 第20章 惆怅,蓝调,晚风 并无,他们不敢。 如果你留在我们这,会有很多人追你。 第22章 多谢,那真是双哀临门。 周日的晚上,小区里总是很热闹,不同年龄段的孩子们跑来跑去,尖叫嬉笑着。 也有骑车的少年,赵持筠早就诧异于为什么两个轮子的车能平稳行驶,当甘浔说出自己也会骑时,她又投来崇拜的目光。 一个手臂胖成莲藕的小女孩穿粉色的蓬蓬裙,扎着两个小麻花辫子,踩着一双会发光的鞋子从她们旁边跑过去。 赵持筠觉得很可爱,看得目不转睛,甘浔说:你看人家宝宝都露腿露胳膊,爸妈虽然紧张她挨蚊子叮,可没把她包成粽子。 赵持筠冷哼道:人家还是孩子,圆润可爱,你又如何比得? 人家宝宝可不得意于腿直。 又说:话里有话,好没意思,像我将你包起来一样,难道我替你穿衣裳了? 太凶了。甘浔收声。 赵持筠又灵魂发问:因何叫花园小区,我并未见许多花草。 如果甘浔一个人出门,一般会骑单车、坐地铁,有时间甚至愿意步行往返。 但是带着赵持筠,她就宁愿多花一些钱打车。 甘浔在打车软件里将贵的车子全都取消,只选了特惠,随口问她:你们王府的花园是不是有很多花草? 赵持筠骄傲道:奇葩异卉,逞妍斗色,若想赏完,半日功夫也不够用。 终于叫到车甘浔叹道:真腐败真奢侈。 赵持筠看她一眼:若不如此,丢的是皇家脸面。 你还没告诉我,你们的花园在何处。 非要问! 甘浔不挣扎了,我们这里人喜欢挂羊头卖狗肉,越没什么就越要强调什么。 花园只是美好寓意,听我房东说,原本有点绿化,前几年全部改成停车场了。 赵持筠失笑:故而徒有其名了?真是荒唐。 甘浔笑笑说:对啊,就是荒唐的时代。 我想你不喜欢,对吗? 赵持筠凭着这两天的观察,认为甘浔看似开朗,实则不满当下的生活,她在温柔地、无声地对抗着、勉强着什么。 甘浔微怔,将被风吹凌乱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没有,恰恰相反,我很爱这个时代。 她对赵持筠说:正如你爱你的朝代。 可是我好像回不去了。 赵持筠暗想。 等车途中,赵持筠朝着天幕看了一眼,这一次,没有飞机和航线。 藏蓝色的天幕,浓云叆叇,连月光也看不清晰。 她说:像幻境,这天都灰蒙蒙,星子不如镜朝明亮。 因为工业污染,灯光污染,还有乱七八糟的排放。 仙术的使用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甘浔说。 人都要为快乐买单。 赵持筠闻言看她。 她身上笼着一层不可名状的惆怅,在夜幕下仿佛是蓝调的,跟晚风一同吹过来。 赵持筠说:你特别像一个我认识的人。 谁? 甘浔陡然好奇,青春期那会她也喜欢看各类小说,书里常常有几生几世命中注定的说法。 也不一定是恋爱关系,或许是像她的某一位远亲近邻,或许是不熟的朋友。 结果在她期待的目光下,赵持筠凉薄说:大镇国寺的住持。 甘浔已经猜到了原因,她还是要把最戳心的话说出来:常谈超出此间的深言谶语。 简而言之就是神神叨叨,跟个神经病一样。 甘浔举手投降:对不起,我先闭嘴。 她是真感到抱歉,她以前都不这样,可能被生活戏耍多了,加上太想在赵持筠面前演深沉,显摆现代人的智慧。 网约车在招手下定点停住,这次是赵持筠先有动作,她想试试开车门难不难。 结果轻而易举,不需要咒语口诀,也不费任何力气。 赵持筠打开车门,在甘浔的惊讶下说:可我愿意听住持说话。 也愿意听你说话。 请君入车吧。 她还学着甘浔用手挡了挡,以免甘浔撞到头。 甘浔脑壳发晕,迷迷糊糊地弯腰进车,然后不住地笑。 赵持筠以为她在满意于自己的学习能力,也跟着笑:并无难度,不必过度夸赞。 可是我真的很想夸你。 甘浔心说。 烛光跟霓虹不能争明,途径闹市区,赵持筠不住地惊叹。 若大镜也能如此就好了。 甘浔凑过去,小声撺掇:可以的,等你回去了,你可以造反当上女皇,全国上下发展科技跟商业,开始工业革命,记得要把老百姓放在心里。 赵持筠平静地看她,冷声拒绝:甘浔,别找死。 我们齐王府从无反心。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嘛。 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原住民毫无敬畏之心。 甘浔直接定位在烧烤店,这家店在居民区,装修不算精致,就是普通的餐馆水平,但是生意一向很好。 崔璨提前到了,看她们进店就朝她们招手。 崔璨今天穿了一条连衣裙,甘浔示意赵持筠看,又示意她去看店里其余女顾客的穿着。 在干嘛? 郡主大人端庄坐立于市井,清声答:想教我耳濡目染,瞧一瞧从三岁孩童到七十老人,皆不在意外露皮肤,只有我是个老封建。 崔璨问:你这样骂她了? 甘浔大喊冤枉:我没有骂过! 赵持筠说:这是我在短视频评论区看见的。 她下午刷到一条指责姑娘家穿衣暴露的视频,兴致勃勃点进去,热门评论却都是大清亡了死老封建管你p事之类的。 所以今天甘浔坚持穿短裤,她也没有过激言论。 崔璨狂笑不止。 甘浔汗颜。 烧烤这种食物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甘浔提前问过赵持筠,镜朝不仅也有,还很风靡。 赵持筠能接受一点辣,所以都定了微辣。 点完,崔璨说:我想喝一点酒,你们呢? 不用。 可以。 甘浔诧异:你要喝酒? 赵持筠淡定:佳酿配炙肉,方能尽兴,难道你还要喝那什么黑色咬舌液体? 可乐没惹。 甘浔妥协了:好吧。 啤酒度数不高,含了果味,赵持筠认为十分好喝。 甘浔实在对酒味不敢恭维,但作为试毒的人,她还是先喝了,可能是心理作用,这是她第一次get到冰啤酒的滋味。 记得在哪看过,当觉得酒比碳酸饮料好喝的时候,证明上年纪了。 她呵呵。 明天你要上班,郡主一个人在家?要是无聊可以来找我,我明天休息,来撸猫。 崔璨对着她们说。 甘浔提前给赵持筠解释过,崔璨周末会更忙,因为学生只有休息时才有时间上辅导班。 虽然才喝了小半杯,但甘浔想了一下,愿意坦诚了,我被开除了。 崔璨以为她开玩笑,又因为周围吵闹没听清楚:什么? 我被开除了,认真的。 甘浔朝她笑一笑:破公司效益越来越差,反正本来也干得不开心,离职刚好啊,我歇歇。 什么时候? 崔璨皱眉,你怎么才跟我说。 遇见她的那一天。 甘浔本来想开玩笑,损一损赵持筠*,自己怎么不是双哀临门呢。 没想到有人完全免疫,还傲然点头,果然人都要为快乐买单。 作者有话说: ---------------------- 崔璨:你们怎么快乐了,细说 来啦,晚上好呢[绿心] 第21章 煎熬 我哪里快乐了? 为了撇清关系,甘浔帮崔璨先问了,一副无欲无求自己也没有很享受很快乐的样子。 明明全是代价 也不对,这样说不公道。 她心里有个声音冒出来。 坦白说,这两天她没有更多的痛苦,她比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更豁达了,因为顾不上悲春伤秋,一直在围着赵持筠转。 赵持筠的出现像一份惊喜,惊是真的惊了,喜也不掺假。 比如,周五初见时的拥抱,今天晚上帮她开的车门在她心底,像是在请君入瓮,虽然她还不清楚入了哪个瓮。 第23章 赵持筠本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堂堂王府嫡女,从来不知妄自菲薄为何物。 她清楚这是庶民甘浔捡着便宜后的挽尊之语,轻瞥过去,平静地言明:本郡主千金之躯,今朝与二位同桌,为何不乐? 她们知晓满大镜有多少人想邀她参宴吗? 便是皇子公主,若不合她的脾气,也未必得到她的好脸。 新时代,不必她们磕头谢恩了,可也不能笨到连高兴都不晓得! 配得感很高。 甘浔心想。 嘴上说:是,很快乐,我暂时摆脱了牛马生涯,还认识了尊贵的郡主。 来,干杯。 赵持筠与她相碰塑料酒杯,又想起一事:你既被解雇,为何明日还要去公司?还要我陪着你? 一盘炒花甲端上来,正冒着热气,汤汁粘稠,还点缀了一小撮香菜。 崔璨筷子才伸出去,立刻就看向甘浔:你这么黏人? ? 甘浔企图修正郡主大人说话的艺术:不是你说想跟着我的,你说你喜欢 崔璨的目光更不对了。 算了她不说了,百口莫辩。 谁喜欢谁! 崔璨一定要问,这两个人发展太快了,昨天还不是这个气氛。 今晚很不寻常。 甘浔都不想理她,没有那种事情。 她回答赵持筠:我有东西没收拾,也有相关手续要办。 又说:所以你可以不跟去的,我忙完就回家。 赵持筠不赞成,拿起一串孜然羊肉,一板一眼:我更要去了,免得你独自面对,心中凄凉。 甘浔小声:哪有。 哪有~崔璨也是个学人精。 甘浔眼神警告。 赵持筠学坏很快,也学一句,甘浔却笑了。 崔璨怒:你别太两副脸。 怒完又回到主线:所以后面怎么打算? 比起她俩的暧昧气氛,崔璨更关心这个。 似乎再优秀的的学生离开校园后,都多多少少会被社会和环境打磨。 甘浔读完研回来,如她所料,在人才如云的镜城中,她不可能脱颖而出,从此人生开挂。 她只是按部就班地推进她人生进度。 这两年甘浔不怎么走运,现在又失业,凄凉还不至于,崔璨就非常担心她越来越消极。 后面再说。 甘浔不想当着赵持筠深聊,再次举杯:不用担心我啦,这年头还能饿死人吗? 这个崔璨不怀疑:也是,你的简历一投,怎么也不会没公司要,顶多好坏挑一挑。 赵持筠免不了好奇:坏有多坏? 她希望甘浔迅速找到好工作,可以住一个真正有花园的小区。 甘浔跟崔璨一人一句列举:事务繁忙、给的银两少、压榨基础休息时间、上司不把人当人、办公室氛围像墓地 甘浔想起去年:刚读完书的时候进了一家大公司,每天工作时长十几个小时,全年等于无休,周末要么去公司要么在家办公开会。 后来没坚持多久就受不了了。 她没那么爱发光发热。 赵持筠听得诧异,如此惨无人道,竟不整治吗? 连剥削阶级都说惨无人道,那是真的很惨了。 甘浔摇头,顺便给她科普了一下卷的概念,大家都身不由己。 赵持筠听完,看向她的目光又和蔼许多,仿佛没见过这么惨的人。 她温柔得甘浔坐立不安,想提醒她,自己比她幸运多了。 古人真的很乐观。 赵持筠热爱美食却不贪吃,都有尝,但顶多一串或者一小口,只有花甲,她吃了一碟子。 她说:这贝壳甚是美味。 甘浔立刻说:喜欢我明天买点给你做。 赵持筠问她:你什么都会做? 吃了一晚上狗粮的崔璨坏兮兮抢答:那不清楚。 太突兀了,甘浔知道她德性,好好的烹饪话题被聊黄了,只好踹她一脚。赵持筠察觉气氛古怪,料想她们引申了旁意,也不多问,又捡了一个花甲肉吃。 啤酒对老江湖崔璨来说只算酒味饮料,对甘浔而言也还好,她只是不喜欢喝。 但赵持筠喝完有一点上脸,满面绯色似牡丹盛时,反应明显慢下来。 甘浔撤了她的杯子。 赵持筠也不贪杯,听到不许再喝,就改为要喝白水,甘浔无比自然地帮忙续上。 崔璨简直心塞,严肃问:谁记得我昨天才分的手,还分得很不体面。 甘浔跟赵持筠同时举手,脸上同时写着不理解,干嘛突然提这个? 她们根本不记得,否则怎么会这么肆无忌惮地秀友情! 崔璨都懒得说她们。 吃完,崔璨结账。三个人慢悠悠晃回崔璨家,夜风吹了一吹,舒服很多。 赵持筠不胜酒力,脚步虚浮,大大方方地递出卷起衬衫的皓腕,让甘浔牵住,以防摔着她自己。 走了几步估计不舒服,又不客气地改为挽住甘浔。 夏天挨在一处挺热的,社交距离又近得甘浔这种脸薄人想逃,但也不能不管人家。 她找话:我听你说的,还以为你的酒量很好呢,就喝那么点就晕了? 赵持筠也不辩解,在崔璨嬉笑声里坦然道:想来是思虑过甚,沾酒易醉。 甘浔没动脑:为什么? 晚上不是聊得挺好。 赵持筠朦胧着凤眼看她,并无责怪地问:你难道不知,我在此间便是一种煎熬? 她松开甘浔的手,展臂说:好吃好喝好风好凉夜,可究竟不属于我。 她偏过头,对甘浔淡淡一笑,轻声道:自然忧虑。 她在路灯下摇摇晃晃,好像要往哪里坠,这次是甘浔坚定牵住她。 甘浔觉得自己浅薄,赵持筠知道她去办离职会丧,她却以为赵持筠回不去还能乐观。 谁说喊人人平等的人就更会共情。 她们挽手走到单元楼,崔璨在后面拍了一张照片。 这次赵持筠喝了酒,本来就晕,坐电梯更有几分心慌。 甘浔替她拍拍背安抚着她,紧皱着眉。 要不是她坚持看猫,甘浔都想直接打车回去了。 崔璨都看在眼里,甘浔可能真完了。 在赵持筠撸猫期间,崔璨去阳台浇花,顺便喊走甘浔。 钱不够就跟我说,不要自己撑着。 甘浔点头,放心,我身上还有点,真花完了第一时间找崔总。 她虽然穷,还有一点危机意识,每个月多少会攒一点。 她,你打算怎么办?崔璨不绕圈子。 甘浔缄默,想到路上赵持筠半真半醉的话,留在这就是煎熬。 木然说:就那么办,明天再招待一天,后天送她去派出所。她的存在不是我能解决的,我现在没办法照顾好她。 她不该留下来吃苦,她有那么好的人生,我起码要给别人帮助她的机会。 可是甘浔, 崔璨不顾理性地提醒她:你舍得吗? 甘浔觉得闺蜜问了一个特别无厘头的问题,什么叫舍不舍得,她跟赵持筠才认识两天而已,她能随便藏个人吗? 三五天还行,又不能藏一辈子。 崔璨翻出照片,替她回答:你不舍得,你对她跟别人不一样哎。 作者有话说: ---------------------- 久等了!旅行前有安排好存稿,但我每天都在修,都是修到最后一遍满意才行。但有时候一直有事情,心没静下来,我就不能判断好坏,所以不想发出去。 后面安排:明晚保证九点准时见;后天九点不更,十二点更新入v章节(也就是晚三个小时),争取万字。 第22章 台风警告 台风警告。 电台再次提醒过境时间。 几天前,它在海面上形成,朝着人迹密集处而来,也不管是不是被欢迎,堂而皇之地。 明日傍晚于邻省登录,将于后日夜里正式到达镜城。 这次赵持筠没有睡着,她也在安静地听着,封闭空间里,她的衣服上沾了一点酒的味道,细看还有猫毛。 甘浔小声问她以前有没有遇到过,她说从未,京城不沿海。 但我听闻过,江河泛滥,房屋田地受损,每每都要拨款救济。 你们这里的房屋应当牢固些吧? 她特意问。 嗯,不用恐慌。 第24章 甘浔心不在焉,想着崔璨跟她说的那些话。 后天把赵持筠送走,赵持筠会在什么样的地方度过风雨天气呢? 下车后,兴许是心理作用,甘浔觉得天气已经开始变化,像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她扶着赵持筠,问她头还难受不难受,赵持筠说难受。 现代的酒精对古人来说可能浓度高了。 甘浔跟她说:以后不喝了,饮料多着呢。 路过水果店,赵持筠停步,往里面看了一眼。感受到前进阻力,甘浔也停下来。 她心里那根线一下子就被牵扯起来,让她急于想做些事来缓解。 进去看看,我也想吃水果了。 赵持筠跟她进店,看见一盒一盒的。 记性好地说:蓝莓,我认得,当时未敢品尝。 她还记得昨日的混乱,那个红发女与刺青女给了她许多惊吓。 今天再见,崔璨说说笑笑,没有很伤心的样子,她也未敢多加关切。 只在今晚离开崔璨家时,她劝慰了一句,让人往前看,不可沉溺于悲伤之中。 又说,谢谢款待。 那买两盒。 甘浔也想到昨天,一阵尴尬又起来,晚上除了崔璨开了句玩笑,大家都没提,生怕揭破伤口。 好在崔璨家里的沙发、床具的确换了。 甘浔拿了,问她:还想吃什么? 荔枝。 赵持筠毫不犹豫,说完才想到处境:有银子否? 甘浔现在可是连工作都没有的穷人,荔枝到底是珍贵之物。 甘浔温柔笑笑:够用,买这个,荔枝王,这个肯定又大又甜。 也最名贵。 赵持筠看懂了上头的数字,通过比较得出。 甘浔扫码付款,慷慨地说:有钱。 赵持筠想高兴,却没有高兴起来,相反,表情沉下去了一些。 往单元楼走,甘浔问她:蓝莓跟荔枝,你是那天看人家吃,馋了对吧? 赵持筠也不是完全不要面子,矢口否认:不过是想品鉴一番,是镜国的荔枝更香甜,还是镜城的。 好好好,郡主细品,看值不值得花我那么多钱。 甘浔低头看了一眼,把手里的水果递给她,蹲下帮她把松散的鞋带给系上。 赵持筠左手拎着两袋水果,右手伸出去,鬼使神差地,想摸一摸甘浔的发顶,染过的。 打断她的是一对年轻情侣,他们进入赵持筠的视线,忽然停下来,撒欢地接了个吻,又继续挽着说说笑笑朝前走。 甘浔站起来:行了还我。 赵持筠脸热心跳,羞恼地垂首:下流。 为什么骂人?甘浔心想,我蹲下去只是系个鞋带又没干别的。 竟然当街 赵持筠往不远处的背影看了一眼,说不下去了。 甘浔知道不是说自己,转头看了一眼,见那是一对情侣就猜到了。 哈哈问:是抱还是亲了? 我猜对了。哎呀,不气不气,走吧,这很正常嘛。 她牵住赵持筠的手腕,却被赵持筠躲开:正常?难道你也愿意与男子在街上亲热? 停。甘浔先英文后中文,耳朵被霸凌了。 她气笑了:你怎么什么都要往我身上扯,我说正常,不代表我就认可,就会这么做,我也很保守的好吧。 赵持筠听完放了不少心,就是不肯再逛了,世道太乱,她害怕。 二楼到三楼的感应灯不知是坏了还是懒得工作,踩踏之下迟迟没亮起。 甘浔一手紧握赵持筠手腕,一手拎水果,不好掏手机去照明了,只能提醒说不着急,当心脚下。 赵持筠又突然停住不走了。 怎么了? 在一片昏暗里,甘浔看不清楚她的脸。 甘浔,为何贫寒还舍得给我买荔枝? 声音清冷,端雅,像高坐于金殿,像跪拜于佛前,被吹散得只剩薄薄一层的酒意包裹着,带着怀揣着答案的疑惑。 只要再走上几阶,就可以开门进家,聊什么都可以,她们却偏站在这里说话。 甘浔有一刹那的走神,在悦耳的问话停止后,她听见楼外树叶被不寻常的风力吹着,发出惊慌失措的声音。 好像下雨了,风声里掺杂着什么,让人不安。 甘浔让自己笑起来:水果现在不是你们有钱人的专属了,荔枝王好吃啊,难得买一次,我自己也想吃好一点。 是嘛,不是把我送走前的诱哄吗? 赵持筠清醒地问,甘浔却分明听出她醉了,她语气带点笑意,好似亮堂堂的,却用那薄如蝉翼的笑去掩盖微弱的发颤。 甘浔情不自禁,将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揉抚,你是不是喝完酒心情不好了? 我听到你跟崔璨说的话了。 甘浔沉默。 并非有意,也未听全,只最后几句。 最后几句是什么? 阳台上,甘浔夺过手机,无聊,这都哪跟哪。我在扶她啊,我做侍女,不可以吗? 她把照片删掉了。 你高兴就好。 崔璨接回手机: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想提醒你啊,她只要回不去她的镜国,无论在现代多好,都是在吃苦,她的煎熬跟你好不好没关系。 你说想让更多人帮到她,你咨询了吗,调查了吗,她要是被当成神经病呢?会被送到哪去? 甘浔有点不爽:崔璨,你为什么就觉得我应该对她负责? 崔璨大大咧咧地笑:因为我了解你,我说的就是你心里想的。你可以不参考,我没关系,只要你别把人送走以后哭哭啼啼来折磨我。 有一个这样的朋友,甘浔都不知道是好是坏。 你说会不会上面正好有相关研究,有技术可以穿越,只不过我们普通人不知道。 说不好,也可能正在研究,就拿她做样本。 你就危言耸听吧。 你好好考虑,不想送可以不送的,缓几天也没关系,你看就要刮台风了。 不缓了,免得越相处越犹豫。 回忆完,甘浔僵硬地动了动,手里的水果袋子发出窸窣声。 你怪我是不是?觉得我太冷漠了。 赵持筠在黑暗里靠近,想看她的眼睛在暗处可有不同,看不出来。 宽声说:我只是想跟你说,不用担心我赖着不走。我也只与你有这三日缘,这是你的善心,我很感恩。往后你不必担,休要自责。 她轻摸了摸她阖上的眼。 在赵持筠靠近的须臾,甘浔产生亲吻的欲望,这欲望让她困惑,她只好用力地抱上去。 作者有话说: ---------------------- 怎么写的小伤感了。 大家放心,挣扎过去就好咯,后面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第23章 睡就睡 甘浔的纠结、愧疚在光线吝啬的地方,有了充足的空间膨胀。 好像这黑暗是一片海,她一直朝着岸边游,却发现岸总在前方,她不知道应该停下来还是继续。 她想要直接触碰到什么,在浮游中得到一点实在的支撑。 她选择了拥抱,拥抱可以表达很多很多情绪。 可惜古代人接收不到。 在短暂的僵硬以后,赵持筠似乎发现甘浔没有别的意图,原来只打算抱她一下。 虽然不知缘由,但她放松下来,下巴在甘浔肩上抵了抵。 声音驱散晦暗,她清声问:做什么? 肩头被她轻轻蹭着,骨头与骨头相碰。 甘浔感受着,说:你句句都说得好,比我更像大镇国寺的住持,我抱一抱,沾沾佛气。 赵持筠没想到是这个理由,轻哼道:你这样很放肆。 真的? 甘浔了解她,如果生气就不是这个音量了。 她没动,赵持筠的温度跟味道被她揽在怀里,抚平了晚间谈话后心面起的褶皱。 松开,不成体统。 赵持筠听上去耐心告罄。 甘浔不紧不慢地松开手,又轻声跟她说:对不起。 她道歉不是为了刚才的拥抱,也不知道赵持筠晓不晓得。 赵持筠大度地颔首:下不为例。 甘浔笑:快回家吧,好热。 她将手机的手电光打开,走上台阶,帮赵持筠照亮。 赵持筠踩着光拾级而上,听见楼道外的风声雨声,下大了。 第25章 台风要来了,明天应该会正式开始下雨。 赵持筠始终比她低两阶,最后两阶,甘浔站在上面等她走上来,安静地为她打光。 赵持筠最终与她平视,这样看她的眼睛并无异样。 很美很深,像月光下的湖面。 赵持筠轻声:我想到与阿姐阿嫂秉烛夜游,阿姐也这样为我探路。 我也就不怕黑了。 她吞下这一句。 甘浔掏出钥匙递给她:我们现在秉机夜游,一样的。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赵持筠找到锁眼,推入钥匙,手往右拧,不熟练地开了门。 她说:还是不要改词了吧。 甘浔说:我也觉得。听上去怪怪的,谁让烛光就是比手电光有格调。 崔璨家比甘浔的小屋大上很多,大到两只猫猫可以你追我赶,大到赵持筠走近她们也没看见,她们兀自把话说了下去。 惊恐过,赵持筠静下心想,也好,起码她对往后没有甘浔也回不去镜国的日子有了大概了解。 崔璨家铺了大量光滑的石板,许多灰色元素,甘浔说大气,赵持筠却觉得冰冰凉凉不舒服。 现在回到此处,她才感受到夏日的温度。 话已言明,忧思过度没有意义,既改不了将来,又耽搁了眼下。 她弯腰,将甘浔为她系紧的鞋带拆解开。 甘浔让赵持筠先去洗澡前,端详了她的表情跟脸色,确认已经没有醉的迹象,清醒着呢。 那点酒精还不至于把人灌醉,但它来过,促使她们说了很深的话。 那番话让甘浔知道,眼前的人什么都清楚,包括自己是个靠不住的。 浴室开了热水后,厨房里响起对应的噪音,甘浔无精打采地洗干净蓝莓。 装进果盘,放在餐桌上。 一直坐等赵持筠出来,她没动,只是将手机放下:来尝尝。 赵持筠在她的安排下,换了一条睡裙,胸前有刺绣字母,背面是可爱的卡通图案。 不比上一条道风格成熟,使她整个人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感。 不过赵持筠不怎么喜欢,通过全身镜看了眼背后,修养颇好地控制住嫌弃的表情,眨眨眼,化作低眸流转。 甘浔心想,显身材的说不穿,给你走可爱风吧又看不上。 赵持筠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清爽坐下,信手拈了一颗,目露惊艳:这黑色果子果然清甜。 蓝莓。 我晓得。她扬声。 果味解了胃里烧烤留下的油腻,甘浔偷看她脸色,赵持筠不再有多余的情绪,只在专注地吃果子,一举一动都很优雅。 甘浔肩上,还有被用下巴抵过的幻感。 她抬手,摸了摸那块地方,短t的布料偏厚实,甘浔用指腹摩挲,想象赵持筠下颌当时的触感和心情。 赵持筠抬眼,正巧撞上甘浔忘返的眸光,沉甸甸的,让她怔了一瞬。 随即仍旧不客气追究:荔枝为何壳在? 甘浔苏醒过来,我没有让它们自动脱下来的法术,你自己剥吧。 多花点钱可以,甘浔愿意让她多尝试,带她感受新世界,旅行几天也可以记一辈子。 并不是哄骗,款待几天就为了方便打发掉。 她愿意对赵持筠好,崔璨说得对,她对赵持筠不一样。 那是因为赵持筠本来就跟人家不一样。 但让甘浔真鞍前马后,那又不行,现代人还是有点尊严。 赵持筠给了她一个眼神。 甘浔温和地回应:你不动手就别吃,这荔枝王全是我的。 放肆! 别嚷。 她们回到正常的状态,一个认为对方伺候贵客天经地义还得感恩戴德,一个嚷嚷着人人平等,不该帮的死活不帮。 最终,赵持筠向食物妥协了,她满脸浓郁的不爽在吃到甜得沁人的荔枝肉时,慢慢褪色了。 很快又给自己开了一个,手指灵巧,指甲刚好够用。 甘浔立刻捧场:你看你看,郡主真是聪慧,做什么事都轻轻松松,剥几个荔枝不在话下呀不在话下。 赵持筠岂会听不出阿谀奉承,白了她一眼,美艳的五官做这样的表情杀伤力太大,甘浔一下子就宕机了。 好在赵持筠也没继续管她,实事求是地夸奖说:大镜没有这样大、这样甜的。 甘浔这才有几分骄傲:别的不好比,吃还吃不过你们嘛。荔枝在你们那是不是贡品?我看电视里都说难得。 赵持筠将果肉剥出,是,只能等御赐,每年吃不了几回。 难怪只是看她买了点荔枝,就会想东想西。 要是现在有人送甘浔一套别墅,甘浔估计也要光速收下并揣摩对方的意图。 正想着,赵持筠将剥好的荔枝递到她嘴巴,吃。 甘浔下意识张嘴,尝到滋味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郡主哎,自己这待遇起码是个公主女皇吧。 她又想,赵持筠是不是以为自己刚才夸她,是为了哄她帮忙剥。 可她也真的剥了,明明前不久还在问,为什么荔枝带壳。 果肉大,甜味迸溅,赵持筠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擦手。 甘浔心跳怦然不能止住。 水果时间结束,已经不早,两个人默契地轮番洗漱、洗衣服。 赵持筠手洗不再喊手疼,因为知道喊了也没人管她死活。哼。 晒衣服时,外面打了一声雷,将正在帮忙的赵持筠惊了一跳,紧挽住甘浔。 甘浔说:你快进去,把门带上就不害怕了。 赵持筠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 那架势估摸着雷劈死甘浔她也不会回头。 晒完,甘浔关紧阳台的门窗关紧,以免再惊到赵持筠。她隔着窗户看外面,雨水把一切陈旧的杂乱的景象,都冲洗成自己的风格。 她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单腿盘坐,顺手回了几条工作群的消息。 赵持筠坐在另一头玩平板,她知道甘浔的密码,6个6。 打开以后点进视频软件,第一个跳出来就是她搜索过的相关简体字、拼音等教程。 她一路看下来。 甘浔打了个哈欠,发现十一点多了,问她:你不去睡觉吗? 赵持筠合上屏幕:我早上与你说过,一起睡就是。 甘浔只好摆手拒绝:我跟别人睡不着。 你难道没跟人睡过? 这甘浔真不知道怎么答了。 得看什么样的睡法。 赵持筠提醒:起码你同祖母睡过,今晚又是雷雨夜,我们一起刚好。 每当雷声大的夜晚,总有女使在她房中值夜,守着她睡。初次相见那晚她信不过甘浔,今晚已是交过心的关系。 她们可以睡近些。 甘浔为难地问:你跟我奶奶能一样吗? 赵持筠一听也是,自己堂堂清河郡主,怎是区区老妇人可比。 她貌美且出身高贵,甘浔跟她一处,即便是直女,即便目无尊长,也免不得要倾慕跟战战兢兢了。 罢了。 她体恤民情道:我已叨扰你两夜,你去睡床吧,我睡沙发便是。 甘浔陷入安静,她发现赵持筠居然开始说客气话了,而她居然极度不爱听。 还是拒绝,你是客人,不能让你睡沙发,再说也不差这两晚上,我家沙发舒服,我愿意睡。你来就是落在我床上,睡那里走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你去睡好了。 倘若,我走不成呢? 甘浔顿时失语,只要说到这个话题,她就没有办法应对自如,理性跟感性对垒。 你的床榻并无玄机,我又已然知晓此事史无前例,你朝也没有办法,你的衙门救不了我。 赵持筠说到这里轻描淡写笑了笑,届时,莫说沙发,还不知会睡到哪里。所以甘浔,让我睡这里吧,我想试一试。 她笑得甘浔心里很酸。 不行。 连这点小事,你也不能听我吩咐? 赵持筠开始有一点生气了,就算她不是郡主了,不能随意使唤人,难道她连自己睡在何处都不能做主了吗? 甘浔。她严肃地喊。 甘浔软下声说:打雷,你会怕。 门窗关上了,无碍。 在她快要忍无可忍的动静里,甘浔答应了。 甘浔终于躺回自己床上,闻了一下,被子里都是赵持筠的气息,那股幽淡的花木清香从四面八方流淌在她身上。 不知是窗户隔音太好还是雨声渐小了,周遭都静下来。 第26章 床头只开了一盏台灯,赵持筠翻看的杂志还在桌子上。 刷过了牙,口腔里除了清爽的薄荷香,还有荔枝浓郁不散的甜味。 甘浔忽然有点遗憾,她只知道吃,怎么都没问一声赵持筠,问她怎么愿意给自己剥。 不敢自恋,多半因为这荔枝是自己买的,又看自己没指甲,拿人的手短,不帮忙不好意思吧。 一定是这样。 也只能是这样了。 她没有睡意,拍了拍子涵妈妈。 崔璨:[干嘛?] 甘浔:[把你拍的那张照片发给我?] 崔璨:[?] [没了啊,不是你自己删的?] [从最近删除里找回来。] [在zw,没空。] [] [没有你这样一心二用的。] [(玫瑰)发给我呗,我突然想到你给我拍得挺好的,又高又瘦,好有氛围感,你就算不开兴趣班也是个优秀摄影师。] 半分钟后,照片发过来了半张。 只有她的背影,因图片比例不协调,她显得更高了,崔某辣手无情,截得她右半边的肩膀都少掉一半。 崔璨:[满意了,女人?] 甘浔:[咬牙切齿.jpg] 那边没回复了,甘浔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好心人,给我个原图吧。] 又在枕边看见一根头发,乌黑,很长,不属于她的。 她没去动,只是盯着,终于说实话:[其实是想留个纪念,我们唯一的照片了。] 崔璨:[烦死了!] [去给你翻又看见许颜颜的照片,你要怎么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她骂骂咧咧地把原图发了过来。 甘浔有点愧疚,提醒她把那些彻底删了,又问她今晚是不是很难过。 她的酒喝得最多,但是一点没醉。 崔璨说失恋哪有不难过的,但是她不伤心,因为知道离开了脏东西,以后只会更好。 甘浔发了个拥抱过去。 她点开崔璨的照片,是在一截有坡度的路上,崔璨站她们身后,位置靠下一点,所以将她跟赵持筠拍得瘦瘦高高。 路灯下,一树枇杷一树金,果子很酸,人影婆娑。 光线半明半暗,赵持筠长发用头绳款款扎起来,像段深色丝绸垂着。她的头发则被风吹得凌乱,张扬出去。 她*们牵手,不是情侣间的十指相扣。甘浔将她手腕给握住,连带着她的半只手也在甘浔手里。 甘浔知道崔璨为什么要拍这张照片了,因为暧昧得像已经谈上了。可她在那个当下根本没想这么多,赵持筠也没有想,她们再自然不过。 保存,甘浔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都过了零点,房门居然被轻轻敲响。 甘浔迅速下床去开门:怎么了?睡不着是不是,床给你,我出去睡。 赵持筠摇头:本来要睡着了,但是 但是什么?甘浔怕她是哪里不舒服。 赵持筠面露难色,只好指指沙发:有奇怪的声音。 啊?老鼠吗?没有吧我家。 甘浔顺手开了大灯,往沙发前走了两步,猛地脚步一停,脸都红遍了。 雷雨转小以后,客厅十分安静,而隔壁正在忘我时刻。女高音跟男低音隔着一层薄墙导过来,比楼上的吉他声音更让人想仙走一步。 甘浔转身将赵持筠带回房间,飞快地关上门。 不大的房间里,两个人从头到脚写着尴尬,互相不看对方。一个低头观察床单,一个抬头望天花板。 甘浔说:他们和好了。 吵架也扰民,和好也扰民,真受不了异性恋。 和好便是这样? 一般都是。 你以前听到过? 有的,有时候我在沙发上玩手机,就会听见。 偶尔在早上,多数在夜里。 甘浔一个人听见只觉得吵,声音太大,毫无美感可言,她就会录几秒给崔璨,找个队友吐槽。 但赵持筠不是崔璨那样的性格,让她听见,甘浔无地自容又抱歉。 你在房间睡吧,我等他们好了再过去睡。 赵持筠天真问:他们很快吗? 这我怎么知道!她又没听完全场,给他们计过时。 那你如何等得起,夜已深了,明日还有事情,应当早些休息。 赵持筠坐在床边,看着两个枕头,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一起吧,你的床还不至于挤,我睡姿老实。 甘浔还在抵抗:我可能不老实。 赵持筠纠结了一下,但还是坚持:我又没说介意。 再坚持就太奇怪了,连人家郡主都不在乎,她有什么可纠结的。 难不成她对自己的人品那么没信心,跟个漂亮朋友躺一晚上就能怎么着了。 根本不会产生影响。 睡就睡。 甘浔担心晚上打雷,惊着赵持筠,于是睡里面。 靠在墙边,紧贴着窗户。 赵持筠侧身挨在床沿,关灯以后,甘浔生怕她会跌下去。 灯是赵持筠关的,甘浔还没睡意。 她朝墙面壁,感受到身后赵持筠翻过来,对着她的背问:书上说,软玉温香抱满怀,情事缠绵以花以露来比,我想美若春日。 怎的遇到的都如此不堪,说不堪又言重了,可委实称不上美。 什么书? 禁书。 甘浔笑了:就知道你不是乖乖女。 女子若只知一个乖字,还有什么意思。且乖与不乖,岂是书籍堪以区分的? 你说得很对。 甘浔转过身,面朝赵持筠,中间还隔着半人距离,也有唯美的爱情吧,可能我们遇到的少了。 在此地两日,比大镜二十余年见的不美之事还要多。 甘浔被她郁闷嫌弃的语气说笑了:这里人比较奔放,及时行乐。 你就不是,甘浔,你方才都脸红了,怎么看着比我还害羞。 有吗? 你又要不认。 好,就算我有。甘浔不跟她争。 空调温度低,赵持筠将被子盖实了,问甘浔:那么,他们真的乐在其中吗? 甘浔哪有经验,紧张得不行,又只能强装成熟:他们应该是痛快的,但痛快还有个痛在前面,看上去就惊天动地了一点。 旁观者撞见会很不适,除了变态。 什么是变态? 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样的人。 那我是。 啊? 甘浔后背啪往墙上撞。 赵持筠镇定说:我来自旧时候,与你们不同,我是变态。 不是这么用的!吓死人了。 赵持筠低低地笑了,笑得甘浔心里痒痒的。 她觉得自己笨,赵持筠根本就不是不能理解,而是故意吓她逗她。 她伸手,在两个人之间的被子上拍了一下,吓唬赵持筠。 没想到赵持筠直接伸手,覆盖住她的手,你的 甘浔忽然抽回去。 怎么了?赵持筠不得其解。 甘浔半真半假地说:女孩子脸皮薄。 我们牵手多次了。 那都不在床上,能一样吗? 甘浔没说。 她说:说到这个,崔璨今天拍了我们的背影照片,在你回房之前她发给我了,要不要看看? 想看。 甘浔从枕头下拿出手机,解锁,打开相册,把保存后的照片给她看。 光线太亮,两个人都半眯着眼睛适应。 赵持筠欣赏了一会,她的面庞被屏幕的光照得惨白,但是一点都不难看。 甘浔一直在偷看。 原来我从后面看是这样的,比府里画师画的好看。 你从前从后看都好看。 赵持筠原本侧朝甘浔,闻言翻了个身,手肘撑在甘浔枕头旁。 把手机还给她,此话听上去不假,你看得最仔细了,是不是? 这种话怎么答,甘浔不知道,甘浔只知道自己有时候都不敢看她。 比如现在。 她不是因为我们背影好看才拍的,是因为我们牵手。 甘浔静了片刻,笑了一下,嗯,她那个人就是这样,闹着玩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因为她喜欢女子,故而才认为,我们的关系不同寻常? 第27章 甘浔说:是的,但她没有恶意,我也有跟她解释。 赵持筠问:那岂不是,不能让她知道我们睡在一处? 当然! 说完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原来这样。 赵持筠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预备如何封口? 明知她没有那个意思,但甘浔心早就脏了,甘浔俗俗地想吻她,让她不要再说话了。 她今晚一直有亲吻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出趟门撞邪了。 也有可能赵持筠离她太近了,姿态语气又这么亲昵,潜意识里的她觉得,她们已经是可以亲密的关系了。 但她还是克制住了,明天事情办完,给你做大餐? 又是吃,甘浔,你当我眼里只有吃? 甘浔刚想说不是,她就又开口了,不如,你再抱我一下吧。 什么? 甘浔这时候就已经在想了,别是自己早就睡着了,从赵持筠敲门开始就全是她在做梦了。 这个梦完全失控,走向越来越不对。 赵持筠诚实道:今日你在楼道里抱我,说沾佛气,我虽不解,却很喜欢。 还要不要沾了? 甘浔的怀抱给她一种安定的感觉,尤其现在屋外雨又大起来,甘浔靠在墙角里,看上去没有一点危险。 她穿着一套蓝色竖条纹睡衣,看人时总是很专注温柔。 甘浔怪不好意思的,终于忍不住问:你们古代人都这么坦诚吗? 不过是我想得透彻,及时行乐是个好词,你不愿意? 甘浔说:我有点害怕。 赵持筠一慌,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又正色说: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如何,这可是你的床榻。 我也跟你坦白,我今晚喝酒了,可能有点不对劲,我怕抱了你以后,要做一些坏事。 什么事呢? 比如,亲你一下。 甘浔故作轻松:那就吓着你了。 不会的。原来你是怕酒后受我影响,做糊涂事。 赵持筠若有所思,然后躺下来。 她跟甘浔直接的间距没有了,两人几乎挨着躺在一起。 甘浔以为赵持筠要放弃了,巨大的失落感将她揪起来,要不要这么装啊,人家都说了可以抱一下。 她立刻展臂,轻轻搭在赵持筠腹部。赵持筠翻过身,与甘浔相拥。 甘浔不再从被子里闻她的味道,她就在这。 雷声隐隐,一声又一声。 甘浔地理学的很差,她不知道台风是怎么起来的,蝴蝶效应吗,还是造物主的随机分配。 嫌大家的日子过得太平静,所以邮来一份惊涛骇浪,搅和得夜晚也不得清净。 赵持筠的呼吸就在她脸上,紧贴着她,睡裙下的腿也搭在她的腿上。 皮肤与皮肤相触,连灵魂也躁动起来。 在床上拥抱过的都知道,当躺着面对面,若想抱得紧密一点,那就很难让自己的唇不碰到对方物理层面的难。 甘浔很尽量了。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容器,随着感受赵持筠的温度,感受自己的心跳,一点一点地满起来,不再空荡荡地被放置在远处。 她喜欢拥抱,赵持筠也喜欢。 她们都不敢动,不知道抱了有多久。 当甘浔彻底平复下来,克制住亲吻的想法,想好好睡觉时,听到了赵持筠均匀的呼吸声。 她反应过来,笑了笑,然后很小心很小心地,在赵持筠被头发遮住的那一角额头上吻了吻。 她还是想吻,又不好非礼人家,这是折中的办法。 甘浔在陌生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里,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闹钟响起,两个人是同一时刻醒来的。 她们既没有像昨晚一开始那样,中间空出半个人距离,也没有像昨晚最后那样,抱在一起睡。 她们都不适应跟人家贴在一起睡,所以睡着后就自动分开了。 甘浔说:早上好啊。 赵持筠睡醒还有点懵,看了看她,冷冷淡淡的,又变成那个高不可攀的郡主。 哪怕昨晚同床共枕。 甘浔不让自己去想昨天晚上的亲密,撩开窗帘一角,发现窗外的雨居然暂停了。 乌云开了一道口子,泄露出一丈天光。 人就凭着这点光,照常生活。 星期一,以往都是最痛苦的时候,今天甘浔没感觉。 她让赵持筠躺着再缓一会,我去做早餐,你吃几个鸡蛋? 一个。 甘浔走到门口,又回头:昨晚睡得还好吗? 赵持筠花了几秒回忆,坐起,点点头:我都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在你怀里的时候? 她根据事实提问,表情也端庄,可是甘浔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怎么会有在你怀里的时候这种问话啊? 古代的直女就不觉得这话奇怪了?还是现代人太龌龊。 她脑内疯狂炸了一会,表情看不出来,对的,我想分开的时候发现你已经睡着了。 甘浔按赵持筠的喜欢,煮了两袋泡面,放了很多蔬菜,煎了鸡蛋。 厨房变得香喷喷,出餐时,赵持筠已经洗漱完,并换好了甘浔提前为她搭配的衣服。 她问甘浔:我睡着了,所以没有来得及问你,抱我时,你可以你说的那些心思? 真是穷追不舍! 有,但是不能告诉你。 甘浔哈哈:好在没有,没喝醉呢。你放心,我没趁你睡着轻薄你。 赵持筠笑道:我就说你是杞人忧天。 既是直女,怎会因与女子亲密就变了喜好。 反之一样,男人多好,也不会再入她的眼了。 一起吃完,她们带着伞出门。 甘浔住在这里上班不容易,她的小区附近没有地铁站,故而她要先骑共享车去地铁口,再坐去公司。 今天有赵持筠陪着,她就打了个车到地铁口,然后带赵持筠体验一把挤地铁的上班族生活。 两个人都带了口罩,站在高峰期的地铁里。 除了体验生活,甘浔其实是想赵持筠知道,她不仅没有车,甚至不能过每天打车的生活。 生活成本被压到最低才能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下去。 这就是她的日常。 也是很多赵持筠口中的庶民的日常。 这种日子,现代人习惯了,还能从中找到自己的乐趣,犯不着卖惨,可赵持筠怎么受得了。 金枝玉叶,众星捧月长大的,不应该来吃没必要的苦。 但一上地铁,被同为牛马的同类簇拥着,好的不好的味道都传过来,甘浔就后悔了。 还是应该打车去公司的。 赵持筠蹙起眉,因她忍不了男男女女挤在一处,成何体统。 虽然甘浔护着她,使她不去贴到男人,可陌生女人挤在身旁,她亦不自在。 味道又难闻,声音又嘈杂。 站了六七站,面前空出一个位置,甘浔先让赵持筠坐了。 赵持筠坐下后才有心情说话:我们一直在地下? 对,这样就不会堵车,速度很快。 比仙术还要仙术。 甘浔脑海里想到一句话,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出了地铁口,居然开始下雨了,甘浔打起伞,带她走进办公楼。 一层有咖啡店,你是坐这里等我,还是跟我上楼。 既然来了,自是陪你上楼。 甘浔带她进电梯,出乎意料,这次她表情淡定。甘浔在角落里护着她,想到刚读完研究生那会,心很大,眼里只容得下大公司。 但大公司节奏太快,她受不了,就跳槽换了个小公司。 没想到小公司比大公司钱少福利少,事情却不少。 全公司没多少人还上演职场内斗,烂瓜都吃不完,还要被殃及池鱼,让人难受。 尤其她一个同事,跟她一前一后加入公司。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拿她做竞争对手。 常把学历没她高挂在嘴上,自卑又自负,背后没少在领导面前打小报告。 甘浔本来打算下半年离职,现在比她预想的提前几个月,虽然不爽但也无所谓,只是没有存够足够躺平几个月的钱,有点焦虑而已。 一出电梯,甘浔就应激,这里实在太多不美妙回忆。直到看见现代办公场地的赵持筠小声地哇了一声,让她一下子就释然了,就当是带小土包子来玩吧。 赵持筠坐在她旁边的空工位上,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反正最后半天了,管得着吗他们。 第28章 赵持筠摘了口罩,端坐。甘浔的同事们都或多或少投来目光,一直看在她脸上,她冷淡地回视。 甘浔平时跟同事们关系一般,这地方人情冷淡,大多只是面上过得去。 只有一个女领导陈总对她不错,当她是人才,但她没法保住甘浔,据小道消息,这位领导可能也待不久了。 看见她带了朋友,陈总亲和地打了招呼,让赵持筠安心待着等。 甘浔先去了直属领导办公室,被恶心了几句,她忍而再忍,没有在最后一天跟这个心眼比针眼还小的秃头男吵起来。体面,体面。出来后如常跟同事们交接手续,然后才回到工位。 期间,赵持筠观察了四周,形形色色,匆匆忙忙,这个环境新鲜,但她不喜欢。于是安安静静在白纸上练字,写眼前看见的字,比如公司的名字。 也从甘潯写到了甘浔。 甘浔回来,拿起她的练字纸看,夸她硬笔字写的有模有样。 赵持筠淡声:这有何难。 甘浔被她有手就会的傲气逗笑了,不走心地奉承两句,坐下快速填起表格。 赵持筠难得看到她写字,她的字体飘逸清瘦,像她的人。就拿指头在桌子上跟着学写了。 纸上是甘浔的名字,部门,身份证号,手机号等等,赵持筠默默记住。 甘浔把表格交给hr,确认了五险交到哪个月,工资什么时候发。聊完再回来,有热心的同事点了奶茶。 连赵持筠都有。 甘浔知道赵持筠不会碰,摸了一下,这个太冰了,她不能喝。 那你喝两杯。 甘浔收下:好,我喝两杯。 她们客客气气地说了下次一起吃饭,还说隔壁商场新开了什么店,但大家都知道不可能去。 甘浔收拾东西,不多,只有水杯充电宝键盘什么的。 往双肩包里一塞就完了。 临了,那位跟甘浔不对付的同事才过来,我听说你要走了? 嗯。甘浔低头看手机。 你走了我们工作量都变大了,怎么不早说啊,早说我们还能给你办个欢送会。 甘浔看他一眼:欢送就不用了。你去问领导为什么不早跟你说,问我干嘛? 我开玩笑,别生气,反正你一直不想待,祝你以后找到钱多活少的工作。 他笑呵呵地说:不过脾气要改改,我怕以后的同事没我好说话。 甘浔懒得搭腔,示意赵持筠离开。 他不让路,又看向赵持筠:朋友长得好漂亮,刚才我就看见了,你不介绍一下? 甘浔开始生气:管你什么事? 我帮人来问的,有对象吗?公司里这么多单身男青年,不是带她来挑的? 甘浔冷声:卓成,你别犯贱。 赵持筠绕开他,淡声回:与其关心我们,你何不去照照镜子。眼上垢物未擦干净,早起没洗脸?说话口气又重,还偏你喜欢挡道,话又多。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巧大半个办公室都听得见,有人笑了,卓成的表情一瞬间难看得如丧考妣。 甘浔心叹,你说你好好的招她干嘛。 施舍了一张湿巾给破防的前同事擦眼,带着赵持筠离开。 她在楼下买了一杯咖啡,只有一杯,猜到赵持筠不会喜欢。 果然,赵持筠只喝了一口就花容失色,为何上班要喝药? 甘浔喝起来,给自己续命。 闻所未闻。奇怪的现代人。 外面开始下雨,打车回去,等车时甘浔说:谢谢你今天陪我,帮我骂同事。 果然有人陪着就是不一样啊,哪怕下雨,心情都好。 赵持筠不解:他恶心你,你为何不反驳? 因为越搭理越来劲,平时跟他吵吵就算了,今天不想吓着你。 赵持筠莞尔。 甘浔上车后才想明白赵持筠在笑什么,估计自己就是当场诛卓成九族,赵持筠也觉得小场面。 容易被吓到的一直是她吧。 到家的及时,大雨刚好泼下来。 甘浔下单了足够多的物资储存在家,也把家里能充满电的东西都给充上了电。 趁赵持筠午睡时,她想到崔璨说的话,挣扎再三,还是打了个电话出去。 你好,爸,我想咨询一件事。 这天傍晚,台风正式登录。虽然还没正式到镜城,但风雨已然铺天盖地。 恶劣天气,甘浔早早地开始准备晚餐,给赵持筠做文蛤蒸蛋,让她换个口味。 赵持筠在学习兼练字,不费力地把甘浔的个人信息默写了一遍。 吃饭途中两人一起看电影,甘浔这次找了个现代悬疑破案片。 比起催甘浔泪的生活片,赵持筠更喜欢这部,甚至多吃了一碗饭。 就是部分反转跟犯罪场景把她吓到了,她又菜又要看,挽着甘浔胳膊,认真告诉甘浔:今天晚上我要睡在里面,你须挨着我睡。 甘浔:? ----------------------- 作者有话说:终于入v啦!谢谢大家支持[哈哈大笑] 实在写不到一万字了,感觉盯一天屏幕,眼睛不行了[爆哭]明天九点见 第24章 最后的决定 不知几号风球的天气。 在家做饭,一口气看完整部电影。 还不是形单影只。 两个人。 一个是现代刚过完24周岁的下岗市民,一个是小她两岁的镜国郡主据其自称,比一般的公主都牛逼的那种。真假不知。 电影结局在反转后步入精彩,案子水落石出,但被摧毁的美好将永远无法重生了。 伴随着片尾音乐声,字母滚动,她们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楼上的吉他练习曲响起,滑稽聒噪的调子把气氛给弹碎了。 风雨无阻,还别说,除了难听,真有几分毅力。 甘浔跟她相视,都笑了起来。 桌子上杯盘狼藉,吃光了三盘菜,各喝了一杯冰果汁,只有排骨汤没喝完。 甘浔把多的汤放进冰箱,她想说明天热一下就行了,刚开口,对上赵持筠等她说下去的眼神,她像被灌了胶水进嘴,嗓子里都疼。 赵持筠的眼尾往上翘出一道漂亮弧线,眸光看人时舒缓,是来自车马跟信件都慢的时代。 凤眼含情,带着供人想入非非的深切。 每当冷下来,又有不怒自威的矜贵感,虽然在甘浔看来小儿科,但她相信,在镜国赵持筠还是挺能唬人的。 赵持筠疑惑:不说了? 没什么,我想说你先去洗澡,我刷碗。 甘浔急于逃避。 赵持筠没有像第一晚那样,洗澡还要不放心地喊人,确保甘浔在外面候着,不会把她扔在里面。 她带上她并不喜欢的睡裙,勉强合身的内衣内裤,嫌粗糙的浴巾,进到了浴室里。 一开始她没有关门,甘浔从厨房可以看见她弯着腰,一截雪白纤细的后颈露在甘浔视野里。 她正仔细地用洗面奶洗脸,泡沫绵密成云,堆积在她的手上、脸上。 冲洗干净后,赵持筠抽洗脸巾轻轻擦拭,但没能擦净发根处的水珠,又靠近镜子,欣赏了一遍自己绝美的容颜。 然后她来关门,她看见甘浔在笑,莫名其妙。 她伸手,虚比一把枪,对甘浔砰了一下。关门。 她学习能力很强,也许她都不知道手枪是什么,她只知道这是个不算友好的手势,甘浔喜欢做,她就学过去了。 这个时代特有的荒谬幼稚,被她执行的像个漂亮仪式。 现在甘浔正浏览着台风相关的新闻,看见它摧枯拉朽的力量,可以拔起树木,淹没车辆,对人类带来危险和损失。 外面的风呼啸声前所未有,关紧了门窗也不能隔绝,老小区的隔音还是有够差的。 甘浔希望今晚不要打雷,让赵持筠睡一个好觉。 赵持筠开门出来,仿佛一个特务,远远地对她拔枪,砰。 甘浔丝滑地假装中枪,倒在沙发上,睁着眼睛。 天花板上的灯晃到了她的眼睛,浴室里带着花香的水雾逃逸,混上雨水的潮湿,在客厅里杂乱无章。 等赵持筠拖鞋踩着木地板走到她面前,她才拔出她的枪反击,赵持筠批评道:暗算,下作。 甘浔心甘情愿领下这句骂,跟她说:以后除了我,你不可以随便对人做这个姿势。 因为不尊重,怕我得罪人。赵持筠自然知道。 不是的。 甘浔认真地说:因为很可爱,别人会笑出来的。 第29章 她可不想哪一天赵持筠跟人吵得起劲的时候,突然朝着人比枪,也太中二了。 那你为何不笑? 我憋住了。甘浔说。 胡言乱语。 是真的很可爱啊。信我。 晚上她们很早回到房间,赵持筠如愿睡在了贴墙的里面,她喜欢在睡前阅读,现代的灯光给了她莫大的方便。 每当看见不认识的简体字,她就递过去问甘浔。 甘浔高高在上:这你都不认识,演的吧? 赵持筠一脸夏虫不可语冰,懒得跟她争辩,愚蠢的现代人。 甘浔又开始检索相关讯息,关于台风的,关于穿越者的,关于世界各国有没有相关研究的。 她们随口聊着天,又谈到电影里惊悚的地方,赵持筠道:我这才算知道,初次相见为何你这个主人也恐慌。 床上躺着个陌生的活人,谁看见能不怕啊。 甘浔表演心有余悸:我都算胆大的了。 因为她一贫如洗,没什么好让人觊觎的,所以轻而易举地相信赵持筠那套说辞。 但凡换一个人,像崔璨那样有点身家的,都要怀疑她的意图了。 也因为赵持筠的外表。 甘浔看着她,最近眼睛没有再出现过疼痛跟干涩,可见漂亮人看多了能养眼。 与此同时,掌控理智的生理小组在她大脑里说:是因为你最近没工作又没时间一直刷手机啦。 甘浔就是不听。 赵持筠低低地笑,也感慨好玩,当时甘浔的那个反应,回忆起来还颇有滋味。 三天前的事,回忆起来却像三年前。 赵持筠合上书,听见一窗之隔的雨声,语气不变:只盼明早跟今早一样,暂停雨势,否则我们的鞋子又要湿了。 明天有外出活动。 甘浔手里的手机兀然熄灭,她在屏幕里看见自己的表情,好像她才是那个要被赶走的人。 直到躺下,她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赵持筠说关灯会害怕,因为电影,也因为雷雨。 甘浔留下台灯的光,就这样睡吧。 台灯把她们的影子投在墙纸上,伴着雨声,像两艘在恶劣天气里即将靠近的船只。 她躺下,侧身。 看见身旁的赵持筠合眼平躺着,表情宁和,双手交叠置于小腹,睡姿极有古韵,跟昨晚抱着她睡过去的样子大相径庭。 她乌色长发铺于枕上,发间还有理发店的精油香气,睡裙的领口躺下之前被调整过,很合强迫症的眼。 闪电恨不得劈开不透光的窗帘,连着雷声震天,赵持筠蓦然睁眼。 她倒不至于吓到仓惶失措,但免不得心烦,在她睁眼的瞬间,甘浔把眼睛给闭上了。 赵持筠的声音像羽毛轻轻落下:你睡着了吗? 甘浔睁眼,表现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懒洋洋说:还没有呢。 她打了个哈欠。 我也睡不着。 是不是害怕?我有降噪耳塞,你要不要? 甘浔从抽屉里找到,递给赵持筠尝试,赵持筠塞进耳朵里就拿了出来,说不喜欢异物的感觉。 反正我在这里,我陪着你,不怕。 甘浔以为赵持筠今晚会要求再抱一下,毕竟是最后一晚,但是没有。 赵持筠并不是黏人的女生,昨晚可能是难得脆弱了一下。现在赵持筠只是靠她很近,一直手搭在她的臂弯处,静静睡去了。 隔天,甘浔给赵持筠拿了件薄外套,说冷的时候就套在长袖外,热了记得挽起袖子,不要捂着。 又把新鞋给她,赵持筠说这是你的生辰礼,甘浔面前笑了一下说可以攒钱再买。 拿了一个手提袋,放了一盒水果,几袋零食,两瓶喝的。 拿了一个背包,所有的换洗衣物,洗漱跟护肤用品,还有两本书。 她收拾这些的时候,赵持筠在吃早饭,甘浔没有胃口,也没有表情,停不下来。 天公作美,这天早上的雨还真比夜里小,但风大,路上树叶很多,很多树都被吹得弯下来。 甘浔不让赵持筠走在树下,紧张地拉住她。 赵持筠低头,小心地避开积水,不弄脏甘浔赠她的鞋子。 打车花了很久时间,好在加价两倍后也打到了。 站在雨里等车,甘浔打了一把平平无奇的蓝格子雨伞,是前公司的生日福利之一。 她平时用的那把,她收起来放在了赵持筠的包里。 赵持筠一路上很自然,也没有沉默,看见有意思的景象,她仍会兴致勃勃跟甘浔聊上几句。 司机有点八卦,问她们这个天气大包小包地去派出所干嘛。 甘浔失声。 对啊,怎么会有她这么糟糕的人。 台风在来的路上,她在把麻烦扔掉的路上。 狂风骤雨里,赵持筠沉静淡笑,赶赴一个未知的结局和开端。 甘浔不知道赵持筠为什么不问她等台风过去我再走好不好这样的话,甘浔昨晚一直在等她开口,可她没说。 甘浔也说不出口,怕被笑话,很像薄情的人装善良,给些小恩小惠,最终还不是要把人送走。 蓝色的牌子在雨里泛着冷光,走了一截到门口,赵持筠认起字:东港派出所,我读得可对? 一个字都没错,花园小区在东港的辖区范围。甘浔给她普及。 赵持筠点头,左右看了看,没有鼓与看守。 我可以直接进去是不是? 嗯,我陪你。 赵持筠没动,在伞下背着手,弯腰从下往上去看甘浔的表情:不要垂头丧气了,我看此地甚是气派,想来是个好去处。 甘浔笑得很勉强,我没有啊。 你从昨夜开始就是这副笑容。赵持筠说着握住她撑伞的手,我的话你忘了吗? 没有忘,我只是舍不得你。 赵持筠笑:你不要担心,也许他*们真有办法送我走,即便没有,我也会照顾好自己。到时等我安定下来,我给你打电话。 她骄傲道:已经背下来了。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浸水的棉花,甘浔语调很怪地说:好,不担心。好,我等你的电话。 这三天我很开心,甘浔,你也要保重。 赵持筠笑起来:快进去吧,不在这里伫立,有人在看我们了。 积水里倒映着她们的身影,脚尖朝着一个方向。 也是,我还要陪你一起做笔录,不着急道别。甘浔笑笑。 她们并肩而行,在踏入大厅的瞬间,甘浔遽然抓住她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地方冰凉彻骨,又像是暴雨中唯一干燥的方寸地。 甘浔在这一瞬间下了最后的决定,她的声音被季风切割得破碎。 却无比坚定:赵持筠,我们回家吧。 赵持筠没说话,偏了脸看她,似乎确认她是否真心,也不解她的矛盾。 一个穿蓝色制服的年轻警员朝她们走过来,你们有什么事? 甘浔语速很快很急,像在跟谁抢人,你跟我走,我再想想办法。 不要给社会添乱了。 昨天她打过电话咨询,赵持筠这一去,不会比在她身边更好。 跟安不安全、有没有吃穿住没关系,如果赵持筠怕打雷,想拥抱,在甘浔身边更好。 赵持筠手腕被攥得生痛,她的安定又全来自于这点痛意。 她轻声:我相信你。 冰箱里还有排骨汤,我喜欢炖过的冬瓜,想热了喝。 -----------------------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修了一遍,迟到的一万字[奶茶] 因为发现修文会导致一些段评消失,所以我后面修就很注意不乱删添段落了,爱看,欢迎大家评论。 虽然凌晨说明晚见,但我晚上还是想更一章,就是磨磨蹭蹭有点迟了。 第25章 期待回跌 甘浔领着赵持筠成功折返。 花园小区,17栋302室。 402你弹吉他超难听,301不要再吵架跟熬夜了。 这是她们在台风天的避难所。 回来之前,她们拖拖拉拉引起了关注,商量好离开后,身穿制服的人已经站在她们面前。 威严又关心地询问情况。 此事与你无关了,下去便是。 赵持筠自以为亲民地发号施令。 甘浔心惊胆战,在心里呼了声自己那没印象的娘,一把将人往后拉,站在赵持筠的身前。 对上即将要开口告诫她们的警官,态度良好地道歉:不好意思,我朋友不太会说话。 第30章 她诚恳地作出解释,我朋友手机丢了,刚才联系不上捡手机的人,怀疑对方故意不还,想先来报个警。那个人回我了已经,所以我们现在过去拿。 甘浔一副知性端正的样子,语气又自然,加上赵持筠虽然说话莽撞,目光却淡定,气质看着非富即贵。 眼看天气越来越糟,两个白净的年轻姑娘,没有遭到更多盘问。 但被检查了背包跟手提袋,里面只有衣物跟生活品。 之后得了叮嘱,让她们快去,拿完就回家,今天不要再外出了。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原封不动地回到家里。 不知怎的,甘浔一点也没有预想中要养育一个古代人的负担和焦虑,相反,这是她这几天来最轻松的时刻。 心情有一点像失而复得,尽管她从来没有得到过更没有失去过。 她以为赵持筠回来后,会跟她拥抱庆祝留在新社会的这一时刻,会说一堆矜持但夸赞的话语,会把你是个好人这样庸俗的表扬给送出来。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赵持筠就像出去溜了个弯回来,她坐下解了鞋带,指法像做女红时的穿针引线。 自顾自把鞋子放进鞋柜,然后穿上拖鞋往里走。 看也没有看一直在关注她的甘浔。 不过她没有故意不搭理甘浔,她气定神闲对身后的甘浔道:把包里的物品都放回原处吧。 她在沙发坐下,打开甘浔用了六年的平板,熟练解锁。 很轻易地就看见台风相关的讯息,她点进去,忧心忡忡地像个在处理政事的女王。 留下脑补了一堆但被忽略的甘浔无所适从。 将赵持筠穿过的衣服放回衣柜时,她想到一句形容赵持筠的话: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不知这话确切与否,多半是能沾点边的。 甘浔把她送走,她没有怨言跟悲伤的情绪,甘浔留她在家,她也没有欣喜若狂。 再回想初见那天,赵持筠好像花了比她更少的时间,接受自己失去了一切富贵尊荣,被抛到一个陌生、冷漠的国度。 换位思考,甘浔不可能做到。 把她换到任何一个与她无关的时代,她都没办法坚强去面对,肯定得哭个几天。 赵持筠一次也没有哭过。 她似乎拥有与生俱来的贵气,也修得了随遇而安的韧性。 站在一个正常的女性视角,甘浔很欣赏她。 午餐除了热排骨汤,还炒了两盘菜。 烟火气充满整个厨房时,甘浔才想起来,要把这件事告诉崔璨。 崔璨没有一点意外地回:[台风过去我去你家玩。] 她的平淡让甘浔觉得,自己似乎是个经常做这种事情的人,事实上并没有。 她也不认为自己像崔璨说的那样,对赵持筠多么与众不同,存在浓烈的不舍得情绪。 这些不是最基础、最普通的吗? 家里来了个合得来的朋友,才刚熟悉,她不希望对方仓促离开,这个情况任谁也不会不理解的对吧。 这朋友孤苦无依,离开她以后会吃很多苦头,她作为一个善良人类,留人家住下,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对吧? 只因为崔璨知道她的性取向,先入为主,才把感情跟友情混淆。 就像崔璨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寡二十多年,也不喜欢她那个家境、样貌、脾气都好的合伙人。 赵持筠在饭前喝了小半碗排骨汤,端碗的手势像从博物馆画像里走出来的人物,无名指跟尾指微翘着。 要不是家里只有餐巾纸,这个动作多半还会配上用丝帕不时擦嘴,像嘴里有洞随时会漏出来一样。 赵持筠在甘浔观察她的间隙里开口:下午我想去理发店,还开着吗?能不能出门? 甘浔看了眼她的头发,很干净很蓬松,再撑两天不行? 赵持筠露出难以忍受且大喊放肆的神情。 甘浔只好答应,那不等下午了,吃完我们就去,后面再下大了就不一定好出门了。 赵持筠夹了一筷子山药,只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后又说:我想把头发剪掉。 甘浔以为听错了,确认之后,惊讶又不理解:你舍得吗,你的头发留了这么多年,保养得又好,很珍贵的。 她都觉得她并不了解古人或者赵持筠了,按理不是会把头发当成宝贝那样不容怠慢吗? 人的处境尚且如此,何谈头发珍贵与否。 长发若无人伺候则不便,街上引来许多庶民之目光,也不好在家中清洗,去店里需加价,你的荷包撑得住两日一次? 既然三五日走不成,便不该再顾过往将来,放眼当下更为重要。 她高谈阔论完还要嫌甘浔: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 甘浔这个人是顶好的,就是偶尔犯傻气,简单的事非要她说明才知。 ? 甘浔前面还在替她难受,后面发现自己换位思考了个寂寞。 道理谁不懂。 执行起来太难了,甘浔从她上次洗头发就想说,如果要在现代住,一定要剪发。 不然一次大几十块,还得花个五十多分钟洗吹,次次这样哪有闲钱跟功夫。 但她没敢说,怕赵大郡主会骂她这个庶民不懂仪容。 她没想到赵持筠这么快就能克服思想枷锁,做出理智判断。 她直觉赵持筠剪完会更好看,这头长发若挽成发髻,簪上钗环很美,放现代就冗余了。 夏天还热。 午餐用完,赵持筠又先甘浔一步起身。 纡尊降贵地淡声说:今日我来刷碗,你教我就好。 她对笑起来并打算拒绝她的甘浔说:要对你道声多谢,谢谢你的不舍与善举。 甘浔还没说不用谢,她又以疏离官方的语气说:我知你不易,我会早日想到立足的办法,将来必定答谢。 甘浔的笑容浅下来。 既走不成,便不能只以贵客自居。 便是你知尊卑轻重,敬我几分,我也不是无礼之人。既然答应你该做的事要做,我会分担家务。 赵持筠自我感觉良好地说完人话。 她学习速度很快,力图融入平民生活。 不知道这几天她自己看书和上网学了多少东西,似乎已经制定了一套生存之道。 给甘浔一种错觉,如果自己不管她,她也会靠着自己给她的那两个包在这座城市快速扎根。 比鲁滨逊更能求生。 甘浔往后靠进餐椅里,抬眼看她。 她们吃饭是以直角相邻,方便差不多的角度看剧。 她瞳色偏淡的眼睛落在那双没受过委屈和风霜的手上,听到这么省心的话,没有很高兴,但甘浔还不清楚为什么。 她不想继续琢磨折腾自己,站起来,公事公办地教赵持筠收拾餐桌。 赵持筠脑子灵手笨,一点就通,执行力跟不上。弄得七零八落,还不慎磕碎了一个餐盘。 甘浔说没事。 赵持筠把脏的盘子杯碗放进水池,手腕因为端举而微微下折,像易被摧残的花枝。 盘边有油太滑,她没拿住,又是噼里啪啦摔下去一片。 甘浔的心都要碎了。 她站在准备戴围裙的赵持筠身旁,精疲力尽地打断:我来洗吧,再砸下去没有能洗的了。 赵持筠从善如流,拿起围裙微举起手。 甘浔低头,像颁奖一样地被套进去,她直起身,看见赵持筠隐下唇角的一抹笑容。 甘浔忽然想明白刚才为什么产生情绪波动,因为期待回跌。 跟赵持筠在派出所对话的那几分钟,是她们几天以来最真心的时刻。 虽然没有肢体上过于亲密的接触,但她们的心离得很近。 赵持筠温柔地记住了她的手机号,说会给她打电话,还劝她保重,安抚着她的情绪。 她以为赵持筠清楚,她是因为赵持筠是赵持筠才将人领回,她敬的人、相处的人,从来不是传说中的清河郡主。 回来后她意识到赵持筠不清楚,一个习惯被人奉承供养的人,很难感受和理解纯粹的善意。 赵持筠只是感谢她,满意于她的奉献,愿意遵守她的家庭规则,承诺以后不会亏待她。 仅此而已。 甘浔因此而失落。 直到看见赵持筠在忍笑,流泻出一丝狡黠,她才感觉到面前的人又亲近了一点。 是那个会幼稚到对她拔枪的女人,也曾给她剥荔枝,在夜里问能不能再抱一下 甘浔忽然为难,怎么办,以后都这么睡吗? 看出来了,多少带点故意。 不要冤枉人。 赵持筠含笑绕过去,从腰后帮她系紧,皆因是初次,下回就知道了。 第31章 她怕系得太紧,甘浔又叫,于是拿着带子大抵判断了一下,才不紧不慢开始打结。 郡主大人做事慢条斯理,不知何为急。 甘浔下意识屏气凝神,赵持筠的手不时碰到她的后腰,有一点痒,也有一点麻。 她忍了忍,没好意思说。 赵持筠系完颇为满意,抬头,站在甘浔背后。 甘浔头发用所谓的鲨鱼夹束住,碎发看起来又俏又随性,耳后跟颈上都浮现一层粉色。 热了吗?赵持筠问。 厨房只有个小风扇,自然不够凉爽。 热,你先出去,我很快忙完。 甘浔把她劝出去了,呼吸平复着心绪。 你的头发打算剪到哪?洗干净手,甘浔涂着护手霜,过来问她。 赵持筠站去全身镜前抉择,甘浔手心朝下,在她腰侧虚比了一下,到这里? 她保守地询问。 怕剪多了哭天喊地又怪她。 赵持筠没从镜子里看,低头,看见她的手背,涂过手霜后泛着一层湿润的光泽。 既决定要剪,便不必畏手畏脚,跟你比你的头发长一些。 甘浔的头发长度有点太短了。 过肩可以吗? 甘浔将手抬上去,轻轻触到她的肩骨。 赵持筠这次改从镜子里观察,甘浔认真地在帮她拿主意,身上有股清爽的温热气息。 手是好看的,也是热的,透过衣衫传在身上。 她拿住甘浔的手,稍往肩下挪了一寸。 这儿吧。 ----------------------- 作者有话说:[眼镜]看见有人很关注身份证的事,肯定会办的,也肯定理想化处理的。 毕竟现实中这类事很麻烦,一般也不可能有,不可能用多少笔墨去写。 不要模仿就好了,有事还是按规章制度办。 第26章 风雨如晦 再次整装待发。 上次出门为了分别,这次是为了更好地留下。 飓风裹挟着雨水,正暴躁地拍打窗玻璃。 甘浔望向被狂风撕扯的树影,确认了下阳台晾晒的衣服有没有干。 顺便等房间里的赵持筠换好衣服。 独居的时候,甘浔不喜欢频繁出门,休假在家,她会把事情攒到一起再去解决。 外出的话,很多事都有点麻烦。 进出需要换衣服、收拾自己,有时会遇到一些蛮横或探究的邻居。 还特别容易不留神就花掉一笔钱。 但赵持筠一句要剪头发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她就一点怨言都没有地答应了。 在甘浔心里,这没什么牺牲和稀奇,她跟崔璨一起时也是这样,归根结底,甘浔并不宅,愿意陪朋友们做任何事。 她的朋友不多,她很珍惜。 认识赵持筠,她也珍惜。赵持筠只有她了。 台风的中心像个恶贯满盈的强盗,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洗掠。 赵持筠看见相关的灾情视频,神色有些伤感。 看见视频她才知道,镜国有灾情时,百姓会过怎样的日子。 封建时期的上位者,也不全是冷心冷肺,视人命如蝼蚁。 他们每年祭祀,祈求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丰年则普天同庆,有灾情民难他们上下忧心,举全力赈济,皇帝都要发罪己诏。 甘浔严重怀疑其中有美化的嫌疑,但没有打断,很耐心听她说。 上报灾情的折子,赵持筠并无机会查阅,等消息传到赵持筠耳朵里,就只有寥寥几句。 似乎没什么要紧,母亲父王也不会让她操心这些。 现在她才知道,真正的灾情有怎样的面目。 这已经是在这里的人有通天的本事,仙法无数的情况下。 雨下得几近疯狂了,刚出门,甘浔所打的伞差点被刮跑。 赵持筠观察甘浔的表情,她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在伞被吹折,风雨扑在脸上时,露出无可奈何但果然如此的笑容。 她还抽空看了眼赵持筠,似乎期望这份狼狈没有被发现。 有些愚气,但不傻。 眉眼间的明亮,被分割得有些破碎的意味。 小区里平时不靠谱的物业人员,也在抓紧时间做应对措施,看见她们大声问她们现在出门干嘛。 语气蛮凶。 赵持筠当场冷脸,好在走到面前,她记住甘浔的话,没嚷出放肆两个字。 只是冷声回复:理发。 她认为理所当然,没任何心理负担。 但她看见甘浔露出抱歉的神色,还温声对别人解释:在小区门口,剪完马上就回。 仿佛她们给谁添了麻烦一样,赵持筠并不理解,也不喜欢。 甘浔好声说:他们希望我们安全。 赵持筠安静下来。 再想到那些视频,她也意识到自己想法过于简单,因此,这趟本不该出来。 甘浔反而笑了,笑声在台风呼啸里有难得的爽快:走到这里了,就不要再往回想。 其实现在情况还好,多的是还在上班的人,路人也有车辆往来。 工作人员是照章询问,语气凶则因为他们今天任务重也很疲惫,甘浔理解,所以好声好气地沟通。 但她能够理解赵持筠的不痛快,也她不认为赵持筠有任何不对,是自己决定出门的, 因为等到台风正式到达,什么状况就不好说了。 她可不想帮赵持筠洗秀发。 甘浔以为这次剪发,养尊处优的小郡主多少会伤感。 道理是一回事,看见爱发当场落在地上又是一回事了,且不说古人以断发为忌讳,连甘浔小时候都不爱剪头发。 她很爱扎辫子,但是长头发需要打理,家人没耐心,所以经常把她剪得跟男孩一样。 每次甘浔都会大哭,虽然也没有人理她就是了。 哭到一定年龄,不那么脆弱了,就平静接受了这件事。再到一定年龄,能自己打理了,就有了留发自由。 当她看见赵持筠的头发养得这样好,她就知道赵持筠有多少人爱。 可是遗憾的好像只有她。 赵持筠波澜不惊,还在阅读书架上的近现代美发发展简史,顺便欣赏隔壁染好的头发。 隔壁的女士也不是简单人物,看样子四十岁上下,台风天一早出门,就为了来这里做几小时头发。 赵持筠抬手,轻而易举招来甘浔。 见她欲言又止,甘浔弯下腰。她附到甘浔耳边说话,温热的气息混着洗发水的味道,像一只蝴蝶,故意往甘浔身体里钻着。 她问:她这个颜色,我若染,会奇怪吗? 赵持筠的表情却很纯真,甘浔在没听清她说什么之前,莫名的有一点喜悦,赵持筠从来只跟她说很多话。 等她听清了,她就叹服,走还没学会,又问怎么跳得远了。 她更难以想象赵持筠染个黄发,坚决摇头:突兀过头,根本不符合您尊贵的身份。 赵持筠没听出这奉承有问题,很是受用。 只是眼神还是很羡慕,翻了翻手中的彩页,现代真好,女子可以随意打扮自己。 甘浔晓之以情:您要考虑一个问题,就是万一哪天机会来了,一觉又回去了,这头发怎么解释。 别被当成妖孽烧死了。 危言耸听。 说得有道理,赵持筠采纳了。 理发师剪掉了赵持筠整整一半长度的头发,放在镜国,这是大不敬的死罪,哪怕赵持筠允许了。 头发堪堪过肩,落在蝴蝶骨上下。 招眼的青丝簌簌落地,那张艳而不妖的国色容颜,则在古意里,多了一份轻盈的美。 起身时,赵持筠不适应地停顿了一下。 她的肩上轻许多,以至于她不知如何平衡,才能走出往日的步子。 她从镜中看自己,陌生的衣着和发型。 她想起及笄那日,母亲为她梳发,铜镜里的她正是明艳青春,母亲的鬓角也还无白发。 第一缕发落于地面时,她藏在衬衫袖子里的手指猛地攥紧,感觉心在淌血。甘浔说得不错,头发与她而言再珍贵不过。 她想过喊停,但是甘浔不在身边。 看了眼在门旁修伞的甘浔,背景是漫天的风雨,她就住口了。 这样的天气,她不想甘浔陪她白来一趟。 赵持筠是店里的最后一个客人,店员都下班了。 店主收拾着准备回家,笑着说:要不是看是你们,今天肯定不剪,就让你们过两天再来了。 赵持筠闻言,露出一副很想给赏银但发现没钱只好忍住的表情。 积水快漫上来,甘浔早有准备,她穿了双外穿的拖鞋,给赵持筠准备的是凉鞋。 第32章 本意是踩水也没关系,赵持筠却偏要在凉鞋里穿一双粉色的堆堆袜。 画面不必细想,反正甘浔不忍多看。 现在甘浔哗啦一声站进水里,回头问她走不走。 赵持筠爱惜鞋袜,表情也很崩溃:这污水太脏,没办法踩。 甘浔开解她:稍安勿躁,就几步路,湿了回去换掉,脏东西冲个澡就干净了。 赵持筠的郡主病发作,死活不肯淌下去。 最终没有办法,甘浔只好说:我背你吧,你帮我打伞。 准。 赵持筠一秒都没有迟疑。 让甘浔觉得,她一早就是这个意思,是自己愚笨,才没有领悟。 小区里面的地势会稍高一点,积水只在这一截路。 赵持筠身体很软也很轻,但这么长一条人,甘浔背起来也不轻松,她只能凭借意志力艰难跋涉。 风雨如晦,郡主如山。 你看路,别摔着我。 赵持筠很关心她。 总有人生出来就是剥削别人的命。 甘浔的手臂因为架着两条腿,全是雨水,包括袖子。 而赵持筠害怕背后被淋湿,把伞直往后倾,甘浔的前襟于是也全湿了。 甘浔刚想说伞打正点,后背就清晰感受到了对方急促的心跳。 她想,赵持筠一定也不舒服,甚至害怕。 又想,风这么大,伞怎么打都会淋湿。 所以她没有说话。 把赵持筠放下的时候,甘浔恍惚,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英雄主义。 想到赵持筠曾戏谑地说她是菩萨像。 楼道里有潮湿的霉味,甘浔每走一步就是一个水脚印,她在这时候还有点包袱,没有让自己疯狂喘气。 到家以后,甘浔第一时间去浴室冲了脚,擦干,换了一双拖鞋。 赵持筠虽然谨慎,鞋袜还是都湿了。 她脱下粉色的袜子,看着被雨水泡得微微发白的脚趾,心中浮现出雾一样的忧伤。 何其狼狈。 这些天她不敢放任思绪延伸,找不到她,家人该有多伤心。 这个夏日他们还有夜游的雅兴吗? 赵持筠多想托个梦回去,告诉他们自己很好,保重身体,将来再见。 还有她,她是否安然无恙。若无恙,是否也会伤心呢? 赵持筠今日被领回,忽生出奢望,天气异象是老天的旨意,会再把她给送回去。 她来得那一天也下了大雨。 下午执意出门,她也存了这个心思。 但走了一遭,没有任何提示。 她被丢在这里。 她忍住眼泪,将失去家人跟头发的哀伤一并藏起,抬起头,看见浑身几乎湿透的甘浔帮她拿好了浴巾跟衣物。 洗吗? 你怎么了? 甘浔看见赵持筠坐在那里,像发烧一样没力气,动作全被放缓了。 她已经冲完脚,洗了手臂,擦干净,帮忙找出了换洗衣服,赵持筠居然才脱完袜子,还没穿上居家的拖鞋。 喊她,她抬头时,眼里却从灰色到有了光亮,甘浔以为自己看错了。 赵持筠笑了笑,说她有点饿了。甘浔松一口气。 两人轮流洗完澡,甘浔正准备去做饭时,家里的灯灭掉了,空调跟着停止运转。 赵持筠将灯光开关按了两遍,皱眉问甘浔:何故? 停电了。 甘浔这才看见房东转发的信息,花园小区因故障全面停电,修好兴许是明天下午的事了。 风雨滔天,远远看出去,地势低的地方已经有被淹没的趋势。 今年太怪了,七月还没到,往年绝不会有这样的台风。 转念一想,她家里住了个古人,这点自然现象又有什么怪的呢。 好在甘浔有先见之明,家里有存了电的台灯,她打开,放在茶几上。 赵持筠穿睡衣坐在光下,光洁的小腿露在外,膝盖侧边有一颗痣。 甘浔佩服自己,这种光线下眼神比平时还好。 她想开口跟赵持筠说话,忽然看出了不对。 自己好像忘记给她拿内衣了。 换上睡衣,她是不穿内衣的。 赵持筠通常会穿,今天回来实在太匆忙了,她就忘记帮忙拿。 赵持筠不知怎么想了,居然也没说,就这样出来了。 甘浔别扭地偏移开目光。 空调停止制动,屋里很快变得闷热。 她有点喘不过气,也没说话。 对此赵持筠没有烦躁,她是从心静自然凉的时代过来的,有空调自然欢喜,没有了,她也不想怨天尤人。 她盘着腿在沙发上打坐,姿势不知道是不是跟大镇国寺的住持学的。 甘浔的脑袋里也像被台风给侵略了一遍,浆糊一想,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她有应对措施。 她找出蓄电的小风扇,开到最大,吹着自己,又给赵持筠吹。 幽暗微光里,赵持筠闭目养神的脸,在正经中藏着妖娆的美。 甘浔不确定自己看了多久。 造物神很不讲理,台风,时空隧道,还把赵持筠捏造得这么美,随时随地散发令人无措的魅力。 甘浔反复犹豫,还是不想赵持筠误会她是故意不准备内衣的。 也不想赵持筠明明不适,却以为是她的规矩,只好引而不发。 最后一次去观察膝盖侧边的痣时,赵持筠听到雷电声,睁了眼睛。 她才说:我忘记给你拿内衣,你想穿上吗? ----------------------- 作者有话说:周末愉快。 今天真的暴风雨,这周是期末周吗? 第27章 深宅 恶劣的天气把这座城市压缩得越来越逼仄,人们只能躲在室内,整个小区都浸泡在粘稠的黑暗里。 铅灰色的云层不断降水,树的影子变得狰狞,积水像脏腻腻的石油。 说完甘浔就后悔了。 穿不穿内衣都不重要,尤其在停电的屋子里。 也许赵持筠已经适应了,本来很自然,被她一问,就会猜测她看见了什么。 其实甘浔什么也没看见,她不会刻意盯着别人这种地方看。 只是纯灰色的布料更显轮廓和褶皱,光一打过去,就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失误。 她不确定赵持筠会不会尴尬。 台灯光对着茶几在照,不会刺到人的眼睛,她们都在余光里。 赵持筠盘腿在沙发,甘浔坐在茶几旁边的亚麻小墩子上。 仰视能够很好地看清赵持筠,跟她腿上那颗痣。 她很无聊地想,也许不会超过五个人知道这颗痣的存在。 赵持筠不喜欢外面的雷声,会使她怀疑,这处空间能否庇护她。 但是甘浔跟她说的话,转移走了她的注意力。她微抿了一下唇,缓缓眨了两下眼。 然后抬手,将胸的部位给挡住了。 最终尴尬的还是甘浔。 赵持筠没有挡严实,甘浔走神地看见,睡衣的领口好像洗得发白了。 她在这个处境里想,应该带赵持筠去买合身的新衣服。 她在脑海里快速盘了盘余额,抽出一笔预算。打算台风过去后,带赵持筠去逛实体店。 赵持筠眼神微凛,警告她:仔细剜了你的眼。 可是我们遇见那天,你还拿着内衣到胸前比划呢。 想到那天不慎看见的画面,甘浔原谅了她的凶巴巴,温和地提醒:会坐牢。 然后才说:我没有乱看,就是突然想起来。 她把小风扇举起来,对着赵持筠的脸吹,好使她冷静下来。 甘浔表情很真诚,赵持筠很快冷静下来。 她说:我以为因为下雨,没有衣服可穿了。 甘浔的拮据不必多言,虽多有不便,她也知体谅一二。 从读研期间实习到现在,甘浔换了五个住所,每次都会断舍离很多不需要的物品,所以衣服是不多。 好在夏天脱水的衣服干得快,匀出几件给赵持筠穿还是有的。 有的,你要是觉得自在,就没关系,黑灯瞎火不要紧的,我们也都是女生。要是不自在,就去穿上。 赵持筠闻言垂目,自己打量了眼。 怎会看不清,我看很有几分醒目,可我瞧你也没将我当外人。况且你是直女,又不是崔璨,无妨。 甘浔在家都是不穿的,还衣着暴露,有时在沙发上午睡,穿着吊带和很短的睡裤,也没盖被子。 赵持筠开门撞见,就会想到玉体横陈一词。 她想提醒甘浔,如此不妥当,哪怕在家中,可毕竟自己也在。 却又担心甘浔多想,说出我们都是女人啊这样的话。 第33章 但逐渐她感受到,这是一种健康的美,并非淫.靡。 甘浔闻言只能假笑。 她忘了具体的对话,最早跟赵持筠说是直女,好像是为了防御,不想赵持筠往有的没的上想。 那时候她还没习惯将赵持筠当成古人看,这种话就是随口说的,并不真想遮掩或者隐瞒。 比如如果赵持筠是个男的,那时候她就会说没事,我刚好是女同了。 赵持筠却当真了,将她是直女当成一个真实设定。 以至于甘浔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开口说:我喜欢的也是女人。 那不仅会让之后的相处变得尴尬,也会让赵持筠怀疑她的企图,毕竟赵持筠初来乍到时,碰见的是许颜颜案件,难免有心理阴影。 几天以来,她们的拥抱、牵手、共枕,甚至她的挽留都可能变味。 她只能顺着说:是,女性内衣自由。 甘浔让她放轻松,说只要自己不想,出门不穿也是权利。 更别说在家里,如果讨厌被束缚,当然可以不穿。 甘浔买的内衣都很舒适,*赵持筠没有感觉到难受,但是她感受了下,不穿的确很清爽。 她只是不能想象,出门如何能不穿。 她当甘浔又在跟她开玩笑,拿荒唐话来糊弄她,于是也说笑反击。 好啊,明日你不穿亵衣出门,我瞧一瞧。 甘浔停顿了一下,明天还是大雨,不能出门的。 又停了一下,觉得应该言传身教,让赵持筠理解自由的含义。 她说:后天吧,我不穿,带你去逛街。 她有乳贴的。 赵持筠当即大声呵断:不准! 甘浔愣住了,反应了一下,赵持筠是不是不想抛头露面逛街啊,可是她们也有每天出门。 赵持筠没料到她竟然真有这个意思,非常不怎么满意:想都不要想,甘浔,衣衫褴褛怎可出门,亵衣不穿更是无礼无耻。 不好好穿长裤长袖也就罢了,街上倒有很多,可袒胸露.乳的,赵持筠并未见到几位若有,也是本就廉耻心不多的男人,甘浔怎么可以。 甘浔又震惊了,心想不是你先提的吗,干什么骂我无耻。 好会倒打一耙的封建主。 但她明白,赵持筠接受不了很正常。 毕竟是夏天,尽管有理论在先,让甘浔连乳贴都不贴就出去,她也有心理负担。 赵持筠就更不用说了,人家前几天还在享受别人给她磕头擦脚,今天让她不穿内衣出门实在是拔苗助长了。 适应黑暗以后,甘浔拿着台灯去做饭。 留下赵持筠在沙发上玩平板,甘浔告诉她,不能在黑暗中玩,眼睛会近视,到时候看不清东西。 赵持筠也不傻,没有认为她危言耸听,很听话地放在一边,不看,只是听甘浔这个世界线中的历史进程。 比较大方面上的同与不同。 听听这么一个甘浔是怎样形成的。 甘浔没有做复杂的饭菜,很快就端上桌。 背后又全是汗水了,她问赵持筠自己有没有不好闻,赵持筠贴近,说有。 又说,骗你的。 甘浔忽然不想给她吃饭。 她们在台灯光下共进晚餐,赵持筠又想到昨天看的电影,于是将椅子往甘浔身边搬了搬。 甘浔不知缘故,只是在她靠近时紧张,告诉她:挤在一起会更热。 赵持筠问:听你这意思,今晚不打算睡在一处了。 甘浔其实没这意思,也只能说:我们要不还是各睡各的,我在沙发睡。 今夜停电,又雷雨交加,你竟要将我一个人丢在房中。 赵持筠恼了:再没有比你更冷情的人了。 甘浔喊冤,立即跟她说:我陪你睡,我只是怕你会嫌热。 赵持筠才说:我不怕热,就是有点害怕。 这个天气的确是犯罪电影里常出现的场景,甘浔说:不怕,明天就好了。 这句话说出口很怪,可是一看到赵持筠高傲的神色,她就冷静许多,她告诉自己: 你只是个值夜的小丫鬟。 她想起个什么事,起身去柜子里找。 之前崔璨去给同学做伴娘,伴手礼中有一款蜡烛,崔璨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就送给她了。 她也不算很喜欢,就一直扔在那。 此刻她想到了,猜测赵持筠应该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 她用火柴点燃,烛火把木质的烛芯烧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随之婚礼专属的玫瑰香味混杂着檀木味弥漫开来。 隔着烛光,她看见赵持筠也在看她。 目光宁静得像旧时的深宅,矜贵端方,像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可绕过颇能唬人的前院,你就会沉醉于它真正的风情与妖娆,秋水一般。 甘浔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绕过去,但她想到了今天背着赵持筠淌水时,赵持筠压在她背上的心跳频率。 快得很反常。 她以为赵持筠害怕,可放下赵持筠后,赵持筠并没有惊慌神色。 她很认真地检察了,最终得出赵持筠心跳就是比一般人快一点这个结论。 崔璨就在这时打了个语音进来,甘浔指导赵持筠点击接听。 崔璨很关心她们:台风正式来了,你俩在家还好吧?有吃有喝哈。 都有。甘浔说:但是我们小区停电了。 啊?那烦死了,早知道来我这了,我们没呢。 甘浔以往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没有相关经验,否则一定会带赵持筠过去投奔。 赵持筠认为这事很好解决,吩咐出去:你现在开车来接我们。 甘浔忙按住她手腕:你再把崔老师吓着。大风大雨,开车不安全,而且街道有积水,车不等开到就熄火了。 赵持筠似懂非懂:这样。 是呢郡主,归根结底,人家也是个小女人,会怕怕。 甘浔跟赵持筠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崔璨又问:手机电量够不够?希望早点来电,你俩有别的消遣吗,在玩什么呢? 蜡烛。 什么也没玩。 两个人同时回答,多说三个字的甘浔被点名批评了。 崔璨说:你不老实,你们玩这么野? 她提问就是不怀好意的,甘浔懒得跟她多说,反击几句挂断了。 何意? 赵持筠实在不懂,只是说了蜡烛,她为何这样笑你。 我不清楚。 甘浔表情纯真,只是觉得她很吵。 洗完碗后,甘浔忍受不了,又去冲了个澡。 然后她跟赵持筠真的开始找消遣,挤在沙发上看电影。 喜剧片,可惜信号特别差,断断续续。 她们有点烦,就不看了。 赵持筠说她还想听一会古代史,甘浔答应了,边搜边问她:这几天学习有心得吗,跟你在古代的知识点不一样。 倘若倾力体悟,便会发现异曲同工之妙,总是不难的。只不过很多我没有听闻,从头学起,费些心神罢了。 赵持筠说这些时,语气平常,让人觉得她好像学什么都不费力。 甘浔一点也不怀疑她在说大话。 甘浔,你的学历很高? 你都知道学历了? 不过就是考试,如何不懂? 不算高,只是比一般人多上了几年学。 甘浔含蓄地说,但好像没什么用。 赵持筠否定道:读书怎会无用。 人才济济,不缺我一个,薪水高的干不来,低的又窝囊。 但甘浔其实有一点摆烂,她自己清楚。 赵持筠却笑了,你尚且年轻,还未成家,立业更是不急。眼下不过历练罢了,将来你会知道,你擅长的东西,总会有用的。 她用很笃信的口吻告诉甘浔。 甘浔想,她的话太理想主义,也与时代脱节了。一个古代贵族,哪知道普通人的难处。 可是她不想否定,不想拿自己的消极去扑灭理想的花火。 想信哎,喜欢听她说话。 这真没有办法。 又想再抱她一下了。 这真没有办法。 ----------------------- 作者有话说:来啦,抱歉迟到了,周日有一点散漫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28章 梦 旧时代的人有很多局限性,正如当代人掉进新的怪圈里面。 第34章 古人被伦理纲常塑造的那些坏毛病,是现在人老生常谈的。 大家都在批评,也很抗拒被说像旧时的人。 可是甘浔想,也许大家是在掩耳盗铃,不仅没有割断坏的传承,反而遗失了需要保留的精神和执念。 古人也不全都很糟糕。 赵持筠不知何时拿走她手上的风扇,也学着她的样子,朝着她吹,可惜邯郸学步,甘浔披散的头发开始变得乱七八糟。 但她忍不住笑起来了。 因为幼年时期,她有过对着风扇做傻事的行为。 大笑,说话,让风把声音割碎再重组,获得一些廉价的无聊的乐趣。 打发总在茫然和疑惑的童年时光。 一年多以前,甘浔连续经历很多打击。 好在她是一个并不敏感脆弱的人,她很认真地处理和放下了那些事,继续自己的生活。 但她身上本就不多的锐气,被消磨殆尽了。 她尝试准备考试,听家里某些亲戚的话,找个安稳的工作,永远也不再做来年计划。 但她没有很爱那些奇奇怪怪的题目,跟根本不能称之为知识的知识。 她也不能全心全意地备考,工作占用她很多精力。 对了,下个月有考试。 她报名了,但是很久都没有看书做题。 客厅里有蚊子,赵持筠蹙起眉峰,在小腿的侧边啪地打了一下。 她很爱惜自己的身体,拍击声很轻很绵。 蚊子果然跑掉,不过腿上还是有了一片红红的印记。 甘浔刚结束的工作,入职前给她画了很大的饼。 原本答应的涨薪和升职,到她离开都没有给她,她居然没有很气愤,一直平静地待在那里,直到被炒。 有时让人去反抗,比让人忍耐和抱怨要难得多。 甘浔没有告诉赵持筠这些,怕赵持筠知道她是一个再平庸不过的人,这样的人,通常没有闪闪发光的将来。 可她现在觉得,反正什么都没了,将来也没什么好怕,闪不闪光都不重要了。 试一试就好。 她很喜欢赵持筠的鼓励,赵持筠的表情里没有同情和安慰,是那样的信誓旦旦,好像不是从过去来,而是从未来。 已经占卜了她的人生。 不是甘浔想占便宜,而是拥抱太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 在甘浔犹豫要不要敞亮些提出的时候,赵持筠打了个哈欠。 她说:我乏了,这儿又热,不如回房睡觉吧。 她最后一句话,慵懒轻柔,不可名状的悸动像一个小纸团砸过来,甘浔陷入无端的欢快,只好找些话来打断内心的波澜。 不听历史课了吗? 赵持筠担心睡不着,可以躺着听一会。 她松开双臂抱住的膝盖,穿上拖鞋,准备离开。 但是周围太暗,意外踩到了垂下的沙发巾,差点摔了一跤。 事发突然,甘浔立刻扶她,只能粗鲁地抓住她靠近自己的胳膊。 将人往这边带时,感到手背碰到很柔软的地方。 睡衣面料很亲肤,指背上被热腾腾的云团挤压,又像是蝴蝶亲吻她,感官在昏暗里被放大一万倍,她仓促地拿回了手。 我来帮你照明。 她大义凛然地提醒赵持筠小心。 赵持筠不知有没有感觉,好在没说什么,只是揉了揉被抓过的胳膊。 那块被袖子遮住,但是甘浔猜测应该也是红了。 赵持筠先上床,关窗帘时,她仔细看了一遍窗外。 玻璃窗上全是水珠,雨还在继续下,似乎有巨大的树枝断裂在地上,但又看不清楚。 夜色吞噬季节性的色彩,雨水熬煮着它们,漫天无光。 她听见动静,回头。 甘浔靠坐在床头问她在看什么,一盏灯把甘浔的面容照得浓墨重彩。 什么也看不清,此灯长明吗? 不是,要充电的。 甘浔去检查,很耐用,还有四分之三的电量,晚上要不要关? 明日确定来电? 不一定。甘浔无奈笑。 赵持筠轻声决定:那便关上。 甘浔将她要听的古代史继续放着,顺便刷了会微博,看见热搜上有关于台风的各种话题。 没人提到不合常理的异象,也没有莫名出现的奇怪人物。 除了在她家的赵持筠。 赵持筠闭目听时间线,在脑海里梳理,发现所谓的异同并没有鲜明地分开,而是在交错地重合和遗失。 她睁开眼,想跟甘浔说也许大镜再过几百年,也会有一个叫甘浔的人。 但是看见了甘浔被手机屏幕光照亮的侧脸。 鲜明的轮廓让她看上去更像异族人,五官都显得冷峻,她会将干燥的唇抿一下,确保那里有足够湿润的水光。 但这只是缓兵之计,甘浔端起床头的水杯,才喝了一口,就发现了她在看。 只好猜测:你也要喝水? 赵持筠毫无前因后果地说:甘浔,你曾有过喜欢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甘浔没有很配合,暂停了音频。 崔璨说,不会有人二十多岁还没喜欢的人,想来是囊括进了你。 甘浔被她的聪明逗笑,也不负隅顽抗:当然有啊,你也有吧。 赵持筠想与她交换信息,我有。 甘浔探究: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比小将军还好。 你先说你。 她一点亏都不愿意吃,甘浔撇撇嘴,躺下。 侧过身,枕着自己的手臂跟赵持筠面对面聊。 现在没感觉了,以前觉得是很优秀的人,还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优秀,非常了不起。你懂那个感觉吗? 赵持筠看着她:我懂,便是只有你觉得优秀的优秀。 甘浔不喜欢她的一针见血,但是好像没有反驳的余地。 她很特别,像跟身边人像有壁一样,有壁就是不像一个次元里的,就是 甘浔企图用她能听懂的话说,但词穷了。 赵持筠帮她补充:就是令你从未有过地动心了。 甘浔笑了一声:是的。 那又为何没了感觉? 甘浔长长的睫毛掩盖了一下眼睛里的情绪,后来发现,她不是我想的那么一回事。 赵持筠一本正经:那定是你想要的太多,对他有了奢望,才会感到失望。 甘浔完全不赞同,但没有过激反应,温声问:是吗,这是你的见解还是住持的见解? 此乃情事,怎好问佛。 赵持筠正色说:我悟到的。万物由本心决定,那个人并未变化,之所以从前让人欢喜,后来令人失望,并非是外物变了,是我们的心变了。 这个理论有意思,甘浔反过去问:这么说,你还没放下他啊? 赵持筠这次没伤感,她抬眸,用很御姐的语气道:我同她表明心迹,她不肯要,我便放下了。 这么干脆? 甘浔不知为何有点高兴。 自然也怅惘过一些时日,可感情之事强求就没了滋味。再者她所言有理,我与她各有无奈,身不由己,早些放下是好事。 赵持筠对情爱一事,并无热衷,至今不过钟情过那一个,还是个女人。 若两人皆勇敢,还可图之,只她一人动情,不过自损罢了。 赵持筠用食指划过枕套,黑暗里传来窸窣声,她刚来时嫌弃床单被褥简陋不堪,可是现在也习惯了。 雨夜里,尚存一丝凉爽。 甘浔的呼吸声缓而匀,一听就是睡着了。 这天晚上受睡前环境影响,赵持筠一直在做梦。 梦里仍是她不曾想到的追杀,冰冷刺骨的湖水,一道腥腻的血污溅在她的罗裙上。 她想去看是谁受伤了,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正惊慌无措时,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她,那力量轻柔,既把她从梦里解救出来,又没有吵醒她的意图。 更像安抚,一下,一下,为她驱赶梦里的阴霾,让她回归到现实的温暖。 不能算是温暖,而是闷热。 停电,又因为下雨有雷声,甘浔把门窗都关紧了。 赵持筠逐渐被热清醒了,她察觉到甘浔并不清醒。 甘浔很困,只是知道她睡得不安稳,所以迷迷糊糊地哄着她。 被子跟甘浔都在发热,赵持筠额头沁出汗,想把被子掀开,又怕彻底吵醒甘浔,就没忍心动。 她回忆她的梦境,心底荒凉,睁开眼,只有一片黑暗。 第35章 一缕头发搭在她肩前,她用手去碰了碰,发尾被修剪而成的锋利,刺到她柔软的指头上。 她忽觉得这是一种残疾。 像因伤做了截肢的人,明知是保命的举措,是理性的抉择,可是有一天晚上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少了一部分,还是会崩溃。 浓烈的委屈和无助。 她想回镜国。 她想母亲跟阿姐。 甘浔越来越热,她发现一直在做梦、发抖的赵持筠呼吸变得轻了,轻得刻意,手在被子里动了动又安静下来。 她用蚊子般的声音问:是不是很热? 嗯。 甘浔把她的凉被往下掀,只盖住小腹,又拿起手持小风扇跟她一起吹着。 本意是想她凉快一点,但她骤然一言不发地抱过来,紧环住甘浔的腰,将脸埋在甘浔怀里。 甘浔猝不及防,全身都在发烫,害羞地想,自己怎么就没有这胆量。 赵持筠前后矛盾,又喊热,又要跟她黏在一起。 但她还没出声,就听到赵持筠的抽泣。 害羞和不解逐渐被熄灭,转为了平静后的不能称之为心疼,应该还不到那个份上,但她知道赵持筠在哭什么。 她很能共情。 对镜城而言,这个夜晚不好熬。 对赵持筠而言也是。 甘浔知道她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坚强,她只是理性。 理性地使用她的高贵、聪慧与温柔,来与这个世界相处。 都说既来之则安之。 可赵持筠有家人,也有喜欢的人,有数不清的爱戴与呵护,有取之不尽的财富与希望。 甘浔也将她抱住,轻轻拍着她的肩背。 她的泪水浸湿甘浔的衣领,然后流了进去。 与停电后的夏夜融为一体,混着汗水,又烫又黏腻。 赵持筠哭得凶,声音却很小,很克制。 似乎怕惊扰到谁,手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角。 甘浔想跟她说,哭大声一点也没关系。 但怕说出来她会尴尬,王府的家教应该不许孩子哭闹。 赵持筠从来都是浅浅微笑,今夜终于忍不住哭了。 甘浔意识到她也许做了糟糕的梦。 等她平复一些后,甘浔帮她擦拭泪水。 赵持筠不在流泪了,但还是没能从悲伤里走出来,什么反应都没有。 甘浔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鬼使神差地在额头上,落了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 ----------------------- 作者有话说:今天准时,滴,打卡。 第29章 痒与疼之间 唇瓣是热的,额头也是热的。 让凌晨的雨声浇了良久,都没能降下去温。 等到结束这个吻,甘浔才找回理性,其实不该这么对朋友的。 她想解释,或者说,狡辩。 总该说点什么。 比如,现代人安慰别人,除了拥抱,有时候是会忍不住亲一下。 又比如,在西方互相亲吻很正常,年轻人也学会了那一套。 这些解释太苍白,也太刻意,有误导的成分。 她没能说出口,她失去说话的能力。 像赵持筠的额头上有无色无味的胶水,把她给封住。 赵持筠始终很安静,发泄之后,她已经妥帖收起浓烈的悲伤情绪了。 缓缓伸手,在黑暗里摸索,找到吻了自己额头又离开的唇。 甘浔嘴巴很软,吻人的态度像她说话时的音色一样,亲切的,温柔的,让人误以为自己是很重要的。 她用指腹仔细地抚摸,像沾过唇膜,正替甘浔均匀涂抹。 从下唇的中心向两边,再从唇角转到上唇去。 她留了指甲,甘浔在觉得嘴唇上有点点痒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唇周的皮肤偶尔被圆润的指甲轻轻刮一下。 介于痒与疼之间。 她的手里有柑橘调的香气,可能来自沐浴露,也可能来自衣服或四件套上的洗涤剂。 被体温给蒸发后,带着属于她的独特味道。 甘浔罪该万死地想到客厅里短暂的触碰,只有一瞬,最多两秒钟,但是她一点也没有忘。 她的家不适合住两个人,这么小的房间,两个人睡会很闷。 在炎热以外,甘浔有一点喘不过气,或者说不敢喘气,怕心里的某些糟糕想法会随着气息的流泻而被发现,再被审判。 但她的忍耐力不行,终于还是在近乎缺氧时,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像喘了一声。 这声音让挣扎的她感到绝望,也很狼狈。 嘴唇上的动静消失了,指腹轻抬,缓慢离开了她。 在轻松之外,甘浔觉得失落。 她身上出了很多汗,还有赵持筠不久前滴落的眼泪,她有点想去洗澡,但是不能,半夜洗澡很奇怪。 在此之前她都不知道,别人只是碰碰她的唇,只是拿手碰,她就几乎要受不住了。 产生很多很多不该的念头。 赵持筠仍旧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翻了个身,面朝着相对凉快的墙壁。 在甘浔将手持风扇往她身上轻柔吹佛时,她沉沉睡了过去。 甘浔的心跳很快,快到她都觉得藏不住,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下意识想藏。 好在风扇有声,外面正刮风下雨,赵持筠不会听到。 她不知道赵持筠翻过去睡,是真的困了,还是有点生气呢? 古人会觉得这很唐突吧。 她决定明天解释。 甘浔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很快就没有意识。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八点多了。 她后半觉睡得很沉,她缓了好一会,才发现赵持筠既不在床上,也不在房间里。 打开卧室门,她看见赵持筠已经洗漱过,换下了睡衣,端庄地靠在沙发上看书。 甘浔还没有适应她剪发后的样子,看见她用了自己的鲨鱼夹,才意识到她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发量了。 头发夹得不算很好,松松款款,黑色的夹子也摇摇欲坠。 半边的眉眼让发丝给遮住,风情微露,艳美无俦。 甘浔心想古人有一点讨厌,她们看人时不是直接切换状态,而是沉浸在其当下的情绪中,微微掀起眼帘,半遮半掩,一眼万年地看过来。 看得人好像被敞开一样无措。 这俨然是来自古人的眼神,甘浔可以凭此想到相关的元素,想到这双眼曾看过金殿与万民,看过繁华与血光。 可此刻,她手上拿的是一本图片多于文字的西式菜谱。 有段时间甘浔想拓展兴趣,研究点别的菜系,于是去书店挑选了这本精装版本的西餐菜谱。 上面的图都十分诱人,步骤也言简意赅。 甘浔试着做了几道,都还不算难吃。 甘浔问她:你饿了吗? 赵持筠轻轻颔首。 没有说话,也没有大幅度的表情变化,好像刚睡醒的人是她,还处在另一个情绪里。 尽管她很含蓄,甘浔还是很敏锐地看见,她朝自己的唇部盯了一会、 好像在确认昨晚趁黑抚摸过的部位长这样。 甘浔又有些喘不过气,还要假装无所谓:那你怎么不喊我起来。 赵持筠这才轻笑了一下,将手中的菜谱翻了一页,让你多睡半个钟头,也不至于就饿死。 甘浔感到自己变得无可救药。 她从含着笑意的话语里听出,赵持筠是刻意让自己多睡,宁愿忍着饿的。 小区还是没有来电,甘浔把窗户都打开了。 风吹进来,力度有些莽撞,不过通风后家里变得很凉快。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但不再像昨晚一样压抑。 小区里狼藉一片,有穿长雨衣的工作人员们在四处检修。 台风预计在中午时分离开镜城周边。 而电应该今天就能来。 甘浔跟她说:明天如果没雨,我带你去买衣服,再买几本书吧。 买繁体字的。 简体字的西餐菜谱,赵持筠都能读得津津有味,这让甘浔有些愧疚,想满足她的求知欲。 赵持筠顺坡下说:加笔墨纸砚一套。 她虽然有在练硬笔字,到底不顺手,还是习惯挥毫的感觉。 好,都买。 赵持筠见她爽快,很是高兴,末了才想起来,要花许多银子,你有的吧? 甘浔立即愁眉苦脸地演起来:好像是不太够。 对此,赵持筠颇有不满,根本不能想象,这24年来,甘浔竟然没存下一点家产。 她的族中长辈也没给她留些产业立足吗? 忘了,她多半没好的家室,否则不会传给她这对漂亮又特殊的眸子。 想了一想,赵持筠淡声说:衣服便不用了,我暂穿你的。 第36章 甘浔闻声笑出声音来,像那种在孩子周岁礼上,看见自家孩子在玩具跟文具中间选了后者的欣慰家长。 赵持筠不理解,问她:为何发笑? 甘浔找了个理由:郡主跟普通人不一样,如果是我,我就不要书,宁愿先穿好看些。 是嘛。 赵持筠不置可否,挨了夸也没高兴,上下打量她一眼:我倒未曾看出你嗜好装扮。 太会损人,甘浔灰溜溜地去洗漱了。 早餐做完出来,甘浔看见赵持筠将头发松了下来,夹子放在茶几上。 甘浔心领神会,喊她来坐在餐椅里,站在她身后,尝试重新把头发夹起来。 帮人夹头发跟自己夹的角度是不一样的,甘浔又不太会了,试了几次。 第二次尝试失败,她耐心地重头开始。 这次更专注,用手把赵持筠的头发笼到一处握住。 指头在无意间划过了赵持筠后颈,带着异常的热度。 赵持筠不受控地颤了一下,微微挣扎起来。 甘浔还以为自己没轻没重了:痛了?对不起。 赵持筠说:不痛,有些痒。 这次很完美,甘浔从正面欣赏自己的杰作,笑起来说:真好看,显得气质很好。 凉快吧。 她想说头发剪短多方便,但克制地咽下去了,因为是废话,赵持筠正是懂才选择减。 赵持筠平铺直叙道:从未簪过如此简陋的发饰。 不光简陋,还很廉价呢。 甘浔恶劣地进行一些恶意的坦诚:9.9两个,划算吧。 郡主根据这两天得知的物品价格,换算了一下,满脸难色。 要不是夹起来的确凉爽,她绝不许这等劣物碰到她的秀发。 怎么有人脚踩几千的鞋子,头戴几块钱的东西。 赵持筠不理解现代人。 早餐后,雨变小了,赵持筠继续听课看书,甘浔也打算学习了。 这几天她都围着赵持筠转圈,现在告一段落,想到考试,多少得临时抱佛脚一下。 她打开咖啡罐子,往自己的专用咖啡杯里加了两勺,冲泡,再加点牛奶,端到书桌前坐下。 赵持筠感兴趣地投来目光,你调制了何物? 极品毒药。 甘浔说。 赵持筠上前闻了一下,不好骗地说:我尝过,前日公司楼下,你曾买与我喝过。 说到这个,甘浔就想起来,当时那杯赵持筠尝了一口放弃,剩下的都被她喝了。 喝得没几口时,赵持筠心血来潮:我还想再尝一尝。 甘浔顺手递给她。 赵持筠较真:为何不再给我点一杯? 你嫌弃? 我不是天天帮你试吃? 赵持筠十分诚实地解释,试乃规矩,但我不碰人家吃剩下的。 甘浔气笑了:规矩真多,你喝过的我都没嫌弃你,你现在嫌弃我了。 那天她就没理赵持筠,敷衍推到下次。 现在人闻着味就来了。 甘浔在她的示意下小小抿了第一口,再让给她:我没死,你喝吧。 赵持筠蹙眉,不喜欢这话。 她仪态翩翩地端起咖啡杯,绕开甘浔碰过的杯口,小心尝了一口,因甘浔牛奶加得多,苦味比上次的要淡,刚好入喉。 她点头道:果然是你做的更合我心意。 甘浔心里坏坏地想,哼哼,堂堂郡主入乡随俗了吧。 这么嘴叼,还不是喝不惯机器做的,逮着速溶可劲夸。 等赵持筠喝过两口,确定不想喝了以后,甘浔才端起来。 她喝咖啡就是为了给自己加机油,所以不像赵持筠那样慢慢品尝,饮水一样半杯下去。 赵持筠发现她真不怕苦的,重见她抿唇的动作,盯着她丰润的唇瓣看了片刻。 然后发现甘浔的脸红了。 她猜到几分,径直发问:甘浔,昨夜为何要亲我? 终于还是来了。 甘浔又喝了一口咖啡,我想安慰你的。 安慰? 赵持筠不明白:从未有人这样如此安慰我。 只有幼时患病,娘曾亲我的脸颊,哄我入睡。 就跟你娘是一个意思。我们这,亲吻很普遍,也会发生在朋友之间。 赵持筠一针见血:你亲过崔璨? 甘浔硬着头皮:没有。 为何不亲她却要亲我? 崔璨没心没肺,很少在我面前表露脆弱。 闻言,赵持筠哑声。 心知甘浔分明知道她的伤心难过,却没说出口引她难过,而是提崔璨未曾有过。 甘浔看她不说话,怕她不信,又此地无银地解释:而且崔璨喜欢女孩子嘛,之前有女朋友,我跟她就不好这样。 赵持筠安静须臾,走开后又走回来。 她问甘浔:你怎知,我就不喜欢女子? ----------------------- 作者有话说:晚上好,大家请阅! (骄傲的准时交作业的洲某[哈哈大笑]) 第30章 庆幸|遗憾 一道惊雷劈下来,甘浔差点晃撒了杯里的咖啡。 你说什么? 她应当是没控制住表情,赵持筠兴致浓厚地欣赏罢她的慌张,盈盈地笑了起来。 相距不过咫尺,这么大*声做什么? 甘浔无暇管她的话,忍不住再确认一遍:你真的是吗? 赵持筠再看她一眼,轻描淡写地在她身边坐下,随意拿起来一本书翻着。 莫怕,骗你的。 看她不上心的样子,也不像出柜,甘浔立即就信了。 心有余悸:好奇怪,你干嘛要骗我? 我见你这里世风开明,喜欢男子与喜欢女子皆无了不得之处,随口说说,逗你罢了,也不可以? 她目光从书里拎起来,优雅地看人。 倒是你,甘浔,何故这么大反应,脸色都白了。怎么,别人都能是,偏我不能吗? 甘浔下意识摸摸脸,心想脸白不至于吧,可能是没喘上气。 想到刚才是有点咋咋呼呼,当即陷入尴尬。 你当然能是啊。我就是觉得你不像,不可思议而已。你说是玩笑,那就算玩笑吧。 她还配合性地假装笑笑,自己都都觉得傻了。 何处不像? 赵持筠还不依不饶了。 甘浔心虚得厉害,不想被她逼问,转移走矛盾,你先说,昨天晚上为什么摸我的嘴唇? 赵持筠对手里书的名称与内容都不理解,本来字就认不全,连在一起更是看不懂。 听了这个问话,她顿了片刻,又神色如常道:我方知亲吻是安慰之意,昨夜本以为,这个吻是你上回说的,酒后之情不自禁之事。我便想探一探,情不自禁是怎么个情不自禁。 末了,没有收获。可还满意? 她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 甘浔觉得自己真的应该跟她好好学习姿态,不管说多扯的事,都是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有来有往的对话被试探充斥着,各自揣着质疑,都不太想聊了。 甘浔先一步结束话题:好了我要学习了,小赵,你退下吧。 赵持筠面无表情,盯着胆大包天的庶民,眼神幽幽,但没有发作。 你答应过,不这样唤我。 甘浔意识到她不许别人糟践她高贵的姓氏,于是很快改口,还补救地喊持筠持筠。 喊完又诚意地说:你可以喊我小甘小浔小庶民,什么都可以,我不讲究这些的。 赵持筠抿了抿,没抿住终将要绽开的笑容。 甘浔这人,十分有意思。 你在考试,考在何处? 甘浔又端起自制拿铁:想为国效力呗,岗位稳定,年轻人都考。 赵持筠明白了:原来是科举入仕。 准确来说,只想去做个衙役小隶,别的是没戏了,我也没兴趣。 赵持筠不吃惊,你出身如此,无人引道,自然前途受阻。即便你有兴趣,恐也难登高殿。 甘浔被扎心扎得麻木了,发现她很淡定,你就不好奇女人为什么能考试吗? 她还指望赵持筠在知道她考试的时候感慨羡慕呢,结果尽在损她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37章 赵持筠慢悠悠地,斜看她一眼:镜国曾有天子是女人,女子为官做宰有何稀奇? 甘浔脱口而出:武则天啊。 这不就是唐朝嘛,换了个名字呗。 并非只有一位武皇。 赵持筠同情地、悲悯地看她一眼,甘浔,不要太封建。 哪学的都是。 封建的甘浔因为不了解镜国历史惨遭羞辱。 得知她要认真读书,赵持筠没再跟她说话。 甘浔便安安静静地伏案刷题,期间,当然有偷看过几次赵持筠。 赵持筠学会了闲适的坐姿,这点她学甘浔学得有模有样,半躺在沙发上,戴着蓝色的有线耳机玩着平板。 雾霾蓝的耳机线被赵持筠的肤色称得更朦胧,从耳中垂挂下来,像一件价值连城的首饰。 甘浔认为,共享耳机,还是有线耳机,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 但是赵持筠戴,她一点也不介意,她居然想到一人一只,去听赵持筠在听的小世界。 从甘浔的角度看过去,除了颜值高得不真实,她刷平板的姿势,都像是个现代人了。 她情绪很平静,没有任何的哀愁。 好像昨夜那个从梦里醒来,绝望大哭的女人,只是甘浔的一个梦。 可到底不是个梦,眼泪的温度曾经从甘浔的领口流下去,一直到肺腑。 她从夜里到现在还没有洗过澡,也就是如果要提取,她身上还有赵持筠留下的痕迹尽管只有她一人在意。 嘴唇仍有被人轻抚过的触感,喝完咖啡再喝水,总也压不下去。 赵持筠的解释,她觉得似真似假,但又没有理由不相信。 不过她没有焦虑这件事的发生,很多灵感突显的时刻,人会意识游离地做一些事。 她情不自禁地去吻赵持筠,并没想过应该不应该,夜半的赵持筠哭得她太心疼了,她想做点什么。 也许赵持筠抚摸她是一个道理,可能是心情不好,可能是多动症随便摸两下而已。 这并不是一件过不去的事情。 中午还是没来电,甘浔做了偏清爽口的凉拌面吃,切了新鲜的黄瓜丝在里头。 赵持筠默默感慨一顿不如一顿,也许没几天,甘浔就会领着她上街讨饭。 三十度的天气,没有风扇,她们吃出一身汗。 甘浔打算先去冲澡,她看赵持筠也热得有些蔫蔫的,挺巧的鼻尖沁出了薄薄的汗珠。 有伸手去沾那颗汗珠的欲望。 赵持筠兀自去洗了把脸,出来哀怨道:我好想念落地扇跟空调。 甘浔于是帮她去追问,得知今晚之前,多半可以来电。 她希望这次物业靠谱一点。 餐后不久,她们上床午休。 窗帘已经拉上,风将蓝色帘子吹得拂动不止,像催眠的符号。 再次躺在一张床上,甘浔略有些不自在。本来她想说,她在沙发上眯一会就好,但是赵持筠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将她跟甘浔的枕头都拍了一拍,放好,示意甘浔来睡。 甘浔不好表现得心里有鬼。 但昨晚的互动在甘浔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一直很庆幸,今天赵持筠没有计较她被摸得大喘气的事。 赵持筠开的那句性取向玩笑,过后甘浔不能保证自己是庆幸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 庆幸的是什么呢,遗憾又是什么呢? 屋子里太闷了,其实她压根没有深想过,她只知道她现在整个人很兴奋。 也许是咖啡因在作祟。 她拿牙碾了碾自己的嘴唇,好让疼痛覆盖躁动和心痒。 下午三点半,房间里的闹钟响了几遍。 赵持筠睡得正沉,被聒噪声嫌吵了,伸手推了甘浔几次。 想让她关上,但甘浔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赵持筠惺忪睁眼,恼色浮现在脸上,没好气地准备越过甘浔去关。 在她懒懒撑起上身,准备去够桌上的手机时,甘浔终于醒过来,然后眼睛跟身体同时启动。 她要翻身去拿手机的动作与赵持筠撞上,不重不轻,但是赵持筠猝不及防地压了下来,伴随着一声惊呼。 这份重量将甘浔的困意驱赶得烟消云散,她不明白赵持筠为什么会趴在她身上,生怕自己又想多了,茫然地与之面面相觑。 嗅觉跟视觉最先束缚住赵持筠,甘浔身上沐浴后的清爽味道,以及身体各处消瘦的线条,都使她心生好感。 跟甘浔的近距离接触总归不会让人难受。 然后她才不耐烦地说:闹铃。 甘浔想动,发现她没有动的意思,难为情地说:你先起来。 赵持筠一言不发,重新躺回了自己枕头上。 甘浔迅速把闹钟关了。 她看了眼时间,不出所料,午睡二十分钟这个概念就像小孩子说长大以后我想当科学家。 有赵持筠在她身边也不例外。 两个人睡觉居然更香。 她们醒后没多久,电来了,俩人激动不已,同时其他楼栋不约而同地传来欢呼声。 尤其赵持筠,给出了她最灿烈的笑容,跑到阳台上,听各家各户不同的庆祝方式。 甘浔不免担忧,等到回到镜国,郡主大人怎么从奢入俭呢。 灯光跟冷气不再吝啬地进入方寸空间,享受的同时,甘浔非常无聊地开始怀念停电的24小时。 台风呼啸,摧枯拉朽,陪伴她的是赵持筠,她们在黑夜里离得很近。 最近的时候,她动过含住赵持筠指尖的想法。 每当她去总结,都会变得无法冷静。 但她没有说出来,她想对郡主而言,这是雪上加霜。 本来就虎落平阳了,结果平阳刮风又停电。 聊天时,她跟崔璨说了来电的消息,崔璨立即打来视频。 赵持筠接了,那头看见就惊呼:郡主,你什么时候把头发剪掉了! 甘浔这才想到,这两天发生各种事,她都忘记跟崔璨说了。 昨日,趁着积水前,甘浔陪我去剪了。 赵持筠轻笑一声,问她: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可惜了,你哭了没有啊? 没有。 赵持筠很轻很快地否认,淡声道:入乡随俗,如此便好。 剪完更靓,你长得也太完美了。 崔璨说完才装模作样地问,甘浔,我能夸她吗? 夸就夸呗,问我干什么。 甘浔没好气。 我看你一直不说话,怕你在偷偷吃醋呢。 赵持筠闻言立即转头去看她。 甘浔急忙否认,同时对崔璨投出警告的眼神:谨言慎行啊你,你乱说话,郡主要诛你九族的。 错了错了,小人不敢了。崔璨非常配合。 然后超经意地问她们:你们古代,郡主的老公叫什么来着? 赵持筠还没回答,甘浔擅自砍了这个话题。 甘浔告诉她,明日自己会带赵持筠出门购物。 崔璨很闲地说:刚好我在家孤独寂寞,我开车去接你们,我们一起去吧,郡主不是让我去接吗? 赵持筠不买账:我说的是昨夜,如今你接与不接,都没差别。 是是是,对了,说到昨夜,你们昨夜的蜡烛玩得怎么样? 什么话题都能扯到情爱上去,甘浔不堪忍受了,把手机拿回自己手里,你这么好奇,明天来,我们一起玩蜡烛。 崔璨不感兴趣,谢邀,婉拒了,三个人的游戏我从来不玩的。 甘浔愤愤挂了视频。 观察了一会的赵持筠凑到她面前,把甘浔逼得心跳忽然停住,不安又紧张,怎么了? 她开玩笑的,你别生气,明天她来了我会好好跟她谈的。 赵持筠偏着头说:我瞧着,她跟你开下流玩笑,你也不会吓到,还会反击。 甘浔听出来了,赵持筠没过去,赵持筠好像很介意自己今早的惊慌。 ----------------------- 作者有话说:来迟了,没注意时间,对不起!今天主要太累了,明天会调整好的[蓝心][蓝心] 第31章 紫色睡裙 雨过天晴,道路被收拾干净。 楼栋比之前更加陌生,崭新又旧迹斑斑。 只能从植物身上看出,这里刚经历过一场劫难,紫薇花以青草作塚,梧桐树的阴影比往日更忧愁,覆盖出半间盛夏。 崔璨在梧桐树下找到停车位,停完车上楼,敲门,等待。 她隔着门听到脚步声,不紧不慢,不是甘浔那种快步小跑过来迎接的态度。 第38章 开门的人是赵持筠。 才两天没见,她变得大不一样。 只能说发型对人的影响太大了,但也不单单是外表不一样,具体哪里崔璨还说不上来。 赵持筠像女主人一样莞尔,请进。 还热情地帮崔璨指,示意鞋架上哪双拖鞋能穿,好像崔璨这个每周都登门的好友,不如她了解甘浔家有几双拖鞋。 崔璨也不敢劳烦她,直接弯腰拿了鞋,坐下换上。 赵持筠整装待发,连防晒衣的拉链都拉到了最上面。 剪到过肩的头发高高夹了起来,厚而有光泽。 一眼看过去,不会再立即注意她身为王府贵女的长发,而是这张国色天香的脸,美得不可方物。 长成甘浔很喜欢的样子崔璨猜。 崔璨早就知道甘浔不会忍心把她送走了。 甘浔换完衣服出房间,看见崔璨跟赵持筠挨在一起,对着屏幕发笑。 她心里毛毛的,疑心病发作,赶忙走过去。 准备攻其不备时,才发现她们看的是猫猫片,当下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尴尬。 崔璨抬头,笑嘻嘻说:打扮好了啊,让姐看看多美,嗯,这身材可以,转过去我再看看。 甘浔叛逆地拒绝:走开啦你。 崔璨突然问:你们俩睡在一起了? 现场陷入沉默。 赵持筠记得,甘浔说过,这件事不能告诉崔璨,因为崔璨八卦。 甘浔果然不回答:你在说什么话啊? 崔璨说:以前我来你家的时候,你的房门从来不关哎,你今天出来反手就带上了,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甘浔立刻感悟,许颜颜被抓出轨,实在太正常了。 崔璨是个看似神经大条但很会寻找蛛丝马迹的女人。 赵持筠淡淡一笑,温声告诉她:如今这是本郡主的闺房,我有关门的习惯。 这样啊,错了对不起。 崔璨认错很快。 甘浔顺着说,心里想,赵持筠真的很会粉饰。 这点她就略输一筹。 坐进崔璨的车出门时,甘浔想到昨天下午,赵持筠问她的问题。 她忘记自己具体是怎么糊弄过去的了,反正是让赵持筠相信,她反应过大的震惊只是因为赵持筠是古人。 她的概念里,古人不会如此直接地坦白性取向。 所以惊到,仅此而已。 而崔璨本来就爱乱说话,说怎样的话都不足为奇了。 晚上睡觉时,关上灯,她又问赵持筠,为什么介意她的反应。 赵持筠便轻笑一声:未曾,不过闲谈,是你想多了。 就跟现在笑着敷衍崔璨是一样的语气。 甘浔坐在副驾上,赵持筠则独自坐在后排中央的位置,姿态高昂,看上去像个了不得的人物。 把前面两个现代人衬得像司机跟助理。 先去商场买衣服,买完再去你推的那家书店,刚好那附近有家好吃的餐厅。 甘浔跟崔璨安排着行动路线。 赵持筠提问:不是说拮据,衣服与文房四宝只能二选一。 甘浔转过身,扶着靠背跟她笑,想了想还是要都给你买,砸锅卖铁在所不辞。 为了活跃气氛,她故意把话说得很夸张,赵持筠却信以为真。 若在从前,她只会认为甘浔的觉悟高,分得清孰轻孰重,知道如何侍奉贵人。 她只需心安理得地颔首。 可现在,她会想,甘浔是不是待她不一般,不因她是王府郡主。 没关系,郡主今天就随便买,她不够我可以借她钱,我带的够。 甘浔礼仪小姐式微笑:崔老师,你真是个好人。 从停车场的电梯直接进入商场,赵持筠目之所及繁华异常,她连眨眼都变得更缓慢,一点一点地将这幅图景描刻进她心底。 巨大的广告牌与无数间商铺,馥郁的香气和口音各异的路人。 商场的冷气充足,尽管她捂得严实,也没感觉到丝毫燥热。 进了店里,赵持筠在甘浔跟崔璨的介绍下,亲自挑选几件衣服,跟着甘浔到更衣室前。 她推开门,看见里面的方寸空间,不知为何有些恐惧。 她对甘浔说:你能否站在里面陪我? 崔璨不敢细想那个画面,吓得避开,连回三条家长的消息。 站不下。 甘浔很不好意思,轻声解释:不害怕,大家都是这样。这里只有这一个门,我就坐在门外等你,不会让任何人进去。 店里也有监控,很安全。 你不走? 走了干嘛,你不信你随时喊。 等赵持筠关上门,甘浔还盯着门看,似乎在等人家喊她。 崔璨揣起手机,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谈多久了你们? 甘浔莫名其妙看她一眼。 崔璨又问:她一个人可以吗? 短袖,衬衫,长裤,又没难穿的。 是你教得好。 甘浔失笑,坐下语重心长:璨璨,虽然我知道你乐意看见我脱单,但你不要一直开我们玩笑,说超尺度的成人话题。 你明明知道我,我不会跟别人随便发展。 尤其她,虽然她现在留下了,但她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甘浔说到这里忽然伤感,她越来越怕赵持筠连离开都来不及告别。 而且她很多现代玩笑听不懂。你想,我跟你心领神会,她只能傻听着,这不也是一种欺负,她会没有安全感。 甘浔语气真切,崔璨想了一想,是我的问题,以后注意。 崔璨又说:她生气了吗,还是你生气了? 甘浔摇头,我们都没有生气。 我只是担心,你知道,话语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人。 崔璨一头雾水:我没听明白。 甘浔组织了下语言,就是说,如果你一直给出这些暗示,我跟她会有先入为主的想法。 我呢会认为,我就是对她有想法,她住在我家,我就是可以跟她有任何发展。 她也会以为,如果她留下,她就需要跟我绑定关系,被开这种玩笑,被迫往女同的方向发展,哪怕她是直的。 甘浔想到自己那晚失控的吻,有些后怕。 这样下去,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发生什么,可能不是因为爱。 因为寂寞,因为恐慌,因为只有彼此。 她不想要这些。 崔璨被她的深度思考震慑住了,连连点头,感慨说:如果我跟你想的一样多就好了,怎么我就是性缘脑加恋爱脑。 甘浔很严肃:瞎说,没有人这样说自己,你很好的。 是她喜欢多虑,没法享受情感本身。 隔了一会赵持筠出来了,她挑的衣服款式都是基础款,郡主的审美还没跟这个世界对上接,这些衣服在她看来都不好看,不过遮羞罢了。 保险起见,她做减法,选的都是纯色系。 但有这张脸加持,又减不了多少。 她走出更衣间,周围的顾客都下意识朝她看过去而且短时间内没有挪开眼。 她像品牌新请的代言人,穿着最简单的衣服,把她的周围变成舞台。 听到旁边几个女生窃窃私语地夸,崔璨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凭什么啊,你的意思是她这么好看,你不喜欢她,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俩不小心睡了全怪我咯。 这对吗? 甘浔有时候觉得在对牛弹琴。 又被她过于直接的话语弄得脸热,哪里会有那样的事情。 没工夫争辩,起身朝赵持筠走去。 最后甘浔付了款,这家店是她定的,力所能及范围内,性价比最高。 至于崔璨平时买衣服的品牌店,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敬而远之。 买完上了二楼的内衣店,让赵持筠自己挑内衣跟睡衣风格。 被问到尺码时,赵持筠虽知自己的,却不好与现代对应,朝甘浔投去求助的目光。 崔璨也跟着看她。 甘浔惊慌,心想我怎么知道。 脑海里快速闪过初见那天的画面,还有跟赵持筠不慎亲密接触的瞬间,她有点无措。 她只好说不清楚,清老板帮忙量一下。 赵持筠也没有抵触陌生阿姨的触碰,想来在镜国量体裁衣是常事。 实际尺码出来,跟甘浔想得没差,她自己也是女孩子,比比就有数了。 第39章 可是有的码数她不好说,容易说不清。 内衣挑完,赵持筠看了一周,别的都不喜欢,说模特身上那条紫罗兰色的睡裙很漂亮。 甘浔也觉得高级,没有花里胡哨的蝴蝶结和蕾丝,摸了一下,布料也舒适。 但睡裙跟模特走的是熟女风,吊带,v字领,也不算长,包不住什么。 她不清楚赵持筠怎么会喜欢。 尤其价格不菲。 最后也咬咬牙买了,因为赵持筠的目光里难得流露出欣赏一件衣服的光芒。 赵持筠没有试穿,她说如果她试,不会走出更衣间,要甘浔进去帮她看。 甘浔立刻说那就算了。 她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坦然经历这件事。 结果她扫码结账时,赵持筠翻着购物袋里的衣服高兴说:回家试与你看也是一样,想来不会不合身。 崔璨大咳了一声,没有再开任何玩笑。 但这比不开还让甘浔难受,似乎自己光人前捂嘴,背后什么都做。 好不要脸啊。 甘浔只能干笑,说了一声好。 等到崔璨去洗手间,甘浔越想越不行,找到机会问她:你为什么会喜欢这条睡裙? 赵持筠俯瞰一楼的儿童在池子里玩耍,漫不经心:紫色是富贵之兆。 可是这只是一条睡裙。 也要讲究这个吗? 我在你给我的杂志上看见相似衣裙,我想如今时新这款,到底比你那条鬼面裙好。 什么鬼面裙,那是卡通版的人哎! 时尚杂志的回旋镖扎过来,甘浔收回之前吐槽她不懂时尚的话。 只好说得再直接一点:我是觉得它不符合你高贵端庄的气质,要不我们换一条,这个材质的还有别的款式。 你觉得它太妩媚,是吗? 赵持筠当即戳破,并对此大不理解:可我只会于房中穿它,又无人看,有何不可? 甘浔,你怎么如此保守。 天哪,我不是人吗? 甘浔弱声:我心疼钱还不行吗? 可你刚才并无二话地结了账。 赵持筠趴在栏杆上,朝她靠近些,几乎贴着她说:你很怕看我穿上它吗? ----------------------- 作者有话说:姗姗来迟,请阅[眼镜] 另外小补充,镜国完全是个虚构的国家,所以郡主才会认为女人做皇帝不惊奇,因为在她们镜国可以。 所以不必过度考究。 第32章 玷染 在崔璨去洗手间的五分钟里,甘浔觉得,赵持筠可能是被老天安排来克她的。 睡裙最终也没退换。 面对她平静又较真的提问,甘浔满脑子空白,同时,又被很多很多的思绪推着挤着。 她想,她要立刻否认,不让自己的提议变得奇怪。 要轻描淡写,让赵持筠知道自己就是头脑一热买完单就后悔了,觉得这衣服性价比不高,款式也不居家,穿肯定不好看。 但越是这么想,她就越说不出话。 就是一条睡裙而已,干嘛赋予那么多不存在的想象和意义,穿就穿呗。 赵持筠尝试什么风格都可以。 赵持筠有一刹那离得她很近,鼻尖都快挨到她的鼻尖了,温热的气息洒过来。 好在问完就退回去了,又继续看儿童嬉闹。 甘浔还没来得及说话,崔璨回来了。 赵持筠好像本来就不关心她的回答,只是拿话压一压她。 她轻快地回身跟崔璨说:可以去买书了? 可以啊,换个地方,商场里的书店没有你们需要的。 她们对话的气氛格外自然,让甘浔一个人的不自然显得好奇怪。 路过一家橱窗,她短暂看了一眼自己的脸。好在,很冷静还有点漂亮,看不出莫名其妙的慌慌张张。 崔璨驱车离开商场,十分钟后,开到一条老街。 我们机构的笔纸跟参考书都从这家店进,老板很专业,人也客气。要他推荐,他不会坑你们。 书店位于东城区某条旧街的中段位置,从外看并不起眼,跟那些供人打卡的书店风格有天壤之别。 店里的装潢也简单古朴,以书为主。 赵持筠精神为之一振,书味、墨味令她找回几缕镜国的记忆碎片,不同于商场里现代化的冷气与味道,让她清楚自己属于另一个时空。 在崔璨去社交,甘浔陪着她挑书时,她告诉甘浔:在王府,我自己的藏书斋,比这家铺子要大。 甘浔语塞,难怪她嫌家里小,合着放书的地方就是自己家几倍大了。 再一次感受到差距,甘浔麻木了,非常诚心地说:你好有钱啊。 以前。 赵持筠抿唇轻笑,谦虚道:略有一些。 繁体的出版书籍不多,店内只有一个书架。 赵持筠仔细挑选,甘浔没有打扰,看见一本本书上被繁化过后的字体,有了很多奇思异想。 似乎她也被增多的笔画给填充了一样。 她想起赵持筠曾在白纸上,用签字笔写下甘潯二字。 突发奇想问:为什么甘字没有繁体字啊? 赵持筠想了想,将视线从书架移到她脸上,笑着说:想来,甘已是人间至味,妙意无穷,千百年来为世人追求,无需再增减分毫了。 甘浔是随便问的,闲聊嘛,就得找点话说,她不在意甘字怎么写有几画。 前些年她还想过改姓氏,但是奶奶跟姑姑坚决不让,她打听后发现改的流程很麻烦,且无法通过她没有正当的理由,也没有备用的姓氏。 自报名姓时,她会说是甘甜的甘,只是为了方便别人迅速对应,从未去细想过意思。 现在赵持筠这样告诉她。 赵持筠说罢继续找书,她的答非所问也像是玩着说的,压根就没聊到文字学上去。 可是甘浔不关心文字学。 赵持筠笑语盈盈,素来清淡矜贵的凤眸中落进暖色的光,给出甘浔从未听过的解释。 甘浔喜欢这个解释。 她情不自禁看了一眼赵持筠的唇,好能骗人的嘴啊,被她喜欢过的那个人是怎么能拒绝她的,赵持筠没这样夸过人家吗? 甘浔想东想西,消磨着光阴。 赵持筠挑了几册书交于甘浔,甘浔翻看了下,品类很杂,关于历史,关于文学和现代艺术。 沉甸甸的,她都能想象到赵持筠睡前翻阅的样子,情不自禁笑了一下。 她知道笔墨纸砚对赵持筠而言同样重要,没做干涉,任赵持筠做抉择。 她有事先打预防针,这里不会有价值连城的东西,只能够写字,让她不要期待过高。 老板几句话一问,就知道赵持筠懂行,推荐的笔跟纸也贵,砚台不需要了,直接买墨水就行了。 价格比甘浔预想得要高,不过值得。 但她看得出来,赵持筠点头是因为没得选,其实都没看上。 这种大众书店的档次跟她们从前搜刮民脂民膏换来的哪能相提并论。 呵,剥削者。 出了书店,甘浔担心她不满,安抚说:现在能写就好了,以后我们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不过要按你的理想标准,崔璨把房子卖了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 崔璨质问:凭什么是我卖房子? 甘浔说:因为我没有房子。 好恨,我居然没有理由反驳。 购物结束本就轻快的赵持筠,发出一串清越的笑声。 这么穷的笑话还是第一次听。 这条街附近有许多餐厅,甘浔决定请客,选了崔璨跟赵持筠一致认为看上去很漂亮的店。 她以为这种店不会太好吃,没想到还能打个中上的分数。 赵持筠对崔璨说:等我回去写了字,让甘浔发于你看。若你府中缺书法或丹青老师,请为我留职,月银按寻常给就好。 教棋亦然。 甘浔一怔,赵持筠从没有跟她提过。 崔璨高兴说:真的吗,可以,暑期班要开了,你愿意我就安排。 当真,我要努力多挣些银子,将来多买书。 她看了甘浔一眼,喝了一口柠檬茶,话里有话:还有睡裙。 崔璨不懂:睡裙买少了? 甘浔说,太贵了,让我换一条。 崔璨听到就笑了,但她什么也没说,甚至没给甘浔挤眉弄眼。 那我安排,书法容易,也缺好老师呢。围棋那个我还得再筹备,过几个月吧,到时候你有兴趣再加入。 她们的位置靠窗边,太阳落下去。 第40章 甘浔的目光越过树梢,落在人行道上,树下停了几辆自行车,有女生挽着手路过,每走一步背景的光线就暗上一点。 转瞬间整条街的路灯亮了起来。 偶尔,甘浔会产生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赵持筠的念头。 认识一周不到,不了解也很正常。 只是这个不了解的程度更加反衬出她的肤浅。 最初她以为赵持筠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古代人,后来发现赵持筠除了不了解现代设备以外,思维跟智商跟她没有任何差距可能也有,她比赵持筠要笨一点。 她又以为赵持筠是那种目中无人的麻烦精,好像谁都不能冒犯她,为她那点所谓的高贵血脉,宁折不弯。 后来发现赵持筠很识时务,她也会哄人,嬉笑,施展她的魅力让人自愿为她服务。 又以为,赵持筠不得已留在这里,一定会以泪洗面,尽量维持郡主的体面。 但是赵持筠精神饱满,主动要求剪头发,换睡衣风格,为自己谋职。 她没有坐以待毙,她一直有在思考:如果短期内回不去,要如何同这个世界相处。 甘浔?甘浔? 甘浔对着窗外走神,被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回来,怎么了? 去买单。 甘浔*默默起身去前台。 赵持筠对崔璨说:她今日为我花了许多钱。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得意和满足。 阿浔人很好,你跟她过放心吧。 说完觉得不应该,赶忙补救一句:不是撮合你们啊,我没那样想。我是说你们在普通室友的情况下相处,你放宽心。她只是暂时拮据,但不吝啬的。 赵持筠也觉出不对,笑着问:为何说话如此周全了? 她不让我瞎说。 崔璨逮着机会就告状:说我像在暗示,会让她觉得怎么怎么了,让你以为你们会怎么怎么。反正啊,她不喜欢,让我闭嘴。 赵持筠仍在笑,眼角的弧度却收回了几分。 原来她如此抗拒这些玩笑话。 她就这样,分寸感强,要不怎么直接把蓝老师给拉黑了。 崔璨解释:就追她的我那合伙人。 送她们到家,崔璨没再上去。 甘浔拎着赵持筠的衣服跟书一阶阶往上走,打着哈欠,衣服不能直接穿,今晚我帮你洗了,一晚上就能晾干。 赵持筠只是嗯了一身。 你先去洗澡? 甘浔到家先询问她,敏锐地发现她情绪不高,不知道是不是逛得累了。 好。 甘浔看她看都不看自己,只是在那翻书,有点不安,找她感兴趣的话说:要先试试睡裙怎么样吗,没问题的话我就一起扔洗衣机了。 不试了。 甘浔巴不得呢,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不想试了? 赵持筠面色沉静地看着她:你今日提醒我数次,想来你是不愿看我穿,也不喜欢我这样以此事叨扰你。 往后我只在睡前换上,不多碍你的眼。 甘浔不解,虽然赵持筠猜中了一部分,可是好像不这么简单。 赵持筠又道:若你不喜欢与我同室而眠,以后我睡沙发就是,不必提客人不客人。我们是室友,我既没付你租金,你都能睡得沙发,我自然也可以。 到底怎么了? 都提到睡沙发了,甘浔立觉问题不小:好好的为什么生气,因为我说这裙子不适合你吗?我那是担心裙子太短,你回来就不喜欢了,开玩笑的,真的,我没不喜欢。 赵持筠端详她的神色,冷声说:我自有分寸,你不必遮掩。女子穿得多与少,美与丑,你都不在意,想来还怕看了玷染你的清名。 甘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赵持筠的情绪她听出来了,她不想被这样认为。 她也本能地感到有一点慌,她不想赵持筠这样对她说话。从今天赵持筠说要去工作,再到说要跟她保持距离,她都无措。 她好像享受了几天被人完全需要的滋味,沉浸其中,以至于无法迅速接受转变。 封建的人一直都是她,是她在遮遮掩掩,但是她不希望赵持筠因此失望。 她支持赵持筠做任何事情。 她笑容更加温和:我有什么清名啊。谁说我不喜欢,我就爱看这个,你不知道吧,我就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人。 赵持筠差点被她的语气逗笑了,但忍住了,慢悠悠问:那我去换? 你去! 甘浔非常支持,把睡裙递给她。 你穿这条肯定显身材。看看又死不了。 赵持筠接过,没有立即去换,看了一下衣服的标,这件似乎不可以放进洗衣机。 这你都看得懂? 甘浔震惊,这也学习得太快了,哪学的都。 我手洗,都交给我。 她本来不想洗的,睡裙是贵一点,但还没贵到让她想多花力气的地步。不过先把人安抚下来再说。 赵持筠点头,进了浴室,关门前才解释:我看不懂,只是想起结账时女店主的嘱咐。 啪地一声,门关上了。 留甘浔在原地凌乱又茫然。 ----------------------- 作者有话说:周末愉快! 第33章 藏在深夜 楼上吉他练习还没结束,几根弦被拨弄得在喊救命,十分煞风景。 夜色浓稠得像新买的墨汁,室内的灯光明亮温暖,空调并着风扇把家里的燥热气息打撒。 有过在盛夏停电一整天的经历,就知道此时此刻多幸福。 甘浔弯腰整理垂落的沙发巾,这是房东留下的旧物,心理作用,不铺上清洗干净的布料,她总觉得坐得不安心不自在。 她很自然地在这期间想到,停电的当夜,赵持筠曾差点在这里绊倒,她在慌忙之下扶得没轻没重。 黑灯瞎火,她们谁都没提这件事。 隔天晚上赵持筠又在睡裙里穿了内衣,甘浔就知道,她是介意的。 无关性取向,与不熟识的人保持一定距离,是人的本能哪怕因为条件有限,她们在一张床上睡。 甘浔认为这些距离很正常。 包括在她说完回来试裙子给自己看后,自己委婉的拒绝。 可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 甘浔仔细回想,开始思考赵持筠的态度发生转变的契机。 如果只因为睡裙,那她应该在商场被提醒退换时就发作了。 事实上,出书店的时候她还眉眼含笑,主动帮忙提购物袋。 晚餐时她跟崔璨谈笑风生,商量工作,点评菜肴,聊到她在镜国赴宴听到的八卦,又问崔璨是怎么看上许颜颜的。 没有任何异样。 但是从餐厅离开后,赵持筠的情绪就淡了很多,车上也没说什么话。 甘浔好几次回头看她,她都没理,甚至还闭目养神了一会。 甘浔当时没多想,因为平时赵持筠不说话看上去也很高冷,也许她是逛累了。 直到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她才意识到,赵持筠在不高兴。 这实在奇怪,郡主大人一直是不悦则鸣的性格。 不爽的时候会当场大声喊放肆大胆,哪怕算得上寄人篱下了,也是一个没被满足需求就绝不会忍耐的主。 怎么会有暗戳戳闷气的时候。 甘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也许压根不是那回事。 郡主无聊了,随便刁难她几句。 她一件一件拆着新衣服的标签,把可以再利用的购物袋分类收好,又将衣物放进洗衣袋里。 手机突然振动崔璨的语音消息跳出来,让甘浔想办法给赵持筠办一张身份证。 在决定正式把人留下的那个上午,甘浔就在想办法了,搜过流程,有点难度,毕竟是个平白无故冒出来的人。 她知道找谁可以更快捷地办下来,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现在赵持筠想要工作,想要久居,她就不得不去办。 回到客厅坐下,看了眼时间她才意识到,赵持筠换个衣服也太久了,都进去几分钟了。 她不放心,过去敲敲门,持筠,好了没有?不会穿吗? 没人理她,她又喊了一声郡主。 这次听到门后有了动静,里面的人磨磨蹭蹭走来,隔着门靠住,静了一会。 甘浔不免担心:怎么了? 赵持筠的声音轻轻传出来:我穿好了。 那出来啊。 你所言极是,这衣裙,并不适合我。 第41章 哪里不适合? 穿上倒像没穿。 这下轮到甘浔笑不成声了。 本来她当赵持筠这位穿越的客人迅速切换成现代模式,还是压根没通知她的那种,还有点怅然。 跟不上步伐的那个人总会多想。 好心劝郡主大人换条居家风的睡裙,人家不情不愿,不然以为,反过来把她一顿损,就差没直接骂她假清高了。 甘浔确实惭愧,一想,是有点假清高。 她并不古板,既没在赵持筠面前刻意多穿过,也不会看人家女孩子穿得暴露,就立刻心猿意马。 只是被崔璨谶语式的玩笑开得心虚,所以敏感了点,害怕面对一切暧昧。 其实她想看的,她也不怕看,谁不想看大美女穿漂亮衣服啊。 所以一看赵持筠说气话,滑跪得也快。 但她没想到有的人空有气势,真穿到身上了,才发现接受不了尺度。 可能是模特过于纤瘦,让赵持筠误以为这裙子还算素的。 体内的恶劣因子作祟,甘浔看赵持筠搬石头砸了脚,不仅不帮忙揉,更来了兴趣。 没关系啊,家里就我们两个人,露也无所谓,穿上舒适就好。 先出来,我帮你看看。 赵持筠的声音在洗手间里闷闷的,带着自恼的羞赧:不可见人。 那你别把我当人。 甘浔憋着坏跟笑说。 刚才谁在那张扬舞爪,好像自己对她的裙子不敬,敢不看她试穿就是不识抬举。 一副要绝交的样子。 现在好了,钱都花了,退也不能退了,有人慢一拍开始害羞。 开门,我看一眼,帮你提提意见。反正不能退了,你要实在不喜欢,我穿好了,我不怕羞。 甘浔作势拧了下门把手。 赵持筠从里拦住了。 沉默许久,后来是站在里面热得流汗了,只好把门打开。 为表敬意,甘浔开始没有将目光乱放,只跟赵持筠对视,安抚性地朝她笑笑。 赵持筠的眉眼跟嘴唇,长得很有浓郁的味道,像幅精心保存的古画,色彩明丽,引人入胜。 唯有鼻子是秀挺清雅的风格,中和下来,美而有神。 好伟大的一张脸。 赵持筠没往门外走,借门遮住半个身子。她站在一块小花瓷砖上,像只被涟漪惊扰的宫鹤,修长的脖颈难得弯下,用力攥着睡裙的领口。 好像衣服一换,人也被夺舍了,换了个脾气。 甘浔想笑,实在演不了好人:不好意思了?这不是富贵象征,紫气东来吗,出来走两步,我沾沾富贵。 赵持筠狠狠剜她一眼,甘浔你放肆,下作。 甘浔挨了骂,心情愉悦。想到初见,她也是这么躲在被子里,死死地瞪自己,她骂人很好听。 声音好听,语气也好听。 把门靠墙推的同时,甘浔将她从门后不容拒绝地扶了出来,期间免不了肢体接触跟挨骂。 很漂亮啊,你喜欢的,干嘛要躲。 如果赵持筠不喜欢,就不会纠结半天没舍得脱掉了,无非是过不去那一关又想留下。 她在浴室站了半天,汗水从额边流下,湿了几小缕发丝。脖子上也有细密的汗珠,泛着令人心悸的光泽。 漂亮的肩颈线条像专为吊带裙量身定做,还没换下内衣,v领里本该是皮肤的地方,现在是白色的胸衣。欲盖弥彰,半遮半掩。 因是睡裙,并未收腰,但剪裁得妩媚又流畅,很是显身材。长度未及膝盖,比甘浔的两条睡裙都短一点,所以赵持筠更不习惯。 甘浔简直无药可救,认为赵持筠连膝盖长得都很性感,大概是从未晒过太阳,白得晃眼睛,一色地衔接着纤长双腿。 又忍不住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她的背部让头发给遮住了,否则,背后也会很美。 甘浔情不自禁,帮她把肩上的头发撩到肩后,微微低头,与她平视:不用挡,你很美。 听到诚心诚意的夸赞,赵持筠的脸就红了,不知缘由地喊了一声:甘浔。 她喊甘浔没有,没有下文,为了喊而喊,带着古典式的羞怯,兼揉着不肯放开的矜持与贵气。 甘浔感到血液逐渐有了热度,殷切地在心脏周围流窜,直到燃尽最后一点氧气,慢慢喘不过气,好教她死在这个瞬间。 但她不会死,她会呼吸,尽管呼吸声比以往重,让她听上去并不清白。 她只能假装无事地笑笑,你看,我懂欣赏的。郡主的魅力无人能及,我比谁都清楚,不要再说玷污清名的话了。 就一条普通裙子,没事,街上也有这样穿的,今天吃饭时我看到了。 赵持筠在她的鼓励下将手自然地垂下了,不再想着遮挡。 走出第一步,后面便自在了。 她昂首:难道你没有在崔璨面前避之不及吗,生怕她误解,生怕她的话给了我奢想,怕谁赖上你一样。 知道她是直的,可直女怎么都这么讨厌,张口闭口就是界限、规矩,好像谁能吃了她们一样。 赵持筠心里很不痛快,抱自己、吻自己的是她,在崔璨那里大义凛然的也是她。 难道再近一些,她也会把自己拉黑吗? 那不如趁此守住分寸,以后朋友也不要当,就做室友好了。 冤枉,我不是这个意思,不信喊崔璨帮我作证。我就算怕,也是怕你的清名被我毁掉,毕竟你是郡主嘛。 甘浔恭恭敬敬,给她行了个点头礼。 似乎只要表现得恭敬,心里不堪的想法都会随之而沉淀,再不会泛起。 她了解自己,她就是表里不一,她不像她面上表现得淡定,也从未见过这种世面。 赵持筠从不妄自菲薄,当即便信了,想明白了,是这个理。 甘浔如果自视清高,不肯与她来往密切,断不会有今日之相处,早就将她送走了。 唯一的解释便是甘浔是规矩人,又敬重她身份贵重,不敢怠慢和唐突了她,故而木讷啰嗦了些。 一个庶民,头回与她这样的尊客相处,不知所措,愚笨得不讨人喜,也是常事。 看在她倾全力供养自己的份上,便大度地不与她计较了。 果真好看,得体? 果真。 最终睡裙留下了,甘浔一边想着赵持筠穿上的样子,一边把裙子手洗了,晾晒起来。 她感到自己反复被撕裂,再重组得面目全非。 越是害怕,就越是接近那个终点。 虽是气话,但话说出口,不好追回。 赵持筠也不抵赖:可我也想了,分寸还是要有,我睡沙发就好。 甘浔一句话就打断了她的计划。 那我家一夜要开两个空调,很费电的,你又不付租金。 她表露出很心疼的样子。 守财奴!等我赚到银子,付你房租便是。 赵持筠愤愤上了床,将被子往身上一甩,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床头吹空调。 甘浔: 她开始看她今日买的书,这次看得就轻松了,这次不懂的都是内容。 她问甘浔,甘浔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赵持筠指望不上她,便自己看。 伴随着翻页声,甘浔在旁边小桌上伏案刷题,错误率很高,高到她的考试肯定没戏了。 但是现在她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立即投简历开始找工作吗? 她不想,她感到疲惫。 等她再去关注赵持筠时,赵持筠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呼吸均匀,像在做一个很美的梦。 夜晚忽然在这一瞬间刷新了一下。 甘浔觉得眼前的画面亮了。 她看了不知多久,才回过神,轻声收拾了桌面。又站着弯腰,前倾身子,小心地抽走赵持筠脸旁的书。 甘浔关灯,慢吞吞躺下,朝着赵持筠的方向。 赵持筠在这时翻了一个身,看上去像睡在了她的怀里。 随她动作的发丝扫过甘浔颈窝的瞬间,甘浔屏住呼吸,好像被人吻了一下,跟着颤栗。 甘浔一直没敢动,怕把人弄醒了。 太近了。她在黑暗里有些绝望,因为她又想去碰一碰赵持筠了。 心底甚至有个声音在教唆她,就算她现在亲赵持筠,赵持筠也不一定知道,亲一下又没关系。 有关系的。 一次那叫失控,叫安慰,两次就不是了。 可是近在咫尺,黑暗里,她想到今天在浴室里的画面,心脏出现故障一样。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如此渴望跟人有亲密接触。 甘浔努力提醒自己,无论如何,赵持筠都不属于甘浔。她属于她的镜国,属于她在镜国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人们。 第42章 这里只是她旅居的地方。 甘浔希望她过得愉快,但不想饮鸩止渴。 不想再与诱惑面对面,甘浔翻身,背朝藏在深夜的欲念。 赵持筠从后把手搭在了她的腰间。 第34章 第34章 太容易赋予良夜多余的意义。 甘浔收起不该存在的觊觎之心,翻身背对赵持筠,准备进入梦乡。 一条手臂横了过来,不偏不倚搭在她腰上。 空调的微光导致屋里的暗并不浓郁,两床薄被交界处堆起绵柔的小山峦。 从甘浔从沙发转回卧室睡开始,她们分别盖着自己的被子,这是条件有限的情况下,两个成年人唯一划分界限的办法了。 因为许多不清白的思绪,甘浔立即跟着心神具晃了下。 属于另一个人的重量匀给了她一部分,却帮她分担了冗杂的思绪。 好像一只傲娇的猫跳在她的身上,带着热度与好闻的味道。 她不忍心动,怕吵跑了。 起初,她想赵持筠也许睡得正香,不经意地舒展了身体而已。 于是她任由那条手臂揽住自己,甚至在黑暗里悄无声息抬手,用手背去碰瓷赵持筠的手指,感受那些修剪圆润的指甲。 她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可能她更想去触碰那只手,但不敢,只好用这么个折中的办法来敷衍自己。 之后,她又担心赵持筠又做了不好的梦,在难过和伤感,也许不久后又会隐忍着哭上一场。 她竖起耳朵,尽力捕捉枕边的声息,一旦赵持筠发出抽泣的声音,她就会第一时间过去安抚。 她想要这么个机会,又不想赵持筠哭。 后来,她发现都不是。 赵持筠是醒着的,也没有伤心难过。 因为赵持筠的指甲戳进她的手背里了。 不疼,但留了四个半月形的指甲印是肯定的,不开灯甘浔也能确定。 甘浔像抓住罪证一样,握住她的手腕,然后翻过身去,把为非作歹的手拘在两人之间。 你在干嘛?她轻声质问。 赵持筠声音慵懒,音色比平时低一点,学着甘浔的说话方式:没在干嘛。 甘浔为自己的谨慎松一口气,还好刚才什么都没做。 你没睡着吗? 睡着了,又被你吵醒,该当何罪? 尾音绵长,带着调笑。 甘浔不承认自己有扰民的行径和声音:最好不是装睡。 赵持筠捂嘴打了个小哈欠,之后又轻快地笑了一声:装给你看? 是,我想看看会不会有刁民趁人之危,没想到只是翻了个身睡觉。 她的语气似真非真,甘浔更愿意相信她是刚醒,在把手臂搭在自己身上的瞬间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在找补,免得尴尬。 甘浔没有戳破她的小心思,松开她的手腕,同时因为她的话生出不平衡,想要叛逆一把。 我不睡觉我干嘛,像你一样,随便抱人、掐人吗?还是 甘浔忽然离得她很近,鼻尖像要蹭到她的脸侧,听到她停顿了一拍的呼吸声,才低声问:对你以下犯上吗? 赵持筠应该是被唬住了,有过短暂的沉默。 不过甘浔还没平衡过来,很快,她就用专属天潢贵胄的语气说:你并无胆量。 继而含笑加了一句笃定的话:也无贼心。 甘浔不想她再这么信任自己了,只会把她们俩推到一条窄路上。 更怕她迟早发现,知道自己有所隐瞒,之后一切就完了,她会认为自己处心积虑,就是为了降低她的防备心。 甘浔坦白地说:我有贼心,也有贼胆。 只是她深知不可以,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游戏,一旦开始就很恶劣,因为她有天然作弊的条件。 所以她选择忍耐,压抑自己的妄念。 是吗? 赵持筠还在说笑:那你现在是在等我先喊救命? 甘浔很努力地做正人君子: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里不是你的镜国,谁都对你的血脉心存敬畏。无论跟谁相处,都不要掉以轻心,你不知道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好了,快睡吧。 她语重心长,无私地袒露自己。 谁知赵持筠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眼里,又轻声笑了声,甘浔,你虚张声势,是何居心? 说着还伸手,在甘浔嘴唇上点了一下,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好像在嘲讽故作深沉的直女。 甘浔动作比思绪快,骤然握住她的手。 想到上次被抚摸时的感受,她抿了抿唇,却不再想要指腹了。 心里有股冲动,去吻她一下,只要封住她的嘴巴就好了。 这个冲动几乎在实践的当下就被强制否决了,这么做太容易了,越是容易的事做了之后,就越容易付出代价。 她什么都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室友,可以在她刷题时在旁安静看书的学习搭子,让她想要去照顾保护的人,太珍贵了。 所以她蓄势待发的嘴非常克制的咬了一下赵持筠的手指,算作警告。 她发誓她一点力气都没舍得用,可是赵持筠发出娇气吃痛的声音,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不可思议地斥责:你的贼心贼胆就是伤本郡主? 甘浔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真可恶。郡主越想越生气,微微起身,捶打了甘浔一下。 甘浔被捶得也笑起来:赵持筠,你是小朋友吗,咬你一口气成这样。 我说了不许连名带姓! 赵持筠推搡着她,不痛快喊道:从未有人敢如此待我,你真是放肆。 她推不动甘浔,反而因为被甘浔往下拉了一把,跌入甘浔怀里。 扑了个满怀。 甘浔预料之中地把人接住,终于什么都不想地吻了上去,借此缓解一直被撩拨,快要断掉的心弦。 但是这个吻止步于此,只停在唇上,似乎只是想她安静下来。 甘浔感受到赵持筠只有呼吸变了,全无动静。 她不敢继续了,退开,有些受不了地说:我还会更放肆,赵持筠,持筠,你别闹了。 赵持筠多半被她给亲懵了,没再跟她吵,果然安静下来,躺了回去。 意识到做了什么的甘浔,睁眼盯着天花板。 她觉得自己对不住赵持筠,如果她是一个很直很直的女人就好了,是那种对女性只有欣赏但是毫无欲望的人。 那样赵持筠就能很安全、很肆意地在她家中生活,她们睡同一张床,互相帮忙穿内衣,穿着性感的睡裙,甚至搂搂抱抱,偶尔在脸上亲一口,也都是不含杂念的亲昵。 她们可以做最好的闺蜜,那样赵持筠可以得到一个新家。 可她永远不会跟赵持筠做闺蜜。 她能感觉到赵持筠在被照顾之下的低防备心,她在防女同上还不如防食物被下毒上用心思。 因此,在这种时候,甘浔为辜负了这种信任而更感到羞愧。 之后连着两天晚上,甘浔都在沙发上睡。 她的理由苍白,沙发更适合备考,刷题刷困了就睡,起来就学,像个半自动学习机器人。 赵持筠默契地没有多说别的,也一直没穿那条新睡裙。 好在,赵持筠有把她的话给听进去,没有再跟她很亲密地相处,没有再说那些直得像姬的玩笑。 赵持筠没有追问,她是一个聪明的人,她大概也知道,一个吻在现代社会里不代表任何。 一旦问出口,只会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加尴尬。 对谁都不好。 那天早上起来后,她没有发作,只是跟甘浔说,还想吃孔家做的包子。 甘浔乐意为她跑腿,也就顺着下了台阶,吞下去道歉的话语。 除了包子,甘浔每天做饭,她怕外卖不干净,赵持筠吃了不适。 赵持筠喜欢她做的饭,会给她提供情绪价值,不过每次夸奖都是对着菜说了,再也没拿含情脉脉的眼神对她笑。 甘浔说不失落是假的,但也没有不开心,这样很好。 这天晚上,甘浔告诉她:我明天上午要出去办点事,大概两三个小时,你在家等我,不要担心。 你去考试? 不是,考试在下周。 赵持筠看她没有明说,又问:是不能告诉我的事情? 可以啊。 甘浔想了一下,说了个大概:如果你想在现代便利生活,想去工作,就必须要有身份证,我要想办法给你办一张。 赵持筠一听就明白是何物,镜国也有,你们的身份证是何模样? 甘浔从抽屉里找出自己的给她。 第43章 赵持筠先看的有国徽的那一面,念了甘浔的户籍地址,然后翻过去,撞见六年前的甘浔。 她立时笑起来,抬头先看了眼现在的甘浔,像找不同一样,再低头细看。 从前的甘浔瘦弱些,因此五官更加立体,这张照片可以清晰看出她的眼瞳与人不同,微微泛着灰意。 甘浔朝镜头微笑,拘谨又礼貌,青春可爱。 甘浔伸手:还我,虽然我以前很好看,但也看太久了吧。这是六年前,永远回不去的十八岁。 你与那时区别不大,我瞧着,现在 赵持筠忽然停住了。 甘浔的机敏不合时宜地出现,她猜到赵持筠想夸她现在更好看,往常这话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赵持筠不敢说了。 赵持筠直接换了话题问:我也需要拍照片? 甘浔先难受了一下,才回答:需要。 认真跟她解释:照片很简单,但你从天而降,办理身份证很麻烦。我要先去问问人,看看怎样能快速办成。 问谁,崔璨? 甘浔摇头,欲言又止,不是,就一个熟人。 有劳了。 赵持筠对她说:多谢你思虑周全。甘浔,你待我很好,你的恩情我不会忘。 甘浔本来还安的良心一下子就不安了,低头沮丧说:我并不好。 在赵持筠的疑惑下,她说了对不起。 我那天晚上不应该随便亲你,是我有病,请你原谅。 赵持筠说:只因你亲了我,便算待我不好了。 显而易见。 说难听点,这不就是轻薄嘛,这是占便宜,不过甘浔说不出来骂自己的话,只能点点头。 赵持筠想了一想,平静道:如此便简单了,你也让我亲一口,我们互不亏欠。 ----------------------- 作者有话说:来迟了,谢谢等待,请阅[绿心] 第35章 接吻 这是越轨事件过去后的第三个晚上,整整三天,两人都宅在不大的空间里,各忙各的。 甘浔看视频课、刷题,赵持筠读书和写字。 因为都很忙,交流比以前少。 即使交谈,话题也仅限于生活日常跟电影剧情,跟普通朋友没有区别。 此刻,她们话题从很重要的办理身份证上,回到了那件事。 赵持筠的表情看上去没有虚情,像真的是在帮她出主意。 甘浔不理解,什么叫互不亏欠,听上去接吻像是惩罚。 事实上不是,无论是亲漂亮的女人,还是被漂亮的女人亲,她都会很爽,她很庆幸赵持筠不明白这件事。 她不能跟得上古人的脑回路,但是她有一点心动,因为这是赵持筠提出来的解决方法。 纠结了几天终于说出道歉的话,甘浔心里有舒服很多。 对于这件事,赵持筠似乎并不很生气,还没有那晚自己咬她一口,她发的脾气大。 这几天甘浔有思考过原因,赵持筠没有情绪,是真的不生气,还是她太能适应环境了,知道随机应变。 这个屋子的主人是个奇怪的人,她初来乍到,也只好受着,毕竟还没站稳就撕破脸很不明智。 再换一个地方,她的处境不一定比现在更安全。 每次这么一想,甘浔就很难过,觉得自己把事情弄砸了。 因为这样的内耗,前天做饭她不小心多放了两勺盐,那道菜赵持筠就没有夸,但是也没骂她。 甘浔沮丧,赵持筠甚至吃到难吃的都不再嚷嚷了。 现在赵持筠说只要亲回去,就可以一笔勾销,尽管她知道非常不可靠,但她不想拒绝。 可以,如果你真想的话。 她观察赵持筠的脸色,担心赵持筠是在试探。 也许她答应了,赵持筠反而会轻视她。 但她没有办法不答应。 赵持筠一直站在她身侧说话,得到许可后俯身,靠近甘浔。 身份证里青涩的脸庞被更为成熟的五官取代,唯一变化不大的,是一双温润深邃的眼瞳,正安静又紧张地看她。 赵持筠不能确定,那天晚上,甘浔将她搂到怀里,不容分说地亲吻她时,在黑暗里也是这样的眼神吗? 在想这些的过程里,赵持筠看上去像在犹豫。 甘浔眼里,她启唇,不知是想说话还是想吻下来,但她什么都没做,就很快地红了脸。 她还没发觉一抹绯云登上花颜,连遮掩也没有,仍在端详着甘浔。 她这样很可*爱,甘浔心里让小鹿撞得受不了,再也做不了木头人,就忍不住笑了一下。 赵持筠却会错意,以为她在笑自己没胆子,于是暗恼。 她抬手固定住甘浔的后脑,径直亲上那对她抚摸过也凝视过的唇。 她学得有模有样,也一动不动地将唇放在甘浔唇上。 好像听见了甘浔的心跳声,很大声,后来她才听出是她自己的。 头被固定住,赵持筠的另一只手又搭在她的肩上,这都给了甘浔莫大的肢体刺激。 沐浴之后,她们身上有一样的香气,熟悉的味道令甘浔沉醉其中。 她想,看动作,赵持筠应该是有吻人的经验。 但静止的姿态又像个新手,甘浔没做她想,闭上眼睛,情不自禁地做起了主导人。 像赵持筠的唇上染了蜂蜜那样,一点一点地吃净,最后,重重地在上碾了一下。 赵持筠旋即发出很仓促、微重的呼吸声,像那天晚上被抚摸着嘴唇,最终受不了喘息的她一样。 甘浔停下,但没有立即退开。 很担心赵持筠与她较真,说自己动了就不算。 果然赵持筠锱铢必较,即便已经喘得快要呼吸不了,也没有退开,还反过来尝她的唇。 照虎画猫,有模有样。 她远高于常人的学习能力,给了甘浔一场美好的体验。 女人的唇绵软而温柔,被夏风吹拂得暖热湿润,即便没有几分真心,被耐心对待时,也能感受到一种幻觉里的幸福感。 甘浔意识迷离,心里想的远不止接吻,但她克制着自己,同时几乎下意识地张开了唇,引诱更深的探索。 赵持筠在感觉到以后,像受惊一样,迅速退开了。 她用羞赧欲滴的眼神看了眼甘浔,带着不可置信,像才发现两人做了什么一样,猛一下站直了。 然后转身,快步进了洗手间。 甘浔也后知后觉地,再次为自己的表现懊恼,疯了吗,亲一下不够,还想要热吻。 她不敢去揣测赵持筠是满意了,还是更不开心了。 后来她猜,赵持筠应该还算满意,起码跟她接吻不影响心情。 因为赵持筠出来后跟她说:甘浔,你很好亲。 甘浔在那一瞬间僵硬住了。 她像一个在孩子叛逆期时自我反省的母亲,仔细地思考成长过程中,究竟哪里出现偏差,导致孩子性情大变。 然后她想起来了,这事主要怪在许颜颜还有那个红头发的女人身上,或许还有常常乱开玩笑的崔璨。 这些人给了赵持筠很坏的影响,让赵持筠误会她们现代社会的风气。 偏偏赵持筠是一个学习能力强的人,她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并愿意按照这一套跟人相处。 甘浔刚好是那个她最放心,最不反感的人。 甘浔为此觉得愧疚。 同时,很爽。 她一直在偷偷回味,跟赵持筠接吻很爽,只是她没有勇气说出赵持筠,你很好亲这种狂野的话。 在这个晚上,赵持筠洗完澡后换上了新的睡裙。 她应该只是觉得不愉快的事情过去了,想穿新衣服了而已。 她没有招惹甘浔,端着水杯从客厅里翩然而过,周身皮肤白得耀眼,裙边生着诱人的风。 甘浔还是没有回房间睡觉,更不敢了。 但是她做了一整夜不堪过审的梦,又茫然又痛快。梦是潜意识的一种释放,所以早晨醒来,她先去洗了个澡。 吃早餐时,甘浔被赵持筠问,可不可以带她一起去。 甘浔跟她说话,但努力不让自己盯着她的唇,拒绝了她:路程远,而且社交很无聊,你在家等我。 赵持筠没有坚持。 她独自出门,先骑车,然后乘坐地铁,最后走了几分钟路,来到一个叫橡树庄园的别墅小区。 登记,并且打了个电话之后,才被允许进去。 这是甘浔第三次来到这,仍不熟悉家中布局。 她跟着佣人进到客厅,一个身穿睡袍,一看就是才起的妇人在餐厅吃早饭。 来了,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 甘浔礼貌地对她的继母庄萍说话。 第44章 庄萍只比甘浔大十三岁,跟甘浔父亲结婚十年,是其第二任妻子。 甘浔对她很不熟悉,仅有的几次接触中,感受到这是一个跟她父亲很配的女人,难怪能彼此忍受十年。 那也过来坐。 甘浔坐下,隔着长长的餐桌与她面对面,看见她身后落地窗外的青草和花圃,走神地想,要带赵持筠去一次湿地公园。 赵持筠会喜欢的,她们好几天没有散步了。 佣人给她上了一份早餐,甘浔并没有胃口,只喝了点果汁。 阿姨,我昨天跟爸爸联系过了,才来找他,他在家吗? 不在。 庄萍淡淡地说,端起一个小碗,用一柄精巧的勺子吃起来。 临时通知有个交流会,一早就出门去机场了。 这样。很巧。 有事跟我说一样,今天好像不是周末吧,你过来了,是请假了还是不在上班了。 我辞职了。 甘浔说完,怕她以为自己要求他们找工作,解释说:我在备考,暂时不打算上班。 庄萍闻言心领神会地笑了,吃了几口,将碗一放,微微翘着兰花指擦了擦嘴。 我明白了,我会让人给你转点钱。下次你就记得,如果是这点小事,打个电话就好,大热天的干嘛跑一趟。 庄萍用餐似乎很优雅,但与赵持筠的天生矜贵不同,总透露着一种矫揉造作,让人看了不舒服。 甘浔平静且客气道:我不会要钱,是想请你们帮我办件事。 离开橡树庄园,甘浔慢吞吞地走着,忽然很想听见赵持筠的声音,随便说些什么。 又突然清醒,开始认真思考,赵持筠为什么愿意跟她接吻? 直女不会这么平静地接受吧? 在回去的地铁上,甘浔百无聊赖打开微博,被大数据抓住了破绽,给她推荐了知名学者甘骅的采访视频。 点赞跟转发都很高,说的是年轻人的心理问题,剖析了青年的艰难处境,得到了许多共鸣跟支持。 甘浔还没反应过来,视频就自动播放,可以尝试任何事情,可以躺平,可以诗和远方,好像那个对甘浔说别折腾,这年头安定下来比什么都强的人不是他。 婚姻不能与生育挂钩,我与太太在一起十年,我们的爱情保鲜至今恰恰是因为没孩子 甘浔退出微博。 二十分钟之前,庄萍用质疑的目光看她:这人到底是哪里出来的,小浔,她真是你朋友还是你在靠这个挣钱? 甘浔平复了一瞬:是我朋友,就住我家里,您可以随时过去看她,希望帮我跟爸爸说一声。 甘骅的社交圈子很大,相关部门有认识的人,要比甘浔直接带赵持筠去办,成功率高很多。 上次甘浔打电话问候他,向他明里暗里咨询,上面有没有相关项目,是关于穿越的。 甘骅失语,难得关心了她的精神情况,然后才不耐烦地告诉她,不可能有,也没听说过。 庄萍今天没有把话拒绝死,所以甘浔猜,他们应该会帮,这并不难。 拎着水果跟食材回到家的甘浔,看见赵持筠在书桌上写字,纸裁得不大, 甘浔不懂书法,印象里写字的人好像都用很大的笔跟纸,赵持筠却相反,写的字小而美。 赵持筠放下笔,终于回来了。 甘浔随口开玩笑:想我没有? 想啊。 赵持筠走近,不假思索地回答。 甘浔一怔,也只能把手里的荔枝给她。 回答的很好,奖励。 赵持筠没接,偏头看她,换一个。 ----------------------- 作者有话说:大家之前一直关心郡主怎么办身份证,我也搜过,按照相关流程,也会有办法,但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原计划就是甘浔找人帮忙啦,这也不重要咯。 今天想了个预收,破镜重圆梗,修一下后,晚一点我会放出来,大家感兴趣可以看看。 第36章 荔枝换成葡萄 甘浔反应了一下,把另一袋水果递给她:葡萄。 换一个。 所以荔枝换成葡萄。 整颗夏日都是酸酸甜甜的。 空气里有墨水侵入纸张后的味道,谈不上很好闻,但使甘浔心情很好。 因为推开门的瞬间,知道家里有人在等她。 跟庄萍对话的时候,在地铁刷到甘骅的采访视频的时候,买水果跟食材的时候,她都在想这件事,好奇赵持筠在做什么。 甘浔不由自我反省,她还没有上年纪,就已经喜欢上有人在家等待的感觉了。 她原以为这个阶段要在十年后来到。 赵持筠站在眼前,原本脸上带了可能是习字后才有的愉悦。 穿着前几天新买的纯白短袖,入乡随俗,她已经不再觉得穿短袖像乞丐了。 两条瓷白的手臂包括臂弯、手肘,都展露在甘浔眼睛里,不知是肤色太过暧昧,还是甘浔没适应她这么穿,看见后心跳一直不稳。 话说完,甘浔确信在赵持筠脸上看见了无语。 古代人连做无语的表情都很含蓄,不像现代人会翻白眼撇嘴,赵持筠的五官永远是克制的,被规训得只能在限定范围内活动。 先是微不可见地蹙了眉尖,又小幅度地抿一下嘴,垂眸,隐下情绪,然后抬手接过葡萄,漫不经心往袋子里看了一眼。 一整串,每颗都很饱满,原来葡萄是需要人一串串采买来的。 赵持筠还有一定的生活常识,知道不能吃,吩咐:去洗。 好,我洗。 甘浔领了命,又重新把葡萄接回来。 这个交换的过程毫无意义,唯一的目的,就是打散刚才的气氛。 问题不在赵持筠,怪自己,甘浔想,不应该那么问、那么说,根本不是一般室友会说的话。 可能也会。 所以话本身也没问题,怪就怪她们昨晚接吻了。 甘浔在厨房清洗葡萄和剥荔枝时,赵持筠问:你谈得怎么样? 还好,让我等几天,等那边敲定了,我就带你去办。 甘浔剥了颗荔枝,想先给赵持筠吃。赵持筠拒绝了,甘浔才想起来还没有试毒,就自己吃了。 之后没急着剥第二颗,给薛定谔的毒一点发作的时间。 在这段空隙中,她把洗干净的葡萄放在深蓝色果盘里。 刚才出地铁站,我骑车回来,猜我看见了谁? 赵持筠一点也不想猜,她又不认识几个人,谁呢? 许颜颜。 果然,无非是那几个。 赵持筠盯着荔枝,你们说话了? 甘浔给她剥了一颗,递到她嘴边,赵持筠轻启朱唇,咬了一小口。 荔枝并不适合小口吃,于是横截面的汁水湿淋淋地流在了甘浔手上。 甘浔懵了,另一只手也帮忙托着。 心跳很快地等着赵持筠慢悠悠吃完嘴里的,来咬第二口。 她在赵持筠张嘴时提醒说:一口吃了,别做淑女了。 不知怎么,这句话就惹到赵持筠,嘴是突然张大的,荔枝是一口吃下的,牙齿也是磕到手指的。 干嘛! 伴君如伴虎,甘浔好心投喂还被咬了一口。 而除了牙齿外,与冰荔枝肉温度相对的是赵持筠双唇的温度,传在她手上,刹那间她想到了昨晚。 赵持筠吃完,不紧不慢地将核吐在她手心里,用不近人情的声音说:你也咬过我的手。 你能不能讲讲道理。甘浔说。 赵持筠不置可否。 甘浔把手重新洗净,擦干,余光里赵持筠一直站在身边看她。 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地想,赵持筠说想她了。 忽然觉得自己是可恶的。 对赵持筠可恶,对自己也可恶,明明可以大方一点,不这样小气的。 荔枝好不好吃,不尝一口怎么知道。 甘浔没有去端葡萄盘,而是转身,直接抱住了赵持筠。 她抱的力度不重,也留了一些间隙,因为她从外回来,出了很多汗。 今天镜城的温度很高,她觉得自己不够清爽。 但她特意保留的那点距离,很快就被赵持筠填满了。 赵持筠回抱住她,逐渐贴近,搂紧。 紧得好像甘浔不是出去三个小时,而是三个月了。 甘浔沉浸其中,忘了在哪看到的,最好不是甘骅的洗脑视频里,说到拥抱可以分泌让人放松和愉悦的物质。 所以人类天生喜欢拥抱。 以前甘浔没往心里放,一派胡言。 第45章 她不喜欢跟别人近距离接触,她只是想抱她喜欢的人,是心理上的想要,跟身体分泌什么没有关系。 但是现在,甘浔觉得,这个理论有道理。 正是因为尝到了亲密接触的甜头,她才会如此享受本不合理的互动。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招了,我也挺想你的。 赵持筠最近在研究现代的语法跟用词,她靠在甘浔肩上说:是吗,'挺想你的'听上去颇为吝啬。 好像是客气地回应一句,有所保留,程度也轻。 甘浔只好不吝啬:我非常非常想你,才去给你买水果,想着你吃到会很高兴。 说完,她记仇地补充:没想到你会吃我的还咬我。 赵持筠轻笑一声,两不相欠了,甘浔,你不许再提。 这个拥抱太久了,久到甘浔觉得自己又在流汗了,她担心赵持筠会闻出来。 于是缓缓松开,其实心里很不舍。 看见赵持筠的神情时,甘浔一瞬间出神又怔忪,好像怀里人长着这样惊艳的一张脸在她意料之外。 她终于想起最开始的话题了,端起果盘往外走,语速很快地说: 我没有理许颜颜,我怕被缠上,就迅速走了。她最近好像在求复合,崔璨有给我发过她死缠烂打的截图。 赵持筠跟在后面,既然她想长相厮守,为何与她人私通? 甘浔坐在餐椅上,抽纸擦了脸上的汗,低头时嗅见襟前属于赵持筠的幽淡清香。 她想到庄萍对赵持筠存在的质疑,天马行空地想,也许赵持筠不是个时空穿越者,是草木成了精,在这里玩角色扮演。 在你们镜国,男人也会有三妻四妾吧。现在虽然不被法律支持了,但人性又没有变,还是这个理。人不会知足的,都是既要又要。 赵持筠变得凝肃,望着甘浔的脸。 甘浔在她发问前立刻打断:不要问我是不是这样的人,我不是。 我是想说, 赵持筠轻声道:你不妨先去沐浴,你已湿了。 甘浔停下了所有动作,僵在原地,连眼神都静止了几秒,然后才非常严谨地询问:你是想说,我汗湿了? 赵持筠有些不解她的重复,以为她听不懂,正是,方才抱你,摸到你衣后湿了一片。你去冲个澡吧,午膳晚些不要紧。 甘浔想友善地提个建议,以后说话不文绉绉,有些话一旦省几个字,听上去十分不雅。 但她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万一再被追问,尴尬的又是她。 甘浔没有去洗澡,因为做饭也会流汗,索性留到午睡前洗好了。 她们午饭时看了一部老电影,历史题材,甘浔看过但是没印象了。 赵持筠非常喜欢,能很深地理解剧情跟人物,甚至体悟到表现手法的艺术性,她还给甘浔讲解其中玄妙处。 在她讲解到更深的层面时,甘浔专注地将视线放在她的脸上,而不是电影画面上。 这时候的赵持筠是冷静的,睿智的,发着光的,跟那个一脸骄纵地把荔枝核吐在她手心中的明艳女人,重合又分离。 居然是这个意思,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以前看了个寂寞。 甘浔这样对她说。 赵持筠莞尔,朝堂风云,宫中秘事,你又如何参解。放心,我都会讲与你听,将来说不准你做个小吏能用上。 甘浔告诉她:我愿意听,但我不打算考试了。 为何? 赵持筠暂停了电影,认真看她。 甘浔笑笑:本来就不是我的追求,只是我考虑的其中一条路。今天早上我想明白了,我没兴趣,从来都不诚心,去考没有意义,运气是不会降到我这种人身上的。 赵持筠似懂非懂。 不懂的是既然不喜欢,为何要开始。 懂的是及时止损的道理。 她点头:那便去做你想做的事。 甘浔没志向地摆烂说:我想被养在家里,每天躺着吃荔枝。 赵持筠遗憾道:若在镜国,我自会如此待你,将你养在府中。 甘浔好笑地假设:那你嫁人怎么办,一直把我带着吗? 赵持筠默了一瞬,重新点开了电影,安静看了一会,她问甘浔:倘若你嫁人呢,会愿意把我带上吗? 甘浔说:我永远不会嫁人。 赵持筠问为什么,甘浔说嘘,精彩的部分来了。 电影看完,甘浔收拾了碗筷,找了套居家服去洗澡。 赵持筠则回卧室午睡。 甘浔洗完出来,在沙发上一躺,盖上毯子,刷了会手机。 看见甘骅给她的答复,说事情他知道了。 没说能办,也没说不能办。 好在他也没再追问,他对甘浔的生活从来就没有兴趣。 在甘浔的印象中,他的存在是一行用处不大却必不可少的代码,刚好在自己前面几行而已。 甘浔准备入睡,听到赵持筠在卧室里喊她。 她问怎么了,说着打开卧室的门。 赵持筠跪在窗边的床上,指着天空跟她说:来看,航线。 气温炎热,天空湛蓝,白色的云朵厚重,像一座座山。 飞机从山里过,将这条航线拖曳出长长一道痕迹。 甘浔意识到,从前赵持筠是见不到这个的,就把手机给她,你来拍,拍下来就属于你了,可以一直回看。 她教赵持筠用相机。 赵持筠拍完航线,将镜头对准她说:不要动。 ----------------------- 作者有话说:来啦,请阅[抱抱] 第37章 眸光 午后需要靠空调风扇及冰镇瓜果续命,最好睡上一觉,消磨酷热的、暴烈的时辰。 甘浔失业在家十多天,暗自焦虑的同时,完全感受到了不用上班的快乐。 很羡慕赵持筠居然过了二十多年这种人生,甚至要爽得多。 在公司里,她的午休时间有一个半小时,吃完午饭后,只能简单地趴着眯上一小会。 但总有同事走动和说话,睡不踏实。 现在,她发困想睡觉。 赵持筠却将手机镜头对准她,拍摄人生中的第二张照片。 甘浔像是被下了魔咒,真就一动不动了。 咔嚓响后,赵持筠保持原动作等了一会,好像怕手机反应不过来,甘浔也就陪着她定格。 她们的眼中,半个世界在这一秒都是静止的。 有落雁之姿。 赵持筠拍完,点开相册,欣赏自己的作品,夸了甘浔一句。 她早学会放大缩小的手法,可以看清照片的每个细节。 甘浔散下了头发,穿着一套材质像丝绸但绝对不可能是丝绸的睡衣,冰冰滑滑,垂落在清瘦但匀称的身体上。 双眸泛着冷灰色的光泽,整个人有跟仲夏午后不搭的清淡。 赵持筠看到眼睛时,不满地问甘浔,为何眸光不在我这处? 照片里,甘浔仍是微微朝着窗外的方向看,没有正视镜头。 甘浔还没说话,赵持筠就找到了问题所在,你是不想看我。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甘浔不敢戴,立即聚集目光在她脸上。 语气轻松地进行狡辩:没有啊,我为什么不想看你。 她把问题抛出去,以疑问来表示否定。 但不得不承认,赵持筠很敏锐。 赵持筠在为午睡做准备,换上了新的睡裙,她一个人睡觉应该很有安全感,所以没穿内衣。 甘浔一进门就看到了,不怪眼睛,房间就这么大,她是唯一的活物。 赵持筠还姿势优雅又标准地跪在被子上,倚在窗边,裙子连膝盖都没遮住。 甘浔觉得上午出门一趟可能中暑了,否则不会这么容易晕。 同时感到庆幸,那个时候她可以假装专注地看飞机航线,而不用被迫打量赵持筠的衣着。 凭良心说,这睡裙商场模特穿的时候还好,只是裙子的风格设计得成熟,就算不走卡通少女路线,但也没有太情.趣。 崔璨就说很正常,赞成买,甘浔完全是心虚才不想赵持筠穿。 但是赵持筠一穿上就不仅是模特那个意思了,尤其现在跟那天试穿时的尺度不一样,证明甘浔当初的担忧完全是合理的。 不过她又不笨,也不是什么世面都没见过。 她自然地看着赵持筠,不让自己露怯,像个直女好姐妹一样,淡定又积极地夸奖说:你穿这个很好看哎,睡觉舒服吗? 舒服的。 赵持筠喜欢,这衣裙的料子跟她在镜国的寝衣很像。 第46章 可惜这里的人都太过懈怠,所有衣服连花都不绣一片。 甘浔说手工的衣服太贵,也太夸张,现在没几个人会穿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甘浔继续淡定:哦,一分价钱一分货,下次我也买条好了。 赵持筠迎着光看她,甘浔,你脸红了。 被骗过一次,甘浔学会免疫,不可能蠢到像上次一样去照镜子,成竹在胸地微笑:我没有。如果红,应该是热的。 她说着拉上窗帘,隔绝刺眼光线。 赵持筠看了眼空调。 她比甘浔要怕凉一些,所以房间里的空调会高两度,闻言她用遥控器把温度降了下来。 然后她问甘浔:在房间里午睡吗? 甘浔心里亮起红灯,立刻摇头:我在沙发上躺会就好。 那晚上呢? 甘浔眨了眨眼睛。 赵持筠情绪很静,只是简单说明:之前我们曾商量过,这是你家,你不该睡沙发。如今你又不必起早贪黑刷题了,还不回房? 也是你说,夜里开两台空调,费电的。 甘浔想说自己睡哪都行,费电也没关系。 但她感到自己点了一下头,似乎没有办法再找借口,找出来的借口只会让她更可疑。 也只好说:我晚上回房间睡。 赵持筠颔首,相册又往前划,找到航线的照片。 她天赋尚可,聚焦得很准,这张照片的色彩要比眼睛看上去要浓。 她问甘浔:手机奢贵吗? 甘浔今天在路上想到了,赵持筠也该有一个。 有贵有平价的,我抽屉里有个备用机,充上电后给你用,过段时间再办张电话卡就好。 你先摸索,玩明白了再买新的。 赵持筠露出笑容,随手往前再划出一张照片。 这就不是她拍的照片了。 她看见一个身材火辣,身穿吊带跟短裙的年轻姑娘,微微吸一口气问:这是谁? 甘浔在她往前翻的瞬间,隐私意识就响起警报了,看见这个还松了口气。 把手机拿了回来,哦,刷视频看到的,这双鞋我喜欢。 截个图,想搜个同款,这个很正常。 赵持筠并不是很能理解她的这句话,只知道姑娘艳丽异常,又被甘浔放在拍下就属于自己的相册里。 穿着过于暴露,虽然不雅,想来甘浔她们是认为寻常的。 不痛不痒地点评了句:你那日倒没有骗我,你确是喜爱看这些。 甘浔当下没反应过来她说到哪里去了,想到以后忽然笑了,是她那天哄赵持筠的话。 但也没解释,理直气壮:谁会不爱看美女? 赵持筠冷哼,听她这么说不想给她看了,当即背过身去,不跟她说话了。 甘浔往前倾了倾,含笑说:郡主午安,我下去了。 计划晚饭后出门散步,甘浔却在做饭前接到崔璨的电话,问她们想不想去她书苑那里,吃饭顺便参观一下。 赵持筠想去,甘浔就答应了,换衣服领她出门。 傍晚还是很闷热,好在阳光没有那么刺眼了,甘浔想穿短裤,又怕赵持筠啰嗦,随便找了条无袖连衣裙套上。 不长不短,算是各退一步。 赵持筠果然没有严苛审查,只是说:你的疤痕已痊愈了。 小腿上的最后一片痂在两天前落下。 受伤的那天,赵持筠刚来。 奇怪,居然才两周不到。 痊愈后伤口是鲜嫩的白色,赵持筠在甘浔换鞋时戳了一下,甘浔猝不及防,叫了一声。 还在疼? 赵持筠不可置信。 甘浔被自己的敏感跟一惊一乍弄得尴尬了,不好多说什么,就随便解释:你指甲长,有点疼。 赵持筠也是从善如流,并指看了一眼,需要修磨了,我看你用过剪子,晚上可否帮我? 没见过这么娇气的成年人,指甲还要人帮忙剪。 但是谁让她是郡主,甘浔勉为其难答应了。 从三楼到一楼,每下一阶台阶,甘浔都能感受到赵持筠留在她那块地方的触感。 不轻不重,也不痒不痛,但足够她一直一直回味。 她想问为什么戳她,又一直没有勇气问。 崔蓝书画院离花园小区之间有公交直达,只需二十几分钟。 出小区东门,走了一小截,到公交站台。 甘浔为她介绍:坐公交车就必须在站台上等车,那个大车就是公交,上面有数字,你坐你需要的那辆才能到目的地。 又说:我打的车到了。 赵持筠不解。 甘浔解释:这个点,我怕公交车上人多,太挤了。 她想到赵持筠陪她坐地铁时的不适,公交肯定好不到哪去,万一赵持筠再晕车更不划算。 于是打车,一路上赵持筠话很少,期间借用她手机拍了几张路上的景色,甘浔没太在意。 书苑位置闹中取静,装修得简单明亮,为了附庸风雅还弄了点仿古元素,比如窗棂跟茶桌。 赵持筠觉得亲切,决定来上班。 她们往里走时,正遇到崔璨送家长离开。 崔璨今天穿得像个职业女性,看见赵持筠出现非常开心,发出很不职业女性的笑声。 赵持筠让甘浔提前发了作品过来,不过还是把自己写的字都装上带过来了。 她无需多言,笔墨本身就是说服力。 崔璨一看就知道师承大师,来了一声赵姐好牛。 从没有人这样喊过赵持筠,赵持筠懵了一下。 甘浔以为她不痛快了,赶忙阻止崔璨的冒犯,以后喊筠姐,筠老师也行。 崔璨不懂地笑:这样好听点是吗?可以,我喊什么都行。我能不能把这几张作品框起来,挂在走廊的墙上? 赵持筠款款颔首:允准。 甘浔羡慕,古人琴棋书画都精通,到哪都有个一技之长,还挺吃香。 这是崔蓝书苑的新址,去年才搬来,又新又大,环境很好。 一共两层,楼下用作展览跟上大课的教室,楼上是精品小班跟老师的办公室。 三人上楼,在楼梯上遇见刚上完美术课,准备下楼吃饭的蓝晓熙。 蓝晓熙根本不知道甘浔要来,也很久没有联系到甘浔了,百感交集,好半天没让开路。 她问甘浔:你是不是瘦了? 崔璨: 很神经质的问题,放谁谁都想给她拉黑。 甘浔客气地笑:蓝老师眼光毒辣,瘦两斤都看出来了。 好久不见了,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崔璨打圆场:人家没事就不能来玩啦。 甘浔则耐着性子说:朋友想来这里兼职,我领她来看看。 蓝晓熙这时才有余力看甘浔身侧的女孩,很快像被锁住了眼睛,她第一次见到比甘浔*还好看的人。 赵持筠与她对视,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没多言,只对甘浔说:继续带路。 ----------------------- 作者有话说:来迟啦,久等。 (最近九点更新执行的不是很到位,很抱歉,晚上修文的时间总会超预期。有时候又忘记说,以后注意。 大家可以十点再来刷新,免得扑空,但我自己还会努力尽量九点的,否则一旦真定在十点,十点都来不了[小丑]) 第38章 你也不知? 甘浔习惯听赵持筠的指令,停止了她本来不喜欢,但为了赵持筠才想进行的寒暄。 哦了一声继续往上走。 蓝晓熙还站在原地,崔璨挥挥手让她赶紧走,榆木!这么干站着给人压力多大。 又见甘浔上阶的同时,下意识做了个单手扶赵持筠的动作,然后蓝晓熙转身就走了。 她喊赵持筠来玩是心血来潮,当时蓝晓熙还在上课,她就没过去说。 现在忽然觉得,这场碰面有些精彩了。 蓝晓熙下了几级台阶,又停住,抬头问:你们吃过饭了没有,没有的话,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甘浔回头,刚想拒绝,就听崔璨清亮地答应:好啊,吃火锅吧,蓝老师请客? 我请。蓝晓熙舒然一笑。 如果没有赵持筠,甘浔不会留下跟她们一起吃,已经把人拉黑了,再接受这些示好,总归不是很合适。 但她有她的考虑,跟崔璨不谋而合。 崔璨说:以后都是同事了,提前熟悉一下,郡主来上课也不尴尬。 甘浔对赵持筠解释:我也是这么想,毕竟人家也是老板嘛。 第47章 赵持筠没搭这话,看了甘浔眼,我怎么不知你瘦了两斤? 甘浔没想到话题突然跳到体重上面,还是很耐心地回答了:因为你来之前我就瘦了,一直没再涨上去。 又说:两斤而已,我现在这样正好。 赵持筠作出恍然小悟的表情,拿着古腔古调道:原是这样,我还当是我的目光不够毒辣。 人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情况下一般选择干笑,甘浔边笑边看了眼崔璨,从后者眼里发现起哄般的戏谑,怀疑这人今天的真实居心,瞪了过去。 崔璨还了一个你就会对我凶的表情。 她们在办公室里休息了会,蓝晓熙上来喊她们出发。 火锅店就在附近商场,都不需要开车,步行几分钟就能到。 路上,蓝晓熙看似一直跟崔璨聊天,话题却大部分能扯到甘浔身上。 眼睛时不时看过来,顺带着观察赵持筠。 被问及是不是刚下班,甘浔说:我离职了,最近不用上班。 蓝晓熙立即表示支持:你那个公司太压榨了,早就应该换个工作,休息一段时间很好,现在大暑天,我建议等夏天过去再找工作。 如果你有需要,可以跟我说。 她戴着一副大的黑方框眼镜,短发挂耳,有一张很艺术家的脸,还是那种有钱的艺术家。 所以她说可以帮忙,那就大概率真会帮到甘浔。 不等甘浔婉拒,崔璨打岔:如果浔浔想来我们书苑,你是不是还缺一个助理? 蓝晓熙知道她在开玩笑,也没有扫兴,啄米式点头说:那肯定是缺的啊,帮我排排课也好。 甘浔笑笑:打住,再说真要心动,说不准哪天不想奋斗了就去。 等你来,我估计你就是筠老师一个人的助理了,哪有功夫给我们干活。 崔璨一语点破。 甘浔大笑,蓝晓熙为此又看了赵持筠一眼,赵持筠只是低眸浅笑,不语。 出了电梯,蓝晓熙说:你们先去取号,我来买奶茶。甘浔你还是喝柠檬茶对吗,你朋友喝什么? 赵持筠淡声回复:谢谢,不饮奶茶。 等蓝晓熙走开,赵持筠对甘浔说:蓝姑娘倒十分了解你。 甘浔觉得这话语气不太对,今天赵持筠到书苑后一直不太对劲。 起初她以为赵持筠是到了新环境,有些认生,现在觉得她单纯是不太爽。 偏偏崔璨还要加一句:了解,我们以前也一起吃饭。 赵持筠继续微笑,虽然很美,但以甘浔对她的了解,这个笑容看上去不大妙。 赵持筠不喜欢蓝晓熙? 入座,她们先点了鸳鸯锅,辣汤跟酸汤锅底。 甘浔扫了桌上的小程序,给赵持筠看,赵持筠已经学会点单了,看了一遍菜单,只加了份炒饭。 甘浔笑着跟她说:很少有人吃火锅吃炒饭,你饿了是不是? 赵持筠平静道:既然菜单有,便证明可以点,少有人点,又与我何干? 不内耗的人先享受世界,托赵持筠的福,甘浔发现这家火锅店的炒饭简直一绝,是她人生中吃过最香的炒饭。 最后她比赵持筠吃得还要多。 甘浔跟赵持筠坐在一起,正对面是蓝晓熙,在上菜之前,甘浔帮忙介绍了一下。 蓝晓熙灿然一笑:你朋友看着很年轻,毕业了吗? 赵持筠看向甘浔,甘浔按两个人提前通过气的稿子回答:她没上过大学,学历不高,但平时喜欢练字作话。 蓝晓熙善解人意:没关系,作品我看到了,赵小姐肯来我们书苑是我们赚了。 看到赵持筠闻言挑眉,露出算你识相的自满表情,甘浔觉得像只猫。 后面劳烦你多照顾,她之前在乡下闭关,不太接触生人,才来镜城不久,不怎么适应。 崔璨看出甘浔很焦虑了,恨不得跟蓝晓熙说这是郡主,你得让着哄着。 比即将要来上班的赵持筠本人还要紧张。 于是跟她打包票:放心放心,我还在呢,我会照顾好的。 这个背景设定赵持筠不是很喜欢,也曾跟甘浔抗议,但甘浔说这样最不容易露出破绽,有了也好圆。 她当时勉强应允,现在听甘浔说出口,还是很不爽,不做声地在桌子下踢甘浔一脚。 甘浔低头看了眼被踢痛的脚踝,赵持筠一个鞋尖踢她骨头上了,歹毒得不行。 再看赵持筠,正襟危坐,一脸的光风霁月。 无辜又端庄地问甘浔:怎么了? 甘浔呵呵:没事,我以为下面有狗咬呢,看错了。 接着又是一脚。 甘浔疼得往外侧了侧,不动声色喝了口柠檬茶。 赵持筠靠近她些,轻声说:很好喝吧。 甘浔点头:你要尝尝吗? 她随口一问,确信赵持筠不会喝她的,没料到赵持筠点头:拿来。 甘浔看见对面两个人的目光,骑虎难下了,我喝过的,只剩一半了。 不嫌弃你。赵持筠一副施恩的语气。 甘浔失去手段,老老实实把柠檬茶从左手边,放在了两人中间,赵持筠还真喝了。 这顿火锅太辣太烫,虽然店里冷气充裕,赵持筠还是吃出了汗。 舌尖又被花椒咬得麻麻的,她觉得这餐多少不合心意,除了被甘浔吃了很多的炒饭。 告别蓝晓熙,开车送她们回去的路上,崔璨问:身份证问到怎么办了吗,要不要我想办法? 甘浔说:在等消息了,我托了人办。 你找了谁? 甘浔静了下,没有遮掩,甘骅。 崔璨沉默,赵持筠却有了兴趣:你的族人。 甘浔告诉她,我爸。 赵持筠心生奇怪,如果是去找父亲,为何不直说,当时只说是熟人。 崔璨只能说:找他是会快一点。 甘浔笑:其实没见着他尊面呢,比我们清河郡主还能摆架子,我跟庄萍聊的。 他爱死不死,帮你把事办了就行,他如果不管,你跟我说,我来。 赵持筠于是明白了,甘浔跟父亲关系很差。 难怪,很多事就说得通了。 她回答:本郡主向来平易近人,最是好相处,你也不知? 崔璨模仿她的语气问甘浔,你也不知? 甘浔指着窗外:你们看,很多阿姨们在跳广场舞呢。 车里笑成了一团。 赵持筠到家照例先洗澡,等待期间,甘浔半躺刷了会手机。 当她想要识图,把那双鞋加入购物车时,发现自己的图没了。 航线图前,变成一张聊天截图。 是她跟前公司同事的对话,内容是对方暗戳戳打听赵持筠,问那么长的头发在哪保养的。 甘浔回了个剪了。 对方图穷匕见,问能不能加个微信,甘浔回她不用微信。 这是她截图去跟崔璨吐槽的,所以她那张图呢? 甘浔洗完澡后,带着一套剪指甲的工具出现在赵持筠面前。 伸爪。 赵持筠剜她眼,在沙发上盘着腿,优雅将手递出来。 提出要求:不许全剪了。 甘浔给了个模版:我这样的都不行? 跟别的没关系,她从小就不喜欢留指甲,容易藏污纳垢,也不舒服。 赵持筠高高在上地点评:不可,劳作之人的手才如此。 作为劳苦大众,我光荣。 甘浔免疫伤害。 一手扶住郡主尊贵的纤纤玉手,一手谨慎地使用指甲剪,她没帮别人剪过指甲,怕出意外,恨不得眼睛贴在上面看。 赵持筠也紧盯自己的手,确信甘浔手稳之后,才有闲情将目光转到甘浔的脸上。 认真做事的甘浔,天然一派踏实可爱。 帮她剪完一只,换另一只手时,甘浔不经意地提问:你删我照片了? 赵持筠默了默,轻声道:不曾。 甘浔表现得不怎么上心:那就是误删了,没事,还好找得回来。 如何找回? 手机功能很多的,你要慢慢摸索。 甘浔对她笑。 剪完了,还满意吗? 得到肯定答案后,甘浔又帮她打磨一遍。 你不喜欢蓝姑娘? 赵持筠开口。 第48章 不喜欢。 可曾抱过她? 当然不可能,想什么呢。 甘浔莫名其妙的,我就跟她跟崔璨一起吃过几次饭,又不熟悉。 不熟,亲过她没有? 赵 甘浔皱眉,却及时停下喊她名字的冲动,郡主,有话直说。 赵持筠的指甲被打磨平整,指尖随之传来震颤后的酥麻感。 她兀自静了静,才继续问甘浔:你真打算,去做她的什么助理? 说笑的,我上街讨饭都不去打杂。 甘浔立刻亮明态度。 忙完收工后,她才认真说明:我不会随便跟女人做亲密的事。 赵持筠安静片刻,抬起被她精心照料过的手,抚上她的脸颊。 第39章 浓 赵持筠的手心柔软而细腻。 指头被冷气吹得冰凉,只有手心里团着一簇温热,全匀在了甘浔脸上。 甘浔的脸于是越来越热。 如果赵持筠这个时候告诉她,你脸红了,她不会质疑。 沙发显得太软了,导致甘浔找不到支持自己的点,好像身体一直在下滑,即将要倾倒。 全身都只能依靠在赵持筠的手心里。 时间已经不早了,可以上床去睡觉。 甘浔决定今晚回房间睡,不仅因为赵持筠的劝说。 客厅本来也不是很好休息的地方,不够密封的空间无法将甜美的梦给包裹再托举起来。 她在沙发上睡时,就总是做一些无厘头或者不好的梦境。 醒来又想不到细节,只记得几个节点。 比如赵持筠忽然离开她。 而且,隔壁的情侣仍喜欢在夜半吵架或者温存,动静都不小。 好像夜晚人类的情绪波动会变大,总要以极端的方式发泄。 极致的恨跟极致的爱,在外人听上去都是那样无趣,惨淡。 现在赵持筠托着她的脸,看向她的目光里有让人幸福的力量。 甘浔恍然间再次感慨,她这段时间过得太充实。 即便失去了工作又被继母的丈夫恶心了一通,有限的存款在迅速消耗,可内心的丰盈感前所未有。 她没有任何悲春伤秋的心思,因为这是夏天。 她也知道,因为这个夏天有赵持筠的存在。 今天临时决定去书苑,甘浔的情绪并没有很高,虽然跟朋友说说笑笑,但她偷偷感到沮丧。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个人人都需要独立,需要找到自我存在价值跟意义的时期,工作与付出并不是一件坏事。 从这个角度,她很尊重赵持筠上班的决定,并不打算阻拦。 她也喜欢赵持筠能被看见。 崔璨她们夸赵持筠作品时,赵持筠脸上傲气又含蓄的笑容,是她见过最美的书法家。 作为朋友,她没资格对一个打算自力更生的人说我养你这种轻狂的话,她也没底气。 可是她不敢站在赵持筠的角度去想。 出身尊贵的郡主,可能前半生从没想过需要凭借劳作来换取银两。 她前世大概做了很多善事,生来就是享乐的命。 但她误入到这个世界,发现她唯一信任的人没多大用处。 碌碌无为,过得紧紧巴巴,无法富足地供养她。 她就只能靠自己了。 甘浔很怕她会在某个瞬间,心底燃起失望与倦怠。 所以今天在书苑,当赵持筠表情里隐隐带着不满,说话冷嘲热讽时,甘浔都会紧张。 她担心赵持筠意识到,跟她这样的普通人生活是会很辛苦。 赵持筠迟早是要回镜国的,甘浔也由衷祝福她能回去,做最尊贵的郡主。 可甘浔还是恐慌,怕赵持筠会为不能尽早回去感到极度悲伤。 如果她跟自己在一起生活不快乐。 也许这几天夜里,赵持筠还是有哭过。只是甘浔不知道。 在她不解风情地多思多虑时,赵持筠已经将她的脸颊抚摸了个遍。 似乎是在研究她的骨相如何拼接而成,力道时轻时重。 甘浔很没有出息,相处这么多天了,她也没适应这些。 心跳像台风天的树枝,一直在不受控的幅度里摆动。 她弯眼笑起来,表演着拙劣的轻描淡写:在检查我有没有整形吗? 赵持筠听完回答很是满意,甘浔近在咫尺的脸,让她忍不住去抚摸。 她看出甘浔的慌乱与包容,也有片刻的失神,脸上的皮肤开始变得粉润润的,眼睛里沾上粘稠的情绪,然后朝自己笑。 赵持筠以为,她会开口索要什么,做好了大发慈悲赏她的准备。 她开口,却是一句赵持筠听不太明白的话。 何为整形? 赵持筠因为好奇停下。 甘浔这才明白话题超纲了,还很煞风景。 也只能在疯狂跳动的脉搏下解释,现代的美容方式,会有削骨塑型的项目。 赵持筠震惊:为何? 为了美。 甘浔感慨:你不会懂。 长成赵持筠这样,怎么会懂爱美者的执念。 我是不懂,我怕痛。 赵持筠想了想说。 她在陈述事件本身。 可因为暖色的落地灯光照射,被刻意压轻的声音,停在甘浔脸上还没拿走的掌心,这句话像句撒娇。 膨胀到无限大,将甘浔的心脏挤得满满当当,快要喘不过气。 甘浔无措,在这个处境里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持筠摸了她很久,甘浔不觉得烦恼,反而很羡慕赵持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内耗,也不担心人家会不喜欢。 每次,在赵持筠语笑嫣然,傲娇或发恼的时候,甘浔也想去触碰她的脸颊,但是没有勇气。 虽然人人平等,她没有真把郡主当回事,但她非常把赵持筠当回事,她不知道摸脸颊这件事能不能对郡主做。 同理,她此刻拥抱和接吻的念想,都被理智紧紧地束缚住。 赵持筠把手收了回去。 脸颊边的温热消失,只剩下冷气吹拂,甘浔觉得空荡荡的,尤其是心里。 她以为到这里结束了,却听到赵持筠的声音。 你既不会随意对人亲密,为何独独对我? 这句话问得太直白,直白得自诩开明的现代人都失语了。 甘浔沉默,也不能不回应,就垂下眼睛说:你不一样。 她心里也在较真地问自己,哪不一样了。 好在赵持筠没追问,只高兴地轻笑了一声。 笑声轻柔,千回百转,含了无穷意思。 甘浔听出一样,那就是赵郡主太笃信自己与别人不一样了,无需多言。 她从来就知道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很多,而甘浔不合理的偏爱,在她看来天经地义。 甘浔被这声笑和自信蛊惑得头昏脑涨,终于鼓起勇气,想问那可不可以再抱一下。 一下下。 在她开口的同时,赵持筠却将身体微往后仰,把冰凉的脚搭在她的大腿上。 怎么收起来了,还有脚没剪呢。 然后发现甘浔刚刚打算说话又停住,问:你想说什么? 甘浔说不出口了。 低头看了眼,她穿的短睡裤,赵郡主秀气的玉足直接踩在她的皮肤上,毫不见外。 帮忙剪手指甲,纯属是照顾一个没基本自理能力的人,这么想想,也就没什么所谓。 但是帮人剪脚指甲,这件事就暧昧得不能再暧昧了。 她不知道赵持筠能不能感受到两件事的差别。 她推辞:指甲剪很好用的,一学就会,你自己来? 赵持筠大为不满:我怎么看得清。 也对,腿长得长是不方便。 我也学不会用。 高呼人人平等的现代人只好被使唤,主要是甘浔突然想到,嘴都吻了,还在乎这点暧昧嘛。 太装模作样了。 剪吧剪吧。 她将理直气壮放置在自己大腿上的脚扶正,微微压了下脚趾的角度,上手剪时,赵持筠往回缩了一下。 忍笑道:痒。 甘浔被她吓了一跳,无奈提醒她不要动了,差点碰到肉。 也怕她难受,尽量不碰到她的脚心跟脚侧,只是虚扶着。 赵持筠边忍着痒边无声笑,好在听话地不动了,看着甘浔低着头,表情专注,头发被九块九两个中的另一个夹子束起来。 甘浔心理压力极大,太多的想法跟担忧,勉强保持手稳,剪到最后一个指头时如临大赦,快要出汗了。 她把赵持筠的脚挪开,开始收拾现场,蹲在沙发前,把两把指甲剪擦拭消毒。 第49章 她没有看赵持筠,好了,你去睡觉吧,我马上回房。 赵持筠抱膝,在沙发上端详自己干净的脚趾,龙颜大悦,就伸腿,用脚趾去戳戳甘浔的背。 多谢。 甘浔僵住。 辛苦阿浔姑娘了。 赵持筠靠近她的背,低头又问一遍:方才想跟我说什么,怎么吞下去了? 她的气息都洒在甘浔耳旁,甘浔感到手脚发软,失去力气,也没精力再去隐藏什么了。 她转头,微仰,盯着赵持筠的唇,说的却是:想抱一下。 赵持筠双眸笑盈盈地,懒声应了一声好啊,从沙发上环抱住了蹲在她面前的人。 这样? 她下巴抵在甘浔头顶上问。 甘浔二十多年来从没有被人这样拥抱过。 她说不出话,原本打算得寸进尺徐徐图之跟着的那句还想亲一下也变得不再重要。 赵持筠给她的温度,已经比她奢求又谋划的还要浓了。 她能感觉她内心的那些不安与恐惧在渐渐退下。 原来赵持筠不仅没有对她失望,还愿意这样来亲近她。 是的。她说。 赵持筠少见地安静了一会,在此期间没有再说旁的话,将甘浔越抱越紧。 然后松手,说了句有点热,穿上拖鞋款步去了洗手间。 甘浔目光跟随她的背影,木讷地站起来,腿已经麻了。 她缓了好一会,到厨房里去洗了手,先回了卧室,拉上窗帘。 整间屋子都被赵持筠的味道填充,似有似无,香甜又诱人。 床品是今天刚换的,粉色系看上去很软很好躺。 甘浔在床边坐下,深呼吸了几遍,发现自己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内心的躁动不仅没有因为今晚的亲昵相处被安抚,反而愈加跃跃欲试。 她去看墙上那副蓝色的画,想迅速冷静下来,像以往那样,但这次失效了。 甘浔听到赵持筠关上客厅灯的声音,看见赵持筠推开了房间门,之后闻见她身上跟房间味道相似却更浓郁的草木味,糅着洗手液跟护肤水的清香。 赵持筠今晚穿她的睡裙,于是她终于明白,跟赵持筠穿着性感还是清淡一点关系没有。 她看见这个人,就会变恶劣,不受控地想要展露贪婪与欲念。 ----------------------- 作者有话说:作者:你说人话 甘某:看见她就想给她做狗 今天早更一小时,补偿一下前几天更新不准时的小意外[眼镜][眼镜] 第40章 落脚点 自从来了这里,赵持筠睡前习惯阅读,没买书的时候,菜谱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电在她看来是天神赐福之力,能在任何时候都满足她的读书癖。 她靠在床头看书,极力让自己六根净下。 甘浔刷了会手机,觉得没意思,往她那边靠了靠去,跟她一起看。 赵持筠也没有调整姿势,只是将书略往她那边倾斜。 两个人相处自然,好像刚才在外面的拥抱跟逃离都没发生过。 繁体字看得人头昏眼花,甘浔十目一行,还没读完几句呢,赵持筠就施然翻页了。 虽然跟不上节奏,但甘浔的心思本身就不在看书上,也无所谓,安静陪着就好。 等了一会,才找到个时机聊天:你是不是不喜欢崔蓝书苑? 赵持筠双目仍在纸上,清声道:非也,书香墨韵,少有的净土。 甘浔想问,那你就是不喜欢蓝晓熙了,没有问得出口。 从赵持筠的问话里,她猜到一部分,但她没有自恋到认为那都是因为自己。 赵持筠也许没有安全感,不希望自己在这个时候有多余的情感纠葛。 这样的心态,甘浔也完全能够理解。 你真的想去上班?不想去的话可以留在家里,夏天很热,其实我的钱只要省一省,也够我们花两个月。 她真诚地跟赵持筠谈。 赵持筠翻过一页,言简意赅:去。 然后才看向话里有话的甘浔,肃声说道:已定之事不必再议,反复思虑徒损元气。 倒是你,为何多此一问? 甘浔被她的气势镇住,猜测她跟大相国寺的住持八成有点师徒情,只要脸一板,甘浔都快闻到寺里的香火味了。 也只好只说出心里话:我担心你不喜欢,觉得留在这里很辛苦,还要自食其力。 确是如此。 赵持筠表示赞成,没说客气话。 甘浔怕什么来什么,立刻露出很抱歉很无助的表情。 赵持筠看见她的可怜相,又笑说:即便如此,自食其力总比嫁给不喜欢人好。 那倒是,但这两项怎么能放在一起比呢。 甘浔听出她在安慰自己了,很是愧疚,还要穿越者来安慰的土著人也太弱了。 所以她不再外耗,装出被说服的样子朗声笑说:嗯嗯,是,起码在这里永远不会被迫结婚。 赵持筠点头:权当躲清闲,凡事利弊相兼,能回去自然是好,回不去就按回不去的日子暂过,何苦哭闹身不由己之事。 去书苑是我一人的打算,与你无关,不必多虑。 她说完低头继续看书,淡声补了一句:更不必假笑。 甘浔收回笑容。 发觉自己想错了,赵持筠没那么脆弱,也不喜欢自怨自艾,还有精力来开导她几句。 没有人比赵持筠的心理更健康了。 不在一起睡的几天晚上,赵持筠估计都没工夫哭,忙着看书和思考,她对自己的处境想得比别人更透彻。 话音落下,久等不来甘浔的回复,赵持筠就侧过头去看她。 甘浔离得太近,满眼只能是她。 她眉眼昳丽,脸上有一层微不可见的细软绒毛,只有她们这样的距离跟角度才能看见,成熟里隐约流泻几缕稚气,很容易让人上瘾。 甘浔无法自制,轻轻地亲了她的脸庞一下。 赵持筠躲也没躲,只是脸上失去轻笑跟淡定,凝眸望着甘浔,睫毛很长的眸子微眨了眨,像一对蝶翼,美得失真。 甘浔由此大梦初醒似的,忽然将身子往后挪了挪,然后不大淡定地将卧室灯给一把关了。 夜晚吞没整间卧室。 黑暗给想逃避的人一隅冷静,又像把人关在了里面。 视觉停止运转,呼吸声则被放大,好像鼻唇都在彼此耳畔一样。 书页被合上的声音传来,之后,赵持筠喊了一声甘浔。 甘浔没有应声,像在等她说下去,但是没等到。 于是甘浔试探地吻了过去,小心又轻柔。 准备好了一句非常诚恳的对不起,一旦赵持筠有抗拒的意思,她就立刻结束并道歉。 一切顺利,她胆子大了不少,捧住赵持筠的脸,如愿抚摸了赵持筠的脸颊,一遍一遍地吻她,不知疲倦。 赵持筠从头至尾没有拒绝,姿态温顺且纵容,翻书的手转而攀上甘浔的肩,修剪干净却留了一些指甲的指尖,隔着衣衫扣住甘浔。 那力量像是种无言的邀请和配合,甘浔鬼使神差的,用舌尖挑开湿热而柔软的双唇,轻轻探了进去。 赵持筠呼吸被.干扰,像绸缎被抖开落在空中的声音,破碎又细微,含着一段华丽的风情,提醒甘浔她在做什么。 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吻从最开始的谨慎,逐渐变得缠绵,热情,仿佛在交换着彼此的灵魂,要到最深处去攫取。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有可以那么多的情愫放在吻里表达。 甘浔后来想明白,人在夜晚的情绪会被放大一万倍。 两个一无所有的人在寻找落脚点。 赵持筠起先被动承受着,等她适应了,开始青涩得回应,但她容易喘不过气。 甘浔就放慢一些,等她平复,再继续,没有比现在更耐心的时候。 甘浔将赵持筠抱在怀里吻,尽管唇间激烈,双手却十分克制,似乎在证明自己只是想接吻,没有别的念头。 其实她是有的。 赵持筠却被吻得迷离,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手,一会扶甘浔的肩,一会摸她的脸跟脖子,不知道力道。 有几次甘浔差点难以自持。 最终停了下来,耳边的呼吸急促,近乎于喘,带着女人特意的娇软,和属于赵持筠的天然诱惑。 甘浔久久不能平静,更不知道如何收场。 赵持筠也没有要她收场的打算,调整了姿势躺平,脸朝墙里侧。 甘浔也躺下了,睁着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眼镜扫描着顶灯的轮廓,唇齿间还有赵持筠的味道。 第50章 毫无睡意。她相信赵持筠也是。 她觉得她要说些什么,不能这样不清不白地吻完就睡觉,但是对不起肯定是不能再说的了。 我 她一个字也想不出来,就留了个音在那。 赵持筠的呼吸能喘匀了,比甘浔更快地捡回话语能力,我初次与人如此。 甘浔想说我也是,又觉得不妥,好像在竞争比较一样。 脑海里忽然想到赵持筠曾骂她下流,免不了心虚,轻声关切了句:我没有让你不舒服吧? 她回忆刚才,有点过于激动了。 感受到另一个人体内温度的冲击力大到她差点失控,她不太确定自己的表现,有没有显得很不斯文。 没有。 那就好。 除了空调运作的声音,几平方的卧室里再次陷入沉静,直到赵持筠翻了个身侧向甘浔。 再次开口:但许是因初次 甘浔听出她的犹豫和局促,出声示意她说下去,也跟着紧张,生怕赵持筠说出不好听或者太好听的话来。 这个晚上,她的承受力似乎到了极限。 我稍有不适。 甘浔的心一沉,有些无措地跟她保证:那,那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分寸,我不这样了。 不是。 赵持筠见她不懂,无法再弯弯绕绕,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地说:我要去更衣。 甘浔再听不明白就是傻子了,沉下去的心又骤然升上来,快得要从她嘴里出来。 她翻身而起,不废话地说:我知道了,我来帮你拿。 她打开台灯,照亮床头一片,帮从衣柜里拿了干净的内衣,递给也跟着下床的赵持筠。 她的脸很烫,也就没敢正视赵持筠,赵持筠接过以后直接往外走。 甘浔提醒:你不用洗,太晚了,明早再洗。 赵持筠没顾得上说话,关上了门。 甘浔坐在床边,回头,看了眼她们刚才拥抱着亲吻的地方。 她一想到赵持筠在做什么,就觉得自己像在发高烧,浑身都烫,没有一点力气。 这代*表什么吗?这能代表什么吗? 她不知道。 赵持筠回来后,若无其事地上床,在里面躺下,跟甘浔互道了晚安,然后背对着甘浔睡去。 甘浔一直睡不着,脑子里想了很多,过了不知道多久,身旁的呼吸声变得平稳。 赵持筠睡着了。 收到甘骅消息的那天,甘浔正在投简历,并约好了两个面试。 甘骅发了个语音,甘浔不想听,直接转文字了。 甘骅告诉她,办.证非常麻烦,要先解决户口问题,又恐吓甘浔,能否做得起这个担保,弄不好后患无穷。 最后才说,可以办,这两天一起吃顿饭。 甘浔一点都不想跟甘骅吃饭,只会倒胃口。 但只要能办就好,她很高兴,身份证早点办了,赵持筠就能早点便利生活。 吃就吃吧,当成不愉快又必须的社交。 甘浔爽快地答应了,问是不是要把赵持筠带上。 甘骅说,来不来都行。 甘浔问了一下赵持筠想不想去,赵持筠说去,即便候在外头。 我不愿你再独自为我奔走。 好,那等约好时间,我们一起过去。 这几天她们都宅在家里,共同的活动是观影,每天两部电影打底,赵持筠在飞速了解这个世界。 她也会花很多时间习字跟看书,甘浔则趁这段时间做做家务,忙忙求职的事。 上次那个夜间的吻之后,两个人都有点后怕,没有再那样深吻过。 但甜头一旦尝到,瘾会在心底种下去,甘浔只能一遍遍地压下去。 有时会很心动,疯狂地想接近,想亲密,没有契机,只能在散步时牵赵持筠的手。 这天晚上绕着小区消食,赵持筠在甘浔牵她时,冷不丁地说:你很会吻,若方便告知,我想知道你吻过几人? 旧事重提,甘浔紧张又坦荡:一个,只有你。 赵持筠静静地看她:诳语。 ----------------------- 作者有话说:姗姗来迟,主要接吻好难写啊!她们亲得很爽,纯爱小作者就难以掌控了,一句一句地在修[捂脸偷看] 第41章 绯红涟漪 甘浔慢悠悠的脚步一停,意外于她的不信。 自我反思期间,她紧张地把刚牵上的手给松开,揣进裤子口袋里,在想是什么给了赵持筠错觉。 夜色初降。 空气里可以闻见夏天的味道,那种闷闷的,有踏实感的热浪。吹在肌肤上,很快就会出汗。 赵持筠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她没有口袋去揣。 平静的表情于是有了片刻间的破裂,最终还是维持住了。 不想谈便罢,随口问的。我想吃蓝莓,现在去买。 去水果店的路上,甘浔跟她解释:我没有不想谈,跟你就是我的初吻,骗你有什么好处。 她又补充:那天晚上我太紧张了,就没有说。 可她吻人的娴熟赵持筠很清楚,而且,那天晚上只有自己失态,甘浔只是害羞,身体很淡定。 结束后也有睡得很好。 赵持筠想了两天,得出甘浔必是认为接吻也算不得什么。 就像她现在,穿着只能包住臀部的裤子出门,一双腿都露在外头,也不忧虑分毫。 旁人看她,她也不怕。 即便路上也有几个姑娘穿成这样,可赵持筠看她们还算妥当,并无任何不愉的观感。 不像甘浔,偏偏腿长得长又直,在她看来,穿出了不妥当的意味,过于惹目。 但赵持筠为了不被骂保守,假装没看见,也不说她。 当真是初吻? 赵持筠新学了词,她不信,不是信不过甘浔的人品,就是觉得不可能。 甘浔认真想了想,想起来了,坦诚地交代:年轻的时候,也有亲过别人的脸颊啦。 腼腆地笑笑:你有过喜欢的人,你肯定清楚,喜欢别人的时候会忍不住亲近的。但没有接吻过,我发誓,行了吧。 没有把人亲到夜半还起床去换内衣。 那时候胆量没现在大,最重要的是,对方也没有给她跟赵持筠一样的感觉和吸引,她想不到更深的地方去。 不清楚。赵持筠闻言平静了些,只是陷入沉默,她不知道甘浔可曾听出来自己话语中的深义。 若是喜欢就会亲近,那么反过来呢,亲近代表着什么? 赵持筠没问,她不想给甘浔更多压力,免得甘浔又要逃开,搬出房间睡觉,显得自己鸠占鹊巢。 从初次相吻开始,她就以为甘浔会找个时机,跟她说些什么,她们会变得不一样。 但也没有。 吻完了,该如何相处还是如何。 甘浔对她很好,又不谄媚,耐心,客气,温柔,偶尔不知尊卑,跟她争辩几句,也可以赦免。 但是,她来第一天就体验到了这样的对待。 如今半个月过去,她们除了更熟悉彼此,并无旁的牵连。 赵持筠心想,她们这些直女总是如此。 待人顶好,陪伴、纵容到令人误会的境地,但心底清醒,最终还是不能接受女人。 她心觉可惜。 甘浔生得貌美,颇合她的眼缘,只是除了偶尔头脑发热地与她亲近,未有旁的打算。 可惜归可惜,倒不伤感,相逢即是缘。 她在此地未必留得长久,眼下一切如常就好。 赵持筠心情不错地挽住了她,如此,你比我想的清素许多,是我误解了你。 你把我想成什么样? 甘浔见她信了,轻松不少,跟她开玩笑:情场老手,身经百战,阅人无数? 她这些词几乎没尺度,可不知怎么就戳到古人的羞耻点了。 赵持筠脸色微红,捏着她的手臂,瞪她一眼,低声骂道:厚颜无耻!不知羞的。 甘浔被骂得忍俊不禁,进了水果店,看她还有点生气,也不再瞎说了,蓝莓之外另给她买了西瓜赔罪。 到了家里,西瓜切开,一人一半地吃着。 赵持筠还哼哼哼的,甘浔说她小气。直到被踢了一脚,才老老实实道歉:我开玩笑的,污染了郡主的耳朵,实在罪该万死。 赵持筠不满地命令:不许再开。 她一点也不想听,甘浔跟旁人的那些可能。 收到。 虽然赵持筠暂无身份证,但时间不等人,书法班的课表崔璨已经发过来了。 第51章 崔璨每周只给赵持筠排几节课,并非不照顾,是怕她累着。 上课时间也相对集中,都在周尾三天,避免赵持筠一趟趟地跑过去。 课时费按书院老师中的最高算,这样下来,赵持筠随随便便上点课,一个月比甘浔之前的工资还高。 计算出来一个大概数字后,她便怀疑地看了眼甘浔。 甘浔立刻煞有介事地吹捧:你是郡主!你多挣点理所应当,您什么身价,什么水平,抵得上多少名师大家。要我说,这都给少了,谁让崔璨她们那小庙只能开出这个价。就算再加一个零,你也配。 言之有理,这点赵持筠倒深以为然。 比甘浔这小小庶民挣得多才应当,否则有失身份,不如不做。 甘浔说完也保证:我在找工作,我有追求了,工资肯定比之前高。 别到时候赵持筠反过来养她,那也太爽不,是太僭越了。 这天中午,甘浔如约去见甘骅,会面的地点定在一家位置很不好找的西餐店。 她带着赵持筠进去,在接引下见到甘骅。 甘浔很久没见过他了,可能有一两年。 他比镜头里面要精瘦些,戴着金边的眼镜,很有斯文败类的意思,给甘浔虚伪又冷漠的感觉。 虽然他笑得和蔼可亲,甘浔,这就是你的朋友。 伯父好。 甘浔介绍:嗯,她叫赵持筠。 赵持筠彬彬有礼地颔首,将手里的纸袋递交出去,这是持筠笔墨,献丑抄下您的新作,还望伯父不吝赐教。 确定会面时间时,她问过甘浔,她父亲有无嗜好。 甘浔说,喜欢装模作样,附庸风雅。 最后不情不愿地想了下,想到甘骅在网上的人设是喜好诗酒茶花书,不知道真假。 赵持筠在她的指导下去搜了一下,确有此事。 又看社交平台上,前不久甘骅办宴,自称邀请的都是文人,酒后诗兴大发,作了首平平无奇不作也罢的烂诗。 赵持筠边鄙夷边当即蘸墨挥毫,用手边最贵的作品纸写下来。 这份礼物一分没花,但投其所好是上策。 甘浔听着赵持筠压下郡主身段,恭恭敬敬的,佩服她的同时,有点心疼。 在这个瞬间,她由衷希望赵持筠快些回到镜国,不必再对着小人客气。 甘骅没展开作品纸前心想这姑娘长得精明,挺会拍马屁,不是个简单人物。 本来不想看,甘浔提醒了两遍,他才忍着不快,勉为其难地展开。 看到内容,目光一凝,质疑又惊讶,问赵持筠:真是你写的? 当真。 甘浔知道老东西多疑,帮忙作证:昨天她写的时候我拍了照,你要看吗? 当时不为留痕,赵持筠运笔时风姿绰约,把她迷得想要拍摄下来,永远属于自己。 她忘记关声音,赵持筠听见了,回头,问她为何背后拍照。 甘浔说很好看,赵持筠笑,问前面不好看吗? 素净的夜色因一句话起了绯红涟漪,将她们推到一处,稀里糊涂就再次接了吻。 甘骅摆手,收起作品纸,难得慷慨地给了几句赞扬。 什么论天赋终究比不过青年人,未来可期,再接再厉之类的废话。 然后面色一淡:你们怎么认识的? 甘浔其实有更好的回答,但不爽甘骅的做派,叛逆心起来,不想应付,从天上掉到我家里的。 赵持筠微惊,看她,不是说不可以讲的吗? 甘骅保持公事公办的微笑,并不在乎甘浔说的话,教训道:有幽默细胞可以,心里有数更重要。 我只看持筠的字,不可能是坏孩子,身世我不多问。你难得求我,说的话我也信,这事可以办。 多谢伯父。 甘浔没急着道谢,她从甘骅的神情里看出来,后面有个但是。 果然,甘骅笑起来说:还有一件事告诉你,是这样的,爸爸看中了一个年轻人,各方面都跟你合适。你现在备考,等你考上,再成个家就算稳定下来了。考不上,做个全职太太更好。 甘浔一听,立即对赵持筠轻声说:持筠,你去趟洗手间好不好,休息休息。 家事,我晓得。 赵持筠嘴上礼仪周全,起身,目光寒凉地盯住甘骅,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凌厉。 甘浔安抚地对她笑笑,等人走开,火气藏不住地问甘骅:你决定了,为什么才告诉我? 我现在就是提前告诉你了。 甘骅看了眼表:要不是你带了人过来,中午我打算约他,他公司就在附近。 他那个理直气壮的劲,让甘浔想到二十多年来受到的所有。 她很想把手边的柠檬水全倒在甘骅头上,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 这事甘浔做过,所以从大学开始,甘骅就没再给她一分钱。 甘浔忽然明白,甘骅这里没有免费的午餐,找他,就是默认做交易。 她没让自己爆炸,知道今天的重点,进一步了解问: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我的事如果要办,就必须听你的,跟他发展关系? 如果甘骅点头,她现在就走。 还没到那个地步,哪怕再想帮赵持筠,她也不想折磨自己。 甘骅闻言笑了,像看个幼稚的小孩。 你看你,想些什么,说的父女间只有交易,真难听。你愿意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只让你们吃顿饭,之后你们是交朋友还是谈对象,我不干涉。 你以为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我是为你好,你要是个聪明人,就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您大忙人,缺席够久了,现在也不用为我好。不过一顿饭,可以。 甘浔没忍住讽刺回去,也懒得跟他废话:证要吃完后办? 甘骅表情已经不快:我已经托了人,这几天准备好材料,你们过去按流程走。 又看一眼时间,你们吃吧,我还有事。 甘浔在他起身后忍不住问:跟人家吃饭,我能跟人说,我是你女儿吗? 甘骅有过一瞬间的不满,但公众场合,忍住没有发作:人家知道,你等我安排。 他走后,赵持筠回来坐下。 淡声说:原来你父亲替你相看了夫婿。 甘浔被恶心得自我厌弃,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不应该存在。 但她还是笑着说:只是认识一下,吃顿饭,还不到夫婿的地步。 你想认识? 赵持筠看着她。 甘浔不能告诉她,这是交换条件。 想找个借口,说长辈的心意不好反驳,又怕赵持筠猜出来,怎么本来水火不容突然就不好反驳了。 于是轻飘飘地说:认识一下又没关系。 赵持筠沉思:也是,并无碍。 甘浔不知道怎么接,已经快要支撑不住,木然地看着眼前的餐盘,陷入一潭看不见的死水当中。 赵持筠抬眸,靠近她说:但我有碍。 ----------------------- 作者有话说:来迟啦,抱歉! 夏天大家更要注意身体惹,我嗓子突然发炎,今天昏昏沉沉一整天,好在不是很严重 第42章 蛊惑 用餐的人不多,店内环境安静,舒缓的音乐陪衬之下,赵持筠声音轻得让甘浔察觉不出她的情绪。 甘浔没及时回她的话,反而用她看不懂的复杂目光望过来,赵持筠以为她又挑剔,在嫌弃用词了。 于是重新说了一遍,但我有关系。 牛排是切过上的,对赵持筠而言也大了,她不用指导,自己模仿着甘浔,很快就学会优雅地将肉切割成可堪入口的小块。 第一次吃西餐,不过餐食她都在甘浔的菜谱里见过。 店内的乐声她也心悦,她都差点忘了,宴饮当配弦声。 你不喜欢我认识别的人。 甘浔说出这个结论。 虽然知道,赵持筠不喜的,可能只是暂时稳定的生活出现变故,不想她把精力放在别的人和事上。 但甘浔很迷恋于当下的感受。 她知道多多少少,赵持筠话里带了一点占有欲。 至于是郡主对庶民的占有,还是因亲密相处后自然而然生出的占有,甘浔都能接受。 因为自己也有,在收到前同事的消息,旁敲侧击地打听赵持筠时,她也产生不痛快的念头。 所以她压根没跟赵持筠提过那事。 赵持筠不置可否,绕开说: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不喜欢。 第52章 赵持筠没有多说自己的不快,因为此事简单,她自然不会喜欢甘浔与旁人有瓜葛,还是男人。 她说:甘先生言下之意,是想你在家相夫教子,言语之中并无尊重关切的意思,你听了岂能高兴?春风满面,你在同我演戏。 她戳破甘浔脸上那层挂着笑容的假面。 被看穿的感觉通常不会太好,但很奇怪,甘浔没有感到被冒犯,好像有人在湍急的水流中,给了扔了一块浮木,让她得以喘气。 甘浔还是笑了,不过是释然的笑,不再企图严实情绪。 你说的对,他本来也不关心我,就是哪根筋搭错,看中个条件不错的男人,才想到他有个女儿。 赵持筠越听越不高兴,不是总说我们封建顽固,你们这里如何如何开明吗,我看不过如此。我讨厌他,刚刚应当让他留下我的文墨。 甘浔无奈:我承认,我们这里顽固派还没灭绝。 不过刚才很爽,我从他脸上看出了嫉妒跟尴尬,他一面喜欢被你这样的人奉承,一面觉得你写得太好他比不上。 他也配比,有幸见到本郡主墨迹,是他的造化。 说的是,他算个什么东西。郡主安心用膳,别想闲杂人等了。 甘浔笑意更甚,好声哄着。 西餐你吃得惯,喜欢就好,你们那时候知道西洋吗,波斯? 赵持筠点头:你的母国。 别胡说啊。 甘浔指指自己眼睛,我这点血脉早就被稀释了。 赵持筠见过甘骅以后给出主观母道的评价:你的母亲应当很美。 我没见过,据说,那是我爸年轻时候不懂事招惹的,还有了我,他很不高兴。后来他娶了两任老婆,都不喜欢我这个拖油瓶。 甘浔说这些事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并没有太大的触动,她问赵持筠:你的母亲应该倾国倾城吧? 赵持筠前一秒还在心疼她,当即面露骄傲:我母妃当年乃镜国有名的美人,世人皆知。 那不得给你父王迷死,你姐你哥还有你,谁最像她? 自然是我。 赵持筠在这一点上不知谦虚为何物。 甘浔忍笑,倒不是不信,就是觉得也太可爱了。 想到她来这里第一次照镜子,夸自己顾盼生姿。 赵持筠看她偷笑稍有不满:你又不信? 我信,我真信。 甘浔没忍住地坦白:你也把我迷死了。 赵持筠一默,继而不语,低头,静静地喝了一口水。 甘浔说:你脸红了。 赵持筠道:你对我迷恋至此,还不许我羞? 轮到甘浔呛住了。 用过餐,赵持筠问她:那你要去见那个人吗? 甘浔说:你若不想,我就不去好了。 虽说吃个饭应付最省事,但是甘骅那边她再想办法应付吧。 可你既答应了,不妨见一见。 赵持筠拿不准,她是不是是只讨厌甘骅,但不讨厌那个素未谋面的条件好的男人。 或许你会觉得,颇合你的心意。 甘浔闻言笑了,很轻很坚决地说:不会的。 赵持筠看她。 她说:我告诉过你,我不会结婚,这种以结婚为目的的相亲,去就只有吃饭,又怎会遇到合心意的人。 赵持筠再度问她:为何不想结婚? 现在这样很好啊。 她看着赵持筠,吞下更坦荡的心声,还有几乎脱口而出的告白。 克制地说:无论我一个人过,还是跟你一起,都比结婚好,我当然不会选择婚姻了。 赵持筠眸光亮晶晶的,笑着夸奖:智者。 她们没着急回去,在附近逛了逛,进超市,买了点生活用品跟零食。 甘浔推着购物车,看着赵持筠将想买的商品放下时,余光里那一丁点阴霾也消失不见。 自从赵持筠剪了头发,就在家里洗头了,但对她而言自己洗发的难度堪比从零学英语,于是总要甘浔辅助。 晚上洗过澡以后,她打开浴室的门,呼唤甘浔:帮我沐发。 甘浔从房间里出来,走进热气腾腾的浴室,刚洗过澡的赵持筠全身都发着烫,伸手握了把她的小臂:从空调间出来的小冰人。 你再给我烫化了。 这个头洗得费劲,主要甘浔还是不习惯帮人。 洗得慢呢,怕赵持筠会低头低得不舒服,眼睛进洗发露。 洗得快,又担心没有洗透,毕竟赵持筠的头发太厚了。 她弯腰弯得腰都僵疼了,整个背汗湿时,才算清洗干净,拿毛巾把赵持筠的头发擦干。 过来,吹头发。 赵持筠搬了个凳子坐在全身镜前,欣赏甘浔伺候人的动态图。 甘浔吹头发的耐心不足,觉得这件事很无聊,但是又不得不做。 因为之前她让赵持筠自己吹,赵持筠说手臂累,抬不起来。 福都让你享完了。 甘浔只能这么说。 头发变得蓬松干爽,只有发尾处还有些许湿意,甘浔关掉吵得她头晕的吹风机,再次帮赵持筠梳理头发。 然后弯腰,看着镜子里的人说:赵小姐,本次服务还满意吗? 赵持筠看见甘浔的下巴快要抵在了她的肩上,笑道:尚可。 甘浔不再看着镜子,而是直接看她,开玩笑说:有没有赏银? 分文没有的赵持筠点点头,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 甘浔觉得自己忙到现在全都值了。 剥削阶级真会蛊惑人。 入睡前,甘浔跟赵持筠一起看了会网上的宠物视频,子涵妈妈在这时候心有灵犀地发来跟猫猫的亲子时光。 赵持筠喜欢得不行,把二十几秒的视频看了三遍,然后她跟甘浔说,好像有人在崔璨家里。 啊,谁? 甘浔乍一听这话很恐怖。 赵持筠拖动视频到三分之一处,你瞧,卧室地上有两双拖鞋,拖鞋同款,又是新的,上次去她家不是这双。 甘浔甘拜下风地问:你以前在镜国到底干嘛的?不像闲人。 赵持筠矜持颔首:我与大理寺少卿亦有几分交情。 难怪那你耳濡目染,破案能手。 虽被夸得很受用,但赵持筠觉得关系不大:只要不瞎,都能破。 甘浔也不是好东西,没留余地,把两双拖鞋的画面截图,圈出来,发给了崔璨。 [鞋挺多。] 崔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甘浔认真为一头雾水的赵持筠翻译:她承认了,说她有新欢,已经睡过了,被发现很难为情,希望我们保密。 赵持筠勉为其难地相信,像我们一样。 甘浔想说此睡非彼睡,但尺度太大,算了,说出来有点暗示成分。 又过一会,甘浔翻身,趴在赵持筠枕边,跟她分享了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甘骅把材料准备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她们就能去办。 糟心的消息是,甘骅不肯松口,一定要甘浔去吃顿饭。 原因是,他觉得,甘浔先答应后拒绝他,就是不尊重他,只利用他。 他十分愤怒,威胁甘浔做事要考虑后果。 这点甘浔就没跟赵持筠说了,而是平和地转述出:看来他真的喜欢那个男的,怕我错过。 朝她侧躺的赵持筠将手搁在她背上戳戳点点,假装慷慨地说:那就去看看,到底是多好的男人。 甘浔笑着躲了一下:痒。 赵持筠不动了,但也没收回手,掌心平铺在甘浔的肩胛骨上,感受到甘浔在冒热气。 甘浔谨慎地问她:什么样的男人,在你看来是好的? 我知之甚少,更无了解。 怎么会,你之前喜欢的男子肯定不会差,那个人你再细说说。 甘浔暗戳戳地想打听。 为了使赵持筠更有倾诉的欲望,她还往赵持筠那边挪了挪,恨不得把耳朵贴在赵持筠嘴上。 赵持筠呼气,将甘浔眼前的一根发丝轻轻吹开。 简单思量过后,她抿了下笑,微微前倾,鼻子抵到甘浔。 我何时说过,我在镜国喜欢的人是个男子? 甘浔刹那间懵了。 就好像有人跟她说乌鸦是彩色的一样,颠覆了原本的认知。 第53章 但她很快就想起来,赵持筠挺坏的,前段时间吓过她一次,好像也是类似的回答。 反问法,害人心情起伏,然后若无其事。 于是甘浔不以为意:你喜欢的不是男人,还能是女人啊。 赵持筠波澜不惊地看着她,在她肩胛骨上的掌心下移,至腰间,缓缓收紧,将人虚搂在怀里。 她轻吻了一下甘浔的唇,柔声道:正是女子。 ----------------------- 作者有话说:郡主踹开柜门咯 来迟啦,谢谢等待[哈哈大笑] 第43章 退一万步 甘浔没控制住音量:你喜欢女人? 是。 想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是。 跟甘浔的反应形成对比的,是床头的灯光,鹅黄色的,柔软地覆在她们身上。 赵持筠回答的的声音轻,抚摸在她腰际的掌心轻,刚才落在她唇上的吻也轻。 轻得不像是个饱满的、有过去、又不知将来的古人,就像一道虚影,一片暖色的光。 甘浔像被那片光照搂进了梦里,只剩下眼前这点视觉反馈,感受不到更多了。 心跳,呼吸,应该克制的表情,都在当下被设置成不重要选项。 她在话音落下后,忙慌撑起上身,用肘支撑,近乎失态地审视赵持筠。 不过她看不明白赵持筠的神情。 赵持筠不声不响地潜伏这么久,一开始都不知道女同的概念,还煞有介事地说不恐同,显然没有想出柜的意思。 现在忽然说出口了,掷地有声。 把甘浔吓了一跳,以她傲娇的性格,想必应该觉得很有趣。 但不知为何,赵持筠在噙笑与她对视的同时,目光里流露出藏得很好的担忧,或者说紧张。 也可能是看错了。 她眼波流转,昳丽得漾出光彩,甘浔只觉得很美很美,不认为自己有基本的判断能力。 甘浔心想这怎么可能呢? 转而又想,为什么不可能,别太土了,古代不直的人多了去了。 可她还是在懵了片刻后,又小心地问:怎么会? 她还是担心,赵持筠在跟她开玩笑。 或者,刚好聊到,说出来逗她高兴的。 赵持筠反问:为何我就不会? 你没有跟我说过,我就一直默认,你是直女,喜欢的人也是男人。 甘浔趴得久了,觉得胳膊枕麻了。 她也不想这样艰难地支撑,于是躺回去,这样反而离赵持筠有一点距离了,她没挪动,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看着赵持筠。 对,理应是直女。再像我阿姐那样,满心欢喜地嫁给令父母称心的郎君。 赵持筠低声说:但不知何故,我钟情的就是女子。 没有理应这回事,喜欢女人也没什么啦,就是天生的,或者她太优秀了。 甘浔安慰她,不肯她多想。 听到她声音低下去,甘浔转头看她,察觉她有点怅惘,猜出来她提及故人可能又伤感了。 爱而不得总归不好受。 还在镜国也就算了,各自嫁人,偶尔见见也好的。 现在她回不去,那个人也见不到了。 甘浔本能地同情她,却又好像吃了个很涩的果子,勉强咽下去了,还很不舒服。 她觉得自己才奇怪,之前听说赵持筠有未婚夫和暗恋的人时,她没有特别较真。 因为一个正常的女性,无论古今,有这些关系跟情感再正常不过了。 正常归正常,她也不是很喜欢。 只是她没有身份去不悦,就尽量不让自己去想。 那是另一个时空里的男欢女爱,跟她的世界没有交集。 但是,现在知道赵持筠喜欢的是女人以后,她的心态有点崩。 起先她很震惊,接着有片刻的欢喜,生出更多的奢望。 再到现在,怎么说呢,她好像有一点嫉妒。 本来她觉得自己是特别的,无论赵持筠怀揣怎样的心思来与她接近,她都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哪怕现实一点分析人性,与她接近、亲密,是赵持筠为了留下不得已的方法之一,跟剪发、工作一样,她也信赵持筠有自己的准则。 堂堂郡主再识时务,也不至于容忍自己委身于不喜欢的人。 至少,赵持筠对她感觉不坏,愿意跟她小打小闹亲近着。 现在她发现她没有很特别,赵持筠本来就是更情愿与女子亲近。 最后,她生出兴许的恐惧和逃避之心。 担心很多不可掌控的事,也揣摩不透赵持筠真正的心思,更为自己的动心和奢望感到羞愧。 为什么不说话了? 赵持筠问。 甘浔说:在想事情。 想什么? 甘浔遮掩情绪,随口问:你喜欢的那个人,既然能跟郡主认识,不是一般人吧。 看来你对她更有兴趣。 甘浔干笑:没有,就闲聊嘛。 赵持筠沉默了一会,才跟她说:自然。她生于左相府,与宫中宠妃姑侄情深,才貌双全,性情又宽厚谦逊。 好优秀啊,那喜欢上她也很正常。 果然,赵持筠喜欢的人不会是平平无奇的庶民。 甘浔听完发现自己在找虐。 她问:睡觉吗? 她坐起来,准备把灯关上。 赵持筠问: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她可能有点焦虑了,甘浔想了想,给她吃定心丸:你不用担心坦白取向会怎么样,尽管放心,不会影响任何事。 哦。 赵持筠听上去很放心了。 甘浔不想再加深她的焦虑,两个人需要消化,自己的坦白可以换一个时间。 于是温和地对她笑笑,把灯关上了。 这个晚上就这样过去,睡梦里甘浔好像又被啄了一口,她在梦里没有*力气亲回去。 后知后觉地想,没有好好回应那个吻,实在遗憾。 以后都不一定方便了。 之前以为赵持筠不喜欢女人,心里惦记别人,还有一个远在他乡的未婚夫,她付出得相对安心。 自以为,赵持筠跟她的亲密相处更像是一种在他乡无助之下的依恋,刚好没有别人侍奉了,所以想要从她这汲取温度。 自己情不自禁,偶尔关照过度,郡主也会认为理所应当。不会认真的。 哪怕赵持筠是闹着玩的,甘浔也愿意,乐在其中,也混蛋地从中得到温暖。 现在赵持筠不是直女了,她迟早也要坦白才算礼貌,到时候就不好再互相装傻了。 她一整夜都睡得不太好。 甘骅没过两天安排甘浔去相亲,还是前几天那家餐厅。 之前聊过这件事,甘浔怕赵持筠还是不开心,邀请她同去。 赵持筠不应,说怕坏她好事。 甘浔笑:求之不得。 最终赵持筠还是去了,只是不跟她坐一起,怕太不礼貌,甘骅又借题发挥。 赵持筠点了杯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欣赏外面的景色。 甘浔一直在看她。 这两天赵持筠对她的态度淡了一点,没有之前那么依赖。 可能是她多虑了,但每天腻腻歪歪的时刻确实没有了,赵持筠一直在忙学习,甚至还想从零开始学英语,请教甘浔也都很严肃。 甘浔想她压力可能太大,要去工作,培训,备课,还要待人接物。 也没有太打扰她,只是做好分内的事,帮她打理好生活。 又失落地想,如果不知道赵持筠喜欢女人就好了,她可能还能自欺欺人地凑上去。 现在她不知道怎么办。 虽然她想法很多,那是因为她经受不住诱惑,人都喜欢做梦。 但她从来没想过真跟赵持筠在一起,因为身份不匹配,她是无所谓,只是不认为赵持筠无所谓。何必乘人之危,这时候绑住人家,太自私了。 退一万步,赵持筠喜欢她也愿意跟她谈,她也不想异地恋有一天突然失去女朋友,从此再也不能相见。 甘浔受不了。 何况没有退一万步的可能性。 面前坐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青年。 看年纪比甘浔要大几岁,自我介绍叫尹尚文,长得普通,好在气质也不油腻,还不影响走流程。 甘浔一直心不在焉,看见赵持筠拿起手机,对着窗外拍了几张。 她跟着往外看,可惜视线遮挡,没看见值得拍的。 尹尚文奇怪地回头,看见那个方向坐了一个背影优雅的女人,你朋友? 甘浔被发现,稍有抱歉:对,怕我紧张,陪我来的。 第54章 两个人话不投机,只好各自交代着家庭情况。 尹尚文是庄萍的外甥,只是表亲,平时来往不算密切。 不知道欠了甘骅什么人情,来吃这顿饭,而庄萍本人可能并不支持。 交代得更深一点,甘浔发现,他俩的确是通俗意义上的门当户对。 尹尚文是个私生子,上面有哥哥姐姐,虽然父亲很有钱,但他的位置无关紧要,分不到太多资源。 甘浔诧异他会把这么隐私的事都交代出来,他估计没看上自己,说这么多主要是为了劝退自己。 心里狂喜,面上微笑道:我们同病相怜。 尹尚文反而面色一白,以为甘浔要赖上他,忙推卸说:甘小姐,你很漂亮,也风趣幽默,我说话都结巴,知道你看不上我。 甘浔不知道怎么接招了。 只看见赵持筠好像把咖啡给喝光了,这次她没嫌苦,想必很合胃口。 还没回身,忽然见桌上的手机亮起,尹尚文人机一样的表情瞬间生动起来,似乎怕对方挂了,连忙拿起按下接听。 姝棠,不,嫂子,是不是找我有事? 他说着起身走去旁处接,一整个急急忙忙,结结巴巴,连给甘浔一个眼神示意都来不及。 被强塞了一口瓜的甘浔喝了口水压惊,甘骅都是从哪招来的人才。 赵持筠在这时回头,看她一眼,似乎疑惑那个男的为什么突然走开。 甘浔直接走过去跟她说:等他回来就散了,等着急了吧。 才过去一刻钟。 赵持筠抬眼睨她:你没瞧上他? 她的语气怪怪的,甘浔笑说:别调侃我了,人家不愿意呢,心有所属了。 赵持筠颔首,慢声道:原来是他心有所属。 甘浔等不及人走就急着分享八卦,低头在赵持筠耳边说:他好像对他嫂子有意思。 赵持筠四平八稳的表情出现裂缝,连此事也告诉给你? 过会说,他回来了。 甘浔快步坐回去,接完电话的尹尚文跟她说: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要离开。 甘浔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听到了,你嫂子打来的? 尹尚文点头:我哥新谈的女朋友。 他说嫂子代表他哥喊他回趟家,有事交代他,所以他必须立刻回。 二人的相亲就这样告一段落,连微信都没加。 回去的路上,甘浔把所有聊天细节都告诉给赵持筠,赵持筠显得不高兴,真是放肆,他既不愿何必耽误你的时间。 肯定也是推不掉,他又没有正当理由,总不能说惦记上哥哥女朋友了暂时不想找对象。 赵持筠被她荒唐的话逗笑了,嗔了她一眼。 甘浔凑过去问她:你刚才拍了什么照片? 赵持筠问:为何看到我拍? 甘浔不解:我为什么看不到? 以为你相谈甚欢,无暇分心。 这下甘浔再听不出来就有问题了,她保证:我们联系方式都没加,没有第二次了,你不要生气。 我才不会生庶民的气。赵持筠冷哼。 好啊,郡主大人有大量,所以拍了什么? 与你无关。 甘浔偏要看:给我看看嘛。 不给。 你怎么这么狠心。 甘浔心想,好难搞一女的。 谁知赵持筠沉声对她说:是你狠心。 甘浔不语。 赵持筠在她的疑惑里,坦荡地问她:你不晓得我在说什么吗? ----------------------- 作者有话说:重要配角在这一章名字先出个场。 今天也迟了,很抱歉! 看见大家有私信问我身体情况,目前是喉咙发炎情况好多了,但是傍晚开始头痛欲裂,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可能还没好透。 所以这章是在床上躺着写出来的,有点慢[奶茶] 估计明天就能好了 第44章 公主 赵持筠适应得太快,甘浔偶尔会忘记,她从等级森严的王朝到庶民很凶的新世纪,只有短短二十天。 不过多数时候,甘浔能感觉到,她没完全失去属于上位者的自信和气场。 哪怕为了社交必须礼貌或恭敬时,也带着游刃有余的骄矜。 这样的人在高位上待久了,一旦不高兴,哪怕温声细语,也能给人压迫感。 甘浔不自觉地立正了。 站在她身前,明明比她个子高,眼睛却比她看得要低,像个研究地理的专家,在观察脚下的沙土石子。 甘浔有很多猜想,赵持筠因为什么这样问她。 今天的相亲,还是之前的相处。 她抬头,不打算回避。 她不是装傻,而是不敢再瞎说:你再说得具体一点,我怕我会错意,又让你难受。 赵持筠定定看她两眼,哼了一声,不满地补充:我在这里举目无亲,只信得过你。 甘浔立即点头:这我知道的。 她知道,所以她很心疼赵持筠,也在努力在照顾了,几乎在力所能及范围里做到了最满。 赵持筠严声:可你对我设有防备。 甘浔恨不得当街大喊冤枉:我哪有设防。 这跟她想的好像不是一回事情。 七月初的镜城街头,太阳当头浇下来,她们站在树荫底下遮阳,离准备购买入职服装的商场只有两百米距离。 停在这里说话,是非常不明智的决策,但甘浔这时候可不敢多嘴。 赵持筠纠她的错:自从那夜我跟你坦诚过往,之后你便待我冷淡许多,这还不叫设防?甘浔,是你说你不恐同,我才跟你说。 甘浔前面摇头,后面惊讶地自我反省:我身上有恐同的痕迹? 别人不清楚,赵持筠还能不清楚。 她非常不争气,在魅力超级大的郡主面前装都没装成,已经基本忘了初始人设跟警戒线了。 她觉得赵持筠在倒打一耙。 那天晚上赵持筠跟她说了以后,她激动又无措,紧接着开始谨慎思考:赵持筠为什么突然说。 是为了表面立场,跟她划一道线,还是为了更进一步的相处。 甘浔也思考,以后要怎样相处,自己要在怎样的时机下出柜,跟赵持筠好好沟通一次。 而在那之前,她决定静观其变,按赵持筠的节奏来。 然而赵持筠这几天的态度都是淡淡的,甘浔像养了一只猫,骄傲又高冷,只在一旁做自己的事。 连喊她下楼散步,她都嫌热不肯再去了。 甘浔身为原住民,不好强势,哪有办法。 今天赵持筠开始不肯陪她,她怕赵持筠在家胡思乱想,好说歹说才把人请出来。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写了冷淡。 赵持筠继续理直气壮:没有才好,你怎能恐,全天下你是除了我与她二人外第三个知道的人。 听着又感动又心酸的,第三者甘浔百感交集,赶忙拦住她解释:肯定没有,我知道你信任我,我特别珍惜,不会故意对你冷淡的。 说着还用手持风扇对着赵持筠吹,把正在流汗的郡主吹出了倾城的氛围感。发丝飞舞,阳光折射的地方像打了高光一样美。 赵持筠被吹得舒服很多,冷静了下来。 甘浔坦诚:我一直希望你在这里过得很好,无论你喜欢男子还是女子,在我眼里都一样。 但我也承认,这几天见你心情不佳,我不敢主动接近你。那也只是因为,知道你喜欢女人,我不好再随意对待你。 哪能还随随便便上去搂搂抱抱。 街上这种挽着手走的,卿卿我我,甚至穿姐妹装的,大部分是直女,越直越爱得呼之欲出。 赵持筠追问:为何? 甘浔把墨镜摘下来,不再掩饰和犹豫,择日不如撞日地跟赵持筠说:因为我也喜欢女人。 破釜沉舟:我不是直女。 赵持筠静了片刻,忽然晴朗地笑了。 她把甘浔的墨镜接过,重新帮忙戴上去,还像第一次时,戳得甘浔两额微疼。 郡主这下颇为满意,好,我晓得你没有躲我了,这样的话你都愿意说给我听。 甘浔听出来,她以为自己在哄她。 我没有说给你听,真的,我没有开玩笑。 赵持筠看出她更热,汗水顺着下颌流入了衣裙的领子里,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可当初你亲口跟我说,你是直女,让我不要诱惑你。 第55章 这好像不是原话吧,听得甘浔疯狂尴尬:可能我当时就随口一说。 那你从前喜欢的人也是女子了? 对啊,女的,不骗你。 赵持筠还是笑,好像认定这样的巧合全是甘浔胡编乱造。 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更没深究甘浔到底是当日随口一说还是今天随口一说。 她松快地点头:既如此,我就信你。想来你见多识广,不会只听了我的真话,就疏远我了。 这两天她一直很担心,也在不安。 她虽爱女子,身旁却总有许多人围着,被各样规矩架着,不能也无心做逾矩之事。 而初见的夜里,甘浔穿着轻薄的睡衣套装,大方展露都双臂与腿修长又漂亮,令赵持筠心里涟漪反复。 当时甘浔没吹头发,只用毛巾擦拭,半干不湿,随性地在她面前给腿上药,用平起平坐的口吻跟她说话。 她强装镇定,却目睹了一个女子不经意间最美的风采,不像花朵,像草木。 之后相处得越来越深,同寝共眠,赵持筠深知自己喜欢。从前没有过,往后回去也难再有。 她倒不想甘浔一定与她如何,她在此间时日不定,一切看缘分。 唯独担心甘浔本还能心无多虑地与她亲近,从此对她敬而远之。 因为过去也是这样。 原本万事好说,一旦表露,连做朋友都是妄想。 甘浔认真:我当然不会那样。 你自然不许那般。 赵持筠说:我在这里,常常思家与父母,如今将你看得重要。此等殊荣,旁人可没有。 甘浔笑了,天哪,听起来我太荣幸了,估计是先人积德,祖坟冒青烟。 赵持筠以前可能听多了这种话,一点没怀疑甘浔在反讽。 为甘浔说出如此妥帖的话而感到欣慰。 面对一个想回家、想父母的人,甘浔不能说出心意,生怕捆住了不属于这里的人。 但她无法不为这样鲜活可爱的人而心动,笑完,用真诚又不给人压力的语气说:不用担心我会疏远,那是大逆不道!我不敢的。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我都会陪着的。 谁让你是郡主。 赵持筠被安抚得和颜悦色:不枉跟我这么久,悟性越来越高。 就这样和好了,答应要一起散步。 吹到商场舒爽的冷风以后,她们舒服了很多。 甘浔的后背汗湿了,贴在皮肤上,但顾不上,带着赵持筠一家家服装店地看。 虽然前不久才买过衣服,有的穿,但甘浔当时不知道她打算去上班,定的价格跟款式都太日常。 今天带她来买两套上班穿的衣服,人靠衣装,这样去新环境心里也有底。 甘浔自己就是这样化解压力的,去新的地方,穿新的衣服,幻想自己有新的生活。 她决定后,赵持筠倒没客气话,听说银两足够以后,就按自己的喜好进了一家女装店。 逛了一圈,在甘浔的建议下,她选了两套偏知性风的衣服。 店里有高跟鞋,赵持筠感兴趣地过去看。 这些天她看见很多女性穿,崔璨也爱穿,甘浔有两双,扔在柜子最里,可见穿得很少。 前几天领她试了一双,跟她说这种鞋不太好穿,没想到赵持筠穿上还算稳当,走了一圈就能适应。 甘浔问:要不要试一试? 赵持筠立即点头。 试了几双后,她挑了一双裸色的,简约温柔,甘浔夸她眼光好,于是就定下了。 付款的时候,甘浔手机信号差,半天转不出来,磨蹭了一会。 赵持筠疑心甘浔有在心疼钱,出店后告诉她:崔璨允诺每两周一结我的工钱,半月后,我便能用自己的钱了。 是,半个月后你就脱贫了。 这个词太羞辱人,赵持筠光是听见就很愤怒,拂袖而去。 甘浔到家先去了趟洗手间,出来说:我生理期到了。 赵持筠不解。 甘浔斯文地比划了一下,赵持筠立即明白:你来癸水了。 这个词现在人很少听见,甘浔细品了一下,听上去怪怪的。 赵持筠哼了声,毫不相让:我听你的词也怪。 你一直没来,以前是什么日子? 赵持筠不知为何,谈起这个还有点害羞。 看也不看她说:你们这里时间与镜国不同,我也说不清,已然二十多日没有,想来快了。 甘浔坐在她身边:哦,反正到时候立刻跟我说,我教你。 赵持筠声音微扬:教什么? 护垫,棉条,卫生巾,你会用? 赵持筠理也不想理,红着脸进房间了,还把门给关上了。 甘浔靠在沙发里,非常不能理解,古代人害羞的点怎么奇奇怪怪。 这天晚上,甘浔睡前敷衍了来打听的甘骅,被问及聊得如何时,模棱两可地说还行,就那样。 然后催问进度。 甘骅发语音,说材料都准备好了,让她们后天一早过去办,直接走流程就好。 赵持筠听到了,却在这时候放下书问她:你生理期可有不适? 甘浔属于体质幸运的那种人,基本没感觉。 但是赵持筠问都问了,她立即说:有。 赵持筠担忧:你应当多喝热水。 也太土了。 你怎么不帮我揉揉。 她学习赵持筠平时的娇气,假装埋怨:就因为我是庶民吗? 赵持筠像听见水忽然开了,再不关就要漫出,忙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平息事端:我没说不揉。 甘浔指挥:往下一点。 赵持筠先是听话地挪到小腹上,而后反应过来在被使唤。 公主都没你架子大。 ----------------------- 作者有话说:一般都不插手剧情跟人物分析,但忍不住说,两个人都有很快被对方吸引,在不受控地接近。 主要都有顾虑,深知未来的不确定性。反反复复不是想不负责任,而是担心没办法负责,但又做不到不要。 总之还是心平气和啦,祝大家阅读愉快,看谁的都行,主要是别真生气[红心][红心] 第45章 月亮与夜灯 没有楼上的吉他声,隔壁的争吵声,夜晚的时光静得像轮弯月,即便属于两个人。 摆着公主架子,享受郡主大人不熟练又一本正经的揉腹服务时,甘浔姿态慵懒,想到一个词,叫恃宠而骄。 指尖隔着薄睡衣传来笨拙温柔的力道,她被浸在蜜里。 放在之前,她万万不敢驱使赵持筠。 这位金枝玉叶娇气到手洗件贴身衣物,都要把泛红的手举起来给人看,蹙着眉,说洗疼了。 甘浔心最软了,偶尔也会帮她洗,顺手的事,她做了以后,发现没她想象中那么不能接受以及难堪害羞。 但她绝不可能让赵持筠反过来帮她做事,那太天方夜谭了。 谁能扯下月亮做夜灯呢。 不过今天不一样,今天她们正式说开了。 赵持筠说了,是信任她,是依赖她,才把仅三人知道的秘密告诉她。 而她也愿意让想家的赵持筠在这里尽可能好过些,无论赵持筠想要什么,她竭力奉上就好。 别的暂时没必要多想。 思绪轻如飞絮,飘回白天的街头。 绿荫,晴阳,东西向穿梭的车流,织成一副喧闹的夏日。 赵持筠眼底波光轻漾,跟她说你才狠心,再次像针尖一样,猝不及防扎进甘浔心口,泛起绵密的疼。 她觉得自己很笨,算得上愚蠢。 此刻才想起那天晚上的氛围多好,才让赵持筠想说真话。 赵持筠抚摸她的背,又搂住她,吻她,最后才珍重地坦诚性取向。 那么多层层递进的铺垫,显然是在安抚她,让她别惊讶,慌张。 但她心理素质不够好,或许是心虚,胆怯先占了上风。 从知道那刻以后,就只惊惶自己的心事,虽然捕捉到赵持筠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但还是忽略了哪怕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也会因为失去秘密而胡思乱想。 她轻轻按住小腹上的手,手背微凉,接收到赵持筠投来的目光,就笑笑说:好了,舒服多了。 赵持筠毫不怀疑,认为她老人家的劳动就值这个效果,灿然笑出一口贝齿:此乃妙手回春。 语调抑扬顿挫,甘浔被她明媚的情绪感染,难以克制地,将她的手拿起来,放在嘴边响亮地亲了一下。 第56章 谢谢神医。 亲昵来得突如其来,轮到赵神医疑惑了:甘浔,你怎么了? 甘浔第一次情不自禁的当下被追问意图,一阵耳热慌乱:没怎么,我就亲亲。 赵持筠倏然抽回手,语气羞恼加骄矜:放肆!我又没许你亲。 甘浔也立时局促地跌声道歉:对不起。 虽然更唐突的也没少做。 脸皮这么薄的呀。 赵持筠似乎发现有意思的事情。 又过来逗雀般地问她:那我现在许你亲,你想亲哪里? 甘浔靠在床头,跟流光溢彩的双眸对视了一眼,看见前方有一个陷阱,铺满了鲜艳的花,她决定跳下去。 又也不甘心默默无闻,她说:舌头。 赵持筠怒:你不要脸! 甘浔举手投降:我乱说的。 赵持筠花容涨成红色,似乎这辈子没听过这么粗的话,好像已经被亵渎了,当即转身就躺下去睡。 甘浔心想,是你要问的,玩不起。 她关灯,好啦,是该睡了,你明天还要去上班。 等她躺下,发现赵持筠依旧背对她,一言不发。 她开始找话说,持筠,明天去上班,你会紧张吗? 赵持筠回她:明日不授课,崔璨说,只是简单培训。 那也是去新环境,你的第一份工作,总归紧张吧。 甘浔以己度人。 伴君如伴虎,本郡主长于宫闱之中,常在御前行走,什么事没见过,区区教习笔墨之事,何难有之? 也是,郡主大场面见多了,难怪这么镇定。 甘浔附和着,指尖轻戳戳她的脊背。 赵持筠顿时挺了腰肢,发出一声忙乱诱人的气息声,但没有再说话。 甘浔笑笑,觉得她今天可能是不想转身了,肯定也不只是因为那句话,郡主也不小气,可能只是累了。 于是没再打扰她,开始酝酿睡意。 等她意识快要混沌时,赵持筠转回来了,将暖热的手心放在她小腹上,又轻轻揉了揉。 然后头抵着她的肩窝,不多时,甘浔听见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上班第一天,赵持筠不出错地穿了件微阔的白衬衫,版型跟质感被她穿得很好,还老道地将袖口挽了起来,手腕纤细瓷白。 然后再一次当着甘浔的面,将扣子解开两颗,对否? 她笑:你教过我。带着点得意。 甘浔心说教错了! 下身配了一条被她嫌弃说质地不如粗麻的深色长裤,黑色腰带将腰束得只有盈盈一握。 甘浔帮她把长发挽起,显得更加干练。 又精细地帮她涂了防晒,化了个锦上添花的淡妆,只简单铺了层粉底,勾勒出华艳的眉眼。 赵持筠对着镜子左右端详,甘浔直接帮她说台词:顾盼生辉。 赵持筠满意地笑,在甘浔的几支口红里,挑了颜色柔和的那款,均匀涂抹,与她本身的唇色相得益彰。 如何?最后她穿上高跟鞋,长身如兰竹,回眸询问甘浔。 甘浔说:不好。 赵持筠低头看了一遍:何处不妥? 甘浔闷声说:不想你出门了。 赵持筠仍然不解其意,我瞧着很好,莫不是哪不合你们这里的规矩? 她特地看了袖子、领子,还把衬衫塞进裤子一部分,严格谨遵甘浔的教导。 甘浔摇头,捂住嘴,浮夸地挤出哭腔:实在太美了,私心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赵持筠莞尔:当真?演成这样,颇有做馋谀之臣的资质。 甘浔没大听懂。 可能是被赵持筠发现她很馋了,那好吧,她没有反驳的余地。 她只知道她现在心情总是晴空万里,以前一跟甘骅接触就应激,现在也平静了。 肯定有人说过:常看美好的景象治愈脆弱的心灵。 抵达崔蓝书苑时,暑期班很多学生已经陆陆续续来了,有小学生,中学生,还有成年人抽空来练书法。 走进办公室,发现崔璨还没来,两个人开始碎碎念造谣。 甘浔说肯定是被那个女人缠住了。 赵持筠说从此君王不早朝便是如此,谁能逃得开温柔乡。 甘浔心说我啊我啊,我们可没有赖床过。 赵持筠凑近些,小声问:她心仪的姑娘,都是那样的吗,头发极短? 那倒不是。 甘浔为自己朋友解释了一嘴:她长发短发都喜欢,外形没定死,许颜颜以前头发也没那么短,不知道怎么今年抽风剪掉了。 没过一会,崔璨风风火火拎着咖啡进来,别提了,路上遇到车祸了,堵得要死。前面那车主还是个脑残,一直开窗抽烟。 背后蛐蛐的两人迅速切换表情,不约而同地流露出理解跟包容。 我去。崔璨惊为天人地看着赵持筠说:你学会化妆了,美得违规了吧,我上课的时候有这么漂亮的老师,我肯定学不进去。 是甘浔帮我上的妆。 也没有吧,看你初中英语挺好的。 甘浔拆完台还给赵持筠解释,初三她们班换了个女英语老师,她爱得不行,天天狂学英语,中考冲上了一百四。 崔璨强调:满分一百五。 赵持筠惊讶:如此说来,你深藏不露了,可以同你请教英文。 崔璨摆手:你还是问她吧,我高中就回到一塌糊涂了。 赵持筠失笑:原来只为老师学。 怎么不是呢,好老师影响孩子一辈子。 崔璨做岗前培训期间,甘浔也没留在那碍眼,自觉离开。 她不再担心赵持筠会格格不入,谁还看得出赵持筠是古代人。 甘浔隔着玻璃门往里看,也就站姿与神情还带点古韵。 好在这在书法课堂上没有任何问题,本来就是传统文化课嘛,家长看着还高兴呢。 那边教室的书法老师,一四五十的大叔,都谢顶了,甘浔看他说话也文绉绉,动作轻柔中还带点舞台剧的风格,总之也不日常就是了。 甘浔逛了一圈,然后下楼,遇到了才来上班的蓝晓熙,对方很高兴地跟她打招呼,是来陪赵老师上班的吧? 对,我怕她一个人来不自在。 没有别的人在,蓝晓熙打起了直球:我能多问一句吗,她是你女朋友? 不是。甘浔说。 那就只是朋友了,对吧? 甘浔被问这些心里有数,也不想给她希望:不仅仅是普通朋友。 她用别的就不方便再说了的表情看蓝晓熙,蓝晓熙领悟大半,没再不识趣地追问了。 蓝晓熙转而问了她工作的事,她说自己过两天就要去面试了。聊到最后,蓝晓熙问她:能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吗? 甘浔尬笑了一声。 蓝晓熙也笑:我保证,不会再给你发奇怪的话,之前是我狂轰滥炸,确实讨厌,所以你拉黑我,崔璨骂我笨,我也认了。 以后赵老师在这里工作,咱们也能常见,拉黑的意义不大。这样偶尔赵老师有事,崔璨不在,我还能直接跟你说。 甘浔觉得很有道理,当场把她拉了出来。 楼上中场休息,崔璨给赵持筠拿了瓶水,把刚才的话总结:就按着模版上这个授课思路,统一点更省事。 当然我知道,郡主你墨水吃得多,能引申出去的多了,干货也多。除了核心内容,别的部分都随意发挥。咱们宗旨就是以学生为本,帮助他们爱上书法,感受艺术的魅力。 赵持筠听她高谈阔论,点点头,喝了口水。 崔璨工作时的样子与平时的闲散不同,她却走神,在想那两双拖鞋的事。 崔璨见她往外看,想甘浔了吗,要不要我出去喊她。 赵持筠说:我有一事请教。 哎呀你就直接问,咱们什么关系,我都跟你说。 甘浔昨日同我说她喜欢女子,可有此事? ----------------------- 作者有话说:崔璨:你才知道? 第46章 扭蛋机与占卜术 崔璨坐在艺术气息浓而雅的小教室长桌上,墙上有大大小小的书法作品,属于老师的,学员的。 她声音陡然拔高:你才知道! 赵持筠被她喊得微怔。 昨夜她想再问甘浔,但是思来想去,与其听了还是不信,不如直接跟崔璨问询。 第57章 崔璨性情直来直去,且待她客气,总不好骗她、哄她。 现在听到这声惊叹,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她轻展笑靥。 不然呢。崔璨半悬的腿晃了晃,自己之前可没少调侃,甘浔都听怕了,不许她多说,谁知道赵持筠是一点没往心里去。 合着你俩同一个屋檐下住这么久了,还要她亲口告诉你,你才知道她对男人没兴趣。 她平时在你面前得有多规矩本分。 崔璨调侃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硬生生转了弯,在赵持筠面前不敢畅所欲言。 赵持筠待人虽然礼貌,没有甘浔跟她发消息时偶尔吐槽的那样,架子大,规矩多。 但无论笑与不笑,都透着一股疏离感。 可能因为来自另一个时代,让人很难接近真正的她。 崔璨随意半坐在桌上,比赵持筠高一点,但赵持筠连头都没抬,说话间只是微微抬眼,收敛得很好的气场在不经意间倾泻。 仪态贵雅,笔挺地站立,连往桌边倚靠的动作都没有出现。 崔璨就下意识弓着身去跟她聊。 赵持筠在外不忘维护甘浔的名声:她自是守礼*之人。 说着又喝了一小口水。 崔璨半信半疑,如果是真的,她严重怀疑甘浔是无性恋装姬。 赵持筠长成这样哎! 矿泉水瓶口沾上了一抹红,她轻轻用纸擦拭,与纸上的殷红相对的是她葱管般莹白的手。 面色从容,秾艳的眉眼被淡妆描摹得好似柳梢的新月。 崔璨都能想象到甘浔帮她上妆时有多爽,跟大美女天天同吃同睡,很难保持理智吧。 赵持筠居然来跟自己求证甘浔是不是喜欢女人。 崔璨好奇心起来,继续弯着身子往前凑,探听问:那她为什么昨天突然告诉你了? 赵持筠稍作沉吟,捡了个相对容易解释的缘由:因我先告知她我心慕女子。 噗咳咳咳! 崔璨成功被一口含在嘴里忘记咽下去的水给呛住了。 赵持筠被她这出动静惊到,迅速后退半步,而后才想到不妥,又迈回来,从桌上抽了几张纸给她。 崔璨好不容易顺过气,把嘴擦干净,眼睛瞪大:你也是?真的假的? 见赵持筠颔首,她来了精神,你怎么早没说,其实你没说我也看出来端倪了。 你是以前就喜欢,还是来这边,跟我们处着处着才弯了,跟蓝晓熙一样。 听见蓝晓熙的名字,赵持筠微顿,面色如常:从前便喜欢。 那正好啊,我悄悄问你,你喜欢甘浔吗 门被推开的声响打断了她们,甘浔探头进来了,正对上两双齐刷刷望来的眼睛,不像在谈正事的样子。 心里一阵发毛:在聊什么? 赵持筠、崔璨一齐摇头:无事。 甘浔更怕了。 午间的阳光白得刺眼,三人一起出去吃饭。 趁崔璨取车的空档,甘浔给赵持筠打着伞,又问一遍:刚才跟崔璨在聊什么? 感觉你俩聊完更熟了。 赵持筠望着远处,从前在梦中都未曾见过的街道与大楼,你好奇心甚重。 是你秘密越来越多。 甘浔轻弹弹她垂在一侧的手,被躲开后,又说:昨天拍的照片还没给我看。 赵持筠看她,隔着墨镜的镜片,她额头沁了层薄汗,被阳光晒得很干净,很健康。 想看? 想啊。 赵持筠把帆布包里的手机拿出来,兀自打开相册,找到甘浔想看的那一张:既然你心心念念,便准你一看。 照片里是一只纯白的小猫,肚皮贴着地砖,在餐厅外面的玻璃窗下避暑。 不知怎么发现了赵持筠,正转过头来,呆萌地看着镜头。 甘浔夸:拍得很可爱。 赵持筠做了个往后滑动的手势,但没把下一张照片牵扯出来,只是用卖关子的表情说:还有,你看不看? 我看啊。 拿什么与我换? 甘浔看着这位,吃她的、穿她的,手机也用的她的,实在不知道还能拿什么换。 中午请你吃饭。 果不其然赵持筠嗤笑一声:能安排本郡主的餐食是你的福气。 真的,要不是长得好看,她很容易挨打。 罢了,念你贫寒,赏你一览。 她切到后一张,是自拍视角。但自拍者赵持筠只露了一枚眸色冷淡的眼睛,更多的画面给了身后。 不远处的那一桌,甘浔正对着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手还在脸畔比划着什么,笑容热烈得能融化小猫身下的地砖。 看了不如不看。 甘浔不觉得自己当时有这么开心,捕风捉影,你拍这个做什么? 初次陪你相亲赵持筠收起手机,自当留念,铭记当日之心绪。 车开过来,赵持筠径直走过去,开了门就上。 崔璨把冷气打得低些,随口问:聊什么呢,聊得一脑门汗? 没事。 她相亲的事。 甘浔: 为什么跟她就没有默契? 心寒,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她开始红温。 甘浔也没瞒着,崔璨知道这事,更知道介绍的那男的是个私生子,甘骅这老登恶心人的花样很多。 她不光心里把甘骅骂上一百遍,还用专门黑甘骅的小号去他精心经营的平台,戳破他自相矛盾的经典名句。 被拉黑了。 不过这话从赵持筠嘴里说出来好好笑哦,甘浔以后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男嘉宾好看吗? 赵持筠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中人之姿。 崔璨笑:哈哈哈哈那肯定没有你好看,是不是啊甘浔? 甘浔打哈欠:忘了长什么样了,没有记忆点。 崔璨笑声持续扰民。 甘浔又总结:现在几个男的能看。 赵持筠道:这里没有见过。若在镜国,我阿兄就是个美男子。像我父王,剑眉星目,英武不凡。 崔璨啧啧:看来你全家都是高颜值了,羡慕不来。 甘浔回头,后排的赵持筠交叠放在腿上,目光都在窗外,深切又寂静。 甘浔知道,她又想家了。 一种无力感漫上来,她不是不喜欢赵持筠想家,她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上忙。 因为无能,此时的赵持筠仿佛与她隔了一整个时空。 这辆车开得再快,也不能带赵持筠去她真正想去的地方。 午餐吃完,路过商场的扭蛋机,赵持筠停下脚步。 里面不同系列的五颜六色的小东西吸引了她的兴趣。 甘浔站在身后:喜欢哪款,扭一个玩? 无人在旁,柜中之物如何能取? 崔璨逐一指示说:扫码,旋转,机子里会随机掉落一个。 赵持筠立即听出其中门道:换而言之,看命,我不能确保是自己心仪的那款。 对的,就像婚姻。崔璨非要上价值。 赵持筠突然缄口。 甘浔背后戳了崔璨一把,这家伙嘴是真欠,好处是赵持筠一时半会可能不太想回家了。 她自觉扫码,不管了,先玩一下,试试手气。 赵持筠指尖轻点玻璃,非常诚恳地问她:不能全买下吗? 甘浔毫不犹豫:不能,不可玩物丧志。 还不是没钱。 赵持筠忍住没撇嘴,指着粉红色的那款:我只想要这个,旁的平平,抽到归你们。 看着甘浔付完款,赵持筠在指导下,神情庄重地转动,如同在行占卜术,只等老天给她一个命中注定的答案。 塑料球哐当滚落,甘浔弯腰拿给她。 赵持筠慢吞吞地拆了一会塑封,打开球体,再将包装袋撕开。 甘浔跟崔璨都凑在面前。 造化弄人,偏偏不是想要的那一款。 赵持筠沉默后道:也罢。 甘浔见她失望,立刻说:再来一个。 赵持筠没有赌徒心理:不必,玩物丧志。 崔璨说:那我来转一个,如果是粉色就归你,其他都是我的。 最后扭出来的一对小玩意双双放在了崔璨的办公桌上。 第58章 赵持筠在教室里演练,崔璨趁机跟甘浔聊:你俩进展为什么不跟我说? 甘浔没有否认:你的拖鞋也没有跟我解释。 朋友的朋友,聚餐的时候一见钟情,就这么简单。到你了。 甘浔说:我们其实没有进展。 没劲,你不是知道她以前喜欢的是女人了? 这么快就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崔璨莫名其妙:什么第四个人? 甘浔摇摇头:算了,不重要。反正就是互相坦白了,但是也没决定要怎么样,她还是很想家,我也希望她早点回去。 所以你不想追她? 甘浔沉默很久,我不想。 崔璨点点头,理解尊重,没过一会忽然问:你们kiss过没有? 甘浔抓了抓耳垂:嗯。 崔璨鼓掌:漂亮,果然是守礼之人。 什么? 不重要了! 因为赵持筠还没有微信号,所以暂由甘浔代替她进群,帮她接收各种工作消息。 回到家,赵持筠在拿着甘浔手机看群消息时,看到蓝晓熙的信息弹出来,下意识点了进去。 [蓝晓熙:下周我生日,想邀请你跟赵老师一起来玩,提前预约。] 上一条是她被拉黑前发的:[我只是想追你,你可以慢慢考虑,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选我有什么不可以?] 据说这是有一天喝醉了,一时糊涂发的。 后来她托崔璨道歉,甘浔表示原谅,但认为没有必要再联系。 赵持筠并未多言,把手机还给尴尬的甘浔。 抱歉,无意间看见你的前尘往事。 ----------------------- 作者有话说:来啦[彩虹屁]周末愉快! 第47章 糖衣炮弹 她确实是误点,所以甘浔说没事。 但甘浔对这件事没什么可解释的,全部事实就是对话框里的那些信息。 生活里出现追求者,与出现一场飓风,一季青草的区别并不大。 有时候你不喜欢,有时候你喜欢。 赵持筠的表情也没有不开心的意思。 安静得像无风的湖面,一点波澜也不起。 所以周围的环境变得很闷。 甘浔在她起身去倒水时追着解释了句:上午才把她拉出黑名单,因为你在那边上班,如果有事,崔璨不在的话,她也方便照应。我没有别的意思。 赵持筠转身等她说完,微偏了下头,妆容卸得很干净的脸上呈现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谁说你有旁的意思了? 甘浔往后依靠,陷在高眉骨里、异域气息不浓却显著的眼睛弯了弯,没有多说的意思。 赵持筠见过几位异域之人,但没有见过这样美的瞳色。 因还想多看她两眼,就没走开,又问她,黑名单的具体意思。 赵持筠大概明白其意,好比传递信件,对通传的人说一声,以后哪家的信不收了,再不用得到其音讯的意思。 但她还是想学这个知识点从甘浔口中。 甘浔给她科普了,赵持筠理解后,问她:为何那般决绝?只因人家喜欢你? 我不想让她浪费精力,更不想浪费我自己的精力。 甘浔说:你看到她很优秀,我又不怕我拒绝她后,她就孤独终老了。 赵持筠问:你那时有喜欢的人是不是,那 没有。 甘浔打断,当时已经没有了,但蓝晓熙不是我喜欢的性格,就算我一直单身,也不想退而求其次。 对自己不公平,对被凑合的人更不公平。 赵持筠听完,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谈谈你喜欢的性格? 甘浔彻底失语。 不是因为问题本身难回答,是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不让答案听上去不沾庸俗。 俗到像一个满嘴甜话的情场老手。 庸俗还不可怕,她没那么钟情纯真的童话,但然后呢? 她就说:喜欢的不好说,不遇到也想不到,我只能明确知道我不喜欢的。 此言有理。 赵持筠没有较真,她也是这样想。 她去厨房倒了杯水,然后出来,端着甘浔特意为她新添的陶瓷杯,优雅地倚在墙面,寿宴邀约,你想去吗? 甘浔不是很喜欢参加生日会、婚礼之类的,做别人重要日子里的配角与背景板,需要莫大的爱与耐心。 往往只有她认为紧要的人,才可以邀请她。除非她别有所求。 我不想,但准备去。你们是同事了,你去,跟她们认识认识也好。 赵持筠在镜国参宴办宴亦不在少,喝了口温水:这个不难,答应了吧。 就怕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持筠没说。 保险起见,甘浔查了下最新办身份证的要求。 发现赵持筠最近买的衣服里没有深色系,从衣柜里找出件自己的黑色衬衫,明天穿上这个拍照。 赵持筠最不喜欢的颜色就是黑色,当即皱眉,一定要穿成刺客去拍吗? 一定,省得不过关,到时候让你穿上那边准备的衣服,你又要受不了了。 赵持筠语气恹恹:那便入乡随俗。 甘浔比枪,虚架在她太阳穴上。 有人刚来的时候还把我认成刺客了。 她的指尖离赵持筠额边的肌肤有大约一厘米左右的距离,能触及被高束起的发丝。 赵持筠轻笑一声,微微侧耳,任由自己撞在枪口上。 甘浔被撞后指尖下意识弯起来,想到自己没有指甲,不会戳到她之后又绷直了。 指尖感受到的体温微热,她是那个先幼稚的人,可赵持筠的配合,就像有人朝她的心口开了一枪。 砰 没有硝烟与痛苦,是鲜花,彩带,还有甜蜜的奶油蛋糕。 赵持筠接过她手里的衬衫打量,睁眼前正在躲刺客,跌跌撞撞跑得狼狈,看见是湖也只能往下跳,身后就是暗箭与血刃。 睁眼后四下怪异,见到陌生人,怎能不起疑心。 甘浔本来是说笑,听到这里又心疼了,有点后悔,怕赵持筠回忆之后又做噩梦。 忍不住想摸她的头表示安抚,抬手碰到金属质地的发夹,又只好装作没这个意思地放下来。 就在这时,赵持筠忽然问她:你说,我还能回去吗? 甘浔看着她漂亮到一认真就像含情的凤眸回答:当然能,你能过来,就能过去。 今日车上,同你与崔璨说笑时,我想到从前坐马车,与阿姐和嫂嫂闲聊。阿兄骑马伴在车外,听去了几句,就大声笑我。 我气恼不堪,掀开珠帘骂他是讨厌鬼,他说要告诉母亲。 他们已二十多日未见我人,不知该急成什么样。 说着,赵持筠眼眸里蓄了泪光,她强忍着,没让泪落下。 甘浔心疼地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难过了是不是,一定可以回去的,我们等契机。你不能怀疑,因为他们一定很想你。 赵持筠微微抽泣,将她搂得更紧,倘若我走,你会想我吗? 甘浔拍背的动作停在半空。 刚才被那声糖衣炮弹击中的心产生后遗症,迅速溃烂,疼痛终于姗姗而来。 她的呼吸变得艰难,掌心还是慢慢贴在赵持筠的背上,汲取贪恋又无法占有的温度。 一字一顿地说:我会想你,一直一直。 如果有天赵持筠突然回去,她会用一辈子来记住这个人。 赵持筠用欣慰的口气道:上天眷顾,无论将来我在何处,总归有人惦记。 谁让你是郡主。 平时听不出好赖话的郡主今天敏锐了,她在甘浔肩上笑:好大的胆子,谁许你阳奉阴违。 这天夜里,因为担心赵持筠的脆弱还没过去,甘浔害怕她做梦,搂住她睡了一整夜。 幸而她们睡得很好,一直睡到闹钟响。 出门前,赵持筠不情不愿换上黑色衬衫,看得甘浔眼睛一亮。 深色将她五官修得含了几分冷艳,肤色因此愈发白皙,像一支墨兰。 甘浔鼓励:拍出来肯定超级好看。 赵持筠问她:今日还帮我上妆吗? 甘浔解释:拍证件照禁止带妆,有的地方管得严,保险起见不上妆了,头发要扎起来。 赵持筠给了她一个那还不来伺候的眼神。 第59章 甘浔让她坐下,从后帮她梳了个马尾,梳完又绕到前面弯腰整理。 眉眼,耳朵,脖子都要露。很好,就是这样,真得体。 她笑盈盈地欣赏自己的杰作,赵持筠却误会地问:这样看我,你是想亲我吗? 甘浔很冤枉。 但是既然被误会了,她只好将错就错。 她在赵持筠的眉心印上一个吻。 站直,假装漫不经心:好了。 赵持筠曲手招她,甘浔重新弯腰,与她对视:干嘛? 再低一点。 甘浔不解,却还是听令行事。 两手按在膝上,看上去像在给她鞠一大躬。 等甘浔的额头低到与她嘴唇平行,她才礼尚往来地将吻还回去,轻轻啵了一声。 甘浔抬眼,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茫然。 甘骅托人准备的材料已递交,给了甘浔指定的地点去办,离甘浔家近二十公里。 甘浔打车,看见价格时肉疼了一把。 路上赵持筠戴着甘浔的雾蓝色有线耳机,专心听她的课程。 甘浔睡了一会,睁眼,正看见她认真盯着屏幕上的知识点,嘴里默念着什么。 墨色的衬衣将她衬得清清冷冷,高不可攀,好像一盏冷月。 四十分钟以前,这盏月光曾覆过她的额心。 不冷,热得灼人。 到目的地后,甘浔找到窗口,报了名字,随后有相关的负责人来公事公办地处理。 她签了一堆字,赵持筠也被例行问了几个问题。 赵持筠按着提前准备的说辞,回答得彬彬有礼。 两个老人离世销户后,户口本上只剩下了甘浔。 赵持筠现在被登记在上面,户籍地址也与甘浔相同了。 按旁人的角度,揣测甘骅添了个私生女而已,跟甘浔一样无名无分。 但甘浔不要按旁人的角度,她只知道,全天下赵持筠跟她最亲。 一切办好后,最简单的环节就是拍证件照。 甘浔过去告诉工作人员:她办。 工作人员坐在屏幕前,百忙之中看了眼站上前的赵持筠,再盯着屏幕说:不能化妆,先卸了再过来。 甘浔好声解释:她没化,素颜。 明明是实话说出来像凡尔赛,甘浔抱歉又无奈。 每天不少处理这样的事,工作人员感到疲惫,只是狐疑地扭过头看了眼赵持筠。 虽然对方一个字也没说,赵持筠还是被冒犯的目光看得不高兴,冷声问道:是要我当你的面洗给你看吗? 甘浔轻轻拉了她手腕一下。 工作人员看清以后没再为难:不用了,过去排吧。 甘浔陪她排队,消消气,人家也是按章办事。 并没有生气,只是 她看着甘浔,抿出与刚才完全不同的笑容来:迫不及待。 甘浔觉得自己很幸福。 轮到赵持筠时,她按指令过去坐下,表情淡淡地看着镜头。 快门按下。 赵持筠被正式定格在她的世界里。 甘浔后来从屏幕里看见,心里惊叹,标志得都能当示范图了。 不怪人家工作人员,太像化过妆的了,眉眼的浓度没有被死亡镜头削弱丝毫。 她们办了加急,五个工作日就能邮寄到家。 出去以后,赵持筠郑重询问道:现在我与你是一家人了,可是? 甘浔点头:是。 赵持筠挽住她:甘浔,谢谢你收留我,无以为报。 ----------------------- 作者有话说:今晚抱歉啦,周六,在陪人,抽出的时间不太够。 明天可能也要晚一点,因为要坐几个小时高铁。周末过去就正常啦。 第48章 结婚照 赵持筠的身份证在第六天才正式到。 这期间,镜城炎热得路面都像在慢慢融化,哪怕是夜间的户外,也让人感到喘不过气。 散步遇到的风,总是黏糊糊地拂过身体表面。 每次回来把身体冲干净的时候,甘浔都会想到赵持筠的唇,不薄也不厚,带着一种含蓄却浓郁的风情。 一想到自己吻过这样的唇,她就难以平复。 如果让她给原因,夏季应该更容易让生物躁动,生理期在结束后又给她的身体焚了把火。 但是最近赵持筠白天忙,晚上也忙,没有别的心思,躺在床上也会很快睡着。 有课的时候,甘浔就陪着赵持筠来回,在这期间,她又去参加了三家公司的面试。 她做足了准备,情况也比她想得好,无论哪一家,薪资待遇都要比之前那家公司高。 有两家明确想要她去上班,甘浔在考虑哪家更适合现在的她家里有个需要照顾的人。 不,不是需要,是想要。 如果不考虑其他,她私心想选择底薪开得最高的那家,想在有限的时间里给赵持筠更好的生活。 想让赵持筠可以不再辛苦,如果后面她觉得教人写字没意思,她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没有甘浔杞人忧天担心的任何意外,赵持筠适应得很快,书法课上得有模有样,连崔璨也赞不绝口。 甘浔从不在她上课时间去打扰,有时下课过去,听见学生响亮地跟她说赵老师再见。 她回以大家温柔又古典的笑容。 与甘浔对视上,也没有很快转换,彬彬有礼地点头示意,像一个温文尔雅的国学教师。 甘浔却不合时宜地想起她把脚搭在自己腿上,强势要求自己帮她剪指甲的场面。 前几天甘浔问她:为什么不让学生喊你筠老师,阁下尊贵的姓氏不是无比神圣吗? 赵持筠又是一套新说辞:本郡主的闺名又岂能容人乱喊。 甘浔笑:你也清楚是赵老师听着更顺口吧。 赵持筠罕见地谦虚:just赵某。 她的英文单词发音并没有奇怪的地方,想来是从别处学来了单词真正的意思。 还没有诛甘浔九族,那是很伟大的平易近人了。 崔璨今天不在书苑,甘浔带她径直离开。 在门口遇见了蓝晓熙,问赵持筠是不是下课了,还把手里的奶茶递给她们。 提醒她们:后天晚上,记得来。 赵持筠跟同事混熟,客客气气地笑说已经安排出时间。 蓝晓熙叮嘱说:朋友之间,不需要互赠礼物,只是一起庆祝。不信问崔璨,她每年都不会给我买东西。 甘浔觉得这话没问题,只是不知为何,蓝晓熙说话间更愿意看着赵持筠的脸。 吃饭时甘浔问:我们真不要给她买个礼物? 赵持筠道:我的薪水还没发。 当然是我出钱啊。 赵持筠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与甘浔加了辣椒与很多香菜的面碗不同,她更喜欢清汤面。 可人家已经说了不要,怎么,是你们这里的客气话? 甘浔担心是,发消息问了崔璨,发现崔璨也说不用准备。 蓝晓熙不享受于拆礼物,商场买的更算了。 甘浔作罢,但当时已经走到了饰品店,鬼使神差地,她说赵持筠的脖颈间缺一条项链,让进去挑了一条。 入乡随俗,戴惯了宝石翡翠的清河郡主,现在看见这些不值钱的物品,也能纡尊降贵地挑上一挑。 店里光线明亮,从四面八方的顶端打在赵持筠的脸上,无论选择哪条,店员都不住地夸赵持筠戴上很美。 店员帮赵持筠捧镜子时,甘浔看见她眼里并不类似奉承的光亮,意识到别人也是真心觉得赵持筠好看。 这家店对甘浔而言超出预算,但甘浔决定付费。 反正最迟下个月她就会去上班了,钱花光也没关系,因为不确定下个月赵持筠还在不在。 最终赵持筠选了一条款式简单的银色项链,甘浔帮她戴上,配上v字领的短袖,有一种锁骨都变得很好亲的感觉。 到家以后赵持筠忍不住对镜欣赏:为何帮人家挑选生日礼物,戴在了我项上。 甘浔说:就当是提前给你买生日礼物了。 赵持筠笑:也提前太久了。 甘浔摇摇头:到时候不一定能陪你过,提前送你也是好的。 这话说完,赵持筠停了少时,才微笑道:好,多谢。 甘浔有点怀疑自己说错话,可赵持筠更想跟家人过今年的生日,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从不怀疑这一点。 所以她根本不会说我想陪你过生日这样的话。 赵持筠的生日在秋天。 第60章 办身份证前,要把相关信息提交过去,甘浔有问她:你什么时候生的? 赵持筠报了很详细的生辰八字。 九月份生,不对。 甘浔意识到要换算,打开日历,也就是今年11月5号。 还有三个多月,甘浔根本没有信心。 她不想再聊生日礼物的事,比起礼物,我更操心的是,你在这里快满一个月了,你的生癸水还没来。 甘浔咬文嚼字。 我月事一向准,只是如今斗转星移,谁知道是何缘故。 赵持筠迁怒:许是此处风水不好。 甘浔笑:水土不服就不服,还怪上我们风水了。 这天晚上赵持筠没有戴着项链睡,但是她还是提到了项链,她说她很高兴。 她已经看得懂物价了,知道甘浔对她永远是大方的。 她应该也知道了,这跟她是郡主更没有关系。 心意被看见是很好的感受,不过甘浔觉得心疼,赵持筠从前不缺饰品,来这里得到一条连贵重都算不上的项链也会如此满意。 她不知怎样处理这些多余的情绪,又或许是处理情绪消耗了她的理智,她没忍住,问赵持筠: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这里。 她的手在赵持筠锁骨中间轻点。 为何? 戴项链时很美。 赵持筠答应了,她吻上去,才贴上唇,就很快被赵持筠推开。 赵持筠的手还放在她肩上,难以忍耐地告诉她:很痒。 你亲别的地方吧。 她听见赵持筠说。 然后她们接吻。 赵持筠的味道跟她回忆中一样,甚至更甜润,交换气息时的声音是甘浔听过最美的夜曲。 身份证在隔天寄到家里,是一个大的纸袋,甘浔接过,交给了赵持筠拆。 赵持筠按照指示撕开,谨慎地看了眼里面,似乎怕有什么毒物毒粉藏在里头。 惜命的模样让甘浔笑出声来。 被她瞪了一眼。 然后赵持筠才将那张身份证拿出来。 姓名:赵持筠 性别:女 民族:汉 出生是按着甘浔的数值减去两岁,年份是假的,日期也假。 是甘浔比照着今年的日历填上去的。 照片是真的。 甘浔盯在上头,赵持筠的表情不冷不淡,黑色的衬衣领口衬托着她与生俱来的矜贵。 朱唇漆瞳,眼尾藏情。 赵持筠端详道:你们这里的幸事之一,在于便是平头百姓,也能记下每岁的模样。 在镜国,清晰的铜镜昂贵,画师更非寻常人家所请得起,大多人终其一生也看不清自己的模样。 不清不楚,劳劳碌碌。 哪像这里,人人都能去衙门,办一张相貌清楚的证。 甘浔总能被她发言的角度惊讶到,仔细一想,的确是。 是她太年轻,出生时已经赶上了照相不那么稀奇的年代,她没觉得这是很幸福的事情。 她也有一些小时候的照片,但因为保管不善,没人在意,大多都不见了,也就姑姑家还有两张。 赵持筠让甘浔拿来自己的身份证,挨在一起比较,看上去,甘浔的表情要比她稚嫩很多,毕竟那时候更年轻。 甘浔说:别比了,你最美。 证件照上的两个人都没有笑,不然,放在一起很像结婚证。 甘浔悄悄做梦。 她指给赵持筠看:这串数字,你要背下来,以后很多地方用得到。 赵持筠只淡淡扫了两眼,就抬眸,望着甘浔的眼睛,不疾不徐地念完身份证号,问甘浔:可有误? 甘浔哪知道,她根本没有听进去,也没顾得上去核对。 她只能看见赵持筠,在跟她展示过目不忘的本领,用华贵复古的音色报一串代表现代意义的数字。 嘴唇很好亲,昨晚被她尝了又尝,后来恼了,咬了她一口。 酥酥麻麻,下半夜甘浔蓦然醒了还感觉得到。 没有误。她只能敷衍。 赵持筠又报了身份证上的地址,这是你的原籍? 对的,初中寄宿之前,我在那里跟长辈们住。 没有甘骅? 甘浔摇头:他很少回家,跟家人关系很差。我爷爷走得早,我跟奶奶住,有时去姑姑家玩。姑姑现在还住在那里,虽然有钱,孩子们也出息,但是她说她喜欢生根的地方。 虽然是孪生兄妹,但她与甘骅完全不一样。 赵持筠安静地听她说完,轻声问:改日带我去一次可好? 甘浔有跟甘骅像的地方,她也不爱回去,但不是因为恨,而是怕收到没有必要的同情。 为什么想去? 赵持筠笑了笑说:身份证上写了我也来自此地,我若连那里的模样都不晓得,旁人问起,岂不是破绽百出。 甘浔也笑,好说话地答应了:好,那等天气凉快些,我就带你回去逛一圈,了解地理知识。现在太热了,乡下不舒服。 她说完这些以后,赵持筠并没有很快地接好啊。 她有点奇怪,看了过去。 赵持筠摇摇头,诚实地改口说:我是想去看你真正长大的地方。 我想了解你多几分。 若有一日我离开,这张证留给你,记忆中完整的甘浔由我带走。 几乎麻木地感受到疼痛与感动,催生出勇气,没有一个时刻,比现在更让甘浔想要表白。 ----------------------- 作者有话说:来啦,比预期要迟,明天没事啦,可以正常九点多更新。 第49章 本相 甘浔不多的的*勇气来自于翻腾的情绪。 她一直在被赵持筠干扰。 连一起拆身份证的环节,赵持筠也未经彩排有了升华的发言。 长篇大论的声音并不高扬,但集中度很高。 每一个字音都归在应有的位置上,能牢牢抓住人的耳力。 当然,甘浔喜欢听她说话,不是因为她发音方式很好听。 甘浔只是羞愧,大多数时候,古代人比她更会表达情感。 擅长在盛夏里火上浇油。 甘浔被点燃,含蓄地坦诚:你说的这么用心,我怕我会忍不住喜欢你。 然后问:为什么想带走记忆里完整的我? 她担心赵持筠可能也没有好好想过。 赵持筠轻快地回答了她后一个问题,因为真正的你又带不走。 这个回答另辟蹊径,甘浔叹服。 但又心酸。 甘浔不喜欢谈论离开的话题。 如果赵持筠离开,留下的不会只有一张身份证,带走的也不只是一段记忆。 她说得轻飘飘,对终将被留下的人却很不公平。 甘浔喜欢追逐未来。 生命里不快的事情不可谓不多,好在快乐也无处不在,她不是个喜欢悲春伤秋的人。 好与不好冲撞,她就想着,过去就好了,以及未来会更好。 赵持筠是一道不用承上启下的程序。 她不参与甘浔的过去,也可能参与不了甘浔的多数未来。 甘浔跟她在一起时,很少有希望时间快一点过去,看看明天又会怎么样的想法。 想要的是时间定格。 定格在初见赵持筠的雨夜,自己的伤口还在流血也没有关系。 定格在初吻的时刻,赵持筠的戒心不高,对她无所保留。 定格在赵持筠拍证件照的那一秒钟。 定格在此刻。 灯光织出缱绻的网,把人捕在里头,所以赵持筠的目光看上去才会深情,连半遮半掩的玩笑话都带着温柔。 但因为半遮半掩,甘浔不敢确定,赵持筠是不是那个意思。 赵持筠在她面前晃了晃手,甘浔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心事。 她回过神,有些抱歉地看着赵持筠。 赵持筠笑了一声,不算批评地指出:甘浔,我刚到这里时还当你挺机灵的,口齿伶俐,虽说大不敬,到底是个聪明人。 怎么如今频频走神,看着蔫巴。 动情后遗症。 甘浔在心里给出酸回答。 揣了太多心事,所以显得精神恍惚。 这个症状当然不是很好,所以甘浔决定尽快去上班,忙起来了就不会整天胡思乱想了。 生理期刚结束,看着疲惫很正常。 甘浔扯。 赵持筠没说话。 甘浔假装很忙,拿起她放在桌上的身份证,正反仔仔细细地看了,把赵持筠的证件号给背下来。 第61章 赵持筠开口:你方才说,怕忍不住喜欢我? 甘浔在她开口时,就发现胃里有痉挛的感觉,并不难受,带着一种奇妙的灼烧感。 她小声地嗯了一声。 赵持筠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证件,双掌将证合在中间,阻止甘浔继续看她的信息。 低头看自己的手背,确定甘浔的意思:也就是说,现下还不喜欢我。 甘浔慌了。 我是这个意思吗?她弱弱地问。 赵持筠面色平静,抬头,凑近了些,也带了些疑问:难道是我还没学会听这里的话? 甘浔摇摇头。 甘翻甘说: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欢听你的那些话。 谁都想被在意,被了解过往,哪怕过往一片狼藉,但有人愿意在破烂里翻找真正的她。 还有呢? 还有 甘浔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直到赵持筠快凑到她脸上来,才说出最重要的部分:也很喜欢你。 她不是怕自己喜欢上赵持筠,只是怕自己会更喜欢。 她应该没有很纯情,但这样剖白自我,她还是感到难为情,脸颊缓缓发烫。 她既担忧又期待赵持筠问她,是哪种喜欢,是想恋爱的那种喜欢吗? 但赵持筠没问,而是跟着她一齐羞赧地笑笑,仿佛也用光了力气。 甘浔这才意识到,赵持筠刚才的追问其实是在故作镇静。 好比金殿的牡丹,在克制严肃的氛围里生长,并没有很多与情爱相关的经验。 在这个瞬间,甘浔开始嫉妒曾经被她喜欢过的女人。 什么相府的这个宠妃的那个,甘浔不在乎她有多少身份,只在乎热忱又收敛的赵持筠曾向她表白过。 也许说了更好听的话。 甘浔在这刻变得多疑,赵持筠想回去,她是不是也是原因之一? 当然这些念头的出现毫无意义。 甘浔明白,那些不再重要,匀给她的哪怕只有这个瞬间,她也知足。 甘浔半是安抚半是逃避地抱了上去,交错着,看着赵持筠身后的白墙,却在上面看清自己的本相。 既不是菩萨,也不是鬼怪,是一个庸俗又迷茫的人。 她没有再去问赵持筠喜欢不喜欢自己,多少是喜欢的,她想。 甘浔带赵持筠去办了张电话卡,注册了微信号,成为了她第一个好友。 然后把她拉进了只有崔璨跟蓝晓熙的小群里。 介绍说:[赵老师亲自入群,以后不需要跟本助理对接了。] 崔璨:[蓬荜生辉!!!] 蓝晓熙发了个欢迎的表情包。 甘浔看见,赵持筠慢而严谨地点开表情,发了个呲牙出去。 赵持筠的头像是她俩一起选的,甘浔说用喜欢的图就好。 赵持筠找出那张飞机路过云山后的留痕图。 网名,因为甘浔用的是xun,所以赵持筠输入了yun。 乍看还有点配。 可惜崔璨一点都没想起来起哄,甘浔觉得她悟性不高。 当天晚上,在听完隔壁就家里长辈的生日要不要发红包一事吵了一大架以后,甘浔收到前公司领导发来的消息。 那位领导是甘浔离职时,赵持筠见过的那位。 她说她已经跳槽,甘浔如果还没入职,可以与她吃个饭,考虑要不要跟着她。 这位领导是个不错的工作伙伴,曾在甘浔离职前就含蓄地问过,后来没有下文了,甘浔还以为自己会错意。 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爽快答应了,敲定吃饭的时间与地点。 等甘浔聊完时,赵持筠走到她面前,敲敲她的桌面。 甘浔将眼睛从笔记本屏幕上挪到她脸上。摘下耳机。 看见她表情与往日的镇定不同,带着些局促和欲语还休,猜想是出了事情。 赵持筠在甘浔耐心的目光下告诉她,我的生理期来了。 甘浔笑出来:终于。 生理期的可恨之处就在于此处,如果赵持筠再晚一段时间,甘浔可能会忍不住带她去医院。 量多吗,来,我教你用。 赵持筠觉得她问得多少越了点界,没有回她。 甘浔跟她介绍护垫跟卫生巾的使用方法及时间,解释自己问她量大不大的原因。 然后指着柜子里的盒子说:不过夏天,我习惯用棉条。我推荐你也用,很方便,用了就戒不掉。 她拿出一支。 卫生巾赵持筠很容易明白,虽然甘浔教她这些,她不好意思,但到底还是学进去了。 不解地接过棉条,拿在手上:该如何用? 甘浔从盒子里拿出还没扔的说明书,认真地指说:你看,只要塞进去就好。 赵持筠一脸清澈地问她:塞进哪里? 甘浔沉默,忽然觉得要给她上一上生理课。 好在赵持筠也没有她想的那样无知,郡主殿下闲书看得不少,因此在她简单说明以后,立即露出愠色。 你! 赵持筠把棉条扔还给她。 无耻、下流、不要脸这样的话都咽下去,她只是愤愤说:你戏弄我。 甘浔诚心分享被带得也有点尴尬了,但还是正色地解释:我说真的,不信你上网搜。 赵持筠难以接受,不可置信:你生理期便用了这个? 对啊,我结合用的,量多那几天是主要用这个。 甘浔话密:你那什么眼神啊,别想多,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如果你是担心不舒服的话,我告诉你不会的,只要找对角度跟位置,推进去一定无感,也不担心侧漏什么的。 赵持筠越听脸越红,把她往外推:够了,住口,我不要用。 棉条代言人安利失败。 甘浔觉得也太可爱,在外面笑了好一会。直到赵持筠开门出来,给了她一记虎拳。 躺下以后,甘浔也问她可有不适。 赵持筠眼也没抬,慢悠悠地将书翻过一页,有。 甘浔跟她说:我有止痛药,你实在不舒服不要撑着,吃药很管用。 赵持筠这下看她了,带着点无语,伸手,把她的手放在小腹上。 你可知来而不往非礼也? 甘浔笑了,轻轻地帮她揉了一会,眼睛一直在偷看专心看书的她。 赵持筠目不转睛,架子很大又记仇地吩咐说:往下一点。 生怕有一个环节没索要回来而导致吃亏了。 剥削者很精明,但甘浔作为新时代庶民,也不是省油的灯。 赵持筠说完后,她恶作剧的念头横空出世。 她将手从小腹下移到了最末端。 特殊时期,天地良心,甘浔什么也不会摸到。 她还没动作,赵持筠就感到不妥,惊慌地地将书一收,身子往旁挪了挪。 红了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好大胆! 敢轻薄我。 她扔开刁民作乱的手,拿被子盖紧下身。 甘浔说:是你让我往下的。 强词夺理。 赵持筠羞愤冷哼道:我看错了你。 干坏事后人会格外兴奋,甘浔莫名大胆:你没有看错。 我喜欢你。 喜欢一个人,是会想做坏事的。 她学会坦白从宽。 ----------------------- 作者有话说:今天我先问:谈了吗?[眼镜] 来啦,久等! 第50章 悬月 是吗? 声音像夏叶轻落在桨声灯影的水面,眼底则是湖水本身,闪耀着近乎华丽的光泽。 甘浔被看得无地自容,话说出口又不好收回:是啊。 本来还想挽尊,说人性就是这样恶劣,底色轻浮,爱得寸进尺,所以发明繁琐的礼仪、规矩来束缚自我。 但她一介庶民,不敢夸夸其谈,要谨慎在贵人面前代表大众。 甘浔平时不爱说这些,使唤她做事容易,听她敞开心扉难如登天。 今夜不知何故,譬如悬月,难得敞亮,还带些理直气壮。 以至于赵持筠还没彻底摆脱被轻薄后的酥麻的情绪,又坠入新的旋涡,摇摇晃晃,连在眼前的人也看不清。 不知如何应对,却也平复下来。 神色没有太大变化,照例哼了一声,批驳道:巧言令色。 此前,甘浔常用柔若四月春风的目光看她,固然偶尔放肆,搂她的肩,吻她唇心,却算得上自持。 不似今晚这般。 第62章 我说真的。 赵持筠提出质疑:那从前为何不曾? 甘浔又露出在她看来乖顺但不诚实的笑容:忍住了,不然动手动脚像个变态,你肯定要扇我。 赵持筠停了片刻,平静点头:方才是想的。 甘浔愣住,看她一本正经,好奇问:怎么没扇呢? 赵持筠端庄坐起:念在初犯,且饶你一次。 甘浔忍不住:哦,原来不是因为也喜欢啊。 救命! 她心跳乱得不行,快要喘不过气,感觉自己的试探初级得连古代没谈过恋爱的人都看不上。 用了很大力气才没喊出我瞎说的你别管我了的退堂鼓。 赵持筠看她几秒钟,垂眸敛目,幅度很小地摇头:若非如此,你的手早该剁了。 甘浔幻痛发作,把手放在背后。 而后意识到赵持筠回了什么,凑上前,低了低头,在蹒跚夜色中万千平凡的小房间之一里,端详镜国郡主的神情。 是你也喜欢我的意思吗? 她问赵持筠。 啰嗦。 赵持筠说她。 尤嫌不够,又清声骂:明知故问。 不问我不敢确定。 赵持筠道:怎会,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你最是值得人喜欢。 甘浔说:我又不确定,那时候你口中的喜欢跟现在说的是不是一回事。 把赵持筠也绕得有些糊涂,喜欢又有几回事? 依我看,从来只有一回事。 甘浔笑开了,几回事都好。 能得到赵持筠的情意,比什么都重要。 她想去牵赵持筠放在腿上的手,才伸手过去,不知怎么被误会,被按住,一记手刀在她的腕上砍下。 赵持筠用提防的眼神看着她,以为聊到了喜欢,甘浔的坏心就又起来,又要乱摸了。 甘浔无辜:我就想牵一下手! 赵持筠冷哼:我又怎知。 甘浔煞有介事地给她普法:我们这里,不许用私刑的,也没有剁手的刑法,不人道。 赵持筠听不进去,不予理睬:那是你们这里。 沁在蜜里的甘浔吃多了糖,没了戒备,不慎触及糖果背后暗藏的苦涩,忽然就醒过来。 也对,各有各的世界。 互相喜欢又怎么样,只是昙花一现。 她收了收心绪,还是笑着说:好啦,是我不好,给你赔礼,以后不经你允准,不再乱碰你。 好不好?她示好地商量。 赵持筠问:只口头上赔礼? 还不够? 那你说怎么做? 赵持筠郡主的威风不减:按镜国的礼仪来,给我赔罪的人可不能坐着,当行跪拜礼。 甘浔豁出去了,从善如流,从盘腿改为跪坐,请郡主示下吧。 赵持筠还真指导起来:首先跪正了,双手置于两腿。 再分别置于身侧。 伏身,叩首。 赵持筠说到最后,声音中隐笑,似是知道现代人底线在哪里,却偏要为难人。 甘浔前面都很听话,直到伏身至一半,突然偏离轨迹,当然没有真磕下去。 而是爬在了赵持筠的一条腿上。 镜国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赵持筠的声音在她头顶,带着些冷意和包装得很浅层的不满。 轻柔地抚摸她的头,还拍了拍。 好像在抱一只猫。 甘浔感到很舒服,但察觉到她手温冰凉,于是坐起来,捧过她的手亲了亲。 赵持筠被温热的唇烫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往回缩。 甘浔以为她还在不爽,不许她退,笑问她:不会真想我给你磕一个吧,那可不行。 人人平等,我的郡主。 料想你也不会听话。赵持筠就没真想。 等关了灯,甘浔静下心,抛开前前后后的折腾,又回到原本的话题上。 她翻了个身,追问:你就没有过我说的那些想法吗? 如果是跟现代人,其实互相告白完,很多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能不能成再说。 但跟古代人,她拿捏不准尺度。 也不全是为赵持筠,也为她自己,她不能太肆意,给自己太多甜头,将来由奢入俭难。 赵持筠似乎睡意来了,隔了一会才否认:本郡主光明磊落,怎会有不良念头。 甘浔被古人内涵,匪夷所思,这跟光明磊落什么关系。 除非赵持筠没有真正喜欢过别人。 否则,怎么可能不想亲近。 她不甘示弱:这样啊,那我们那天晚上接吻,我都要睡了,你去换什么内衣? 你! 赵持筠恼,翻过身去,不想理她。 过了会,她对着墙说:非我所好,好比月事,如何克制? 甘浔佩服她能很快地绕开陷阱,笑了笑,也不忍心再她了。 对着人家后脑说:是,生理反应不代表什么,不能混为一谈。 她不想逼急赵持筠,今晚的赵持筠很害羞,跟之前不清不楚跟她接吻的时候,不太一样。 可能人在袒露情意以后,会本能地有些躲闪。 她是,赵持筠也是。 最终她问:我可以抱着你睡吗,不做别的。 赵持筠大度:可以吧。 大度得还挺勉强。 甘浔抱住她后,心里也变得踏实起来。 没过一会,听见赵持筠好奇问:若准你放肆,你想对我做什么? 你说此前忍下来,都忍了些什么? 有点钓鱼执法的意思,甘浔可不想挨骂。 你现在还能做什么,生理期。 你怎么 赵持筠做足了心理准备,想听她放肆回答,可还是没想到她会直接扯到那上头去。 但在别人怀里,她也不好说重话。 止住了没骂,放弃沟通了。 甘浔笑了几声,很快不想假装笑了,就停住,反正赵持筠舍不得骂她。 她贴过去,对着赵持筠的耳朵,小声说了一个部位。 赵持筠在黑暗里烧起来,立即死捂住耳,当然不会答应,也不再理她了。 夏夜一点点被溶解。 甘浔失眠,她没有很强烈的生理想法,但心理层面上难熬,她非常非常地想赵持筠做她女朋友。 不知道赵持筠有没有这个意思。 她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还有赵持筠。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这样奢求。但人之所以容易焦虑,不安,痛苦,就是因为不听理智的话。 蓝晓熙拉了个群,总共十多个人,她在群里发了地址和玩耍的小规则。 在着装要求那一栏,写的是有风湿,禁止潮人出没。 赵持筠看不懂:何意? 甘浔为她讲解:潮就是时尚,简单来说,就是不许打扮得花里胡哨,夺了女主角的光。 赵持筠点头,这个她是理解的,她承诺自己会朴实无华。 甘浔被她的承诺笑到,正常穿就好,还好不是睡衣局,之前听崔璨提议,我都怕了。 又是何意? 顾名思义,就是让大家穿着自己的睡衣去。 赵持筠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难以蔽体的紫色睡裙,像听了荒谬绝伦的胡话。 我不懂你们。她正色说。 甘浔点头:有时候我也不懂。 也不懂赵持筠。 她悄悄想。 当晚是崔璨开车来接她们过去。 车上,甘浔问,今天那一位会不会来,崔璨大大方方说会的。 到了目的地,她们就见到了。 唐思藤是个律师,长着一张天生含笑的脸,看上去很好相处。 头发快跟赵持筠一样长了,成功打破崔璨之前被误会的审美。 赵持筠颇为满意,偷偷跟甘浔说:这一位看着好多了。 甘浔旧事重提:对的,起码不会跪在地上还特意为你起身拿充电器。 你怎么这么讨厌。 赵持筠一点都不想回忆。 也不想甘浔回忆,以免被带坏。 蓝晓熙每年都过两个生日,跟家人的那一场庆祝之前,她都要跟朋友们先聚一下。 这次因为甘浔她们几人的加入,要比往年热闹一点。 第63章 好在她家里空置在城北的别墅因为没人住,也就很适合聚会。 现场被布置过,进了院子就看见黑色和紫色的气球,上面用金色或银色的笔写了一些祝福语。 蓝晓熙今天穿得色系多巴胺,看似休闲,但也看得出她的重视。 不仅精心做了头发,还有很精致的妆容。 甘浔礼貌地夸:寿星今天好漂亮。 蓝晓熙高兴地说谢谢。 又跟她们说,可以在气球上面签名字。 赵持筠不解其意,却还是镇定地点头。 目睹甘浔写完,还在名字后化了个笑脸,然后递给蓝晓熙。 她看了甘浔一眼,在气球上轻轻写下因为不敢用力所以有些歪的趙持筠,如法炮制地画了个笑脸上去。 两个气球被蓝晓熙拿去,双双系在台阶前的栅栏上,跟崔璨、唐思藤的在一起。 风吹起来,气球没有爆炸,质量比想象的好,赵持筠想。 甘浔的笑脸比她画得大。 听到有人在哼生日歌,甘浔庆幸,想到今天在家提前给赵持筠辅导。 以免有唱歌环节,赵持筠完全接不上,被人怀疑她是外星人。 赵持筠当时很诧异地问她:甘浔,你还要亲自为她唱曲? 听上去跟甘浔今晚准备献身一样。 被连名带姓喊的甘浔解释,这是个必要流程,赵持筠才接受。 甘浔唱歌不算优秀但不难听,她示范唱完,赵持筠忍不住亲了亲她。 夸她:你做哪行都出色。 是吗? 甘浔觉得她是真蛮喜欢自己的。 主观色彩浓郁。 甘浔准备进屋,发现赵持筠心不在焉,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赵持筠看她一眼,无事,不过想起你同蓝老师过往的对话,在想今晚有无新话可听。 甘浔小声攻击:干嘛回忆,你很讨厌。 你先夸人家好看。 甘浔才知道问题出在这,赶紧说:那就跟说幸会是一个意思。 夸我好看也是? ----------------------- 作者有话说:抱歉!迟到好一会。 这章一直在删删减减,导致节奏有变,有六七百字挪到了下一章,这章就完成得慢了一点。 第51章 只是朋友 不是。 要分清客气话与真心话。 在崔璨的招呼下,甘浔往房子里走,顺便回答赵持筠。 一个会在夜晚要求别人伏身叩首的女性,应该庆幸自己长了一张浓郁古典的漂亮脸。 她不需要质疑别人说的是客气话。 长桌上摆了餐食点心,酒水的颜色看上去很鲜艳,像因为过生日变得很明亮的蓝晓熙本人。 崔璨的声音在聊天里格外清晰,在开蓝晓熙的玩笑,蓝晓熙估计很不想听,把音乐打开了。 音乐风格像摇滚,喧嚣,热闹,但还是没能掩盖崔璨的笑声。 蓝晓熙跟崔璨在工作时间都牢记为人师表,是学生家长眼里有良心可信赖的老师。 但私底下,她们都有旺盛的生命力。 低情商说:很疯。 甘浔这些年已经习惯,没有惊讶,与无奈又只能宠溺着帮腔的唐思藤对视上,互相笑了笑。 人陆陆续续到齐,夜色还没完全黑下来,大家吃东西聊天。 甘浔和赵持筠跟其他人并不熟,崔璨又忙着谈恋爱跟社交,她俩不想找存在感,坐在角落,自己说着悄悄话。 那个男的是你们同事吗? 赵持筠看过去:正是,教硬笔的,姓胡好像。 甘浔看他很努力在孔雀开屏,他喜欢蓝晓熙啊? 我不知,你吃味了? 甘浔以为她在找茬,看了她一眼。 发现赵持筠的表情很干净,并没有故意找不痛快的意思,像是在严谨询问。 似乎就算甘浔说对,她也不会很奇怪。 甘浔语塞,觉得她跟赵持筠之间存在不同时空文化下的信息差。 她认为她们交心过,赵持筠会明白她的心意。 就算还是很想走,不打算跟她在一起,也会信任她。 但赵持筠依然问她会不会吃人家的醋。 甘浔没说话,紧抿住唇。 赵持筠于是听到她的答案,轻声道:与你说笑。 甘浔学着她平时哼来哼去的样子。 赵持筠赏给她半块抹茶小蛋糕算作示好。 赵持筠观察下来:这座房子倒好,宽敞幽静,想来蓝晓熙家境尚可。 只是这生日宴比我想的小。 接到邀请时,赵持筠以为会大操大办。 她家人又不来,十多个朋友还叫不热闹啊。 甘浔貌似随意地问她:你在家都怎么过生日? 赵持筠回忆了一番:先上示礼部,再备席宴请。 甘浔在脑内打开备忘录。 晨起祭祖供烛,穿戴吉服,叩拜父母。再迎宾受礼,听吉祥话。 宴罢,或听戏赏舞,或看杂耍、烟花,放生祈福,施粥点灯。 对了,还要往寺里、观里添些香火。 甘浔放弃记录,并把这条备忘录给删了。 总算知道她为什么嫌排场小,光是听流程就已经累死了。 要这么大阵仗?劳民伤财。 庶民发出抗议。 赵持筠淡淡看她一眼,不过按制办罢了,已简省许多,别府有更劳民伤财的规矩呢。 甘浔闻见腐朽的气息,从纸醉金迷里扒出值得深究的点:那些唱曲跳舞的肯定都很好看吧? 自然,或俏或媚,性情风流,与我相熟者亦有三五,常来我宴上。 赵持筠眼里闪过怀念。 甘浔说:那她们肯定也想你了。 必是终日以泪洗面。 那倒不必。 甘浔脑补了一场赵持筠跟歌姬舞女花天酒地的大戏。 赵持筠需要改造。 趁着大家妆容正精致,精力还足,拍照环节先来,赵持筠不习惯被生人的镜头拍,于是紧紧握住甘浔的手。 她们参与了集体照后,又被崔璨推到一起拍。 拍完不久,照片即时返给了赵持筠,这让赵持筠感到新奇震惊。 她在这里总有看不完的新鲜。 照片里,她跟甘浔穿了同色系,浅蓝的衬衣跟宝蓝色的长裙,甘浔温柔的眼睛看着镜头,她因为不怎么自在,侧脸看着甘浔。 照片拍得暧昧,因为崔璨跟唐思藤的关系,有人问她们是不是一对。 除了崔璨跟蓝晓熙,其他的都是形形色色的陌生人,虽然大家表现得很友好,但是甘浔并不喜欢在人前被挖隐私。 何况还有赵持筠的同事在,她不想擅自帮赵持筠出柜。 再加上事实本身,甘浔微笑:我们不是。 只是朋友啊? 目前还是朋友。 但只是这个限定词让人没有想点头的意愿。 这次是赵持筠点头回答:只是朋友。 她端着一杯水果气泡水,甘浔离得她很近,闻到她说话间唇齿间甜腻的香味。 还有冰块上的冷气。 赵持筠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 似乎探问感情生活,只是其他人社交前的简单了解。 得知不是情侣后,赵持筠跟甘浔分别被几个人从群聊里加了联系方式。 好在大家都有基本的边界感,没有人问赵持筠更深的信息,她准备的那套应付没派上用处。 游戏环节,赵持筠没参与,坐在一旁看他们玩。 甘浔在卡牌游戏里玩得很投入,但结果总不理想,赵持筠看不懂也知道她运气很差。 因为她喝了很多酒。 惩罚是提前定的,在游戏里的崔璨想帮忙也没办法。 蓝晓熙仗着是寿星帮忙喝了两杯,理由是有人在她的派对上喝醉,是她的罪过。 万一出去摔着磕着,她跑不掉的。 赵持筠知道甘浔不喜饮酒,但不知为何,她明知容易输,还要玩下去。 还要让蓝晓熙来喝。 几轮下来,甘浔已经喝得发晕,就以酒量不行为由暂且退出了,换了人上。 她发现赵持筠不在她身后了,就去露台的方向找。 也没有人。 那就是去洗手间了。 今晚的夜风带着些许潮湿的味道,夜色朦胧,月辉被遮挡住棱角。 甘浔推断,可能又要下雨了。 她趴在栏杆上透风,低头看院子里随风飘的彩色气球。 产生一个孩子气的想法,想随机剪断一只,看它们自由飞走。 第64章 这个念头之后,是突如其来的惊恐。 赵持筠到底哪里去了? 为什么会不跟她说一声,她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赵持筠,吓得喘不过气,呼吸都要停止了。 甘浔。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唤她。 甘浔逐渐活了过来。 但因为酒后思维跟行动都迟缓,她一直保持着看气球的姿势。 露台的栏杆不算矮,可是甘浔个子高,这样趴在上面,看上去很危险。 赵持筠觉得她随时会坠下去。 她走近,将竟敢对她的呼唤充耳不闻的人往旁拉了拉。 看见甘浔醉茫茫的眼睛,在夜色里没有异域的特征,只有深邃与深情。 她又心软下来,轻声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甘浔更茫然。 她读书时期功课还算优秀,但文学水平很是一般,经常听不懂赵持筠在说什么。 就像赵持筠听不懂她的现代词汇一样。 我听不懂。她承认。 赵持筠看见她笨笨的模样,笑了一笑:意为,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尊贵的人要爱惜身体。 醉后不要倚栏。 没醉。甘浔说。 她只是想放生一只气球而已。 赵持筠笑而不语。 甘浔又说:这才二楼,下面就是草坪,摔了也没事。 她还是倚上去,只不过没有像刚才那样倾身,无所谓地笑:我算什么尊贵的人,我就算出了事情,也就你跟崔璨难过两天。 尊贵的人通常都众星捧月。 她开着不好笑的玩笑,在赵持筠已经敛起笑意的凝视下,闭上了嘴。 再直起身子,听话地远离栏杆。 夜风拂过,带着夏夜特有的温热和潮气,将两人的发丝缠绕。 赵持筠声色冷下,这样的话,不许再说了。 甘浔心情一般地把混蛋话说完,也觉得自己很没素质,人家关心她,她不知好歹。 于是很认真地点头。 她想起赵持筠不久前的话,问她:你喜欢这个房子吗? 怎么,你要买? 悬殊太大往往不令人自卑,甘浔坦然:暂时还没实力。 她看见赵持筠了然的笑,也跟着笑。 我明天要去跟前公司的领导吃饭,无论谈不谈得成,八月我都会去上班。 到时候我的薪资会高些,打算租个大点*的房子,至少两室,咱俩可以一人一个房间。 甘浔跟她规划。 赵持筠听完,抓住了关键,原来你有了银子,就不肯再与我同寝了。 听上去甘浔像个有钱就变坏渣人。 她摇头,苍白地说:不是,我就是想要大的房子。一起睡觉,我还是想的。 你最知道。她提醒说。 赵持筠的眸光似乎被风给吹得晃了晃,顿了顿,答应说:好,到时我会付你租金。 甘浔一副财大气粗的笑容:不用你给,为郡主出力是鄙人的荣幸。 原本甘浔没有换房子的意思,因为赵持筠随时会离开,到时候她一个人住大房子,会更难受。 但她听到赵持筠说喜欢这个别墅,她就在想,别墅没有,换个房子还是简单的。哪怕是有限的相处时间里,也不可以凑合。 也想让赵持筠过得更舒服一点。 也想让赵持筠以后多想着她一点好。 大不了赵持筠走了以后,她再搬家。 她这样想的时候,赵持筠捧起她的脸,细细瞧了一遍,好像对她的长相还很陌生。 你喝多了,看上去我见犹怜的。 甘浔确实喝得有点多,不过被夸还是不好意思,她想找点话说,打破害羞。 她问:想亲吗? 赵持筠没回答她,却比瞎问的甘浔想得更勇,真吻在她唇上。 夏夜,晚风,果酒辛甜的味道。 甘浔既紧张又兴奋,担心有人会过来,但又有种看就看呗的豪情。 只是朋友四个字在她的心口撞了一晚上,她一点都不喜欢,又不得不收下。 此刻才被赵持筠温柔的吻给安慰到。 醉意也被融化。 亲到难分难舍时,赵持筠停下了,离她很近地观赏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又继续深吻。 ----------------------- 作者有话说:来啦,久等[让我康康] 第52章 赌 整个晚上都像是一部青春电影,因为网络不好,播放起来不时地卡顿,好在加载后还能继续。 有酸酸涩涩甜甜腻腻的味道。 甘浔喝的酒入口很甜,余韵比想象中大,吹过风,她的大脑没有变得更清醒。 她还是晕,又很困,从露台回去就没再参与游戏。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大家似乎都很体谅,一直关切地看着她。 赵持筠功课准备得到位,顺利融入群众。 参与了生日歌的合照,吃了蓝晓熙切开后的蛋糕。 她的话不是很密,但不会怯场,需要侃侃而谈的时候言之有物,大家都表现得跟甘浔一样。 爱听,但有时会问什么意思。 赵持筠就周到地换了更白的话来解释。 因为生理期,她没有喝酒。 她是清醒着的,在露台上与甘浔迎风接吻,并不是一时冲动。 这个夜晚本该愉快收场,甘浔虽然眼皮都快睁不动,还一直想着回家以后再延续那个吻。 但结尾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散场前,蓝晓熙来问甘浔有没有不舒服,想请她到一旁说话。 她礼貌地请示了赵持筠。 众目睽睽下,赵持筠风度翩翩地应许了。 她们没说太久话,起码在甘浔昏沉的记忆里,很快就聊完了。 蓝晓熙帮她们叫了车,甘浔因为不舒服,在车上一直闭目养神,靠着旁边人的肩膀。 有一阵子她没有太考虑,旁边的肩膀是是谁的,只是觉得崩得太高太直了,她靠得不舒服。 后来在某个瞬间,她意识暂醒,浑身一下子从发热到冰冷。 她不知道赵持筠会多生气。 她最终没有挪动,因为在她想抬头起来的时候,赵持筠的肩膀松软下来,显得很好靠。 她又睡过去。 到家以后,她先冲了澡,期间严格地刷牙跟卸妆,在这个方面她佩服自己,哪怕醉了也不会失去自理能力。 再后来,她倒床就睡着了。 隔天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钟,赵持筠不在身边。 甘浔感到头疼,催生出一阵烦躁,并暗暗发誓以后不随便喝酒。 也不想参与需要喝酒的游戏了。 昨天她本来也不想参与,但是赵持筠不会玩就只好假装不想玩,她再推掉就不好。 用崔璨劝她参与时的话说,一家起码出一个人。 第一杯酒入口的时候,她很俗气地感觉到,适合她当时的心境,之后就没有克制。 当然也怪她手气很差,永远抽不到想要的数字,每当她贪心,想搏一搏时,都会发现把事情弄砸了。 如果不搏,她手上不算高的筹码反而不会令她输到喝酒。 她靠在床头缓着醉后在跟她发脾气的身体,看见床头自己的杯子里还有半杯水,想到夜里口干舌燥时,也有端起来喝。 虽然没什么印象,但她为自己睡前倒水的行为感到欣慰。 因为很早就学会照顾自己,她总是对自己很体贴。 随着半杯水见底,她的精神好了一些,脑海里开始闪过一些,不知道是做梦,还是喝断片后的真实记忆。 昨晚回家,上楼梯的时候,她发现这个小区的台阶真的很难走,害得她使不上力气。 她嘟嘟囔囔,不大高兴地说,要快快搬出去。 她说她受够了现在的生活。 又不隔音,又要爬楼梯,去哪都很远。 她的吐槽没有人回应,身后只有沉稳的脚步声。 她很奇怪,所以停下来,回头问赵持筠,干嘛一直在她下面。 可能楼道里安置的灯管太廉价,赵持筠矜持雍容的脸庞有须臾的破裂,像甘浔朝她吐口水了。 她的声音还算平静:我怕你摔着。 甘浔较真:那你应该扶着我走呀,你在下面,我摔倒只会砸到你,你又扶不住我。 赵持筠淡声:你架子未免太大。 又是这样的形容。 甘浔站在高两阶的楼梯上,手掌撑在掉粉的墙面上,另一只手掐住腰,是赵持筠没见过的市井气息浓厚的姿势。 甘浔对她说:我们一起生活,需要互帮互助,为她人提供帮忙会带来真正的幸福。就像我帮你,不为你的权势,也没收你好处。 第65章 这里不是镜国,我不是你的子民,我的求助不叫摆架子。 赵持筠的脸色跟着楼道一起黑下去。 再之后的记忆,在甘浔洗漱之后。 她躺到床上才觉得旋转的星球终于罢工,于是闭上眼睛,很快就睡得很香。 不久之后,她被赵持筠拍醒。 赵持筠躺在她枕头上,快要把她挤下去,问她:蓝晓熙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甘浔半梦半醒,脑子里一点能调取的资料都没有,她说忘了。 赵持筠又道:你上回说,蓝晓熙的性情非你所喜,那你喜欢谁的性情? 这个问题要简单一点,甘浔还能想想:我自己。 她掰起手指悉数自己的优点,其中有能屈能伸乐于助人这样的词。 甘浔看不清楚,但赵持筠似乎笑了,冷笑的那种。 跟她在露台上温柔地亲吻自己,中途停下来时的笑,不太一样。 甘浔被吻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以为是看自己长得好看,她也在窃喜。 后来去蓝晓熙喊去私聊时,她才知道。 因为甘浔一直输,又出去了,有朋友担心,说要去看看。 崔璨说甘浔不会不开心,但是酒量不好,说不定不舒服。 蓝晓熙就让她们安心玩,自己先过去看了。 露台门外,她看到那一幕。 如果是她一个人看见,她不会说。 但当时有朋友也走过去,看见以后很诧异,问她什么情况。 她不想瞒着甘浔,决定说明情况。 她认为甘浔跟赵持筠都不打算出柜,所以才不承认关系,道歉后表示她们不会乱说。 甘浔无话可说,只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也不知道,赵持筠那个时候为什么真的会去亲她,为什么看见有人出现,还会继续吻。 不过她没有责备的意思,她觉得很酷。 这种小事在现代,连出格都算不上,赵持筠入乡随俗得很快。 她打开房门,先闻到空气里墨水的味道,然后才看见换了衣服,挽着袖子写字的赵持筠。 甘浔看她没戴耳机,就知道她听到自己的动静了,于是问她有没有吃早饭。 吃了燕麦和牛奶。 于是甘浔也去厨房弄了碗燕麦,配上冰酸奶跟坚果吃。 她坐在餐桌上,一口一口地吃着,明目张胆地看着赵持筠。 赵持筠写到了尾字,放下笔,问她,何日搬家。 甘浔一愣,说自己这两天会找中介去看房,上班前就会定下。 你不用陪我,太热了,等我看好了,再带你去看。 赵持筠点头道:既不喜欢此处,便早些搬。 甘浔咀嚼,沾上酸奶的腰果,有种令人饱腹感强的气息。 她说:我昨晚喝醉了,如果说了胡话,你都不要信。 赵持筠目光冷静:我未曾听见胡话。 甘浔松一口气,那可能是她做梦。 赵持筠说:字字珠玑,理应重视。 甘浔揉了揉脸。 她走过去,蹲在赵持筠的椅子旁边,仰头说:昨晚,蓝晓熙跟她朋友,看见我们接吻了。里面似乎还有你那个同事,姓胡的。 赵持筠波澜不惊问她:我一时唐突,你生气了吗? 不会,我没关系,你有担忧需要处理吗? 我本浮萍,何来忧虑。 也对,与不能回家比,在这里出柜简直不算事情。 甘浔试探着问:也就是说,你真的看见他们了? 我没有看见。 赵持筠严谨道:不过是停下时,余光瞥到了人影,原想着就此分开,避免非议。 对啊对啊,那后来怎么了呢,甘浔用眼神跟她对话。 你在这时搂紧了我,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我只好迎合。毕竟互帮互助的道理,我也不是不知。 有这回事情? 甘浔干笑两声,想说不可能,又不敢说。 反正过程不是很重要,结果就是,她跟赵持筠被认定在谈了。 不对,赵持筠是不是在反讽? 赵持筠又道:蓝老师找你,是说此事? 对啊。 还有呢? 没了。 赵持筠轻笑,收拾着桌面:你不用瞒我。 真的,除非我忘了。甘浔说。 赵持筠提醒:我看见她碰你的额头。 甘浔想了一下,哦哦,是有这回事,她说我脸好红,我说我又热又喘不上气。她问我是酒精过敏还是感冒了,摸了了我的额温,说还算正常,赶紧回家休息。 这下全想起来了。 她擦擦额头。 你夜里搪塞,我还以为 赵持筠没有说下去,没有意思,只是给了甘浔个眼神。 她没有说黏黏糊糊的话,你放心。 甘浔顺便回答她:你不是问我,不喜欢她,喜欢谁?我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这样的,不是诳语。 你不必把她放在眼中,昨晚之后,她对我更不会有想法了,我还没魅力大到那个份上。 是个正常人看见有好感的人跟别人接吻,都会离开下头。 赵持筠动作一停,静了静后起身。 突然很凶:哼,自大,你跟她都不在我眼里,喜欢什么与我何干。 甘浔:是是是我们都是庶民。 赵持筠:我怎么敢,甘浔姑娘能屈能伸,可惜这里不是镜国,你不是我的子民。 我说的醉话!我这人酒品特别差,有一次喝多以后说自己高风亮节,拉踩崔璨没女人会死。崔璨好久没理我,我后悔死了,真是嘴贱。 赵持筠勉强原谅了她,休要再饮酒。 嗯嗯,从今天开始戒了。 你凶了我。 赵持筠告她的状。 甘浔表示万万不敢,并当场学了一个不用下跪磕头的镜国礼仪,腰躬下去给她赔礼。 赵持筠说:免礼。 甘浔没动。 赵持筠只好抬手去扶,却不慎被很不庄重的甘浔吻了手,猛然抽回来。 你放肆。她色厉内荏地说。 甘浔直起腰,笑着往她身前凑。 她想到自己差劲的运气,几乎是逢赌必输,搏一搏也只会更糟。 准备缄默,不服输的脾气却上来。 她对赵持筠说:我们恐怕不能只是朋友了。 ----------------------- 作者有话说:来啦,迟了一会。请阅[让我康康] 第53章 戒酒 被吻过的手指间有挥之不去的酥痒,像被虫子咬了一口,赵持筠暗自垂在身侧,微微弹动。 她对这样的触觉和过程感到陌生。 误闯了与她不相干的地界后,不再有人对她行礼,她也不必再说免礼。 在此之前,没有一次免礼,换来了对方狎昵的亲热。 怎么会有甘浔这样的人,她不带贬义地想。 昨晚的气她没有消完,甘浔的话放肆得不能再放肆了。 看在甘浔今天早上态度好的份上,她没有不依不饶,但不是轻拿轻放,她远没有那么宽容。 从前阖府上下捧着纵着她,她的脾气不算小。 但她来此处第一晚,就知这里不易居。 若想保全自己,耐心待到归去那日,要谋划一番,确保在能适应前不被送走。 昨晚甘浔絮絮叨叨地,跟她说受够了当下的生活。 放在从前,赵持筠只会平静听着,纵然体谅,也断不想理会这样的话。 人各有命,有怨气乃常事。 难道她就受得了当下吗? 但是融入现代社会后,她的姿态就不能理所当然地高高在上了,也就不得不清楚,自己留在这里,给了甘浔很多的压力。 与崔璨、蓝晓熙不同,她们有家庭的支持,又处在事业上升期,大把的朋友和酒水。 甘浔称得上一无所有在赵持筠看来。 如同眼下的她。 好在她们还有彼此,相依作伴。 在她感到庆幸欢喜时,甘浔心底的想法是什么呢? 甘浔很少抱怨,她享受于做饭、铺床、清洁这些赵持筠看不上眼的琐事,散步的时候会说笑,蹲在草丛里轻声喊流浪猫。 又会提醒赵持筠不要随便去摸它们,跟家养的不一样,被抓伤了就需要去打针。 也会跟她说很甜蜜的话,哄着她,偶尔肆意妄为。 赵持筠决定自食其力,正是看破了,此间依附他人者难寻安谧,她要为自己谋划。 第66章 但还是偶尔忘记自己的处境。 在甘浔恭维她,为她花钱,讨她欢心时,她向来不会拒绝。 甘浔生得貌美,性情极好,她又没与女子亲密相处过。 暗生的情愫恍如一场飓风,不问当事人能不能承受,未经允许地闯入,摧毁,重塑,再扔给人去承担。 她从前就不是胆怯之人,在这里胆子比在镜国更大,也不曾藏上几年才袒露,因为她笃定没有许久的光阴。 而甘浔自称喜欢她,亦不在她意料之外。 似乎得她青睐之人青睐她,是天经地义的事。 昨晚她重新思索了一番,也许不是那样。 也许甘浔只是个善人,干净得没有任何坏心思。 看她无处可去,就收留她,看她脾气大,就包容她,再等待命运将她送走。 甘浔心里藏了很多委屈和不满。 当她说这里不是镜国时,赵持筠意识到这点。 想到此前甘浔对她并无心思,还是她先坦诚,甘浔隔了好几日才说也可以接纳女子。 在外,赵持筠擅于伪装,她把甘浔嘱咐的话记牢了,那本不难,远不如繁琐的宫规。 她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可有时会忘记。 昨夜宴席上,胡老师像随从一样的亦步亦趋在蓝晓熙身后,舍不得离开半步,随口让赵持筠帮忙去楼下取件物品,语气格外不客气。 赵持筠面无表情的反问:我吗? 是甘浔帮她去帮了人家。 甘浔倒没有指责她挂脸,也没说什么,但赵持筠后来想,那许是个破绽。 甘浔逐渐不耐也无可厚非。 想租大些的房子,与她一人一间房,保持一定的距离在情理之中。 因此,当甘浔说出不能再是朋友时,赵持筠没有很高兴,她没有反应过来。 不知道这话是怎样的预兆。 她静静地看着甘浔。 甘浔刚才轻佻俏皮的笑意没有了,深灰色瞳仁里,带了欲言又止和波澜起伏。 赵持筠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甘浔说得磕磕绊绊:你不觉得吗,被别人撞见我们接吻,还说只是朋友的话,显得我们,不负责任。 赵持筠想到昨晚是甘浔最先否认,自己怕她为难,才替她解围。 是显得你不负责吧? 她重新坐下,擦拭手上不慎沾染的墨汁,我不在乎旁人的心思。 这里的人与她不过短暂相交,哪天就再也不必见,与她无关。 甘浔也没有反驳,只是慢吞吞地整理说:我是想说,如果你不是很抗拒,又觉得我还可以,想再深一点的话 我们可以试一试。 很多人都说,说要比做难,甘浔认为相反,尤其是跟一个你认为你配不上,也留不住的人表白时。 试一试什么? 赵持筠问。 看见她蹙眉,表情似乎带着不解,甘浔沸腾的神经兀然冷下,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要不要往下说了。 她好像做了一件蠢事情,自作多情,又有搞砸的趋势。 但做事不好半途而废,已经开口了。 多数时候她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只是对着赵持筠,很多事她不好也不能主动,怕越界。 她硬着头皮,笑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还是轻松的。 我们可以试试发展关系不过我不急的,也不勉强,不是立刻就要在一起,我只是这样跟你商量。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没有在赵持筠脸上看见心情好时温柔的笑,眼睛里也没有深情,相反,赵持筠的表情慢慢静了下来。 甘浔意识到彻底完了。 她想到了,之前不对赵持筠表露太多的想法,哪怕已经在赵持筠能接受的范围里去冒犯和亲近,也不表白,就是因为她的优势太大。 赵持筠在这里飘无定所,又只能信任她,生活方方面面依赖她,甚至赵持筠还很聪明,识时务又敏锐。 一旦她在这方面有所图谋,赵持筠会权衡利弊,那样就算赵持筠答应了她,也只是交易。 甘浔觉得一盆凉水浇下来,现在就不是了吗? 她好像得意忘形了,赵持筠对她的兴趣,真是冷静的,纯粹的,不含各种其他因素的吗? 赵持筠看出她很累,轻轻拍拍身边的椅子,让她坐下来,再一次确定她的真实意图。 你的意思是说,既然被朋友看见了,你不好撇清干系,索性将计就计? 是啊,也不是,是我先喜欢你啊。 甘浔坦荡,想说你不是也喜欢我,没好意思,还是忍不住期待:可以吗? 赵持筠不语,认为甘浔的决定像是补救,不然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也太仓促。 我今晨反省过,昨夜我不该那般轻浮,令你在朋友面前被迫出柜,出柜,是这个词吧? 甘浔勉强笑了笑,是这个词,但是 赵持筠打断:你也不必担忧,我可以解释,就说,是你喝多了,我在跟你闹着玩。 亦或者,你就说我难追就是了,不一定就要去以身入局。 那有什么意思。现在她与甘浔过得好好的,本也就在试了,又何必再造假给人看。 不用。甘浔说。 她站起来想逃离:你不用在乎那件事了,我想也没有很重要。 听她这么说,赵持筠像看清些什么,再一次问:既不重要了,那你还想不想呢? 她还带了点笑意,又是甘浔熟悉的问法了。 偏偏甘浔的勇气荡然无存,很怕自己点头以后,就像昨晚的游戏一样,满盘皆输,要喝酒了。 她戒酒了。 她试图客观地说:主要,我们还不知道你在这里能过多久呢,好像也不能决定太多。体验跟享受才最重要,可能不需要被一段关系跟某个人束缚。我们现在就很好,你如果不考虑,我可以不想别的。 赵持筠似乎明白了,点点头,以后旁人再问,不说只是朋友就是,随你怎么说。 甘浔微笑:好啊。 赵持筠隐下心绪,又不想失去太多:我们的相处可否不变? 甘浔以为她不放心,保证说:当然,我不是一定要怎么样,你别担心。 两个人没再继续聊,还很轻松地打开外卖软件,决定中午吃点什么。 气氛自在,彷佛昨晚跟今天的事都没发生过。 甘浔没有让自己露出最讨厌的模样,求发展不成就甩脸子,那样赵持筠还怎么在她家住下去。 现在赵持筠有了身份证,也有了工作,还认识别的朋友,如果她表现太差,可能都没有资格陪在赵持筠身边。 当晚,赵持筠夜半喝水,吵到了甘浔。 甘浔坐起来,担心地问她是不是又做噩梦,又想家了。 赵持筠意味不明地嗯两声,甘浔一边安抚她,一边想,肯定是自己给她压力,让她觉得这里不是很轻松的地方。 她为自己的唐突和贪婪感到抱歉。 到了约定时间,甘浔应邀去跟前公司的领导吃饭,地点就在她家附近的一家中餐。 陈婧入行时间不短了,虽然不到35岁,看上去却很老成,风格也不走年轻路线,头发喜欢低扎在脑后,给人很沉稳的感觉。 是上家公司为数不多的正常领导。 她跟甘浔聊了聊近况,并抛出橄榄枝。 她不再囿于勾心斗角的小公司,跳槽后升了职位,承诺给甘浔的薪资待遇也很可观。 她一直信任甘浔的能力,也知道之前太屈才,想甘浔去帮她。 甘浔爽快地答应了。 后面按时间面试走个流程,八月初就可以入职。 回家前,甘浔进了花店,买了一束鲜花,又在小区门口的快递站取了自己跟赵持筠的快递。 赵持筠买了几本书,她买了一个迷你相框。 到了家,赵持筠还在洗澡。 客厅灯光明亮,浴室里传来水声,视线范围内,对面楼有三家的窗户还亮着灯。 甘浔从橱柜里找出空置已久的花瓶,忘了是哪年哪月心血来潮买下来的,非常不专业地把花插了瓶。 又把她跟赵持筠那晚的合照,放进了相框里,摆在花瓶旁。 赵持筠出来时毫不意外,笑着跟她说:我听到你开关门的声音。 然后才看见主色系是粉的花束,目光都亮了起来。 甘浔颇为骄傲说:那天你夸蓝晓熙家的粉玫瑰好看,我刚好路过,看见就买了。 赵持筠道了声谢,拿起她们拍的那张照片。 甘浔把它安置得很好,照片里能看见鲜艳明亮的背景,她们蓝色的衣裳看上去很清爽。 第67章 甘浔笑意明朗,搂着她肩膀,她衬衣里的那条项链泛着光泽。 都是给我的礼物吗?她问。 花是,照片只有一张,有点舍不得送。 甘浔逗她。 放在桌上,大家共有好了。 赵持筠不采纳,并有所规划地说:已经是我的了,等我有了自己的房间,摆在床头。 甘浔笑容僵了僵,明明是她先提的,现在却觉得不好受。 好啊,我约了中介,明天就去看房子。 赵持筠随意点了点头,弯腰观赏属于自己的玫瑰。 甘浔从后抱住她,轻声问她:到时候,我可以去你房间看照片吗? ----------------------- 作者有话说:认为自己听到酒后真言开始反省的郡主 想表白推进又找错切入点的阿浔 迟到的洲。 我的问题最大[粉心][粉心] 第54章 以为世界从此安静 商定好后,甘浔马不停蹄。 她空闲的时间不多了,后面还要面试体检办手续,于是隔天就找中介去看房。 这几天的镜城阴雨绵绵,像甘浔藏得很深的某些情绪,不过她也没有再去纠结。 好在从她出门以后,雨一直没下大,路况如常,她就没有打开伞,只是走得更快一点。 她在即将上班的公司跟崔蓝书院之间划定范围,定了预算,跟中介吴姐跑了一整天,看中了两个价格差不多房子。 一个装修新些,两室一厅。 一个则是小三室,面积虽然更大,但相对老旧一点。 都离地铁口不远,有电梯,但是楼层不高。 甘浔难以抉择,跟吴姐说,明日喊室友一起来决定。 赵持筠没有选择困难症,很清楚心中所要,不会跟她一样,既要又要。 在回去的路上,她突然想到一件被她忽略了的事情。 赵持筠的刷新点当时在她房间,赵持筠能否回去,会不会跟目前所住的房子有联系。 如果搬家,赵持筠不能顺利返回镜国该怎么办。 她太粗心了,换房的念头也只是想让赵持筠待得更加舒适,不用跟她挤在一起。 没想过别的。 她爬楼的速度都比以往快,两阶并一步,飞速到了家。 气喘吁吁。 好像跑再慢一点点,她就会忍不住隐藏这个重要信息,做出有违赵持筠心意的事情。 变成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赵持筠手边放了杯茶水,正翻阅亲自在网上挑选的新书。 鲜花被她放在茶几上,今天养得开了些,比昨晚上好看。 她用甘浔闲置已久的小音箱放了古琴轻音乐,雅静清淡,被匆匆归来的甘浔打破氛围,只好关了音乐。 甘浔坐在她旁边,迫不及待把自己刚想到的事说出来。 又怕她责难,我之前真没想过这个,不好意思啊。 赵持筠沉吟了片刻,伸手,摸了下甘浔的发顶。 不是看你带伞了吗,头发怎么还是湿的? 甘浔抽了张纸巾擦脸:我没打,嫌麻烦,小雨没关系的,过会洗个澡。 赵持筠这才问她:之前为何没想起? 哼声道:莫不是迫不及待想跟我分居。 甘浔听出她在故意跟自己使性子,明明换房子的理由有跟她好好说话。 摇摇头,笑着问:你不是也没想起来? 赵持筠熄声。 开始与她协商:地点当真重要? 甘浔不迷信但是关于赵持筠的事情她很难不迷信: 也许呢,说不准你跌下去的那片湖曾经位于这个小区。 时空隧道在这里,你懂吗? 懂的,星际电影,赵持筠跟着看过两部,云里雾里,比神话更为天马行空,把她对日月星辰所有的想象给摧折了。 赵持筠悠悠往天花板上看了一眼,在甘浔的视角像是翻了个白眼,莫名其妙有点可爱。 赵持筠被她笑得不明所以,瞪她一眼。 若按你的意思,我倒不能离家,需从早到晚地待在房间。 这一个多月我没少探访,你家并无玄妙之处。 再者 她的话戛然而止,忽然不想分析了,那就不搬。 她观察甘浔的神色。 不搬可以啊,难道真以为我是为了跟你分居才搬吗? 甘浔笑道:那我们俩继续就挤在这个小房子好了,哪怕比我新看的房子条件差,去上班的距离远上一倍,哪怕 隔壁传来霹雳般的吵架声。 赵持筠竖起耳朵:今天为了什么? 甘浔说:嘘,我在听。 过了一会听明白,因为那个男的网上搭讪别人被老婆发现。 甘浔无语了。 赵持筠听完甘浔的翻译,不掩鄙夷,无耻之徒。 男人真是千古未变。 甘浔损了两句,提醒她:你刚刚话没说完。 是你没说完。 我的话不重要,问你,再者后面的话是什么。持筠,你别拧了,咱们商量呢。 甘浔带了点讨饶语气。 被呼唤的赵持筠一怔,忽觉她是很吃不消甘浔如此的。 语气软了一点,再者,你的假想不成立。你们的历史里既然没有镜国,可见沧海桑田前后无关,又何谈此处从前是湖是陆。 也是,这么说也很有道理,甘浔为难了。 但是,万一呢? 她又不敢赌。 赵持筠也不愿多费神,抬手一挥,很快做出决策:还有庙宇道观吗,若有,找个信得过的大师问问。一切按天意。 甘浔想说我们这是新时代了,没几个人懂天意信天意,但看见赵持筠本人,她连自己都不能说服。 于是托崔璨帮忙联系了,崔璨的妈妈热衷于这些,崔蓝书苑每次的选址都是找大师看的风水。 但这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让甘浔跟赵持筠决心搬走。 她们下楼散步回来,看见单元门口,有个蹲着的男人。 消瘦干巴,个头不如甘浔,穿着不修边幅的背心跟拖鞋,黑眼圈很重,看着就没精神。 他自以为礼貌地说了一些不礼貌的话,意思是他注意她们好久了,想认识一下。 说话间眼睛一直盯着赵持筠。 他说他也住这边,以后可以约着一起散步。 又说他养了两只猫,很可爱,喜欢猫的话可以去他家。 赵持筠听出问题,冷声问:你怎知我们喜猫? 我说了住附近,所以经常会看见*你俩找流浪猫看。 甘浔急于甩开麻烦:不喜欢,你看错了,让开。 他挡着,有点急了,我不可能看错,你们住三楼是不是? 甘浔背后起了一阵寒意,被她压下去了,面无表情地问,要我报警请你离开吗? 为什么报警啊,交朋友不是很正常吗?不要生气,我只是自我介绍,你们认识我就好了,下次再聊。 他笑笑,作势要走,忽然又有话要说地返回凑近,结果步伐一快,险些撞到赵持筠。 郡主耐心告罄,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沉声骂:你找死。 男人不可思议,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因为旁边很快就来了几个居民,并注意到他们。 有年纪大些的阿姨已经帮她们审问,问他不走,在这里拉拉扯扯想干嘛。 男人很快落荒而逃。 阿姨还来安慰她们:不要怕啊,我知道他的,住哪我都知道,惹麻烦我第一个报警找他,你们小姑娘脸皮薄的,吓着了。 甘浔跟人家道了谢,回到家家以后,不放心地反锁了门窗。 并从窗帘的缝隙往外看,跟赵持筠吐槽:那男的变态吧,之前有跟你说过话吗? 没有,但我记得他的脸,有几次擦肩而过,我只当偶然。 看来他跟踪了一段时间。 甘浔沉下心,说完又怕赵持筠害怕,笑道:你不用当心,他的胆子就这么大,你看他今天都没敢多说。法治社会,邻居们都看见他了,他会安分的。 后面我们不单独行动。 赵持筠不置可否,甘浔,你从前一个人住这里时,没有遇到过吗? 甘浔摇头:我之前早出晚归,周末不常出门,所以没有遇到这些事。 这里老年人跟小孩多,虽然吵,但是还算热闹,治安比我想象中要好。 第68章 自从跟赵持筠一起住,她们基本每天出门。 被撞见的可能性直线上升。 最后两个人还是不放心,决定尽早搬家。 那个男人知道她们的楼层,估计跟过。 今天赵持筠又对人动了手,这个梁子结下了,不可能修复,以后只怕还有麻烦。 睡下以后,赵持筠在黑暗里侧朝甘浔,轻声问她:我今天是不是不应当动手? 甘浔牵住她放在两人枕头中间的手,含笑说:该打,我还怕脏了你的手呢。 打痛没有,帮你吹吹。 她吻了赵持筠的手心,引来一声笑,斥责她:胡闹。 可是我弄砸了事是不是? 原本,还可以不搬。 甘浔发现了,赵持筠比以前想得多了。 按之前赵郡主的观点,这种人打他都是便宜他,是他福气,其实死刑刚刚好。 但她现在会问了,这可能是好事,也可能不是。 事情早就发生了,今天才到我们面前而已,就算你不打,我听了那些话也会搬家。 甘浔温柔地伸出手臂,揽住她劝道:不要自责。 但是,从安全角度,我不建议你再动手,尤其跟这种人。万一我不在,或者没有路人,你这样激怒人家,会有危险,这里又没有你的府兵侍卫。 她开了句玩笑:我们这里没有刺客,可是人人脾气很差,没几个人像我这样任打任骂。 正是因为你在。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少在这里卖乖,像我亏待了你。 前一句温柔缱绻。 后一句勃然小怒并反击。 赵持筠情绪切换得无比丝滑,面孔太多了。 甘浔喜欢的也正是这些,她永远看不透赵持筠的心思。 但不痛苦。 就像外行人买了风险系数大的理财,永远不确定明天涨还是跌,先跑还是再等等。 但戒不掉。 甘浔在黑暗里笑得很轻,像微风刮过树枝,叶子簌簌的。 赵持筠心神俱晃,不想听了,封住她的嘴巴,停了一秒,让开。 以为世界从此安静,没想到甘浔又找过来,也封住她的唇。 却没有再让开,还轻轻地挑开了,探进去,与她吻得又深又急。 赵持筠被她困在怀里,不得脱身,只好也将她搂住,感受她真实存在的气息和心猿意马。 赵持筠至此安心,甘浔如她所说那般,并未变化分毫。 想到她说的,会想做坏事。 赵持筠勉强打断,喘着息问她,你上回跟我说的孟浪话,还想不想了? ----------------------- 作者有话说:来啦,大迟到!不好意思 晚上说是在约会,其实是几个人一起,所以时间没把控好,快十二点才到家。 知道赶不上更新了,所以反而更静下心写了,甚至还存了一千多字推到下一章,我也没想到。 明天正常啦,九点多。 第55章 丈量 万籁俱寂,外面的蝉鸣声则更聒噪了,吵得月影时隐时现,门窗紧闭也不能扑灭声源。 捕蝉人还是太少了。 在某个瞬间,甘浔走神地想。 跟赵持筠做了室友后,甘浔最喜欢的时刻,是回到房间,关灯前的那段相处。 接吻不是每天晚上的活动,超出纯洁室友情的事情,她还是谨慎再谨慎。 大多数时候她们各做各的事。 赵持筠习惯看书,听课,她有时候陪着附庸风雅地看一会,有时就刷手机,看求职信息。 有一晚抱着笔记本改简历时,赵持筠很感兴趣地凑过来,看见她的证件照,说了一句:你哪有如此端庄? 我在外很正经。甘浔强调。 赵持筠没有拆台,用宣读圣旨一样的古声读她的个人信息跟工作经历。 把她二十余年的人生,三言两语地读完。 给出定论:年轻有为、阅历丰富的优秀青年,是你行走江湖的身份。 虽然也不用谦虚地说不是,但甘浔疑心她并没有看懂,只是说些好话,于是吻了她。 对她说:还有父母双亡。 这个黑暗笑话让赵持筠先皱了眉头,然后才轻笑出声,也吻了她。 此时盖着被子依偎在一起,接吻接到后面,赵持筠一直想退出,推甘浔的肩,企图夺回对呼吸的控制权。 甘浔猜到她不太想亲了,但是今晚格外舍不得。 直到赵持筠再一次问她想不想。 甘浔所有的想法都是在后来回味时才产生的,比如,既然愿意,怎么又不肯跟她发展关系。 比如,是真的也想试试,还是只是因为被迫跟自己绑定,要一起摆脱跟踪狂、搬家、生活呢。 但在那个当下,甘浔没有表现得很一惊一乍,生怕表现不好,机会就不翼而飞了。 不假思索地说:想。 赵持筠静了静,静到甘浔有点担心。 想解释说想归想,不一定就要试,她还想买彩票中巨奖呢,可她从来没买过。 她的运气总是不那么好。 在夜色,月光,冷气里,赵持筠的声音带着湖水般的清寒与温柔。 她说:好,试试。 她抵在甘浔肩头的手微微退开。 感受到肩上的力量缓慢消失,甘浔反倒无所适从。 其实说过的做坏事的想法,应该是发自本心,难以自持下再付出行动的。 不会有这样的提问跟对答,先准备好,喊了预备再开始。 又不是体育赛事。 这样让人怎么应对。 甘浔矫情地想。 事实上她没自己脑海中这么矜持,一听赵持筠说试,就真的把手放到了两个人中间。 等了等,没等到赵持筠的任何发难,确认了安全,才轻轻地将手放在赵持筠的肩上,贴着脖颈的位置。 她的手心温度更热,刚才接吻时就在躁动了,赵持筠被轻轻烫了一下,颇重地往外呼一口气。 听得甘浔思绪乱乱的,手却镇定下移,从颈侧触及锁骨,再是睡裙的领口,在感受到曲线的边缘时停止。 心里有些罪恶,自省的同时又接受不了诱惑,虽然理智告诉她该如何如何,但她不听理智发言很久了。 似乎只要完成就行,怎样的结果都能接受。 夜蝉都叫累了,不约而同停下来。 顺着圆润的线条上去,赵持筠的呼吸也随之变化,等到甘浔触及中心区域,大概是怕会更过分,赵持筠下意识将手覆上去,按住甘浔的手。 她力气不大,但成功把甘浔的手又往下压了压,触感持续放大。 甘浔本就集中的神经倏然紧绷起来,也没敢再动了,不过很快,她感受到掌心中的柔软间,有了微弱的坚韧回应。 断开的蝉鸣声重新与服务器取得联系,开始继续播放。 甘浔的心跳也如同蝉鸣,在仓促与停滞的两个状态里反复横跳。 她实在没见过世面,只在需要精心寻找资源的艺术作品里看到过类似场景。 但她发誓,观看时的满足比不上真实感受的万分之一。 哪怕连衣服都没脱,暗夜里也看不见画面。 从更早的时候,她就想这样做,接吻或者赵持筠扑在她怀里时,她会不由自主地想动手动脚。 在她跟赵持筠坦白那天晚上,赵持筠问她倘若允准,想要如何,她很小心地说了这个。 她不隐瞒,这有什么稀奇的,谁会不喜欢。 如果赵持筠对她的胸感兴趣,她也可以无私献上其实有私。 赵持筠终于也感觉到什么,覆在她手上的手心虚地松了力道。 为此甘浔忍不住笼了笼掌心,将更多的软腻握在五指间,刹那间赵持筠的声音令她无措的同时,更像是一种怂恿。 她仅存的理智就此断线,顾不上别的了,重新吻了过去,手也在不断地丈量和撩拨。 被她吻住的嘴巴里声音细细碎碎,起先只是不知所措,之后开始难以承受,无论是唇跟身体似乎都想逃离甘浔。 腰身绷起又软下去,反复了几次,最后连一丝力气也没有,沉浸在吻和抚摸中。 在甘浔的贪婪程度有上涨的趋势时,她不得不停下来,听到赵持筠兴师问罪却像撒娇的声音。 她说:甘浔,你欺负我。 甘浔没多少诚意地说了对不起,又没忍住地问:可以给我亲一下吗? 她的拇指说话间又从挺立的峰顶扫过去。 换来赵持筠一声诱人的气息,和一句你下流,之后翻过身去不再理她了。 甘浔试图迅速平复下来,不让自己的心跳跟呼吸都那么沉,但是不太行,她在黑暗里捧着自己发烫也一定发红的脸,看着天花板。 第69章 如果赵持筠可以做到不笑话她,她也想去换件内衣了。 好畅快。 第二天,甘浔按约带赵持筠看房子,让赵持筠抉择搬去哪里住。 打车过去的路上,赵持筠贴着窗边坐,恨不得离她远远的,眼睛也一直在看窗外。 甘浔知道她不太想理自己,吃早餐时都没怎么说话,早上对视上以后先红了脸,然后剜了甘浔一眼。 明明是她先提的,但似乎因为涉世不深,不知人心险恶,低估了甘浔的坏。 所以才会在过去后仍又羞又恼,说不定后悔死了。 甘浔理解,但她不后悔,因为机会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 她给赵持筠发微信,[小民向郡主请罪,求郡主网开一面。] 靠在窗边的赵持筠感受到振动,解锁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冷冷地哼了一声,回复:[菜刀] 很老派的emoji式聊天法。 甘浔新派地发了几个可爱的表情包。 赵持筠收起手机,索性不看了。 然后手机一直一直震动,她忍无可忍,修长的手臂伸出去,啪地一下打在了甘浔身穿短裤的腿上。 甘浔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 司机观察了下后方,没敢吱声。 一个鲜艳的巴掌印赫然出现在甘浔的大腿上。 甘浔直到下车时还一瘸一拐,疼得虚弱可怜,她说:消气了,可以理我了吧。 难消。 甘浔很自觉递上另一条腿,那这边也来一下,平衡点。 疯子。 赵持筠骂归骂,总算跟她好好说话了。 吴姐一见赵持筠,笑开了脸,夸了又夸。 哎哟小姑娘年轻是真好,一个赛一个的漂亮,素着脸都比人家化妆漂亮,我真羡慕死了。 甘浔笑着说:吴姐是风华正茂,身材又保持得很好,肯定也有很多人羡慕你的。 别逗我了,年轻时候还行,人家夸我我真不推辞,追我的人不要太多。现在你夸我,我可有自知之明。 年轻时?我还当吴姐只比我们年长三五岁,芳容正盛。 赵持筠一本正经地诧异。 她长得乖,大家闺秀脸说出来的话特别有分量,把吴姐哄得大悦,走路都飘,进电梯差点按错楼层。 赵持筠仍旧害怕电梯,进去后挽住甘浔。 甘浔趁吴姐给别人发语音时低头,使了个揶揄的颜色,意思是你一浓眉大眼的小古人,夸起人来能这么夸张。 赵持筠顺势在她耳边轻语:跟你学的,社交客气话。满意否,老师? 耳边被话音拂过,连带着半个身子一起麻掉,被喊老师的人瞬间就想到了昨晚,她也亲了赵持筠的耳朵。 她连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好了,脑子里全是回味,也有点没耐心继续留在这里,不知怎的,很想很想回家。 就她跟赵持筠,一直待在一起就好了。 两套房子都看完后,赵持筠决定住两室的那套,不光因为装修,以及小区整体的安全系数更高。 而是那套房子能看见一个人工湖,虽然不是正对着,只能从房间观见一角,但由此湖,让她想到在王府的居处。 甘浔听她这么说,很爽快地定了下来。 算了算,等到签完合同后,她口袋里就干干净净了,剩下的估计只够一个月的生活费。 但是值得,甘浔也喜欢新的房子,有明艳的窗景跟干净的电梯。 两间卧室都朝南,她打算把大点的主卧让给赵持筠,里面可以再放一张桌子,给赵持筠练字看书。 回去的路上,赵持筠特意问了甘浔租金,对比发现,几乎是现在房子的两倍了。 你不心疼? 甘浔夸张:痛彻心扉。 等到赵持筠笑,她才跟着笑:值得的消费就不会心疼。 在赵持筠身上花钱,她并没有真的心疼过。 都是在遗憾,可惜她之前摆烂了两年。 那时候就业不顺,跟甘骅闹得不快,跟姑姑也不愉快,暗恋的人又给她上了社会第一课,实在没精力再怎么样。 只想待在小公司,恢复一段时间再说,结果也没少被折腾。 好在都过去了。 现在她有赵持筠了,她压低声音保证:我会给你更好的生活。 只要留在她身边,给她多一点时间就好。 忠心可嘉。赵持筠文绉绉起来。 看她坐在出租车里还那样的端庄高贵,甘浔心里一动,发消息过去:[嘉奖可以我挑吗?] ----------------------- 作者有话说:来啦,小小薄荷绿一点,请阅[让我康康] 第56章 喵喵喵 看到消息,赵持筠断定甘浔变得不可理喻。 树木挺拔葱郁,一颗颗从车道两旁飞驶后退,沥青的深灰色路面存在洒水车留下的痕迹。 天空蓝成最近观看的动漫电影的氛围。 赵持筠端坐于后排,听见司机师傅的手机里发出非常机械的有声小说阅读,男主角名字取得比她家的马夫跟狗都随意。 倘若初到这里时,甘浔就是这副样子,她的警惕性将升高。 按她的性格多半不会宁折不弯,但定会在虚与委蛇后早早独立,伺机离开。 但不是,甘浔那时的脸皮薄如蝉翼,连教她穿衣沐浴都局促,动不动就红了脸,可爱鲜活。 当初不过只将甘浔当成暂时可用的女使,她虽然心仪女子,却对同性没有太多贪欲跟防备。 用在现代要挨骂的剥削者思维来说,在她心中,伺候人的女仆役跟她爱慕的女人,并不放在一类一类。 对着前者,她在身体上不设防备,更不会想入非非。 有时看着甘浔尴尬害羞的样子,她就故意戏弄两句,勾勾手指,甘浔就会心甘情愿替她做事。 意外的是,甘浔太会做事和待人,以至于没过多久,在她心里的分量就重上许多,不再只是供她驱使的无产阶级者。 要知道,愿意为她提供住处的人向来不缺,这些日子里,不乏有现代人给她递出信号。 这里的人不比镜人的城府深,藏不住心事,他们靠近赵持筠,只三两句话,赵持筠就知道是何心思。 有时对她人感兴趣,有时是对她的才感兴趣,有时候,只是旁敲侧击了解每天陪她上班的甘浔。 对她有意,她虽不喜,却习以为常,还装作能客气应付几句。 一遇到有人对甘浔存别的心思,她往往冷冰冰地讥讽过去。 现在甘浔只是从一个小房子换到另一个小房子,不过租赁,居问她要赏赐。 哼。 赵持筠凶意毕露,看向甘浔的腿,尊贵的巴掌印已经消掉了,但还是红了一片。 看房时吴姐一见甘浔就问怎么了,甘浔说打了只肥蚊子。 她说谎时喜欢笑,将与中原人略有不同的双眸弯起来,佯装成无害的样子。 企图让人把目光放在她的俊美外貌上,而不是话里的破绽上。 赵持筠平静地观察,打算在心里记住,谨防上当。 唯一麻烦的是,甘浔经常这样对她发笑,有时候还不明所以,不说话也笑,所以她仍不好分辨甘浔哪句真哪句假。 昨天夜里的施赏,是她一时兴起。 不同于镜国社会环境的内秀与庄重,现代社会总是泛起音乐一样的轻巧和随性,她承认她很自在,被带坏了。 她会好奇女子与女子肌肤相亲的尺度,也会头脑发热地把甘浔的荒唐话记住,并问甘浔,还想不想了。 不过她并非冲动之人,更深的缘由,是那天她含气拒绝了甘浔的尝试恋爱邀约。 虽然无悔,却心存惶惶,当然不可能是怕甘浔生气不理她了。 因为被甘浔婉约地指责,因为纡尊降贵地给喝醉的人倒水添水,却没有得到感恩的话,她的心情并不好。 尊卑有序被打破也罢,尊严受到侵犯的感觉仍让她不能接受。 甘浔说的是,被人看见了,所以她们不该再不负责,这样的理由给赵持筠一种很不慎重的感觉。 她认为甘浔没有那么喜欢她,也认为甘浔只是在解决麻烦。 那天早上她的心情不好,在写她最喜爱的一篇文赋,也很想回到属于她的镜国。 甘浔之于她,她之于甘浔,都像是一现的昙花,美则美矣,谈何明日。 若甘浔坚定,无畏,为她寻死觅活,海誓山盟,也许她会思量妥当之策,好不辜负真情。 不过甘浔没有那样表现,还跟她说笑,言明不要也无所谓。 她本担心那件事影响她与甘浔。 好在事后,甘浔仍愿意为她买花,为她淋雨去看房,在她没控制住脾气打了一个地痞无赖时,第一时间站在她身前,提防那人还手。 第70章 回到家,还为她洗手揉手。 安慰她说没关系,就算她不动手,也一定要搬走。 甘浔没有说赵持筠听腻了的人人平等,没有说你在这里不可以打人,这不是你的镜国,你也不是郡主这样的话。 上楼梯时赵持筠是害怕听见这些的,暗下决心,只要甘浔说她,她就离开甘浔,从此不要甘浔管她了。 甘浔没有。 所以她心软,又心动,问甘浔要不要试一试。 她本想,只是碰触一下罢了,纵然害羞,好在没有点灯。 根本没想到,经受的过程比她想的还多上百倍,她连思索与回绝的余地都没有,只知道被甘浔束缚着,欺弄着。 身体产生异样的潮汐,并不舒服,她想可能是她对此陌生。 最可恶的是甘浔得寸进尺,结束后问能不能亲上去。 若不是她深知力气不如甘浔,除了生气别无他法,恨不能把甘浔绑起来打上几鞭。 现在甘浔给她发这样的消息,她怎会猜不到甘浔这样的坏人存了何种坏心思。 她回复:[想得美,退下!] 甘浔被拒,还在那边咯咯偷笑。 赵持筠嫌吵。 看完房子回家后不久,甘浔加上了崔璨母亲帮忙联系的道士。 大师绝非俗人,上来就谈咨询费用。 大俗即大雅,模式化地令人安心。 据说崔璨母亲是熟客的缘故,初次咨询会打折。 但费用还是比甘浔预想的要高,这行的敛财程度超出想象,无神论的甘浔认为,既然已经决定搬家,就不要再问了。 万一这个大师抽风说不宜搬家,她们白看房子了。 不过她看赵持筠很重视的样子,想到她们古人是信这个的,不忍让她白期待一场。 为了赵持筠安心,甘浔咬咬牙接受了,谈好价格,转账过去。 算了,千金散尽还复来。 按要求把自己跟赵持筠的生辰八字提交,甘浔问大师,她们最近能不能搬家,会不会影响后面的运势。 赵持筠教她发送:[譬如,与心中所想的方向和终点背离。] 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让甘浔特别出戏,差点想笑,觉得这像过家家,还不如找个算命软件问一问。 大师直接引用赵持筠生辰八字的那条信息,问甘浔,此人的身份是否不可言说,非普通人。 甘浔震惊,跟同样被惊到的赵持筠对视一眼,连忙说是,问大师如何知道的。 大师道,此人命格尊贵,只是命运多舛。 又道搬家无妨,既来之则安之。 赵持筠难以按耐,讨过手机,慎重地敲字询问,敢问大师,眼下何谓既来之则安之? 对面磨蹭一会,回复说那是另一个问题,不是网上咨询的价格。 即使给钱,天机也不可泄露,别问了。 他单方面结束了聊天。 赵持筠的神色严肃,眼眸却荒芜。 好像怀着期待叩开一座庄园的门扉,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甘浔拍她的肩,轻声安慰:我想他就是故弄玄虚,对待这些命运一类的说法,可以信一点,别全信。 这些人就是靠这个吃饭,让你自己去悟,你要细问,他说不出来所以然,只好敷衍,怕砸饭碗。 见赵持筠不吱声,她又说:大不了,等过段时间,我再跟他磨一磨,让他开个价。如果网上不能说,我们就亲自去见。 好不好? 赵持筠点头,轻声说:如今,且依他之言就是。 对,咱们本来就是想问能不能搬,现在安心了,还得了一个定心丸,是好事啊。先过好当下,这是大师的意思。 赵持筠若有所思,先点了头,然后伸手要抱,她决定先享受甘浔。 签合同,等新房物品购置,再打扫新屋,购置搬家物品,再快也要三五天时间。 甘浔把被骚扰的事告诉崔璨以后,这天傍晚时分,崔璨火急火燎地开车来接她们。 让她们住她家几天,我的处事原则,就是小心神经病。 崔璨坚决地说。 甘浔跟赵持筠只好深以为然,收拾了随身物品,跟她回了家。 听到赵持筠掌掴歹人,崔璨训斥说:甘浔,为什么没有眼力劲!这种事不是郡主做的。 赵持筠闻言支持,正是,从前罚人不必我亲自动手,只需一个眼神。 甘浔:哦,我以为你当时对我抛媚眼。 住口吧你。 崔璨又说:但是郡主你答应我好不好,在书苑无论遇到多奇葩的家长跟学生,别亲自动手,等我处理。 赵持筠清楚她的担忧,答应了,又正色问:倘若有人拿刀拿剑刺杀我,我也不可以还手? 没有那种可能。崔璨跟甘浔异口同声。 赵持筠挑唇轻笑,悠悠道:逗你们罢了。 甘浔呵呵,已经习惯了。 只有崔璨好笑又诧异,像是才了解赵持筠。 唐思藤也在崔璨家,她们开门时,人正在厨房做饭。 与她看上去的性格气质不同,她做菜味道辛辣,不过很好吃。 子涵跟子轩闻见味道,在餐桌下喵喵叫,不知喜欢还是不喜欢。 赵持筠看见猫,饭都吃得不安心,有时候还回两声喵喵。 唐思藤说:你们最近少回去,尤其晚上,等新房准备好,我们陪你们回去收拾和搬东西。 崔璨说:早就该搬了,那地方多远啊,环境一般,屋子还小,两个人在家就挤了。 说完突然指出:不过热恋期喜欢挤也正常。 甘浔想说那还不是,又想到跟赵持筠说好的,这种问题可以含糊过去。 嗯嗯啊啊了几声,没好好说话。 崔璨立即:你承认了,真在谈了对吧。 崔子涵:喵~喵~ 赵持筠低着头:喵。 甘浔假正经:没有告知的义务。 可以,我今晚蹲你们房门口,我听听什么个情况。 那你只能听到我饱读诗书的声音。 崔子轩:喵 赵持筠:喵喵喵。 ----------------------- 作者有话说:来啦,早一点,弥补周末的贪玩。 第57章 风是南来的风 镜城的夜色沉沉的,整片地无声铺下来,再被各类发光体砸得七零八碎。 餐桌上,崔璨筷子顿了一下,看了眼赵持筠。 问对面正忙于剔除鱼刺的甘浔:别告诉我她真在跟它们对话。 甘浔娴熟地将无刺的鱼肉放在赵持筠盘子里,猜测说:可能在说你坏话吧,谁让你问东问西,问头问脚。 赵持筠结束与猫的对话,直起腰,反驳说:不曾,老板面前,休要坏我声名。 她尝了口鱼肉,然后请教崔璨:何为热恋? 甘浔抬头,看见崔璨身旁,唐思藤的表情诧异了一瞬。 崔璨说:就是在大热天里的恋爱关系。 赵持筠恍然大悟状。 官方回复道:那便等寒天再问,只是寒恋听上去古怪。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崔璨说:寒恋听着有点虐。 唐思藤终于发现她们在搞抽象,兀自笑了笑,没说什么,帮崔璨夹了只虾。 吃完饭,她们一起将餐桌跟厨房收拾干净,围在茶几旁边,找了一部灾难电影看。 一个月前新换的沙发,跟以前风格大不相同。 为了搭配沙发,铺了色系相似的地毯,大家就关了主灯,坐在地上。 好像将自己蜷起来,再紧挨着人时,会本能地感到亲近和安全,这个发现也许来自远古时期。 从阳台方向,南到北的次序是:崔子涵,赵持筠,甘浔,崔璨,崔子轩,唐思藤。 四人两猫,在灾难电影画面的跌宕起伏间,不住地发出惊呼声,并对剧情走向发表马后炮式的观众意见。 惊险绝望处,赵持筠紧紧捏住甘浔。 甘浔引以为豪的线条漂亮的手臂内受了不少暗刑,她的叫声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疼。 崔子涵有时在地毯上趴着,有时跳上沙发。 或者赵持筠怀里睡觉,或者骚扰甘浔,尾巴占了甘浔半身毛。 主角团牺牲惨重,众人也跟着主角碎掉了。 甘浔无声流泪,崔璨痛哭流涕,另外四个生物悄无声息。 好在灾难片的结局总会给人希望,就像再昏蒙的夜也会留下一串萤火。 看完后,大家各自玩猫玩手机平复心境。 第71章 照例发誓会热爱生活。 趁唐思藤去洗手间,甘浔跟崔璨说了那个易大师的回复。 崔璨神经大条:那不刚好。 甘浔也是这么安抚赵持筠的。 但她心里觉得不太妙,如果大师真是大师,不是江湖骗子的话,这种话就可能是良药也可能是毒药。 就像医生对重症病人说,很快可以出院了,不知情者,并不知道是很快会痊愈,还是没有再治疗的必要了。 甘浔心头被坠得沉甸甸的,吃饭时还不那么舒服,在电影结束后终于静下来。 她享受于这个夜晚。 夜是七月的夜,风是南来的风。 人跟猫都还算幸福的样子。 无论未来如何,有过这么一个夜晚,对在场任何人任何猫来说,都是值得回忆的事。 她在心里做电影结尾一样的总结。 双手抱起跳过来找妹妹玩的崔子轩,跟它四目相对,在心里问它是不是。 崔子轩左顾右盼后弱弱地说了一句喵,应该是承认了。 洗漱以后,甘浔回到客房,看见赵持筠雷打不动地在阅读。 她把唐思藤准备的水拧开,放在赵持筠床头。 唐律师做事周到,话不多,性格好,挺适合崔璨。 我看着她挺舒服的,今天我们观影,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在崔璨情绪起伏时安抚,拍拍背,让她靠靠肩膀。 你不知道,以前我也来崔璨家看电影,许颜颜不在都还好,她在就喜欢说废话,跟剧情无关,全是她*自己那点事。 还非要把崔璨抱在怀里,动不动就亲上两口,搞得我很尴尬。 赵持筠哂笑:你当时有说过不适合吗? 说啊,第一年的时候,每次她俩吵架我都劝分。 往后不说了? 不说了,说也白说。人如果听劝,现在还乖乖住山洞呢。 原来一向如此。 赵持筠摇头笑了一笑。 什么叫一向如此? 我也劝过阿姐与她夫君和离,她舍不得,反过来骂我。 赵持筠无奈地笑,却又怀念,我离开时她摔伤了手,不知如今可痊愈了。 劝人离婚更是自讨苦吃,别说古代,现代也劝不动。 甘浔摸摸她的头。 刚躺下,准备娱乐,甘浔看见甘骅的语音打了过来。 像一个信号灯,顷刻间给她烦躁感。 她对听到声音看过来的赵持筠说,甘骅是不是有病,干嘛突然打语音? 她不喜欢没有请示就打语音的人,前公司的同事都这个死样。 赵持筠蹙眉道:这个时间,兴许有要紧事? 我跟他能有什么要紧事。 甘浔想挂断,很长一段时间内,她跟甘骅断绝了来往。 但前不久才利用他帮赵持筠安下身份,甘浔担心相关,忍着郁闷接通了。 你什么事? 甘骅像在一个吵吵闹闹的晚宴里,考试结果快出来了吧? 甘浔想了一下,那天特别晒。 她说是她考试的日子,赵持筠问她想不想去试一试,并自告奋勇说可以陪她。 甘浔说:三个小时,附近没地方可坐。 赵持筠毫不犹豫,转身优雅告别:那你自个去吧。 甘浔才不想去。 赵持筠告诉过她,走自己心中的路,终将见到光明。 否则,一路怨念相生。 甘浔不打算瞒他:哦,没去。 你说什么? 我一直没学进去,考也白考。你的提议我考虑了,最后pass掉也很正常。 甘浔说:你给其他年轻人指路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考虑开始,并不完全因为甘骅跟她姑姑的废话指导,而是她太累了,想停下图个清静。 仿佛人人的生命中都有无数岸边,游到了一边,又看另一边。 她对考试得心应手,她打算假装是听了甘骅的话才考,说不准将来还能以此利用一二。 至于甘骅这样指导,并非对她的人生关心,只是为了否定当下甘浔的所有。 认为她反正一无所成,在浪费时间,还不如稳定下来好嫁人。 这种无需付出任何代价的指示,能极大地满足一些人的表演欲。 果然,甘骅并没有很在意。 他喝了一口酒水,轻蔑地说:你不想考,也不上班,那你天天在干嘛? 以后靠一张脸吃饭吗? 甘浔默了默,捂紧听筒。 习以为常地压下去所有情绪,平静地问:你问这些,是关心我,要给我托底吗? 甘骅冷笑:是不是特别喜欢异想天开。 跟你说过,我的家产跟你没有一分钱关系,你死了这份心。 嗯,好,我没打算要脏钱。你直说有什么事,我看你有多脚踏实地。 甘浔无意听他说垃圾话,只在意他的真实目的跟赵持筠有没有关系。 甘骅也没耐心跟她说,直接命令:我问过尚文,他说他没有想法,但是不排斥见你。 下周,你再跟他见一面,主动一点。 你既然不想工作,就安分点去嫁人吧。 最近我都没空。 下周她就要去上班了。 他不排斥,我排斥。我不清楚你做媒的目的,但我想你不会是为我好,别再跟我说这件事了,也别再安排我。 甘骅像是快步走到没人的地方,开始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甘浔麻木地听着,并打算挂掉,跟赵持筠没关系就好。 虽然甘浔努力捂着,但赵持筠还是听了个大概。 她看见甘浔握在手机上的手指绷得发白,手背上的筋脉因为用力而跳动,脸色却很淡定。 于是伸手把电话接过去,恰好听见甘骅用很脏的话指责甘浔没有教养。 甘先生。 赵持筠冷冷开口,打断对方的输出,一个人若无父无母,敢问教从何来,养从何来? 甘骅似乎没听出也不记得她是谁。 赵持筠自报家门,是我,赵持筠。 甘骅不满:小赵,我们上次会面,你比现在有礼貌。 赵持筠笑了一声:我初见甘先生,也当是斯文人,想不到私下言辞粗鄙犀利至此。恶意羞辱女儿以色侍人,你也配为人父? 把电话给甘浔,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插手,我懒得深究,但你自己是个什么来历,你可别忘了。 甘浔一听,又把手机拿回去,忍无可忍地警告:甘骅,如果她的来历被调查,你也逃不了,别以为我好吓唬。到时候我的来历,那也瞒不住。 甘骅把电话挂了。 甘浔顺手把甘骅拉黑。 赵持筠拿过她紧紧握住手机的手,帮她揉了揉,轻声问:他为何待你如此? 因为我是个意外,他又刚好不是个东西。 不光对我,他对他父母,姐姐,都没感情,自命不凡,满心想往上爬,生怕我们这些人弄脏他。 甘浔跟她解释,不希望她认为自己多可怜,其实她没关系,也很看得清甘骅。 那他执意为你牵线,倒显可疑。 欠人家钱了可能。 甘浔开了个玩笑,笑起来,忽然被赵持筠捧住脸。 她能闻见赵持筠手上浅浅的新书味道,手心温暖而细腻,赵持筠凝望她的凤眸中,带着一种近乎伟大的怜惜。 甘浔没有感觉到被同情,只感觉到被爱,至于是不是错觉,她已经不想再去分辨。 她病态地庆幸着,今晚接到一个恶心的电话,能让她被赵持筠捧脸看上这么一会。 后来她们顺理成章地接了吻。 甘浔尝到属于赵持筠的香甜气味,还有温柔的回应,无法自拔地陷在当中,恨不得将自己融进去。 被喘不过气的赵持筠推开,还意犹未尽地说:你骂甘骅的表情好性感,当时就想吻你。 骄矜的表情,薄怒的眼眸,华丽森冷的音色。 赵持筠略显困惑,还没问出性感的意思,她又重新吻上去。 可能是因为在崔璨家,在被甘浔肆意亲吻时,赵持筠想到第一次来,看见的那些大场面。 还有沙发下用过的指套。 甘浔接语音电话时修长泛白的手指。 ----------------------- 作者有话说:来迟一会,抱歉[抱抱][抱抱] 第58章 以身相许 第72章 只是接吻,没有做更越界的事情了。 除了狭窄寡淡的月光,门跟窗外虽都没有窃听者,但分寸感跟环境还在履行约束的使命。 赵持筠躺着枕感略有陌生的枕头上,记忆网状般延伸出去,在承受甘浔浓得粘稠的热情时,分心地为脑海里躁动的,荒唐的,轻浮的念头羞愧。 好在这些念头独照于她,不必向任何人解释和抱歉。 但随着甘浔索吻时的气息声被高温融化在夜里,像一个干渴难忍的人在寻求水源。 她意识到,甘浔藏匿于心的背月面,只会比她广袤,幽暗。 她在对甘浔的揣测跟想象中,完成了甜腻的互动。 甘浔的手从始至终没有乱碰她身。 说不清是释然还是失落。 无论是在王府内宅,还是甘浔家,床榻总有一面靠墙。 这间客房的床却是居中,两边都有床头柜,更方便了,赵持筠反而不习惯。 夜间她往甘浔身边贴得很近。 害怕坠落。 似乎床下就是将她带离镜国的湖泊,蕴藏着无穷危险。 似乎另一场噩梦,会像灾难影片里那样,在熟睡时分再次将她侵吞。 她没有说出口,甘浔却很默契地,将她搂得很紧,像一处供她靠岸停歇的地方。 于是她没有分毫居无定所的不良感受,一夜睡得还不错。 但甘浔没有搂紧手机,早晨关停闹钟时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她们都彻底清醒了。 甘浔顺手捞起来检查,屏幕裂出两道细缝,好在不影响正常使用。 她轻呼出一口气,还好,没有再破一笔财。 赵持筠靠坐床头,睡眼惺忪地在陌生的卧室里观察清晨,窗帘没有拉严实。 日光斜入房中,寸许,光影澄明。 甘浔在寸许阳光里展露劫后余生般的笑容。 侧颜是丹青里极少使用的蓝色系一样的气质,时而干净如晴日的天幕,时而暗藏着难以言明的郁光。 穿一件发旧宽松的纯色t,款式简单,清瘦又清爽。 盘腿而坐,歪着身子,手肘撑在腿上,单手持屏幕碎裂的手机,浏览着赵持筠看不见的内容。 在笑。 房间外有脚步轻轻走过去,她拿手机的手放下去。 跟赵持筠说:我出去了,早上想吃什么? 孔氏包子。 甘浔出门前给了一个那你就干想吧的笑容。 绝不打算回花园小区给她买。 后面几天,她们有条不紊地开展生活,只在晚上一起吃饭。 甘浔签了租房合同,给屋主转完账,做完搬家的策划书,再按需购置各类打包用品,还跟约好的保洁阿姨一起给新屋做了清洁。 并处理新公司入职事宜。 忙成一枚旋螺。 好在因为都是真心想做的事,不觉得累,执行得很顺畅,每晚跟赵持筠汇报时都兴致冲冲。 赵持筠由于可以搭崔璨的便车,无论有没有课,都跟着去书苑。 书苑里书籍、墨水、颜料都是现成的,她每天习字,备课,学习。 有两回甘浔去接找她时,看见她在小教室里作画。 穿一件高领的修身短袖,头发盘在脑后,神情专注,静得像她爱听的悠长琴曲。 崔璨日常忙于书苑的管理和运营,投身于各类社交活动。 唐思藤接了一个案子,本市商界巨擘近日罹患癌症,现在修改遗嘱,要将名下部分家产跟股份转给养女。 这种事情跟普通老百姓毫无关系,但他的名字甘浔经常听到,唏嘘了一瞬。 风光无限的人被死神盯上,捐出再多的善款也无法买到寿命。 搬家前夕,赵持筠随崔璨下班到家,发现今天做饭的人换成甘浔。 厨房不再有辛香的呛意,取而代之温吞的勾人的鲜美。 常言道字如其人,殊不知烹饪技法可能也如其人。 甘浔回房后擦着湿头发跟她说,家里收拾了一部分,明天再一起去收尾。 也预约好了搬家师傅,明天晚上就可以入住新房了。 赵持筠点头不语。 甘浔看她心不在:住了几天,舍不得这里了? 赵持筠点头又摇头:喜欢这般平静自由的生活。 没有规矩,没有凝视和风波。能每日与你一起,又有崔璨陪我上下班,吃唐律师做的饭菜,跟子轩子涵玩耍。 这几日我深切地感受到了平凡的幸福。 甘浔将湿毛巾扔在一旁,还有湿意的手指摸摸她的头。 幸福就好,我们会一直幸福的。 赵持筠抬头看她。 她忽然明白不该提,想换个话题,灵感一现道:所以说一个完整的家庭关系应该是多人的。 赵持筠不太懂但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因为甘浔说完就笑了,笑得有点心虚。 甘浔又挑刺地指出:感觉最主要的是能跟子轩子涵玩耍吧。 前一晚赵持筠睡前非把猫放进房间,甘浔敢怒不敢言,睡到半夜感觉一个重物压得腿发麻。 她起初没想起来是猫,吓了一跳,在黑暗里愣是没敢动。 清晨时,小猫又活蹦乱跳上她的枕头,把她给闹醒了。 于是她忍无可忍把崔子轩抱起来,请出来屋子,为此赵持筠说她没有容人之心. 甘浔坦荡荡:容人之心我有的,容猫之心我没有。 赵持筠很聪明地不答,抿唇笑了一笑:难道主要不是因为身边有你? 甘浔怔住。 赵持筠更温声:你比狸奴更得我心。 被哄得晕头转向的甘浔当场嘿嘿,承诺说:等我有了积蓄,也来这里买套房好了,我们可以经常来玩。 她说到此处,赵持筠莞尔,说了句对了。 稍等。 开始不够熟练但表情严谨地操作手机。 耐心等待的甘浔在不久收到提醒,看见赵持筠向她转了一笔账。 她起先惊讶,很快想起来:你发工资了。 是。 两个礼拜有这么多吗? 甘浔估算了一遍课时费,觉得不对。 我想崔璨多给了我一些,凑了个整,我全数给你。权当我交与你的租金,新房是我们一同商议定下的,如今你拮据,本郡主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甘浔站起来,看见端坐在椅子上的赵持筠眼神没有追上来,又蹲下,焦急地跟她说明。 我已经说过不要你的房租和生活费,你想工作,我没理由不支持你,但不是要你分担我的压力。我更希望你把你的薪水攒着,用在自己身上,买些喜欢的东西。 甘浔说到这里,看见赵持筠低下来的含笑目光,发现自己说的话深情过了头。 又轻松着说:谁让你是郡主啊,我一个小庶民,有资格供养你都是荣幸,怎么能收钱。 赵持筠笑,拍拍她的肩膀,夸奖道:不错,尊卑有序四个字你终于记牢了。 甘浔心里呵呵,反正比有人那里的人人平等记得牢。 赵持筠说:租金你不要,便当是我的束脩吧,我在此间生活,全凭你指引,齐王府向来尊师重道。 见甘浔还要推辞,她皱起眉峰,似乎不想再说一遍。 还没等她表示不满,甘浔已经退让了,那我只拿一半,你留一点放身上。 赵持筠仍旧摇头,以为她想不明白这个道理,笑了一声:我已绑了你的卡,花你的银子,暂不必留用。 甘浔也笑了:我卡里没多少钱了。 赵持筠指尖戳戳手机屏幕,:如今有了。 屏幕上发出指甲与电子屏幕轻轻碰击时脆生生的声音。 这让赵持筠想起来了,将挂在一旁的帆布包拿过来,取出里面的盒子,轻飘飘地递给甘浔。 从来都是你送我礼物,轮到我送你一回。 这是什么? 手机啊?! 赵持筠拿东西的态度平静,甘浔也没想多,到手还反应了一会,看见上面的字才惊呼出声。 赵持筠跟她说:你的屏幕碎了,不是说用了几年了,我想换一个更好。崔璨说你用的是这个牌子,你看,买得可好? 甘浔没有点头去看手机,只是一直看她,看她含着笑意又不当回事情的样子。 没有我送了你个礼物感不感动的期待。 只有希望你开心的纯粹。 不是没有收到过更贵重的东西,甘浔接受过,也婉拒和处理掉很多礼品。 但这次不一样,是赵持筠送她的。 第73章 像养了一株植物,只是想看绿叶,有一天忽然开出来鲜艳的花送与你赏。 甘浔变得笨嘴笨舌,小声地说:谢谢。 感动之余,又担惊受怕。 你买手机的钱又是哪里来的? 她问得小心翼翼,生怕惹赵持筠不开心或者问出需要她消化的答案。 问谁借的吗?还是谁送她的。 赵持筠没注意她的情绪,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帮忙拆包装:我今日在书苑卖了一幅画,一个学生的母亲买的,并着我的几幅墨宝。她说她很喜欢,让我出价。 我说我不好定价,又看她诚心,面相和气,就说送给她。但她还是通过崔璨打给我一笔款项。 崔璨说这个家长阔气,常在书苑购入作品算作支持。要把钱转给我,我问她能不能买手机,崔璨就带我去买。 原来是这样,难怪今天崔璨从回来看她的眼神就不太一样,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由于崔璨经常神神叨叨,甘浔已经习以为常。 以为她只是单纯调侃自己跟赵持筠过日子的氛围。 不知道她在努力憋着不说,直到自己亲自看到礼物。 手机是最新款,由于已经出了一段时间,所以价格下来一部分,但仍不算便宜。 新机子闪着特别的光亮。 甘浔开了机后没再去设置,而是看着赵持筠。 见她的目光越发的重,微微湿润的发间散发着崔璨家洗护用品的甜腻味道。 赵持筠跟她解释:是先有银子,才有为你置办的想法,并非刻意作画卖画,倒不必感恩戴德。 放在她的镜国,良田金银也能随意赏给甘浔。 甘浔凑近她商量说:怎么能不感恩戴德呢,你让我以身相许吧。 第59章 掌纹 为了报复她居高临下的感恩戴德一词,甘浔提出来没安好心的以身相许。 赵持筠全都知道。 她认识甘浔久了,久到能够轻易勘破藏在善良里的原则,隐匿于甜言中的恶作剧。 总是半真半假。 赵持筠没有退让,身子跟话语都迎上去,答应说:准了。 甘浔始料未及,谈笑风生的皮囊就被撕下来了。 又细问:你想怎么许? 赵持筠的眼眸精致又华丽,深情地望来,含着蛊惑的意思。语气带着疑问,又像是调情。 虽然知道赵持筠为人正派,往往是被自己带坏才回应。 可当赵持筠这样询问她时,她真的会理解什么是风情万种,让她想要臣服。 甘浔看得挪不开眼,也说不出话,手足无措地将手机盒子翻来覆去几遍。 以身? 赵持筠不放过她,深究她的用词,目光从与甘浔对视下移到唇心,再到领口。 甘浔被看得透不过气,好像她的眼神是个塑封袋,强势套了过来,一点一点地抢走不多的氧气。 为了自救,甘浔伸手,将掌心挡在两人之间,隔绝了赵持筠的玩味和探寻。 有掩耳盗铃的成分,因为赵持筠坐得比她高些,应该还是能看见她的表情。 慌里慌张,自食其果。 赵持筠盯着她的手心,默了须臾,有些脸热和羞恼:你暗示得太逾矩。 甘浔不解,挪开手看她。 赵持筠以为她又没听懂自己的用词,搜寻了一下:用你们这里的话来说,露骨? 说完,表情间带一点嗔怪,还柔柔地瞪了眼甘浔。 随后把甘浔收回的掌心拿过去研究:话说回来,甘浔,你的手是蛮好的。 甘浔才明白说到哪里去了。 赵持筠问她怎么以身相许,她一言不发,伸手去挡,赵持筠以为手就是答案。 难怪赵持筠说她露骨。 甘浔脸色倏然红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辩解。 什么呀! 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否则也太奇怪了。 可她张了张口的同时,先是发现赵持筠除了剜她并没有很不高兴的意思,后又想到立纯情人设风险大,太容易塌,就什么也没说了。 不然会大煞风景。 她默认了。 只是手心被赵持筠盯得开始发烫了。 蛮好是什么意思 甘浔觉得这话像调戏,可是赵持筠的表情又很内敛,也不像是开成人玩笑的样子。 她不确定,想问问。 也还好问了一句。 赵持筠点了点她的掌心,仔细瞧便知。 甘浔的手心温度高,赵持筠则凉上一点,又有指甲,戳在最柔软的地方,让她感受到电流,牵连着全身都带共鸣的酥意。 甘浔情不自禁想曲起手掌,但是几根指头被赵持筠并在一起握住了。 她的呼吸变重。 如果赵持筠的关注点放在她脸上而不是手上,就会知道她在这个当下有多想接着聊逾矩的话题。 赵持筠没发现她的异常,以为她在认真听讲:你看你的手相,掌纹清晰深长,将来必定富贵又长寿。 郡主变成神棍。 好假,也太套路化了。 她嘟囔着,有种衣服都脱了对方只说给她挠挠背的无力感。 假在何处? 赵持筠指尖寻着掌心中最长的一道线条划过,你自己看就是了。 甘浔觉得痒,就下意识往外挣脱。 别动。 赵持筠跟她解释缘故:你看,你不过是前半段的线路坎坷不平了些,掌纹错综虚浅,但从后段起就有了枯木逢春之势,将来前途必定无量。 甘浔听不懂,或者说不信,把这些生理线条跟命运做链接,岂不是太儿戏了。 她只知道手心又痒又麻,连带着她人也有些发软。 她软绵绵地问:为什么会枯木逢春? 赵持筠成竹在胸地指着旁边一条细纹:有贵人相助,指点迷津。 甘浔从单纯的不信到感觉出来不对劲,顺着问:贵人是? 赵持筠在她掌心轻拍了拍,一脸傲色:难道你身边还有比本郡主更尊贵的人吗? 本郡主就是你的命中注定。 她振振有词,继续在甘浔掌中间指指点点,又划线又打圈,还不许甘浔收回。 掌纹看完,她说她还要摸摸腕骨再确定。 说罢,没等甘浔答应,已经从手掌上攀去摸骨。 酥麻感一路作祟,甘浔没办法坐以待毙了,反手将她两只手都束缚。 你堂堂王爷的女儿,哪儿学的摸骨看相? 赵持筠动弹不得,老实了,坦白从宽:书上学的。 甘浔好笑:杂书上学的准不准,赵持筠,你戏弄我? 这次赵持筠没有指责她连名带姓,因为甘浔的声音不严肃,带着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即便不准,也都是吉语,如何算得戏弄? 可你一直在摸我,摸得我胡思乱想。 甘浔坦白。 并断定她是故意的。 赵持筠分寸不让:这便心猿意马了,不过碰你手心,与你此前摸我相比,再守礼不过。 部位都不一样,怎么比? 孰轻孰重你不知吗? 甘浔大着胆:你想摸回来也可以。 赵持筠挣脱,推她一把,破了音说:放肆! 甘浔微微往后一仰,又稳住回来,心里被勾起的想法一时半会消不去,完全是赵持筠的错。 她说:这就放肆了,还有更放肆的话呢。 赵持筠睁大眼睛看她,像只受惊却好奇的白鹤,振动翅膀了还舍不得飞走。 甘浔说:你说我的手好,我不知道是手相,还以为你打算就此同意我的以身相许 赵持筠大喊她的名字,不许她再说下去,甘浔被捂住嘴,挨了两拳。 还趁机亲了赵持筠几下。 不住地笑,心里平衡多了。 休战的时候,甘浔把手机点亮,开始逐步设置,传输数据。 很俗气地在心里估了估赵持筠的作品,原来艺术这么值钱。 当然不至于感恩戴德,但她还是为赵持筠的心思感动。 有些不好意思:你还没有新手机用呢。 赵持筠被她逗得情绪未平,哼了一说,才不情不愿地好声道:我又未必用几天,区区俗物,新与旧有何分别。 被撩过后的,绵绵发着软跳动的心脏,被一股躲在暗处的力道倏然握住了,甘浔差点窒息。 又疼又难过。 第74章 她的表情顿了一下,然后笑容浅了,眼睛还在努力弯着。 干巴巴地重复:谢谢郡主。 就坐着谢啊。赵持筠刁难她。 甘浔从床上站起来,按着赵持筠教过她的镜国礼仪行礼。 赵持筠帮她调整了手部具体姿势,双手撑在身后的床上,欣赏了一遍,笑盈盈地道:免礼。 甘浔躬身抬头,眼睛从手后,满是渴望地盯住她。 赵持筠的记忆跳回下午时分。 她想作上两幅画放在新家,画的还是她在王府房中挂的夏日野趣图,花束,水果,禽鸟。 完工之日,一位家长走进她作画的地方,跟她自我介绍,是她一个学生言秋语的母亲。 言女士说很感谢她,原本言秋语并不喜欢书法,学了几年还嚷着要放弃。 知道遇见赵持筠,忽然有了积极性。 赵持筠记得言秋语,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子,但是很愿意跟她请教,作业也看得出用心。 聊了几句后,言女士开口,讨要赵老师的画。 赵持筠毫不迟疑说不卖,此画留着自赏的。 然后她看见对方表情凝固了一下,心里想,是不是要通融。 尽管心疼,但是崔璨对她跟甘浔很好,这是崔璨的大客户,总不好驳了面子。 就改口说送给她。 并婉拒了谈价。 不多时崔璨来办公室找她,跟她说言女士转了两笔款项,分别是给书苑跟赵老师。 你的那笔我转给你。 多少? 赵持筠得到一个比她半个月薪水还要高几倍的数字,概念不深,想换新手机,足够的吗? 绰绰有余。 赵持筠道:甘浔的手机摔碎了,我想替她换一个。 不替自己吗?崔璨问。 赵持筠笑,说了给甘浔同样的回复。 崔璨的表达非常外向,闻言跺脚,大声装哭,说她舍不得,甘浔更舍不得。 你走了让我们孤闺寡蜜的怎么过啊! 赵持筠哭笑不得,生出一种原来崔璨比甘浔更舍不得她的感觉。 毕竟甘浔从未这样嚎哭过。 每回都含笑祝她早日回家。 去往商场的路上,崔璨感慨:虽然你迟早要走,但好在甘浔遇到一个双向奔赴的人了,没有傻乎乎的把自己钱都给别人去追什么梦。 对了,改天我来问问思藤,这种借款好不好追回。 赵持筠不明白她话从何而起:别人,哪位? 崔璨那一刻表情忽然变了,原来你不知道的表情就尬在脸上。 额当我没说好了。 赵持筠已经琢磨出来,你的意思是,甘浔现下一贫如洗,是因为把家当都给了别人。 不是我说的! 还慌乱地嘱咐说:这事等甘浔想说会说的,你千万别问,不然她肯定会生我的气。 也不是给,是借啦,肯定还是会还的。 赵持筠勉为其难答应,冷哼一声,大善人。 崔璨故意问:那手机还给她买吗? 赵持筠好气又好笑:买,怎么不买!一码归一码。 也罢,过去的事情与她又有什么相干。 商场选手机颜色时,赵持筠稳妥地选了基础色,跟甘浔现下用的颜色相近。 等付完款,崔璨问余下的钱怎么处理 还有余下的?便当我付与你的车马费好了。 崔璨没跟她客气,请她喝了一杯奶茶,并说起跟唐思藤恋爱的感受,不住地傻乐。 又问她跟甘浔在一起开不开心。 赵持筠说开心。 仿佛每日都是吉日。 收回所有记忆时,已经被甘浔压在床榻之上,撑着上身的手被安于头顶。 甘浔的吻密密匝匝,像春日的花瓣,簌簌落在她脸侧、耳畔、唇间跟胸前。 她好不容易找到空隙问:甘浔,你跟我在一起开不开心? ----------------------- 作者有话说:来啦,晚上好[捂脸偷看] 第60章 诉衷肠 问题的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也恰恰因此,甘浔含含糊糊地吻在她锁骨处,回答开心的,之后清醒过来。 停下。 问赵持筠为什么这样问。 在赵持筠对她说完了免礼,高高在上又含情脉脉地看她时,她过去,跪在床沿上,将人缓缓吻在了床单上。 这也是跪礼的一种。 她想。 又在她吻到颈侧时,赵持筠表现得想躲,伸手去推她,所以她把赵持筠的双手压在了头顶。 再继续去吻。 她不用看也知道,赵持筠的表情多少会带生气,毕竟她这个举动太放肆了,太不把尊贵的堂堂郡主放在眼里了。 但她顾不上。 赵持筠皮肤很薄,甘浔毫不怀疑,只要她吻上去的力道再大些,就能留下鲜艳的吻痕。 她生出这样做的心思,像雨天破土而出的山林植被,在阴湿地带生机勃勃。 不过她只是想想,也不愿意赵持筠有任何困扰,在亲吻的过程中,她都很克制。 只是轻轻地落下,感受赵持筠并不怎么顺从,但令人愉悦的本能反馈,像雨珠覆在新破土的植物叶子上。 如果不是因为在崔璨家里,她想,刚刚那样吻下去,她会忍不住去脱赵持筠的裙子。 她很色的。 还好赵持筠及时跟她说话,让她失去放纵声色的机会。 现在赵持筠看着她的目光静静的,她不由地有些忐忑。 虽然知道情况坏不到哪里去,赵持筠刚给她送完礼物,还肯*被她那样亲吻。 但是跟赵持筠相关的事情,她都不能轻松看待。是目前生活里,最重要的事情。 虽说不贴切,但从这个层面来说,她现在长着她曾经嗤之以鼻的恋爱脑袋。 放开。 赵持筠说。 甘浔一紧张,慌乱地松开以下犯上的手,坐到一旁,快速瞟了一眼,手腕红了。 她羞愧又兴奋。 赵持筠慢慢地坐起,垂着眸,看不出喜怒地整理着被弄皱的衣服说,然后盯着手腕回答她。 就是想问一问。 还想问,你如今喜欢别人吗? 她的眸光凌然扫过来,似乎一眼就可以看破甘浔的心事,容不得任何晃眼。 甘浔被问得茫然又纳闷,抿了抿唇,心律在慢慢降下来,思考起来。 当然不喜欢了。 她想赵持筠应该是在亲密中顾虑到什么,于是积极保证:我发誓,我的心里不会同时装两个人。 其实她也没有像喜欢赵持筠这样,去喜欢过别人,用过更多的心思。 虽然从经济方面说,之前不成熟的喜欢令她损失巨大,但是心思和精力投入的并不多。 赵持筠鉴定完毕,认为甘浔的话没有虚假之处,也不会有。 何人配与本郡主比。 她傲气得像只站在一颗小树上的凤凰,虽然栖息环境很差,但风华不减。 赵持筠是该有这样的自信,谁能跟她比呢,不会再有比她更好的人了。 甘浔就没有这样的自信。 也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客观冷静分析,但凡没有意外,赵持筠一辈子也不会跟她有交集。 只会留在镜国,专心致志地欣赏她的白月光,再不济还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将军在等着娶。 也无所谓,反正她跟那些人在不同的时空里。 连空间都不一样,没什么好一较高下。 只要赵持筠回不去,就会给她无限付出的机会。 就算回去了,那么喜欢谁,不喜欢谁,都跟甘浔无关了,去考虑那些没有必要。 对,谁也不配。 揉一揉。 赵持筠伸出两只手腕,带一点委屈跟责怪。 甘浔脸红心跳,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为何如此?赵持筠问。 不知道。就觉得这样亲很爽。 甘浔低头在她腕上轻吻。 数据传输完,甘浔研究了一会新手机,头发干透了。 她开门,要往洗手间去,恰逢崔璨刚关灯,从起居室方向过来。 在朋友站在面前时,甘浔将新手机放在耳边,喂。 崔璨: 她真的很少有无语的时候。 甘浔不紧不慢地操作,打开闪光灯,矜持地微笑:关灯了啊,不好意思,我夜盲。 在刺眼的光芒后,崔璨漂亮又睿智的朋友,活活像个二百五。 第75章 得美死了吧。 还没,生命体征平稳。 崔璨被逗笑了,转而想到自己漏勺一样的嘴,有点不放心地问:刚刚吵什么呢? 她在客厅处理工作时,听见赵持筠很大声地喊甘浔名字。 平时仪态万千的赵持筠,也会有破音的时候,可见是气急了。 甘浔想到在房间里的亲密交流,当着朋友面,非常不好意思。 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还是很镇静:没有,就闹着玩。 崔璨放了心,于是勒令她把手电筒关了。 擦肩而过时,甘浔把她喊住,认真地说了句:谢谢。 崔璨默契地没有问谢什么,浅浅笑了,撩了把头发,真是,你跟我来这套。 次日,甘浔跟赵持筠回去,准备正式搬家。 崔璨跟唐思藤因为工作,下午才能过去。 赵持筠的东西很少,一个纸箱就能装完,甘浔早就帮她收拾好。 她喝着茶端坐于沙发上,边看书边监工。 甘浔忙得团团转,虽然家里开了冷气,衣服还是汗湿了大半。 赵持筠的茶喝到最后,招手唤她,赏了她一口。 甘浔随意擦擦额边的汗,一口饮尽了,喘着气说快打包好了。 在赵持筠曾经的印象里,姑娘家无论娴静婉约,还是英姿飒爽,总归是体面又干净的。 她鲜少见过女子大汗淋漓、发丝凌乱的样子,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是规规矩矩的模样。 但甘浔也没有不体面不干净,因为耗了体力微微泛红的脸,让赵持筠想到了樱桃跟荔枝。 她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几遍。 并因为甘浔这我见犹怜的模样,平易近人地帮着整理些还没打包的物品,看见清在橱柜外的一堆礼盒。 甘浔见她蹲下,说不用整理,那些多数没用,过会拆开看看,没重要的东西就都扔了。 赵持筠于是一一拆开,很多零零散散的不知何物的小东西,还有一些漂亮精贵的礼品,也有过期的面膜、养生品之类的。 甘浔没耐心精细护肤,赵持筠在崔璨家才见到面膜,这些天跟着敷了两张,虽看不出功效,却也喜欢。 暴殄天物。 剥削阶级这样评论庶民阶级。 真是装着两盒面膜的护肤品礼盒里,压着一封信,因色彩相撞,连慧眼如炬的赵持筠也险些遗漏。 玫瑰红的信封信纸,上面有漂亮的字体。 to甘浔,名字后面有颗图红了的爱心。 甘浔这时也蹲着凑过来,看见信,脑子蒙圈,哪来的? 礼盒底部。 已经难以对应上是哪些人送的了,也不是每次都会扔掉跟拒绝别人的礼物,会因为林林总总的正当原因收下。 但甘浔确实不知道还有情书,这一般是读书时期的手段。 能看吗? 赵持筠捏着信封的一角问,才被修剪过的指甲面有着健康的粉色和月牙。 甘浔想说最好不要了吧,扔掉就可以。 可是她又不想对赵持筠有所保留,看赵持筠蓄势待发的样子,问心无愧地说可以啊。 但发表了免责声明,她没看过,如果有露骨的内容,与她无关。 赵持筠拆开了信封上的丝带,谨慎地往外递了递才打开,让甘浔开始怀疑她们那里是不是有人在信里面放毒粉之类的。 里面成分很干净,只有一张叠起的信纸。 赵持筠用了两根纤细的手指将其抽出,打开。 甘浔突然有种被人读日记的紧张感,虽然这信跟她没关系。 赵持筠清了清嗓,用严肃端庄的音色宣读:亲爱的甘浔 甘浔还在等下文,赵持筠已经小发雷霆起来:这是何人,与你又是亲又是爱,已到了哪般地步? 甘浔满脸冤枉,不是不是,别误会,这就是书面语的客套话,跟崔璨对我说你瘦了是一个意思。 崔璨也喊过我亲爱的呀,你去那个理发店,老板也有喊,你记得的吗? 电影里面也经常有,我们看过的。 赵持筠想了想是有这事,大度地轻拿轻放了。 我没想到今年会遇见你,住在一起的三个晚上 赵持筠停下,三个晚上? 谁啊!甘浔莫名其妙,拿过信纸看了一眼落款,终于勉强想起来了。 别误会,酒店标间,出差的时候同事都这么睡。 当时我们去培训,培训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当时去别的城市,公司安排的。 这个女生还是前前公司的同事,期间跟甘浔有过短暂相处。 因为在天南地北的分公司,培训之后,就没再见过,只记得后面简单聊了一段时间。 直到对方知道甘浔准备离职,寄了份礼物到公司,没给甘浔拒绝的余地。 盒子里是一整套护肤品,外加一些女孩子喜欢的画册、手机壳什么的。 甘浔只用了水乳精华,别的因为审美没跟上,都放在那。 面膜因为甘浔平时就不爱用,觉得没作用,就看也没看。 不过之后甘浔有给对方寄东西,还了人情,不久关系就断了。 不知道有这么一出。 依稀有记得对方问甘浔,看完怎么想。 甘浔说谢谢,但是太破费了。 对方问可不可以再见一面,甘浔婉拒了。 没有看见信的甘浔回避了约会邀请。 虽然甘浔不懂,怎么会在有联系方式的情况下,用信件表白。 赵持筠骂她榆木脑袋,说这样即便失败,彼此也不难堪,女孩子总要为自己留退路。 甘浔连连说是。 赵持筠将信纸放回信封中,你们还有联系方式吗? 有的吧,我又没删。 甘浔说着从列表点进去,消息记录已经清干净了,她压根没留,但发现一个问题:我好像被删了。 赵持筠笑起来,痛快地说:让你糟践人心,真是薄情。 甘浔默默将情书放在需要清理的盒子里,为自己辩驳:我当时没往那上面想,才没注意,我从不糟践人心。 只是相处几天的同事,又聊得一般,所以被喜欢被删我都没有注意。 赵持筠见她若有所思,这么一本正经解释是为什么? 是想说,对着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我会用心对待,也会在意一辈子。 会珍惜每一件相关物品。 她不希望赵持筠因此误解她。 赵持筠笑,抬手勾起她下巴,眸光流转:原来是同我诉衷肠。 ----------------------- 作者有话说:来了,稍迟一会。周末愉快大家[紫心][紫心] 第61章 见异思迁? 扔完过期的情书,甘浔不敢让赵持筠帮忙整理了,生怕再看到她未知的不能见人的物件。 被请走的赵持筠看破她的心思,兀自轻笑,没有跟她一般见识。 赵持筠只要坐在那里就能鼓舞到她。 甘浔其实不需要帮忙,她搬过很多次家,早就熟悉这些流程。 不同的是这次她了有室友,效率只会更高。 她根据拟定的计划书,把最后一个箱子封上了。 每个箱子和行李上都有写清楚类别,这样去了新家,整理也会很快。 忙完后崔璨跟唐思藤才来,她们惊讶于甘浔的收拾速度。帮着把家里给打扫了一遍,将不需要的旧物都扔掉。 期间收到赵持筠的八卦分享,说这里的物品,多来自甘浔的爱慕者。 崔璨表示正常,又唯恐天下不乱地问出甘浔不敢问的问题,会不会吃醋? 赵持筠微笑摇头:怎会,证明我的眼光不差。 甘浔默默开心了很久,不是因为赵持筠的夸奖,而是赵持筠自称眼光不差,这就证明她眼里有自己。 虽然已经不用证明,所有人都说赵持筠肯定喜欢她,可是每一次甘浔还是很满足。 不多时搬家师傅到了,几个人合力,很快就搬完了甘浔不多的家当。 最后一趟上楼搬运时,曾经挨过巴掌的男人重新出现在楼道里,偏执地愤慨地挡着道,问甘浔为什么要搬走。 甚至觉得她们不可理喻,他都不计较,她们居然就要走。 我说怎么几天没看见你们,也没看见家里亮灯! 甘浔警惕地看了眼他的身上有无锐利物品,对这种人的精神状态表示担心。 我换了工作,搬家后通勤方便。 甘浔给出不刺激他的回答。 不想自己在这里出事,他因为是神经病而毫发无损的事情发生。 第76章 她住在哪,跟你一起? 男人一直在找赵持筠,没有找到,他显得越来越烦躁。 甘浔在想对策时,崔璨下来解围,笑着将这位拦路虎请到一旁:来,这位先生,先让她去忙,我们聊一下。 唐思藤跟过去前留下一个眼神,示意甘浔不要担心,把赵持筠带到车上去等。 不知道她们聊了什么,最后那个男人悄无声息地走了。 甘浔欣喜:还好有你们,怎么这么厉害? 唐思滕鄙夷地评定:这样的人最擅长欺软怕硬,看你们是年轻小姑娘就蹬鼻子上脸,其实心里门清,很好搞定。 崔璨恭维女朋友:律师的嘴还是有点功夫的。 大家先是笑,表示赞同。 忽然集体都不笑了,沉默着,在想这个话题要不要聊下去。 只有赵持筠仍旧笑语盈盈,斯文道:唐律师果然口舌了得。 身着正装的唐律师面对清澈的夸奖,头皮发麻,只能强颜欢笑。 甘浔跟崔璨被唐思藤尴尬的表情引得爆笑。 赵持筠不明所以但隐约品出不妙,保持优雅地高昂着头颅,不与聒噪的庶民们一般见识。 把东西搬进新家的过程则更顺利便捷,因为是电梯房,箱子堆在推车上,其余物品大家双手拿上,一趟就能解决。 搬完后坐下休息,窗外暮色柔柔得衔接着天地,晚霞果汁般的残液还留在天边,月亮的轮廓站在等候区外。 莫大的安定感包裹了甘浔,让她感到即便这套屋子高出一倍不止的租金,也全然值得。 家里没什么吃的,她们又渴又累,结伴下楼觅食。 不远处有一条餐饮街,甘浔拿着赵持筠上交的工资请客,四个人饱餐一顿。 碰杯,庆祝新生活。 唐思藤说,赵持筠用餐和饮茶的姿态端庄得像古代人穿越。 崔璨哈哈道:宝贝,你想象力真的很好哎。 甘浔跟赵持筠埋头不语,又相视而笑。 原路返回,路过一家独立的影院,看见一楼的广告牌上放映电影预告,赵持筠停下来。 内容很有意思,她问甘浔,家里可以看吗? 暂时不可以,想看的话,过两天我陪你来。 赵持筠点头。 告诉甘浔,我喜欢这里。 在离开前,崔璨跟唐思藤将后备箱里的乔迁礼拿出来。 崔璨送了甘浔一套餐具,唐思藤给赵持筠准备了茶叶。 听阿璨说,你爱喝茶。客户送的,味道应该不坏。 收礼后的赵持筠对甘浔公正地评价:唐讼师确是周全体贴之人,我看好她与阿璨的感情。 甘浔呵呵:就因为两盒茶叶? 赵持筠白她:肤浅。 那你怎么看我呢? 赵持筠上下一扫,好看的。 肤浅。没有收到周全体贴评价,她表示不满。 甘浔一手拎着唐律师的周全体贴,一手牵着赵持筠,绕湖走了一圈。 人工湖不大,密密地种了一圈树,湖畔还修了亭子,沿湖有很多石凳跟椅子,坐了一些纳凉聊天的居民。 有很多散步的人,但声音不像之前的小区一样嘈杂,夜晚是静谧又温顺的。 回到家里,两人开始收拾。 赵持筠也没袖手旁观,将自己的一箱物品细细整理出来。 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笔墨纸砚书籍放在甘浔为她买了二手书桌上,放合照的相框摆在床头柜上。 这间房很快成为她的领地,拥有她的气味和审美。 甘浔受邀去参观,顺便帮忙整理床铺。 赵持筠很不习惯床在中央,甘浔在前两天过来,跟房东一起把主卧的布局改了改。 看出赵持筠对有独立的空间非常满意,甘浔边干活边愤愤地想,搬过来前还在跟她玩酸涩,冤枉自己不想跟她睡了,现在喜笑颜开在欣赏房间的又是谁。 关窗帘前,甘浔站在窗前,见人工湖边有光,夜跑的人过去。 她想问赵持筠,在王府里,晚上是不是很黑,烛光应该照不了太远。 又觉得这问题太无聊了。 赵持筠站在她身旁构想:明日一早,待旭日初升,当是好风光。 甘浔说:明天有雨。 赵持筠瞪她一眼,扫兴,转身去手机充电了。 甘浔看着自己手里的机子,感到幸福的同时,心口抽痛。 想到赵持筠昨晚用极其冷静的话语说,她不用换手机,因为用不了多久。 甘浔想起来,还是很难过。 她知道赵持筠本质上不是个感性的人,很擅长应变和打算,也没有考虑过跟她有将来。 如果她们有未来,那是赵持筠一生的悲剧,证明赵持筠永远不能做郡主了。 她很想回去,至于甘浔,更像她度假时遇到的短暂伴侣。 夏雨荷吧。 甘浔这样给自己定义。 她觉得自己很有幽默细胞,好像还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但是赵持筠问她:为何眉挂忧愁,因我今日丢了你的情书? 甘浔咬牙:翻篇。 赵持筠忍俊不禁。 直到离开赵持筠的房间,甘浔还是没能对她说出,今晚可以衔接过度,先一起睡一晚,后面再各睡各的吗? 她认为自己会不习惯,确信赵持筠应该也会。 但是赵持筠没有提,她也说不出口,那样显得她很粘人。 当晚果然失眠,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好不容易睡过去,梦到赵持筠回到镜国,在那里办派对庆祝,大家都说郡主受苦了云云。 甘浔就站在台阶下看,一直想过去问她,会不会想甘浔,没找到机会。 赵持筠被人簇拥着,她根本不能接近。 一早,她迫不及待地起床,去抱了对她说早的赵持筠。 赵持筠错愕,怎么了? 特别想你,做梦梦到你不理我了。 甘浔委屈巴巴。 赵持筠批评:为何要在梦里丑化我。 不过还是亲了亲她的脸颊。 甘浔问她睡得好不好,她说很好,这里更安静,夜里再没有杂音。 甘浔点头:我也是啊。 她们花了两天时间整理新居。 家里布局清爽,甘浔的房间与赵持筠的主卧门对着门,卫生间则在两间房间中间,厨房跟餐厅在入户门边。 沙发比之前家大很多,大到甘浔都觉得占空间,把起居室变得太小。 好在很新,也容易打理,不需要铺沙发巾。大也有好处,四五个人一起也坐得下。 她跟赵持筠可以分别躺在沙发两边。 入职前,甘浔需要体检,由此想到,可以帮赵持筠预约一次体检,检查古人的身体情况。 她跟赵持筠讲了这件事,赵持筠起初不反对,但询问了会有哪些项目后,给出死也不去的回答。 甘浔以为她害怕,你不用讳病忌医,查出来什么也不要紧,可以治。 非也,吾乃千金之躯,何能如此受辱。 她认为在此处受人摆弄,被碰隐私部位,被检查身内液体,都是奇耻大辱,自讨苦吃。 甘浔哭笑不得,企图跟她说道理。 说到最后,赵持筠直截了当道:我不是这里的人,不用你这里的大夫。既然暂居于此,何必花冤枉钱。 我的身体康健得很,你去检查便是。 甘浔缄默不语地将手机屏幕反复熄灭解锁,之后才平静地看着她说,也是。 起身离开了。 甘浔在八月初成功入职新公司。 上班前几天,她需要接受培训跟熟悉工作,时间变得紧张,下班都在忙碌,也提前跟赵持筠沟通了这件事。 所以这些天里,赵持筠开始学会独自打车上班,在家消磨时间。 午餐点些吃的,晚餐有时等得到甘浔做,有时自己买,或者跟崔璨她们一起。 她体谅甘浔的不易,没有抱怨。 但她不是傻子,她能感觉出来,甘浔这些天待她疏远了。 这天晚上,甘浔加班回来,洗完澡准备进房间时被她喊住。 她开门见山。 甘浔,你在对我不满。 没有。 甘浔很快地回答。 赵持筠给出证据:电影你不陪我去看,下班也不与我闲聊,每日闷在房间。 甘浔温声解释:我现在还有工作,这几天太忙没时间陪你,等我适应了就好。 赵持筠仔细分辨后,走进甘浔的房间,我惹你生气了。 第77章 还是你见异思迁? -----------------------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体谅[奶茶] 第62章 揽到一弯月 还没有那么幼稚,用故意冷落来表达情绪。 甘浔最近是真的忙碌,不过她承认,没有忙到脚不沾地的地步。 比如现在,跟赵持筠聊上一会的时间还是有的。 也一直都有。 只是这几天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情绪。 在医院里排队,做一项项检查时,她总是会想到赵持筠理所当然拒绝她的语气。 也确实该理所当然,一个人想回家没有什么不对。 穿越小说跟影视剧中,无论主角在异时空里过得多么风光,都会找寻一切回到原本时间线的办法。 何况赵持筠在那边拥有无尽的荣光与爱护,在这里隐于人烟。 甘浔一点也不觉得赵持筠不对,只是受不了自己,每次都要因此被戳一下心,偷偷难过一会,显得很可笑。 好像她一开始不知道这件事似的,明明早就有心理准备。 她们的关系最近升温迅速,只要戳破那层纸就可以修成正果。 现在没有正式戳破,不是因为有人遮遮掩掩,没有勇气,而是在相互表达轻易以后,仍然知道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修成正果。 眼下的生活只是一个承上启下的过渡段。 可是甘浔了解自己,得到的越多,就越来越舍不得。 虽然之前独居,她很满足于平静的温馨生活,但搬进新家以后,她清楚这才是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 如果失去赵持筠,意义就要少去一半。 一大半。 也可能是93.5%。 但不是她说不想失去,就可以不失去,她甚至一个字也不能说,那样太自私了。 自私的人很难得到别人的爱,她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只有表现得温和,大方,豁达,不使人感到麻烦,烦躁,愧疚,才能得到更多的好意跟不多的爱意。 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在赵持筠身上也适用,正是因为她从不给赵持筠压力,与她相处时赵持筠才近乎慷慨。 给她多少都可以,以后不得不离开,都收走也无所谓。 她有意给予赵持筠这样的想法。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 因此,这些天她有意让自己变得更忙。 本来刚入职事情也杂,手头的项目没给她适应的时间,直接就要参与,往往下班后她还要工作一会。 她宁愿被编码跟符号给吞噬,也不想没完没了沉溺于悲春伤秋的无聊情绪。 工作跟机器让她感受到掌控和付出就有回应的感觉,不会总是在被动和无奈里。 今天晚归则是因为工作出现意外,下班后部门还在开会,到家就快十点了。 看见赵持筠房门下没有灯光传出,她以为赵持筠已经睡了,于是拿了衣服先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也有在自我反省。 这些天她都没时间好好地为赵持筠做几顿饭,也没有陪赵持筠去看她想看的电影。 好在明天是周末,虽然工作没听,但她可以居家陪赵持筠。 她打算回房间后给赵持筠发消息,问赵持筠明天想吃什么,电影是周六去看,还是周日。 只是没想到她洗完澡出来,会遇见兴师问罪的赵持筠。 问她是生气了,还是见异思迁了。 两者都不准。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甘浔回答:才不是,都没有。 赵持筠武断:那就是都有。 甘浔关上了门,把空调温度调高一度。 笑着问:齐王府的老师叫什么来着,不是说学识渊博,怎么把你教得想法这么刁钻。 庄沛,字嘉霖。 不容你诋毁恩师! 赵持筠先回答她的问题,再呵斥胆大庶民。 我可不敢诋毁他老人家。 那就是侮辱本郡主了!罪加一等! 赵持筠拍案,把这间被很多蓝色元素构造的小房间震出回音。 赵持筠看了一周,床头的墙上仍挂着那副蓝色的没有边框的画,清爽得像偷来半个夏夜。 床单是深海蓝,枕套跟被子是冰川蓝,拖鞋则是糖果调的粉蓝,绵软又清新。 就连与柜子相连的桌面上,也铺了蓝色的碎花桌布。 气质偏蓝的甘浔往蓝蓝的床上一躺,说出蓝色的话语:你判我死刑好了。 赵持筠眸光微闪,忍下笑意,保持跋扈的语气:你还没有同我坦白,究竟为了何事? 没事的,我发誓,我没生气,如果见异思迁我就被雷劈死。 赵持筠脸色倏然一变,语速也比平时快,不要乱说! 甘浔问心无愧,随口说了一句毒誓,自己也没注意。 直到被凶才意识到话太重了,会给别人压力,连忙捂嘴。 不乱说。但你也知道,我可是见过郡主的人,曾经沧海难为水你们那有吗,不可能再看见别人。 古诗词念得赵持筠龙颜大悦,骄矜地哼道:甘言巧辞。 什么? 谄词令色。 甘浔: 停止成语大赛。 明天我休息,我本来就打算给你做饭,带你看电影,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没有故意让你不开心的意思,这几天委屈了是不是?我以后注意,再忙都分出时间陪你。 甘浔对她保证。 赵持筠闻言从椅子里站起,坐到她的床边,撑着俯身看她。 她知道甘浔在说谎,至少不全是真话。 生气的原因,她也想了一些,最直接的无非是,甘浔几日前劝说她为健康去做套检查,她不肯配合。 若关于此事,赵持筠不愿再议,断不可能退让半步。 因此,甘浔既然给了台阶,她便卖个糊涂,不再争辩。 勾唇笑笑,这还差不多。 甘浔近距离看她笑颜,心里的雾霾转瞬间消失了,也没了脾气、 抬手摸她柔洁的脸庞,飞扬妩媚的眼尾,甜蜜得好像揽到一弯月。 刚才看你房间没灯光,我以为你睡了,才没去找你。 不曾,我关了灯,在看手机。 你尚未归家,我又怎么能安心入眠。 后面半句非常感人,甘浔幸福得想在床上打滚,怕吓到人,忍住了。 又忍不住说:说过的,不可以关灯玩手机,伤眼睛,到时候近视就要戴眼镜了,不好看。 赵持筠有自己的审美:我瞧着他们戴,还有几分文质彬彬。 一旦近视,看东西模糊,眼睛容易无神,眼镜就摘不掉了。 赵持筠立即答应:我会注意。 好乖的。 赵持筠受用地笑了一下,笑完似乎自尊心突起,忽然抿住唇,还躲开了甘浔摸她发鬓的手。 我要回去睡觉了。她立即说。 甘浔好久没享受到晚间时光,不舍的目光紧盯在她脸上,就困了吗? 到时辰了。 你要不要,甘浔克服提要求时本能的害羞,保持语气寻常地说,在我房里睡? 赵持筠没立即拒绝。 甘浔心知有戏,示软道:自从搬过来,我们俩都没一起睡过,突然戒断,我都不适应。 你会不适应? 赵持筠怀疑,我当你自己睡更自在。 我给了你这种错觉吗? 你不要以己度人。 甘浔说着,把人从身上拉下来,抱在怀里。 我还担心我不在,你做噩梦没人安慰。 赵持筠猝不及防,压了她个满怀,既怕撞得甘浔痛,又自觉有失仪态,骂了甘浔两句。 一句骂跟另一句骂之间隔着甘浔的吻。 后来她不骂了,她听见甘浔又问她一遍,今晚能不能留下来。 赵持筠心里发软,嘴上坚决:不留。 微不可见的失落在甘浔脸上快速消失,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抗拒这件事,但还是尊重她的决定。 好,那你先回去睡,我们明早再聊。 她在赵持筠唇边吻了吻,晚安。 赵持筠将垂落的发丝别在耳后,走到门口,才回身告诉她,若你想与我同榻,自可来我卧房,断无留我宿下的道理。 说罢开门走了。 在间隔不长的两道关门声后,甘浔坐在床边,唇间似乎还有赵持筠的体温。 第78章 有些茫然地想,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只隔几步路,还有不得夜不归宿的说法? 她坐去桌前,把本来打算的工作关掉了,没心情再处理,只是回了两条工作消息。 很快想到二者之间的区别。 对于习惯了区分等级的人来说,被留下则是被选择,留人才是主动临幸人。 赵郡主不愿意做自跌身份的事。 甘浔为自己正常睿智的大脑能想清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感到满意。 太好了!近墨者黑,她已经完全适应揣摩封建者思想的生活。 于是关上空调,带上充满电的手机,走到赵持筠房门口。 敲了两下。 何事? 甘浔想了想,委婉点说:找你睡觉。 里面没了动静,过了几秒钟,才有脚步声至门前。 门被打开,冷气香气跟着扑来,赵持筠站在门前一本正经:不得放肆。 说完看了一眼模样老实的室友,也没为难,还是让开了道,容她进*去。 闻见满屋赵持筠的味道跟书卷香,甘浔的困意来得很快,自觉地飞速爬上床。 赵持筠跟在后面,迟疑地停下。 ----------------------- 作者有话说:来啦,稍晚,抱歉。 周末结束了,明晚应该还是九点多。 第63章 二人世界 暑夏过了大半,夜间的蝉声日渐单薄。 也可能因为新居的窗户更厚实。 总之新家处处都好,只是有两个房间。 在房门被敞开欢迎她的前几秒钟里,甘浔的心被不知名的情绪撺掇着往上跳,胃部产生灼烧感。 以至于产生了缺氧的错觉,晕眩地靠在门框边。 好像食物中毒。 直到看见赵持筠从光影里出现。 今晚是不一样的。 只有一个房间,不得不睡在一起,跟各自有房间,但是特意睡在一起的意义,不能同时谈论。 所以进门以后,甘浔直奔床去。 既能防止因为头晕站不稳倒下,也能防止因为没出息而逃离。 背上的骨头紧贴在墙边,拿起一个枕头抱进怀里时,甘浔才觉得自在许多,心慌的程度缓解了一些。 赵持筠关上门后,倚在素色的书桌。 纤贵的手按在一叠裁好的纸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甘浔。 甘浔不由忐忑,却还是装出淡定的样子:怎么了,十一点了,你还不困吗? 赵持筠又问:为何过来? 睡觉啊。 甘浔说着还打了个哈欠,似乎这样显得更自然。 是你让我过来的。 赵持筠不置可否,似乎想了一下才想到,也没说话。 款步走至床边,优雅地抚衣坐下。 侧身看见甘浔贴在墙边,半张脸埋在枕头后,头发比初见时长了不少,越过肩头,一副清纯无害的模样。 跟刚才在她房里搂着人在怀里亲的,好似不是同一个人。 枕头还我。 甘浔怀里那一只是她习惯枕着的。 甘浔不给,还埋头浅闻:不是都一样。 其实不一样,这个闻起来就是赵持筠枕过的。 甘浔! 赵持筠羞恼地喊她名字,踢了鞋子上床,扑过去想抢回来。 但甘浔将枕头抱得太深了,她只抓住一角,夺不出去,只能气势汹汹地盯着人。 放手。她命令。 甘浔把人招到面前来反而安心,开玩笑说:你看上去不想我跟你一起睡。 赵持筠不接受误解:我说了吗? 既然欢迎,那我们躺下吧。 甘浔说完这句,自觉像个引诱清纯女孩做坏事的坏女人。 好在赵持筠倒未太过敏,平静地眨了眨眼,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 指腹摩挲着她的轮廓,顺着清晰的下颌线辗转至脖颈。 她的手要凉一些,甘浔被激得体温有上升的趋势。 尽管赵持筠的眼神很静很纯,但成年人之间总有心照不宣。 甘浔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 不过也没有很抗拒,被抚摸得逐渐失了力气,连眼帘都快要阖上,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亲吻。 下一秒,赵持筠把她怀里的枕头抽走了。 连带着温柔的抚摸一并消失。 甘浔睁开眼: 她该知道,赵持筠是很擅长运筹帷幄,循序渐进的,从不盲目做一件事。 算了,睡觉。 甘浔躺在外侧,关了顶灯,只留一盏台灯。 赵持筠闭目养神。 艳丽端方的脸庞如同佛像前闭合的牡丹,克制与妖冶并存。 甘浔想学她刚才那样,去摸一摸她的颈项,看她还会不会这么淡定。 不过没有胆量。 之前赵持筠很纵容她,两人之间的界限一再模糊,但那都是赵持筠心情还不错的时候。 今晚她看得出来,赵持筠主动找她谈话,已是忍无可忍。 即便谈清楚了,也没有彻底敞开心扉。 否则,这会不该闭目。 只不过不想与甘浔计较了。 赵持筠貌似傲气跋扈,实则心中的考量清清楚楚。 甘浔知道自己不能再想,生嚼青柠的酸涩感很快充斥着她。 她担心惊扰,用气音询问:我关灯了? 赵持筠懒懒地嗯一声。 当视觉被剥夺以后,心也终于静了下来。 甘浔找到赵持筠放在腹前的手,轻轻握住,还揉了揉骨节,没有遭到拒绝,安心了不少。 闭目酝酿着,想说一些适合夜谈的话。 腻歪的,深切的,哪怕是调笑几句,把这几天的一起补回来。 她决定跟赵持筠好好生活,不闹小别扭,因为每一寸光阴于她而言都很珍贵。 她像做搬家策划一样策划了她的发言条目,并记得自己照着提纲说了很多。 虽然赵持筠一直没怎么回应她,但不影响她的单方面表达,她的深情话语简直闪着光,照亮夜晚。 隔日一早,当她睁眼,她意识到闪光的发言只是梦。 人是不会闪光的,在夜里。 她很擅长自欺欺人,昨晚她加班结束就很累,洗完澡更是累得困得不行了,才决定关灯后立即闭上眼睛休息。 但是潜意识里为就这么睡了感到遗憾,所以假装思考要说什么。 假装了一整夜。 赵持筠不在房间,甘浔看了眼手机,居然九点半了。 上班了才知道,能睡到九点半就是天大的幸福了。 甘浔决定中午做饭,在选购菜品时接到一个电话,表情不大自然地应付了几句。 最后说:好,过几个礼拜不忙了,我就过去。 赵持筠问她:哪位? 我姑姑,让我有空过去陪她吃饭。 甘浔揣测着:我怀疑又是甘骅转述了什么,她想当说客。 赵持筠听甘浔提过几次姑母,但现在看样子,甘浔也不是很希望看见对方。 赵持筠问:她疼你吗? 甘浔神情自若,继续看菜:没有什么疼不疼,就是普通家人,她应该不喜欢我,但也没有苛待过我。我很久没去看过她了,上次,还是春节前。 不远,下次我们一起回去,你不是想看你的户籍地。 甘浔同她笑,也记得她说想看自己生长的地方。 赵持筠轻声提醒:那要早做安排。 甘浔低头,把最后一道食材加入购物车,点击结算,输入付款密码后,退出购物软件。 才抬头对赵持筠微笑:我知道。 这天中午甘浔做了几大道赵持筠爱吃的菜,还自制了消暑饮品,摆了满满一桌子。 这房子配的餐桌是圆形的,还算实用。 赵持筠站着,手持甘浔的新手机,拍了个美食短视频,顺便发进群聊里。 [子涵妈妈:这么一大桌菜不喊我?] [唐思藤律师:这么一大桌菜不喊我?] 赵持筠顺手回复:[对啊,这么一大桌菜怎么忘记喊你们。] 她也是才想起来,甘浔居然没有提。 [子涵妈妈:呵呵,全世界最虚伪的甘浔,我恨死你。] [唐思藤律师:呵呵,全世界最虚伪的甘浔,我恨死你。] 子涵妈妈发了个滚的表情包。 唐复读机没有再跟。 赵持筠这才想起自己用的是甘浔的账号,见甘浔拿着汤勺来了,默默把手机还给她。 甘浔看见记录: [xun:纯牛马的周末第一天,二人世界,明天来家里吃。] 第79章 [yun:抱歉,方才是我发的(呲牙笑)] 她引用了上面甘浔账号的话。 崔璨跟唐思藤随后发来发来一排呲牙笑。 因为下午要去看电影,午餐没找剧看。 甘浔一个人的时候觉得不看视频吃饭非常无聊,但有赵持筠在,她做什么都不会无聊。 赵持筠这些天吃多了外卖跟餐厅,对甘浔的厨艺赞不绝口,夸她已然胜过王府首厨。 甘浔洋洋自得:都快要比御厨好了是不是? 赵持筠认真地说:御厨做的是垃圾。 为了犒劳甘大厨,赵持筠用公筷夹了只虾给她。 甘浔剥完,又自觉地放进赵持筠的餐盘里。 赵持筠没料到她如此不识趣,便夹起来,亲自喂进了她嘴里。 甘浔有时候是没情趣了些,比如昨晚她牵手后居然立即沉沉地睡过去。 赵持筠戳了戳她,也没动静。 午后她们一道出了门,今天阴天,风还不小,路上不算炎热。 甘浔很享受,自从上班以后,甘浔已经没这么多放松的时间了。 这两天通勤路上,我老是怀念台风那两天。 赵持筠不怀念:可是停电。 但是人可以理所当然地什么也不做。 赵持筠不明白什么也不做有什么可开心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戴着墨镜的甘浔对她笑出一口白牙。 她想起来,就是在那场台风中,她发现了自己有为甘浔心动的事实。 到了影院,她按着甘浔口头的指令,在自动取票机里取出了两张电影票。 得到嘉奖以后,矜持地谦虚道:轻轻松松。 现代人的这些讲究,没什么了不起。 甘浔买了桶爆米花跟薯条的双拼,带她进到影厅,教她寻找座位,入座。 灯光暗下来时,赵持筠本能地往她身旁靠。 为何熄灯,这样最容易藏匿刺客。 甘浔小声说:看见前排大哥的金链子了吗? 赵持筠在忽明忽暗里看了一会,看见了。 有刺客也会先刺这种人,与我们无关。 赵持筠这才想起来她不是尊贵的郡主了,甘浔又是一个很穷的庶民。 如释重负,放心地坐正了。 不久后又贴过来了,咬着甘浔的耳朵小声:救驾,我的椅子暗藏玄机。 甘浔忘记提醒:按摩的,一会就消停了。 赵持筠只好勉为其难坐回去。 被按得很不舒服,索性往前挪了挪。 赵持筠嫌爆米花脏手,但是又觉得好吃,整场都是甘浔给她喂。 电影的剧情算得上引人入胜,因为出现两次,赵持筠心不在焉,咬到甘浔指尖的情况。 甘浔觉得这多少有调情的成分。 大庭广众的,真是。 剧情有哭有笑,甘浔菩萨心肠,又是最先落泪的那一批观众。 赵持筠见怪不怪地递上纸巾。 她亦能体悟悲伤,只是不习惯放声哭泣,她的教养也不许她在人前失仪。 不过感性没什么不好,甘浔哭就很可爱。 散场时灯光打开,红了眼睛跟鼻子的甘浔让她看了个正着。 赵持筠心软成一片,但没忍住,侧脸去笑了。 甘浔心里大喊这才是坏女人啊可恶。 ----------------------- 作者有话说:我看到上一章对93.5%的分析,你们真的都是语文课代表,太会分析了![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64章 戏 赵持筠认为,在影院看电影的体验还蛮有趣。 即便人多喧杂,灯光昏暗,椅子时不时作乱,甘浔一会哭一会笑一会要跑洗手间。 总归还有旧时看戏的妙处在。 她只是这么说了一嘴,甘浔立即表露出谴责批判的神情,好像她是一个衷于享乐、沉迷情色的膏粱纨绔。 看向她的眼光,好像她已然做出过有辱门风的事情。 甘浔还说:难怪你那么会骗人。心。 赵持筠不记得自己骗过她,即便有几次,又何谈那么会,更不知道看戏跟会骗人又有什么关联。 这都是甘浔的无稽之言,如果一定要推导缘由,约莫是甘浔不满她曾经锦衣玉食的生活。 这点她不与庶民争辩,谁叫她生出来便是齐王府的小郡主。 好在收过束脩的甘浔还有老师样子,看出她想学,便指导她进行购票流程。 赵持筠严格按照程序,一步一步操作,于是在散场后不久,买了明天上午十点钟的一场卡通电影。 两张票,中间位置。 赵持筠被社会环境荼毒已深,心里早没了仙术之念。 这些科技虽令人叹为观止,却也不难,只要甘浔肯教,她就能都学会。 离开影院后,她们顺着人潮在街心闲逛。 甘浔将她的手牵得很紧,似乎怕人一冲就会与她失散一般。 若单论安心,即便如今身旁不再有前拥后呼,但有甘浔在她身边,她也像被簇拥着。 风起,红灯,斑马线前,甘浔研究手机上的导航路线。 还有9秒,赵持筠微微低头,看她们牵在一起的手。 甘浔手上戴了一枚不算名贵的戒指,准确说是廉价,但甘浔说禁止准确形容别人穿戴的东西。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让薄而窄的银边一束,她的手像极了养尊处优的贵女,甚至更好看。 赵持筠想拍下牵手的瞬间,才解锁手机,甘浔就说:走吧。 赵持筠将手机收起。 在步行去往目的地的途中,路过一家定位很杂的书店。 入门处摆放着各类杂志,甘浔看了一眼就走了。 赵持筠想到甘浔家有很多时尚杂志,刚落到这里时,甘浔还拿给她打发时间。 她一度以为甘浔喜欢,但没见甘浔看过和买过。搬家时,甘浔把那些杂志放在废品里,一起扔掉了。 赵持筠挑挑选选,最终定下一本简体的海外小说,并一本精品的画册,有世界著名画家们的作品,封面是甘浔爱的蓝色。 画册的定价是小说的几倍,赵持筠瞥见甘浔翻过去看见价格后,瞪大眼睛,嘴角微微抽动。 跟有回赵持筠手肘撞在桌角,甘浔看过来的表情一模一样。 不过甘浔没说不可以买,还是去排队结账了。 书店送了一个很漂亮的牛皮纸袋,将书跟图册装进去。 赵持筠欢喜地要求亲自拎着。 目的地是家西餐厅,赵持筠想吃。 入座以后,赵持筠轻车熟路地点餐,期间跟服务生沟通时还冒了几个菜单上有的英文词汇。 给甘浔一种吃不起的感觉,好在她有提前看过人均。 当赵持筠手持刀叉,优雅地切割食材时,甘浔恍惚间觉得自己像那个外来者。 不饿吗,一直看我做什么? 赵持筠不解。 甘浔说:你适应得好快,进步也快。 赵持筠垂眸,敛起心绪后轻声笑道:我来此处近两月,只不过学了些吃饭穿衣并几个洋词。 都快两个月了。 甘浔一点感觉也没有。 当时还说三天后就把赵持筠送走呢。 还好没有。 赵持筠没给甘浔走神的时间,询问她近来的工作生活。 此前甘浔只说很忙,却没功夫细谈。 她跟甘浔去过一次公司,那个公司听甘浔所说还不算大,但对才来现代没几日的赵持筠而言,夹在巍峨庞大的楼宇中,透着一股令人压抑的森严与冷漠。 那些同事也都奇怪,看她的目光里带着打量跟不满。 赵持筠不知在不满些什么,后来猜想,可能是外人的闯入打扰了她们的工作。 甘浔说,新公司比之前的规模大很多。 这个赵持筠知道,集团的名字赵持筠从崔璨嘴里也听到过,听那意思颇有盛誉。 同事如何? 不好不坏,都还算正常人,目前来看。 甘浔用词谨慎。 赵持筠想到情书事件,不经意地问:有人追求你吗? 甘浔喝了一口汤,没有。大家天天忙得灰头土脸,哪有心思情情爱爱,天仙来上班也绝情断爱。 好比你,也不可能总在书苑收到求爱信号吧。 赵持筠疑惑:为何不能?我当收到表白在你们这里稀松平常。 甘浔干涩地眨眨眼睛,看她施施然将芦笋放进口中,在想自己没有陪着去上班的几天里,都发生了什么。 警惕地询问,最近很多吗,有没有骚扰到你的? 赵持筠偏不着急回答她:现在才想着关心我。 第80章 甘浔立即说:我一直很关心你。 是吗? 赵持筠仍旧对昨夜之前的状态表示不满:这几天里,我都成了独来独往的人,忘记自己还有个室友了。 甘浔一副知错了的样子,指了指一旁纸袋里的书,还有满桌珍馐,对她说:我在将功补过了。 赵持筠看在书的面子上大人大量,好啦,说笑罢了。 甘浔的冷落令她失落,不过赵持筠并不排斥这几天的独立生活,现代生活的自在之处,在于没几个人的目光会放在你身上。 若再戴个口罩或墨镜,无论是逛商场还是走在街上,只要不想说话,就定无人打扰。 大镜的交流、交通不便,生活的效率也不高。 但京中一旦略有小事,就容易被传出去,沦为笑柄或把柄。 交际圈子就那么大,事也不多,哪家世子前年做的蠢事今年还在被议论纷纷,稍有不慎就是社会性死亡。 现代则截然相反,科技极度发达,随时得得见亲朋音容,一日可行万里路。 每日成百上千的新鲜事充斥,就连她的课堂上,学生们闲聊之题也堂堂不同。 多数赵持筠听不懂,就假装不在意,被问及时只需要沉静地看去,自有人替她抢答。 即便如此,这里的人,仍不擅长将全部的注意力或者记忆放在他人身上。 这就导致了他们更自我,也更健忘。 没有非要不可的抱负,也没有错即误终身的事,一切皆可儿戏。 有时她会揣摩甘浔,是否也在戏里。 开场即听,曲罢也没关系。 所以呢,有人骚扰你吗? 是男的还是女的? 你没骂人吧? 也没有加他们联系方式吧? 在她感怀时情、怀古颂今时,甘浔喋喋不休地追着问她轻如羽毛般的小事情。 这就是现代人的典型症状。 并碎碎念道:崔璨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她是你的探子? 当然不是,她答应过帮我好好照顾你。 我很好。 周日傍晚,甘浔邀请崔璨来家吃饭,追责的时候,崔璨不当回事地开冰箱找水喝。 啊,这还要告诉你?我以为你把人放外面就有心理准备呢。 不然呢,别人是瞎子吗,看见美女不动心。 甘浔往客厅看了一眼,赵持筠正跟唐思藤严肃交流着些什么,她不满于崔璨的回答。 边备菜边吐槽:你们那叫什么书苑,不是聚集的地方吗,怎么天天情情爱爱。 情情爱爱就不叫书苑了,我开的是书苑,不是修道院。你在紧张什么啊你,这么没自信? 甘浔才不会承认,那些人谁能跟她比,气闷:我只是担心,万一有不三不四的人纠缠她,我不知道怎么办? 崔璨指了指太阳穴,赵郡主的大脑,比我们俩好用,有人骚扰她还不知道告诉你我,不知道报警? 不想告诉你就是没必要。 甘浔消音了,还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崔璨:啧啧啧啧。 送完客,甘浔做收尾工作,赵持筠洗完澡出来,擦拭着长发:我的头发又长了。 甘浔看了一眼:过两天再去修剪一截。 赵持筠站在镜子前,又不舍得了:留着吧,我想烫,她们卷发很美,我还没尝试过。 甘浔提醒:那回镜国了怎么办? 赵持筠把玩着干发巾,一本正经地想对策:回去剃了,就说这些天失忆了,在尼姑庵度日。 这是第一次聊到赵持筠离开的话题,而甘浔没有伤感情绪。 赵持筠抽象得像原住民了。 甘浔搬来沙发凳,让她在镜子前坐下,帮她吹发跟打理。 赵持筠脖颈修长,背又薄又挺,甘浔为她吹了多久头发,她就保持了多久端庄坐姿。 多数时候平视镜子,偶尔垂眸想想心事,一点也没看手机的意思,似乎不觉得无聊。 可能在她过往的郡主生涯中,大多数时候都要习惯这种慢节奏,不需要每时每刻忙于接收跟传递信息。 因此她也有令人心静的魔力。 吹得头发干了大半,甘浔帮她上了一点护发精油。 简单均匀涂抹,又用冷风吹了几下,然后关上吹风机,用手帮着梳理。 想把发丝压到耳后时,不小心碰到她耳骨,赵持筠情不自禁颤了一下,还将一缕婉转的气息藏一半泄了一半。 她偏头,抬眸看着甘浔。 可能是刚沐浴完,眼睛湿润润的,带着令人遐想的水光。 甘浔故技重施,又拨了一下她的耳垂。 赵持筠忍不住轻吟出声,察觉她不安好心,想起身,被她紧按在沙发凳上。 甘浔! 在。 松开。 甘浔松开手,改为弯腰从身后抱住她,还逐渐加重力道,哪怕赵持筠没有挣脱的意思。 用腻腻的语气商量着说:我们今晚一起睡,好不好? ----------------------- 作者有话说:小小意外,来迟啦。 第65章 不如趁早相守 甘浔清瘦又高挑,因为混血的缘故,五官的边缘稍带几笔锋锐,比赵持筠曾经心动的柔美相貌要更为耐看。 是在上班以后,赵持筠才逐渐认识到,这里对待混血的态度与大镜截然不同。 只要好看,怎么混都行,没有所谓的血统高低之分。 人人平等。 但甘浔的脸属于上等。 赵持筠习惯了甘浔含笑站在身侧,看惯了冷灰色眼睛里的镇定与温和,恐怕在别人眼里,这些是甘浔全部的样子。她满意于别人都不知道,如果甘浔认真撒娇,很能惹人怜惜。 甘浔哄人一起睡的声音,就让赵持筠有些心软。 忙前忙后、做饭洗碗,又主动请缨,帮忙吹头发打理头发。 末了,只提了这一个请求,任谁也不舍拒绝。 不过赵持筠有别的心思,于是狠下心,淡声说:不行。 甘浔将她搂得更紧了,脸贴着她脸哼哼唧唧问:为什么! 赵持筠从没被捆束过,无论是绳子,还是夏天的怀抱,连呼吸的起伏都被压缩到了最小,没有挣扎的可能性。 可能是甘浔很好闻,动作虽然强势但不粗鲁,她既不难受也不狼狈,有种像在雨天找到干燥处后的心情。原来桎梏有时会令人安心。 她适应后,找到便于发音的语气,捏了个不算冤枉人的罪状,怕你不老实。 我前天晚上就很老实。 甘浔松开了些,一脸无害地看着她,昨晚我都没提,对不对,可见我是老实人。 甘浔搂着她,这样对她做自我总结。 赵持筠缓缓抬眸,被拨弄的耳根一直散着热,被抱紧的身体也因为没有自由而微微发麻。 她脸上的质疑之色太过明显,甘浔不好意思了,开始替自己找补,并攻击她人。 我都没有担心你不老实。 赵持筠气笑了,我怎不知我会不老实。 这两天看了两场电影,每次你吃薯条,都有咬到我的手指。害得她没办法沉浸观影。 赵持筠一脸那又怎么了。 不满地批评道:若不是你往我嘴里喂得太深,我怎会无意咬到你手指,谁知你的手干不干净,我还没怪你办事不力。 赵持筠从不内耗。 甘浔只好认了,并忍住没有被某些词勾得浮想联翩。 好不好? 甘浔软下声音又问一遍。 不好。 赵持筠再拒绝一遍。 不好就不好。 甘浔松手,看出来了,赵郡主今天的门槛有些高,讨价还价也没有用了。 赵持筠话风一转:除非你求我。 甘浔站直了,感觉到忙到现在一身的汗,好在赵持筠没有骂她。 怎么求,给你跪下? 那便诚意十足了。 赵持筠微笑。 甘浔看了眼盥洗台镜子里的她与赵持筠,一个高高束着头发,一个长发散肩,一个撇嘴,一个在笑。她绕到赵持筠正面,半蹲下去,仰头与端坐的人相望。 看见她藏在清高里的狡黠,想了想,伸手,将她的睡裙从膝盖下推了上去。 洁白无暇的膝盖袒露在眼前。 因从未经历过这样奇怪的事,又对甘浔过于信任,赵持筠也在目睹全程后,才拘谨地用手去遮挡了下。 第81章 你做什么? 甘浔只是想欺负她一下,被问以后,看着她那张尊贵的脸庞,字字清晰地说:让我给你跪下的难度,就跟你现在把腿打开的难度一样。 赵持筠先是一怔,似乎在换算两个时空的难度值,很快察觉甘浔在戏弄她。 正要发怒,甘浔已然含笑起身,逃离现场。 抱着衣服,关浴室门前甘浔又问,可以一起吗?可以的话我洗干净一点。 从没听过此类混账话,被冒犯到的赵持筠瞪她眼,我再想想。 洗澡的时候甘浔感慨赵持筠挺坏的。 以前她特别想保持距离,不对赵持筠有过多的非分之想时,赵持筠特别喜欢贴着她,还经常没有分寸感。 说很多亲近的话,害她废了很多力气挣扎,还是徒劳无功。 现在她偶尔想得特别开,想多黏着赵持筠一些,赵持筠却又不轻易答应她。 不过怎么样都好,她不喜欢跟赵持筠各过各的那几天,也不打算再逃避于真心。 洗完澡,晒了衣服以后,甘浔收到赵持筠的消息:[来。] 言简意赅。 甘浔听话地敲开她的房门,得到一句进后开门,一眼就看见赵持筠换了新的床品,看上去十分好睡。 赵持筠本人则坐在书桌前,过来。 甘浔凑过去问:在写什么? 赵持筠把一封素色的信压在镇纸下,写与你的,明早查收。 为什么想给我写信? 甘浔笑着。 赵持筠语气淡淡:你问题总这样多。 好好好,不问。 上床以后,甘浔陪着她看了一个二十分钟左右的视频,关于现代消费主义的。 赵持筠对这类视频很感兴趣,纪录片也看了很多,在从方方面面了解着这个社会。 也许快要比现代人更了解这里。 虽然她口口声声宣称在这里待不了几日,却同时在做着短期之内走不了的准备。 她开始上班,学英文,又说想去烫发。 只不过她从不明说,似乎是怕一语成谶,一旦说了走不成之后,就真的走不成了。 她还是想回家,甘浔都明白。只是在想,既然生活上做了两手准备,那赵持筠在感情上,是不是也在做两手准备? 所以,忽近忽远。 偶尔很大方,偶尔又保守。 这样猜测并不是为了钻牛角尖,而是在想,怎样让赵持筠安心地在这里选择她。 做女朋友的那种,试着恋爱,哪怕只有几天,一个季度,哪怕有一天不得不接受失去,也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她看向桌面上的信件,猜测信中内容。 甘浔? 听到耳畔的声音,甘浔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在发呆,回过神。 对为了看清她在想什么而近在咫尺的赵持筠说:你怎么这么漂亮? 她也没有纯粹是转移话题,吹头发时就在想这个问题了。 赵持筠无语地笑了一声,又矜持道:这该问我的母亲父王,为何将我生养得如此昳丽。 甘浔立即就说:所以你上班的时候,很多人喜欢你。 赵持筠点头,你好像在耿耿于怀。 才不是,我怕他们没规矩,像苍蝇一样烦你。 赵持筠跟她对视几秒后,笑了,我还以为你是吃醋。 甘浔的手抓了抓被面,制造一点杂音后说:不会吃醋。 赵持筠淡淡地看她眼,很是平静。 她坦白:只要你眼里没有那些人,我就不会吃醋,但我有紧张,怕你遇到更好更有趣的人。 赵持筠这才笑起来:为何怕? 这个问题太简单,以至于不好回答。 甘浔说:因为你太完美,我太宝贵。所以我恨所有觊觎者,既怕你被打扰到,又怕你不觉得那是打扰。 甘浔没有说过这么多肉麻的话,在遇见赵持筠以前。 不过她还是有努力表达。 虽然表达我要跟我不要还是让她很慌乱。 赵持筠是上位者心理,听了奉承话,无论真假,一概高兴。捧起她的脸,你要放心,我还没有看见比你好比你有趣的人。 那只能暂时放心。 甘浔开玩笑。 赵持筠否决:不,永远放心,我若是三心二意的人,断不会此生只喜欢过两人。 嘿嘿,第二人甘浔欣喜若狂。 没有喜欢过那些歌女舞姬? 休要胡言乱语了。 躺下以后,甘浔心猿意马,说自己洗得挺干净的。赵持筠说新沐浴露很好用,又总结刚才看的视频,提到了甘浔穷困潦倒下买几千块的鞋,近万块的手机,意思是这些都是消费陷阱。 她像个记者:你近期最后悔的一笔支出是什么? 房子。甘浔说。 为何? 甘浔郁闷:一人一个房间挺不好的,我想跟你睡,都得申请。 赵持筠在黑暗里笑得很轻盈:为何想跟我睡? 因为睡在一起很快乐。 因为喜欢啊。 可你前几日 甘浔吻住她的唇,哪有这样一直翻旧账的,赵持筠,除了那几天,我一直想与你亲近。 为何那几日不想? 赵持筠自己才是问题最多的人吧。甘浔也不想敷衍她,我们可以改日再聊,我会告诉你。 现在,我想说,有那么多的人喜欢你,我会担忧,自私地希望你只看见我,不要离开我。 过*去未来我管不了,起码在这个时空的时候,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甘浔已经猜到,赵持筠会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惩罚她之前的冷落和逃避,加上不轻易允诺是赵持筠的习惯。也准备好了更多的劝说准备发挥。 好。 唯独没想到赵持筠会直接答应。 轮到甘浔语塞了。 赵持筠贴近她的枕头:我答应你,甘浔。 谢谢。词穷的甘浔说。 你是非要我不可,还是既然同一个屋檐之下,要要也无不可? 当然是非要你不可。 甘浔急声答完,又补充:你在这里的时候。 如果不是因为有好感,都不会一个屋檐之下,你知道的,我那时候也挣扎很久。她才不会只是因为有个美女在身边,就随便谈谈,因为她没有那么多资本,这两个月已经一贫如洗。 赵持筠吻她的唇。 甘浔在被动后掌握主动权,很久以后,停下,有些难以自持地问她:我能不能,摸摸你? 赵持筠缄默无声。 甘浔小声:像上次那样,我轻一点。 赵持筠想了想,以重新吻上来代表了愿意。 不过甘浔食言了,跟上次不一样。 抚摸了片刻丰腴之后,在赵持筠软得像棉花糖一样抱紧她时,甘浔把手从衣裙下伸了进去。 不再隔着衣料的抚摸有着毒药般的后效,险些让贵人失去骄矜姿态,仿佛被掌控在对方手里的,是她的心。 裙衫不整,她几乎袒露在黑夜里,冷气从房间一角侵袭而来,唯有甘浔怀里才能汲取到温度。 她的声音跟姿态,都给了甘浔莫大的错觉与鼓励,理智被切割得碎不成章,再也没有长篇大论的道理。原始的欲念占据高点,操纵着她,低头亲吻在那片柔软上,没有等得及请示。赵持筠抱住了胸前的头,矛盾地不知是要推开还是摁住。 她喊甘浔的名字,用自己也没听过的语气和音调,好像蜂蜜没有加水后被喉咙吞咽下去,黏腻的,甜润的,难以承受的。 最后,把手拿出来时,甘浔蹭到了赵持筠腰间的内衣边缘,差点就此失控。 她想触及更隐私的地方,又怕彻底吓着赵持筠。 这个晚上,她们都去换了一遍内衣,谁也没多说谁。 隔日一早,甘浔轻手轻脚地早起,拿走了桌上的信件。 赵持筠平躺而眠,头微微偏向甘浔的枕头,睡态困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耗了她太多精力。 甘浔在做早餐的等待时间,打开了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纸。 信封的写给甘浔后,跟着一个朱笔画的爱心,灵感来自哪里甘浔一秒领悟。 [展信安。看到此信时,你已入本郡主帐中两回,此前心意既已相互明了,这两回的同寝是为何故不必再多言。 第82章 你寻的大师说了,来之则安之。我想,既然尚未别离,不如趁早相守,来日不留遗憾。你意下如何?若不赞成便罢,不加勉强,只是休要再提同床共枕之事。 另,本郡主的字与信旁人可收不到,你自当妥善保管,不可怠慢。] 甘浔做完早餐,赵持筠开房门出来,正好遥遥相望一眼。 甘浔举手:赞成。 ----------------------- 作者有话说:迟啦,今天生理期,加上环境确实让人心情糟糟的,写得太慢了。 (虽然台风天没有停电但是一个人在家有点没意思) 第66章 叶公好龙 整个八月如一支箭矢,在曝晒与暴雨里飞速而过,将蝉鸣击碎在树林间。 一事推着一事,一景叠着一景。 时而过得走马观花,时而把光阴拆解成最小的分子,慢动作驶过去。 好在,夏天所有的事件都与赵持筠相关,所有的景色也都有与赵持筠分享。 甘浔戴着耳机,站在众多上班族之间,听到地铁广播提示,下一站是她的目的地。 她在喧嚣里无声地想赵持筠。 她们是在同一天,达成了不要辜负彼此情意的共识。 在甘浔笨拙地表达自我的那个晚上,赵持筠用沾墨水的毛笔写出的信,字体灵逸,就摆在案上。 像一封预言信。 似乎早已卜了一卦,算到那晚甘浔会情不自禁,会敞开心扉,求她走进去。 已经过去两周,甘浔每每想到这件事,还是会觉得幸福。 能不费力气地被选择,一向是不可多得的快乐。 到新公司后,由于她的领导有意扶植自己人,甘浔跟另外一个同事得到器重。 手里几个项目,花在工作上的时间不可避免地增加,不过她还是尽可能地抽时间出来,赶回家做饭和陪赵持筠。 同事们很快发现甘浔在工作外的时候根本约不到。 上班卖命绝不推诿摸鱼,是个实打实的卷王,但能不加班就不加班,到点就着急往家里跑。 于是无奖竞猜,甘浔家里有个谁。 面对疑问,甘浔微笑:养了个主子,回去晚了会拆家。 养宠物的同事们一听就懂,这事合理了; 仍有持不同观点的同事不信,轻易看出甘浔是在热恋期。 甘浔不仅跟所有异性保持过多的距离,话都不肯多说,每次看手机时都会下意识抿着唇笑。 最明显的还是每天精神太饱满,人家上班毫无精神气,她总是笑容满面的出现。 到达工位,打卡,泡咖啡,给赵持筠汇报今天的工作安排,收到赵持筠的追责消息。 [yun:甘浔你害惨我颈上留印子了我今日有课!] 始作俑者心虚又暗爽,帮忙出主意:[用粉底液遮一下,再穿个高领?] 这段时间,除了有几晚需要加班,她在自己房间忙到凌晨,没去打扰赵持筠好梦以外,其余每天晚上,她都在赵持筠房间睡。 同床共枕,又在关系发展期,她自然没有办法克制一些自然而然的探索欲。 赵持筠也纵容着她,虽然每回都推她,甚至骂她几句,却也让她放肆了。 任由她碰触,亲吻,观赏。 不过甘浔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底线,只将贪念留在半身,再怎么失控,也不会真将赵持筠的衣服脱完,以免自己难以把持。 昨晚她开着灯,赵持筠又格外地配合她,吻得多半忘情了,不慎在脖颈处留了个印记。 亲完她就看见了,有点抱歉地跟赵持筠说。赵持筠那时候没什么力气,还不怎么上心,说兴许今早就消失了。 没有消失。 赵持筠给她发来语音,耳机里的声音严厉,说以后禁止再在脖子处乱亲留印记。 否则我十倍奉还,给你留十个八个,看你难不难堪。 画面太美,甘浔都不敢想。 键盘很快敲出去:[是,我错了,下次保证不会。我知道很麻烦,你试着遮一下,晚上回去给你赔罪。] [↑我是说做顿大餐。] [yun:此地无银别当我不知道你这庶民安的什么心退下!] 庶民在这边暗自乐了一上午,倒不仅仅因为留下草莓印的意外,留印记对她而言虽然很满足,但她本意并不想造成赵持筠的困扰。 她高兴的是因为赵持筠的话,限定了很多,给的自由也很多。 默认了可以吻,可以看,可以留下印记,只要不在能被人发现的地方就好。 也就是只要不碍事,她允许甘浔为所欲为。 甘浔反捂着嘴,手肘撑在工位上,一只手把脸遮得只剩眼睛跟额头,以便假装专注地在工作,而不会冷不丁地笑出声。 晚上到家就进厨房,给赵持筠做了三菜一汤赔礼道歉。 赵持筠架子不小地说:这也叫大餐。 你先吃完再说,你只要能吃完,以后每顿我做八个菜。 强人所难。 赵持筠端起汤碗,剜她一眼,细细地品起来。 餐后,甘浔收拾餐桌期间,赵持筠准备洗澡。 甘浔没事找事逗她说:我们一起洗好了。 赵持筠动作一停,看了她须臾,手指将发丝勾在耳后,好啊,你去拿衣服。 我等你。 甘浔: 她其实没有心理准备,也多半是做不到这么亲密无间的事情。 赵持筠洗之前又问一句:不来? 刷碗了! 拿捏到甘浔的弱点之后,赵持筠不肯轻易放过,趴在枕头上看书,她忽然对一旁看工作文件的甘浔说:你对我有所保留。 甘浔的手机哐当砸在锁骨处,疼得她失去表情管理,缓了好一会,才问赵持筠:我哪里保留了? 赵持筠一本正经,你不愿与我一同沐浴,想来,你并不想我看你的身体,这不是有所保留是什么? 她振振有词:你却早把我瞧了个遍。 昨晚她说关灯了,甘浔不听,就在灯下将她的衣裙褪下,轻薄于她的胸前。 何止脖颈上有印子,胸前还有几处,她没好意思兴师问罪罢了。 甘浔点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不是她想的那样,只是害羞,并不是有所保留。 为了证明自己,她低头解开扣子,到第三颗时,赵持筠按住了她衣襟上的手,有些警惕地问:你做什么? 给你看啊,我没关系的。 谁要看你了! 你说我有所保留。 赵持筠脸红:那我也没说要看你。 甘浔早就习惯了她的难伺候,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手放在自己胸前,你不看,可以摸。 我不要!赵持筠想抽走,却被按得更紧。 所有我对你做的事情,你都可以对我做,更多的也行,我对你从来没有保留。 甘浔表明立场。 赵持筠羞怯的反应一度让甘浔觉得她是直女,让她摸一下胸她都能害臊成那个样子。 后来发现,只是因为赵郡主实在没见过什么世面。 估计这辈子只在春宫图上细看过女人,乍然摸见,有点叶公好龙的意思了。 她红着脸骂甘浔讨厌,逼她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从始至终手没拿开过。 直到甘浔细数她胸前的那些雪上梅迹般的吻痕,重新帮她加固,她在无边际的心猿意马中问甘浔,你愿意让我亲吗? 甘浔先是一怔,继而就笑了,愿意啊。 只要你想。 八月底的最后一个周末,甘浔陪赵持筠去崔蓝书苑。 打车过去十多分钟,路上,甘浔得了赵持筠的一个有线耳机,塞在耳朵里,听着赵持筠的现代知识学习课,睡得很香。 打开车门,赵持筠的高跟鞋根才踩在地面上,就有家长跟学生走过来。 我猜就是赵老师,赵老师,您最近大红人啊,不会跳槽吧。 赵持筠顷刻间表露出师长该有的笑容,态度亲热,跟家长聊着往里走。 甘浔刻意慢了两步,不在工作时间打扰赵持筠,又好奇红人是什么意思。 赵持筠窈窕的身影在她眼里熠熠生辉,新买的长裙彷佛一件眼压全场的高定礼服。 赵持筠如今进步很大。 从长袖遮住手背到挽起袖子,再到穿短袖,从盖住脚背的长裤到可以露一小截腿的长裙。 衣裤都从宽松遮掩风到走修身风。 她还买了卷发棒,按照网上视频,自学成才,不定期弄成卷发。 赵持筠直发时更显端庄大气,漆瞳乌发,抬眸间沉静如画。 卷发则风情天成,每一缕发丝都是流动的,一颦一笑扣动心弦,让人挪不开眼。 第83章 一起外出时,甘浔发现,赵持筠收到的目光明显更多了。 经常被明里暗里要联系方式。 烦死了! 崔璨看着赵持筠谈笑风生地走进教室,跟走廊上的甘浔说:我要是你,我不舍得给她上班,留在家里自己看。 甘浔正色说:那不可以。 崔璨见逗不成她,笑了,知道,她告诉我,她想做什么你都会答应她,你才不是那种控制狂。 甘浔摇头,我还没发工资,我们家现在全靠她养,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崔璨: 愤愤不平:也是让你吃上软饭了。 甘浔点头,想了想,又严谨地说:也不是她想做什么都让她做的。 崔璨反应了一会,在甘浔的正经表情下找到一点破绽。 你在开车,不让她做1还是0?少在这里跟我假威风,别以为我不知道,郡主说你跟她相敬如宾,你们俩至今是纯室友。 被劈头盖脸一顿的甘浔:是这样,又好像不是。 柏拉图不了一点的崔璨断定:都这样了还是纯室友,你们俩之间有一个肯定是纯直女,在那演呢。 啊对对对,是我。甘浔放弃抵抗。 ----------------------- 作者有话说:来迟了,抱歉,请阅[奶茶] 第67章 沉沦 赵持筠不常用的办公桌在窗边,位置很好,对着一条车辆不多的街道,梧桐树叶遮住一半的柏油路面。 阳光刺眼,甘浔将遮光帘拉上了。 桌上除了教学材料,笔墨纸砚,还有学生的部分作品。 赵持筠用了书苑定制的工作记录本,乏善可陈的黑色封面,厚厚一本。甘浔随手翻了两页。 赵持筠用钢笔书写,她的硬笔看上去相对不那么流畅,但仍旧写得很好,比刚来时进步太多了。 笔记里,简单写了一些教学内容,注意事项,还有学生们的个人信息跟家庭状况。 崔璨接完家长的电话,站在旁边看,说赵持筠过目不忘,写下这些不是记不住,而是很多学生提供的个人信息,比如感兴趣的东西,家长的职业,赵持筠听不懂。 也不能每次都用沉静和缄默当成回答。 她就写下来,不时去搜一搜,做做功课。 难怪甘浔总是被提问一些零零散散的问题。 太有师德了。 她说,不是为了学生,这些只是她在现代社会做知识拓展的课题收集。 崔璨试着把一长串的原话复述出来。 好深奥的话题,甘浔连这也嫉妒,不爽地问:为什么她什么都跟你聊。 崔璨耸肩,这不就是日常吗,那你俩在一起都聊什么? 甘浔又吝啬了,无可奉告。 还真没人想听。 崔璨拉了把椅子在旁坐下,打开收藏的攻略,暑期班这两天就结束了,我打算度假几天。 唐律跟你一起? 对,她负责的那个案子也告一段落了。 闲着也是闲着,崔璨分享了从枕边人那里听来的豪门八卦,最近广为流传,关于镜城富商骆家。 骆贺行去年被诊断出重病,起初消息封得很严,但是从骆贺行沉迷于烧香拜佛开始,消息就不胫而走。 骆家往寺里捐了大笔的香火钱,骆贺行本人还拖着病体,带着夫人,每个月亲自爬一次山,留在寺里吃斋饭。 无论是骆氏集团,还是只在新闻里看见的骆贺行本人,都离甘浔的生活太过遥远,以至于她对这件事没有多大兴趣。 只是很敏锐地捕捉了对方的求救心理,人在绝望的时候是会更依赖信仰。 对方轮不到她去共情。 但是在健康与命数面前,金钱跟地位并不是特效药。 崔璨趴在桌子上,凑近她,小声说:重点是,今年,可能夏初吧,他们夫妻俩在寺里吃斋饭的地方,遇见一位姑娘。据说,跟他们十年之前故去的爱女长得有八分像,连年纪都正好是女儿去世的年纪。 甘浔才觉得故事有意思,也趴过去,投去专注的目光。 崔璨绘声绘色地描述,彷佛身临现场,夫妻俩喜极而泣,认为佛祖开恩了,让他们晚年多一点温暖,就认作了养女,接回家里。 甘浔仿佛看了场电影。 那个养女拿的是豪门千金剧本,看来烧香拜佛真的加运气。不过接回家里,人家父母答应吗? 好像是无父无母吧,不知道,具体身世我们哪清楚。反正很会哄养父母,听说长得特别美,双商还高,在骆家很有话语权,以后还能分遗产。 甘浔感慨,命真好。 又说:让我想到我们家郡主,刚好反过来了,人家是幸福敲门捡了个豪门身份,赵持筠是霉运当头被贬到异时空做庶民。 崔璨紧抿住唇,脸部微微扭曲,很惨,不知道为什么被你说得很好笑。 甘浔苦笑,又听见崔璨问:你觉得她还能回去吗,我觉得吧 办公室门被突然打开。 蓝晓熙跟另一个美术老师推门走进办公室,看见甘浔跟崔璨趴在一起,怔了一下,笑了。 跟甘浔打了个招呼:来陪赵老师上班。 另一个美术老师调侃:赵老师现在出门是需要保护,太火了。 甘浔不明所以:我刚刚听那个家长跟持筠说,她是大红人了,所以到底什么意思? 崔璨奇怪,我不是发给你看了吗? 甘浔最近很忙,忙到没有太多时间关注赵持筠以外的事情,以为自己消息看漏了,哪个? 崔璨白她一眼:原来你这么淡定是因为根本不知道。 蓝晓熙解释:前不久拍宣传片的时候,在几个教室里分别拍了老师们上课的镜头,结果那个宣传片因为赵老师那部分爆火了。还有几个不知道是学生还是家长的人,在评论区放了赵老师的生活照。 甘浔脸色微变。 蓝晓熙即时安抚,我们看了,没有怼脸拍,只有侧脸跟背影,不过还是引来了更多评论。最近但凡来咨询成人书画班的,几乎都是为了打听她,所以大家调侃说赵老师成网红了。 做一下心理准备,这段时间可能有点麻烦。 原来是崔蓝书苑的宣传片,这个崔璨发到群里,甘浔也看了。 着重看了赵持筠那部分,镜头下上课的赵持筠不能简单用美来形容,举手投足风雅又大气。 甘浔当时也有点进评论区,可能因为才发,内容更多与书苑相关,之后她就没再关注,不知道事情发酵成这个样子。 甘浔把原话传给赵持筠。 彼时下班到家的赵持筠问:麻烦在何处? 有个成语,叫什么参半,就是说喜欢你的人多了,不喜欢的也就多了,恐怕会有人盯得你不舒服。 毁誉参半。 赵持筠笑得包容。 又道:晓得了,外界如何评判,已非我能控制之事,时也命也,你不必挂怀。 若是书苑能因此多收学生,让崔璨给我点提成。 甘浔: 甘浔在沙发上靠近她,下巴搭在肩膀上,在她脖颈处嗅了嗅。 赵持筠还没来得及洗澡,从外归来,多少有些心理负担,觉得甘浔闻得很像变态。 身子往后倾,不解又恼怒:闻什么,难道我身上有味道吗? 有。 你胡说。 带点铜臭味。 赵持筠白她眼,坐回来,端正道:君子爱财,有何不可。 从前她对银子没概念,虽知其重要,却以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从未将心思放上去一分一毫。 现在她入了世,再如何迟钝也知晓银两来之不易,多的是比甘浔还要拮据的人。 而自食其力的过程,颇有一些意思。 发薪日的快乐,不比从前穷奢极欲时拥有的少。 甘浔又点进崔璨发的宣传片里,这次的评论区热闹得超过这个运营账号以往发的任何一条。 点赞靠前的评论,全与赵持筠相关。 甘浔一面陷入危机感,一面有点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堪比被星探发现了,你怎么没跟我说? 我以为你晓得。再者,视频既是宣传书苑,此类评论的增多,已然是本末倒置了,不值得多言。 甘浔看见别人拍的赵持筠,有伏案写字的,有谈笑风生的,也有独自坐在一旁休息的,哪怕再模糊,也拖曳着一抹丽色。 第84章 她心跳得快了一些,怀璧其罪,一想到被这么多人看见的赵持筠属于她,她有一种难以承受的快感和惶然。 大家都被郡主大人迷得不行了。 赵持筠对此不屑一顾,浅薄,只看皮囊如何能认识一个人。 她不以此为荣,以色示人,非她所愿。 甘浔对她说:是,他们都浅薄,只有我爱的是你的内在。 停了停,赵持筠静静看她。 轻而不容置喙地说:甘浔,你放屁。 ! 甘浔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然后又窘又笑出来,你堂堂郡主,又是赵老师,怎么能说这么粗的话! 赵持筠说完也有些难为情,不过还是理直气壮,跟你学的。 少胡说,我从来没当着你面说这种话。甘浔不认。 我听见你这样骂过崔璨。 甘浔回忆了下,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生活里大家有这些口癖再正常不过,她压根不会留意。 但赵持筠嘴里出来的话永远带着古韵墨香,突然加上一句这么接地气的,她震惊得都忘了话本身是在反驳。 等到洗澡时才想起来,追在赵持筠身后:难道你觉得,我也是看你的脸才喜欢你的吗? 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的赵持筠道:不全是。 这就对了。 赵持筠转身,还有身体。 ! 甘浔伸手挡住她语出惊人的唇,从她眼底溢出的笑里看出来,赵持筠就是在故意戏弄她。 甘浔又挡住她的眼睛,看见笑容从眼睛移到了唇上。 带着评论区的那些照片里没有的风情与诱人,不再像是画上的人物,她鲜活,明媚,让人沉沦。 双唇红粉湿润,十分好亲的样子。 甘浔情不自禁地吻过去。 赵持筠身后是紧闭的房门,甘浔缓缓将她限在怀里,攫取她的气息,从温柔到失态,急得像在宇宙爆发的前一秒。 赵持筠很快就跟不上节奏,被搅弄得口腔发麻,腿没有力气了,手也不稳,杯子里的水在亲吻间洒了大半,都淋在她跟甘浔的腿上。 不久她就撑不住,呜咽着偏过头,躲过了甘浔尚不知足的唇。 喘着气说:我没力气了,杯子,水撒了。 甘浔才注意到,接过她手里的瓷杯,看见她被水打湿的手与皓腕,还有自己淋了水的腿。 兴不由己地,握住她湿漉漉的手。 抬头,对上赵持筠微红的脸庞。双眸也像进了水汽,雾蒙蒙的,带着点平日没有的媚意。 眼尾往后勾,挑出一道类似深情的弧度。 赵持筠被紧握住的手上抬,将沾水的指背在甘浔脸畔擦拭,轻声问:喜欢内在,不喜欢我的脸? 看得这样入神。 ----------------------- 作者有话说:周末愉快[让我康康] 第68章 你喜欢我什么? 甘浔认为,很多时候赵持筠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 或者说,她想做就做了,没有考虑过后果。 甘浔知道这不能怪她。 郡主能够极快地融入现代社会,已经很不容易,换一个不聪明的人只会抑郁。 她学会抽象,爱财,圆滑,会克制脾气,愿意受同事或朋友差遣,帮点小忙了。 但二十余年养成的思维没有变。 身在高位的人,常常凭兴致做事,追个好玩,反正容错率很高。 跟战战兢兢、生怕一步错就无法挽回的小人物不一样。 很多次失态,都是因为这些无意识撩拨,被她当成了默许,但她迎过去后,会发现赵持筠可能还没想好,只是觉得好玩。 她倒不失望,她自己也没想好。 甚至也没想真怎么样。 在开了赵持筠身后那扇房门,一起滚在床上接吻时,甘浔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这些。 因为她的迟疑,躺在枕头上的赵持筠拽住她的领口,笑着将她给拉扯下来。 甘浔支撑不住,贴在她身上。 赵持筠很会点火,也许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知道别人喜欢,或者没有招架之力,就想试一试。 但她内心也许没有把这些兑换成前戏跟邀请。 甘浔脑海里想到崔璨时不时的调侃,说她跟赵持筠中起码有一个是直的,才可能纯室友相处两个多月。 她清纯,不容亵渎的,原本还是高不可攀的,如果不是刚好喜欢女人,遇见的甘浔也喜欢女人,可能连这些亲密也不会尝试。 甘浔将脑海里所有断掉的线,一段段打上结,确保自己能够遵循赵持筠真正的心意。 她于是也笑笑,顶着赵持筠蛊惑的神情,温柔地吻了吻赵持筠的唇角,将她刚才拥吻时散乱的发从额前理开,又吻她的额头。 然后躺到一旁去,极力平复着,假装没事一样拿起桌上的手机,哪怕屏幕里的信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很渴,床边只有赵持筠端的那一杯,撒了一半,还有一半她不知道适不适合在这时候喝。 没了甘浔在上方做遮挡,天花板上的灯盏显得刺眼,不见昔日烛光之幽暗,夜晚也没了韵味。 赵持筠抬起手,放在被温热的吻印过的额前,借此躲避光源。 也将一些难以言说的心绪藏起来。 甘浔最终起身,把那半杯水一口气喝了。 我再出去帮你倒。 好。 九月中旬,甘浔发了第一个月的薪水。 给赵持筠转了一个分手之后也无法要回来的特殊金额。 赵持筠并不知道其中含义,对金钱也不敏感,不大明白。 为何转给我,钱在你的卡里我也能用。 你这段时间的课时费都给了我,我的也给你,你留着,以后就放自己那。 甘浔小心地说:买两套秋装,快要降温了。 赵持筠先是点点头,嗯了一声,随后陷入了无声的惆怅。 往外走了几步,眼睛看着阳台外人工湖的西北一角,很快就没了焦点,不知在想什么。 甘浔安静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尽管有心理准备,心还是随着她的茫然一并沉下去,艰难地吞咽了下,没有开口打扰她。 携手过下一个季节,这不是诺言和祝福,而是不幸。 她不愿赵持筠生活在不幸里,但她无能为力,而也因此成了一个不幸的人。 她的所有愉悦和幸福,都建立在所爱之人的煎熬上。 积云遮住九月的光,湖面黯淡下去,连树影也被吞噬进湖底。 这段时间,有热度的赵持筠生活没有出现真正意义上的麻烦,但确实没有以往平静了。 她总被喊去上示范课,几乎每天都要到书苑一趟。 好在她并不反感上班这件事,也乐意出门。 崔璨旅行回来,给她带了一根在当地买的手工发簪,银质的竹叶相间,带一缕短流苏。 赵持筠十分喜爱,近来都有亲自盘发。 簪子一戴,甘浔不禁想到初见她的那一天,那天她一身古韵,过腰的乌发像绸缎一样。 不知她在镜国,满头钗环时,是怎样的仪容。 但与崔璨私交再密,赵持筠也没有藏匿真话。 若是为学习书法而来,示范课自然多多益善,我愿出份力。但若是为了登不上台的缘由,唤我出场,到底是白折腾一场。 崔璨说:明白,甘浔跟我说过,你放心,这些学生跟家长已经是筛选过的,确定了有学习想法,才安排的老师。 但你最近是在风口上,虽然书苑的生源多了,我知道你会很累。 要不你歇上半个月,先不来了,避避风头? 赵持筠答应了。 课程暂时取消,不再去书苑期间,赵持筠收到了很多橄榄枝。 有希望她跳槽的,有想要包装她的,也有很多别的心思。 恨不得明里暗里向她展示财力,证明可以给她好的生活。 赵持筠删除意外加上的好友,并怒声道:简直痴人做梦。 甘浔也跟着骂,并安抚。 但这样的消息多了,甘浔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没有信不过赵持筠的品行,郡主若只是贪图享乐的人,也不会这么久了,还留在她身边。 赵持筠虽骄纵,却没有那么在意身外之物。 只是,她不得不承认,那些人的确会给赵持筠更好的生活,只是幸好赵持筠不想要而已。 她不确定地问赵持筠:你喜欢我什么? 赵持筠一愣,好像没想过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支吾了几声,伶俐的口齿难得打结。 甘浔没有因为她回答不上来而生气,因为她脸红了。 第85章 羞怯怯的,垂眸,让人顷刻间就心软成一片。 赵持筠没去书苑的半个月,那个买过她书画的家长,向崔璨催问了几次。 崔璨在电话里,把这件事先告诉了甘浔。 就是言秋语的妈妈。 甘浔得知,那位言女士经营自己的生意,单身多年,独自抚养女儿。年纪还不到四十,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 崔璨咳了咳,提醒甘浔:她一*直对郡主很关注哦。 甘浔: 别骂我,我之前跟你说过。 甘浔记得,当时她没有多想,很多对孩子寄寓过重期望的家长,都会因为焦虑,而对老师们展露过多关注。 犹豫过后,甘浔还是把事情转告给了赵持筠。 我知道。 赵持筠满不在意地翻着书。 甘浔疑惑。 言女士加了我的微信,我看见她发的消息了。 好像什么在脑子里直接炸了,甘浔踱了两步,还是温声说:之前我们说好,微信尽量不加好友。 为了保证,有朝一日赵持筠突然离开,将甘浔要处理的麻烦降到最低。 这还是赵持筠提出的。 甘浔很勉强地笑着说了明智。 晓得,我只加了这一个家长,言秋语是个悟性颇高的学生,她母亲也很欣赏我,加我是为了向我预订一幅画,好在时间宽裕。 赵持筠合上书,看着甘浔。 我只是看在崔璨待她热情的份上,才没有拂了她的颜面。 甘浔尽量理解,对,她是崔璨的大客户,帮忙介绍了很多学生,还常常出资暂住书苑举办的各类活动。 嗯。赵持筠兴趣不大,又继续看书。 甘浔已经很急,却尽量不表现出来,小心翼翼问:她是喜欢你吗? 赵持筠诧异,想了想,摇头,不清楚。 她比我大许多岁,并未表露过那种心思。 兴许不过是尊师重道,爱好艺术。 她给你发了什么信息? 其实甘浔是想说我能看看吗,但忍住了。 甘浔觉得,可能赵持筠收到的善意跟喜欢太多了,她会分辨不清别人的意图。 自己帮她鉴定一下,会更清楚。 她邀请我去她家给言秋语单独上书画课,课时费给得很高。 甘浔心里尖叫,又踱了两步,你没答应吧? 没,我说崔璨是我的老板,我听她安排,现在被安排居家。 所以言女士才会频繁询问崔璨。 甘浔正色:不管怎么样,不要去她家。 赵持筠心思放了一半在书上的内容,插画颇有意思,闻言抬头,露出了新奇的目光。 甘浔难得这样跟她说话。 于是她确定:你是命令我?还是制定规矩。 甘浔怕沟通失败,连忙摇头,蹲在她面前,不是,我是想说,你还不知道她什么意图。去别人家这种事非常危险,我们尽量不要做。 无论课时费多高,我们没有那么缺钱。 赵持筠思索过后,依你。 甘浔松了口气,之后问她,你觉得她长得好看吗? 颇为美艳。赵持筠实话实说。 你不是见过? 甘浔说:我只是问你的看法。 又默默给崔璨发了一套拳打脚踢表情包过去。 崔璨:[] 赵持筠去商场买过秋装后不久,镜城接连下了两场雨,开始大降温,衣服也派上了用场。 崔璨那边不好再停课,需要只需要,跟赵持筠协商了新的课表。 这天赵持筠上完课,看见外面暴雨如注,隐隐传来雷声,心里很不舒服。 这样的天气,不该在外久留。 崔璨跟蓝晓熙今日有事,都不在,办公室里也冷清,赵持筠不愿久留。 坐在一楼,尝试打车,但连等了几分钟,好不容易打到的订单还被取消了。 赵老师。 听到声音,赵持筠回头,起身,微笑道:秋语,秋语妈妈。 言青看着她的手机界面,在打车吗,下雨天这里很难打,你家住哪里,我看看顺不顺路。 赵持筠客气拒绝:多谢好意,我不赶时间,可以再等一等。 言秋语凑过来,劝说道:赵老师,你先说嘛,要是不顺路就算了。顺路我们一起多好,我还想多跟你聊聊我最近的事呢。 赵持筠看了眼外面,天色已经快暗下来了,想了想,报了小区名字。 顺路,走吧,送你不饶。 赵持筠坐进车后还是不太定心,询问前排: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当然。 她拨通电话,阿浔,我回去了。 对,不好打车,好在有人顺路捎我。 姓言。赵持筠对她道。 ----------------------- 作者有话说:抱歉!晚了半小时。周末更新回比平时难一点,因为家里有人在,安静的时间不多。 明晚可能也要十一点这样,要麻烦大家等我了[抱抱][抱抱] 第69章 占有欲 从内后视镜中,可以看见赵持筠端坐在后排,靠近副驾座椅那边。 打完电话,安静地透过车窗观察被雨汽模糊了的街道。 这两日降温,对不畏冷的人而言差别不大,还在夏天末尾,依旧可以穿裙子短袖出门。 赵持筠显然不在那一类人里。 她穿了长袖打底,棕色的薄款外套,明暗相间的色彩被融于一身。 使她在雨天看上去很温暖,也很明艳。 但这种暖意很艳丽,被极为克制地收束着,吝啬展览。 于是她像馆藏画里的烟,既礼貌又疏离,既漂亮又冷淡。 秋语在说话,说的却不是书法,叽叽喳喳跟她的赵老师聊学校里的事。 赵持筠认真地在听,看上去很感兴趣。 并不是那种大人强装出来的感兴趣,也没有向下兼容式聊天,相反,赵持筠对着年少些的孩子,语气反而松快。 听到最后,问了一句:如此说来,你们岂不是有十几个科目要学?老师也配了那么多? 言青觉得这么问很可爱。 对啊,累死了,我每天晚上都要熬夜。 熬夜不是你到家就磨磨蹭蹭,不肯先写作业吗? 言青笑着:赵老师肯定惊讶了,以前上学哪有现在的孩子们辛苦,对了,赵老师初中在哪个学校读的啊? 赵持筠淡声道:我未在这里读过。 不是本市人? 嗯。 赵持筠重新将头转向窗外,表情冷淡,一副不愿多聊的样子。 好在对方也很识趣。 镜城的秋雨比赵持筠熟悉中的来得早,下起来绵绵不断,十分讨厌。 开出去一段路程后,雨势渐收起来,视野也好了很多。 这条路不是往常赵持筠打车时会走的路,经过了一个她毫无印象的建筑。 这是走的哪儿? 她问。 言青解释,言秋语出发之前点了份晚餐,现在去门店取餐,需要耽搁两分钟。 赵老师赶时间吗? 赵持筠暗自放松下来:无妨。 车停在门店外的停车区,言青说不能久停,又嘱咐了一句路滑要小心。 知道啦! 言秋语撑了伞下车,步伐轻盈又敏捷,朝店里去。 车里一时间只剩下她们二人。 赵持筠的手指无意识中扣着的手机上敲击几下。 言青回头看她,赵老师冷吗? 赵持筠道:不会。 言青闻见在熟悉的车载香薰味以外,车里的混了一些若有似无的雅淡味道,来自对这辆车而言陌生的乘客。 她自然地问出口:赵老师是单身吗? 赵持筠看她,眨了眨眼睛,表情没有波澜。 想到不久前甘浔问她,言女士相貌如何,她道美,并非虚言。 言女士一向光鲜亮丽,气质沉稳,想来是身居要位。 不仅妆容总是得体,还常穿正装出现,看上去总是在忙,像工作期间抽了点时间接送女儿上书法班。 这样的女性赵持筠从前见识得多,倒不稀奇了,也很知道怎么应对。 抱歉,这样问冒昧了,闲聊,赵老师不想说也没关系。 见她退让,赵持筠才客气微笑:不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第86章 是你刚才打电话的人? 赵持筠握紧了手机,垂眸道:嗯。 我见过吗? 言青直接问。 赵持筠没想到她如此直白,都快点名道姓问是不是那个陪她上班的女孩子了。 莞尔一笑,微微前倾身子,看似单纯地问她,您问这么详细,是打算给我介绍对象? 言青眼眸一弯,保养精细的眼尾不见丝毫细纹。 她身子能动的幅度有限,就把手伸出去,但不是碰赵持筠,只是搭在副驾的座椅背上。 不是,我非常欣赏赵老师,忍不住想多了解。秋语也很喜欢你,常常跟我说你多好多好,没办法,小孩子总是喜欢漂亮又有能力的老师。 赵持筠听到学生名字,表情温和了些,谢谢秋语妈妈,谬赞了,我也喜欢秋语,机敏贴心,您教得好。 她表现出松了口气的样子。 刚才还以为您也热衷做媒,你知道,现在年轻人就怕这个。 我当然知道,不仅年轻人,我也怕了。 言青给了她一个无奈又理解的笑容。 赵持筠秒懂,轻声笑了。 窗外,言秋语取到了餐,正往停车处来。 秋语是在秋天生的吗? 对,所以我才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真是巧思。 言青温柔道:但我希望,赵老师以后可以不喊我秋语妈妈,就算做母亲了,也不想被孩子命名。 赵持筠深以为然,在当下是愧疚的,抱歉啊,言女士。 言青微怔,又苦笑了一下。 我叫言青,不过赵老师想怎么喊都行。 言秋语回到车上,赵持筠闻到了很香的油炸食品的味道。 不陌生,来这里第一顿,甘浔就点了这些。 赵持筠饿了,也很想甘浔。 她婉拒了言秋语的分享。 被言秋语问:难道赵老师也要保持身材吗,不会吧,已经很好了。 不是,家里有晚餐,我怕吃了没胃口,做饭的人要不高兴。 之后言青便没怎么再开口。 路程有限,不多时,就到了小区门口。 不用开进去,只百米远,我走进去就好。 赵持筠对着言青点头,今天谢谢。 今天甘浔加班,此刻才在回来的路上。 赵持筠到家先洗澡,头发吹得差不多时,甘浔进了家门,过来,站在她身后。 她从盥洗台的镜子里问甘浔,吃什么? 不想,有点饱了。 赵持筠诧异,吃什么就饱了? 甘浔不语,靠近她,闻到她发梢精油的味道。 问她:冷吗? 赵持筠笑了一声,梳直了头发,家里不冷。 她还穿着夏天的睡衣。 她与镜子里沉默的人对视一眼,被抱住了,甘浔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味道。 然后说:我去做饭。 简单端了两个菜上桌,时间不早了,她们都没吃多少,很快就在异常的沉默里结束晚餐。 餐后,赵持筠主动起身。 我来收拾餐桌,我会刷碗,你去洗澡就好。 甘浔坐着,看她不太熟练地收拾了一会,喊住她:赵持筠。 她笑了一声,原来你心虚是这个样子。 赵持筠才将筷子收集完毕,放在餐盘上,不过是体谅你工作和做饭辛苦,真是不识好人心。 筷子没放稳,从餐盘上滚下去一根,砸在餐桌上,哐当一声。 赵持筠被声音一惊,努力淡定,昂首挺胸地反问:我有什么可心虚的。 甘浔笑:是啊,本来没什么,你突然要做家务,让我受宠若惊。 这话好没意思。 你不放心我的安危,语音开了一路,你从头听到尾,可有一句越界的话没有? 不提还好,一提甘浔就忍不住了,小声抱怨,我听着句句都在越界。 她那个意思也太明显了。 有一阵她急得都想出声说话了,赵持筠还对人家笑得很好听! 休要冤枉人了。 赵持筠道:她我不管,该说的我已说了,她又不是榆木,还能不知? 万一她死缠烂打呢? 与我有何关系? 甘浔沉默。 也是,跟赵持筠有什么关系。 赵持筠重新坐下:天气恶劣,她与学生愿意送我,我自然感激,又不是二人相处。闲聊之中,我不曾遮掩我们的关系,她便是傻子也该明白了。 你现在问我她死缠烂打怎么办,怎么,我还要为此担责? 我没有这么说。 甘浔反应过来,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有点吃醋。 她不好意思说出来。 她一吞吐,赵持筠便更疑惑了。 可瞧着像是这个意思,自归家便是一副不好看的神色,我当你累了为你分忧,你又冷嘲热讽我心虚。 我要心虚什么? 赵持筠连咄咄逼人的语气也没有,只是一句接着一句,似乎真的不解甘浔为什么。 她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甘浔如此,倒像是信不过她。 对不起。 甘浔选择跟她道歉,也觉得自己是莫名其妙的。 接过了碗筷去厨房,还是没有让她洗。 夜里的风雨更大,窗户关得再紧,也没能遮挡住雷声,隐隐透过厚实的墙面跟玻璃传进屋子里。 赵持筠一点读书的心思也没有了,虽然知道安全,但是听见雷声还是会不安。 她看了眼时间,已然不早了,甘浔按理早就洗过了澡,却迟迟不来。 又摆公主架子。 喝了口水,赵持筠开门出去,敲响对面的门。 不等回应就直接打开了。 果不其然,甘浔正戴着耳机伏案工作,听到动静才转身。 赵持筠走过去,按住她的肩不许她起身,从后帮她捏了捏肩膀。 甘浔又痒又疼,不知道怎么出声好了。 这是什么新的酷刑吗? 她说:我还没忙完呢,你先去睡,这个项目明天要开会。 赵持筠闻言松开,往床上一坐,脱鞋躺下,好啊,你忙就是,我等你。 不回去睡?不困吗? 甘浔关心。 赵持筠躺着看她,说实话:打雷,我害怕。 甘浔早已经免疫了雷声,又戴着耳机,闻言才听到外面的天气多恶劣。 有些抱歉地起身:对不起,我没注意。 我还以为你故意的,因为我惹你不开心。 赵持筠轻声说。 以后不坐她的车。她试着安抚。 甘浔坐到床边,帮赵持筠捂住两边的耳朵,弯着腰看她。 赵持筠笑。 甘浔趁机解释道:今天那句话不是在问你,是在问我自己,她要是死缠烂打,我怎么办呢? 那又与你有何关系? 我怕呢。 赵持筠拿起她帮自己捂耳朵的手,亲了亲手心。 别犯傻了。 甘浔指腹揉搓起她的唇心,又情不自禁地往里探了一点。 我只是吃醋。 甘浔说,一想到别人觊觎你,我就坐立难安,所以才心不在焉,让你误会我有不高兴。 赵持筠想到一个新词:占有欲? 对。 甘浔更难为情了。 赵持筠说话间还舔到她的指尖。 可你还不曾占有我。 赵持筠认真探讨。 ----------------------- 作者有话说:来啦,今晚略晚,抱歉,明晚恢复正常时间。 第70章 于礼不合 一声大过一声的雷接二连三过去。 甘浔现在听见了。 怀里的人因此而畏缩,将她抱得更紧,冰凉的指尖恰好戳在她的后腰处,透过布料,却让她感觉到热。 就好像夏天还没有过去一样。 雨也下得像夏天的雨,声势浩荡,被雷声烘托得躁动。 甘浔半个人都快要烧起来,兀自慌乱了一会,跟赵持筠结结巴巴地解释现代词汇:我是没有。但不是占有了以后,才叫占有欲。 而是,只要你想把一个人据为己有,都叫占有欲。产生妒忌和自卑,不安和压抑。 第87章 她越说声音越小。 赵持筠看她说话的目光专注,专注得带着秋日特有的缱绻深情。 甘浔情不自禁想,她跟别人说话时,应该也是这样看着别人。 很难不让人误会。 但那不是赵持筠的错,生成这样,不能怪她。 今天在地铁上,甘浔听见耳机里,赵持筠跟那个声音很会骗人的言青对话。 她心里就一直酸酸的,好像种了一颗柠檬树,都能想象赵持筠笑起来,望着别人的样子。 哪怕是冷淡的语气和委婉的拒绝,甘浔都不想那个人得到。 于是她很焦急,想突然出现,把赵持筠带走。 她清楚,赵持筠主动给她打电话,是请她放心的意思。 因为之前她不许赵持筠接下家教的工作,也让赵持筠对这个人保持谨慎,所以接受人家的好意,赵持筠有第一时间跟她说。 已经很乖了。 不做这些也完全没关系。 她自然不会因为有的没的,就不许赵持筠跟人正常社交。 占有欲的存在是合理的,但应该被健康表达,她这样告诉自己。 据为己有? 赵持筠低低地念了一遍,语气黏黏的,像被吻过一样,又带着点不太听得出来的笑意。 但这个词对她而言,还是太直白了。 她的脸色变得红润,眼神不再直望着甘浔,稍稍移开。 甘浔不知何时也躺了下来,心跳过快之下,她一定要找个支点,让自己看上去,尽量稳重一点,镇定一点。 谈论这些事时,连规矩森严、思想保守的古代人都比她淡定,实在是当代净网行动的成果之一。 甘浔连嗯的勇气都没有了,这场谈话在她的意料之外。 本来她工作那会,还在想,过一会怎么哄好赵持筠,让她不要因为自己的话不开心。 但她没想到再见,会被动地聊到占有欲,占有,据为己有上。 故而,你有占有欲 不多。 甘浔赶忙接话,又轻声道:我就一点点。 她不想自己听上去是个偏执的人,明明一直把我希望你早点回去挂在嘴上,怎么又可以说想把别人占为己有呢。 她怕赵持筠一旦听出她的自相矛盾,就会对她设防了。 她一点都不想那样。 现在她很知足。 赵持筠顿了顿,在她怀里调整了姿势,改为趴在枕头上,以便更好地跟她对话。 而后才将自己被打断的话接上,但是你不想占有我? 否则,同床共枕,按你们现代人的速度,你为何一次也没央求过我? 啊?是,我不对,我不是,不,不能这么说。 甘浔语无伦次,觉得可能是搂抱着的姿势让她说话不利索,于是打算坐起来。 但是赵持筠偏偏不让,好像以为她是打算逃跑一样。 赵持筠将她搂得很紧,那是怎么说? 甘浔都能感受到她说话时唇瓣的振动,离得太近了,她想接吻,又知道不合时宜。 开口说话,比接吻难多了。 她莫名感到无助,在持续的风和雨里,放弃了负隅顽抗,那我就直接问了? 但问无妨。 你们古人的占有,跟我们现代人想的,一样吗? 赵持筠笑:我也在想。 因为她的笑,甘浔放松了很多,那你先说说你的。 为什么是我先说? 身份尊贵的人通常都是第一个发言的。 甘浔说。 这招哪怕在这种时候也很管用,赵持筠愉悦地采纳了,目光直视甘浔,又像被刺到一样,偏到了旁边,自然是, 她紧贴在甘浔耳畔,你听窗外。 甘浔原本集中的注意力被分散,刚想问这时候还在怕打雷吗,就听到一句柔而媚的:共赴云雨。 雷声径直打进了甘浔脑海里,此起彼伏,停不下来地震耳欲聋,她几乎想要颤抖。 爱跟欲都在萧条的季节肆意疯长,就像本该只是淅淅沥沥的秋雨吵闹成这个样子,不合理又正常。 雨的尾音是被甘浔尝到的,她没办法克制,安安静静地听赵持筠说话。 感受赵持筠从被动不解到配合,再到不解。 吻里夹杂的思绪太多了,以至于越来越浓,令赵持筠无法照单全收。 古代人说话好听又有意思,咬文嚼字,却能把一件事形容得那么美好。 手臂将赵持筠紧紧拥住,轻攀,收握,听力迟缓却还是接收到一些曼音。 甘浔觉得自己不再嫉妒别人了,因为不会有人体验到这些,赵持筠只对她大方。 她在赵持筠耳边说了句话。 闭嘴。 赵持筠没办法招架,心绪万千地看她一眼后,将脸藏在枕间,就像藏起自己的心意。 甘浔想亲吻,赵持筠像预知了她的行为一样,提前一步去压住衣服。 她一点力气都没用,甘浔确信,自己轻轻一动就可以拿开了。 但也知道,这不是比力气的时候。 甘浔顺她的意思,将手上的力气都放掉,平着掌撤离,途径过不堪一握的腰身。 赵持筠婉转了一声。 甘浔拼凑起的理智,不经意被冲散了,做出了想要再进一步的行为。 赵持筠再次按住了她。 甘浔停顿片刻,听话地拿开衣料边缘的手。 不过像有委屈一样,狠狠地吻了赵持筠,还有些凶,把赵持筠惊到,本能地咬了她一口。 咬得还不轻。 甘浔在疼痛里找到了停止符,沸腾的血液也才慢慢凝固住,好在因为念想淡下去,表情要比刚才轻松得多。 赵持筠把睡裙理好,不知怎样说她好了,我才回完,你还没说,怎的就 甘浔不好意思地问她:你真觉得还有必要说吗? 赵持筠反问:为何没有,所以,你们这里是不是那个意思? 甘浔无奈,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平复,嗯跟我们差不多。 那你 甘浔再度打断她,你还认为我不想占有你? 她拿开手掌,看着一旁的人,我没有才非常奇怪吧,但是持筠,你想吗? 赵持筠噤声了,被触及的地方还有挥之不去的热度,被丈量过的腰,还有挑起又弹回的内衣边缘,都让她不得不斟酌着用词。 甘浔觉得自己都明白:我想,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想,暂时也不接受。但是你还是希望我想,是不是? 现在我告诉你了,我很想。 甘浔能理解,谁都喜欢自己选择的人,对自己有无尽的心思。 但不是每样心思都愿意准允。 赵持筠不知她为何如此笃定,为什么我就要不想,就要不接受又希望你想。 你在修行读心术? 因为你们古人传统,我想,可能认为三媒六聘才是鱼水之欢的前提条件。而你,迟早又要回去,如果跟我 甘浔之前不知道,这些算得上敷衍的理由说出口,也会让难过得让她一瞬间大脑空白。 巨大的伤感擒住了她,她想不到用自己的话该怎么去说。 她只能想到赵持筠那些文绉绉的话,她说:于礼不合。 赵持筠问她为什么没有提过,用的是央求这个词,可见,她自己也为之慎重。 甘浔当然不想求,万一赵持筠心软或因为不想把关系弄糟,勉为其难答应了,发生后又后悔,怎么办? 甘浔会难受死的。 于礼不合? 赵持筠用疑问的口吻,得到甘浔干巴巴的应和后,笑了,好像甘浔说了一个冷笑话。 她问甘浔:你偏要在这个时候找我的不痛快是吗? 不是。 甘浔只是不得不想更多。 毕竟这个人,她不可能真正占为己有。 而且刚刚,也是赵持筠拒绝,这点领悟能力她是有的。 三媒六聘,你明知我不想要。 她的声音淡了些。 她平躺着,与冷静下来的甘浔一起,消磨夜间的光阴。 不想要与能否不要,不是一回事。甘浔想。 如若赵持筠回去,终归是要面对那些的,也许赵持筠没想过。 也许想了,但当自己点破时,她仍然觉得扫兴。 甘浔不想扫兴。 可是她发现赵持筠应该真的有在顺着这个思路多思,所以没有再跟自己探讨下去了。 第88章 甘浔觉得挺好的同时,又有点悲伤。 赵持筠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甘浔看见她肩胛骨的形状,她的背很薄,脊骨形状直而秀气。甘浔见过,但不是在床上,在她背对她换衣服时。 心情起起伏伏,甘浔有点困了,就轻声问:我们回那边睡觉吧? 赵持筠忽然翻过身来,有些负气地看着她,我偏要在这里睡,连房间也不肯给我睡吗? 甘浔哑口无言,怔怔地看着她。 之前谁不肯过来啊? 当然她嘴上不敢唱反调,就弱弱地说,可以,那就在这里。 赵持筠还不满意,满不痛快地问,你说实话,是否因我在镜国有婚约在身,就心存芥蒂,不肯接纳我。 ?甘浔很努力地摇头。 那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甘浔,你不会那么封建吧? 她不可置信。 甘浔掉线:什么? 到底在说什么。 ----------------------- 作者有话说:比预期来迟了!说出来大家不信,太像借口,我的网突然断了,文档不能同步,折磨了我一小会[爆哭] 第71章 还能看见,真好 我? 赵持筠说她封、建? 甘浔从小到大接受过各种各样的点评。 有说她是野孩子,长得难看的,有说她只会死读书没出息的,也有说她在工作中不知变通,不擅长审时度势。 还有说她性格又乏味无聊,像杯白水一样的,所以追不到她也无所谓,反正没人爱她。 她不是一个听不进去别人话的人,虚心接受,并懒得反驳。 大多数的批评,她听了也无能力改变,且不急于改变,评价于她而言意义不大。 被骂封建实在太稀奇,还是被古代人骂,她没办法接受。 你! 赵持筠掷地有声,口腔共鸣非常清晰。 好像刚才被亲得软绵绵,轻吟低喘的人不是她。 甘浔好笑,摸摸她气势汹汹的脸。 手在接触皮肤的一瞬间很谨慎,才被她咬过一口嘴,脑子里预想的是手也会被咬。 尽管赵持筠还不至于那么凶,但她就是这种谨慎的性格。 她知道赵持筠在说什么了。 结合刚刚聊的那些。 她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甘浔说:我从来没有因为你在那边有婚约在身而疏远你,那些我不在乎。也不认为你需要带着完璧之身回去成亲,才算不辱家门,我还没疯。 她为自己要解释这么离谱的事感到无奈,但还是很认真,因为对古代人解释清楚很有必要,一不小心就会错频。 我只是,站在你的角度,帮你考虑,我怕你没有想清楚。 赵持筠垂着眸,不曾出声。 话说到这个份上,甘浔还是怕她多想。 又斟酌着完善:我站在你的角度,意思是说,我不在乎。但是如果反过来,你在乎,你因为有婚约或有喜欢的人,因为终究要回去面对那些礼教规训,不得不对我保留,身心都不想多投入 甘浔停下,望着她,将微笑的弧度加深了。 继续说:我也不觉得恶劣,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接受那些事都比我更重要,那些本来就是你要慎重思考的事。只要你现在心里有我,就可以了。 赵持筠抬眸,看她,目光灼灼,眉头轻锁,似乎不能明白。 当真? 当真啊! 甘浔还不忘确认了遍,现在心里有我的吧? 自然。 甘浔发自肺腑地笑。 赵持筠因此彻底陷入茫然。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聪明的人。 怎会有人像甘浔一样笨,不知道为自己争喊和谋划呢。 甘浔在笑,笑得漂亮又令人安心,可她却不能跟着一同笑了,她的心被这些话压得沉甸甸,无法轻快起来。 甘浔闲聊一样说:你不要怪我想太多,你刚才就制止我了,如果我不替你想,偏要做下去怎么办? 赵持筠色厉内荏:你敢。 我是不敢的。 甘浔被她逗得笑了一下,不敢是因为我在乎你,你不要骂我封建,这也太羞辱人了。 好,不骂了。赵持筠轻声地应下。 又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她解释,方才我只是想与你好好说话,话没说完,怎能分心? 是,我不对。 赵持筠静了静,况且,你的话有道理。 甘浔站在她的角度上分析,替她考虑得周全。 那她呢,她是能给甘浔怎样的承诺吗? 山盟海誓,三媒六聘,长相厮守,她一个也做不到。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在甘浔初上班,不小心冷落她的那几天,她很慌乱。 生怕甘浔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不肯在她身上放心思了。 骄傲和自信摆在那里,她笃定不会有人比她更完美,但架不住她不能久留此地,这是个无可救药的弊端。 哪怕崔璨那么漂亮,成功,她那个前女友还要乱搞,何况她这样的呢。 那几日,甘浔没心思跟她说话,即便回来做饭,同桌共餐,也不会说笑,就跟今晚一样。 因此,她一眼就看出今晚的甘浔不高兴,情急之下,才忍不住为自己争辩了几句。 等*到甘浔真跟她道歉了,她又不是滋味,她发觉她不想要道歉,她不是要争高下跟对错,只是不想甘浔不开心。 今晚她选择来找甘浔,而那几日,她只好给甘浔写信。 别人的信件会被甘浔遗忘在礼盒里,她的一定不会。 她不会向任何人承认,她写信是因为不敢当面说,她怕甘浔直接承认了。 怕甘浔说,我们既然没有以后,那就做朋友好了。普通朋友。 所以她虚张声势地写了那么一封信,平生头回,她在信中说这些事,边写边忐忑。 好在,甘浔在看信之前,就主动与她说,想与她珍惜时光,尝试着开始了。 至于亲密的事,她没有相关经验,只有一个老师,就是甘浔。 从前在镜国,与喜欢的人相处,哪怕只是与朋友无二的牵手,她也脸红心跳,怎么都掩饰不住。 想来那时候应当破绽百出,对方那样聪慧的人,却总是淡淡的,不温不火。 虽然温柔,但不会给她任何反馈。 可恨她竟还看不出人家的意思,偏要当面自取其辱,被直言拒绝了,恨不得当场找个缝隙藏起。 甘浔不同。 甘浔是破绽百出的那一方,总是比她还要局促害羞,哪怕是放肆时,只要她稍一推阻,甘浔就慌慌乱乱地停下。 当然,偶尔也会不停,几次过火时,赵持筠无法承受,羞涩化作逃意,不知如何保持矜持。 怕失态,也怕未知的反应,故而每每喊停。 但那不是因为,她不想与甘浔如何,只是尚未准备好。 也许甘浔再强硬一些,她也不会如何生气。 上网的经历多了,与崔璨她们相处多了,她知道这里的人关于房事口无遮拦,也急于进展。 相比下来,甘浔已经算斯文人了,平时除了故意欺负她,说几句混账话招她骂外,并不贪婪。 她明白甘浔珍惜她,却也不免怀疑。 直到甘浔对她说到了婚约,镜国,她才明白,她自己可以忘,但甘浔一直记得,她不属于这里。 甘浔笃信她会离开。 也许甘浔也想保留那份最深的亲密,给白首偕老的人,而不是迟早要离开的她。 甘浔的工作不做了,关灯,躺下准备入睡。 这是赵持筠第一次睡在甘浔的房间,跟崔璨家次卧的布局很像,床不抵着墙,因此她需要贴着甘浔睡。 她喊:阿浔。 嗯? 你期望我早日回去吗? 被夜色和呼吸声挤满的房间里,甘浔的声音在赵持筠默数了五个数后响起。 我希望的。 声音带着笑意,那么温柔,那么温暖。 赵持筠看不见她的表情,无缘由地有些低落,那你会难过吗?会想我吗?会 会再喜欢上其他人吗? 甘浔笑了,揉揉她的头,别犯傻了。 这是你对我说的话,还给你。 降温后,房间的被子换了厚些的,盖在身上,体温慢慢升高。 甘浔搂紧了她,会的,都会的,肯定会,我又不是木头人。 第89章 不过,我依然会祝福你,早日回到母亲阿姐的身边,早日恢复尊贵的郡主身份。 赵持筠道:那时候我会想你。很想很想。 我还在你身边呢,不想那些了。甘浔轻声说。 赵持筠点头,抱着甘浔,很快就睡过去。 可能因为睡前提到了回镜国的事,她做了相关的梦。 她梦见她在都城熟悉的街巷中漫步,熙攘的人流,辘辘的马车,远处城楼上飘扬的旌旗。 恍然发现,她回来了。 这是她的国家,是她的子民和魂牵梦绕之地。 狂喜万分,她沿着街道奔跑,想快些再快些,回到她的齐王府,跟母亲说,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跑了很久之后,街道还没有尽头,她停下来,想到了什么。 回头,没有人跟着她。 她突然意识到,回家,就意味着她再也不能见到甘浔了。 这是跟甘浔毫无联系的地方。 满条街都是模糊的脸庞,没有一个人会停下,笑着看她,连名带姓地喊赵持筠。 离别的痛苦在那个瞬间撕裂了她,失去比她想象中还要残忍。 她再一次体会到了失去重要的人。 她没了方向,也不知如何回家,也不知如何找到甘浔。 只能哭,哭得太厉害,以至于醒了,明白过来梦是梦,自己被自己吵到了。 紧接着,温柔的手掌轻轻拍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她,示意她没事。 她又沉睡过去。 隔天醒来后,赵持筠不禁好奇,昨夜被安抚时,她在想什么。 是在庆幸梦只是梦,甘浔还陪在她身边,还是悲伤于,回到镜国仍旧是场梦。 她不知道。 她想不起来了,也许什么都没想。 凭借昏暗的光线,她看见甘浔蹑手蹑脚,从衣柜里拿了衣服欲往外走,就出声问,怎么就不能当着我的面换衣服? 甘浔被她吓了一跳,什么时候醒了。 刚醒。 她昨晚睡得不好,甘浔知道原因。 房间里窸窸窣窣,怕吵醒你。 现在我醒了,你换吧。 甘浔早起的心情很差,不是因为上班,夜里赵持筠哭,把她哭得心都碎掉,失眠了。 很后悔提起那些,惹她做噩梦,回不了家,赵持筠一定很恐惧很痛苦。 现在顾不上难过了,因为不知道郡主大人大清早的又在唱哪一出,迟疑了一会。 赵持筠为此很不满意,你不愿意?我换衣服都不防着你。 甘浔友情提醒:你一般是防的,偶尔懒得出去,也都是背对着我换,不许我看。便换边问,甘浔,你不在偷看吧。 甘浔学她语气学得惟妙惟肖,只是表情很欠揍,赵持筠认为她在丑化自己,罪大恶极。 哼! 不过下一秒,她就原谅了甘浔。 甘浔走到床边,放下找出的衣裤,将纽扣逐一解开,睡衣从两肩脱下。 然后看着她,似乎在说,可以了吧。 赵持筠一时又没有胆量往别处看了,只看她的脸。 还能看见,真好。 ----------------------- 作者有话说:昨晚更得略迟,害大家等到今天中午,以后我有经验了,如果写到,会提前通知,并尽早更新 (实在是清水太久失去戒心了) 第72章 据闻姓甘 赵持筠的目光怪怪的。 与往日摄人心魄的光彩不同,也许是清晨八点,未拉开帘子的房间里光线昏暗,她的目光也带了些厚重的质感。 情深意浓的,好似带着点儿欢喜,藏住半寸寂寥。 甘浔不太明白,只是被看得认定自己很重要。 比从前任何时候都重要,也比在任何一个人那里都重要。 兵荒马乱地换下睡衣,一件一件穿上胸衣,衬衫,长裤。 全程有些失神,还有本能的害羞,没有人这样盯着她换过衣服。 不过给赵持筠看,她不抗拒,甚至为赵持筠提出这样的要求,而感到一丝说不明的高兴。 赵持筠没有她要求时表现得那样胆大,在甘浔穿内衣时,她眼睛眼睛想看又不敢看的。 不看觉得亏了,看吧又害羞,瞄一眼就很快挪开,如此反复。 甘浔忍不住问:在偷偷比大小吗? 少血口喷人! 赵持筠听不得这种混蛋话,真是讨厌。 甘浔笑,昨天夜里的阴霾散去一些。 那些终究是无能为力的事情,想也没用,还不如就这样好好的。 赵持筠一早精神还不错,她放心很多了。 坐在床边,弯腰去整理裤脚时,甘浔听到后面有动静,还没来及反应,被从背后拦腰抱住。 那份突如其来的重量将她上身往前压得倾了倾。 她低头,看见赵持筠左手锁住右手的腕,将她锁在臂膀里,好像她穿完衣服就会飞走一样。 就像昨晚感觉到赵持筠情绪波动,甘浔也这样搂紧了她。 不敢睡。 怕日出以后,身旁空无一人,大梦初醒的人成了她。 甘浔,我喜欢你。 赵持筠像一个暗恋者忍了十年八年一样郑重坚决地宣告。 甘浔一怔。 这样炽热直白的告白,居然是在这个时候听到的。 出卖色相如果这么管用,以后可以多卖卖。 甘浔问她:最喜欢吗? 最喜欢。 甘浔还要贪心,从生下来长到现在,喜欢的人里面,最喜欢吗? 赵持筠思考了下,除去家人以外,嗯。 心满意足了,不管真与假,这一刻把情话说给她听的赵持筠,就只属于她一个人。 甘浔有千言万语想表达,想说又发现词穷。 谢谢。 她苍白地表达重如万钧的情意。 谢谢?你呢! 腰间的手臂陡然发力,把甘浔禁锢得喘不过气。 甘浔发现肚子很空,有一点饿了,胃里却很暖。 笑着扬声说:我最最喜欢你了,还用说? 用说的。 好,我以后多说。 答应完,甘浔忍不住重复:还是谢谢你喜欢我。 她决定以后多读书好了。 赵持筠靠在她背上,舍不得松开她。 刚穿上的衬衫还没来得及被甘浔的体温熨烫,面料舒适,但是凉凉的。 有股在柜子存放过的木头香,以及清洗过的洗涤剂味道。 披在肩上的头发很软,腰也很软,说话语气也软。 所有能刺激到感官的细节,都令赵持筠觉得真实跟充实。 她问甘浔,你可否再背我一次? 什么也不为的那般,就只是背一背。 甘浔到现在没看时间,估摸应该不早了,舍不得让她松开,听见要求才回头看她。 怎么了这是? 今早醒来的赵持筠跟平时不太一样,甘浔喜欢,又怕。 赵持筠哼道:没怎么,你穿这身好看,我想驱使一番。 这话又霸道又可爱,甘浔没见过这么喜欢欺负人的。 还是把背弯给她:好啊,你上来。 赵持筠从跪立在床的姿势,改为伏身而上。 甘浔身量清瘦,刚才衣服脱下时,腰腹间一寸多余的肉也不见,手臂跟腿还带着漂亮的线条。 赵持筠没见过她习武健身,说是天生长成这样。 崔璨表示嫉妒,住崔璨家的那几天,每每甘浔穿得清凉时,崔璨都要大嚷,让赵持筠好好管一管,不许她不守女德。 话说回来,瘦归瘦,趴在甘浔背上并不难受,反而舒适。 赵持筠回想起她在暴雨里背着自己淌水而过的样子。 或许她从没有背一个人走那么长的距离,有些吃力,直喘着气,心跳很快很快。 但没有抱怨,不满,事后也没有刻意提过这件事邀功。 赵持筠那时就在想,不是说人人平等吗? 怎么甘浔还愿意这样来照顾她。 分明当时,她是那个有求于人的人。 那个飓风天,多亏甘浔的庇护,她才得以安然度过。 她那时只能认为,甘浔是嘴硬才说现在没有高低贵贱,心里还很知道尊卑,愿意奉承她。 后来晓得,甘浔有颗菩萨心,对人有许多的善意。 再后来,求证清楚了,甘浔喜欢她。 背起赵持筠的一瞬,甘浔也在心里偷着高兴,赵持筠好像有重一些。 甘浔从来不为体重的轻重而执着,家里没有准备电子秤。 第90章 平时肉眼看不出来,背上身才知道,某郡主被养得不错,比六月刚来时沉些。 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也是她一个菜一个菜精心调理出来的,一种做厨子的成就感漫上心间。 她把赵持筠背着,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还转了个圈,问,女王陛下去哪? 赵持筠单手捂她的嘴,休要乱说。 松开。 甘浔立即抢话:是是是,你们齐王府从无反心。 出房间。 赵持筠抬手指挥。 起居室里也是昏暗的色调,没比房间亮堂多少,阴雨天气还没彻底过去。 甘浔只希望少打几个雷吓古代人。 她径直走到宽大的沙发边,把赵持筠放下,呼了口气。 低头去亲她发顶,把沙发上的毯子给她盖住腿。 又回房间把她的拖鞋拿来。 乖,我得赶紧洗漱,去上班了。 赵持筠不太想乖,一日不上班如何? 扣工资。 赵持筠道:多少,我付给你,你陪我。 甘浔笑着抱住她,让她的脸贴在自己柔软的腹间。 知道你现在有钱了,但是不可以这么黏人。 赵持筠不喜欢这句话,正要发作,听见她柔声说:你这样,我就真的不想出门了,我要是没办法好好工作,也就不能照顾好你了。 赵持筠道:我现在很好。 甘浔说,我们还可以更好,我想买车,以后雨天,我就可以去接你。 不让什么言青言红的送了,还要查户口一样,问来问去。 车子很贵? 跟手机衣服比,是贵的。量力而行,我要积攒一段时间。 我先说好,不需要你送我。我知道你的字画人都值钱,知道很多人想被你一对一辅导。但是,不用,也不许。 赵持筠嗤笑一声,我何时就说要帮你买了,真爱操心。 好我多嘴。 甘浔。 赵持筠抬起头,一本正经地提示:你肚子在叫。 甘浔窘。 没时间做早餐了,甘浔出门后,给今天没课的赵持筠点了一份,又点了一份到公司。 地铁快到站时,赵持筠发来一张餐桌图。 甘浔点开,看见她把餐食一件件规整摆在桌子上,很有仪式感。 看完退出时,另一张照片恰好新发来。 是赵持筠的自拍。 原相机,素面朝天的脸可以看见昨夜没休息好的痕迹,头发随意夹在脑后。 艳丽庄重的皮囊之下,多了几分清纯文静。 甘浔放大又缩小,目不转睛地盯着,像灌下整瓶气泡水,心里咕咚咕咚。 水果味的,甜得发腻。 [好漂亮,谁这么有福气,亲过尊贵又美艳的郡主] [据闻姓甘。] [只能姓甘。] [我才发现,你把我眉毛修得不太对称。] 甘浔对着照片细看了一遍,没看出任何问题。 赵持筠的生活是她在打理,第一次帮赵持筠修眉毛时,还是六月底。 当时甘浔觉得她们没有太熟络,虽然睡过。 赵郡主提出了,她也只能帮忙。 一边修,一边不好意思,离得太近会心慌。 赵持筠感觉出来她的手抖,谨慎提醒:你若刮伤了我的脸,我会与你拼命。 好在甘浔的手还算争气,没需要郡主本人亲自跟人拼命。 前天晚上,甘浔在帮她剪指甲后,又帮她修了一下眉。 甘浔的审美认为,赵持筠适合宽些的眉,面容会更舒朗,有种国泰民安感。 赵持筠则喜欢柳叶般的细眉,将她的气质修饰得更温婉,不了解的人很容易上当受骗。 [看不出来,回去再说。] 赵持筠又道:[我有些想你。] 甘浔觉得,自己真的不太想去公司了。 遂问崔璨,怎样一夜暴富。 崔璨:[去庙里溜达,偶遇富豪夫妻,认做干爸干妈。] 还是打工吧。 甘浔毅然决然地走进公司。 在井然有序的匆忙中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临下班前,甘浔被部门同事邀请明晚聚餐。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了,同事劝说:知道你家里养猫了,都没约成功过。平时就算了,明晚有人请客,一起? 甘浔的一对同事在谈办公室恋情,才牵手成功,打算请大家吃个饭。 这个吃饭理由也是随意,可见是十分想吃了。 我再看,说不准有事。 晚上又是雷雨天气,甘浔带赵持筠靠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声音开大,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这部电影她们看过,赵持筠喜欢里面的画面跟音乐,于是又看一遍。 甘浔看得心不在焉,靠着沙发,抱着倚在身上的赵持筠,手在她脸上时不时地戳。 在戳第n下时,赵持筠抓住她的手,兴师问罪,你弄疼我了。 一点指甲都没有,怎么会疼? 赵持筠打量她的手,考虑咬在哪里才好给甘浔教训看,可是在她最喜欢的那首配乐出现时,她选择低头吻了一口。 才洗过澡,甘浔手上干爽又温暖,赵持筠吻了手背不够,将脸埋进掌心蹭蹭。 甘浔按下暂停,声音变得趋于低哑。 不想看了是吗? ----------------------- 作者有话说:准时卡,滴!庆祝收藏过万,耶,谢谢大家的陪伴,不知不觉写了二十多万字啦[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铺垫差不多了,后面进展会快起来的,放心) 第73章 三个月 听出她的话音不对,像在忍耐着扮演一场平静。 赵持筠起了退意,言行不一,立即把脸从她掌心里抬了起来。 还看。 她盘腿坐正了,对着电视屏幕,起居室里光线调得暗,令人昏昏欲睡,虽然赵持筠现在一点也不想睡觉。 这里的时间对她而言,白驹过隙。 有许多事情可做,再不济也能通过关注别人在做什么打发自己的琐碎时光,与从前赏花喝茶都能对坐一下午的日子大不相同。 早晨,甘浔刚出门时,她很思念甘浔,也没掩饰这份思念,故意打扰了一番。 独自吃着早餐,心里算着,这是在甘浔身边的第多少天。 三个月了。 她打开气象预报,想看这场雨什么时候能过去。 信息显示,明天是最后一天。 后面气温就会回升,数字看上去像衔接上了另一个夏天。 彷佛陷入了循环,时间没有头尾,也就没有了意义。 在没有意义的时间空间里,三个月的停驻,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她等了一会,明明都说了要看,甘浔却没再继续播放。 她投去不满的目光。 甘浔缓缓朝她倾过去,被提防地问了一句干嘛后,反问她:你刚才在干嘛? 赵持筠哑口无言。 她也不知道在干嘛,认识甘浔以前,她从不会做这些事情。 手是好看,还是好亲? 甘浔很讨厌地揪着不放,赵持筠被问得脸发烫,又不想被她笑话,于是故作镇定。 昂首点评:都好,还很好闻呢。 是吗,那我闻闻你。 甘浔低头,凑近她的领口,双唇都快贴在她脖颈上了,温热气息喷洒过来时,赵持筠半个身子有些发麻。 她不太习惯,下意识就往旁躲。 甘浔偏偏把唇落下,烙她一刹,还将她抱住,不许她偏开太多。 赵持筠已经熟悉自己会发出什么声音,先一步咬住了唇,将难耐的感受忍过去。 对甘浔说:我要看电影。 赵持筠。 做什么? 你怎么撩人的时候无法无天,人家上钩了,你又要退。 甘浔跟她探讨这个问题。没有很严肃,还是笑着的,与其说是责怪跟疑问,不如说,是心甘情愿地接受。 赵持筠抿唇。 鉴于昨夜的对话内容,今天赵持筠闲着时,善用网络搜索,查了下相关的内容。 与她想的也没多少出入,欢爱情事,无非是那些了。 只是看得她脸红心跳,许久难以平静,她觉得那些事与她跟甘浔很近,好似就是她们做的事。却又很远,她难以想象如果换做她们会如何。 想到不久前崔璨提过一部百合电影,她从没有跟甘浔看过爱情片,于是偷偷去找来看。据说已经是删减版本,她还是吃不消。 在两个女主初次亲密到一半时,她退了出来,看人家你侬我侬很奇怪,画面的冲击太大。 第91章 不过她不想承认自己无法无天这件事。 我何时 刚才不是吗? 甘浔直接堵住她的话,忍笑着问她:你知不知道,对拉拉来说手是多重要的部位,你亲手有暗示性? 暗示什么? 甘浔说:你听窗外。 赵持筠顿时明白她要说什么了,脸色一红。 甘浔继续,我不说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不知是不是甘浔错觉,原本还羞赧的赵持筠很快目光稳下来些,气势不减地直视问她,果真? 果真。 赵持筠当即冷哼一声,从她怀里挣脱开些,好啊,甘浔。 ? 她厉声斥道:既如此,此前你曾把手往我嘴里放,你是何 急于封口人证的甘浔把她的嘴捂上,陪她争夺,另一只手在后脑固定着。 赵持筠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甘浔做贼心虚成这个样子,带了点凶意剜她。 但没什么威慑力的那种,眼睛太漂亮了。 赵持筠刚过来时,甘浔偶尔还是有点怕她的。 她的笑容美而诱人,却不真实,像隔着曾面具,你能感觉她只是在运用她的处世之道应付你,以图自保。 时不时眉眼一横,表情凌厉时,温柔就被湮没,甘浔作为良民,真的怀疑她手上沾过些人命。 所以一遍遍提醒她,这里要讲法律的,到处是摄像头,企图约束住她。 现在不怕了,现在赵持筠很少流露出那些气质,有些可爱,偶尔不可爱的时候也真实。 面具被她摘下了。 甘浔自己这么认为。 就是没想到现在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赵持筠把封住嘴巴的手给掰开,非常不悦:你敢不让我说话。 甘浔双手微举,示意自己不敢。 我那是情到浓时,我以为你都懂的,也默许啊。 哪知道不知道? 赵持筠平静看她几秒后,低低笑了一声。 凑近她,算你还不傻。 甘浔反应过来,被耍了一道。 只觉得自己好笑,也对,赵持筠怎么可能不懂呢,她总是一点就通。 在崔璨她们身边待了这么久,还想保持单纯那很难了。 所以,真的是默许和纵容。 赵持筠随意又硬气道:我也是情到浓时,想做便做了,如何? 想退也就退了? 赵持筠看向她,可以不退。 甘浔在她的注视下往后,靠在沙发上,怀里揣了个抱枕。 想到昨晚的谈话,还有赵持筠的哭泣声,百感交集,不能急。她们还需要更多时间消化。 她怕赵持筠的可以不退后跟着你央求我,又怕她真的没忍住求了以后,赵持筠笑,表示只是逗逗她。 她不怕被笑,就是怕期待落空受不了,也怕赵持筠真的答应了。 好吧她承认,她是胆小的那个人。 她去够遥控器,要不继续看电影吧。 赵持筠抢先一步拿走遥控器,又把她怀里抱枕扔了,跨坐上她的腿。 甘浔震惊于淑女做这个动作,懵在当场。 赵持筠坐稳后,手扶在她两肩上,见甘浔表情木木的,以为她被自己的英姿飒爽蛊惑。 不免自我夸赞:本郡主的马术是京中女子中独一份的好。 现在坐车方便,但她也有些怀念纵马的感觉,不过她清楚,甘浔这样的家庭就莫说养得起马了。 还没怀念完,她看出不对,你怎么了,脸一下红成这样? 甘浔死也不想承认自己在乱想,赶忙摇头:没事。 只因为我坐在你腿上? 赵持筠猜测着靠近,搂住她的后颈,稍稍俯身:这么害羞,旁人坐过吗? 当然没有。 甘浔轻啄了下她的唇畔,只有你,你呢? 赵持筠抿住笑:我跟电影里学的,你说呢? 甘浔没太细究这句话,她跟什么电影学的不是那么重要。 只知道,压制下来的想法又重新起来,就着这个姿势,搂她在怀里接吻。 第一次以这样的姿势接吻,甘浔心里喜欢,也感觉出赵持筠很喜欢了,她很投入,不时给出动听的气息和低.吟。 甘浔仰着头,沉迷其中,手碰到她的衣摆,准备探入,又被按住了。 在理智快要被烧断,耐力告罄的同时,甘浔又不意外,一直都是这样的。 给她闻闻,但吃不到。 还怪她封建,甘浔腹诽。 赵持筠按住衣服,提醒说:这是外面。 甘浔看眼周围,纠正道:不是外面,在家里,又没人看得见。 赵持筠摇头。 那不是跟当初的许颜颜她们一样了,成何体统。 甘浔没有办法,只好慢慢自我平复,为了转移注意力,看向她的眉,眉毛哪里不对称了? 赵持筠轻轻喘着问:你看不出? 看不出。 那你眼睛有问题。 甘浔: 相顾无言了一会,甘浔又鼓起勇气问她:回房间就可以吗? 赵持筠不答,先从她腿上下去,抱膝坐在沙发上。 甘浔在等待她考虑的过程中,没事找事地把电影点开。 两个人又莫名其妙地看了一会,在过渡剧情时,甘浔想起来,跟她说同事喊聚餐的事。 从她身上离开,是等她多说些劝词和真话,不能就稀里糊涂在沙发上吧。 没想到甘浔重新看电影了,还跟她聊起天,看样子也没有很执着。 还是失望了,所以不谈了? 甘浔说完,发现赵持筠没有她想的那样不能接受,眼睛盯着屏幕,那你便去,与同僚适当来往按理是工作中的一部分。 每回推拒,并非好事,合群二字总归不出错。既然难得一次,爽快应下比较好,建议你晚上就发信息去说,显得真诚。 甘浔没有否定她跟古人的意思,只是听她说这些觉得很稀奇。 这些你都明白。 赵持筠被她貌似夸赞的话冒犯到,语气淡淡,怎么,你们的社会有多高深吗? 还不是男男女女、利益争执、迎来送往的那些事,本郡主见得多了。她傲气道。 每当谈论这些时,赵持筠都发着光,又酷又吸引人。 我们的社会没有多高深,也没有你这么完美无瑕的人。 甘浔不吝啬地夸。 赵持筠停了停,问她:那还要不要,跟我? 话题转得太快了,甘浔停住,怔怔地看她,在确认是哪个意思。 赵持筠仍旧盯着还在播放的电影,平静道:回房间可以。 现在? 嗯。我想明白了,你昨夜提的那些无关紧要。贞洁婚姻不过空谈,于现在的我而言无用,想必你误解了,我们大镜民风虽不像此地,却也不尽是禁锢。 我不曾想过带所谓的完璧之身回去,我更想不留遗憾。 你想明白了吗,你想不想,要不要? 她问甘浔。 不等回答,赵持筠轻声解释:若是你想,我不退开就是。 甘浔暂停了电影,起身,蹲在她身前。 我背你。 ----------------------- 作者有话说:来迟了,很抱歉。 主要这章磨了一整天,本来其实是有别的剧情的,想让剧情推动这些。 但我觉得晾着氛围在那开始走剧情,可能不会很顺畅,就改成对手戏。然后因为她们才聊完不久,对手戏也需要铺垫,给自己写得满沙发打滚(一个人) 明晚应该可以了吧!九点左右[眼镜] 第74章 火山 背起赵持筠,甘浔先走过去关了起居室里的灯。 眼前坠入一片阴雨天独有的沉闷昏暗,阳台窗户外面,小区的灯光折射进来,才让眼睛勉强看得清四周的轮廓。 甘浔站在黑暗里适应了一会,赵持筠伏在她背上,将头靠着她,还亲了亲她的耳尖。 看不清了吗? 亲吻声在黑暗里被放大,甘浔本能地躲了躲,脸差点蹭到墙上去,心里想,这又是跟哪一部电影学的? 她说:你这样亲我,我就没力气背了。 赵持筠笑了一声。 为什么?我下来走? 第92章 不用,就几步。 背着赵持筠回到房间,甘浔感受到背上的体温今晚变得比平时烫了一些。 赵持筠不太对劲,今天尤为的反常。 一早醒来就是。 昨晚她在梦里轻轻啜泣时,甘浔变得害怕天亮,怕醒来看到一个失望的,悲伤的赵持筠。 人如果没有家了,有多绝望,甘浔不是不知道。 在教养她的奶奶爷爷相继去世之后,她一度有过很久这样的感受。 早晨,她想让赵持筠多休息一会,也不敢再面对那些需要她说你一定很快就能回去的时刻了。 闹钟才响,她就迅速伸手关上,找了套衣服,悄无声息地准备出去。 没想到赵持筠醒了,让她在房间里换,让她背着走。 于是今天一天,甘浔都像在梦里一样。 赵持筠发给她的自拍,她偷看了一整天,还用做聊天背景。 晚上看电影是再正常不过的活动,两个人私底下你来我往的腻腻歪歪,倒也没有特殊。 只是甘浔被撩得心神俱乱,自然就忍不住多说几句,为自己谋些甜头。 赵持筠不愿意在沙发上,她就问回房间可不可以。 赵持筠在思考,她就等着,觉得拒绝也没关系。 她真的都没关系,给不给,给多少,都随赵持筠,反正她心底的快乐也不只由那些事构成。 直到赵持筠说了那些话,*她才知道,赵持筠原来想到那上面去了,难怪不愿意在沙发上。 这是意外之喜,但就像喝奶茶,糖分超标了,有时未必是好事。 甘浔不是悲观主义者,只是关于赵持筠,她再如何心动,也要考虑得深些。 卧室面积小,窗户临得近,雨声更为清晰地穿进屋里,带来一阵清寒的通感效果,实际上房间要比客厅温暖些。 把她放在卧室床上,甘浔蹲在床前,仰望令她看上去遥不可及的赵持筠。 似乎在辨认她刚才说那番话的缘由和目的。 是恐惧,期待什么,还是,只是因为喜欢她?才想更进一步。 赵持筠坐在床沿俯视甘浔,灯光洒耀之下,她偏浅的瞳色更像是一颗价值连城的珠宝,摄人心魄。 她很克制地藏着赵持筠能看懂的欲.望,又带着些忐忑。 好像赵持筠跟她说的不是我们试试,而是说我要走了。 甘浔问:真的想清楚了?就算那些对你不重要,我们也不急的,你确定要今天吗? 她其实想问,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那便是你还没想清楚了。 赵持筠自觉开恩了,甘浔竟然没有迫不及待,不免疑惑。 想了想,正色问她:甘浔,你是直女吗? 甘浔愣住。 立即摇头否认,弯的不能再弯了。 赵持筠哼了声:若不愿意便罢了,我不急。只是你不趁着本郡主心情好,抓住时机,往后可不一定了。 甘浔笑了。 抓住了放在腿上的手,揉搓了几下。 我会抓住,先说说,为什么心情好了啊? 心情好还要说为什么! 赵持筠闭了下眼睛,睁开,又将手抽回,啰嗦死了。 她忍无可忍,绷起脚尖,轻踢了下甘浔的肩膀。 甘浔半蹲,跟着一晃。 赵持筠踢完她就躺回了自己的枕头上,拿起枕边的书,打算平静一下好了。 甘浔起身,坐在床边。 她此生拥有的不多,每一件都被她珍藏珍视,但拼尽全力,仍有留不住的人和事。 爱上赵持筠以后,她对所有的人都不敢说,她有多想把这个人留在身边,留到永远的尽头。 她总是表现得很大方,衷心地祝福赵持筠离开她,那是因为她只能大方。 她爱赵持筠,是因为她贫瘠不堪,身边只有赵持筠。 她很努力地表达爱,因为赵持筠值得她去表达,她去照顾。 但她的爱总是迟疑的,不果决的,包括现在,可能赵持筠都觉得她扫兴了。 有那么难吗,还不是只要半推半就你情我愿就能完成。 甘浔一直没想过。不是她迂腐,将女人的贞洁和初次看成一座里程碑,她刻意保留在那,好不担责任。 都不是。 她是为了敷衍赵持筠,才拿赵持筠有可能在乎的事情,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贪到那个份上。 不是因为她无私,而是因为她非常自私。 她知道自己藏在善解人意下的偏执,一旦她们所有的事情都做了,一旦彻底拥有,她就接受不了自己再失去了。 她知道,人不应该被拥有,人都是自由的。 即便彼此因为爱驻足和取舍,也有无法预期的将来。 可她接受感情失败,她就是无法想象一个最亲密的人,有天被迫突然离开她。 她会很痛苦,赵持筠也会,那也许连接不要太深,会好点。 所以她克制着所有的贪念,担心只要没收住,就会吓到随时准备离开她的赵持筠,就会捆住永远在做分离准备的自己。 但是关系发展到现在,发展到赵持筠对她说,她不想留遗憾的那一瞬间,甘浔的所有想法都是自欺欺人了。 就算她们不发生关系,就算甘浔反复给自己洗脑,赵持筠离开的那一天,她就能接受吗? 好像不可以。 没区别的。 所以试试吧,趁着赵持筠还没离开她。 甘浔坐着,上身趴下去小声问她:关灯还是开着? 赵持筠瞥她一眼,镇定自若地翻了一页书,看了两秒,又翻回去。 何事? 需要我央求你吗? 赵持筠立刻道:要的,时不待我,你既错过了,需先求上几句。 甘浔说:万一我求了,你又不愿意怎么办? 你不求怎知我不愿意? 赵持筠书看不下去了,统共也没看进去几行字,收起。 求了不愿意也是你活该。 甘浔笑而不语,躺下,拥住吻她。手在她背后摸到了书角,往一旁又推了推。 将在沙发上没继续下去的事继续,原来就算她不求,赵持筠也会言不由衷地允许。 在解开赵持筠衣裳前,甘浔先把自己的扣子解开几颗。 给赵持筠安全感,意思自己对她也没有保留。 当然,主要还是觉得出卖点色相很有用,也钓钓赵持筠。 甘浔吻得深又绵长,在还剩一件衣物时,赵持筠让她去把灯给关上。 甘浔没有二话,反身关了。 褪下时,兴许赵持筠是害羞了,即便在黑暗里。 感受到推阻,甘浔没有像平时一样放弃,附在她耳畔,轻声哄着:求你,好不好? 赵持筠可能想到自己承诺过什么,缓缓将手拿开了。 甘浔没有反对关灯,既是体谅赵持筠,一定程度上,这也让她自己舒服了些。 她很紧张,不知道会完成得怎么样。 这是赵持筠接过的最艰难的一个吻,甘浔攫取走她所有的氧气还嫌不够,还要四处作祟,让她发出各样陌生的声音。 甘浔的手放了过去,与看电影时在她脸上戳戳摸摸不同,那时她觉得舒服,偶尔有点痒,只是想吓甘浔才说疼的。 现在她不知如何辨识,只知道想躲开,又没有躲的余地。 甘浔吻得热烈,却很小心,动作像想从枝头上摘下一朵完整的花,再簪在鬓边。 - 赵持筠无法抑制声音,自己先听不下去,兀自咬住了唇。 拥住甘浔时,摸到她背后出了层薄汗,好像很热。 她也觉得秋夜热得过分了。没有蝉鸣,也像新的夏日。 甘浔牵动理性的神经紧绷着,不让自己断线,给足让夜晚布满月光的时间。 - 甘浔瞬间跌跌撞撞,像站在飓风中心里,被推着往前走。 脸从发热到发烫,烧起来般,贴着赵持筠时才感到一丝清凉。 - 直到赵持筠说了退缩的话。 她的由此恢复了些清醒,不舍落幕,也不笃信能消掉痛感,就暂时停下。 赵持筠像快窒息的人终于得到新鲜空气,急促地呼吸着,同时间,一种更大的窒息感和无助感吞噬了她,告诉她这不能是结局。 甘浔像以为她发冷,在这时握住她的膝盖。 她不明白甘浔的意图,失去了思索能力。 在秋夜,人为制造一场夏日幻梦。 甘浔心软,凑过去亲了亲她以做安抚。 赵持筠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清,跟夜晚没有关系,就算现在是白昼,她也不会看清。 第93章 她喊甘浔名字,忘记今夕何夕,忘记她在这里整整三月,也忘记事情始末和自己是谁。 甘浔理她了,也没有理她。 - 赵持筠很快又推到边缘,想到甘浔背着她在积水里走过的场景,心里变得很满。 -她只能抱住甘浔,喊停。 甘浔轻轻拍着她,安抚着,像整个夜晚压缩成一个仅容得下她们的角落,只剩下她们。这是赵持筠要求的,她不知道能不能收得太早,不忘提醒: 还没真的开始呢。 赵持筠立即摇头,又想到甘浔可能看不见:不必了,没有力气。 那你求我。甘浔发现学习剥削阶级太容易。 寂静许久,赵持筠权衡后,抓住她的手腕,听得出不甘心:求你了。 ----------------------- 作者有话说:久等了,记得看段评。 第75章 醒 一觉睡得很沉,雨攀着窗台落了整夜,溶解了半城星月光,近清晨时才静下来。 屋子里氤氲起潮湿的空气,带来清冷的初秋味道。 赵持筠却口干舌燥,醒来后的头痛得像被敲击过。 她艰难地睁开眼,看见身旁没人,再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 赵持筠错愕,她从没有睡过这么沉的觉,日上三竿才醒来。 随之另一只枕头上的空荡,让她的情绪瞬间坠落下去。 这个时间点,甘浔早就上班去了,想必看自己睡得熟才没喊醒自己。 原本无可厚非,也习惯了。 只是天气阴沉,热闹过后,空无一人的房间才让人落寞。 她想坐起喝口水润喉,惊觉身体酸沉得反常,居然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一时茫然不解,无措的同时,又因身体的不适而委屈不耐。 镇定下来,躺着抬手,勉强把窗帘拉开了一部分。 天光云影霎时挤进来些,虽不是晴朗的日子,到底能将屋子里的沉郁驱除些。 赵持筠由此缓了会,再勉强撑坐起来。 在掺了铅灰的明亮里,她发着怔,然后不可休止地想到昨夜的事。 虽没有画面,可身体的记忆比她还要好,清清楚楚地把细节告知她,不使她有丝毫遗忘。 于是情绪的翻涌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平静的表情去容纳了,她受不了地拧起眉,抿紧了唇,无助地看向窗外。 又为这个当下甘浔不在身边感到轻松。 至少,容她自个慢慢接受。 她不想面对,虽说昨夜她亦意识清醒,不曾酒醉或冲动。 可甘浔说得对,她或许想得不够清楚。 她并不了解那些亲近之事,曾读过的书看过的图册,不过是艺术化的拼接和改写,从网上和朋友们的只言片语中学到的,又太片面太主观。 原来不仅仅是点头应了就能办到了,就算大功告成了。 从没人跟她说过还有受不住的可能性,她以为只要想,人人都可以水到渠成地适应。 原来可以极致到那般地步,令人神志不清,忘却自我。 而她已然释放到空掉一般,甘浔却告诉她,还没有正式开始。 好在没有。 但是关于昨夜之一切,她都不曾后悔,她很庆幸于,这样陌生仓促的经历是她与甘浔所共有的。 她很清楚地确定这一点。 她感到脸在发烫,浑身都滚烫,好像还在甘浔怀里,而头也在坐起后更加昏昏沉沉。 昨夜的触感重新复苏,将她拖下去沉沦,灼烧。 还好甘浔不在。她想。 可是下一秒,房门被打开,还穿着睡衣的甘浔进来了。 两个人撞了个照面。 甘浔轻手轻脚,来看她有没有醒,不想人都已经坐起来了。 醒了。 赵持筠下意识避开眼睛,甘浔已经绕过书桌,快步过来,坐在了床边,把水杯递给她。 嘴唇有点干,喝点水,我才倒不久,刚好温的。 赵持筠接过水杯,沉默不语地喝了两小口,慢吞吞地,入喉后舒服多了,才想说话。 你为何没有去点卯? 她听见自己喝水后的声音还是哑的,泛着从未有过的沉稳。 一想到这沉稳的声音为何才有,她又开始难为情。 赵持筠声音喑哑,脸色微微苍白,开口后可能因为不舒服,泛起了不太自然的绯色。 墨色长发披在肩头,比平时起床后要凌乱些,显得人更憔悴,像个病美人。 看见她轻蹙起眉梢,甘浔有帮她抚平的冲动。 抬手先摸了她的额头:你清早身体发烫,我帮你量了下,有点低烧,我不放心就请假了。 我生病了? 嗯,昨天气温低,你在家可能受凉了,然后又 赵持筠立即将手里的杯子塞给她,打断说:我不喝了。 甘浔停了下,哦了声,把杯子放回床头柜上。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帮赵持筠揉了揉眉间,让那里的皱起消下去,又帮她按按太阳穴。 头晕眼花口干舌燥,身上发烫又发凉。 随着她越说越多,甘浔的表情也越来越可怜兮兮,好像难受的人是她一样。 本来量出低烧,甘浔想可能是受累加着凉,多休息就好,暂时没有吃药的必要。 就帮她盖好被子,让她多睡一会,发发汗,现在额头温度退下一些,却没想到会这么难受。 甘浔严肃说:这么难受,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我不要! 甘浔耐心哄着,检查一下更放心。 我不喜欢旁人摆弄我。 那些是大夫,是为你好,现在你不舒服,只考虑身体就行了。 赵持筠还是拒绝,但她没有摇头的力气,也怕头晕。 吃药吧,有没有我能吃的药品?我看崔璨她们偶尔病了都没有兴师动众,你给我配些丸药即可。 谁说的,那是不严重才自己吃药,如果难受得厉害,崔璨跑医院最快了。而且,你身份尊贵,怎么能跟庶民比,你病了能不兴师动众吗? 赵持筠这次不上当,冷哼声,白她一眼道:你这时晓得我身份尊贵了? 这一眼里内容太多,甘浔看出来了,赵持筠在记她的仇。 没忍住笑了,凑近她问:因为我昨晚让你求我了? 你出去! 赵持筠霎时恼火。 甘浔不敢再多想,怕想到昨天晚上赵持筠有多听她的话,多任她为所欲为,她就没办法平心静气地坐在这了。 今早刷牙的时候,她一直对着镜子笑,还狼狈地呛了一口。 也猜到了,赵持筠今早肯定会害羞,所以决定不逗她,就是没想到赵持筠自己先提了。 好好好,我们不说。 甘浔姿态低地哄着,不让赵持筠有情绪波动。 那就先吃感冒药,但我们说好了,如果你吃完更不舒服,或者不见效,我们就去医院。该检查检查,该挂水挂水。 赵持筠知道挂水,此前她见言秋语手背上有伤,问怎么了,言秋语说挂水了,针头扎的,过两天才能消。 赵持筠光是听到就很疼,她才不要被针往身体里扎,一时间表情极度为难,很不想答应。 她低眸逃避,却发现微敞的领口里吻痕已蔓延上来了。 想到什么,她抬手微拎衣口往里看了一眼,顿感不可置信,压住衣领,又瞪甘浔眼。 甘浔悻悻的,猜到她看见什么了,抱歉但是不打算道歉,那种时候哪里忍得住。 还是问她,好不好? 不好两个字说出去,肯定又要得来一堆哄劝,赵持筠不想再听这些话,于是不答,只作势要往下躺,假装自己想睡觉。 甘浔以为她不舒服,很不放心,就把另一个枕头塞在她背后靠着,用更轻的声音问,别的地方有不舒服吗? 她问的声音在赵持筠听来,黏腻腻的,攀在人心口上。 甘浔总是用这样的声音跟人说话,含糊的,柔和的,给予人温度跟旖旎的想象。 赵持筠没忍住先偏开了头,又转回来看她一眼,从她眼里看见了溢满的关切,没半分揶揄。 有,我要沐浴更衣。 好,我去帮你找衣服。 甘浔说完却没动,难受得很厉害吗? 不是她故意要挑赵持筠不爱听的问,她没相关经验,无法感同身受,只能多问。 虽然昨夜她很小心,但不能保证赵持筠全程就是舒适的,也不知道纵过欢后是不是会难受。 更不清楚赵持筠是本来就感冒了,还是因为那样才发烧。 第94章 她担心也自责,当然,就算不为那些,心底深处她也希望赵持筠多跟她说说感受。 让她知道好与不好,要不要调整,以及做既然让关系更亲近,并不只是身体上,心理层面应该更无话不谈。 赵持筠脖颈处红起了一大片,我不想说。 她的紧张与害羞令甘浔找到某些记忆,凑近一点,几乎挨着她的鼻尖。 没事的,不羞,你有没有酸或者疼? 甘浔说完,心间被悸动填满了,情不自禁吻了她,又退开,等她的回答。 她的唇比起在低烧状态里的赵持筠,有些发凉,温度很舒适。 赵持筠盯在唇上头,很快就连脸也红了,推了甘浔一把。 甘浔没动,心神蓦地漾荡,被一把推进了昨天晚上。 想到赵持筠允许她领略的风光,听见的音乐,还有,尝过的味道。 甘浔道歉,继续哄:怪我,是我不好,你要不要告诉我有没有不舒服。 她虽心猿意马,却是真心实意,宁愿替赵持筠难受,也不想她有一点不舒服。 没有。 赵持筠再不想说也架不住她一直问,语速极快地回答了。 说罢见甘浔不答,以为她还是不信,还要再问,索性详说:只腰腹稍有一点酸,别的还好,不要问了。 甘浔松了口气,转而问她,那有舒服吗? 从她话里寻到轻佻的意味,赵持筠恼羞成怒,甘浔,你真下流。 甘浔眨了眨眼,一副无辜但是爱听的坏样子。 好,是我下流。 她说着又想去亲,她一直有吻赵持筠的冲动,从今天起床开始。 赵持筠躲开了,盯了下她的唇又很快挪开,下定决心说:你往后不许那样。 甘浔问:不许哪样? 甘浔一定明白,只是故意装不明白,赵持筠都知道。 这个人也太可恶了,她都生病了,还作乱地要来欺负她。 赵持筠愤愤垂眸,再抬眸,眼里的情绪已经淡下去了大半。 勾了甘浔眼,带了点媚态的笑,柔柔地说,你附耳过来。 甘浔的本能告诉她不太对,但身体已经迫不及待地照办了。 赵持筠手放在她的肩上,微用力压的同时吸吮她的耳垂,灵巧地将舌尖舔上去,探入些许。 甘浔始料未及,骤然的刺激令她喘了很好听的一声,忙往旁躲开。 赵持筠满意了,捏住她下巴,把她的脸摆正在自己面前,凝声笑说,管住舌头,可听懂了? ----------------------- 作者有话说:来啦!久等[抱抱][抱抱] 第76章 一盏月光 她丢了个钩子探进耳里,再牵扯出来,顺势带走半颗甘浔的心。 还留了半颗在胸腔,坚固兴奋地跳动,感受和储存爱意。 没想到赵持筠会这样对她,又直白地点明,换做甘浔支吾,满脑子都是昨晚的经历,却说不出口更露骨的话了。 被捏住了下巴,捂着耳朵,她脸色红润地点了点头。 好吧。 听上去不情不愿,但赵持筠假装没听出来。 脑子里闪现搬家那日的事,当她顺着崔璨的话夸唐律师的嘴了不得时,甘浔跟崔璨都在笑,还是那种放不开又忍不住的笑。 唐思藤则很局促,虽然对她点头微笑,但很不自然,好像不是夸她作为律师有张巧嘴,是骂她业务能力不强。 赵持筠那时不解,只知道都没安好心,当下没问,事后也没想起来要问。 现在她成长了,突然领会,并笃信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一时间对现代人无语至极,怎可如此轻浮孟浪,朋友间聊着天呢,竟然能想到那上面去,还一起心照不宣地笑与调侃。 难道,如惊涛骇浪之事对她们来说稀松平常吗? 偏她还去夸了唐思藤! 甘浔这个女人坏死了,也不告诉她,害她当时出糗,又现在才领悟。 既已过去,现在发作也于事无补,她忍住了,没有骂与她尚在温存的甘浔。 洗漱期间,天在旋地在转,赵持筠靠在墙边,擦净了脸颊,又仔细将手给擦拭干爽。 透过镜子看自己,许是病容作祟,她发现自己跟从前,容貌气质不大一样了。 虽每日都有看见自己,也曾卷发化妆改头换面,但每每只有新鲜与欢乐。 陌生感是在此时此刻陡然生长的,野草一样,很快把繁华的庄园给荒芜了。 箭矢一般,稳稳射中了她。 失去罗裙与广绣,卸下钗环与发髻,眼神与从前有了差别,神情亦不再盛气与凌傲,连开口说话也在无意识模仿当地人。 甘浔爱的正是这样的她。 她自己自然没有不爱这样的自己,只是不经要回想,这样的一个人还是她赵持筠吗? 赵持筠三字前面再没有了各样头衔,于是她不是王府尊贵的清河郡主,她变成了普通人,她的命与姓再无贵重可言。 兴许往日还剩些姿色可谈,如今一场病生下来,黯淡无光,她忽然不太想看自己。 将来如同雾气里的镜子,看不分明,擦也没有用。 过往,又像前世一样遥远。 她被困在当下,进退维谷,寻再多的欢,好像也无法相抵。 厨房传来烟火气的声响,她想到幸而还有人爱,不至于孤独。 但她还是怕一个词,在身体虚弱,受凉与纵欢后的代价里,她默默地念着: 客死他乡。 甘浔早晨煮了粥,特意端进房间,一口一口地喂赵持筠。 雨停以后,太阳在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地涨潮,已经快要漫过乌云的边际,洒泄而出,伴随着温度的升高。 房间变得温暖,不复昨夜的清寒。甘浔为此更怪自己,太不贴心了,昨晚怎么能让赵持筠出着汗躺在被子外。 赵持筠胃口不佳,只吃了小半碗就不要了。 甘浔劝了两句,她也只是多吃两口,之后坚决不肯再碰。 甘浔帮她重新量了体温,又有些烧起来,让她服用了退烧药跟冲剂。 再睡一会好吗,睡醒说不准就好了。 甘浔扶她平躺下,在她闭上眼睛后,帮她她揉了揉昏沉的头。 心情不好了是不是? 赵持筠眼睛都没睁:为何这样问我? 看出你情绪不高。 没精神跟不开心的表现是不一样的。 赵持筠刚醒那阵子,甘浔跟她说话,她虽病得不舒服,又因昨天晚上的事不大好意思,有些不想理人,眼睛里却是有光的,表情也生动。 等甘浔去了厨房一趟,端着早餐与药过来后,她就变得心不在焉了,人看上去木木的,表情闷闷的,有些像还未放晴的天气。 没有。赵持筠说。 甘浔想了想,抬起手,摸到自己的耳朵。 下巴还有被赵持筠捏过后的感觉,她下手不重,但甘浔从未被人这么对待过,一直忘不掉。 低头,看见赵持筠身下原本想换掉的床单,满足的同时,心中多了些不安。 也许,刚醒的时候赵持筠还没顾得上深思,所以心情尚可。 等她彻底清醒过来,才生出多样的情绪,以至于低沉。 甘浔这么想了,也就直接问她说:持筠,你是不是后悔了,昨夜不该与我那样。 赵持筠静默须臾之后,睁眼看着上方的她。 甘浔见她这样,以为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就顺着说下去。 你不用顾虑,怕我说你。如果你开口,我都会尊重你的,你说不许哪样,我就不会那样了。你不喜欢的我不做了,哪怕是全部。 她又很忙地帮赵持筠掩了掩本来就盖实的被子。 自己下了决定,以后,我们还是素一点好了。 赵持筠淡声:何为素? 就是清淡。 见她还是面无表情,甘浔又解释说:就是纯情相处,不要再那么大尺度了。 这么说出口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个很虚伪的人。 因为她本能地在失落了,很舍不得,一段关系由奢入俭难,谁都不喜欢退步。 但是她又怕赵持筠太勉强,猜想着,可能赵持筠试过以后,发现并不喜欢那些,不仅疲累,还弄得身体难受。 1 所以才会不开心? 只能是这样了。 话题毫无征兆地滑入赵持筠没有考虑过的地方,她保持冷静地思考了一下,甘浔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体面话。 揽镜自顾时的异样愁绪再度漫上心头,伴随着身体的不适,一同让她感到不快和沮丧。 她问:甘浔,我病了,可是不好看了? 第95章 她回答的角度让甘浔微怔,摇摇头,诚实地说,怎么可能,不影响颜值,你病了有病了的好看。 她没恭维谁,她喜欢的人就是很好看,蹙眉扶额的时候,像西子捧心一样。 赵持筠听了她夸也没有展演,继续问她,你觉得,我与从前还像吗? 从前? 刚来时。 一点没变,就是没有那么文绉绉了,更灵动一点。 甘浔怕她多想,还不忘补充,但气质还是很好,跟我们这里人不一样,我喜欢的,没有变得不好。 甘浔记得,赵持筠不喜欢被夸跟我们这里的人没区别。 赵持筠当即欲言又止,甘浔看出她有话要说,低头去听时,她才问出口:我方才关于口舌的禁令,让你败兴了? 虽然甘浔知道她为什么欲言又止了,但这个话题跟刚才的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 甘浔又是一怔,想笑一下缓解气氛又没能真笑出来。 没有啊,你怎么了? 没有?我瞧着你应得并不情愿了。 甘浔说:情愿不情愿都是我开心的事,我怎么会败兴。 那便是,昨晚你对我们的云雨不满意,我的表现不合你意?还是我蓦然决定休止,不许你行进下去,令你心生不快。 赵持筠平静地说出这段话,按着她的性子,本该是羞的,但她眼下情绪跟体力都一般,也没精力去矫作遮掩了。 甘浔给出诧异的神情。 赵持筠料定:我猜中了? 甘浔笑着否认:郡主发烧糊涂了吗,为什么都开始说胡话了? 我说胡话? 根本是没有的事情,怎么会那么想,我合意合得还不够明显吗?你情我愿的事我就不说感恩了,但是我知道好歹,怎么会心生不快? 你身为京中身份最尊贵的绝世大美人的自信呢,一场发烧还能把心气也烧没了? 甘浔越问越莫名,揉了揉赵持筠的头。 赵持筠不认可,有谁会在这样的事情上信誓旦旦?再高的心气也有狐疑的时候。 那你为什么在这样的事情上不信誓旦旦? 甘浔,你也应该去量体温才对。不是你先告诉我,你不想那样了,还美其名曰,尊重我的想法。 赵持筠冷声道:我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我只让你别那样了,何时说过,要与你清淡了? 多亏她的口才,甘浔一下就理顺了,绕了半天是这个意思。 她松了口气解释:我是看你吃饭的时候都没怎么理我,没食欲也没心情,以为是我跟你说的那些话,让你回想起来昨晚,不高兴了。 我才说,不那样也行的,只要你别不开心。 我自己又没不想。 赵持筠看她,甘浔,你又怎会觉得我与你那样事后会不开心?我合意的不明显?你身为一校之花的自信呢? 又是谁说我是校花了? 崔璨说的。 她是说着玩的,你别信。 我长了眼睛。 被夸的甘浔弯了眼睛,又自嘲地笑道:自信对我而言,都是需要花很大代价去换取的,我在某些方面有,但不在跟你的相处上。 跟赵持筠在一起这些天,她扪心自问,没有付出太多。 只是恰好遇见,恰好赵持筠需要她,又恰好两情相悦。 她窃喜如狂。 不过甘浔也高兴起来,我听到了,你说很合你心意。 她暧着昧在赵持筠枕边道:合意的是挺明显的,我还没见过那么多的 甘浔! 赵持筠哑着嗓子喊她,眼神制止她往下说。 好,我不说,你别激动,嗓子不能这么说话。 甘浔吻了吻她,在她唇间尝到冲剂的味道。 赵持筠被她搅得思路都乱了,翻过身去面朝墙壁,都不太想理她了。 被轻轻戳了几下脊梁骨,才没了脾气,找回思绪:我没精神,是因方才照镜子,发现自己穿着秋日的衣衫,病歪歪地在洗漱的样子,没有曾经的影子了。 与你不相干,是我自己的缘故,我怕我开始遗忘过去,遗忘自己是谁。 不会忘的,你记性这么好,还有我替你记住。再者,你也不会一直在这里,我们都知道。 甘浔忘记自己的难过,心软下去,你现在是因为生病了,想法才消极。我每次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很脆弱,悲春伤秋,好了就不会了。 先睡一觉,好不好? 你说的对,我一病就想我娘了。 赵持筠不免哽咽,想到旧日生病,母妃陪在她房里成宿不睡,那时她只忧心出嫁了怎么办。 却不想,现在连面也难见了。 甘浔立即抱紧了她,什么办法也没有,眼眶里也有了泪花,我知道,不哭不哭,你要保重身体,以后好好回去见你娘。 如果甘浔可以决定,当下她会毫不迟疑地把赵持筠还给她娘亲,让她们团*聚。 在甘浔怀里平复下来以后,赵持筠吩咐道:把你刚才的话都收回,那些退词,再不要跟我说了。 好,不说了,不退了,我们走到哪就是哪。我本来就不喜欢清淡,我喜欢有点味道的。 赵持筠闭眼准备休息,忽然又睁开,猛然侧看身后的甘浔,红着脸瞪她道:少找骂了,讨厌鬼。 甘浔笑,赵持筠进步了,什么都能听出来。 她怎么知道的? 噢,昨晚后来接吻了。 赵持筠睡过去期间,甘浔在自己房间工作,并定了闹钟,定期过去看她有没有需要自己。 这是她入职来第一次请假,同事们在沟通工作时,还关心了她两句,又问甘浔,晚上的聚餐还能去得成吗? 甘浔其实一点都不想去了,好不容易请假,只想在家。 可是答应的事,贸然取消,她又觉得不好。 当她发现赵持筠醒了时,就把事情转告了,问她:我可以不去吗?我想在家陪你。 赵持筠睡出了一身的汗,这一觉居然睡过去两个小时,已经是下午了。 身上出汗黏腻,很想去沐浴清洗,好在她感觉全身松快了些,有痊愈的迹象。 还好身子骨争气,不必被送去医院了。 她跟甘浔道:去吧,君子重诺,不过吃顿饭的功夫罢了,我在家中无妨。 甘浔又帮她量了体温,发现已经退烧了,高兴之余就答应了。 我会快去快回。 也不必赶时间,我在家里不急。只要你真的去见同事,不是约会哪位有情人。 赵持筠半开玩笑。 甘浔哭笑不得:我哪有什么有情人,你吃药就行了,不要瞎吃醋。 怎么是瞎,你们那个词叫什么,对了,白月光,总是有过的吧? 突然翻旧账干嘛,谁没有白月光啊,你没有?甘浔反怼。 赵持筠立即阖目,作势要睡。 好好不说了。你不烧就快好了,现在除了嗓子有点哑,不舒服以外,没有别的感冒症状了吧? 头疼怎么样? 嗯。 不疼了。 赵持筠默默想,嗓子哑又不是感冒的缘故。 昨晚似乎伤到了嗓子。 甘浔像有读心术一样,睡进她的被子里,搂住一身汗的她。 声音不大,放心,只有我能听见。 我现在只有你这一盏月光。 ----------------------- 作者有话说:来啦,久等! 周末只更了一章,发现大家以为是要两章的意思,算是我表达不清,写得不够多。 所以这几天争取每章多一点字,把缺的字数补偿回去。 第77章 景色 甘浔绝不承认,自己是识人不清的那类拉拉。 比起很多女同不小心暗恋到直女、人妻、孩子妈,或是意外找到奇葩对象,拥有绝差的恋爱体验,她的眼光绝对算得上好。 她就这么安慰自己。 虽然她没恋爱过,但是选择一直不少。 她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知道动心与不动心的界限。 虽然,遇到了点崎岖,在崔璨看来,她就是被人渣骗了,应该直接在网上闹大,或者报警。 可她对人性的劣质处总是持有更温和的态度,她认为还不到那个地步,也不想花太多心思去毁掉已经不在意的过去,放大厌恶情绪。 第96章 也许是她当局者迷,不过她不担心崔璨笑话。 说不清骗钱跟骗爱哪个更可恶,反正她俩的过去半斤八两。 但是现在好了,崔璨遇到很好的爱人,她也有她喜欢的人。 她陪着赵持筠在床上躺了一会,感觉到赵持筠的精神好了许多,心情也不坏。 才问赵持筠,为什么突然提到白月光。 赵持筠睡醒后表情懒懒的,疑心自己发过汗后并不好闻,但甘浔还紧贴着她,没有异样表现。她有点羞赧,又没有点明,怕甘浔蹬鼻子上脸。 她端详甘浔的瞳色,意外想到罢了。 甘浔不信,这么意外? 她猜想,她跟赵持筠不认识的人吃饭这件事,兴许让赵持筠心里有点没底,哪怕很支持她去,也想提一提探她的口风。 赵持筠冷不丁问:她是做什么的? 甘浔不太想聊,也不全是为了隐私,而是知道,一旦知道的多,介意的也就多了。 就像她自己,有时候会暗戳戳吃那个丞相家小姐的醋。 但赵持筠的目光里带着让她无法忽视的好奇,她也怕隐瞒太多招来怀疑,平面模特。 赵持筠便拿起手机逐字输入,当场搜寻。 期间甘浔在笑,觉得她有人不问,认真打字的样子特别可爱。 看完解释的赵持筠平静收起手机,我倒是知道,你家里为何有那么多时尚杂志了。 曾经疑惑的点有了答案,她却没有恍然大悟到欣喜感觉。 你跟她住过? 赵持筠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平淡,似乎这个问题无关紧要。 甘浔吓了一跳,赶忙否认,才没有住过,我只是跟着买来看看。 想找共同话题而已,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甘浔觉得。虽然细数时间也算不上久。 赵持筠似笑非笑,那便是爱屋及乌,她可在那些封面上? 当然不在,她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大的名气。 现在呢? 甘浔想到偶尔刷到但刻意忽视的讯息,我不了解她们的圈子,算得上小有名气? 她斟酌着,既是隔行如隔山,真的不算了解,也怕说得太清晰,赵持筠误会。 果不其然,赵持筠还是误会了,看来你一直还记挂她。 没有,就偶尔道听途说。 甘浔心想,就算记挂也不是因为感情了,是算着日子,想她快些成名然后还钱呢。 赵持筠想到刚才平面媒体的简介,她既以此为生,想来样貌与身段十分过人? 甘浔侧躺着,忽然像用想到了好玩事情的语气说:持筠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还能陪你吃一点。聚餐是七点半,估计也吃不了什么。 赵持筠呵呵,不上当,你把话转开,我就不问了吗? 甘浔又开始撒娇,唉呀,我怕你问得太细,听完心情就不好了。 可你也曾仔细问过我。 所以我知道啊,之后我每次想起来,都有点不开心。 赵持筠似乎才知道,诧异了一下,有些好笑:真是傻气。 怎么傻了,我就不能吃醋? 她又不能怎样,一个远在天边的人,你也醋,还说不傻。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 谁能控制自己。 你放心好了,你问的那个人虽然没有远在天边,也绝对犯不着去担心。 她想了想,认真道:有些东西没有办法比较,各个时期我的眼光跟追求也不一样,不该把前后分个高下。 但如果一定要问,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她的长相跟身材并不如你。当然,她的工作决定了,她是比一般人高些,瘦些。 甘浔不是那种喜欢贬低过去的人,这一段话只是实话实说,很有必要,让赵持筠放心。 不要跟她一样,在想象中,把不存在的情敌美化成天仙。 赵持筠问:还有关于她的事要告诉我吗? 甘浔轻巧地说:没有了。 本身她不愿意提过往,说出来给赵持筠听没有太大意义,可能赵持筠会生气,可能有一天人家会还她钱,赵持筠已经不在她身边。 赵持筠静静地看她一会,吃些清淡的吧,你别做了,点些。 甘浔听话地点了一家粤餐厅的鱼片粥与菜,吃饭期间还接了个电话。 挂完跟赵持筠说:下个月我有一个长假,我们去我姑姑家吃顿饭。 看来姑姑又想你了。 上回说去,两个人一直没行动,甘浔很忙,赵持筠也没放在心上。 甘浔无奈:最好是想我,不是给我介绍对象,如果是,我再也不去了。 赵持筠闻言顿了顿,甘骅最近还有联系你吗? 没有,拉黑了,很安静。 那便好。 出门前,甘浔在房里与赵持筠接吻,难舍难分,还险些没刹住,再续昨夜的事。 是顾及赵持筠的身体,甘浔才没有太过分,忍痛割爱,准时出了门。 她是一个不爱出门的俗人了。 恋爱让人沉沦。 打车到达餐厅,这里位置略偏,但是与甘浔去公司的时间差不多。 到了才发现,餐厅是私家花园风格,环境跟格调比她想得要高,还好她有稍作打扮。 往里走时才想到,自己听人提起过这家,非常热门,需要预约,而且人均很高。 她原以为私下的同事聚餐会简单些。 她永远不知道同事们家里都是干嘛的,有时候一阵恍惚,好像只有她是为了那份工资在上班。 在接待的带领下进到包厢,窗外可以看见夜里的景色,对面城市公园郁郁葱葱的树木影子高耸,湖光闪烁,倒入了无声的月光。 甘浔立即决定,等赵持筠病好了的休息日,带她来公园玩。 她发了个位置过去报备,并告诉赵持筠这个打算。 新公司的同事之间相处纯粹,气氛也很好,今日请客的情侣还在起哄之下说了看对眼的经历。 说到肉麻的地方,甘浔脸都热了,不是很好意思听,但其他同事还仗着关系好往深里问,惹得大家哄笑。 刚在一起的小情侣很甜,热恋期的规划往往更完备。 两个人甚至决定今年就见家长,明年要做什么,后年要做什么。 这些免不了加了冲动的成分,大家也知道,规划的多,不一定就都能完成,只是还是忍不住。 甘浔听得很羡慕,她羡慕相爱的人在一起后,可以无限地规划未来。 热恋期,但没有规划。 甘浔起初没有碰酒,桌上有一半的人都不喝,她也不突兀。但是听得多了,她忽然想喝一点。 她不贪杯,只是想微微麻醉自己。 让自己放松,可以不要太敏感,在热闹的地方固执地守着那点孤寂情调,好像谁欠她什么。 她不希望把这个情绪揣太久,影响赵持筠。她很清楚,她现在是最幸福的时候了。 人在幸福的时候患得患失,太愚蠢了。 熟络之后,有同事大着胆子问她,你别让我们猜了,痛快点,你就说你有没有对象? 有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先说好,我再考虑怎么回。 甘浔笑着打趣,实则心里犹豫。 她不喜欢把私事说给不熟的人听,尤其同事,毕竟不是朋友。 午餐的饭搭子跟甘浔说,你说有,那没事了,你安心谈你的。你说没有,那更好了,暗恋你的人知道自己有机会了,今晚就可以送你回家。 在场都笑了,互相问谁今天想送甘浔。 甘浔立即接话:你这么说,那我肯定有,在谈,今晚自己回去就好了。 现场立即哀嚎一片,她的饭搭子喊:我不信,肯定骗我们的,不送就不送。 甘浔惊讶:你喊什么不信? 你一有对象的直女。 又看全场,也没看出谁真对她有意思,叹气倒都没落下。 梁月说:大美女有男朋友了,不管男的女的,喜不喜欢,默哀一下不是很正常。 难怪天天急着往家里跑。 甘浔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确实是这样,只是不是男朋友。 酒劲是她想离开的当下起来的。 赵持筠自她到达餐厅后,就没再给她回复过。 她猜想,可能是吃了药又睡下了。 归心似箭,想回去照顾。 察觉到酒精让她思绪变得轻飘飘,也有些乏力以后,她借故去了一趟洗手间。 第97章 洗手间就在房间内,她洗了把脸,让自己快速镇定下来。 又趁着众人不注意,出了房,沿着鲜花满布的走廊到了底,在露台吹起夜风。 风是从公园方向来的,带着湖水的幽暗,还有树叶夜吟的声音。 她想醒酒,不想回家被闻出来,或者没忍住对谁说什么胡话。 又给赵持筠发消息,问她是不是在睡觉,有没有想吃的。 对话框里的消息敲到一半,有细高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个女人过来。 她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但她没有管。 甘浔听到动静随意看过去,眼神被定住,不得不感慨,现在漂亮的人到处都是。 是不是她不够关注娱乐圈,才会认不出这是哪个明星,这长相肯定很红吧。 女人察觉到她的目光,神态敷衍地问,小姐,介意我点支烟吗? 说着已经在掏烟跟打火机了。 甘浔没打算久留,也不想多管闲事,不介意,你随意。 在她把烟点燃并优雅地吞云吐雾时,甘浔实在有点听不下去,跟她说: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我知道,有电话打进来。 她趴在栏杆上,烟头上的火星照亮一隅夜色,烟雾蔓延,将她幽幽的冷艳包裹着。 甘浔意识到人家是不想接电话,可能有什么心事吧,跟她无关,她往包间返。 走廊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与她擦肩而过,脚步匆匆,直往那边去。 甘浔在最后听见了一句模糊的男声姝棠,怎么不接我电话。 直到回到包厢内,还有些出神。 她觉得,她一定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的,可能还不止一次。 又聊了一会,大家决定离开。 有同事建议一起去酒吧,甘浔直接拒绝了,说家里人病了,她要回去照顾。 男朋友是吧。 甘浔笑而不语,只是坚持要走。 推脱间轮到她的手机振动,发现是赵持筠打来的语音,她忙接听了。 睡醒了吗,我马上就回去了。 电话里的声音还有些哑,但比早晨好多了。 她说:吃完没有?我刚到你的定位点,在路旁等你。 甘浔没有问她为什么会过来,也没有说废话,只是说:我马上下来。 她跟同事们告别,远远看见,道旁,赵持筠端庄地等在那里。 甘浔跑过去,看见赵持筠款款玉立身前。 穿了一套稍带了些古韵的衣裳,挽了发髻,银簪隐在发间。 病容被妆面遮住,夜色下面如清月,不染纤尘般矜贵又含着风情。 甘浔几乎立刻就反省了,刚才那个女人也不一定就是明星,谁说长得好看都要去展示于人。 漂亮的女人有在各行各业的自由。 不舒服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 赵持筠鼻子很灵,甘浔,你喝酒了? 甘浔立即紧张且心虚:就几小口。 赵持筠打量她的表情跟姿态,核验她的话语,没有数落。 我的病已好了,看见你给我发的位置,你说这里公园景好,我便来了。 可是晚上看不到什么景色。甘浔怕她失望,要不我现在带你过去看看? 赵持筠笑,谁说看不到?你就很好看。 ----------------------- 作者有话说:久等!今晚很抱歉[抱抱][抱抱] 第78章 镜国熟人 花园式的洋房餐厅,与她们隔着一条深色道路,被西洋风的灯盏与新鲜花束装点得像图册里艺术家的油画作品。 甘浔从不高的楼上一阶阶踩下来,周身带着酒气,花香,初秋的清冷与衣衫上的温热相结合的味道。 赵持筠看着她绕过花园里的喷水池,朝门口跑过来,再穿越马路。 风吹拂她的裙角,与夜色掺在一起。 赵持筠则耐心地站在下车的地方等她。 想到她出门之前的场景。 她换好衣服,来房间告诉赵持筠,现在要出发了。 她穿了条丝绒连衣裙,浓墨一样泛着光泽的黑色,疏疏点缀着些雅致的碎花。 看上去像盛着星子一样的夜幕。 此前,赵持筠没见她穿过这条长裙,想是丝绒质地不适合盛夏,入秋后才有机会穿。 这么漂亮的裙子,第一次穿,竟然是穿去见同僚们。 赵持筠将书放在被子上,问她:穿上夜行衣,是要去做刺客吗? 甘浔知道她不喜欢黑色,但架不住自己黑色衣服多。 坐在床边,将她在看的书拿开了些,凑近她说:良民,刺不了别人。 这种话里有话式的回答,赵持筠不想接。 低头看了眼,问她说:你不穿裤子,不会冷吗? 我不冷。 甘浔的御寒能力比一般人强,还跟她说明:又不在户外行动,室内吃饭,吃完我就回来,吹不到多少风。 莫要着凉了。 赵持筠又说了一句。 甘浔想了想,可能赵持筠刚病倒,心有余悸。 不愿意辜负她的关心,就提议说:要不我去穿条丝袜吧? 不行! 她否决得太干脆响亮,好像压根就没有考虑就拒绝了,甘浔疑惑,眨了眨眼睛。 赵持筠抿了下唇,恢复平静道:丝袜与你的裙子不搭,若是不冷,就这样也好。 甘浔很容易被说服,我想也是,那不穿了,听你的。 赵持筠道:我的时尚杂志,也没有白看是不是? 甘浔笑了,你瞧,细的信息不能听不是,这就计较上了。 她捧着赵持筠的脸吻,温柔得跟昨夜判若两人,没有再对赵持筠动手动脚。 先动手的人是赵持筠。 她对甘浔穿如此光鲜亮丽的夜行衣外出,耿耿于怀。 手从她颈边蹭下去,这裙子是v领,显得甘浔脖颈修长,锁骨被一条简约的项链修饰着。 锁骨下方,赵持筠隔着两层衣料,试图唤醒她心中所想的。 才感觉到回应,甘浔霎时间捏住她的手腕,把她手拿掉了。 甘浔深灰的眼睛里带了漂亮的光,还有不解和亲昵:现在招我干嘛? 赵持筠看见她眼睛上淡淡的一层珠光,精致的美催使她生了激恼甘浔的念头。 这念头很荒谬,但她照做了。 她挑眉,笑道:好玩啊。 每每她这样笑时,甘浔都要中招,这次也一样,果然装不下去矜持了。 声音沉下,好玩,你也给我玩。 睡衣被掀起,温热的气息直打在她的胸腔,雪色皮肤上,被肆意对待后的痕迹颜色鲜艳,像一朵一朵的花开起来。 甘浔打理过的头发蹭到了她的下巴,方才翻阅书卷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她无法直视的画卷。 她甚至没有办法闭上眼睛,强烈的感觉使她无法放松,只能移开目光,甘浔还偏偏把声音吃给她听,侵扰她的五感。 甘浔在被子下摸索了几番,但没有真正碰触上去。 可能是想到时间来不及了,她退开,还道貌岸然地说你感冒还没好,先养一养。 赵持筠心想,即便我没病,你就不出门了吗? 她没说,放甘浔走了。 现在甘浔站在她的面前,她赏得欢心,也不吝啬多两句好话夸上一夸。 甘浔跟这座花园建筑极搭,除此之外,旁的风景赏与不赏皆不重要了,她不在乎。 甘浔听得倒是高兴,不过感动之余,还是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定她真的不在发热。 清醒就好。 赵持筠: 拍开她的手,赵持筠问:为何喝酒,旁人胁迫还是自愿? 气氛到了,同事们聊得很开心,他们性格还蛮好玩,我就跟着喝了几口。你放心,没人逼我喝。 赵持筠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你没有不开心的事情就好。 上一回甘浔喝酒的事她还记得,她从酒后的口中听出来,其实甘浔对现状不满意。 因此,当闻到酒精味道时,她会担心。 甘浔笑容如常,怎么会,我今天超级开心啊。 听见鸣笛,两人下意识同步往道旁的草坪里站了站。 一辆豪车从花园里开出来,车灯照得四下如昼,两个人的脸在彼此眼中更加清晰。 甘浔怕赵持筠的眼睛不舒服,就背对着道路,帮赵持筠挡住光跟灰尘。 直到车辆驶走,才说:我们也回去吧。 甘浔没带她进公园,夜晚视线有限,景色不好看。何况这边树多,夜风也大,她认为赵持筠不应该再吹风了。 第98章 甘浔打了车,牵着她往定位点走,看见人行道上的影子靠在一起,压不住心头的雀跃:我可不可以理解成,哪怕你生病了,还是来接我? 赵持筠坦然应下,崔璨告诉我,倘若我不来,必定是有个样貌英俊的人自告奋勇送你回家。 她信誓旦旦,说但凡聚餐都是这样,想送你的人比比皆是。去年你们中学的同学聚会,她就在现场。 她这样说,我怎能不来。 她可不想甘浔被一群不安好心的人簇拥着。 甘浔不知道应该感谢崔璨,还是找个空闲去把她掐死,以绝后患。 首先,崔璨学艺术的,你知道艺术家都喜欢抽象,喜欢臆想,对现实进行艺术加工。 其次,甘浔不想诋毁同事们,但不得不说实话。 刚刚我应该带你跟我同事们打个招呼的,那样你就知道,我身边到底有没有样貌英俊的同事了。 那漂亮的呢? 甘浔又问:谁能有你漂亮? 赵持筠今晚打扮得很像个大家闺秀,甘浔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她发间的簪子,冰凉的触感让心里开始酥酥麻麻,开始怀念昨天晚上。 赵持筠看出她的表情不对,提醒说,还在外面,休要动手。 甘浔收手,咳了两声,随便找了话题说:不过我刚才在露台吹风的时候,还真遇见了一个不能用漂亮形容的女人,看着像明星,对着一片夜色在吞云吐雾。 吐雾? 就是抽烟啦。甘浔模仿了一下。 赵持筠立即道:我不喜欢烟雾,你喜欢吗?看得倒仔细。 车子到了,甘浔一面招手一面解释:不是我想看,她手机一直在响,还不接,吵到我了。她又问我能不能点烟,我回她话才看的。 她刚点燃,我闻到难受,很快就走了。 赵持筠为她一本正经的解释感到满意,笑着给予肯定:好了,我又没有不放心你。 我知道。 只是在跟她调情而已,甘浔很喜欢。 但不妨碍她想解释。 赵持筠的病来得快走得也快,退烧以后就再没了症状,只是看着虚弱一些,隔了两天才如常去上课。 甘浔则倒霉了些,在请假之后变得更加忙碌,产品上线,不仅加班频繁,还熬了一个大夜,守在公司通宵。 这次夜不归宿让赵持筠大不高兴。 因为史无前例,尽管甘浔提前报备,也拍了很多视频照片过来,但是赵持筠一整宿都没有睡好,她认为这完全怪甘浔。 甘浔自知理亏,放在从前她不会这么拼,但是现在不一样。 为了哄她,甘浔在加班的周末还特意抽出大半天时间,带她去了那晚的湖畔公园。 公园里的湖望不到边,因为不是人工湖,周边生态宜人,置身其中让赵持筠找回了些熟悉。 自然的秀丽的,科技痕迹少的地方,容易令她想到故国。 甘浔看出她兴致高,帮她拍了许多照片,也让路人帮她们拍了合影。 天气晴朗,她们避开大道,沿着小径散步。到了人少的地方,甘浔还扫了辆单车,想教赵持筠。 赵持筠十分愿意学,只是看人家骑车皆潇洒,轮到自己学,便只剩艰难狼狈,全靠甘浔支撑。 她无法平衡车子与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甘浔能轻飘飘地说这个不难。 尤其不时有人路过她们,兴致勃勃地看她,还忍不住开口指导,她更不想学了。 最终也没学会,只是熟悉了原理,甘浔说她有进步,下次再练练就可以了。 到了休息处,甘浔去买了水跟两支冰淇淋回来,两人坐下,边赏景边吃。 赵持筠道:腿痛,肩膀也酸。 这就腿痛了,你不是练过拳脚吗? 甘浔打趣着,弯腰,捏了她小腿一下,赵持筠疼得惊呼一声。 又觉丢人,羞恼地骂了罪魁祸首甘浔两句。 鸟鸣声从林子里洒出来,她擦着手,抬眼,朝道路那边的森林看过去。 两辆观光车一前一后过去,赵持筠随意看着,直到一张熟悉的侧颜出现。 顷刻间,赵持筠先是怔住,继而忽地站起,朝亭子外的道旁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观光车开得不快,但因为赵持筠的迟疑,已经离开了视线。 甘浔跟过来问她:看见什么了? 赵持筠不语,仍望着消失的方向,过了会才摇头说:兴许是我看错了。 甘浔敏锐地察觉她状态不对,小心问:是看见熟人了? 赵持筠嘲讽自己:想是太阳晃了眼睛,若是遇见熟人,那便见鬼了。 罢了。她转身走回去,继续坐下休息。 甘浔这才知道,她刚才误看见的是镜国熟人。 为了让她轻松些,甘浔开起玩笑,那可说不定。你能来,别人说不准也能,说不定也有什么契机。你当时是一个人坠湖吗? 赵持筠本就失神的表情顿时凝固,看着甘浔,又去看观光车离开的方向,心口都是烫的。紧张又焦躁,不知怎么办好。 不会的。 她最终听见自己的声音。 甘浔拍拍她的肩安抚。 也就是说着玩,确实不会,如果有那么多穿越者,总不至于一点风声也没听到过。 就比如赵持筠,虽说模仿能力强,但遇到有心一点的人,还是可以感觉出她的不一样。 再稍微查一查、问一问过去,就很难包得住火了。 她一个人藏进这社会里,掀不起风浪,如果穿越者多了,就不一定了。 甘浔认为不可能,就没有多想。 但她发现,赵持筠可能顺着往下想了。 后面的活动都心不在焉,不时出神,表情里透着股疲惫,甘浔就带她回家了。 晚上,帮她吹干头发后,见她还在走神,甘浔直白地点了出来,你是希望在这里遇见老乡,还是不希望? 赵持筠抬头,没有聚焦。 甘浔当她不明白,老乡就是同乡的意思,一个地方的人,这样喊亲切。 赵持筠又垂下眸:我也不晓得,既怕,又 她想不出措辞。 甘浔理解,所以帮她补充:怕遇到,不知道跟人家怎么相处,还容易暴露身份。但是呢,心里又很期待,谁都喜欢找到同类。是不是? 赵持筠嗯了一声。 帮她把头发梳顺,甘浔弯腰抱住她,别想了,心情都想得不好了,我帮你放松放松? 她眼里的暗示灼烫,反应过来,赵持筠脸色一红,你别 甘浔正色:我说按摩,你不是喊这疼那疼。 ----------------------- 作者有话说:文案的剧情,时机还没到,稍稍等待[让我康康]虽然我也很期待写,还得再铺垫铺垫 第79章 水果般化学反应 赵持筠养病修心,甘浔每天加班的这一周里,因为时间不同频,两人在夜晚的互动变得很少。 赵持筠不习惯晚睡,甘浔在房间加班到凌晨,过去陪睡时,她已经看完书入眠了。 甘浔只会在躺下后,得到她无意识的转身拥抱,就亲亲她的额头,拍拍她的背,让她继续睡。 甘浔没有过哄人入睡的经历,这些行为都是无师自通,赵持筠可能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 在粘稠的让赵持筠不知道算不算初次的夜晚过去后,她们没有再那样亲近过了。 甘浔说按摩就真的会按摩,回房以后,让赵持筠先趴下。 赵持筠今天在公园里走了几公里,又在自行车上折腾了一会。 期间一边小发脾气说不学了,有那么多的交通工具,学会了有什么用;一边骨子里的好胜心作祟,还是将脚一遍遍踩上去。 快要学会时差点摔了一跤,全凭甘浔眼疾手快,在她倒地前扶住了她。 当时附近虽然暂时没有路人,赵持筠的脸还是尴尬地红了,不肯再学了。 逛公园的赵持筠穿得很运动风,长发扎起,戴着个棒球帽,成熟的古典韵味被淡化几分,像个还在上学的女生。 她出了窘,郡主脾气还在,轻踹了一脚车子,又迁怒地骂甘浔教她学骑车不安好心,分明是想让她这个古代人为难。 在她发作期间,一组骑行小队飞快从旁驶过,几个人身如轻燕,外衣被吹出了风的形状。 赵持筠经常脸红,那是甘浔第一次看她眼红。 她咬牙切齿:甘浔,他们朝我耀武扬威。 所以她后来说腿酸,肩膀疼,甘浔一点都不奇怪。 第99章 如果不按一按,明天你身上会很酸疼,到时候又要怪我。 赵持筠的脸埋在枕头里,骑车好难,比骑马难多了。 怎么可能。 甘浔不信,活物能比静物好掌控? 你没骑过,才不晓得。 甘浔笑了一声,跪在一旁帮她揉肩。 我骑惯了自行车,你骑惯*了马,我们俩的比较都不公道。 是这个道理,不过赵持筠没说话,安静地享受服务。 甘浔不知道哪来的灵感,闲得慌问她:谁教你的马术? 她觉得堂堂郡主应该是父母兄姐之类的,再不济也有专业的老师教。 但赵持筠没说话,沉默地像是睡过去一样,甘浔微微用力,她就受不了,让轻一点,却也没正面回答问题。 甘浔很快就明白了:得了,你别告诉我,我知道了。 赵持筠默了一会,如法炮制地转移话题问:谁教你骑车的? 没有人教,姑姑家的表姐有一辆旧的小自行车,她不要了,送给我,我就自己慢慢摸索着学会了。 赵持筠听完半支起身子,反身按住甘浔帮她推拿的手,敬佩又不解地问:这么轻松,难道你就天生不会摔? 甘浔笑了一下:会啊,摔得膝盖手肘都破了,愈合后就学会了。 夜里万籁俱寂,她们的邻居里不会再有音乐家跟擅长分分合合的婚姻家,赵持筠能清晰地听到甘浔停顿跟换气的声音在愈合后的地方。 甘浔应该是想起来感觉了,所以很疼。 赵持筠也跟着隐隐作痛,她说:我们见面的第一天,你也摔破了腿。 甘浔像被从脏兮兮的池塘里打捞出来,轻快地笑起来,那次也疼得不行,我到家急着洗澡换衣服,一进房间,躺着个人,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焦躁了。 赵持筠抿笑,又趴回去,甘浔,别再摔跤了。 不会了。甘浔轻声说。 也不知赵持筠的腿是真的酸疼还是敏感,当甘浔帮她按时,挣扎得好像谁在电击她。 她把床单都抓皱了,声音很脆弱,叫得人心里痒痒的。 甘浔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了。 最后一次在腿腹按下去时,赵持筠没忍住,婉转千回,带着些受不住的哼唧。 甘浔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不可抑制地想到那天晚上。 于是不按了,往前倾了两步,半身压在趴着的赵持筠身上。 问赵持筠:很痛吗? 嗯,很痛。 赵持筠委屈说:你按得太重了。 想了想,又吃力地说:你人也太重了,可否从我身上下去? 否。 甘浔言简意赅,并开始上下其手。 赵持筠被压在床里,躲无可躲,又连拥抱都没有,本能地就有一点慌了:甘浔,你说过你是按摩。 我没有说我只是按摩。 你好无耻。 还好吧。你不是说,我通宵不回来睡,连累你都没休息好,那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了。 赵持筠觉得这话说得很坏,试图挣扎,我又没答应你。 甘浔从她背上起来后,掀起,看见她光洁的背,脊骨微微突起,在肉感与骨感间调和着,腰际窄下去。 不是病好了吗,为什么不答应?我都让你休息几天了。 甘浔俯身,亲吻她,赵持筠很快没了遮挡,却还是没有得到翻过身来的许可。 在趴着的情况下,甘浔从她的后颈吻到了她被按得很酸痛的小腿上面,她不受控地抖,也不受控地低头求甘浔,甘浔都不理。 有了上次的经验,甘浔更会照顾赵持筠了,也很听话,这次没有再用嘴帮忙,谁让赵持筠不喜欢。 交换条件是,开一盏灯。 赵持筠只能答应。 翻过身后,因为赵持筠一直抱着她,要她的吻,她分身无暇,没能很细致地去看清难得有机会看的地方。 当她想去看一眼时,赵持筠就一定要把她拉回来,没力气拉也要一直喊她,甘浔,阿浔。 喊得甘浔离不开她,只好作罢了。 甘浔做了很久的抚慰,想要再深一些地了解一下古人时,赵持筠又说了疼。 甘浔想,可能多少会疼的,忍忍也许就过去了? 但她没舍得让赵持筠忍一忍,自己先忍了,就退出来,只在外间徘徊和安抚。 感受赵持筠人生中的重要时刻。 如果把人比做水果,赵持筠则是荔枝跟水蜜桃的结合。 荔枝不用多说,甜又贵气,名字都取得比寻常水果好听。 甘浔以前很讨厌吃那种果肉软嫩,吃起来汁水会淋一手的桃子,她嫌麻烦。 赵持筠就让她想到吃水蜜桃的经历。 但是这次不讨厌了。 淋一手也没关系。 她还周到地安慰了到达某处愉悦景致后,对水果般化学反应无措的赵持筠,让她不要哭,没关系。 屋子里有情跟欲被拆解焚烧后的味道,温热的秋夜里,她们依偎在一处,躲在暖灯的光里。 甘浔指间有黏腻的触感,她忍不住去摩挲,抱着赵持筠问,跟自己在一起好不好? 不是可以不可以,而是幸福不幸福的意思。 赵持筠听得懂,说好啊。 从前就想,若是两情相悦,就该如此厮守缠绵。 是在镜国的时候吗? 嗯。 甘浔想,那时候她想要的两情相悦,有一个具体的对象。 那个人跟她是青梅竹马,比她大上几岁或者早熟一点,还顺手在不知道多少岁的时候,教会了齐王府娇贵的郡主马术。 两个人一起在草场上驰骋,如果民风开放一些,还会打马路过长街,兴许并排,兴许一前一后。 也很正常。 每个人都会有一次暗恋。可是青梅竹马般的暗恋很让人讨厌。 我去洗一下手,回来帮你擦拭。 不用。 赵持筠坐起来,我自己去。 甘浔笑了:我不能看? 你为什么要看。赵持筠恼,背对着她,穿上了衣服。 关灯睡下以后,甘浔一个人偷偷回味,听见赵持筠离近问:为什么从前没有人告诉我会痛? 甘浔被天真问题问得哑口无言,从前谁能跟你聊这种事? 并暗戳戳发恨想,你要敢说是那个人,你今晚就别想睡了。 阿姐阿嫂,难道就没有想跟我说的吗?总该提醒我才是,她们只一味地哄我在成亲前多去相处,不让人家痴心白费。 从未像崔璨跟你分享那样与我说,还是她们并不痛。难不成是她太娇气了? 代入一下阿姐阿嫂很尴尬了,甘浔说:你们那的人不爱聊这个,而且你没出阁,她们有想法也不会跟你聊。 崔璨只是爱起哄,细说的也不多,难道你现在会去跟崔璨分享吗? 赵持筠似乎还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算了,我是古人啊,我当保守的。 甘浔被她的语气可爱了好久,从后抱住她,是我弄痛你了吗,我很小心了,下次会注意。 只一瞬,你退走后,就不痛了。 对不起。 甘浔的声音很温柔,充斥着心疼。赵持筠不想她在这种时候说对不起,就跟她说:没有很痛,你用不着愧疚,想来,没有你骑车摔伤疼。 甘浔又笑了,将脸埋在她的发间,用很黏糊的口吻说:不一样,我不要你痛。 其实赵持筠不太记得骑马到底好不好学了,她没学多久就是了。记忆中家人曾经想过教她,但她不喜,有损仪容不谈,总怕骑得一身汗,若摔了又该疼。 不骑就不骑吧,她不喜欢的事,没人逼过她。 直到她及笄那年,站在阶前,见到那个人骑马而来的样子,怦然动了心,也就跟着学了。 今天看见熟悉的记忆中的脸,哪怕只有侧脸,也令赵持筠震惊,激动,紧张,还有一些流落他乡后说不清的伤感。 唯独没有的,是当年那份心动。 人的心只有一颗,为一个人跳动了,就无法再眷恋另外一人。 像这样的夜晚,她只能想到与甘浔分享。 甘浔睡沉了。 ----------------------- 作者有话说:来迟了,饭在此,诸位请吃[抱抱][抱抱] 第80章 选择 隔天赵持筠醒后,浑身酸痛,连走路也觉无力,十分恼火。 第100章 她将这些都归罪于甘浔。 甘浔不这么认为,并在周一的早高峰地铁上发消息告诉她,如果昨晚上没有帮她全身按上一遍,今天只会更痛。甘浔是功臣! 赵持筠说:[笑话若不是你那样待我也不是这个酸法。] 甘浔就认真仔细地回忆了一遍昨晚的姿势,没有想到高难度的,需要赵持筠去支撑的动作。 躺着趴着了一会而已,也会酸会疼吗? 她跟赵持筠建议说:[肯定是你挣扎用了太多力气,你下次完全躺平就好了。想叫就叫,不要忍着,应该就不会浑身酸了。] 对方正在输入后,赵持筠只回了她四个字。 [恬不知耻。] 好强的攻击性,成语要比不要脸下流骂得更重。 爱听,甘浔回复了个[偷笑]。 她搜索了一下镜城附近的马术俱乐部,而信号在这个时候断开,怎么都刷不出来。 尝试无果后收起手机,算了,不去东施效颦了,骑上了也不是以前那个滋味了。 宣传短片里,赵持筠意外给书苑带来的热度,持续到九月底,还没彻底消下去。 更多的人因为当事人的低调,开始注意到她的作品。 这是崔璨所喜闻乐见的,特意出了一条视频,展示赵持筠的书画作品,以及书写作画的过程。 赵持筠也乐得配合,想让人把目光从她的脸上转移到手上,虽然不看她才是她想要的。 只是终究要有人不知适可而止,越了界,她近来上班还是会有困扰。 起初心里不悦,她分明正经授课,并未以色示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却偏偏盯在一副皮囊上,简直是侮辱她。 每当她不耐烦,都想傲气地说上一句,若在镜国,这些庶民才无瞻仰她的资格,怎敢拿她取乐。 她没有说出口,倒不是真的学会与民同乐了,而是怕换来室友的一百句人人平等。 后来久而久之,就麻木了,对此类荒谬之事,没有情绪波动。 且也知道了,现代莫名其妙的事情很多,就像甘浔参加年级的同学聚会,被趋之若鹜一样。 虽然甘浔说没有那回事,崔璨夸张了,但赵持筠自有分析。 这里的人不以皮囊被赏而动怒,社交平台上很多人放自己的自拍与视频,但凡能吃上颜值饭的,都是女娲手下的佼佼者。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羞耻。 跟镜国那时候不一样了。 赵持筠在潜移默化里改掉了旧思想,若有人专程来见她,她躲不过去便去见。 大大方方地,问对方报课吗? 唯独一样不能改,她不喜欢被拍摄。 她认为陌生的镜头不配也不该记录她的尊容,明确强调了不希望有照片流传。 有的人会听,有的不会。 这天她的课结束,还没离开教室,言青走了进来。 先解释了一句,秋语去洗手间,我等她。 嗯。 赵老师最近有困扰? 什么? 赵持筠抬头,看见她与自己隔着半步距离,头微微地偏着看自己,好像怕看不清一样。 言青笑着解释:我听秋语说,慕名而来的人变多了,还有打扰到你们上课的,你很生气。 赵持筠正色道:往后书苑会杜绝这样的事,不影响课堂。 赵老师误会了,我不是担心课堂效率。 言青停了一停,跟赵持筠一起往教室外走:我担心的是赵老师的心情,还没见过赵老师生气。 她似乎在说笑,只是赵持筠没有笑,心道不怒自威才是体面,哪有人会对着不相干的人表现情绪。 言青也感觉出她的疏离,点到为止地换了口风,我想,赵老师可以抓住这个机会,为了变现或为个人发展。留在书苑授课,身为家长我是太放心了,但是太大材小用,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 我喜欢授课。 赵持筠给了坚定的答案,又表现得若有所思,我会考虑。 每当她不能理解的时候,她就假装在思考。 常言道贵人语迟,通常话少准没错,也不会有人急到一句句催着她回答。 回到办公室,她从崔璨那里得到变现的意思,并领会言青的建议,劝她趁此跳槽或多挣些钱。 崔璨在办公室里操作着排课系统,人家做生意很厉害,女强人思维。她说得有道理,谁不爱往上爬呢。要不你拍拍视频,开直播带点货,比如在直播间卖我们的课。 说着把自己也说笑了。 书苑是有直播咨询的,但直播频率很低,之前是蓝晓熙在负责,最近一段时间蓝晓熙不太管了。 晓熙最近工作懈怠,可能不想再做下去了。 为何? 崔璨抬眼,看了一眼赵持筠,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可能,这里也不是她的归宿,她有她的理想抱负,这里把她绑住了。 赵持筠颔首,理解这个理由。 她道:言女士只知这里不是我的最终归宿,却不知,整个世界都不是我的,我只是客居于此。 崔璨再次从表格里移眼,所以不管怎么样,你是一定要走的? 这话问得好生奇怪,赵持筠反问:若是能走,为何不走? 那甘浔呢? 崔璨忍不住问:如果到时候甘浔跟回家二选一,你选哪个? 崔璨的办公室里只她们二人,崔璨坐在办公桌前工作,赵持筠稍显松弛地在沙发上,喝着杯子里的温水。 一句话问得场面都有些冷了。 崔璨抬头看了眼冷气,温度适中,没有打低。 赵持筠喝了两口水,抬头朝崔璨笑了一笑,选择之权不在我,何必如此假设。届时我会思念她,她也会思念我。 不止会思念,她一定会很难受。 持筠,你把这里的生活当成度假和模拟人生,但,这是甘浔的全部了。 崔璨在工作状态里说话要更一针见血,在把事实说出来后,察觉这些不是她该说的。 搅和进别人的感情里,不是明智的事。甘浔只会想得更透彻,也早就接受了。 于是她又嘻嘻哈哈过去,不过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有心理准备嘛。郡主请放心,到时候我肯定会好好安慰甘浔。 赵持筠不知怎的,想到那日,甘浔说买想辆车以后接她,她不以为意。 现在想来崔璨说的对,她在此处并无许多野心的原因,是她不曾将这里的生活当场真正的生活。 可这些是甘浔的人生,没有支线,就这么一条主线。她会在这里置办车房,选择命中注定的人,一起垂垂老去。 那个人不会是赵持筠,因为赵持筠身在困局,没有办法给出我会留下陪你的承诺。 那就劳烦你,在我走后,好好陪伴她了。 她只能这样托付,间接回答了崔璨的问题。 赵持筠看了眼时间,她们约定今晚一起去崔璨家里吃饭,她想念小猫,而甘浔答应过,下班后就来书苑汇合。 赵持筠刚下课时,看见甘浔发来的在路上,按理早该到了。 才这么想,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了,连带着她的心口一惊。 伴随着崔璨的直接进,甘浔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后,朝她们笑。 赵持筠心口的跳动随之变快,快得不再正常。 若是她们初见,这种跳动会营造出一种名为一见钟情的假象。 可她们不是初见,那就只能是,忐忑、不安和 忙好了吗,我都饿了,唐律在群里问几点到,你们怎么都不回?甘浔开口。 崔璨起身收拾,排课呢,都没顾得上看消息,走走走,我也饿死了。 崔璨开车回家要不了几分钟,一路上也都是她在找话题,问甘浔工作的事。 甘浔顺口接着,时不时回过头看一眼赵持筠,在赵持筠开口时。 含着笑的目光,在暮色里温柔得发凉,好像落下去的夕阳的余烬,美好但是温度不足。 甘浔表现得很正常,没有垂头丧气,也没有故意不理人,但赵持筠就是有种直觉,她听见了。 在巧合的谈话结束后才有的敲门声,那样的恰逢其时。那时二楼只有她们,四下无声,她们没有克制音量的对话应该不难被听见。 听见,也没什么。 那些话没有诋毁与冲动,皆是真心话,甘浔也不止一次与她聊过类似的话题。 她们也是这样说的。 甘浔也说,很希望她回去,快快地回去,与家人团聚。她很感激。 第101章 可同时,赵持筠心里明白,如果当着甘浔的面,她不会那样说话。 没有甜言蜜语,只是冷静直接地告知我要离开这个事实。 在地库停好了车,崔璨刷脸之后,三人依次进了电梯。 赵持筠现在坐电梯仍旧感到稍许不适,心陡然下坠,封闭的空间里持续的晕眩。 可她已然不会表现出来了,不会再像初次一样,抱住甘浔才能勉强站稳,头晕目眩良久。 所以甘浔不会再牵住她,正谈笑风生地跟崔璨聊十月长假的计划。 出了电梯,走了两步,赵持筠的身体就恢复了正常。 从不习惯到习惯,需要多少时日和功夫。 坐电梯如此,一段感情呢? 崔璨开门,领着她们进去时,赵持筠一手捏住甘浔的手腕,一手扶住门框,轻声对崔璨说:我有几句话跟她说,说完就进去。 关上门,在楼道中对上甘浔投来的目光,她的心跳好快。 可她们不是初见了,那就只能是,忐忑、不安和愧疚。 都听见了是不是? ----------------------- 作者有话说:来啦,周末在外面玩,所以后面两天更新可能都在十一点这样,大家不必早等哈。周末愉快 第81章 拼凑她的灵魂 稀薄的夜色泼在楼身,如果没有灯光,人在夜晚就没有办法看清彼此的脸庞。 无法再窥探和迎合彼此的心境。 烛火被取之不尽的光源替换以后,任何时候视野里都是清晰的,容不下模糊与幽暗。 她习惯了光明,倘若哪日回了镜国,想来会不适应一阵子。而凭借光明,她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比从前好了很多。 甘浔的包里,装着笔电和零零碎碎的物品,单肩背着。 她从公司赶过来,不比早晨出家门时的神清气爽,姿态有些懒散却没太多疲态。 看人时,表情还是令人如沐春风,让人不自觉地想信赖她,依靠她,无关她的贫与富。 什么? 她问,还顺势抽出了被赵持筠捏住的手腕。 看了看门前的猫眼,总觉得崔璨进去后,会不放心地从里看一眼她们,担心她们吵起来。 赵持筠抿唇看着她,你当知道我在说什么。 否则就不会是惜字如金的什么了,甘浔从不是冷淡的人,若她不理解,她会表达很多的好奇。 甘浔脸上的笑容淡下去一点,静而平和地看着赵持筠,又兀然笑出来,自嘲道:就算我知道,总不会还要复述给你听。 楼道的灯短暂的暗下去,因为甘浔往旁走了两步而重新亮起来,光线碎进她的瞳孔里,她有些难受地低下头,靠着墙看着她们的影子。 她继续说:告诉你,我听见了,你是没有选择,如果你有选择也不会选我的,你一定会离开我,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是短暂的快乐,像有保质期的食品。 你委托了我的朋友到时候安慰我,这就是你对我最大的情分了。 是这样吗? 甘浔深呼吸了一口,抬头直视:如果是这样,那我听到了。 赵持筠目不转睛盯着她,像在试图看清说这些话的甘浔的情绪,以至于没有立刻回话。 甘浔以为她不满,就解释:不是故意偷听的,我走到门口,刚好听见她问你,我下意识停下,觉得不要打断你们的深度聊天。 却听到我那样回她,会怪我吧? 不会。甘浔答得毫不犹豫。 这让赵持筠怔了一下,她知道她跟甘浔如今的情分不同往日,便是甘浔朝她生气,也情有可原。即便她猜到甘浔会宽容,也没想到能答得这样干脆果决。 甘浔说:换位思考,我去了你的国家,你的地盘,即使你给我最优渥的生活,如果有回来的机会,我也会回。 你想回家无可厚非,我不会怪你,我们说好的。不会因为我们关系进展到哪个阶段,最开始的约定就被推翻了。 可你会难受,你难受,我也会难受。赵持筠感受到了。 谁都知道想回家无可厚非,换做甘浔是外来者,有离开的机会,赵持筠也会不遗余力地支持她回归故土。 跟崔璨说的时候,她避开了所有情绪,理性地给予回复。 可现在眼前的人换成了甘浔,她就想起她的那夜的梦,想到她以为身处镜国,而永远见不到甘浔时的崩溃与疼痛。 甘浔就无奈地笑了一下:如果你不想我难受,我做不到,因为我有心。 她唇角的弧度浅浅的,好似往日一样的宠溺,但她弯起的眼睛却让赵持筠感觉到悲伤,像想哭,但下意识朝人笑出来。 赵持筠抬手想去触摸她的眼,却在快到靠近时,被甘浔轻巧地避开了。 甘浔的背离开墙面。 她语气轻轻的:我们也不要再聊这件事了,就像聊死亡一样有意义又没意义。我们都知道自己会死,可是不知道时间。这不是一样的道理吗,又做不了主。 难道常常预想死的时间,情况,地点,折磨渴望长生的人类吗? 在这个瞬间,赵持筠第一次产生了消极的想法,留在甘浔身边,让她爱上自己,接受如死亡一样没有日期的离别,是不是一种残忍? 她从前不知甘浔为何待她拧巴,眉眼间的欢喜几乎溢出,但绝口不提诉求与渴望,有时还会躲着。 她只当是谨慎,是珍重,是某种程度的不识好歹。 唯独没有想过,是自爱自保,是不想承受得到又失去的残忍。 那只没碰到甘浔的手缓缓垂在身侧,赵持筠平时是那个话语不缺的人,今日,难得不知说些什么。 甘浔却妙语连珠,思路清晰,好像已经预想过一万遍这样的场景。 最后,她温声说:持筠,不想太多,好不好?在一起的每一天,我只想你是快乐的。 不要顾及我,我现在所拥有的,足以抵消将来担忧的。 她牵住赵持筠,按响了门铃。 进到家里,菜已经都端上桌,甘浔说了句抱歉,一起去洗了手,回到桌前坐下开动。 崔璨跟唐思藤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多问,吃完饭,甘浔帮着收拾,赵持筠去跟猫猫玩了一会。 玩到两只猫都累了,变得高冷敷衍,不想理她了,只好收手。 期间崔璨问甘浔:她这么喜欢猫,你们要不要养一只? 甘浔看了一眼赵持筠的方向,原本淡淡的表情带了一点笑意,问她:以后失恋就够了,还要让我做单亲妈妈? 我可不是悲剧女主! 崔璨问:吵架了? 没有,干嘛吵架,别担心我了。 我猜到了,怪我多嘴,今天问她是一时起兴,更多是想知道,她对回去还有没有信心。我总觉得,应该回不去了。 但是她默认会她会走,我才问,想帮你知道她都怎么想。 甘浔说:这不是有没有信心的事,是只要很渴望,就不会放弃期待,我们没有办法确定不回去,那当然是准备好回去。 好吧,好难哦,遇到一个跟你很合拍的人,居然不能长久。 她不说还好,一说窒息感又从腿踝蔓延上来,覆过甘浔的鼻腔,很快就浑身发冷,喘不上气。 甘浔强颜欢笑:你放心,真要那样,我会自己消化,不会让你陪我。 说这种话,你是不是人啊,我才不会那么没良心。到时候就把你锁在我家里,防止做傻事。崔璨说得一本正经。 甘浔惊恐状看她。 五分钟后,领着被猫咪们嫌弃的赵持筠逃走了。 洗完澡已经过了十点半钟,两人忙了一天,都想早点睡觉,一起回了房间,赵持筠连书也没有就躺下了。 甘浔也就直接关了灯,躺下确认了一遍闹钟,就准备睡。 直到赵持筠从平躺着翻了个身,与她面对面躺着,轻声问她:你睡着了吗? 快了。甘浔说。 噢,那请继续。 怎么了? 你先睡,若睡不着再跟我聊天。 甘浔在夜里低低笑了一声,打了个哈欠,你这样吊人胃口,我已经睡不着了。 赵持筠就凑过去,亲亲她的唇和鼻尖,我想,若是你多思多虑,睡不着的话,或者你想要,不妨与我亲近一会。 甘浔问:谁在多思多虑,睡不着,想要亲近? 顿了片刻,赵持筠揽住她的腰身,也罢,是我,我想要你,你要不要侍奉本郡主? 第102章 甘浔本来就睡不着,当然愿意,也很想,得了应允就没再谦让。 是夜未曾掌灯,在寂静与昏暗里,赵持筠分明感觉到了甘浔藏得很好的不开心。 在浔亲到她腰腹间,辗转片刻后又重新上来后,她忍着羞.耻意问甘浔:你想不想吻我? 甘浔没能第一时间领悟,等明白后,有些迟疑,你不是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我只是,不堪面对,实则,她咬在甘浔耳垂上,很舒服。 甘浔被她招得呼吸都重起来,不可控制地感到自己在往下沉,像要坠入一个渴望已久的地带。 但是她的理性也没有就此断线,她也知道,赵持筠可能还是没有过去。怕她不高兴,才想做些事来哄一哄她。 不过,让她不要,实在是却之不恭了,她也没那么伟大。 尤其赵持筠还在她迟疑间,把她的手拿过去摸了摸,不要吗?赵持筠语气黏黏地问她。 甘浔被非理智的自己控制着吻了下去。 喜欢的人给了她很好的感官刺.激,结束以后她觉得人挺庸俗的,居然真的能凭借这些得到释放。 她边帮忙清理边说了好多以后,今晚对她一直很顺从的赵郡主起了较真之心,你让我摸你多不多。 于是后半场以嬉笑跟甘浔的妥协和赵持筠的心满意足结尾,两个人简单冲洗后换了衣服。 重新躺下以后,已经过了十二点。 赵持筠要比她更累,在她怀里昏睡过去,又在睡之前喃喃地对甘浔说:我喜欢在你身边。 甘浔觉得,赵持筠已经完全爱上她了。 她不跟遥远的故土跟一众亲友白月光比,她能感觉到,赵持筠关心她的情绪,拼凑她的灵魂。 只要没到离开的那天,在这里的每一日,她都不需要不安。这样一想,她很知足了,她们跟恋爱的普通情侣也没有不一样。 时间快得来不及记录,当月底迎来长假期的甘浔在家里看见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时,表示震惊。 因为在她安排里,假期还要教赵持筠骑,也许赵持筠不高兴学,就是没想到买了。 赵持筠轻描淡写,我已学会了,这是我送自己的中秋礼物。 你不是说不喜欢,什么时候学会的? 想来还是有必要学会,近来我都有勤学苦练,崔璨也给了我专业的指导。 话里有话,甘浔不是很开心,于是找茬:你只给自己买,那我的节日礼物呢? 赵持筠理所当然道:有幸目睹本郡主骑车,就是你的大礼。 甘浔: ----------------------- 作者有话说:来了,抱歉啦,久等[抱抱] 第82章 从头开始 继续学车的契机,是某日课后,看见书苑有学生骑车而来,赵持筠跟崔璨感慨:上回学了好久,都没能学会。 崔璨问她:想学会吗,还是甘浔逼你的? 赵持筠想到那日学车时的火气,未语,又想到甘浔问她,骑马是跟谁学的。 开口道:自然是我想的。 马驹不再是交通方式,马术则没了意义,与学骑马相关的记忆,也变得冗余而无用。 她应当在现代学会骑车,习得甘浔教她的技能。 也许将来一点用处也没有,但她现在想学。 崔璨一听雷厉风行,想学就行了,骑车特别简单,我给你找辆好骑的试试。 崔璨跑下楼沟通几句之后,打电话让赵持筠下楼,推了辆*精心挑选的自行车,带她到书苑的后街。 就是那条从办公室窗口看出去没多少人的街道。 崔璨从头指挥着赵持筠。 她跟甘浔相似的是,也说骑车是件没技术含量的事情,有手有脚上去就能骑。 赵持筠对此存疑。 有了之前的学骑经验,这次要得心应手一些。 崔璨不会像甘浔一样全程护着她,帮她掌控车身,只是在旁提供指导。 她没了依仗,为了不摔,则更小心专注些。 如此花着功夫,很快就能小骑一段路了。 崔璨见差不多了,让她歇着,可以了,后面多骑骑找找平衡感就会了。小时候我腿短,爸妈给我买了小孩子的自行车,有辅助轮的,横冲直撞也没摔到,学得很快。 赵持筠才知道辅助轮这种东西:甘浔说,她的车子是她姐给她的,她是自己学的。 我想,摔得很疼。 没人陪,那肯定会摔的,小时候又不好控制。 崔璨的表情也淡下去些,陪着慢骑的赵持筠往回走。 她爸像个伪人,没有情感,她妈跟她爸分手后就把她留下了,也没回来看过。爷爷奶奶对她还好,但那时候一个工作,一个沉迷打牌,不管她,这些只能她自己摸索。 把车停好,崔璨无奈说:甘浔是个正常人都挺不容易的,一家都不太正常。 赵持筠心口被钝刀割了两下,轻声说:我自会对她好些。 崔璨笑,真诚地说:你对她很好啊,我看出来了。 赵持筠想了想,心道也可以更好。 你要替我保密。 崔璨哈了声:学个车还要保密。 我要给甘浔惊喜。 她原以为,当甘浔发现她已学会,必然为之欣喜。 没想到在家里看到车的甘浔告诉她,没有全程参与你学会骑车的过程,我有一些失落。 赵持筠眨了眨眼睛,体会了难伺候的感觉,告诉她:我不过急着买车,骑术并未娴熟,还需人陪着才敢骑。 真的吗? 真的。 晚餐后,甘浔兴致勃勃陪她在小区里骑了一圈。 发现赵持筠没有安慰她,确实只能维持车子不倒和骑一小段路,还不够熟练,转弯处总要卡,骑不了多久就要停下调整。 有了上次的经验,甘浔知道赵持筠讨厌别人旁观,怕出糗。 当有人路过,停下来观察,试图指导时,甘浔则会盯着人家,盯到人家走。 再不走她就问:好看吗?你要喜欢这车我忍痛转卖给你了。 赵持筠优雅高昂地坐在车座,待人悻悻离开后才朝甘浔说,出多少都不卖,这车可是本郡主亲自挑选的。 甘浔笑,刚学会,就奖励自己一辆这么贵的。 赵持筠哼道:你是嫌我花钱多了? 甘浔:当然不会,你自己的钱。 赵持筠:听着不是。 甘浔不知道自己在那个瞬间怎么想的,也许是为了认真否认,也许是没事找事。 她说:真没有不高兴,贵有贵的好,以后还不是留给我的。 她还笑了一下,可是赵持筠静了下来,单脚支撑在路旁,在夜晚的小路上看着甘浔。 甘浔的话自是没有问题,她的心口却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原来这些话这么不好听。 可她也只能说:是,以后都留给你。 甘浔心想,我想要的又不是这些,面上还是轻巧地笑,说提前谢谢富婆赠车。 长假期的赵持筠比甘浔忙碌,她带了个成人的书法班,这几天排了不少课程。 赵持筠一直很愿意上课,并不因为传道受业解惑的师长身份,而是因为,这是她了解现代社会的最快方式。 尤其上成年人的课。 虽然这些年纪基本比她大的大哥大姐对书法一知半解,许多人的悟性还不如年幼小儿,不过是为了陶冶情操,附庸风雅。 有人在课堂上的心思都在拍视频跟拍照上,字写得一塌糊涂,课后也绝不练习。 有人只是冲她来的,眼睛乱瞟,废话很多,对书法与手中的笔墨半点兴致都没有。 要比青少年的课难应付,但多数还是享受课堂的,赵持筠学到的东西也让她觉得值得。 甘浔和崔璨教予她的知识局限于某些方面,这些形形色色的学生与家长,是行走的活资料。 甘浔告诉她的许多事,因她与甘浔太过亲近,反而不信。 但几个学生稍作佐证,她就放心学习了。 甘浔陪着赵持筠上了三天班,三天里,目睹过不下五次,赵持筠被人要联系方式。 她想,做赵持筠的女人,必须要心理强大。 她问赵持筠,追求她的那些人里,有没有各方面还不错的。 赵持筠漫不经心地言简意赅:没有,都没你好看。 甘浔美滋滋但是还不知足,给出暗示:就只看脸啊? 怎么也得夸夸别的方面,让她乐乐吧。 第103章 赵持筠思量后,为难地正色道:若看家世血统,倒没意思,皆为庶民。即便银子多些,也不过平平,有看的必要? 庶民甘浔一阵晕眩。 放假第四天时,赵持筠闲下,跟甘浔说:我想去染头发。 甘浔一惊:那怎么可以? 赵持筠端着果盘,边吃边闲谈道:我学生说,黑色闷沉,我若染个旁的颜色,会靓丽许多。我认为,言之有理。 哪个学生? 一个理发师,虽已成家生子,仍抽空上课,说很喜欢写字时的沉浸。 会不会是骗你冲业绩的。 赵持筠想了下,可我自己想改头换面。 甘浔很不情愿提起,但赵持筠可能是忘了,她只能提。 头发颜色如果变了,你回镜国以后,不好处理。 赵持筠不像忘了,像早有准备,我的头发生得很快,再者,我不喜欢太艳的发色,染个暗的保守些就是。就算回去,也不至于引起风波。 她没忍心跟甘浔说,她都消失几个月了,有朝一日能回去,别说头发了,就是缺胳膊少腿,别人也不觉得奇怪。 回去就好了,还指望她完好如初一派端庄吗。 见甘浔不语,只一味地跟她抢果盘里的水果块,赵持筠晓之以理道:不是你说的,我的离开就像死亡,提前思考没有意义。既然如此,我们何必事事以此为先,不如及时行乐。 现代有美发之术,我又感兴趣,为何不可? 甘浔从没有想过,赵持筠会这样解读她的话。 她知道赵持筠骨子里有些任性,这件事自己该劝阻,否则哪天赵持筠后悔了,骂的还是她。 但是当她劝还被骂了老封建以后,她就知道劝不动了。 好在赵持筠不盲目,提前做功课,选了个安全的发色。 甘浔放心了。 她的放心在进店后消失。 因为赵持筠临时起意,看见宣传图,也要在黑茶里挑染出几缕米灰色。 理发师非常赞成,又告诉她,配上波浪卷更好看。 赵持筠当场豪气地答应,那便烫卷。 甘浔选择打断,将赵持筠拉到一旁,很认真地问了,是不是真的要做。 赵持筠反问:你是不喜欢我烫染,还是为了我的将来。 我当然是为你以后。 我不要你为。 赵持筠告诉她,只要你不讨厌我变个样子就好。 甘浔肯定不讨厌,但不知道她怎么了。 陪她待在理发店的一下午里,甘浔心里有些不真实,似乎这个头发理过以后,赵持筠回去这件事,就离她们远了。 她想到初次陪赵持筠进理发店,那时赵持筠一头及腰的墨色长发,不好清洗,也自然不愿意剪,才找了店洗。 而现在,赵持筠开始拥有自己的审美,享受现代的理发技术。 甘浔一方面担忧,感觉赵持筠在赌气,是因为上次说要继承她的自行车,给她一种自己盼着她走的错觉? 担忧的同时获得了安全感,换发型似乎是一个信号,那就是赵持筠开始考虑新的生活了。 从头开始。 直到天黑下来,头发才做好,赵持筠崭新地站在她面前绝美着。 甘浔先去结账,回来关切地问,坐了这么久,你屁股坐疼没有? 美貌被忽视,得了这么一句,赵持筠无言以对,你的话很别扭。 甘浔说:不要引申。 赵持筠只是问:我美吗? 理发师还算有数,根据赵持筠本身的气质,知道她不适合过度张扬的风格,因此混合染得很保守,只在发尾加了几缕浅灰点缀。 修剪后烫出的波浪卷蓬松而风情,配上赵持筠华美的脸,氛围感快要溢满。 甘浔来不及表达爱意只想要快些离店,因为她不算敏锐地发现有人在拍,跃跃欲试想来搭讪。 甘浔故意哀叹:本来就美若天仙,现在又这么潮,我要消化一会,都不敢牵你的手。 赵持筠偏要牵住她,走进夜色里,跟甘浔说,我做头发,你会高兴吗? 太漂亮,喜忧参半吧。甘浔笑着实话实说。 并非问你容貌。 未曾离开的每一天,我都想着要好好地陪你,我努力学习这里的知识技能,在这里工作生活,从不辜负当下。 那日之后我一直想同你解释,我是想回去,可我也不舍得离开你。倘若哪日我离开,绝不欣喜若狂,必会为你流一场泪。如此,我做头发,你会高兴吗? ----------------------- 作者有话说:久等了!明天争取十点前更新,不这么晚了。 第83章 浪漫虚无的字眼 万尺高空上,航行灯闪着光的机身沿看不见的航线向无法预知的远方驶去。 习惯了头顶热闹的人,不会再次次抬头。 身处在八街九陌的熙熙攘攘中,她们站在人行道的树下面,风从树上穿下来,带着早秋的凉意。 甘浔觉得,自己可能是上班多了,平时又不爱像赵持筠一样看书,处理文字的能力变得很弱。 赵持筠牵住她,一字一句地跟她阐述心意,她却在听完后反应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感觉到心口被蜂蜜一样的甜度包裹着。 赵持筠说,不想离开她,如果离开她,会大哭一场。 好像早就看破她的恶劣,知道她喜欢在心里悄无声息地丑化别人。 在她的想象中,哪天赵持筠突然回到镜国,一定欣喜若狂,毫不留恋。 所以特意向她解释。 甘浔自愧,的确,她一直是这么默认的。 以至于在她的理解中,赵持筠不轻易流眼泪,只会在想家又回不去的夜里才崩溃大哭。 她没有奢望过,赵持筠也存在过不想走的心思,或是回去后为她而寝食不安。 阴暗消极的揣测跟毫无保留的爱意冲撞,要比马路上追尾的车辆更危险,会把人跟感情带进废墟里。 爱,是有爱存在的吧。 甘浔后知后觉自己居然想到了这个字,开始反复琢磨。 因为她不是很熟悉爱,所以不能轻易地理解爱,有时候想到自己是爱赵持筠的,都要默默害羞一下。 她以为,浪漫而虚无的字眼好像也跟赵持筠尊贵的血统一样,不在普通人身上出现,尽管她已经无师自通,也不敢说拥有。 好在,赵持筠的阐述以问句结尾,无论她多么笨拙和迟钝,回答总是简单的。 她诚心诚意,满怀感激地说:我很开心。 开心赵持筠愿意为她做些改变,哪怕是再小不过的事。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觉,赵持筠就是为了给她吃下定心丸,才决定突破自己,做了一个在镜国能被归于异类的发型。 甘浔也是才知道,自己在感情里的配得感不是很强,总在满足的同时带着些愧疚。 她有些抱歉,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在乎,如果早知道是为我,我会拦住你,因为不换发型也可以。 只要得到过这些话,她就无憾了。一段感情能到这个地步,哪怕不能天长地久,也可歌可泣了。 她反省是不是自己之前表现得太哀怨了,才让赵持筠想做这些事来哄她开心。 赵持筠蹙了眉,诧异地看甘浔眼,像在看一个天真的傻子。 只如此一说罢了,也不必太感动,又不是全为你。不是也跟你说了,我早就想要新的发型了。 温情时刻说走就走,甘浔清了清嗓子,将莫名其妙的哽咽跟失语咽下去:也没有啦,我也就是一说,不全是为了你。你没发现做完头发你的回头率更高了吗? 我很小气,不喜欢你被别人看。 在她们说话期间,只要路人过去,但凡不是视力不好的年纪段,都会回头看上一眼。 朦胧的夜色里,赵持筠新染过的发色虽没有过于醒目,但在路灯光下流泻得像一幅画卷。 女理发师技术很好,也听得懂人话,烫出的弧度刚刚好,弯在人的心间上。 赵持筠自然不会没注意到,只是懒得说,由人去吧,管不住眼睛,是你们这里最大的松弛感。 甘浔负责打车,就近看了下身后的店铺名称,是家门店不大的旅行社。 你们那里不能乱看的吧? 是,若看了不该看的,轻则眼珠当场剜掉,重则人头落地。 这话被赵持筠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后,无端带着股血腥味,路上的车灯打亮,照得甘浔脸色都有些白。 第104章 这么严重啊。 赵持筠颔首,极力忍了忍,没忍住笑:我逗你的,怕什么?我大镜又不是蛮夷之邦,怎会如此严苛。 清越灵动的笑声在甘浔耳边回荡,柔和的夜风在她眼前吹拂。 她的发丝好像吹进甘浔心里,扰得心口发痒。 甘浔没怪她吓唬人,又回头看了眼,跟赵持筠说:等天再凉快些,我们也可以出去旅行。 到时,也该有些积蓄了。 坐飞机。她引诱。 赵持筠果然眼睛一亮,挽住了她,甘浔,你对我最好了。 在赵持筠在店里做头发期间,甘浔拍了几张图传到群里。 崔璨发过来一个长语音,夸了漂亮以后,说搞不好以后书苑要门庭若市了。 甘浔上车后发了个语音回怼:少招点颜狗好吗,那不是学艺术的圣地吗,多少看看内涵呢。 发完她跟赵持筠正色说:都应该向我学习,关注内在。 赵持筠美成这样,她都没当场变成舔狗,做出不得体的事情,要是谁也能谈到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谁就会佩服她了。 她们是在恋爱了吧。 应该是。 甘浔美滋滋地想。 赵持筠不置可否,心道,你最好是。 一回到家,赵持筠就发现根本不是。 甘浔在外擅长伪装,本以为这个新发型做得没那么契合她心意,欣赏归欣赏,更多的还是不赞成,还是担忧。 岂料甘浔险些逼得她在沙发上失态,热情得她不堪应接,直至不受控地流了两行清泪,才唤回某位自称看中内在者的仁慈。 带赵持筠去姑姑家吃饭前,各种方案比对下来,甘浔最终决定租辆车开过去。 沿途更轻快安静些,能过二人世界。 赵持筠对此保持怀疑:你当真会开车? 开车很难吗? 甘浔当即从包里找出自己的驾照本,给她看,我只是没买车,不代表不会。 赵持筠接过证,先看了照片,模样跟现在相似的像是才拍的。看了眼日期,却是三年前。 有样学样地盘问:车子谁教会你的? 甘浔回忆说:一个男人,叫什么来着,忘了,姓杨好像。 男人,谁!赵持筠起身。 才三年,竟然连人家名字都记不住了,好薄情的女人。 甘浔坐着抬头,驾校的教练,呃,就跟马场教头差不多。 好像听学生还是同事们聊过驾校与教练,不过一知半解,赵持筠也没关注,狐疑了瞬。 甘浔把人拉坐下来:不是那回事。我们都是先付款再学习,公平公正,众目睽睽,光天化日,绝无私情。 赵持筠嫌吵:停止成语大赛。 甘浔在线上下了单,买了保险,当天起早带赵持筠去登记取车,熟悉了一下后,在导航里输入了目的地开过去。 赵持筠初次坐在别人的副驾上,左顾见戴着墨镜开车的甘浔,竟真将车开得平稳。 一时起了仰慕之心,不吝啬道:甘浔,你为何事事精通? 甘浔被夸得嘴角翘起,笑了一声,细说。 起初以为你只有几分姿色,后来发现厨艺高超,学识又过人,我跟学生提到你的学历,她们都说厉害,想来你读书时不差。只是现在笨了些。 工作勤奋,会骑车又会驱车。只是清贫了些。 车嘛,多少还是会开一点的。 甘浔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话也没收住,昨晚你舒服吗? 车里除了正在播放的音乐声外静得凝固,赵持筠对话题的走向始料未及,似乎没想到朗朗乾坤下,甘浔居然问得出这种话。 耳尖一熟,呵斥了一句:休要放肆。并调大音量,不想再听甘浔说话。 甘浔在墨镜下的脸都要笑成一团了。 过了片刻,赵持筠又调低音量,开口说:你有没有跟你姑姑说,带我一起。 当然说了,就说朋友假期来找我玩,顺便一起带上了。 甘浔的户籍地位于镜城下属的县级市,赵持筠原以为只是个小镇子,按自己脑中的画面想了想,权当这趟体会的是农家风光。 两小时后到了才发现,此地亦十分繁华,并非穷乡僻壤。不过楼栋少矮些,没有许多的大厦跟开阔的道路。 节假日的街道十分拥堵,小城市的道路规划也不规范,非机动车横冲直撞。 等红灯时,甘浔眼看着旁边的三轮车硬挤过来,小声祈祷:我希望他不要剐蹭到我的车。 赵持筠闻言,利索地降下车窗。 跟近在咫尺地三轮车主道:老乡,商量个事,麻烦保持车距行吗?对对,车头微微调一下,过会起步当心,莫要蹭到。 甘浔的心都提起来,怕遇到不讲理的人,赵持筠白挨几句骂,心里再难受。 没想到人家还真听了,客客气气地说了句肯定会注意。 赵持筠彬彬有礼地道谢,关上车窗,看见甘浔已经把墨镜摘下了。 不解,你这么瞧我做什么?我说错话了吗? 甘浔笑问:谁教你这么喊的? 赵持筠不明所以,不是你说,一个地方出来的人就是老乡。本郡主身份证上就是此地人,这么喊没有错吧? 没错没错,那我也是你老乡,你再喊我一声。 这么喊人的赵持筠异常亲民,跟形象气质反差好大,甘浔觉得特别可爱,想再听一句。 赵持筠偏不听她的,你不能是我老乡。 甘浔起步,循循善诱,那我是什么? 老婆? 赵持筠凭借着对现代词的钝感程度,像三轮车主一样横冲直撞,还谦虚地请教:是这么喊吗?我听崔璨喜欢喊。 还有什么宝宝、宝贝、亲爱的,都太腻了些,她总是学不来。 甘浔本来只想逗逗人,听完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把车开进人家店里去。 进度条拉得太快,超出了她的心理预期。 第84章 日落之后 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两公里。 看见方向盘上的手握出了几道筋脉,腕骨突起,赵持筠想到甘浔每天上班昼出夜伏,似乎瘦了一圈。 有种想转账的冲动。 怎么,不能这样喊? 甘浔又感觉像一口喝下去半杯美式,心悸心慌又兴奋眩晕,只能试图淡定地沟通:法律上是不能。 我们又才建立亲密关系,还没处多久呢,这么喊太心急,但理论上可以。 人害羞就容易矫情,她用词官方,但重点往往在但后面。 赵持筠似懂非懂地提问:可崔璨与唐律师才交往,还不如我俩认识得久呢,她们都能互相喊。 我比较慢热。 话这么说,甘浔又克服害羞哄着:不过你想喊就喊。 赵持筠没那么好糊弄,那你喊我一声。 你饶了我吧。 甘浔很没出息地绷着,感到两腿发软,快要开不动车了。 支支吾吾了半天,甘浔终于看到了目的地,赶忙道:那就是我姑姑家。 赵持筠跟着看过去,哦。 看上去也是大户人家,并非农户,想来不缺银两。 却没管过困顿的甘浔。 她现在理解崔璨的话,甘浔能茁壮成长实属不易,家族里是没几个正常人。 甘浔把话题转移走又有些自责,暗自反省,怎么这么弱啊,一个称呼而已,喊一下能死吗? 她酝酿了一下,正准备喊,赵持筠已经举着搜索记录道:我查了查,这个称谓的确不好乱喊。不止过于亲昵,此乃夫妻间的称呼,等同于娘子,我俩并非夫妻,不必如此。 甘浔忽然就后悔了,早知道不磨蹭了,顺坡就下,赵持筠还想不到去查。 说罢,她还煞有介事地教导甘浔:我不喊了,你千万不能在你姑母面前这么喊我。 甘浔微笑:谢谢提醒。 没那么疯狂。 赵持筠还没下车,就见甘浔姑姑迎了过来。 实际年龄不详,只是看上去比甘骅年长不少,一位个子高挑的妇人,头上有了几缕霜白,但精神气极好。 面相还算和蔼,对赵持筠很客气,我一直说我们家浔浔长得端正,一般人比不上,没想到现在小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甘浔问:姑父呢? 他的工程这两天刚开始,回不来,让我多做两个菜招待你。 第105章 甘浔笑笑,习以为常。 印象里她姑父就总在各地做工程,给了两个女儿富裕的生活条件,出国求学的底气。 虽然她表姐们也埋怨父亲的缺失,但甘浔连应和都不好应,谁让她这里父亲的标准线低得离谱。 院子里的苗圃中种了各类蔬菜,到了餐厅,甘浔姑姑强调的也是这些都是她们自家种的,绝对营养健康。 赵持筠现在已经放下了对现代食品的戒心,如甘浔所说,毒死她没任何好处,但听了这话还是很满意。 吃饭期间,甘浔简单地聊了今年的生活,换了工作,搬了家。 姑姑也聊了自家两个女儿的近况,给甘浔看了外孙女的照片,在气氛其乐融融时,急转直下地问:最近跟你爸联系没有啊? 甘浔当即沉默,不是很想回复,虽然也有心理准备。 赵持筠替她问回去:为何要与她父亲联系? 甘玉说:你平时也不怎么联系家里吧?你们做女儿的,再忙也定期打个电话,让父母开心开心嘛。 本来赵持筠只是单纯疑惑,现在被刺中伤心事,表情不虞,也没客气,此话听上去,您还不如我了解令弟。 他若真知道还有个女儿,也不至于等着没亲手教养过的女儿来联系。 甘玉当即有些下不来台,没想到一个外人会介入她们家里的事情,看了眼甘浔,想让甘浔拦一下话头。 没想到甘浔还在笑着给人家夹菜,连连点头,丝毫不介意别人这么说她家里。 甘玉叹息,知道这是甘浔的意思了,推心置腹说:她爸那个人就是那样,不是针对甘浔,也不是坏人,也出钱把浔浔养到这么大嘛。我是为浔浔好,你们年轻人没成家也不懂,她爸现在没别的孩子,她多去亲近,总归没坏处。 坏处挺多的。 甘浔不想赵持筠再帮她打抱不平,自己直接告状:我看见他就浑身难受,就想到他以前是怎么对我的。 姑姑你考虑的,他也考虑了,他一被我找,就担心我想要钱。上次我去他家里找他,他假装出差,让他老婆来应付我,问我是不是没工作了,想要钱。 听到老婆二字从甘浔口中说出,赵持筠眼睛微亮,含着笑看了甘浔一眼。 因是在说人家的娘子,甘浔无比自然地发出这两个字的音,只不过一丝情感也没带。 甘玉听得沉默,但还是想说好话,他那老婆不是省油的灯,我看就是她在中间掺和,有误会也说不定。 我听说了,你爸说你把他拉黑了,就因为他看中一个家世很好的男孩子,想介绍给你。 赵持筠心道,嗯,有的,还去相亲了呢,面对面吃了顿饭,谈笑甚欢。 甘浔嗤笑:他什么时候学会告状了,是他想高攀人家,跟人家做亲家吧。 嫁到有钱人家,你自己也不吃亏啊。 他给我相中了个私生子,人家上面哥哥姐姐不知道多少,家庭关系复杂。我一个私生女,虽然跟人家门当户对,还是不去搅和了。 她姑姑再度沉默,呐呐道:这我真不知道。 他是见有利可图了,才想到有个女儿可以用用,姑姑,你也想我去搅混水? 这是谁告诉你的,会不会 甘浔知道她还在做梦,就是当事人告诉我的啊。人家都说他在家里没话语权被排挤了,嫁给他就是去做豪门下人,我还不明白吗?他就是没看上我,想我知难而退。我跟甘骅说了,他不管,让我去学学怎么讨好男人,你说我该不该拉黑他? 甘玉皱着眉严肃不语,估摸着也没想到自己这个没良心的弟弟年纪都大了,还能去坑唯一的女儿。 甘浔心里没有多大波动,这些话她早预想过怎么说,又有赵持筠在她身边,她心情不错。 但还是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说:姑姑,如果一定要提他,下回就不要喊我来吃饭了。 她才假装发着脾气,赵持筠就听话地把碗啪地给放下了。 甘浔跟甘玉不约而同看过去,赵持筠昂首挺胸,一脸甘浔不吃我也不吃了的傲然之气。 甘浔立即安抚:没事,这次还是吃的,你安心吃。 话题就这么转掉了,甘玉不再缠着侄女,又开始问:赵小姐谈朋友了吗? 赵持筠点头,谈了,朋友挺多。 甘浔笑着小声提醒,问你有没有恋爱。 应当算有的吧。 甘浔立即问:什么叫应当? 甘玉也说:有男朋友就是有嘛,还不好意思说啊。 没有男朋友。 赵持筠强调:也并非不好意思,而是情到深处,未刻意谈过名分,只是水到渠成。 甘玉女士耳边警铃大震,给出今天唯一正确的观点:就是无名无分啊,这怎么行,女孩子还是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弄出来私生子,不好处理的。 说完想到什么,看了眼甘浔,我不是 甘浔喊停,我赞成。 不能给孩子一个正常的家庭环境,那就不如不生出来。 饭后,甘浔的姑姑一定要留她们住一夜,两人都不情愿,推说隔日一早有工作。 于是吃着水果有尬聊了一会,到下午时分,甘浔姑父匆匆回来见了一面,她们才离开。 既然开车出来,时间还早,甘浔有意绕路,带她到山脚下地方转了一小圈。 发现赵持筠喜欢这里的水光与森木,问她:想不想留在这,我们晚上可以住酒店,就当旅行了。 赵持筠犹豫:两个女子,住店可安全? 选个安全的酒店就可以。 甘浔一派老成地带她去开房。 表面镇定,其实递交身份证时心口怦怦跳,平生第一次带喜欢的女孩子住酒店大床房,各种心虚和慌乱,生怕办理入住的前台看出什么。 前台节假日忙得要命,实则无暇顾得上猜测她们的关系。 只在看见赵持筠身份证时,忽然将头抬起,继而愕然,似乎想验证本人是不是长这样,结果发现本人更美。 办理完入住,顺利进电梯,不断上行。 甘浔订了一个临湖的酒店,今天还有房间剩下纯靠运气,一晚上花了她几天的工资,但一开房门就知道值得。 赵持筠喜欢湖光山色,酒店的层高足够,望得很远,能看见湖对岸朦胧的连翠。 这里的山不高,却足够养目。 赵持筠两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个视角,兴奋地跑去落地窗前,往下看了眼,朝后踉跄地退。 甘浔过去扶住,不怕,你往远看,别看楼下,我不恐高的看楼底都害怕。 赵持筠腿软,只能抱着她缓,闻见她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两人坐在窗前的地上,看完了日落的全过程。 直到屋子里暗下来,甘浔忍不住过去吻了吻她。 我们商量一下,给彼此一个名分吧,不知道你想不想,我觉得有名有份比较踏实。 哪怕不能长久。 还未来得及开灯的房间里,赵持筠与她鼻尖对着鼻尖,感受着她的小心翼*翼跟认真。 甘浔轻声但坚定地说:要不要就从今天开始,我们正式成为彼此的女朋友。以后,喊什么都行的那种。 在日落之后,还斑驳的暗河天色里,她们相拥,相吻,跌入良夜。 ----------------------- 作者有话说:终于!这个恋爱谈得好谨慎,八十多章才正式在一起,实在很慢热了。 呜呜,撒花,完结(bushi[求你了]) 第85章 独照 名分这词在赵持筠眼里,分外庄重。 她自知给不了承诺和未来,如此应下,实在敷衍,可事从权宜,她出现在此地,就无寻常的道理可说。 倘若这是甘浔想要的,她自不会拒绝。 想也没想就点头了,轻轻一下,郑重得像答应求亲。 提出申请的那一瞬,甘浔很紧张,等赵持筠真的答应了,她又觉得自己连一件礼物都没准备,诚意很是不足。 但她确实心血来潮,没有提前准备,因为从来没有谋划过。 好在赵持筠并不介意,也已经习惯了她的贫穷与冒失,早就对没仪式感的生活脱敏了。 吻得难舍难分时,两个人的肚子同时抗议,决定先解决饥饿。 酒店的餐厅要下到一楼以后,再往外走才能找到。 味道很不错,两人吃得都有点撑,于是在外面转了一圈。 夜幕铺下来,泳池里落着一圈光,有年轻的女生在跟朋友比赛,身姿灵动,赵持筠看得目不转睛。 第106章 扯着甘浔衣角说:我想学。 甘浔想起什么:你说,你要是会游泳,是不是就不会掉过来了? 赵持筠也不晓得,顺着回想:若照这么说,我是因为溺亡才 什么溺亡,呸呸呸,你人不是好端端站这里吗? 甘浔不跟她讨论了,但是支持她报个游泳课,艺多不压身。 不过提前说好,女教练是能找,但游泳馆里男女都有,不可能只服务你一个人。 赵持筠道:我又不是不穿衣服游。 甘浔下巴微抬,要穿那种泳衣的,你能接受吗? 有何不可,看便看吧,我又不难看。 甘浔诧异地往旁看,这还是她的赵持筠吧,别本体已经回去了,留了个假的给她。 绕过泳池,是片游乐设施,秋千被几个孩子占领了,家长都陪在旁边。 她们想玩,但知道抢不过,默默离开了。 终于在一颗繁盛的树下找到无人的长椅,挨在一起,没坐姿地往后靠着,享受喧哗中的寂静一刻。 不远处的路灯照得草地像被从土里泼出来的绿汁,甘浔抬头,没看见月亮星星,可能没有,可能被树梢给挡住了。 她有很多年没有这么静下心来享受时间了。 哪怕在赵持筠出现后。 生存危机,情感危机,对未来的恐慌无时无刻不在她身上游走,将她架住,不可以躺下,也不可以退让。 很少有这么一个瞬间,她什么都不怕,都不焦虑。 她殷实,充盈,幸福,拥有很多的爱,和一个发呆的静谧夜晚。 赵持筠靠过来,在她肩头打了个很斯文的哈欠:困了。 酒店配备的洗浴物品齐全,赵持筠就泡了个澡。 她在现代还没泡过澡,甘浔跟崔璨家里都只有淋浴。 见了浴缸如鱼得水,亲自放热水跟浴球,打开音乐,闭目养神。 由于甘浔自己为数不多的泡澡经历让她差点晕厥,在到时间后没见赵持筠出来,就打开浴室的门。 赵持筠在水雾中缓缓睁眼,不解地问,怎么了? 声音被热水熏蒸过,在浴室内产生慵懒的回响。 甘浔走近:我怕你晕过去了,来看看你。 赵持筠看她两秒,目光由远到近,懒懒地笑了声:骗人,若怕我晕,喊一声便是,何必亲自进来检查。 甘浔微坐在浴缸边,眼睛试图透过蓬松绵密的泡沫看下去。 赵持筠上身坐直,春.光半泄,手臂搭在甘浔腿边的浴缸边缘处。 你不安好心。 甘浔没有否认:对的。 说着摸过去,轻轻笼住,滑腻腻的一片,从她掌心往外逃。 赵持筠逃无可逃,又不满被她亵玩,单手捧出一手水,泼在甘浔身上,睡袍的肩头并着甘浔半张脸都被打湿。 甘浔怔了一下,也就没再客气了,直接将手没进水中。 这天晚上,赵持筠睡得不好。 甘浔兴致很高,离开浴室后翻来覆去地折腾她了几遍。 约莫三四点钟时,两人一个口渴一个单纯醒了,居然又莫名其妙地陷进去。 甘浔虽贪婪,好在也没让她疼,赵持筠推又不忍推她,就纵容了一次一次。 早晨起来,见她精神不济。甘浔紧张地过来探她额头。 似乎又怕像第一次那样,把她折腾到感冒。 摸到温度正常才放心。 被赵持筠骂了句做贼心虚。 假期过后的十月呈现出反常的炎热,温度不降反升。 甘浔纯真地认为,这个夏天可能因为赵持筠出现,被造物主任性地延长了。 烈阳当空,时空静止。 如果可以一直一直静止就好了。 甘浔发现,赵持筠那帮比她年纪还大的学生,在以极快的速度潜移默化干扰赵持筠。 赵持筠的价值观和谈吐越来越没有古人味,甚至学会玩很多梗,比甘浔这个坐在格子间里的人更新潮。 这月薪水到账后,甘浔帮她新换了手机。 赵持筠高高兴兴地用上,再不敢说什么迟早要走,旧的凑合一下就行的话。 还告诉甘浔,她的学生也跟她说,可以趁着许多人对她感兴趣,经营自己的账号。 她跟甘浔说,甘浔笑:人家经营是为了挣钱,你也想努力挣钱吗? 赵持筠现在的收入不算低了,崔璨又很大方,但凡来报名的学生提到赵持筠的名字,都会给她算提成。 赵持筠想了想,很坦然地宣布:我爱钱。 甘浔大笑,表示支持,就此判定:你彻底被金钱社会同化了。 赵持筠告诉她:众生平等,没什么不好。 这个周六,甘浔因新项目刚开始,不得不早晨九点到公司开会,跟甲方公司探讨方案。 赵持筠有课,上完给她发消息,说想去接她,一起在外吃饭。 甘浔暗暗敲字:[你不能骑车来接吧?] 赵持筠:[汝敢乘,我便骑。] 甘浔发了个疯狂摇头的表情包过去。 赵持筠才说坐地铁。 对话完,甘浔从会议室看向窗外。 透过百叶窗,旁边的大楼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同事们开会间隔里还聊了几句,夏天怎么结束不了了。 甘浔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看了眼天气,其实下周就有雨,到时候会急速降温,薄的秋装恨不得没工夫穿。 人总是在某个阶段里产生再也过不去了的错觉,其实只要再往后看看,什么都会结束。 会议结束前十分钟的时候,赵持筠说她到了。 好在一楼大厅的公共区域就有沙发茶几,甘浔跟她说静候片刻,心已经飞了下去。 开完会,跟同事简单聊了几句后,甘浔匆匆忙忙坐电梯下楼。 原以为会看见赵持筠静态的模样,兴许在看书,静坐,玩手机,就是没有想到,赵持筠站在大厅中央,在跟人谈笑风声。 还是个男人。 甘浔承认,今天很热,会议室里开了冷气,她才能把衬衫穿住。 但也不至于在十月份穿吊带裙吧! 这条裙子是前不久逛商场看中的,因是蓝色,甘浔多看了一眼。 赵持筠让她买,甘浔说风格不适合自己,又说夏天快过去了,没必要。 赵持筠问:那你喜欢吗? 甘浔点点头,赵持筠就去试了,出来问她:风格适合我吗? 很适合。 纯粹干净的蓝色,没有很裸露,但是风情款款。 将赵持筠漂亮的肩颈展示着,纤薄的背上,蝴蝶骨悄然地露出些许蝶翼,多数收在衣下,只有形状。 早一步出门的甘浔根本不知道她穿了这件衣服。 从甘浔的角度,侧面看上去,身材好得把一条日常风的裙子生生穿出了性感。 烫染过的长发披在肩头,含笑的侧脸宛若皓月,就是没独照在甘浔脸上。 一个身材魁梧,留着点胡须的男人正逗她笑,还故意趁赵持筠笑的时候,缩短社交距离。 两人在甘浔走到面前的时候,刚加上好友。 甘浔面无表情:聊完了吗? 赵持筠这才看见她,下来了。 甘浔心里蹿起一小团委屈的火苗,沉声说:我下来前给你发了消息。 有时间加陌生人好友,没时间看我发的消息是吧,赵持筠怎么这样。 赵持筠笑笑,轻声道:我没来得及看嘛,以为你还要一会。 是,所以就跟搭讪的路人聊起来了。 甘浔气得要命,又不舍得对赵持筠发作,表情不友善地看男人一眼,你还有事? 打发完人拉着赵持筠往外走说:我饿死了,去吃饭。 赵持筠喊了停,我外套跟包没拿。 原来她有在裙子外穿外套,偏正式,很适合上课的那种,只不过大厅里没有冷气,她嫌热,才脱下来。 离开大厦的赵持筠发现甘浔不对,后知后觉:你怎么了? 你说呢? 因为我啊。甘浔不会把工作的情绪带给她,所以可以排除。 看不出来吗,女朋友跟别人说笑,还加好友,我正超级不爽。 甘浔忍不住:怎么可以随便加人啊。 赵持筠反应过来了,难怪一见面就冷淡张脸,笑了一声,故意调侃,甘浔,你是老封建吗,跟人聊天也不许了? 被骂封建,甘浔不怒反笑,我是,我想知道你们聊什么那么开心,连我下楼都没看见。他加你干嘛,要追你吗? 第107章 她语气难得冲,赵持筠安抚:他是附近新开的健身房老板,以为我是上班族,想问我点情况。又问我想不想锻炼,我说我只想学游泳,顺口咨询了他那里的价格,这才加上。 他长得人高马大,我怕拒绝了,他不肯让我走。什么谈笑,本就是虚与委蛇,你不喜欢我删了就是。 赵持筠一解释,一退步,显得甘浔很无理取闹,甘浔强调:那男的才不是想推课,明显司马昭之心! 赵持筠打开人家朋友圈给她看,你瞧,朋友圈多是广告,就是个工作号。 甘浔翻看了一圈,哼,肌肉男,低俗! 刚准备把手机还给赵持筠,就看见那个男的发消息来问:美女,你这么漂亮,不会有对象了吧? 甘浔: 我们最好回去再聊聊。 ----------------------- 作者有话说:来啦,久等! 第86章 占 进家门后,她最先闻到阳台上清洗干净的衣服味,残留的洗涤液味道被阳光烘烤后,如同上等的香料。 赵持筠起初闻见这些还很陌生,王府中浣洗的院所,离她住处颇为远,她甚至不清楚具体方位。 她平生见过最华贵的布匹和衣裳,用御贡的香料熏着,配上奢美的冠与步摇。 一旦穿上相应规制的袍服,就会变成那个身份下必须成为的人。 于是像她阿姐那样的有脸盲症又不想怠慢旁人的人,看人往往最先看装扮。 言而总之,不是人穿衣裳,而是衣裳定人。 唯独这里不同。 在这里,衣服有了新的含义。 每次回到家里,无论甘浔在与不在,只要闻见晾晒后的衣服味,她的心境都变得格外安宁。 偶有乏累,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这是她们的家。 尽管赵持筠也被补习了一些名贵的品牌,能辨认出简单款,但再不会像镜国那样,贵人与平民相距甚远,想忽视也难。 如甘浔所说,她在这里是庶民,没人会因为她的衣饰斥责她,她可以轻松地选择能力范围内任何想穿的衣裳。 比如这条甘浔喜欢的蓝色裙子。 赵持筠看了眼甘浔,见她表情还算如常地换了鞋,正站在鞋柜旁给同事发消息。 不用看内容就知道是发给同事,表情严肃得像在开朝会,眉心微微蹙,打字速度不算快,每一句都有斟酌。 她先接了两杯水,一杯放在旁边等甘浔来喝,看着厨房外不算好的视野,在想怎么让甘浔消气。 那个健身房老板在她们吃饭期间,陆陆续续发来了几条消息,赵持筠起初就说删了,甘浔说不用,吃完再说。 那边的消息从打探她有没有对象,到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上体验课,再问她对自己印象如何,超刻意地提了一下自己182.5的身高和单身情况,然后发来健身房的设施跟教练介绍。 最后问:美女,怎么不理我啊? 整个过程就是上下脑互搏,十分刷新赵持筠的认知,但都在甘浔的意料之中,想来甘浔见识多了。 甘浔偷偷在不高兴,虽然没有发作,但一看就气闷,好像这些话骚扰的不是赵持筠,是她本人,一顿饭的功夫还没有消气。 对此,赵持筠颇为无辜,自己阅人的经历又不如她多,不知会有这样的情况,如何能判断。 至于甘浔说她跟人家说说笑笑,赵持筠都没有感觉,只是在人家笑起来时,礼貌性地跟着弯唇。 甘浔说不行,说她笑得太好看了,会给人家错觉。 这个说法不可理喻,难道笑得好看也是她的错了,甘浔颇有恃宠而骄的意思。 赵持筠餐后就把那个男人删掉了,本来他的健身房也远,只是看他殷切,客气加了一下,真要去上课并不方便。 但是甘浔好像没有消气。 无关对错的事被人记在心里了,赵持筠倒没有情绪,包容了甘浔的放肆。 她是知道的,人在感情中,多少会任性些,以前她阿姐就是。 阿姐曾因为姐夫在晚宴上似乎多看了舞姬几眼,就大吵一架,跑回了王府。 姐夫不敢冷待,上门来哄来劝,被赵持筠这个先锋官狐假虎威地骂了几句,这事才算过去。 崔璨也是,每次素颜到书苑,赵持筠就猜到:你吵架了。 她现在一吵架就没心情化妆了。 起初赵持筠还很关切,实在想不到唐思藤那样情绪稳定的人怎么会把崔璨气成这样,就会问一下缘由。 千奇百怪,例如睡前没说晚安,住在一起但是居然不肯一起放下手机睡觉之类的矛盾。 令赵持筠叹为观止,人类居然有那么多雷点。 不过甘浔还没那么闹腾和敏感,甘浔回完消息就好了,过来喝她倒好的水,还抱住了她。 赵持筠在她怀里转过身来,含笑问她:你先说,我穿这条裙子你可喜欢? 喜欢得不行,所以由己推人,觉得不可能有人能拒绝错过这样子的赵持筠。 甘浔克制地说:好看,就是领口有点低。 赵持筠低头,不解,这还低吗? 甘浔猜她又在心里骂自己老封建了,抢先一步释放攻击力:好吧,是还好,连我留给你的吻痕都没有露出来。 你 赵持筠应该是想骂人,又没能骂得出口,拎起长眉,推了她一把,不肯再与她抱。 赵持筠顶着她留下的印子,跟人家谈笑风生的瞬间,让甘浔的占有欲达到了顶峰。 她阴湿地想,要是昨晚在她脖子上留,别人就没这个心思了。 心里这么想,面上甘浔没表现出来,把水喝完,语气如常地跟在后面说:我昨晚没睡好,下午没事想睡一会。 赵持筠不是很困:我不睡,我要看书。 甘浔停了下,犹豫之后,选择不多说:好啊,你忙,我洗个澡睡了。 等到甘浔顶着一身热气,换上了睡衣,说回自己房间睡的时候,赵持筠觉得,如果任由她一个人睡觉,她会生气的。 现在看上去没有再说了,但这是问题所在,明明说好,回来以后还要再谈。 赵持筠想了之后,就也洗了个澡,打算陪她午睡。 午睡醒一起看电影,聊聊天,这件无关痛痒的事就过去了。 当穿着睡衣的赵持筠出现在甘浔房间时,甘浔心里并不惊讶,不过她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也困了吗? 窗帘拉紧了,屋子里昏暗一片。 赵持筠说:你怎么还没睡着。 甘浔:我在酝酿。 举着手机酝酿? 赵持筠提出怀疑,不过没较真,掀开一角,躺进了被子里。 甘浔就把手机给关了,翻过身对着她。 赵持筠看着她的瞳色,现在知道了,最初来这里时,与崔璨前任有染的那个红发女说甘浔带美瞳是何意思。 她也见崔璨戴过卸过,崔璨是个熟手,摘取灵巧,可赵持筠仍旧觉得吓人,往眼里塞东西,现代人真是什么都能想到。 她轻轻抚摸,还有不开心吗? 甘浔的眼睛上痒痒的,不太想承认,但又忍不住实话实说,谁让我是老封建。 还很小气记仇呢。赵持筠笑道。 甘浔抿紧嘴唇。 自己不是因为她穿了一条漂亮的显身材的裙子不开心,也不是因为她跟一个搭讪者相谈甚欢不开心,更不是因为她加了个健身房老板咨询课程而不开心。 甘浔不开心的是,这些事情叠在了一起。 她心急如焚地打发完会议结束后还想讨论的同事们,想跟赵持筠快快见面,享受着自己也有人接下班的待遇。 结果撞见这么一副景象。 她当时都不能用吃醋来形容,简直妒火中烧,偏偏赵持筠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 因为她平时不是一个爱生气爱吃醋的人,赵持筠自认为又是在认真询问游泳的事情。 所以不仅没放在心上,还说甘浔老封建! 她居然不觉得这样的事很危险,对现代社会的警惕性越来越小,这是甘浔所不满的。 很想跟她说以后不要加不三不四的人了,但又怕自己语气不好,让赵持筠委屈。 只能先忍耐。 赵持筠试探着吻她时,她心里强压的情绪一瞬被点燃了,然后轻而易举地把赵持筠解开了。 赵持筠在过程中不是很配合,古板地说青天白日的,还需自重。 甘浔并不肯自重,还说,白天看得清楚。 这种无耻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令赵持筠匪夷所思,短暂地迟钝了几秒。 再反应过来时,甘浔已经吻了下来,很快,就在之前留下的印记上雪上加霜。 第108章 梅点还有要往脖颈上蔓延的趋势,被赵持筠推开了,说不允许,甘浔立即卖乖说:我就亲亲。 带着不愉快情绪的开始,赵持筠本来有所准备,也会是一场惩罚。她觉得甘浔很任性,但没有很抗拒,常言道床头吵床尾和。 后来得到的太满太沉,她就不好意思这么揣测枕边人了,跟惩罚没关系。 甘浔很在意她,也很迷恋她。 她在攀顶中得出结论。 甘浔没有拿这种事没有惩罚的意思,但是,从今天感受到危险的那一刻,她就想要占有。 各种层面上的占有赵持筠,用得到来安抚她自己的草木皆兵,她承认自己的羸弱与偏执。 赵持筠是她的,别人觊觎都不可以。 她可以不在乎一切,钝感些面对当下,只要赵持筠在她身边,只要赵持筠眼里只有她。 这是她的底线,不能触及。 这些天的多次尝试,让甘浔提前有了准备,她不想赵持筠迁就,也无法抑制越来越多的贪念。 - 在她停下吻,去旁边抽屉拿东西时,赵持筠被揉碎的目光近乎于单纯,没明白她的退开。 不过很快,当甘浔按着她们都不熟悉的舆图寻过去抵达时,她就接收了信号。 亲密无间,她与甘浔。 甘浔做好了赵持筠不喜欢的准备,如果不想,就及时结束好了。 但赵持筠的接受度比她想象中高,任由甘浔赶去目的地,打开一份期待已久的礼物。 - 感知时间的能力弱化,天色不久后就暗下来,赵持筠又累又饿,有几遍的险些失态而泣,脑海里的思绪像被拆开又重组了无数遍。 甘浔偶尔语气温柔地安抚她,多数时候,还会说几句来招惹她的话。 赵持筠盈泪的眸子瞪她:你怎地如此孟浪? 甘浔未停,在她耳边,含笑回了一句。 下流鬼。她咬牙骂。 ----------------------- 作者有话说:来迟了,速阅[眼镜] 第87章 慌不择路 赵持筠骂人很好听。 带着股被封建王朝腐朽奢靡气息浸染过的古韵,矜贵而多情,像绸缎飘扬,再落在甘浔手中。 甘浔跟她讨骂:爱听,多骂两句。 厚颜无耻,赵持筠就拿她没办法了。抿紧了唇,不想跟她说话,也不想再发出招惹她的声音。 心中的起伏被抚平后,甘浔跟她躺在同一个枕头上。 也许是释然后的天真,也许是餍足后的脆弱,问她:你会喜欢上别人吗? 这问题傻得无可救药,赵持筠连笑都没力气。 深思熟虑后回答:我想不到爱上新的人会是什么样。 这个答案,某种程度上比我不会更真诚。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会比甘浔旧。 不在这个世界里,赵持筠的命运是不可抗的,她爱不爱,愿不愿都无关紧要。清河郡主只能接旨和听命,轮不到甘浔去计较。 桂酒新熟,月在梧桐缺处明。 赵持筠再也没机会穿上那件惹是生非的蓝色吊带裙,夏天的尾巴被彻底截断,秋寒席卷南下,把整个镜城浸泡在无止境的雨霖霖中。 她撑着伞,穿秋款高跟鞋,混迹在人群中。 道路上的雨水,将她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她等了一个漫长的红灯,走过斑马线。 书苑下半年新学生多了许多,倒不都与赵持筠有关,口碑做出来了,自然不缺生源。 围棋班也如期开展,崔璨重金聘来了老师,又都与赵持筠过了招,都对她的实力表示惊讶。 赵持筠没有段位证书跟任何比赛记录,就只说家里长辈爱下,平时陪着下一下。 因得到认可,她也有了一个小班,由学生自愿选报。 甘浔转正以后,升了工资,又在赵持筠生日前,得到了一笔不小的项目奖金。 她没想到,能陪赵持筠过一个生日。 赵持筠自她们正式交往后,极少再表达她对故乡的思念,把这份感情藏得很深。 甘浔体谅她的细心,她愿意安安静静地等回去的那一天,就是一种爱意了。 她问甘浔,镜城下雪吗? 甘浔说很少下,赵持筠表示遗憾,还对天许愿今年冬天能看见大雪。 甘浔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高兴,这至少说明,赵持筠愿意与她一起过冬天。 休息日陪赵持筠去书苑,她上课期间,甘浔在附近商场寻觅可以送的生日礼物。 在某间服装店铺门口,她从一张不大的海报上看见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既然接到了不错的代言,想来事业还不坏。 于是一直搁在那里的患处,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去处理,需要勇气不是因为疼或痒,而是面对腐肉,她怕自己心烦或恶心。 先是朝许久未有的账号发消息,发现被拉黑,不意外地笑了。果然恶心。 她找到对方的微博,也没多说,在私信里把截有转账记录的聊天记录发了过去,并附带了律师的联系方式。 她把这件事委托给了唐思藤办。 金额对她而言,称得上一夜暴富,实打实地能买辆车还有富足,甚至可以付个小房子的首付。 这是她奶奶特意给她的一笔款项,老人家省吃俭用,又从不孝儿子手里一点一点地抠出来,对还在读书的甘浔来说彷佛天文数字。 现在想想,那时候舍得借纯是恋爱脑病发作,加上还没正式工作,不知天高地厚。 以为几十万不算什么大金额,工作两三年就能攒到了。 之前她知道对方家境困难,没有背景,入行全靠自己,一切都需要钱,她就爽快地倾囊相授。 后来哪怕被冷待,察觉出来不对了,也只是自己失望。她猜对方还是需要这笔钱,就算事业刚有起色也很难还上,只好再等等。 她想,不能因为不喜欢了,就不顾情分,她这样要求自己。 可能因为她爸太不是人,导致她在单恋时,对自己做人的要求过高。 但无论是谁,借了大笔金额给人家,被拉黑,都应该找律师。 唐思藤在跟对方公司对接处理,甘浔没再管,也没跟赵持筠说这件事,想等要回来后,跟赵持筠从头到尾再说清楚。 唯独没想到,岑向蕊会来联系自己。 电话打过来时,甘浔并未多想,以为是工作电话,就暗暗不爽地接听了。 赵持筠暂停了电影播放,靠在她身边,听见手机里的女声说:甘浔,是我。 然后甘浔就定住了。赵持筠起码默数了三秒,甘浔才有动作,不自然地开口,你有什么事? 甘浔将脚从沙发放下去,看样子打算到别的地方去接电话,直觉让赵持筠挽住她。 没开口,用眼神告诉她,就在这里。 她从甘浔脸上看见了一丝慌乱和心虚,很勉强地留下了。那边的女声开口:最近有时间吗,见一面吧,好久没见了。 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在甘浔的欲盖弥彰下稍有模糊。 语气听上去她们似乎很熟,只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才很久没见面,所以要叙叙旧。 赵持筠盯着甘浔的脸,想看清她每一个表情。 果然,甘浔神色变得更紧张了。 好像喝了一杯没加糖浆的手捣柠檬水,柠檬果肉的酸与涩在口腔里迸溅,怎么都咽不下去。 赵持筠的猜测中有了一个人选,应该是她,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那事情更严重了。 甘浔总不至于那么坏。 调整过来后,甘浔的声音就冷漠起来,不用见了,你是大忙人,有需要谈的,找我的律师就好,电话号码看见了吧? 律师? 一头雾水让赵持筠在不是滋味外变得好奇。 甘浔,我前段时间很难,现在也不容易,没你想的风光。我也没别的意思,或许你跟我当面谈一谈,你想要的,能更快得到。 甘浔敷衍地挂了电话,无意再多说。赵持筠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率先发问:你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 甘浔说:钱,我的钱。 赵持筠在迅速思考后明白过来,姿态随意,顾不上端庄,往沙发上一靠:果然如我所想,是你那位昔日的月光。 她叫岑向蕊。 甘浔及时说明,很不想赵持筠再拿奇奇怪怪的漂亮形容词来形容无关紧要的人,她不是很想跟那种人再有关联。 以至于都忘记询问,赵持筠是怎么知道的。 赵持筠被她迫不及待的介绍撞得沉默一瞬,一种无名的烦躁感在身体里游动,萦绕在心口。 好,岑向蕊。她跟读。 如果甘浔心绪再平稳一点,就能发现赵持筠咬字有多重。 第109章 但她没顾得上,因为她认为自己需要赶紧解释,事情是这样的,去年初,她问我借了一笔钱。之后她不在镜城工作了,变得很忙,我们基本没有联系,今年开始她没有回过我消息,还把我拉黑了。 所以几天前,我痛定思痛,委托思藤帮忙去协商,让那边尽快把钱还我。 甘浔在解释期间,发现赵持筠脸上已经一点表情都没有了,有山雨欲来的趋势。 声音更小了,所以她又找我。 赵持筠梳理之后点点头道:原来是人家先携款消失,不理你了。 甘浔立即说:我也是这样才知道她人品差。 原来你今年还在给人家发消息,几天之前还发了? 这不是重点,甘浔强调:我是为了催债。 是想催债,还是继续联系? 赵持筠的分析能力很强,顺着逻辑说:兴许,你是因为得不到回应,恼羞成怒才说不喜欢人家,又因为被拉黑,所以让律师吓唬人家。 这也太会推理了。甘浔惊得差点咬舌头,又有些生气,怎么可能,你就这么想我? 自然不是,赵持筠看她拧眉,真有几分不高兴了,才放下心,若是心虚,甘浔不会如此。那你说,你把所有钱都借给她的事,为什么不肯同我说。 对啊,我没说过。 甘浔反应过来了:那你怎么知道给我打电话的是她?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别怪崔璨,她以为你与我同心,对我知无不言,就当我晓得这件事,故而说漏嘴。 赵持筠冷笑笑:你猜,她这趟喊你见面,是要还你钱了,还是用美人计啊。 甘浔说:我不知道她怎么想,她既然说了见面就会还,那就当面问问,你可以跟我一起。 她一句话让赵持筠彻底恼火,够了,我不想再陪你见乱七八糟的人了。 甘浔一怔,反省这话不合时*宜,马上说:好,不见,我本来也不想见她,那就只让唐思藤处理好了。 说完,她又认错:对不起,你消消气,我不应该瞒你这件事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怕说了又让你烦心,多想。这次是想着,把钱拿回来后再跟你说,这样事情就彻底过去了。 赵持筠盯了她一会,眼里的冷漠跟火气慢慢消下去,但还是一言不发,起身回房间了。 甘浔一个人在客厅里复盘了一下,有点委屈,赵持筠几乎不问青红皂白,就怀疑她的初衷。 她自认为除了这件事没说,她在相处中没有任何保留,也对赵持筠足够倾心,怎么会聊成这样。 一定是她表述不清,让古代人误会了她们现代暗恋一个人的分量,还是要再谈一谈。 她端着杯温水进去,打开房门,见赵持筠坐在床头看书,抬起眼看她,比她更快地开口道:方才我说了冒失话,抱歉。既是钱款之事,当面洽谈要更妥当,她既然开口,你若不照办,平添麻烦。你去吧,若她言而无信,再让思藤姐为你出面。 甘浔把水端给她,不确定赵持筠是不是真的消气,还是实话说:我一点都不想见她,当面要债对我而言有难度。 尤其你不喜欢,我更不会去了。 难不成你见一下,还会旧情复燃? 甘浔站起来:我疯了我,一个坑跳下去两次,我早就看清楚她的为人了。你刚才误会我了,我不是因为她不理我,才恼羞成怒去要钱。而是之前她一点名气都没有,要了就是一句话没钱,急什么,我拿她也没办法。 既然如此,那便去见。事情要么不做,做了,就漂漂亮亮地结束。 赵持筠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声音柔软了些,垂眸自我审视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慌不择路罢了。 甘浔觉得不合情理,你慌什么? 赵持筠慌什么,可以恃美行凶的人,谁能跟她比啊 愚笨。赵持筠白她眼,轻巧傲慢道:我自有我的慌处。 ----------------------- 作者有话说:周末愉快[饭饭] 第88章 pua 两天后,工作日下午,甘浔到达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见到了岑向蕊。 岑向蕊选的位置在咖啡厅的角落,桌子被柱子跟阶梯遮挡了一半视角,甘浔还特意探身看了眼才确认。 好像跟甘浔见面是件不能见光的事。 如果她真的红到了这个地步,甘浔也无话可说。 对于岑向蕊的存在,赵持筠之前提过,但似乎并不在意。 但当甘浔接到人家的电话,毫不知情的赵持筠则龙颜不悦,小小地发了脾气。 自从在崔璨那得了风声,她就对甘浔一直以来的隐瞒不满。 顾着修养跟尊重,忍住了没有无端发作,现在甘浔撞到她的枪口上去,她自然有权力怀疑甘浔隐瞒的用心。 好在,那天晚上清清白白的甘浔态度良好,赵持筠也通情达理,很快洗刷了她的冤屈,这件事情没有再发酵。 甘浔入了座,抬眼看过去,觉得骄傲的赵持筠在感情里关于旧情复燃的担忧和慌乱,是种杞人忧天。 平心而论,甘浔记忆里的岑向蕊很漂亮,不是精致的长相,但有一种令人注视的魅力。 才会让甘浔一见钟情,在对其他人都没产生过爱慕之情的阶段,想试一试去追求。 纵然人品一般,说不定也有苦衷之前自我安慰时这么想过。 现在的脸比从前精致了,不知是否动过哪里,跟甘浔印象中的样子有出入。在海报上看见,她还以为只是修图师的原因。 不可否认,还是好看的,但丢失了当时吸引甘浔的魅力自然的,有瑕疵但是也有质感的美。 举手投足都让人很不自在,有种故作松弛的装腔作势感。 不知道是以前就这样,甘浔因为暗恋而没办法客观辨认出,还是在名利圈久了,被染成这个样子。 甘浔心里对人家的陌生感和奇怪感反复翻涌,面上微笑着。 岑向蕊,好久不见。 岑向蕊用英文打了招呼,打量了甘浔一遍。 甘浔穿得十分体面和沉闷,像个高级的牛马,头发裁剪得长度适中,衬衫跟西裤看上去质量都还不错,但拎了个廉价的藏蓝色的帆布包,随手放在座位上。 她印象里,甘浔总是这样,个人的先天条件不错,个子高,看过的人都说好看,混血混得十分成功。 但家境一般,人很平庸,是个三好学生,性格没意思,说什么信什么。 岑向蕊当初不知道她怎么会向自己表白。 将手臂交叠在桌上,朝甘浔笑:你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甘浔客气但如实相告。 岑向蕊坐直身子,一副看破又无奈的表情,还不错还找我要钱,找律师吓唬我,害我在公司丢了脸,怎么这样啊。 她的声音像在撒娇,同时含着些尖刻。 甘浔呵呵:我只是不知道被人背刺拉黑后怎么处理。 好嘛,知道,你就是不满我删了你。我今天来跟你解释,我的微信微博都被公司管着,很多人都被删了,我没注意。 甘浔,别那么小气,去年你还跟我说,你很想见我:现在我来了,特意来见你。 甘浔从来不怀疑自己识人的眼光,但是现在,她有些绝望。 只好亮明态度,你想拉黑还是删除,我不在乎,只要你还钱就好。 这么俗了? 岑向蕊端着咖啡抿了一口,你有女朋友了吧? 甘浔没有回答,只是凝视她。 猜中了,我就说,要是你没女朋友,你不会这么不讲情面,咄咄逼人。 岑向蕊有些不屑跟嗔怪。 甘浔情绪还算平稳:借走我所有积蓄,两年没还一分钱,我找你要就算咄咄逼人吗? 我对你还有期待的时候,我失业,我拮据的时候,给你发消息,你一句也不回复,后来还把我删了,说得过去吗? 是你主动借给我,说等我有钱再还你,这才两年不到,我哪有钱,你就急着催了。 你说你爸赌博,你妈重病,说你只能靠自己闯,没有钱不行。跟我哭诉,问我有多少存款。我拿你当朋友,才借你的。你把我当什么,冤大头?你的话我不想信了。 岑向蕊被她提醒后才似乎想到了之前,态度软下来:我说的都是真的,现在真没多少钱。 没有多少是多少,你可以一笔一笔还。 第110章 再不走甘浔今天晚饭也不要吃了,实在倒胃口。 看了眼手机:我没时间聊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私下见你,后面请你自觉配合。如果你一定要拖欠,我的律师不像我一样好说话。而互联网曝光一个人品行也很容易,今天的对话我都有录音。 岑向蕊,好自为之。 甘浔,岑向蕊怒而起身,喊住她,咬牙切齿:你太无耻了吧,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追不到别人就狗急跳墙,想毁掉别人事业,你人品也太差了。 甘浔回头,怔了一下后,点头说:嗯,我变了,如果是变聪明了,那是我女朋友的功劳。 至于人品差,我不敢跟你比,欠钱不还,脏水随口就泼。岑向蕊,别再烦我了。 走出咖啡店,甘浔如鲠在喉。想到昨天晚上跟赵持筠的对话,又笑出来。 赵持筠说:若依你所说,此人城府不浅,你要小心。 谢谢提醒,我反正什么都不管,只要钱,绝不会被她pua。 赵持筠有些懵懂好学,这个词好熟悉,我常听,详说何为pua? 甘浔盘坐在床,直接给她示范了一下话术:比如,我告诉你,你赵持筠现在什么都不是,你的血统不尊贵,能力也一般,长得也就那样。你能在这里活下来全靠我大发慈悲,我养着你,只有我是真心对你好,你认识的其他人都没安好心。 赵持筠顿了顿,缄默以后一针见血:原来就是胡言乱语。 甘浔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对咯,孺子可教。 下意识闭了眼,赵持筠忽然睁开问:甘浔,这是你的心里话吧? ? 甘浔把自己埋坑里了,这罪名太大。 草民不敢! 她在床上给赵持筠行了个镜国礼,五体投地的那种。 赵持筠颇为惊讶,顾不得跟她计较了,快说了声免礼,怎地轻易就行此大礼。 可能因为跪床上没什么所谓,甘浔想也没想,现在给自己美化:给老婆磕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赵持筠眉眼间光彩晔晔,啊了声扑抱过来,双臂搂紧她的肩,不住地喊甘浔甘浔,笑声一阵脆过一阵。 天呐,剥削阶级有多可恶,看人家磕头居然能这么开心。 后来甘浔起义了一下才找回平衡,她也把赵持筠调整到跪的姿势,从后看见颤抖的薄背和自己以下犯上的手。 谈完的甘浔把录音都放给了赵持筠听,既是共享信息,也能安赵持筠的心,并且做好了被嘲讽的准备。 有这种白月光,像有案底。 没想到赵持筠连笑也不笑她,正色跟她说:甘浔,往后我要对你好一点。 甘浔最终没有买任何礼物。 送什么的意义都不大,任何时候她都可以给赵持筠买。 而赵持筠往年在家的生日宴规格,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复刻,更不觉得在这里大操大办一场,就能弥补到什么。 只能另辟蹊径。 屋子里光线昏沉,赵持筠在屋子里换了衣服,穿裤子时腰间的酸感让她在心里骂了几句甘浔。 出房门后,看见被她骂的人在本该上班的时间,还在家里晃荡,有些意外:你迟到了。 是,迟到了。 甘浔去厨房端早餐,我们昨晚睡得太晚了。 赵持筠洗漱完回来坐下,瞥她一眼,哼道:总犯不着怪我,若不是你,我能在11点前睡下。 分明都关灯了,甘浔小声问她要不要做一次。 她犹豫后开恩准许半次,甘浔又问什么是半次。 她说得模棱两可,甘浔也不听她的,反正一定是透支了。 行李箱为何放在客厅? 赵持筠用现代的思维思考:你要出差? 差不多。 差不多是何意? 就是我下午确实要出趟门。 赵持筠探问:几日? 不长,两三天。 赵持筠咀嚼的动作有些机械,喝了口牛奶,也就是说,我要两三天见不着你人。 明天也见不到。 她强自镇定,绝不会因为女友为养家奔波就潸然泪下。 那也不是。 甘浔很自然地笑笑说:我们一起不就行了,你待会也放两套衣服进箱子里。 当真? 赵持筠稍有惊喜,又觉仓促,可我全无准备,只怕没有时间。 出门而已,什么都不用准备,我安排好了,你只要跟着我就行。 自从甘浔上班,言谈举止的魄力非从前能比,赵持筠倒是喜欢。 眨了眨眼,点头以后,慢吞吞地反应过来,这么大的事情,甘浔现在才说,是刻意瞒她。 这是何意,你是出差顺便把我带上还是 不是出差,我请了两天假。 甘浔莞尔:郡主大人明天生日,忘了吗? 赵持筠喜不自胜,原是这个意思,你倒能藏,我说崔璨怎么把我后面几天的课都停了。 答应过你的,要带你出去旅行一次。 去哪里? 这个要保密了,吃完快收拾东西。 赵持筠放下筷子,站起身,弯下腰抱着还坐着的甘浔。 甘浔,你对我最好。 你会不会最喜欢我? 自然,全天下最喜欢你。 ----------------------- 作者有话说:周六快乐[让我康康] 第89章 星座 赵持筠有许多漂亮的衣服。 甘浔说要在外住三个晚上,她对抉择出带哪几件感到为难。 她今日买了很多件秋装,其中也有裙子,甘浔问她,哪条是明天生日晚宴穿的。 还有晚宴? 赵持筠笑起来,也知道甘浔对晚宴的标准与她不同。 想了想,把你上次参加同事聚会的那条裙子给我穿,好不好? 甘浔很不理解:那条是黑色,又是我穿旧的,你这么多新衣服 旧的怎么了,我刚来此地时,每日都穿你的衣裳,也不觉不舒适。 刺客装也穿? 老土,黑衣神秘而高贵。 从不穿黑色的赵持筠煞有介事地教育黑衣服收集者。 吃过午餐之后,甘浔叫的车到达指定位置,她背上包,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着赵持筠往外走。 赵持筠衣着优雅,步履闲适,像真正去度假的人。 开了半小时后,她们的车置身于赵持筠从未踏足过的城市区域。 她问甘浔,是去高铁站吗? 赵持筠没坐过高铁,但生活了四个多月,对这个地点十分耳熟,这里的人会在那里离开这座城市。 甘浔还想卖关子,不过也快到了,看她渴求的目光,就指指上面。 赵持筠顺方向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研究了眼出租车的车顶,似乎在找甘浔想让她看的提示。 下颌线清晰可见,雪白的脖颈上几道线条都带着股努力的劲。 甘浔想笑又没敢笑,憋住说:是去机场啦。 赵持筠低头,震惊地看她,想确认这话的真与假,确认之后才颤抖地笑出来问:我们要坐飞机了? 对。 甘浔握住她的手,马上就到了,你会看见很多飞机。 甘浔,你怎么这样厉害? 交通是赵持筠不爱关注的领域,甘浔说坐飞机很正常,崔璨也常飞来飞去,但她仍以为很高深。 她还当坐飞机需要门槛和一系列的条件、手续,必不轻松,因此也不曾跟甘浔要求过,怕甘浔办不到。 没想到甘浔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她安排好一切。 赵持筠给的情绪价值太满,只是买了张票的甘浔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却很开心,这趟还没正式出发已经值了。 机票贵不贵? 还没你的自行车贵。 如此平价,赵持筠放下心。 这趟航班要到现场值机,排队期间,甘浔问她要不要坐窗边,到时你可以俯瞰全城,在万尺高空上找找我们家的方向。 这视角只会在梦里出现,赵持筠犹豫,我若害怕怎么办? 甘浔从她眼里看出忐忑和藏不住的期待,没事,我陪着你,害怕就闭上眼。 第111章 队伍不长,不久之后,赵持筠在通行证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黑色的简体字,四方四正,有一切信息,自然也有到达地的城名。 城市名字很熟悉,赵持筠似乎听过,但一无所知就是了,也不急于去查。 甘浔说,这叫登机牌。 登基? 对,我们过会就登基了。甘浔开玩笑。 敏感词在赵持筠的耳边审核中被标红。 她表情非常严肃,甘浔。 甘浔被她看得好像自己叛国了,抢先让她打住:好了知道了,我甘浔跟你们齐王府一样没反心。 登上飞机的牌子,良民所有物,跟反贼没关系。 一脸严肃的赵持筠在与她对视后骤然发笑,身在此处,我自然知道这里的机是哪个机字。 逗逗你罢了。 甘浔: 她立即走得很快。 赵持筠快步追上,压着声音说:谢谢良民的科普。 拿赵持筠真的不会有办法。 过安检前,甘浔打起预防针,过会有工作人员帮你检查,你看眼。检查比较细,从上到下,兴许会摸到你,你不要发脾气。 赵持筠瞥了她一眼,似乎怪她这也要交代,太小看人。 良民登机这样的大事,搜身有何不可,便是让人脱衣也该配合,我怎会不识大体。 也别太识大体。 甘浔嘱咐,以后不管什么场合,谁让你脱衣都别理,除了我。 赵持筠生怕人听见:晓得了! 在候机厅坐下时,甘浔逐渐冷静下来,从骄傲到觉得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到。 对现代人而言,坐飞机不算特别的交通出行方式。 但对古人来说,估计是做梦都没有的素材。 她能看出来赵持筠隐隐发作的兴奋,坐立难安,一直往候机厅外看,玻璃外的蓝天白云透彻明亮,停机坪上是赵持筠不曾见过的飞机原貌。 她小声跟甘浔惊叹:原来真是这样的庞然大物,电影里看到,我还以为是艺术手法。 说话间一架飞机正式起飞,从她盯得目不转睛,又说:原来飞上去就会变小了。 赵持筠的身体素质还不错,来这么久,也没让甘浔费心。 可她既没体检过,也没有过剧烈的运动,甘浔并不确定,赵持筠是否会适应这个过程。 赵持筠的艺术手法一词用得非常专业,甘浔跟着她笑,心里却因为科幻电影看多了,开始出现各种天马行空的忧虑。 天空总让人捉摸不透,赵持筠是从天而降的,她怕赵持筠会在这次的旅行中再突然离开。 这毫无理论依据或科学道理。 但不妨碍甘浔很怕,于是她把赵持筠的手握得越来越紧。 赵持筠的注意力短暂从外景收回来,问她:你冷吗,手比我还凉。 甘浔说:是有点冷。 赵持筠抽出手,帮她把外衣拉链拉上,整理好领口,再把她的两只手都放在手里暖着。 赵持筠新宠的一支香水味道很馥郁,但不浓烈,温柔地把甘浔很在意地包围着。 让甘浔的心静下来,她想明白了,哪怕这次旅行是最后一次见面,也值得了。 她要跟赵持筠做所有情侣都会做的事情,交往,同居,旅行,而不是终日活在不确定的恐惧中。 对未来的过度担忧,是对当下时刻的一种无意义浪费。 她的心情转好,开始跟赵持筠一起看窗外,珍惜着赵持筠的新鲜感。 人的阈值会不断提升。 刚过来的赵持筠看她用手机都目露惊讶,后来开始波澜不惊地生活在巨大的城市里,独自上班逛街,对什么都很镇定。 有时还会嫌弃甘浔大惊小怪。 登机之前,甘浔先去了一趟洗手间。 在候机厅与洗手间的途中,有家咖啡店,甘浔于是停下,站在门口,打了个电话过去。 持筠,你想喝咖啡吗? 赵持筠说不喝,时间不早了,她不困。 甘浔说了好,挂断电话,看见旁边的人在盯着她看,似乎盯了很久。 甘浔看清时心里喊了声好巧,居然跟这个女人又见一面。 有什么事吗?她问。 甘浔以为她要跟自己叙旧,没想到她问:你刚才跟谁通话,名字是哪两个字? 这问得人一头雾水,好像她们不熟吧,甘浔不是很想答,正准备敷衍:我朋 还没说完,应该是助理之类的在旁很焦虑地提醒:李总,我们时间紧张。 女人闻言皱眉,看了眼价值不菲的腕表,对不是很配合的甘浔说:这样,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有空我联系你。 甘浔心想你神经病,你再好看也不是这么要联系方式的吧。 我有女朋友了,她的名字我也没义务告诉你。 甘浔说完直接走了。 回来以后,赵持筠说:我还当你去给自己买咖啡了,这么久。 没,就是遇见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一个陌生人,我聚餐那晚,露台上抽烟的那个,就说了几句话。 赵持筠表情倏然有些变化,不会问你要联系方式吧? 是,还问我 你没给? 我还说我有女朋友! 赵持筠点头:这不错。 我可不双标,不让你加,我自己也不加。 不过甘浔还是觉得很奇怪,她为什么要关注赵持筠的名字? 当时与自己对视时,表情也不像搭讪,好像有点神经质的紧绷。 说起来奇怪,甘浔两次见她,她都状态一般,不是很累很冷漠,就是今天这样莫名其妙。 不过甘浔懒得研究别人。 看到许多人一起排队登机时,赵持筠就猜到,飞机上的位置不会宽敞。 坐下以后确定了,如此逼仄? 甘浔坦然说:对,这叫经济舱,公务舱就会宽敞很多。但是,也贵不少,性价比不高。 阿浔,你是金牛座吗? 赵持筠一句话把甘浔问闭麦了,开麦后问:又开始研究星座了? 之后坦然解释:才不是我抠,不信你问,前后左右什么座都有,经济实力决定生活水平嘛。 赵持筠挽住她笑:我只是忽然想到星座特点,问问你,晓得你并非有意苛待我。 跟甘浔相处这么久了,赵持筠知道什么叫性价比,也知道甘浔对她算得上倾其所有。 若有富足,必会选择更舒适的。 没选就是没预算,想来这趟出门不会少花。 她含情脉脉说:挤也好,说话方便,我喜欢与你挤在一处。 甘浔忍俊不禁起来,假装才被哄好,真会补救,好吧,我承认很成功。 赵持筠道:才不是补救,我心中有数,你肯请假带我旅行,就是最大的心意了。便是让我站上两个小时,我也愿意。 甘浔忍住了吻她脸颊的想法,轻声许诺:你放心,以后我有钱了,都给你最好的。 飞机滑行了一段时间,赵持筠在窗边等了又等,便是这个速度? 甘浔凑过去,语气不算正经,不急,前戏嘛,你要有耐心,后面就越来越快了。 怎么不理我了? 赵持筠:在想哪个星座爱说荤腔。 ----------------------- 作者有话说:前面修了一个小小细节,郡主生日,我从十月底改到十一月初了,没特殊寓意,就是时间线想走快点。 第90章 风与月与白月光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起飞时的推背感对一个新镜城人来说还是太陌生了。 赵持筠的表情诠释了什么叫花容失色。 她想到自己上一次这么惊慌失态,还是睁开眼看见穿着打扮奇奇怪怪的甘浔,继而发现自己没穿衣服的时候。 全靠甘浔的陪伴跟安抚才克服起飞过程,顺便把甘浔的手腕上抓出几个弧形漂亮的指甲印。 等到平稳下来,甘浔说:持筠,不害怕的话,你可以看看窗外。 赵持筠从她怀里抬出脸,小心谨慎地回头,往舷窗外看,吓了一跳,又躲回甘浔身边。 虚弱说:怎么这样高。 甘浔将人环紧了,像被一只正在脆弱的小猫需要,高才能飞得快,掉不下去。 赵持筠的耳朵有些发痛,周身无比喧嚣,从空隙中看过去,过道的那一边,连孩子都在镇定自若地玩平板。 第112章 她再度鼓起勇气,扭回头去,缓缓靠近窗边。 震惊感像一整张梦网,从头顶抛下来。 这次她忍住退意,随着升空,能看见的地方越来越广,整座城市尽收于眼底。 山海渐小,越过一层又一层的云块。 而在云层之上,并无传闻中的天宫与诸神,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空白跟重复,纯粹得不真实。 原来这是在天上的感觉。 她怎么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可以俯瞰众生,比权力、家世给她的位置更高。 她还记得初次看见飞机航线的那日,也是甘浔在她身边,陪她仰头。 她闭上眼,在心中对许久未见却又日思夜想的家人们说话,表达这一刻的感恩与欣喜。 怕只怕待有朝一日她回去,说起这些事,旁人也当她做了一场梦。 会是梦吗? 她已经许久不这么想了,眼下却因为身在未踏入的空间而再次怀疑,转头看向甘浔,在不明所以的眸光中,抬手摸了甘浔的脸。 脸颊是温热的,嘴唇柔软,目光先是欢喜又有点难为情,还往她手上吹了口气逗她。 气息洒在手指间,传来微微酥痒感,绝不会是梦。 甘浔身旁的一名女乘客八卦又兴奋的眼神也造不了假。 好像关注她俩很久了。 赵持筠很快收回手,继续看向窗外,飞得再高些以后,就只有云了。 吃过餐食,甘浔戴着耳机睡着。 赵持筠心情起伏不平,一直没睡着。 落地时间是晚上七点。 走了很远的路才离开机场,然后上了甘浔提前订好的车。 赵持筠在飞机上没睡着,去酒店的路上靠住甘浔睡了一会,期间听见甘浔轻声地跟师傅说了几句话,还笑起来。 发笑时微微的颤动让赵持筠晕乎乎了一瞬,很快又平稳起来。 她在半梦半醒中想,旅行真好。 一下车,清冽的风扑卷走了赵持筠所有的乏意,还带着一股她从未闻见过的味道。 不知是此处的植被气息,还是夜风吹得猛烈后就是如此。 出发前甘浔说这里温差大,晚上要穿厚衣服,于是给她带了件大衣,她还以为是甘浔过于谨慎。 两人抖成一团,快步进了酒店。 到房间,插上卡,满屋的灯亮起,赵持筠挂上衣服,看向窗外。 房间带了阳台,有玻璃推门,夜晚的灯盏被折射得模糊不清,依稀看见不远处就是片水域。 再听,似乎还有秋风将水浪吹起的声音。 聪明如赵持筠,隐约猜到一些,不过没有点破。 甘浔手脚很快地关上了窗帘,明早再看外面。 好。赵持筠很配合。 两人腻腻歪歪了一会,睡得很早,没有等12点踩着点庆生,赵持筠说她更想养精蓄锐。 夜间睡得迷迷糊糊间,耳边总有水花声,像睡在了水里。 醒后,赵持筠听到的第一句话是甘浔的生日快乐。 甘浔不住地吻她的脸颊,像唤起一头冬眠的小兽,将她的困意一点一点闹走。 然后下床,站在窗边,手拿遥控,现在我要送出我的礼物了,你要准备好收。 赵持筠期待地点头。 甘浔按了一下,窗帘缓缓打开,天光乍现。 赵持筠披散着长卷发坐在床中央,看见窗外一望无际的碧蓝水色和翻滚的浪花,水天一色,原本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甘浔给她变了个戏法,这又像一场幻境。 她张口却无声,是甘浔帮她欢呼着,发出很傻很快乐的声音。 你之前说,你的故都没有刮过台风,我想你也没看过漂亮的海,就想带你来看一看。 这个房间很不错吧,你可以在这里好好看上两天。 赵持筠也不知再说什么,是说多谢,还是我喜欢你? 她挑眉,故作警觉地问:难道我这两天都不能出门了? 甘浔站直,为自己辩白:没那么馋,只是得意一下我定的是海景房而已。 性价比不高吧? 不,你喜欢,这个很高了。 赵持筠笑,伸手,与被她召唤来的甘浔拥抱。 谢谢你的寿礼,我很喜欢。 是我23年来,收到的最特别的一份礼物。 赵持筠得到了一份绝无仅有的爱。 这个人带着她上天观海,在渐深的秋意里,给予她炽热的光。 赵持筠换上甘浔的长裙,黑色的底,碎花像一片星星。 那晚的甘浔十分漂亮,让她觉得自己不去接就会有别人相送。 她穿上很合身,黑色将她雍容华贵的脸庞修得多出几抹冷艳,甘浔蹭过来,黏黏糊糊地说:是有点不想出房间了。 赵持筠吻了她一口算作敷衍。 用完早餐,甘浔带她从餐厅直接去了海边。 赵持筠对水叶公好龙,虽说想学游泳,但还是害怕这样的水域,毕竟曾被灌入的湖水呛晕过,没什么好印象。 海边风很大,十一月初天气转冷,愿意往海里走的人不多,她跟甘浔挽在一处,沿着海滩走了一会。 甘浔说:今晚我们要看日落,海边的日落很美。 当晚甘浔带她去了酒店附近一家预订过的餐厅,在那儿边吃晚餐边看完了整场橘子海日落。 黄昏的海边散发着浪漫温柔的气息,当太阳落入海水时,她们听见同观日落人集体的叹惋与倾慕。 甘浔准备的小蛋糕被端上来。 一块正方形的两人份蛋糕,虽然不大,但奶油,水果,名字的缩写,英文的生日祝福,要素齐全。 蜡烛点燃后的光焰,是她新岁里的第一轮新日出。 甘浔让她许愿。 赵持筠许完,隔着烛光睁眼,看见甘浔的笑意。 那笑容是清澈的,善良淳朴,好像不在乎自己当下许的愿望是不是要快些离开她,只为了这个时刻而高*兴。 这不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无忧的一个生辰,但,最合我心意。没有起早贪黑与繁琐仪式,没有不相干之人的奉承,有的是海水,落日,藏着水果的蛋糕,还有心上人的陪伴。惟愿今朝长存,来日相守。 回到酒店以后,趁甘浔先洗澡间,赵持筠用房间里的铅笔与纸张写下这段话,放在甘浔的枕头上。 当晚她们都喝了一点酒,甘浔醉得更厉害些,所以才先去洗漱。 她在回酒店的路上就已经有点话密了,赵持筠怕她乱说,一种管辖着她的嘴域,手动闭麦。 司机师傅开车开得并不专心,等红灯时在刷短视频。 视频里营销号的语气夸张而兴奋,说骆氏集团的千金要与尹家继承人联姻,还用了掌上明珠跟太子爷这样古老的词汇。 赵持筠表示奇怪,小声询问:你们这还有太子? 甘浔哂笑:跟你们的意思不一样,这么说吧,哪怕是最普通的三口之家,都能尊称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连太子都贬值的年代。世风日下。 甘浔也跟着听,不过人家这算是真太子,豪门的长子,很有钱! 赵持筠笑了一下,不大感兴趣。 等等,骆家,尹家? 甘浔迟钝地回想:不会是尹尚文他那个哥嫂吧。 是吗?难怪你爸想塞你嫁过去,有个太子哥哥,便是家里的庶子也是个金疙瘩。 甘浔哼得跟赵持筠平日的哼声如出一辙,蛮横道:我管他竖的横的,金的银的,要是喜欢,甘骅自己嫁。 赵持筠无奈:又说胡话。 这晚她们做到了后半夜,该准备的甘浔都有所准备,赵持筠都没注意她是何时把那些放进了箱子中。 月光澄澈,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拍打在沙滩上,一浪高过一浪,浸湿的区域越来越多。 起初还算安静,后来浪潮汹涌,风与月皆无自制力。 她们睡到隔日中午才起,换衣服时,甘浔看见赵持筠背上的痕迹,多为红粉,腰侧还有两处隐约泛着青色。 估摸着是昨晚按住她时没控制住力道,你疼不疼? 赵持筠感受了一下,不算很疼,转头问她:现在想起来关心我了,昨晚谁要折腾? 我腿都 她说不出来话,只是剜了甘浔一眼。 甘浔心领神会,在心里补充:跪酸了。 赵持筠早就跟她抱怨过了,骂她放肆,骂她坏死了,这都是实话。 她们在酒店的餐厅点了午餐,当边吃边聊下午去哪玩时,有人站在她们桌边。 第113章 甘浔发现这人不是路过,抬头,错愕了一下,心想要不要这么阴魂不散。 对面的赵持筠已然站起身,因为动作突然,带着餐刀清脆地掉落在地砖之上,发出甘浔觉得刺耳的声音。 甘浔发现对方在盯着赵持筠看,而赵持筠的眼睛也只有对方。 怔然,惊惶,有泪花,想笑,又咬住了唇。 对方却笑了,下意识微曲了腿后又站直,选择紧紧抱住赵持筠。 她的声音比任何一次甘浔听见的都要温和,她像找到丢失已久的宝藏:持筠,原来你也在这里。 原来她一直想见的,是赵持筠。 甘浔垂眸,吃下盘里最后一块牛肉。 ----------------------- 作者有话说:来了,久等! 终于,这个重逢节点纠结了好几个地方,所以这两章都有点迟疑,最终放在这里。 私心想她们好好过个生日 第91章 交接仪式 温度降下去以后,牛肉变得很难解决,口感跟味道都不好,甘浔本来是不想吃的。 她低着头,身体四处的绷紧耗费了她太多力气,连吃东西也觉得累,只能勉强地吞咽下去。 喝了一口果汁。 胃里又开始难受,绞痛着,让她有想离开现场的冲动。 抬头。 赵持筠被紧紧环住,手臂都无法抬起,所以看上去并没有去回应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这让甘浔有好受一点。 对方的拥抱太过热烈了,赵持筠可能担心站不稳,戴着一条金色手链的左手按在了餐桌上,指尖微微内陷进桌布。 想必她神思一片凌乱,才会有这些小动作。 甘浔不知道前因后果,眼前的人也没对她做过自我介绍,但女人的第六感是伟大的。 它能让你在面对危险和未知的气息时,抓住关键地方,找到撕裂的创口。 两个女人的相拥也不奇怪,但在度假用餐的地方,两个漂亮过分的女人长时间的拥抱,则显得不合时宜。 甘浔默默地接收着路过食客和其他桌客人探究的目光,安静地坐着,不希望自己露出任何被人看出情绪的表情。 甚至在想,自己要不要笑得再高兴一点,演出她们三人现在是朋友见面,太过高兴的场面。 不过这难度太高了,她只能想想,一点也做不到。 在漫长的拥抱礼过后,她们终于愿意松开。 赵持筠几乎喜极而泣,一直紧盯在李姝棠脸上。 似乎在看她有没有变化,又担心这是场幻觉,美好的事物叠加以后,变得越发不真实。 对方则满眼是她,并把精致名贵的手帕递给她,用甘浔也能听见的声音安抚说:不要哭,也别害怕,以后一切有我了。 好像赵持筠现在遇到了什么危险,正被人挟持,而她从天而降来拯救。 好像这是交接仪式现场。 赵持筠没有忍住的两滴泪被含着香气的手帕巾吸收,她将其捏住了,看向甘浔。 甘浔也就顺势起身。 赵持筠跟李姝棠说:介绍一下,她叫甘浔,是我 随着赵持筠的转头跟开口,对方像才看见甘浔一样。 并打断了赵持筠的话,伸出手,微笑道:甘小姐您好,我是持筠的旧友。 这是她们第三次见面了,但李姝棠并没有提到这件事,似乎甘浔在她眼里只是个背景板,没什么巧不巧。 她打招呼打得很礼貌,透着股公事公办的敷衍气息,没有多余情绪。 这个场景好像在提醒甘浔,这里不需要你了。 握手礼在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里不常见,甘浔不是很喜欢这种假装熟悉的肢体接触。 她简单地碰了一下就松开。 李姝棠也并未在意,又看向赵持筠,你们吃好了是吗? 嗯。 甘小姐,我跟持筠许久未见了,这些天的情况我想向她了解一二,我能与她单独聊聊吗? 她语气很客气。 甘浔沉静地与她对视。 她跟赵持筠来自同一个时空,说话间韵味很像,但气质却不尽相同。 赵持筠一派华贵,郡主派头看上去麻烦又娇气,笑容不盛时显得疏离淡漠,不怒自威。 实际上她通情达理,共情的能力跟强,属于外端内热的类型。 李姝棠则恰恰相反,她不像表现得要更像现代人,几次见面都没有让甘浔看出熟悉的破绽。 待人还算彬彬有礼,同一个露天抽烟会询问女生想法,在机场会等甘浔挂断电话再开口,现在也会征求她的意见。 但还是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气质很冷淡,有压迫感。 比如她虽然是询问的口吻,但眼神并没有在等甘浔的答复,而是淡淡的,像体面的打发。 似乎在跟甘浔说赵持筠偶尔爱说的那句下去吧。 赵持筠帮忙回话,她跟着我便是,不会影响我们谈话,她什么都知道的,包括我们的身份。 李姝棠闻言蹙眉,不是非常痛快的样子,诧异之下又看甘浔一眼,好像才打算看清楚这是个什么人物,可不可靠。 她对赵持筠说:你的朋友我自然信得过,只是我如今身份跟情况复杂,不好对外人语,我想先与你说。 对赵持筠而言,甘浔与她亲密无间,但对李姝棠来说,甘浔确是个外人。 赵持筠深知其中的道理,与甘浔相视,想看她的意思。 甘浔笑了一下:既然都这么说了,你们就去聊,我本来也想回房间休息的。 也好,你回房补个觉,等我找你。赵持筠轻声说。 甘浔笑道:好。 她往餐厅外走,步伐稳健而自如,还看了几眼手机,随手回起工作消息。 她一次也没有回头看,不清楚赵持筠她们是有在看她,还是在她转身后,迫不及待地从餐厅另外的门离开。 她们很开心吧,久别重逢,又称得上患难与共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里,见房间已经被打扫整洁了,想到出门前赵持筠认真收拾现场,还把垃圾袋都系起来。 甘浔说阿姨会来收拾的,她说一片狼藉,岂不是羞死人了。 甘浔解释:阿姨们可比你见多识广。 赵持筠还打了她。 现在她独自坐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海水。 海变得乏味,浪花做着不断重复的动作,她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动作。 手里拿着的纸条,是赵持筠昨天晚上写给她的,字迹洒脱,一看就是临时起意。 昨晚她洗完澡后清醒很多,擦干头发坐在床边才看见,读完这张纸条时,她悄无声息地趴在枕头上哭了一场。 应该是酒精的催发作用,和昨天一整日的假期约会,让人变成脆弱的动物。 旁人不会知道,甘浔从来不敢奢望赵持筠期待她们的以后,她们只有当下没有未来。 可赵持筠书写下告诉甘浔,她也想把今朝给无限延长,想有共同的将来。 这样的时刻没有铺垫,来得令人措手不及。 甘浔控制不住眼泪,哭完擦干净眼睛,到镜子前,发现喝完酒后脸红红的,现在眼睛周围也红红的,看上去更像外国人。 于是把房间里的灯调暗了,不想暴露自己。 必须要瞒着赵持筠,她这么容易落泪的事实。 不然赵持筠又不明所以,每次看电影,音乐声稍微带点情绪,甘浔就忍不住落泪,赵持筠都要目瞪口呆。 更重要的是,甘浔不希望她觉得,自己把这些浪漫跟情意看得太重,割舍不下的那种。 怕她心有负担,就不敢再对自己好了。 现在被毁掉假期的甘浔倒是一点不想哭,她有无数的经验,在不安时,安静是最好的应对。 甘浔读了无数遍这张字条,反复告诉自己,这纸上的每一个简体字,都不掺虚情假意,没有伪装的必要。 赵持筠会喜欢跟她在一起,满意她们一起度过的生日。 她不该怀疑这一点。 但是她不能阻止自己想到赵持筠看向对方的眼神。 复杂里透着无法言喻的喜悦与期待。 她又想到那回在公园里,赵持筠说似乎见到了一个熟人,那副怅然若失的表情,让甘浔暗自心疼与紧张。 当时甘浔还问过她,是谁,她没有说就是她的相府小姐。 甘浔在阳台上坐到了三点,终于觉得海风开始变冷,她又累又困,于是上床睡了一觉。 她没有定闹钟,认为赵持筠应该吃完晚饭再回来。 两个人这几个月都受苦了,经历了这么多的奇事,一定会有说不完的话。 只要赵持筠夜幕之前回来,都是人之常情。 甘浔也生出很恶劣的后悔,如果今天再多睡一会,不去餐厅就好了,错过就好了。 第114章 随即她就为自己的天真感到好笑,李姝棠的身份应该不会住这个规格的酒店,她就是特意来找赵持筠的。 这些人都有通天的本领,从那天在机场听见名字开始,那边应该就开始查了,然后在她们最快乐的时候,抓住她们。 不由分说带走了甘浔的旅伴。 等赵持筠把她喊醒时,阳台外面的天色还没暗下去,但因为天气,天幕比昨天逊色很多。 她睡得又沉又懵,看见笑语盈盈的赵持筠坐在一旁,弯着腰轻声问她:你睡了多久?消息也不回我。 闻见她风衣里陌生的香气,甘浔清醒过来,没看时间,我不知道。 赵持筠笑得温柔,伸手将她眼睛附近的发丝拨到一旁,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跟脖子。 她才从外面回来,手指冷,嘴唇薄凉,甘浔有颤抖的冲动。想回应,赵持筠离开了。 赵持筠起身脱了外套,去挂起,又去盥洗台前洗了把脸,才走过来。 她情绪没有甘浔想象的雀跃,甘浔没办法安静,主动问她:你们去哪聊的,怎么回来这么早,她都不请你吃饭吗? 赵持筠说:去了她下榻的酒店,离这里不远,她是要安排晚餐,还说让司机来接你过去。我告诉她,我们俩在旅行,我想跟你单独吃饭,就先回来了。 甘浔有了一种慢慢活过来的感觉。 赵持筠道:反正她也住在镜城,明天回去了,什么时候见都可以,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吃饭。 甘浔半个人又沉下去。 原来她叫李姝棠,名字好听,人也好看。 赵持筠以前的眼光就很好,那个人的外形一点也挑不出错,但凡是个长得普通的,甘浔都会忍不住刻薄两句去雌竞。 赵持筠闻言淡淡笑了一下,坐在床旁的沙发里,她在这里清爽多了,镜国的装扮在她身上反而拘束。 像在点评一位熟悉的老友。 甘浔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今天很开心吧? 赵持筠手机震动,低头回了消息,然后认真地看着甘浔,他乡遇故知,自然是开心的。 那你有跟你的故知说,我们在恋爱吗? 甘浔忍不住问她,声音很轻。 第92章 暂停 流年无声,还未落入繁盛的暮色之时,海浪声阵阵,带着阴湿气息,凝结的秋露在昼光的羸弱中离得越来越近。 赵持筠被这个问题问得怔然,看着她的眼睛,施施然起了身。 她没有立即回答,并非因为心虚或不悦,只是没理清这个问题出现的原因,就给了自己一会思考的时间。 听到甘浔睡醒后的音色喑哑虚弱,她绕过床去,在水吧给她拿了瓶水,走回来说:我 在下一秒,甘浔抢先说出来:我是随便问问的,没有也没事。 居然就已经提前原谅了她。 本来还没打算多想的赵持筠这下笑了一声,把水递给甘浔,就随便问问? 甘浔拧开,喝了一口水,喉咙舒服很多,从闻见赵持筠身上陌生香味开始产生的焦躁感也渐渐褪下。 嗯。 她对赵持筠说:我是想解释,前两天在机场,我给你打电话问要不要咖啡的时候,她路过,听到了你的名字。她很敏锐,向我打听你,发现我不配合,当时她时间紧张,就想先加我的联系方式。 赵持筠弯眸而笑,倒是真巧了,镜城的铺展在天上看一眼无边际,你们二人却时时碰面。 我跟她要什么巧,甘浔心里吐槽,宁愿从来没见过,算了算了,这样想对赵持筠不公平。 当时觉得她人很奇怪,也不喜欢她跟我说话的语气,就说我女朋友的名字不需要告诉她,没加她联系方式。 看了眼她的表情,见没有变化,甘浔才安心说下去,那时候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你们有可能认识,否则就跟她说了。 我提女朋友,是想快点打发掉她,不觉得以后还会联系。没想到她会是你的熟人,我说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困扰是什么意思?赵持筠立即问。 海浪声坚持地往楼里灌,带来被阳光晒过的咸湿味道。 见甘浔有些走神,赵持筠开口先说:我是有问她怎么找到我的,她说在机场路过,听到我的名字,虽然不一定是,但她心中有强烈的预感,就让人查了一下。 她刚好来这里吗? 不是,她今天特意从镜城赶过来的,明天一早就走。 特意赶来。 急着确认是不是本尊,连一天也不愿多等。 赵持筠坚持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担心我困扰? 甘浔下了床,舒展了一下腰身,这个觉睡得浑身都累。 然后对着赵持筠通情达理说,因为,毕竟感情是隐私,我不确定你想不想让她知道,我们在恋爱的事情。 赵持筠似懂非懂,认可地点点头说:你现在可以确定了,我当然有告诉她。 甘浔一顿,忍不住追问:她是什么反应? 想了想,赵持筠摇头,我们说了很多话,提到这个,她并不曾有大的反应,只如常地问了些我们的情况。 那就挺反常的。 赵持筠对此有自己的推断:实不相瞒,她是传统思想,曾经很反感同性关系。兴许她听了不舒服,心里不满我,但是又不想在重逢的时候跟我闹别扭,所以忽略过去。 这样啊。 甘浔心里想问,有多反感。 又没能说出口,怕揭破她的伤疤,听到她在人家那吃过的暗恋苦头。 倘若她待你冷淡,你不要往心里去,你可以把她看作是我的阿姐,见我坦白有违常情的事情,她自然不会高兴。 说完,赵持筠漫不经心笑了一下,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亦不会退让就是了。 我们同道。甘浔总结。 笼罩她一下午的阴霾,就这样散去了不少。 赵持筠揽着她的腰看她的神色,眸光流转,笑盈盈道:床都同了,道岂能不同? 甘浔问:在跟我开荤腔吗,这是哪个星座爱做的事啊? 跟星座没关系。 赵持筠凑近她,在她唇边啄一下,跟爱有关系。 甘浔被迷得神魂颠倒,抱她陷进沙发之中,满心痴念地吻一个自称不退让的同道之人。 脑海里闪现着她们的初见,暧昧,和确定心意的过程,又被回应着,被牵动着,似乎在被夺取出更多的爱。 赵持筠领口周围始终有陌生的香味,那香气很高级,经久不衰,让人觉得自己黯淡和乏味。 甘浔不是很喜欢,就帮她把上衣给脱了。 停下来,看见锁骨下方几道浓郁的印子,还未消散,一时间有些心虚,就没再怎么样。 赵持筠还在愣怔,似乎没做好准备就发现衣服没了,低头看了一眼,对甘浔说:你干的好事。 甘浔于是把自己的衣服也解开,给她看,你不是礼尚往来了。 笑容绽开,赵持筠又过去抱她,嘴上还说着:少来,没法比。 冷不冷?甘浔问。 有点。 去洗个澡吧,晚餐我点进房间来吃。 赵持筠深看她一眼。 看得甘浔赧然,其实她没那个意思,她只是不想赵持筠再把那件衣服穿上,所以她没有否认。 赵持筠也没有回绝,拿了衣服去洗。 甘浔套上睡袍,坐在沙发上走神。 赵持筠待她她十分坦诚,与她说话时的亲昵,接吻时的深情,都在告诉甘浔,今天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只是遇到个老朋友,赵持筠跟人家喝了杯下午茶而已。 赵持筠洗完澡,甘浔也点过了餐,等餐期间她们找了部文艺片,之后就边吃边看。 电影还有三十分钟时,赵持筠的手机响起来,甘浔如惊弓之鸟,几乎立即猜到了是谁。 她按下了暂停,像把整个海域跟自己的心跳都暂停起来。 她没刻意去听赵持筠讲了什么,也听不到外面的海浪声了,盯着屏幕上面静止的画面走神。 画面是旧世纪的街巷,拥挤,凌乱,无秩序,可它不破败也不萧条,只要点下播放键,就有野蛮生长出来的背景音乐充斥在大街小巷。 带着向上的、不被规训的生命力。 接完电话,赵持筠告诉甘浔:姝棠过来了,让我下楼一趟,我们一起? 甘浔反应不大,淡淡地说:你去吧,怕她又有话想跟你单独说。 第115章 赵持筠没多想地点头,我去去就回。 她怎么会过来? 甘浔突然问,眼睛还在屏幕上。 赵持筠说:她说有东西要给我,就过来了。 我不是问这个。 她回来后,甘浔忘记问,她去洗澡时才想到,本来还想着,以后慢慢聊就好,今晚是她们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晚上,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更好。 没想到只剩这么一段时间,也要被打碎。 甘浔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八点了,有什么非送不可的东西吗? 我是问,她为什么跟你一起从镜国过来了? 赵持筠看上去有些莫名她在这时问起这个,不过很快就静下来,又坐回甘浔身边。 耐心回复:当时我礼佛结束,往城中回,是她来迎我,我们躲闪间一道坠湖了。那个时候没办法,不往河里跳就要挨刀砍。她水性比我好,她说,当时想找到我,游了许久都没抓住我,后来就失去了意识。 她落在了山间,也很局促,好在遇到佛寺中清修的善心人。于是装作失忆,短暂生活了两日,又遇见了她现在的养父母。 还好她命好。 可是持筠,你为什么从没跟我说过,她跟你一起坠湖了? 赵持筠不语,是没说过。 上次看见李姝棠时,甘浔特意问了她,她也没说,轻声道:我怕你多想,我以为绝不可能,就不如少添一事,惹你烦心。 甘浔心想,是挺惹人烦忧的。 赵持筠将心比心,对不起,我也有瞒你的事,是我做得不对。 甘浔最不想听的就是对不起了,有些无力地摆摆手,等你回来再聊吧,你先下去看看。 赵持筠不动,解锁了手机:我给她打个电话,就说,我不下去了,改日再见。 只拨了一秒,甘浔就抽走她的手机。 觉得自己这样挺讨厌的,本来人家开开心心地想见故人一面,被自己搅和得都没心情了。 吝啬到这一时半会都要较真,以后长着呢,还过不过了。 一码归一码,就像你当时也支持我去见岑向蕊。她既然都来了,不好让人白等,你去吧,我在房间等你。 可是你不开心,因她耽误我们的旅行时光。 甘浔笑了。 笑这个原因看得也太浅了。 她心软下来,不想再让赵持筠为难,又不差这会,你如果不去,拿什么理由说:她肯定知道是我不放人了,以后对我有偏见。 我很快就上来。 赵持筠又向她保证。 她去洗了把脸,把随手挽起的头发放下,换了身衣服。 甘浔帮她把挂在柜里的外套取下来,风衣的口袋里沉甸甸的,她顺手往里掏了一下,有口红和护手霜。 还摸到一条质地绵柔的丝帕,抽出半角看,正是李姝棠今天在餐厅里递出的那一条。 她没说话,又塞回去,把衣服递给赵持筠穿。 赵持筠穿上外衣,离开房间前,亲了亲甘浔。 对甘浔说:晓得你的顾虑,可她已然订婚了,我们昨天听到的新闻,你不记得吗? 甘浔点点头:记得,太子爷。 赵持筠笑:人家现在是太子妃了,你比太子还不放心吗? 甘浔也笑了,好啦,不乱封了,你快去。 门被关上,甘浔满脸的平静就此碎开,溅得一地都是,耳间鸣响。 她走到盥洗台前,闻了下指尖上沾染的若有似无的味道。 打开水龙头,让水冲洗了很久。 -----------------------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晚上写得有点专注,没顾得上提前说更新时间,不好意思。 现在只能争取九点十点,不要太晚。 第93章 甘心与不甘心 水汽弥漫,有湮没的力量。 甘浔洗完澡时,赵持筠刷卡进了房间。 时间远比她下去前说的去去就来要久,不过她有提前发消息跟甘浔报备,所以两个人都没再就此多说。 甘浔手里拿着条白色毛巾,简单擦拭了发尾,看见她手里拎了个袋子,问她:礼物吗? 嗯,她说既然我在这里的生日定在昨日,她错过了,就先简单补个礼物。 赵持筠抬手,直接跟甘浔展示:一块能看时辰的腕表。 白皙的手腕上缠着一块精巧的女士表,从赵持筠对表的陌生程度判断,应该是别人帮忙戴上的。 粉色的表盘周围镶嵌了一些细钻,表盘内部很简约,记录着此时此刻的时间跟日期。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能称之为简单的礼物。 甘浔真诚夸赞:很好看,你应该很喜欢。 赵持筠却已经收回手,抽过甘浔手中的毛巾,让她先坐下。 有模有样地帮她擦着头发,身外之物,只算合眼。 她又好气,你说既然手机和四处都有时间显示,为何手表还要存在?若只为戴着好看,我倒也能理解三分。 好看,还有象征意义。 区分三六九等来? 差不多,你这块就是上等的,需要一点财力。 赵持筠在她脸侧亲了一口,你连这个都晓得,果然见多识广。 甘浔被夸得心绪,笑了,光看表我也不认识,不过袋子上的品牌名称还是认得。 这么近的距离里,她没有再在赵持筠身上闻见那股香味。 赵持筠又自顾自道:刚才接了礼物与她在附近转了一圈,因说到生辰相关,便提起来往年的事。说起我未曾记忆的细节,听来甚是有趣,故而耽搁了。 你生我气吗? 她忽然靠在甘浔肩膀上问。 这么直白的问题让甘浔紧张了一下,很快地回答:怎么会,你们多聊几句而已,我干嘛生你的气。 赵持筠放心地笑了一声,继续给她擦拭湿发,怕你等得着急,走之前,我们聊到哪儿来着? 甘浔说:忘记了,就记得电影还剩半个小时精彩结尾。 今晚看完就是。 赵持筠回来后就顾着跟甘浔说话,一直没脱下外套,这会稍一动作有些发热,就把外套脱了放在甘浔身上。 甘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接过的同时又摸进口袋里。 这次口袋里只剩下了赵持筠自己的物品。 她下意识又翻过来,摸了摸另一边的口袋。 见差不多了,赵持筠就停下擦拭,你在翻找何物? 被发现,尴尬地沉默了下,想了一下,甘浔还是没掩饰地说:那条手帕,我以为你会留着。 赵持筠慢悠悠道:下午聊得投机,忘记归还了,方才下楼我摸到想了起来,自然是一见面就给她的。 旁人用过的,我可不要,留着无用。 赵持筠的声音理所当然,还带着傲气,与昨天过生日要穿甘浔的旧裙子的人似乎不是一个人, 甘浔心暖下来,忽然想说对不起,惭愧自己的狭隘。 赵持筠看上去没跟她计较,也不再关心这件事,心情颇好地去把睡衣换上了。 她们最终看完了那部电影。 在片尾音乐里接吻。 这晚甘浔失眠了一会,但没影响赵持筠睡觉。 睡前也并没有做什么,昨晚做得太猛了,不仅是赵持筠受不住,甘浔也觉得胳膊酸。 她只是帮着检查了赵持筠背后的痕迹。 印子都浅了下去。 赵持筠睡得很安心,新表放在床头柜上。 甘浔明白,人在任何时候都渴望有队友,只要有一个人陪着自己,就不会怕了。 像迟到,像考试挂科,像穿越时空。 赵持筠在这里是外来人,哪怕甘浔愿意听她说过去的所有人所有事情,也只是站在听故事者的角度。 也许有共情,但永远不可能产生共鸣。 现在有了李姝棠,与她同根同源,她们像两个遇难者,在茫茫人海中终于找到对方。 她们可以一起商量对策,回忆当年的种种,期待归家那天。 有了看时辰的表,就都不会孤独了。 睡前甘浔看见赵持筠在发消息,她跟李姝棠加了好友,说完睡了,发了个小月亮过去,李姝棠则回了个拥抱。 跟她说:[郡主,今日是我几个月来最开心的一日。] 甘浔看到这就挪开了眼睛,假装很忙地喝了口水。 与其说她才想起来要尊重赵持筠的隐私,不如说,她害怕看见我也是的答案。 第116章 隔天一早,两人前后醒来,枕在同一个枕头上,放空着听海浪的声音。 然后赵持筠将脸埋在她的肩颈里,闻了一口她的味道。 甘浔没等来台词,主动问:我香吗? 赵持筠沉默后,忍不住大笑起来,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反正话都没办法正常说了。 甘浔一边跟着笑,一边?。 洗漱化妆后,她们配合默契地收拾了行李。 准时离开酒店,一同去当地的博物馆逛了*一圈,。赵持筠仔细游览着那些历史记载,有些她们的历史中有,有些没有。 世界被打乱重组。 很有意思。 甘浔没敢说,因为当事人不一定觉得有意思,造物主是残忍的。 下午踩着点打卡了赵持筠亲自做攻略的餐厅,口味还不错,菜点多了,两个人吃得很努力。 甘浔问她,这趟出来,哪顿吃得最开心。 不过短短几天,她们没吃上几顿,所以这个问题很是好答。 赵持筠想也没想,自然是生日那顿,景好,人好,酒好,蛋糕也好。 提问者十分满意,将自己的奶茶赏她一口。 晚上就回到了镜城。 落地时,赵持筠意犹未尽地进行指示:下回我们要多玩几天。 好,我攒假。甘浔表示赞同。 赵持筠接到李姝棠的电话时,已经跟甘浔上了出租车,正从高架上往家的方向行驶。 拿手机的手上戴着新手表,她把表带从粉换成了白色。 甘浔这才知道,李姝棠本来是安排了人来接机的,只不过提前被赵持筠否决了。 自然顺利,区区小事,何必你劳神。 明日?也好,我上午有堂课,晚六点后要回家,其余都可。 李总,你就别打趣我了。好了我晕车,先不说了。 挂了电话,她对脸朝向窗外却摘下蓝牙耳机的甘浔说:姝棠约我明日吃饭。 甘浔自然没有说不好的权利,但是好气,她打趣你什么了? 赵持筠就招手让她靠近,甘浔抵挡不住诱惑,凑过去,听她小声说:她说,我在王府时都敢夜晚离家,怎么到这里还有门禁了。 甘浔觉得这话是讽刺,立即说:你告诉她,我没有给过你任何门禁。 你哪来的胆子。 赵持筠笑:是我自个,想你陪我用膳。 甘浔忽然觉得,她也许什么都不能跟李姝棠比,但她没必要跟人家比。 因为拥有赵持筠的人,现在是自己。 她被赵持筠爱得很好。 古代人忠君爱国思想重,李姝棠可能把赵持筠当半个主子,加一整个老乡。 人家以前就是直女,在没有甘浔的时候就直接拒绝过赵持筠,到现代也跟男生恋爱订婚了,压根没那个意思。 是她多心,加上怯懦。 甘浔喜欢蓝色,看见海水也觉得美,但在海边被浸染多了,兴许是秋天的缘故,心境就不自觉地下沉,这很不好。 现在回到镜城,想通之后,呼吸也舒畅起来。 到家她把行李箱擦干净,把衣服物品归类分好。 买的特产已经寄到了书苑跟公司,明天就能到。旅程结束了。 轮到赵持筠去洗澡时,崔璨的视频打了过来,还敷着泥膜,吓甘浔一跳。 崔璨看着她:你看着居然状态不错。 旅行刚结束的人,状态不错不是很正常吗? 少装,你预备怎么办啊?崔璨叹气。 不怎么办啊,就当她现在多了个好朋友,好闺蜜。 以后要常跟人家约饭那种。 好闺蜜,你真敢说,像我俩这种走在一起手都不肯拉对方的吗?你就不怕人家旧情复燃啊,我可从思藤那里看见那位李小姐了啊。不是说比你好看,但人家是实打实大美女,现在有钱有势,这是劲敌! 她们哪来的旧情。甘浔不赞成,就算有,那也是旧的友情,话要说清楚的。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人家是直女。 你家赵持筠也是?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赵持筠会重新爱上李姝棠,我可能会恢复单身? 甘浔呵呵,指着屏幕威胁说:她马上洗好了,我全给你转述了,等着她明天收拾你去吧。 哎哎哎,姐妹悄悄话环节,你别卖我,我真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别太心大。但也别多想啊,道理你看你都知道,知道还凌晨三点给我发信息哭诉啊? 谁哭了!我那是刚好没睡。道理我是懂,不过如果真变成那样了,我又不怪她,那就好聚好散嘛,我会体面放手的。 是吗,我要是你我不甘心。 你不是要劝吗,怎么老挑事。 甘浔听到崔璨旁边的人缓缓开口。 什么叫挑事,放谁身上谁甘心!我现在跟前女友复合了,你高兴啊! 别吵别吵。甘浔百感交集还分心维持了一下会议纪律。 唐思藤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人家也不糊涂,只不过半信半疑。 谈恋爱你情我愿,没什么好不甘心。 就算是白头到老了,还很难同一天同一刻走呢,总有一个人被留下的时候。 甘浔如果想甘心,最开始就不会跟赵持筠在一起了。 ----------------------- 作者有话说:今晚迟啦,家里倒下一个小病号,码字节奏乱了点,不好意思嘞。明天应该会早点,因为我要早点写完出门[抱抱] 第94章 不可替代性 甘浔的生活里,变量一向固定。 除了混了几分之一的血,小时候被同龄孩子言语霸凌几句,长大后撞在一些人的审美点上,收到很多情书以外,一直循规蹈矩。 生活,读书,交朋友,思考如何成长与独立。 但是每次甘骅一出现,她的人生主线就乱得一团糟,好像不得不研究原生家庭相关的课题。 好在甘骅出现的次数不多,就是每次都会带来一些节目。 自从被拉黑后,他给甘浔打过三次电话。上一次对话在旅行之前,甘浔才买完机票,他用了新的号码打进来。 他先礼后兵,想劝说甘浔再去吃一顿饭,甘浔问他是不是破产了急着找人卖呢。 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现在这个变量换成了李姝棠。 因为她每次出现,也会在甘浔的平常生活里加入一些不平凡元素。 赵持筠说:姝棠说,要找两个厨师来帮我们做饭,你要吗? 甘浔正将面条放进锅里:我不喜欢别人进我们家。 也是。 赵持筠曾经没有过分的隐私意识,出入都有随从,但跟甘浔单独生活五个月左右,她已习惯了。 连住酒店,保洁进房间收拾,也不大自在,当然也是因为甘浔不做美事。 回复过去之后,不久,赵持筠在吃面时又收到消息。 看完随手搁下,她说她有一处房产在附近空置,楼上楼下两层,若我们搬去,照顾我们的人不上楼。 甘浔目瞪口呆,被豪得没了脾气,比亲爹都大方。 赵持筠才看过来,还没表示赞不赞同,她立刻说:比我亲爹大方,跟你的王爷爹当然没什么好比。 赵持筠笑了声,你意下如何? 搬家很麻烦,而且我们小区出门就有地铁,够方便了。 甘浔越说声音越小,没什么底气,生怕赵持筠就当场反驳了。 赵持筠却点点头,敲字回复过去,好像在照抄甘浔的作业。 吃完,赵持筠一手端起马克杯,一手点开屏幕,继续读:她说她来安排人搬,不用我们管,以后安排司机每天接送我们上班。 甘浔靠在椅子里,有种要被豢养的感觉。 赵持筠不置可否,嗔了她一眼,意思是这才哪到哪啊。 甘浔虽然一直插科打诨,但站在客观角度,她知道这些诱惑很大。 于是轻声问她:持筠,她提的这些,你想答应吗? 你问我? 对,你的看法是什么? 要听实话?赵持筠挑眉问她,又喝起水。 甘浔迟疑了。 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实话,还是哄人的话。 想完,她说:实话好了。 反正总可以推出另一个想法的。 赵持筠云遮雾绕,说了怕你不高兴。 第117章 不会。甘浔假装无所谓说:这有什么不高兴,我都能接受。 赵持筠抿了抿唇,坦诚布公,我都不想。 为什么? 赵持筠笑了:你会允许岑向蕊来养你吗? 她一下子回答了甘浔两个疑问。 为什么不想,以及为什么怕我不高兴。 理由直白明白,甘浔顿时有些释然。 赵持筠说:我表白失败后便躲着她了,怕她当我死缠烂打。她呢,也没有再与我如何亲昵,一度许久不见。那日她去城外接我,我起初有些意外,聊了才知,她是替我阿姐来劝我。 劝你什么? 赵持筠笑了一下,学着当时对方的语气咬文嚼字道:劝我勿要骄纵任性,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令长者忧惧,尊者怫然。 甘浔惊讶,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李姝棠这个人比她想得还更理性。 能在明知道赵持筠喜欢她的情况下,说这些话,已经不是一般人,赵持筠当时能难受死了。 她比你大吧,她结婚了? 亦不曾,不巧了,两方家孝前后在身,不得不推迟数年。 哦哦,真够惨的,你继续说。 甘浔暗暗想,也是孽缘,索性她早年结婚赵持筠还死心了。 可想而知我当时多怒不可遏,恨不得将她踹下马车。没多久,刺客就来了,顾不上旁的。如今那些都是前尘往事了,身在异乡不得返,再深的宿怨也能放下了,她是我唯一的故人。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看向甘浔,眼中是坦然,也是解释。 我都知道。 甘浔没有不理解,恰恰是理解,才会有些不安和难过。 因为对方的不可替代性。 故而,许久不见,若是直接让她养我,我自是不愿的。 甘浔舒了口气,好,那我们就不答应。 话也不是一定这样说,倘若,你想少奋斗个十年八载,赵持筠靠近她,眨了一下眼,本郡主能屈能伸,收下这些敬意也罢。 甘浔慌忙摆手:我没有这享福的命,算了。 在问赵持筠想不想接受李姝棠的安排之前,她有在心里先问自己,假如赵持筠是愿意的,她会不会答应。 她的回答是,会尊重理解的。 人本就可以不吃没必要的苦头,何况是赵持筠,她曾经锦衣玉食,要风得风,现在有了一个可以给她提供物质的臣子,甘浔干嘛拦着呢。 只不过甘浔不会跟着她一起就是了。 那些安排,说的是她们,实则只为赵持筠提供,顺带着甘浔,也可能人家都没想顺带,是赵持筠下意识把她算上了。 甘浔端起自己的杯子,与她碰撞了下,两个人以水代酒说定了。 当日下午,赵持筠在崔蓝书苑门口看见站在车外等她的李姝棠,待她走近,李姝棠帮她开了车门。 您请。 李姝棠比她记忆中清瘦稍许,头发干练地盘在脑后,看发量比她短,穿一身考究的灰色正装,脸上挂着没有瑕疵的笑意。 有礼的,恭敬的,令人安心的。 一如从前。 赵持筠坐下后,她轻轻关上车门,从另一侧上了车。 李姝棠的车子宽敞,也很舒适,司机是个女人,车子里的味道好闻。 赵持筠与她中间隔了桌板,在她靠过来问喝不喝水时,没有闻见任何的烟味,她想象不出李姝棠抽烟的模样。 李姝棠轻声问道:现在的工作如何,累不累?若你不喜,以后不必在此勉强,我会为你安排,不如来做我的助理? 赵持筠淡淡地看她一眼,表露出一点兴趣,但是不多。 自然不是真的助理,不会让你为我跑腿,不过常能与我一道,薪资也比现在高上几倍。 说罢,她又改口:罢了,不谈薪资,往后我的都是你的。 她态度恭敬,赵持筠不知怎的,就想到甘浔那句浮夸的感慨,比亲爹还大方,顿时想笑。 不必了,我眼下工作很好,写写画画,下下棋,又蒙朋友照顾,不曾有任何烦心之事。 到底鱼龙混杂,只怕有人叨扰。 无碍,法治社会。 李姝棠深看她一眼,温柔笑了,没再多说,看向她的手腕,这块表,你戴很好看,店里款式不多,好在让我挑到了适合你的。 多谢,我亦喜欢。 她原先不知价格,只从甘浔的字里行间听出不菲,却也不当回事,李姝棠送得起,她便戴得起。 今天戴进书苑,同事们无一例外都要夸几句,自然她就知道了价格。 便是崔璨今年挣了不少,也不会舍得去买。 李姝棠安排在一家幽静的庭院式餐厅里,此地被包了场,今日只接待她们这一桌,甚是宜人。 秋日好景,满桌珍馐,炉中焚了香,还安排了琴师抚弦奏乐,有当年相府办宴的模样。 周到的安排令赵持筠愉悦,心情也好了几分,与李姝棠说起话来,便多了几分灵巧。 赵持筠想到之前听过的八卦:据说你与你养父母故去的女儿生得很像,当真?如今我们衣食无忧,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很像,我看了照片,真是造化。我一切都好,可惜你受苦了。 赵持筠浅声道:我的苦楚只源于无法归家,见不到亲人面,这一点你与我皆相同。旁的哪里算得苦,亦是万幸。 李姝棠并未反驳她,只是绕开了问:你是堂堂齐王府郡主,何等身份,过去便不提了。如今我们好不容易相遇,我既然有能力,也有心想你过得再舒适些,为何都拒绝了? 她轻声问:是甘小姐不同意吗? 非也,她性子好,我做什么决定她都会同意。 我想她自会权衡,也没理由不同意,你又为何不愿? 赵持筠似笑非笑,我又为何要愿? 没料到她会反问回来,李姝棠心神微震,放下筷子,起身给她行了一礼:郡主,你还在怨我吗?过去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姝棠,免礼了,你当我是狭隘之人吗? 赵持筠笑着将她扶直了腰,轻快地说:你不必行礼了以后,这里人人平等,我也不是郡主了。要让人看见李总这样对我,怎么说得清。 姝棠向你保证,你永远都是我的郡主。 好了,坐下继续吃吧。 席罢,李姝棠问:后面若无安排,不妨去我家看看?就在附近。你听这琴声不动心吗,我新拍了一把琴,想来你会喜欢。 赵持筠先问:你夫君可会在家? 李姝棠的笑意一时有些凝滞,很快如常起来,我自己的家,与他不相干。 赵持筠便点头,好,那我先打个电话,问一问甘浔。 她不同意你便不去吗? 她不同意我便不去。 ----------------------- 作者有话说:来迟啦,抱歉。周末愉快,有约会的也祝七夕愉快 第95章 旧岁音 赵持筠打电话也没有回避。 她跟李姝棠一样,不喜欢套手机壳,白色的机身将血色手背上的血管凸显得带一种虚弱的美。 等人接听时,头会微偏向手机那一侧,目光下扫,静静地等待。 琴声舒缓悠扬,离雅室不近不远,安静时能悦耳,也不会打乱她们的对话。 一餐饭的功夫,李姝棠心中变得平静。 好像又回到了镜国的时光,她与持筠,曾常常赏乐对饮。 甘浔收到问题时,在电话那头有些惊讶,你是在征求我的同意? 自然是,奇怪吗? 受宠若惊,我很开心。不过这是小事情,我又不恼,你自己决定就好,草民不敢限制郡主大人的自由。 赵持筠被逗得笑了一声,察觉到李姝棠的目光盯在她身上,抬眼望过去,嘴上哄着说:莫惊莫闹,先挂了。 为何这样看我?她发下手机问。 李姝棠说:持筠,这些日子,你变了许多。 变在何处? 李姝棠摇头,也说不好。 手机屏幕这时亮起,点进去,甘浔发来一条:[会觐见太子吗?看看他真人配不配得上相府千金。] 赵持筠面不改色地回复八卦之人:[可惜,据说不会碰面。] 后又抬眼,笑着应道:还有你说不好的事。 第118章 被餐厅的人恭恭敬敬地送上了车。 赵持筠想到乍到此地,甘浔不理会她的郡主身份,关于三六九等给她的解释,或许钱能买到。 如今看来毋庸置疑。 只是也看得出来,各司其职罢了,敬而不惧,当代人有当代人的风骨,免了跪礼跟灵魂。 一餐饭吃完,一盏茶饮罢,赵持筠放松许多,话也多起来。 赵持筠今日不曾将头发束起,在她离近说话时,李姝棠忍不住抬手,抚摸一缕挑染的头发。 怎会想到去美发? 李姝棠的头发只是修短,没有加以修饰,换成别人,她一定欣赏不来。 好看啊。 赵持筠朝她转头,柔顺的发丝就从她手里滑开了。 含笑问她:不好看吗? 李姝棠怔了一下,不自觉笑说:好看,你适合卷发。去找你的那天,远远看见你,我还在心中大惊小怪了下。后来再多看几眼,便晓得这个色彩搭配是别出心裁,山水画一般。 我还当你要说我离经叛道。 若放在过去,兴许要说。但在这里,只有你我,我支持你的一切选择和喜好。 赵持筠看着她,静默几秒后,语气轻快道:谢谢,我刚开始剪头发还有些委屈,险些落泪。 李姝棠喃喃:也怪我,未曾及时找到你,让你吃了不少苦头。 赵持筠聊到这些时会本能地看向司机,据她了解,这里的司机听力都极佳。 李姝棠摇头,坚定:有话但说无妨。 不怪你,你又不知我会来。 我有想过,只是我更愿意祈祷你不会来。 没有人想背井离乡。 李姝棠说到这里再难装平静,微不可闻地哽咽了一下,几个月来的隐忍都泄在这声哽咽里。 因着这句话,赵持筠动了恻隐之心,她伸手,又不好乱放,在李姝棠搭于桌板上的小臂上轻拍了拍。用只有她们听见的声音说:姝棠,如今我们顺利相遇,已是上苍保佑了。 我明白,我不会辜负。 赵持筠点头:不该辜负,既来之则安之。 李姝棠看着前方驶进车库,没有再开口。 赵持筠料想李姝棠在这里不会亏待自己,果然家中宽敞,融了旧式的美学在装修里,进来便闻见风雅。 琴就置在房中。 桐面梓底,金徽漆色。 赵持筠靠近,俯身端详:是把好琴。 形制皆为上品,名唤旧岁音,初听令我想到往昔,感怀不止。若是不占为己有,只怕夜不能寐。李姝棠没有看琴。 赵持筠低着头,深以为然。细看这把古朴矜贵的琴和眼前的人,旧岁的遗音如已在弦上,纷至沓来。 她忘记是何时坐下,何时开始抚琴的。 时隔几月,再触琴弦,音律流畅而抒怀,她就送了自己一曲。 待她尽兴停下时,余韵仍悠悠,听见闷闷的掌声,才发觉李姝棠已不在她的视野中。 循声稍一片头,见李姝棠站在一旁,逆着光影看她。 手中拿着手机,如听仙乐,我太喜欢,拍了20秒的视频,你可介意? 赵持筠也很大方:发给我一份,还不知道许久不曾抚琴,琴技可有生疏。 不曾,比旧岁还要动人心弦。 赵持筠笑容傲然,嘴上谦虚:谬赞谬赞。 这琴,我赠予你,可好?李姝棠问。 赵持筠没做犹豫就拒绝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既与你投缘,放在此处便是。 也罢,若你想来弹奏,随时可以。 我带你看看我家? 好啊。赵持筠跟着她转了一圈。 不知家有多大,房间多到容易迷路,处处用了心思和意境。赵持筠也不惊怪,这样的地方才配得上李姝棠。 打开一间南向的套房,李姝棠单臂伸展,看看满意不满意,这是为你准备出来的上房,持筠,今后你随时能来住。 赵持筠站在门口看进去。 线条极简的木质家具,素色的墙面,雅致开阔。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倾洒进来,柔柔地照在屏风之上,画面如同浸在山水画的淡墨中。 墙上几幅古画是我收来的,说是大家,我看还没有你画得好。 赵持筠忍俊不禁地看她一眼,姝棠,你何时也这么会说话了。 我从前很不会说话吗? 也会,就是没这么好听。赵持筠直言不讳。 那你喜欢吗? 房间自然是喜欢的。 李姝棠缄默,端起架上的窄口花瓶,又放下,笑着劝道:喜欢就好,不如搬来,与我一道住。 否则,这样大的家里空空荡荡,我连说话也没人。 你不该一人,你住在你养父母那里,夫君那里都可以。 李姝棠道:那样便有人说话了吗?我为自保,不曾敞开心扉,他们究竟不会懂我。 赵持筠只能安慰,莫要难过了,我会时常与你见面,往后再有话,你都可以对我说。但搬来住,我不可以。 因为甘浔? 对。 李姝棠并不在意,淡淡道:她对你有恩,我自是明白,我会嘉奖她,但你可以 岂是有恩这么简单?我们心意相通,你会不知这个道理? 赵持筠知道她脸皮薄,没有直言,料想李姝棠与她那未婚夫婿也与她跟甘浔一样。 李姝棠看着她,张了张口,也罢,依你。 晚上甘浔端出晚餐,顺口问她:你今天去她家是喝茶,聊聊往事? 往事没聊几句,只是给我看了一架她新拍的古琴。 甘浔知道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你是会弹的对吗? 自然。 赵持筠想起来,姝棠拍了一段视频发与我。 20秒,不多不少。 随着视频点开,甘浔彷佛看见古画里的人。 赵持筠虽然身穿现代衣服,头发再新潮不过,可仪态满是古韵。神色投入,眉目间隐着一段尘封的故事。 从头到尾,镜头很稳,动也没动,能清晰看见光影里的主角。 拍摄者,正细致地记录着赵持筠的美。 刚从厨房里出来,甘浔能感觉到全身都是热的,在看完视频的这刻,热意被抽走了大半。 像窗户没有关紧,清冷秋夜的风都灌进来。 因为她的身边不会有古琴这种东西,所以甘浔不知道也没听过,原来赵持筠弹得这样好听。不知是琴音就是这样,还是她弹的这曲深沉,甘浔听出一丝伤感与遗憾。 视频里的背景是赵持筠喜欢的装修风格。 而现在,赵持筠却又挨坐在她身边,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理解赵持筠的琴声。 退出了视频,甘浔没有刻意,但余光还是瞥见下一条消息。 李姝棠没头没尾地说:[往后若你改了主意,随时欢迎大驾。] 甘浔只当做没看见。 赵持筠跟她说:见了姝棠后,我更感谢身边有你,有崔璨了。 她怎么了? 起码,这里还有人知道我是镜国的清河郡主,误入了此地。我不必担心梦语被人听见,也有你常常安慰勉励我。 而姝棠不同,她不擅长对人敞开心扉,兴许憋闷久了,浑身透着说不出来的落寞。她说我变了,我看,她也变了不少,只是这些话说来伤人,我不想说。 那你觉得,她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不好也不坏,只是孤独,我能感同身受,却也没法子。赵持筠无奈,起初她对李姝棠的存在欣喜万分,可每回私下相处,又别扭陌生,她说不清是哪里别扭,也许是忘不了旧事。 甘浔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既然很孤独,应该想身边有熟悉的人陪着吧。 不错,人之常情,在这种时候都想多抓些牵扯在手。 赵持筠没有否认,她是想我去陪她住。 甘浔拿筷子的手不自觉发抖,她不想问,但又不能不问:那你怎么想? 各人有各人的局,我何必冒然入她的局,说到底我又不是菩萨。赵持筠声色冷静,没有说的是,她知道李姝棠也以为她在局中,想救她出局,实在是误解了她。 甘浔又像逃过了一劫,可她自己知道,她很不喜欢这样频繁紧张的感觉,开了句玩笑,那谁是? 第119章 我女朋友吧。赵持筠伸过去,捏住她下巴端详了一番,就是长得太美,没菩萨的威严。 话题就这样偏离了,两人从菩萨聊到电影,从猫聊到狗,从餐桌聊到床上,话题也说不完。 这样的相处模式跟过往的每一天都没区别,给了甘浔强效的镇定剂。只是视频里赵持筠抚琴时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琴声锋利成秋夜的弯月,割破一朝好梦。 ----------------------- 作者有话说:周末效率太低,辛苦大家等我了! 第96章 草木皆兵 身穿薄棉袄的人从身边经过,枯了的叶子落于肩头,又被风快速吹走,甘浔步履匆匆,意识到11月的月底,已经算是深秋了。 她快速进到楼里,按动电梯的同时又打了个电话,仍然没有人接。 这个月初的主题是为赵持筠过生日,甘浔曾经为能一起过这个日子感到庆幸,脑海里想过很傻的话。 比如这个生日过完,这段恋情就无憾了。 命运降下的馈赠,已经远远多过她最初的祈愿。 她记得丢掉上份工作的那天,垂头丧气的夏日夜晚被赵持筠打乱,乱得生机盎然。 像一篇故事的转折点,像夏天的雨中碎掉又重新生长的植被。 然而当特殊日期过去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天真。 当你爱上一个人后,就永远也遇不到到这里就可以了的时间线。 她还是很怕赵持筠忽然离开她。 甚至比之前还要怕了。 她们已经有了很多美好的平常的经历,她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失去这段感情,或者赵持筠不爱她了,她要怎么办。 关于后者,最近她想过很多次。因为那场生日旅行的末尾,被李姝棠的强势出现给打断,甘浔至今心有余悸,虽然也用对方是直女的话来安慰自己。 而前者,她正在草木皆兵。 今天下午,赵持筠在非工作且在家的时间点里,一个小时没回甘浔问她晚上吃什么的消息,且没接三通电话。 于是甘浔离开公司,打车到家。 今天天气很糟,阴冷泥泞,一路上她都在出冷汗。尽管司机已经开得很快,她还是心急如焚。 恨起整座城市的路况,顺便讨厌沿途广告牌上骆氏集团的宣传内容。 还有一个糟糕的现实是,如果赵持筠离开了,李姝棠会陪着一起。 回到镜国的她们会比从前更加亲密无间,因为共过患难。哪怕是最近,甘浔也发现,赵持筠对李姝棠的态度亲近了许多。 最初相见时,虽然激动,欣喜,但过往的心结未消,许久不见的陌生感存在着,再加上甘浔不算欢迎的态度,赵持筠谈及对方,态度总是淡淡的。 现在二十多天过去,她们相处时的身份,已经不完全是镜国的郡主跟贵女了。 每周会见面几次,一起约饭,锻炼,美容,出席有意义的活动,去公司跟项目上参观,赵持筠跟李姝棠彷佛从不太熟悉的朋友变成了甘浔口中的闺蜜。 赵持筠跟甘浔聊起对方时,也不再冷静地点评什么。 她会告诉甘浔,姝棠真厉害,是个女强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好管理公司的工作,说一口流利的外语,并在家中已经集团掌握一定的话语权。 她也有解答甘浔的八卦,说订婚的太子并无龙凤之神,模样一般,也不是很高,你见过尹尚文的,就该知道他们家底子着实一般。 甘浔没有为尹家那位太子说话的意思,只是心想,赵持筠的话可能多少带了点偏见。 因为也许在赵持筠心中,没有人配得上李姝棠,正如李姝棠也这样想一样。 但放下小心眼,她们这样相处也好,有跟李姝棠共同的经历,以后回去的赵持筠就不算孤独了。在镜国想自己了,也有个人聊一聊。 这样想着,*甘浔在车上时就喘不过气。 她按下车窗,灌了几口冷风才停止胡思乱想。 气喘吁吁地出了电梯,开了门,一眼就看见赵持筠在沙发上睡得很香。 头枕在靠枕上,身上盖着深色的毛毯,卷散的长发随意地铺开,屋子里暗得让人想跟着一起睡下去。 甘浔开了灯。 赵持筠被灯光跟动静打扰到,将手腕搭在额头上,勉强睁开了眼,然后缓缓坐起身。她睡得晕晕沉沉,看见甘浔,有些苦恼地问:我睡了多久,你都下班了吗? 甘浔恍惚地站在客厅中央,也忘记换鞋,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看见她一张一合的嘴,但是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只是用不重不轻的声音问,我打电话怎么不接,静音了? 赵持筠啊了一身,在沙发左右环顾,在沙发的夹缝中找到手机,打开看了一眼,是静音了,睡前在看电影,也没及时查看信息。她说着抱歉地笑了一笑。 甘浔也就跟着笑笑,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她清楚,赵持筠不是那种会时刻盯着手机跟等消息的人,做什么事都专心致志不分神。 顶多途中起身倒杯水时,会看一眼有无要紧消息。 此前,甘浔从没有因为这件事抓狂,这次是个例外。 赵持筠看到未接电话跟时间点,问坐在旁边擦汗的甘浔:你提前回来是为这个缘故? 甘浔点头,点得很惭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个当下惊慌失措。 班不想上了,催司机开快点的时候安全也不想要,开门之前她想,如果赵持筠真的已经离开,她没有办法平和地接受秋冬的来临,可能要一蹶不振地躺上几天,像电影里那样。 赵持筠没有笑话她大惊小怪,而是抱住她说:怪我,下回我睡觉前都告诉你,好不好?今天实在困得厉害。 但是甘浔一点都不怪赵持筠。 赵持筠谈到一个患得患失的女朋友,一定也很苦恼。 于是甘浔跟她说:不用的,你别在意这个。下回再有这种情况,我就先等两个小时,再想办法找你好了。两个小时,哪怕是睡过去了,也应该能醒。 赵持筠点头,好,反正只要我还在这里便不急着找。 后面还有半句话,但甘浔只是看了她一眼,她就没有再说了。 甘浔的眼神带着不自知的脆弱跟哀求,表情分明是温柔的,却又像一阵薄烟,一扇就会散开。扇子在赵持筠手里,她忍住了没有挥手,静静地度过了这个刹那。 因为当天的吹风跟降温,甘浔当晚就病倒了,发起高烧,跑了几趟医院才好得差不多。 康复后几天,还时不时会咳几声。 她痛定思痛地趁着午休,挑了几件棉袄羽绒服发给赵持筠,说冬装要准备了,喜欢哪一件。 赵持筠:[都丑,为何冬衣如此乏味。] 甘浔不知道冬衣怎么就乏味了,镜国的冬衣很多姿多彩? [基础款都是这样,镜城的冬天有冷的时候,至少要准备两件。] 谈到这里,有条消息进来。 唐思藤跟岑向蕊的沟通很顺利,第一笔还款已经到账了。 甘浔当晚就带赵持筠庆祝了一餐,餐后问她,周末想不想跟自己去看车。 按约,我们该买一辆,出行会方便些。 赵持筠高兴地答应下来,也好,免去打车等车之麻烦。 不过没办法配个司机。 赵持筠纳闷地看她,你不是会开吗? 我是说,我没有办法什么都给你配上。甘浔不得不抱歉。 赵持筠起先不解,思索了一下,实话实说:这件事我来这里第一天就发现了。 这似乎是个黑暗笑话。 甘浔抿嘴,忍了忍,还是笑了起来。 在王府,我便有自己的马夫,随传随到。 她语气并不抱怨地陈述:适应没有专属司机的生活,从第一次跟你出门,我就已经开始了。 不会是从你买车后才开始,故而不必多虑。 赵持筠有时不知世故,常会令甘浔新奇还有这样的脑回路。 但更多时候,她都在别人说到很浅的点时,已经领悟到深的地方,并善解人意了。 爱上这样的人,对甘浔来说,一点悬念都没有,以后也不会遇到更好的。 这些天她有见过李姝棠的车跟司机,上次李姝棠来接赵持筠时,因为下雨,她有陪着下去。 李姝棠撑伞立与车旁,亲自为赵持筠开了车门,然后极为客气地走了两步,对另一把伞下的甘浔说:甘小姐,不妨一起用餐。 当时甘浔感冒没好,她就用了这个理由。而李姝棠也只是客气一句,听到婉拒微笑一下,那便不勉强了,说完到另一侧去上车。 赵持筠放下车窗,在宽敞的后座里,让她回去再睡一会。 第120章 而李姝棠坐在赵持筠旁边,倾着身子淡淡地看向甘浔,又在赵持筠转身时明朗地笑,可以走了吗? 极度乐观些说,甘浔三年五载都买不起那款车。 她说买车的预算只是一年薪资,问赵持筠会不会不满意,只能挑一款坐着舒服点的了。 赵持筠不置可否:什么车不比马车强? 甘浔笑了,是这个理,总要看跟什么比的,这个我有信心,我比你的马夫开得稳多了,我也随传随到。 不过赵持筠现在是忙人,时间有限,她打开自己的行程表。 开始进行规划,周末的两天里,她有三节课,还要作为嘉宾参加一次书苑的直播活动。 周六下午陪李姝棠逛街。 只有周日下午两点以后可以。 最近家里多出了很多奢侈品牌,李姝棠像当初甘浔装点赵持筠一样,方方面面地照顾着赵持筠。 赵持筠大多拒绝的情况下,还是得到不少。 所以家中本来绰绰有余的生活空间,现在被填充得繁冗。 甘浔又想到那天她匆匆忙忙回家,赵持筠晚上还在心疼地安抚她,对她说:别怕了,我在呢。 又忍不住嘱咐,倘若哪日寻不见我,也不必太难过。 然后想到李姝棠淡淡的发冷的目光。 赵持筠在睡前问她:周五晚上,你能否按时下班? 怎么了? 姝棠说,她想邀请我们一起吃顿饭,这么些天了,还没与你聊过。 是吗?甘浔先问:是她想见我,还是你想让我跟她见一面? 这不一样吗? 不太一样,不过我时间可以。 好,我跟她说。 甘浔又很快地决定:别让她安排了吧。她这些天为你做了许多事,虽然是她作为你故友的心意,但我作为你的女朋友,想款待她一次。 赵持筠毫不犹豫:如此甚好,我对她说你做饭好吃,她只怕以为我偏爱你,那便请她来家里尝尝? 你问问她愿不愿意。 赵持筠没有问,她发出去的就是邀请,[周五晚7时,地点我家,主厨甘浔,还望李总赏光。] 商务筠语。甘浔给予肯定。 李姝棠回得简约:[好。] 事情顺利得甘浔有阵发虚,在这件事的安排上,甘浔有自己的想法。 她太不想被邀请到一个奢华的餐厅里,像参加鸿门宴,对着风光无限的李总拘谨自怯,被她三言两语挑拨心绪。 她就是要把人请到自己的地方来,她跟赵持筠家里。 她周到地说:你跟她说,不嫌弃的话,可以带上她男朋友。 想了想又自己否决:算了,不说客气话了,会以为我想攀关系。 第97章 盛大的段落 甘浔的前后矛盾引来赵持筠的目光。 她本来不心虚,被一看就忍不住解释:客气话总要有的,说完才想到,她的交往对象跟唐思藤不一样,不是可以随便带出来的。 赵持筠浅浅笑了笑道:我晓得,可即便是他自己要来,我也不许,跟男人又有什么好聊,没得扫兴。 甘浔问她:你不喜欢她的男朋友? 赵持筠这人也很诚实,点点头,下巴在被子上蹭出声音:我不喜欢。 她没解释原因,好像她不喜欢李姝棠的未婚夫再正常不过了。 甘浔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口。 事情说定了。 赵持筠之前邀请过李姝棠上楼,但李姝棠说,甘浔不在家,不方便上来打扰,等有时间再一起吃顿饭便是。 赵持筠看出她的回避,但是认为她该见见自己女朋友,若她真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是个女人,那她们也不可能一直相安无事相处下去。 就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李姝棠斟酌后,给出这么个日子。 甘浔主动提起到家里吃,她自然很高兴,比起灯红酒绿的餐厅,她更愿意居家。 至于尹哲,这些天她统共见过一次,是在李姝棠的办公室。 那天姝棠穿了一双高跟的鞋子,挺拔而干练,两个人站在一起,几乎一样高,这样的身高差令赵持筠觉得很是无味。 人倒不是说有大问题,只是谈话间爱开一些直男的玩笑。 比如赵持筠还是单身的话,他的兄弟就任她挑选,他做担保,人品不好的绝对不推荐。 赵持筠心道,这哪是什么太子爷,月老也比他闲些。 她相信不必细说,甘浔也能知道,一个乏善可陈的男人不被喜欢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之后两人没怎么说话,各自忙完手里事,决定睡觉。现在昼短夜长,她们的休息时间提前了许多。 灯一关上,房间暗沉下来,她们盖了厚一点的被子,并不冷,不过赵持筠还是朝甘浔怀里挤了挤。 前段时间甘浔生病,那几天没有跟她一个卧室睡觉,说怕传染给她。 她一个人睡,睡得不是很好。 入睡困难,夜里多梦,也不是每个梦都清晰到醒来还会记得,但稀里糊涂的梦更容易给人没睡好的感觉。 甘浔好得差不多后,她们才睡到一起。 揽着甘浔入睡是件温暖的事情,心理层面跟身体层面都是。 甘浔总是侧朝着她入睡,她的脸刚好埋在甘浔怀中。 甘浔睡衣有个口袋,口袋上有副小的刺绣图案,想来不是出自厉害的绣娘,绣工一般,脸挨上去能感觉出粗糙,令她觉得有些痒。 她就往外退退,想调整姿势。 甘浔察觉到她的动作,慌忙将她按住,抱得她很紧,一只手环在她的腰后,一只手按在脑后。 她先是愣住,有些不解这样热烈的拥抱是何缘故。 然后才挣扎起来,还没等到她开口,甘浔已经意识到她不舒服了,就没再很用力将她桎梏在怀中,两只手都松开。 于是赵持筠有了自由活动的空间,她退开些,但还枕在甘浔手臂上。抬手,摸起睡衣口袋前方的刺绣。 是小动物的图案,好像是棕色的熊还是狗,这睡衣的布料算得很好,但绣工实在糟糕,凹凸不平的,难怪脸压上去那么不舒服。 被她摸了好一会,甘浔起初默许,发现她没完没了,才问她:干什么? 甘浔的病可能这些天说好也没好透,偶尔还会咳嗽,现在开口说话嗓子还有点哑哑的。 赵持筠好奇问:你说睡衣为何要在这里缝个口袋,睡觉还要装东西吗? 说着把手腕微提起,反手滑进了口袋里面。 甘浔不仅没能说出话,还下意识抿住唇。 口袋里自然什么也没有,衣料下的绵软中,藏着一颗玲珑,随着被打扰的动作慢慢精神。 赵持筠感受到,手指分开去微微夹了一下。 呼吸起伏了几声,都隐忍在喉,甘浔迅速握住她的手腕,不容分说地把她手拿出来。 不堪一握的腕骨被握得疼,赵持筠不满。 甘浔及时醒悟,帮她轻轻揉了几下,又在她额头上亲一下,没说她什么,也没有再进一步。 睡吧。 赵持筠这才察觉到,甘浔今晚没兴致,可能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也可能是心情不好。 她想直接问,转念一想,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困了,问来问去反而会吵到她。 就没说话,等了等后,确定甘浔要睡觉,才轻轻地翻身,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平躺姿势,脸朝向窗户酝酿入睡。 没等睡意来,甘浔却先贴近了。轻柔地吻她的脸跟唇畔,先牵她放在身前的手,然后在衣下游走。 这样带着试探跟询问意味的吻,被赵持筠接纳并回应,也给了赵持筠误导。 让她以为,这一场睡前的准备仪式会很温和。 甘浔不久后埋进被子里,黑暗于是趋向黑暗,她趁兴而往,没有提前借到月辉或灯光,只能盲然地凭记忆去探一条窄径。 手口相兼,表里相顾。 秋天的被子稍厚些,她不忍赵持筠着凉,四下压得严密。 很快缺氧后的感觉令她脑海空白,她不肯就此作罢,耳朵里传来高频跟低吟的声律,在她的指挥下融为同一首曲子。 欣赏韵律是件美好的事情,灵魂共鸣后飘飘然然,无意识地配合着,也就不知轻重起来,只有不知疲惫地重复。 赵持筠的构造正如她的人,精致漂亮但是不复杂,甘浔有时感觉很容易走进她,正如此时,轻易就能寻到她贴近灵魂的地方。 才稍一离近,她便像有了防备心,彷佛不愿共享一般地不再配合,推着说出拒绝的话。 甘浔没有如她所说地停下指挥,还把曲子奏到了盛大的段落。 第121章 秋夜是凉爽的,清辉薄凉,夜露凝重,静悄悄地铺下来,把风声托举成了唯一的噪音。 后来就热了,也不再安静。 因为幅度大,额边背后都沁着汗珠,指间沾染绵稠的风月痕迹,掌心像秋雨过后湿滑的路面,一时不好擦干。 睡吧。甘浔又这么说,在静下来后。 赵持筠等回自己的力气,恼火地在她脖颈上咬了一小口。 以示对甘浔这个独裁的不知足的指挥家的不满。 牙齿造成的痛觉从一个点渐渐发散出去。 很快就疼得甘浔发觉不太正常,赵持筠并没有舍得咬得很重,她自己也不是痛觉神经敏感的那类人。 这个疼的程度不太对。 于是她特意去镜子前检查了一眼,看见牙印之下,她被不小心抓出了两道不深不浅的抓痕。 可能是她吻到腰腹时,赵持筠因为不堪忍耐,推她时不小心刮到的。 抓痕正贴在耳朵下,这个位置很尴尬,好在破皮比较浅,可以用遮瑕去遮。 她想借题发挥,回房间发现赵持筠已经睡得很沉了,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属于她们制造的味道。 再次见到李姝棠时,比原定时间提前了一天。 又是不期而遇。 赵持筠当晚有一节课程,崔璨答应下班后送她回来,甘浔每周这时候都不急着回家,就提前答应了项目结束后的聚餐。 这次是公费聚餐,领导也在,地点还定在上次的餐厅。 甘浔刚到就遇见了李姝棠,才知道这家餐厅也是骆氏的产业之一,李姝棠让服务生送了酒。 甘浔能看出来,李姝棠跟自己没有很多话要说,也不攀关系,寒暄了几句就打算离开。李姝棠却忽然问:脖子怎么了? 抓痕并不深,甘浔又刻意去遮住了,也没被人看出来。 不知道是到了晚上,遮瑕的遮盖力不强了,还是迎着光,李姝棠的眼睛尖,就发现了。 甘浔面不改色,家里猫抓的。 不曾听持筠道你家中养了猫。 甘浔说:是朋友家养的。 沉默。李姝棠安静地审视她。 甘浔又欲盖弥彰地补充:养了两只。 李姝棠颔首:梓涵跟梓轩。 甘浔先是笑,说你也知道,转瞬间变得有点难过,因为李姝棠对她的了解,要比她想的更多。 而站在她面前的李姝棠,跟她对话却并不积极,表情也很淡漠。没有拿她当朋友,更没有拿她当朋友的女朋友。 可能是这样的上位者,不习惯与普通人交友。 赵持筠是性格好加上没办法。 没办法三个字在脑海里一出现,甘浔就觉得自己不太好,没多说就离开了。 明晚见。她们互道。 李姝棠的目光无声追随着她离开,平静的表情慢慢碎裂,拧起长眉,捏在手机背部的指尖捏得发白,并深呼吸了一次。 她到外面寻了个偏僻处点烟,在烟雾里镇定,想到初次遇到甘浔,她随意看了眼,就发现此人的瞳色异于常人,于是记住了脸。 刚才她想进行一场谈判,请甘浔早日明白,她跟持筠只是短暂地在一个世界。 不过人为的抓痕,令她没有了谈话的心思。 甘浔离开后,想了想,还是及时地把对话转给了赵持筠,以免赵持筠不知情,说法矛盾。这点事虽然无伤大雅,毕竟是不好言明的私事。 赵持筠不久后发了个尴尬的表情过来,[好社死,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又说:[夸你,反应真快。] 甘浔觉得她有点可爱,又不免自嘲,在想如果自己实话实说,赵持筠到生气吗? 她抚摸着脖子上那两道疤痕,往下按了按,还有痛觉,似乎是赵持筠还在喜欢的具体表现。 她这样说服自己。 第98章 慈善家 甘浔早下班了一个小时,回家备菜。 期间,赵持筠进到厨房一趟。 没有问要不要帮忙这样接地气的话,都知道她不擅长,而且甘浔做菜有自己的秩序感,不喜欢别人参与。 她就只是来看看甘浔。 甘浔戴一条深蓝色的围裙,束出纤细的腰身,切菜时微弯着腰,将袖口挽到小臂上。 修长的手指紧绷固定,像按住什么一样,另一只手则有条不紊地运用刀具。 头发高高束起,表情专注,态度严谨,身上没有烟火气,俨然一个厨房的艺术家。 她分心问赵持筠:怎么了? 赵持筠站在她身侧,来督工。 看见了,没有在偷懒。 甘浔面部折叠度很高,侧脸的轮廓上有漂亮的流畅线条。 她母亲留下的异族血脉,让她生得很戳人。 赵持筠初次见到甘浔,就觉得好看,任凭见过多少中原人域外人,没有一个女人能生得这样恰到好处。 当时她思想古旧,心想这血统不纯,想来一路成长会坎坷。 后来才明白,这血统在这里蛮吃香,因为这里只要漂亮就够了。 天然有高鼻梁白皮肤不说,还有一副天然的美瞳,冷色的,但看人时像快暖玉。 再后来,去甘浔的户籍地,见到她姑姑,闲谈时才晓得,甘浔如赵持筠最初所想,是为这副相貌吃过苦头的。 孩子们总是有天然的童真,同样的,也有未经修饰的残忍。 面对堪称无父无母又长得不太一样的小甘浔,幼年的玩伴们会欺负她,侮辱她,排挤她。 若不是她姑姑提到,赵持筠从来不知还有这些事。 甘浔不会提酸苦的过往,偶尔聊到,也是笑着一笔带过。 而甘浔姑姑提到那些往事的目的,也不是心疼甘浔。 她是在提醒,那时甘浔的存在虽然是个累赘,不讨人欢迎,但是家里人是真心疼爱她。 让她要勤惦念着奶奶,姑姑,还有远在异国的表姐。 甘浔安静了很久,后来很轻声地说:我知道。 离开的路上,甘浔有一大段时间的沉默,赵持筠不知为何,觉得她正在无声也无神情地流着眼泪,宁愿她哭出来。 但那段沉默没有持续很久,甘浔问她,要不要住一晚,后来又问她,要不要开始谈恋爱? 赵持筠那个当下确认,她不想甘浔记得这趟回家的不愉快,她只想让甘浔记得那晚的日落和她们对彼此的允诺。 于是她答应了。 她站在旁边不走,盯着甘浔看了太久,久到甘浔有些发毛,停下切菜的动作。 问她:是有什么变故吗?没事,你直接说。 变故半个没有,就是看你模样标志,本郡主看得愣神了。如何? 谢谢。 甘浔被女朋友哄得手腕都没力气切菜了。 赵持筠趁她洗手时,摸了摸她的脖子,牵连着一片酥痒。 甘浔不受控地躲了躲,知道她在摸什么,没印子了吧。 还有,很淡。 能见客吗?甘浔自嘲! 能不能都已见过了。 赵持筠说到便赧然,不过也没关系,成年人不过这些事,无论姝棠懂与不懂,也没什么干系。 那也不能怪我,下回你手下留情。 赵持筠静了须臾:这话好像应该我来说。 她想起来,她一直忘记问,那天晚上甘浔是不是有不开心。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也不会问出答案了。 她在甘浔脸颊上吻了吻,离开了厨房。 李姝棠在约定时间的前20分钟到达。 赵持筠对她说:请进。 听到动静,甘浔及时推开厨房门,跟她们说:稍等一会,马上好。 油烟味随着玻璃门的打开往外泄露了些,李姝棠下意识往后退半步,不想衣服沾到这些。 不急,你继续,我来得早了。 甘浔也注意到她的抗拒,对着她轻笑了一下,很快就又把门关上,继续做饭。 赵持筠已经开了电视,当成背景音,放的是晚间的新闻。 每天都是她做饭吗? 嗯,我又不会,不过有时外卖,有时在外面吃。 你无需学,太过辛苦。 李姝棠环顾一周后坐在沙发上,空间比我想的还要小,你们俩住在一起不挤? 赵持筠说:不挤。 李姝棠不置可否地喝了口水。 你没见过,我刚来时,她住的还是一居室,当时才叫空间小。 赵持筠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笑着回忆:吵架了都没法各睡各的。 第122章 有夸张的成分,事实上她跟甘浔很少会吵架。 李姝棠矜持地坐在沙发上,并没有让自己放松地靠下去。 闻言,她表情僵固,想到了很多不堪的事情,情绪微起。 那时只有一张床? 对啊,她原先一个人住。 重逢那天,她们互换信息。 当时赵持筠说,自己一到这就落在甘浔家,被照料得很好,没吃多少苦头。 李姝棠一直都不那么认为,赵持筠这些天吃的苦不少,不过她是舒朗乐天的性子罢了,现在更加确信了这个想法。 你那时很为难吧? 赵持筠思索后道:还好。 那段时间最难过的是不能回去了,旁的好坏都顾不上,总归要适应。 赵持筠改了话题:你要参观家里吗? 李姝棠犹豫片刻,不了。 赵持筠笑而不恼:也好,我这里没有名贵的收藏品,墙上多是我自己的作品,不值一看。 在大部分人的生活里,实用性物品占据的空间更高。 没有办法像李姝棠,左一个拍卖,又一个收藏,还会用整座房子去摆放那些心头好。 正因为赵持筠曾经历过那样的生活,所以明白,李姝棠兴趣不在参观上很正常。 持筠,你恐怕是误解我了。 李姝棠的眼睛从新闻里慢慢挪出来道。 哪一处? 并非因你家中少有名品而不肯观览。 赵持筠其实不在乎,不过还是顺着问:那是为何? 毕竟不是你一人的家。 她委婉些说了。 隐晦地表达自己不想观察到她们共同的生活痕迹。 但是房子的空间就这么大,两间卧房的门也没刻意关上,吃饭前去洗手时,李姝棠还是避无可避地从门外瞥了进去。 看书桌的布置,应当是持筠的卧室,但两个人都住在这里。 床头桌上两个水杯,样式是配套的,一蓝一白。 她很快收回目光,从镜子里打量身后,觉得甘浔是个城府和心思都很深的女人。 她成功实施了她无聊的计划。 这间房子逼仄的布局,零碎的物件,赵持筠身上的淡香被污染香气的油烟味道搅和,都令李姝棠很不舒服。 若不是为了赵持筠,为了她心中的不解,她不会站在这里煎熬。 洗完手,她在餐桌前入座,因是圆桌,三个人依次坐开,赵持筠算坐在她跟甘浔的中间。 家常的菜肴摆了满桌,香气扑鼻。 除刚到此地时,最困顿的那几天,此后,李姝棠没吃过这样的菜。 卖相看着还不错,用心摆了盘,但到底不能跟专业厨师相比。 李姝棠平日的食欲一般,是个对吃无感的人,所以更不会有高昂的情绪,只是礼貌地对甘浔道辛苦和谢谢。 她忍不住看向甘浔的脖颈处,疤痕比昨天晚上更淡了,几乎微不可见。 如果不是因为昨晚看见,今晚她都不会注意到,可猫爪的借口实在蹩脚。 她在赵持筠的推荐下,夹了一筷排骨浅尝,味道还行,比她想的要好很多。 很好吃。她说。 赵持筠立即笑:不骗你吧,我来这里吃上第一顿甘浔做的饭时,就感慨王府缺个这样的厨娘。 是吗,第一顿吃的什么? 赵持筠回忆了下,煮方便面。 甘浔、李姝棠: 甘浔看出来,李姝棠的表情不是很好了,几乎要把你就是在过这种苦日子说出来。 但还是涵养很好地选择闭嘴,十分客套地顺着恭维,什么能把最简单的食材烹饪处美味的厨师,才是好的厨师。 甘浔认真跟她说:不算好厨师,今晚只是想亲自表达感谢。 自你跟持筠重逢,就多谢你的照顾,持筠说,跟着你学了很多东西。 赵持筠笑:比如蹭英语老师。 甘浔点头,持筠也跟我说,你们遇刺那日,是你拼命护住她,才没让她受伤。她能平平安安来到我身边,现在又有你陪伴,我很感激你,李总。 她不无真情地说,也是在提醒自己,李姝棠对赵持筠而言,不只是故人。 李姝棠食欲不佳地放下筷子,静看她几秒钟,方才笑了。 先望了赵持筠眼,才摇头对甘浔说:甘小姐,你把我的话给说了,倒让我无措。 若要表示感谢,自然是我这个故友,替她在镜国的家人们来谢你。当初护住郡主是我的职责,可惜我没能陪在她身边,害她独自谋生。这几个月,多亏你的照顾。 赵持筠握住甘浔的手,故作莞尔:若论起来,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难不成要互相作揖道谢吗?好啦,吃饭吧。 李姝棠对她微笑,又对甘浔道:作揖不必,可我有我的心意。此前我邀请郡主搬家到我那里去,她不同意,我提议给你们换个居所,她也拒了。想来是你们喜欢这处房子,我不勉强,如若哪天你想搬,一定跟我说。 你也不用有负担,不算什么,是你应得的。 甘浔脸色很难再好看,我也许会搬家,但是我自己的事,不劳李总一次次操心。 我是怕持筠住着不适。 我并不曾。赵持筠打断她,喊了一声:姝棠。 李姝棠温和下来,好,我也没有强求之意,喜欢就好。 那便换一个,我方才听持筠道,你周末要去买车,不如我送 李总真是个好慈善家。 甘浔生硬地拒绝:不用了。 并非如此,我说了,你是持筠的恩人,那就自然是我的恩人。 甘浔气笑了:你是她什么人? 你算什么。 ----------------------- 作者有话说:抱歉哈,更新略迟,又忘记通知。 才想起来说九月快乐,学生党是不是快开学了[抱抱][抱抱] 第99章 趁虚而入 甘浔不是很能忍耐了。 话也问得很直白。 即便邀请对方来家里,她是有保护自己的想法。 但做这桌菜一起吃的本意还是好的,她想尽量地表达对赵持筠而言很重要的人的善意。 她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资格要求赵持筠跟故人保持距离,也知道李姝棠在赵持筠心中的地位和分量,都不轻,因为多添了镜国这道添加剂。 那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不是她跟岑向蕊那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了就互看不惯,拉黑要钱找律师。 她不想揣测枕边人的情感是否变化,她只是很明确地感觉到,李姝棠出现以后,持筠的心情好了很多。 没有再做过噩梦,在夜里哭泣,没有再彷徨于回不去怎么办,以及回去后又怎么办。 她说李姝棠很孤独时,甘浔有想问,那你孤独吗? 其实也是孤独的吧。 与其说,她在陪伴几个月没有跟任何人敞开心扉的李姝棠,不如说李姝棠也在陪她。 这点甘浔能理解。 何况真的算救命恩人了。 这么些年的成长,甘浔察言观色的功夫还是有的,李姝棠对她有没有心存感恩,这些天感受下来,她很清楚。 一个人如果想感谢一个人,情绪一定在物质前。 不一定要花重金表示。 往往只有想买断情分时,才会这么舍得。 甘浔想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又忍住了,没有咄咄逼人。 既是不想赵持筠难做,也是在心底留了一线。 她爱屋及乌地想要去包容李姝棠的冒犯,甚至在想,她们古*代贵族,或者说不管哪个年代,有权有势的人是不是都是这样。 赵持筠刚来那会,有时候说话也挺没礼貌跟自我的。 但是因为赵持筠要比李姝棠可爱上一万倍,所以甘浔很少会不开心。 她会高声告诉甘浔能伺候本郡主是你的福气,但不会在厨房里的味道飘出去时,为了保护奢贵的衣服而嫌弃地退开。 会直接感慨你家这么小啊,原来你没车,但不会暗戳戳表达你这么贫寒让人跟着受苦。 甘浔的问题太过市井,问得李姝棠哑口无言,她没有想过,对方会在人前如此不体面地发泄不理智情绪。 她没急着回答。 甘浔最庆幸的是,在这段沉默里,赵持筠也没有说话,还把刚剥好的虾放进了甘浔碗里。 李姝棠拧眉看着这一动作,先一步抽出了桌面上的湿纸巾给她:擦擦手,虾壳硬,仔细破皮。 第123章 再看向甘浔,语气如常:甘小姐以为呢? 因为这只虾,甘浔逐渐有了底气:李小姐说了,你跟持筠是故友,可能是我们两个时代对朋友的定义不同。在我这里,伴侣是远远重于朋友的,任何情况下都是。 所以你舍身救持筠,我向你道谢是我这个做女朋友应该的。但是你没必要替持筠的家人来谢。 甘浔说到这里情绪平和下来:不用你来谢,也就不需要你的赏赐,我已经得到了属于我该得的礼物,别的不用了。 李姝棠微微摇头,似乎每一个字都不认同。 我不敢苟同你的言论,我与持筠自小熟识,她母亲与我母亲是多年的闺中友,她的阿姐阿兄待我就如待她。我与她岂是普通朋友,我如何不能替她家人对你道谢? 甘小姐就算不领情,我也并非恶意,何故如此待客? 被她说的,有一刹那甘浔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应激了。 她停顿了一会,还是说了下去,我虽然不像李小姐一样命好,出身高门,到这里又因为一张脸被豪门请回家做大小姐。但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活法,贫而不贱,再怎么也不会吃嗟来之食。 李姝棠冷下神色,你真是言重了,我从没有这样的意思,持筠最该知道我。 赵持筠一直没怎么说话,坐在她们中间,因为没办法同时看见两人的表情,所以谁说话她就看谁。 站在她的角度,甘浔对她好,爱她是顺理成章。 李姝棠拒绝了她的倾慕,但作为臣下和故交,两人在这个陌生时空里也算是相依为命,对她用心些并无奇怪之处。 但是现在有些奇怪,两件不该冲突的事起了冲突。 她没接李姝棠的话,只是看了眼她,又看甘浔,带了些笑意,你们是在吵架吗? 甘浔跟李姝棠都第一时间否认。 作为这场聚餐的发起人,赵持筠没有站队,你们俩都是我见过最不爱与人争辩的人,今晚难得多说。 刚才这些话,甘浔忍了有段时间了,她就是想提醒李姝棠,对赵持筠好没问题,但是不要觉得自己是救世主,顺带着来指手画脚甘浔的生活。 说完她就舒服多了,也意识到对方是客人。 她能看出来,李姝棠听完没有很好过,今晚这顿饭吃得比她更不适。 在赵持筠把虾肉放进甘浔盘子时,她的表情是困惑,是惊讶,甚至带着一点怎么能这样的生气。 她应该没见过赵持筠照顾人。平时都是甘浔来剥,赵持筠只有心情很好时,才会动动手,甘浔也没想过,她会在李姝棠的面前这样做。 甘浔对此很开心,但也不想小人得志,所以不愉快的对话期间,她没有去碰那只虾。 现在气氛被缓和下来,她才把虾肉沾了料汁吃下去。 自嘲说:第一次听到有人要送我房子车子,不太适应,拒绝得生硬了,不好意思。 李姝棠这才想起来:你父亲是甘骅吧,他为何不替你 赵持筠比甘浔更快打断她的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姝棠,你若不想吵架,最好不要提她父亲。 李姝棠一噎,好,那便不提。 甘浔见她像真不知道,也不想赵持筠再尴尬,就有意聊些无关紧要的,你怎么知道甘骅是我爸,是认识他,还是尹尚文跟你说的? 尚文与我说的。 甘浔点点头,想到之前的八卦,不过因为是认识的人了,没有觉得很有意思了。 李姝棠思索之后,也放掉了这个话题。 周末你们计划照旧。 提前祝你买到心仪的车,到时会方便许多,冬天不用挤地铁或是骑车上班了。 她说着朝自行车看去。 甘浔解释:我都是坐地铁,车是持筠的。 李姝棠表情微变。 赵持筠得意道:你还不知,我的骑术了得。 甘浔心想,也就是能连贯缓慢地在小区里骑骑,拐弯不要下来推了,跟了得还差得远吧。 我不知你连骑车都学了。 甘浔教我的,甚是有趣,还能锻炼身体。 李姝棠神色紧张,瞧着很危险,你没有摔着吧? 赵持筠安抚说:放心,不如骑马危险。 李姝棠就什么都没再说了。 这晚上,她们都没有吃下几口,满桌的菜也没怎么动。 吃完李姝棠来了电话,她去阳台上接听。 剩下二人世界,甘浔起身收拾着餐桌,没有太多愧疚但还是自我反省地说:对不起,我今天对她不客气,让你为难了。 赵持筠坐着,微微探身去看她的表情,笑了笑说:你伶牙俐齿的样子,倒是很可爱。 甘浔说:是牙尖嘴利吧。 别跟我比词汇量了。 她说:你消消气,可好? 甘浔点头,又说:我没有生气。 那再好不过。 两人达成共识,过会赵持筠送李姝棠下楼,总不好让人家气鼓鼓地摔门走。 李姝棠接完电话说家里有事,需要赶回去。 甘浔在厨房收拾,跟她道了别,两人态度客气,恢复了今晚第一句对话时的状态。 赵持筠穿上外套:我送你。 李姝棠便笑了起来,好。 进电梯后,两人各自无言,只能听见屏幕上夸张的广告循环播放。 秋夜温度寒凉,才下楼,李姝棠就作罢了:外面冷,你回去吧,等再见,我们有话细说。 姝棠,今晚为何不与我商量就说那些话? 难不成她说的话,就都与你商量了吗? 赵持筠笑,那也没有,可她说的在理。 我说的便不在理。 不是不在理,你是好意,只是你太不通人情,把谢礼说的像恩赐,谁也不会爱听的。 李姝棠站在风里,看见风把她的发丝吹得乱舞,也把她的脸模糊得陌生。 几时郡主如此深谙人心了。她笑。 你在怪我了。她有些难过。 不曾,我在向你解释她为何不悦。 你是怕我以为,她的性格一向如此,从而对她有偏见。 你现在便没有吗? 赵持筠温声说:姝棠,我明白,你从来不能理解女人喜欢女人这件事。当我跟你说我在与她恋爱时,你的表情很不痛快,立即转开了话。或许,你在自责没有早些找到我,管住我,也在怪她害我误入歧途。 是也不是? 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轻快地问。 李姝棠想抬手把她飞舞的发丝别在耳后,但还没伸过去,就看见她侧身躲闪的动作,于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她轻声问:你怎么就知道我还不理解? 你若理解我,便该祝福我。 李姝棠忽然扬声:我做不到! 赵持筠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惊得发怔,把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问她:为何? 李姝棠说不出话,欲言又止,最后才说:因为这不该是你过的生活,你本无忧无虑,哪里需要去揣度人情世故。你我都清楚,她只是趁虚而入,她与你不在一个世界,不是吗? 你把感恩当成感情,以为这就是缘分,可她真的对你好吗?持筠,你为什么要替她剥那只虾? 李姝棠几近失控。 而在赵持筠的记忆里,她鲜少有这样的情绪,这些话更是毫无缘由。 以至于不知道如何应对。 她还是恐同,赵持筠心里想。 因为我想剥啊。 她只回了最后一句,小声,不想刺激到姝棠,但也问心无愧,理所当然。 第100章 那我想想办法 有业主牵着一条小白狗从旁走过。 狗跟人都穿得很多。 李姝棠沉默后,失语地喊了一声:郡主。 像在提醒她注意身份,也像在像很重要的人求救。 夜风又刮起来,带来不远处人工湖水的凉意,赵持筠感到有一点冷,但也没有再把手放回口袋里。 手垂在身侧,任由风吹着,时间像过了很久。 在意外、惊愕、匪夷所思过后,赵持筠先回答了她的问题,不知道给女朋友剥只虾又怎么了。 这里终究不是镜国,没有那么些规矩,英文比她学得流利的李姝棠应该更清楚。 她情绪不快,被触及底线后的下意识反应让她不耐烦。 第124章 表情也变得冷冷的,直视李姝棠,看见深锁的眉心,绷紧的下颌。她秀美沉寂的外表,赵持筠曾在画纸上描摹无数遍。同时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想起她在自我怀疑、自我否定、自我恐惧后,无可奈何又满怀期待地接受自己爱慕女子,喜欢上李姝棠的事实。 即便在此处,喜欢同性的人也不会像异性恋情侣夫妻那样,轻而易举地跟人说这是我爱人这样的话。 这里的人不因此为耻,却也不会以此为荣。 但在镜国不是。 即便好此风的人不在少数,也不会大肆宣扬,明面上个个成亲生子,好似这不是一件抉择,而是拓展出去的兴致。 女子跟女子若生出感情,妄图一生一世一双人,则更为惊世骇俗。 她都懂,也知事情若闹开了,她会得到多少讥讽和冷眼,甚至还有亲长的训斥与责罚。但少年人不撞一次头破血流是不会罢休的,在长久的暗恋之后,她还是择了个黄道吉日,自以为天时地利人和,告白了。 说想执子之手,说不想跟旁人成亲,也不想她跟旁人成亲。 甚至很天真地提议,找个由头出京住段时间吧,她们换一个地方生活。 李姝棠那日笑颜温和,随着她袒露的心绪变得冷淡,不安,最终费解,甚至不可置信地问她:郡主,你是说,私奔? 她看上去有一点生气了,赵持筠自知理亏,不敢再说话。 我们皆是女子,你我又是这样的身份,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今日之事,我只当你与我说笑,往后休要再提了。我与你阿姐一样,把你看成亲妹妹,你不该作践自己,让我为难。 你我婚事皆身不由己,自当约束自我,这些话,你对我说不可以,对旁人说更不可以,不要做悔之不及的事。 还有很多,李姝棠好像边说边往后退,似乎看她像个异类,神情里的反感遮掩也遮掩不住。 仿佛赵持筠不是她熟悉的人,是像瘟疫一样的脏东西。 刚来这里时,甘浔随口说自己是直女,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过怀疑或者产生更进一步想法。 虽然已经暧昧得没边了,虽然她感受到,跟女子在一起有多欢乐。但前车之鉴仍在,她不敢挑明,也怕甘浔的反悔。 想到甘浔,赵持筠压下了负面情绪,心里得到些暖意。 对面前的人也有了几分耐心。 想明白后,低眸笑了。 李姝棠感觉到嘴唇被湿度不足的风吹得干疼,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型也被吹下了几缕,想来是狼狈的,她没有去调整的力气。 你在笑什么? 笑话我吗?她用最低最不安的声音问。 风将她视野里的赵持筠吹得朦胧,凤眸生辉,美得不可方物。 从前的郡主高贵美丽,名动京城,凡她出行,多少人挤破头只想多看一眼齐王府的清河郡主。 她亲事被定下时,整个京城都在叹惋,扬言不会有人配得上她。 现如今的她静止在这里,仍矜贵华丽,她聪颖,可爱,鲜活,一如过往,唯独不再理会李姝棠的情绪了。 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从前李姝棠虽然谨遵尊卑,捧她敬她,绝不让她有半分不快。 可只要稍稍皱眉头,哪怕不说,她也能瞧出来,耐心地询问,分忧,开解,帮忙出主意。 而现在,李姝棠反复明示暗示,她也不懂,将心绪剖开,甚至失了态,她却只是冷观,只是发笑。 赵持筠摇摇头,单手抱臂,抵挡住几许风。 不是笑你,我只是想到,若是我阿姐在这里,看见我与女子同居又共枕,想来会比你还要生气。 她轻松了些,呼出一口气,那些陈旧的浑浊的思绪都随风散了。 算了,度过生死,暂时离开国土的她们,早该释然了。她在这里没有自己的亲人跟朋友,她想喜欢女子还是男子,不会有人来管她,因此李姝棠的这份较真与迂腐,其实也算难得可贵。 不要站在这里吹风,我们边走边说。 她带着李姝棠继续往前,离开楼前,两个人都没有左顾右看的心思。 影子被拉扯出一半,垂在树丛里,地面滚着些落叶。 李姝棠隐晦道:我与你阿姐究竟不同。 自然不同,我都明白,你不必再说。赵持筠生怕她要提过去,要说自己恐同什么的,那些话说出来谁都不会高兴。 多谢你今晚愿意来我家,也多谢你过去,今晚对我说的这些话。过往我还能听上几句,你是为我好,我便不死缠烂打。可是现在不同了,你说的都是大谬,我不会听的,也不高兴。 你看出来我在不高兴了,对吧?姝棠,请你谅解,刚才那些话不要再对我说第二次,这一次我看在过往情分上算了。 李姝棠停下:这是你的警告? 赵持筠笑,抬手捏着她大衣的袖口微往前带,示意她继续走,语气简单:只是态度,你知道我,即便是母亲阿姐的话我也不会全听。 赵持筠的手伸过来,李姝棠以为她是要牵手,但也只是拽着袖口,催促不要停在这里。她原以为赵持筠今晚下来,是来安慰自己,现在明白,只是在为甘浔鸣不平。为何,难道我的话会害你不成? 难道我自己会害我自己不成? 你又何必与我争。我与你这么些年相处,危急时分,我把你的性命看得比我自己的还紧要。 这里的人,与你不过三五月的相识,她们哪怕不是坏人,可曾算真心待你?你觉得甘浔好,可她收留你的成本太低,而你留下的代价太大。若她只是图你貌美好哄,你也甘心与她在一起? 前面几句话,本来让赵持筠心软了下来。 当日的意外来得太突然,赵持筠心有余悸,几次梦里也是刀光剑影,而恐惧之下,细节她已记不住了。 她是有想过,李姝棠或许已经遇害。 可每每那样想,她便生出自责,心道若不是她阿姐的嘱咐,李姝棠也不会特意出城见她,再遇见那些事。 再见面后,李姝棠说到那日情景,赵持筠发现自己都没有忘,只是刻意模糊了记忆而已。 是姝棠跟侍卫带着她跑出去,姝棠一直紧紧抓着她,现在姝棠安好,她便放下了。 可后面的几句话,又让赵持筠很不痛快。 一件事归一件事,纵然姝棠恐同,拒绝了她,可待她真心却不假。 但不了解甘浔就随口诋毁,也是不假的。 她们走到小区门口,李姝棠的司机也已把车停在那里。 赵持筠沉声:你的意思是,我这条尊贵的命全靠你相救。因此,除你以外,我空有一张脸,得不到旁人喜爱,故而这里没人真心待我。 持筠,我何曾这样说。李姝棠头疼。 你说了。甘浔跟我说过,这叫pua,你懂什么是pua吗? 我不懂,不知也罢。 李姝棠心知不是什么好话。 赵持筠看她消极学习新知识,有些好笑。 你总认为我现在的生活不如你,可事实上,你得到了家世与权势,我得到了无条件的爱。我学会了骑车,工作,剥虾。 在你看来,可怜的人是我,我少不更事,把感恩当成爱情,执迷不悟。但在我看来,恰恰相反,你不了解我,也不了解我的感情。 李姝棠有些失望:我不了解你,是因为你变了。 有变化不是坏事情,镜国跟王权都不存在了,社会天翻地覆,我成了一个普通人,变化难道不应该吗? 姝棠,你又何尝没变。 记忆里的李姝棠温柔宽和,善解人意,有清高孤傲的一面,最起码不会目中无人,对很多人有同理心,常做善事。 也会提醒赵持筠提防小人与暗箭,可从不诋毁赵持筠在意的人与事。 是,或许我变了。这几个月我活在孤独跟恐惧里,我能感受到的只有陌生和未知,我生怕说错一句话,生怕做错一件事。 现在我终于安定下来,还找到了你,我想尽我所能护住你,给你更好的生活,我有什么不对? 就因为我没办法把甘浔甘小姐当成拯救你的大善人吗? 赵持筠忽然问她:你爱尹哲吗? 李姝棠空了许久才问: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爱尹哲,你就该知道爱情没有好坏的,也不需要更好,只要适合就好了。 甘浔适合你? 甘浔适合我。 第125章 李姝棠深吸一口气,难掩烦闷,罢了,你回去吧,不必再送。 赵持筠看着她打开车门,姝棠。 她停下,慢慢回头,等待接下来的话。 我不曾想为难过尹哲,关于他人如何,与你适配与否,我从未多舌,这是身为朋友的分寸感。 李姝棠不想再听,径直上了车。 关门之前,她回复:明天我们若回去了呢? 赵持筠停在原地,没有说话。 今夜的话还有意义吗? 她没有问到答案,亲眼看着赵持筠转身,走得很快,修长的身影在夜灯下越来越远。 李姝棠失魂落魄地等人走得看不清,才让司机回家,过了两条街才想起来刚才接到的电话,又说:回骆宅,骆董情况不太好。 回顾今晚,她觉得那间房子对她用了巫术,从按响门铃的那一刻起,她就被夺了心智。 以至于她是那么地按捺不住,不该说的话说了太多。 脱离她原本的预期。不对,不该是这样,她要想想哪里不对了。 小区这个时间点虽不算热闹,但路上也不缺人,回家只几步路,赵持筠并不害怕,因为冷才加快脚步。 她说出了她心里的想法,虽然畅快,却也不得不去想李姝棠的那些话。是,她承认,她很久没想回镜国后要怎么办这件事了。不经意抬头,看见甘浔站在楼下,她一喜,快步过去,你为何下来了?等我吗? 甘浔微笑,活动着站僵的腿,不太自然地说,我下来扔垃圾,以为你会很快回来,就顺便等你。 我也没想到会说这么多,快上楼,冷死了。 她把甘浔的手放进自己口袋,我把事情说清楚了,你放心,以后她不会干涉我们。 好。甘浔摸到她的手,比自己的温热一些,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的话既然不对,你也不用放在心里。 甘浔静了一会,到了家门口,忍不住问:我放进心里了怎么办? 赵持筠把门打开,领着她进去,客厅厨房的灯都没有关,明晃晃地照在她们脸上。 家里有温暖的味道,让她身上的暖意回来。 那我想想办法。 赵持筠一本正经地哄她。 甘浔笑,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暖身,脑海里反复回闪趁虚而入这个词。 第101章 选择题 她们租的房子没有洗碗机。 赵持筠业没有正经洗过碗,最多,把喝咖啡或牛奶的杯子冲干净。 甘浔跟她说,这些事不用她干。 很严肃很认真的口吻。 每每这时候她都想起,最开始甘浔决心把她留下时,也很严肃很认真地跟她说,这里人人平等,她该干嘛干嘛,不要等着人伺候。 赵持筠那时听了自然是不高兴,没人这么跟她说过话。 她也随之而放心,因为一个人不谄媚,说明她没所求。 甘浔给她的安全感,体现在方方面面。 她刚到这里时,甘浔比她还害怕,还谨慎,留下她也没有很高兴,纯粹是责任砸在身上了,善心发作,割舍不了而已。 赵持筠都很清楚。 至于甘浔爱上她,那是后来的事情了。 李姝棠是不知道她们的相爱过程,才会武断揣测和否定。 端着水杯,赵持筠跟她走到厨房,看见碗筷俱在池中,还未冲洗净,进度跟她送李姝棠下去前一模一样。 甘浔语气柔和地说:要是还冷,你就先去冲个澡,不要着凉了。 她左顾右盼,没在厨房里找到围裙,脸上还有见怪了的不解。 赵持筠开口提醒:玄关处。 一回来她就看见了,就在她开玩笑说,要想想怎么哄甘浔的时候,看见了被揉成一团扔在玄关柜上的围裙。 那么明显,甘浔回到家居然没留意,甚至站在这里都想不起来脱在了哪。 甘浔迅速哦了一下,急匆匆走出去,拿着进来。 我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围裙没摘,就顺手放下了。 她解释说。 语速很快,像怕说慢了赵持筠就不相信一样。 赵持筠没有就围裙的事多说什么,端着水杯站在旁边,暖着手的同时小口地抿,问她:下楼多久了? 甘浔停了一下,边系围裙边说:几分钟。 赵持筠笑了半声,觉得甘浔真是不聪明,说谎也漏洞百出。 举杯凑近她,将水杯里的热气往她脸上吹了吹:若是只有几分钟,碗不会还没有洗完。 你手速可没有这么慢。 她是想说,甘浔做家务总是手脚利索。 但这话出了口,本来恍惚的甘浔就诧异地看她一眼,以为她是故意用词暧昧。 赵持筠反应过来,心跳陡然增快,但也没有很愿意装清纯,忍着脸热将错就错,哪方面都是。 从她发笑开始,甘浔就有些失神,这种温馨的餐后时光,她跟赵持筠过了有几个月。 又被她调戏了两句,甘浔被揭破的尴尬少了许多,不过还是暗自感慨,赵持筠有时候真的不好糊弄。 甘浔跟她解释:我不放心你嘛,想跟着下去看看,但是下楼就看见你跟她在往前走。我没有喊你们,就站在楼下等了。 她这样说着,心里希望自己的话没有破绽。 不放心又是什么意思? 赵持筠没有质疑,只是问她:是怕我受委屈,说不过她又没人帮,还是,怕我不站在你这边,跟她说你的不好,送客送得腻腻歪歪。 甘浔看她眉眼带笑,就说:不好笑。 赵持筠当然不会说甘浔不好。 她们也没有腻腻歪歪,无论是相顾对话,还是走路,都隔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 古代人要比现代人更有分寸一点。 起码甘浔没见过赵持筠跟别人有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离得最近的一次,是她们走出一段后,赵持筠不知道说了什么,让李姝棠猛然停住,僵直站在原地。 赵持筠已经走出去半步了,就顺手往后拉了一下她,可能是催她,李姝棠才跟着继续往前。 光线太暗,甘浔只能看见赵持筠的动作。 没看清她拉的是手还是手腕,也许只是衣袖,也许没有碰到。 但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牵手也没关系。 也没人说女同恋爱后不能跟朋友牵手。 赵持筠收了一点笑意:我又没开玩笑,我在问你话。 甘浔沉默,又心虚地看她一眼。 赵持筠微微哼道:不答,谁让你先骗我,问问也不行? 其实没有生气。 甘浔放下心,张开嘴又闭上,想说怕你委屈这样的正确答案,又觉得自己两者都有,她有一些没底气。 让持筠送李姝棠下楼,门关上后,她就生出来浓浓的后悔,自我感觉像逃避。 一时上头把局搅混,又让女朋友去替她收尾,应对其他人不可能积极的情绪。 所以她没犹豫,也跟着离家,想看看会不会需要她。 下到一楼时,又有点畏惧,在很多电影画面里,这个时刻都是不能追出去的。 容易看到误会的画面。 不是怀疑谁,只是觉得,哪怕她们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说到委屈或者伤感的地方,互相拥抱一下,可再清清白白,第三方看了也不会好受。 与其自找不好受,不如什么都不管好了。 磨磨蹭蹭,走到没有关上的单元门前,就看见她们俩才走出去几步。 赵持筠看出她不想答,也没有再多问下去,而是问她:要不你先去洗澡,我来刷碗吧。 甘浔立即说:不用了,手会脏。 我想帮你。 甘浔拒绝,舍不得,让李姝棠看见,又会觉得赵持筠在过苦日子了。 于是亲了她一口,真不用,你去休息,我很快的。 赵持筠眨了眨眼睛看着她,甘浔忽然脸红,不过也撑住了,大声说:哪方面都是。 这么理直气壮? 我是这样的。 等赵持筠笑着离开厨房,她才安静陷入自己情绪。 如果没有她,赵持筠还会继续喜欢李姝棠吗? 好像没有理由不喜欢。 今天下楼后,听见李姝棠大声地表达不满,声音不算凶,但是很凌厉。 而赵持筠没有迎上去吵,声音很轻地不知道回了一句什么,甘浔虽然没有听见,但是感觉有一点难过。 不是难过赵持筠不愿意跟前暗恋对象吵架,撕破脸,而是担心她在委屈自己。 第126章 甘浔那时候也不好过去,怕让场面更难堪。 对持筠来说,如果一定要做选择题,选择偏向某一方的话,就势必会让另一方不满意,她肯定很煎熬。 她能忍耐李姝棠那些话,是因为,如她所说,她理解李姝棠的崩溃。 如果李姝棠真的再也不管她,她反而会难过吧。 毕竟她在听见那些质问后,想到的是亲姐姐,想来李姝棠在她心目中是家人级别的存在。 在这一点上,今天甘浔说对方没资格来表达感谢,其实也狭隘了。 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甘浔认为李姝棠的话没有问题。 李姝棠是很讨厌,站在自己的角度上。 但站过去呢,换位思考,她以后能接受赵持筠过得比现在差吗? 当初崔璨跟许颜颜在一起,甘浔也觉得不搭,每当崔璨委屈,她看不下去时,也会嘴欠劝分。 虽然她自认为很有分寸,后来也不管了,是崔璨自己分的手。 可是这种事情,都是旁观者清不是吗? 李姝棠并没有否定她这个人,只是希望,赵持筠可以把感激跟感情给分开而已。 别给甘浔趁虚而入的机会。 也别帮甘浔剥虾了。 甘浔在千思万绪中洗完碗,放入消毒柜中,擦干净了台面。 她从厨房窗户望出去,小区灰色的墙壁在夜色里模糊了,月黑风高,天色很差,好像暗示着一场隆冬的逼近。 睡前赵持筠看书期间,拿起手机看了几次,每次只有几秒,很快又锁上。 甘浔在想,她是不是在等谁的消息。 又发觉自己已经敏感过了头,她晃了晃头,想赶走繁杂的思绪。 赵持筠以为她不舒服:怎么了? 甘浔摇摇头。 赵持筠想起来,过来抱了抱她,跟她说:今晚你很辛苦,又要招待我的朋友,又要受她气。 我周末只陪你。 她给出诚意,我已取消了周末跟她见面,我们在家也好,去看车也好。 又说:你不要不开心。 甘浔反而无措,但又不想假客气,就跟她确定:你们先约好的时间,毁约可以吗? 没事,今晚聊得够多了,我想我们也需要时间想想。 在赵持筠温柔的目光下,甘浔鼓起勇气,问她们今晚都说了些什么。 面对含笑询问的眼神,甘浔先说:我今天下去,隔得远,风声又大,没有听见什么。 这话也是真的,除了李姝棠声音有点大的那几句话。 赵持筠听到这里没有再抗拒,合上书页,回忆了一番,简洁地跟她说了谈话的核心内容。 甘浔听得出来,她简化了很多个人情绪强的地方,把不顺利的沟通修改成了一个平和的故事。 故事里,谁也没有刻薄与愤怒,只有善意的担忧和询问。 真善美的故事讲述者。 唯独有一句,赵持筠可能没来得及*隐藏,也可能觉得无伤大雅。 那就是她在对话末尾,问李姝棠,是不是真的爱尹哲。 甘浔听到这里,警铃大震,整个人的神经都崩起来。 却只能尽量平静地问:她回你了吗? 没有。 赵持筠说到这里还蹙了眉。 甘浔又听见自己不依不饶地问:你有没有很想知道? 赵持筠会希望李姝棠爱别人吗? 差点忘了,她早就说过,不喜欢尹哲。 赵持筠熟思后,淡笑说了句,罢了,她不说就算了,想来是不好意思袒露吧,镜人含蓄。 甘浔看得出她没有很坦诚,她明明想知道答案。 不过有些时候装傻会更好,就开玩笑问:有吗,我怎么觉得郡主你就很直白。 赵持筠端正神色:莫要胡说,没有比我更委婉内敛端庄的女子。 甘浔被她成功逗笑了。 赵持筠没有明说,但从她简略版的故事,和遮掩的忧思中,甘浔看出两个人今晚聊得应该很不愉快。 兴许会影响到感情。 所以赵持筠才会直接取消周末的见面。 按理甘浔应该高兴,不过她没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终于,赵持筠的屏幕亮起,有人回复了她的消息。 第102章 你能看见我 周末赵持筠本来跟李姝棠见面的时间,换成了陪甘浔看车。 是个阴天,云色看着比昨晚还闷,好在预报上没有雨。甘浔找了件休闲的外套,黑色的。 套上的时候赵持筠在旁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刺客来了。 甘浔献殷勤地说:其实我是你的暗卫。 你倒是什么都懂。 甘浔被夸更来了精神,卖弄自己不多的见识:做死士也行。 赵持筠柳眉微扬,当真,你可知死士要为主人做什么? 甘浔只在电影里听过,没有专业研究,但会顾名思义。 卖命? 刺杀。 谋反。 她越说越有思路,比划着,已经代入了身份。 赵持筠一脸笑意,拍拍她的肩,罢,法治社会,用不着了,我不做你的主人,你就踏踏实实做我的 甘浔竖起耳朵靠过去。 赵持筠喊了她一声。 是喜欢的称呼,甘浔喜滋滋地晃了下脑袋,又亲了口她的脸颊。 因为赵持筠刚化完妆,她亲得蜻蜓点水,不想毁掉她的妆容。赵持筠反而嫌不足,清脆响亮地回了她一口。 出门,甘浔直接打了个车。 她不清楚昨天晚上,赵持筠收到了怎样的消息。 只知道赵持筠看见以后表情很淡,没有变化,手速很快地回了句什么。 然后就把李姝棠相关的所有情绪丢掉了,跟甘浔聊今天的安排,预算跟车型。 不过今天赵持筠的心情很不错,没有表现出任何推掉计划后惴惴不安或者过意不去的样子。 甘浔也跟着放下心。 停在一个十字路口,赵持筠透过窗户看见骑行者们的身姿,回身拍拍甘浔的腿,我要多练,以后也要这样,晚上回去就骑。 要骑上路,不在小区。她强调。 甘浔拒绝:不安全。 你怎么也像姝棠一样了。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一个没想起来这是李姝棠的原话,一个意识到对方本来没想起来,被自己唤起了记忆。 一时陷入沉默。甘浔不忍她多想,舒朗地笑了下,温和地说:她担心我也担心啊,你别心太大了,再练练吧。 又顺势坦诚了些,不过我好奇,你昨晚发信息跟她说计划取消了吗,她是怎么回复的? 我直说今日先不见了,她说也好,她没时间,她养父病情又重了,走不开。 原来这样。 赵持筠说:你很紧张我改行程这个决定。 从昨晚甘浔就在关注了。 甘浔没有否认,我不想让你做选择,也不想你为难。 但她不觉得这是她高光点,反而很弱,也许她是不想承担相应的责任。 如果她们真的为自己闹得不欢,甚至不再来往,以后某个时候赵持筠会不会后悔? 或者哪天回镜国了,岂不是很尴尬,是相处还是不处。再提到自己时,她们会怎么回忆呢。 秋天容易忧思,甘浔最近想得复杂,自己都觉得有一点好笑。 不曾为难。 赵持筠言简意赅地回答。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听见导航说五百米后到达目的地。 甘浔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就牵握住她的手,想传递自己没什么。 赵持筠在她手背上拍了一声,她跟她养父母的感情很好,我送她下楼时还不知道,以为家里有事只是托词,后来她发来消息,故而我有些担心。 甘浔才知道原委,有点不好意思了。 赵持筠看破她的心思,不必愧疚,不知者不怪,我们没有恶意。 阿浔,不要琢磨不可控之事。 她轻声按下这一桩事。 端坐在甘浔身侧,仪态很好,有一种再大的事都会镇定自若的样子。 甘浔以前觉得,自己是那个庇护赵持筠的人,现在回想,赵持筠的心理比她强大很多。 最开始,在她还没接受适应的时候,赵持筠就识时务地想明白了该如何应对她。 在甘浔决定留下她,不把她送走以后,就决定了剪发融入现代社会。 她在这个世界里,算无知,也被动,但从不羸弱。没有甘浔,没有李姝棠,她都会过得很好,只看她愿不愿意。 第127章 最终选的车型是赵持筠做主定下的,外观内饰她都很喜欢。 赵持筠没有选择困难,无论是花多少钱,她的目的都是再明确不过了的。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会深思熟虑,但不过度地纠结。 这种能力也是甘浔羡慕的。 甘浔试驾之后,还算满意,在店商谈了一会,签订合同,再确定下个月来提车。 一起拿主意得到一件物品的感觉,让甘浔感觉她们共同选了一个孩子。 也想清楚很多。 她被选择,是因为赵持筠发自内心想选择她,否则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本来晚上说好一起吃饭,当庆祝,但崔璨得知她们买车,打电话让她们过去。 于是临时改主意,去到崔璨家里。 唐思藤还没有下班,甘浔跟崔璨在厨房边聊天边做饭。 赵持筠则负责陪着两只猫猫活动,小猫追逐着逗猫棒,又在她怀里踩来踩去。 她情不自禁去戳猫猫的脸,被粉粉的猫舌舔了一下手指,心都要跟着化了。 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恰逢甘浔回头,明朗地对她笑了笑。 赵持筠心想,某人有了车,似乎连心情都好起来了,身外之物还真是重要。 她抱着猫闻了闻,看见爪子上的小肉垫时,想到甘浔跟人家说脖子上的伤痕是被猫抓的。 反应倒快。 替她保住了声誉。 就是猫猫无辜背锅了。 那天甘浔聚餐回来,谈话间哼哼唧唧地问她:李姝棠怎么连你老板的猫叫什么都知道? 赵持筠看出她有点小情绪,想了想,公平公正地分享:我可以跟你说,尹哲的几条狗都叫什么名字。 我很好奇? 甘浔克制地用看傻子的表情看她一眼,显然对威廉杰克什么的不感兴趣。 聪明如她,不久她就悟明白了,甘浔觉得自己泄密了太多,跟李姝棠成了无话不谈的关系。 她解释:怎会,若是无话不谈,她就会知道,子涵子轩从来不抓人了。 甘浔也很好哄,展演笑:也对。 厨房里,崔璨正在问:你还没说,昨晚吃得怎么样? 不欢而散。甘浔总结。 没打起来就行,你们家持筠帮谁? 甘浔不想骄傲但还是说:应该是帮我,她还在对方跟我对峙的时候,替我剥了一只虾。 崔璨哇哦了一声,你女朋友是知道怎么气人的。 嗯,李姝棠被气到了。 甘浔全程了目睹,客观地说,与其说李姝棠是争风吃醋。不如说,李姝棠是受不了她金枝玉叶的郡主,为一个小小庶民亲手剥虾。 伤的是李姝棠的尊严。 崔璨想事情简单,轻而易举地高兴起来,这么说来,前白月光姐也没有很大杀伤力,地位比我想得弱多了。 你判断得对,持筠只当人家是好姐妹了。 甘浔缓缓点头,如果岑向蕊正常一点,我应该也不介意跟她做朋友。 两个人说到这里都深以为然,手都有了劲,更加卖力地配合着做菜。 晚上回家以后,甘浔陪着赵持筠在小区练车,帮她拍了很多英姿飒爽的照片。 有一张拍得模糊了一些,反而很有感觉,明艳的五官被发丝遮挡部分,唇红齿白,笑容明艳。甘浔推荐说:这张可以做头像。 用自己照片不很妥当吧?到底不含蓄了些,不露脸的那一张还好。 我说我来用。 那更不好吧? 赵持筠质疑。 甘浔逗她:有什么问题,这么好看,人家以为是网图呢,我很多同事都用人脸当头像。 赵持筠将信将疑,骑到光亮之下才看出甘浔在开玩笑,笑得很坏。于是不想理她,扶住车把故意很快地骑走了。 哎,慢一点! 甘浔在后喊她,跟着跑,步子迈得很大。被风吹过来的除了深秋的叶子,还有赵持筠的笑声。 千家灯火之下,她们的轨迹被逐渐拉开,再逐渐重合。 骑到单元楼下时,赵持筠用一条腿支在地面,看着气喘吁吁的甘浔,如何,本郡主车技好不? 车神你是。 甘浔掐着腰喘匀了,不过我们商量商量,我又不是追杀你的刺客,下次慢一点可以吗? 慢了不舒服。 赵持筠。她故意乱说话,甘浔都想拖她回家教训一下。 干嘛!赵持筠理直气壮。 把人从车上拉下来,甘浔没了脾气,不闹了,上楼。 赵持筠跟着她走进电梯,又突发奇想问她,你说,我要不要考个驾照? 甘浔想也没想就拒绝,因为被吓到,话都说得不利索。 为何不可? 我就是你的司机,你看尊贵的人都不自己开。 我还以为你会说很难,我学不会的。 甘浔笑着笃定:不会,你这么厉害,学什么都能学会。 开车又不难,只是看着复杂。 赵持筠偏着头:甘浔,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甘浔:你聊这个话题我可来精神了啊。 轻声笑笑:你是真心觉得我与众不同,处处都比人好。连她没多想,随性地选了辆喜欢的车,甘浔都一脸崇拜地看她,仿佛她造出了一辆车。 甘浔刚想开玩笑,说你以前在镜国的时候,人人看郡主您不都是这样。 赵持筠就先说:在你强调人人平等,我只是赵某,社会已经没有高低贵贱的时候。 换而言之,甘浔不像以前的人一样先敬畏她的身份,再顺带着夸一夸她。 就连如今站在她阿姐身份上的李姝棠,跟她沟通时,也会喊她几声郡主,似乎是想提醒她过往的身份。 拿过去的绳来绑现在的她。 只有甘浔,大逆不道,不屑承认她的身份,只是仰慕她这个人。她姓赵也好,姓甘也好。 进了家门,甘浔抿着笑反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请讲。 你能看见我。看见她明明很普通却在意中人那里发着光的爱意。 第103章 病 几天以后,甘浔提了新车。 并收到赵持筠天真的询问,这里的人会不会给车取名字。 取啊,它这个款有专属的名字,是你选的。 甘浔提醒说。 又不是你起的,易主了,也不另起吗? 甘浔笑得肩膀都在抖,也可以,但我觉得没有很必要,跟以前你们的马不一样,它又不是活物,不需要喊,就像你没有给自行车取名字一样。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 甘浔警觉:等等,你不会给你的车取名字了吧? 赵持筠支支吾吾,一副很不想回答的样子,最后说:没有。 甘浔又改口说:其实也有很多取的,还有人给扫地机器人取名字,很正常,自己的东西,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赵持筠却坚定:真没有,你几时见我喊过? 哦哦,那也是。 甘浔放下心,又忍不住交代:不管取没取,不在外面喊都是明智的。 否则? 不太聪明的样子。被赵持筠瞪了。 甘浔在地库租了车位,带着赵持筠坐在车里,把座椅调整到舒服的位置,一起看了半部没有看完的电影。 新车的味道跟赵持筠送她的车载香薰味融在一起,好闻又不好闻,但让人心情愉悦,营造出一隅高强磁场的空间。 12月室外温度不高,但地库很温暖,车里更暖。 赵持筠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毛衣,头发柔软地垂在肩上,像一件披肩。 面庞素净,但因为年轻和漂亮,自然天成的艳色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 让甘浔很想去拥抱。 车里动作不方便,她抱住的时候,赵持筠已经做好了准备,并在她脸侧吻了一口。 买车很好。 赵持筠想,如果甘浔早一些有车,她们第一次见面那天,甘浔就不会因为雨天骑车摔倒而受伤了。 当夜她们在说着什么,甘浔的头发擦得半干,往伤口涂药,那个药味清凉但是刺鼻。 甘浔不自觉地皱了眉,不过没有叫嚷着痛。 过了很久,她的伤口才彻底愈合,看不见受过伤的痕迹。 不过想到这,她又杞人忧天起来,开车若是伤着,只会更严重。 第128章 她心虚地看了眼甘浔。 没有把这么触霉头的话说出来,只是道:往后注意行驶安全。 一个好事情后面常常要跟着一个坏事情,许久不见的父亲出现在她的面前,以偶遇的姿态。 虽然有了车,甘浔今天还是坐地铁,还没走入地铁站,有车在道旁鸣笛,她停下看去,车窗放下来,里面的人是甘骅。 对她招招手。 甘浔犹豫了下,走过去,弯腰问,有事? 你去哪? 下班。 上车吧,送你一程。 甘浔没有很爽快答应,甘骅又说:风大,先上车再说,不能久停。 系安全带时,甘浔听见他在问:你新工作一切还好吧? 甘浔没答,不用尬聊,你是路过,还是特意找我? 我特意找得着你吗?看见像你,就停下了。 甘骅说着不太满意:你连你爸都防? 甘浔语气温和:别人还真不用防。 甘骅破防。 鸣笛。 骂了句前面的人不会开车。 甘浔懒得理他。 离家两公里的快餐店门口,甘浔要求下车。 在那之前,甘骅问她赵持筠的近况,他看上去比甘浔预想中知道的多,甘浔对此不高兴。 甘骅解释:网上看到,她形象条件适合吃互联网的饭,包装一下,不是问题。 我们没那个想法。 你们? 甘骅觉得奇怪,我说她,你不适合。 甘浔嗤笑一声,懒得解释。 她的近况也好,这些发展也好,有我的功劳吧?她的身份来历,甭管好坏,我没有问过你,担着责帮你的。 害你的心思我没有,你跟你姑姑说的太夸张了。 甘骅为自己申辩。 上次她打电话跟我哭,说我对你不好,又翻旧账,提起你爷爷奶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十恶不赦怎么了呢,我不就帮女儿安排了场相亲。 甘浔还是没说话,她又不是讲公道的人,纯被情感操控。 就算她诋毁他那能怎么样,他该,她又不愧疚。 甘浔丑化说前面,你别又要给我推销姓尹的。 甘骅立刻说:我不推,也攀不上,当时你没把握住,现在更难了。再说,小赵她认识人家嫂子,竞争优势比你大。 你怎么知道? 甘浔沉声,对他今天的出现也开始怀疑。 甘骅没明白她怎么突然严肃起来,看了眼她,又看路况,等平稳下来再说:看见的啊,上个月的事,她们俩一起逛店,我刚好陪你阿姨。 小赵没说? 甘浔不动声色放松下来,那就正常了。 没说。 她会理解,赵持筠只是不想她心情不好。 认识是认识,竞争就是你多想了,不是人人眼里都是钱,想攀高枝往上走。 甘骅不屑,年轻人,别说这么年轻的话。不是所有往上走都叫贪心,有时候那叫经营。你以为骆家跟尹家的订亲,是因为底下两个年轻人相爱? 甘浔知道他在说李姝棠跟尹哲,咯噔了下,不想听也不想问,不能吗,郎才女貌。 甘骅笑起来,似乎觉得甘浔傻得有点可怜。 甘浔很不喜欢他的笑容,于是问:你爱你老婆吗? 我跟你阿姨是自由恋爱,当然有感情基础。 他看上去洋洋得意。 是吗? 甘浔轻飘飘地质疑,当时跟我妈呢? 年少不懂事,冲动。 甘骅不笑了。 他们就聊到这里。 甘浔扫了个共享单车回家,路上想到还小的时候,因为长相跟眼睛颜色,她被人排挤。 那时甘骅是带头人。 甘骅说真丑,他看见就烦。 冲动后的产物,又一辈子丢不掉了,对自私鬼而言,的确很烦。 甘浔又想到他说的联姻,李姝棠跟尹哲真的没有感情吗? 还是甘骅这种人根本不能理解呢。 如果她告诉赵持筠,赵持筠会不会高兴? 还是赵持筠早就知道答案。 甘浔一无所知。 只知道赵持筠好些天没有去见李姝棠了。 她不觉得持筠会隐瞒自己,既然这么久,持筠都没报备见面的安排,那就是真的没再见。 她虽然好奇,没问为什么。 默认李姝棠忙于照顾家人,没有功夫约。 她没有把跟甘骅的对话告诉赵持筠,只说遇到了,蹭车蹭了一段路。 聊得很一般,好在没有吵架。 赵持筠表示放心。 但从始至终也没有说之前也偶遇过甘骅的事。 甘浔还是忍不住,骆董的身体好些了吗? 赵持筠不是很清楚的样子,想了一下,应当好了,她此前提了一嘴,我没有多问。 这些天她都没有约你? 约了,我没同意。 甘浔问:是因为上次晚上聊的不愉快,还是又闹别扭了? 不知道为什么,甘浔觉得一个人会跟另一个人闹别扭,也是令人紧张的信号。 赵持筠先抿了唇,唇线绷成好看的弧度,才说:不曾。 只是上回的话还没淡下,她没两日又跟我说,直播入镜等一类抛头露面的事不希望我做,可以考虑她助理的岗位。 令我很不痛快,故而不想理她罢了。 那就还是闹别扭了。 她气了这么多天,都没有跟自己说,甘浔有些失落,不过努力让自己不要因为这个介意。 古人嘛,封建点很正常,你在她眼里很尊贵,她肯定不希望太多人看你。 你在替她说话。赵持筠奇怪。 甘浔正色:没那么伟大,我在落井下石,你不知道什么叫茶里茶气吗? 赵持筠笑,贫嘴。 但是两天之后,赵持筠就发消息告诉她,她要跟李姝棠一起晚餐,让甘浔下班自己吃点。 甘浔回复了好。 等了等,没有后面的话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在等解释,或者说详细原因。 实在没有必要。 怎么会需要解释和原因,再气也有消气的时候,只是又联系了朋友而已。 李姝棠也不会放任赵持筠生着气不管,这么多天的疏离,已经是奇怪了。 甘浔没有多想这件事,直到吃完饭,把餐碗洗了,又冲了个热水澡,看了眼手机,赵持筠还没有回来的消息。 她才有点等不下去,不想打扰和催促,但还是想刷存在感。 [你们吃饭没有呢?] 隔了十多分钟,赵持筠回复:[吃了,姝棠生病了,故而耽搁了些。] [要不要我去接你?] 对方正在输入后好一会,没有消息回过来。 甘浔觉得怪怪的,想打电话直接问,又觉得这样有点讨厌,像操控欲很强的样子。 她品了品赵持筠话里的意思,虽然不情愿,还是试图体贴地问:[你要留在那里照顾她吗?] [不用,我回来了。] 甘浔直舒一口气,擦擦额头,差点,她的汗都要出来了,差点也病了。 还好她家郡主没有照顾人的习惯。 虚伪的恋爱者虚惊了一场。 第104章 吝啬 这天的天气不好。 赵持筠也是过到了这个季节才知道,镜城的反差。 夏天一切都蓬勃,雨水充沛,树被台风挂断后还能茂密地长出叶子。到了秋冬,连个晴天都给得讨价还价。 本来中午还有一点太阳,下午时分就尽数收敛,也不会见到夕阳。 [要不要我去接你?] 收到这条消息的赵持筠正坐在李姝棠床边的木阶上。 李姝棠的床也仿古,像一张镜国的榻,很矮,也不够宽,看上去倒是十分好睡。她让赵持筠坐在床边,赵持筠没有答应。 便在床榻之下的坐垫上。 说好等李姝棠睡着以后再离开。 但不知道李姝棠为什么没睡着,睁了眼,跟她一起看见这条消息,并把手机从她手里抽走。 赵持筠惊了一下,侧过身看去,继而不解又不悦。 也没说话,看着李姝棠,她满面病容,看上去很虚弱,赵持筠没有发脾气的想法。 她们这些天都没见面。 这些天李姝棠忙是真的,但也见缝插针地约过她几次,不过赵持筠都没答应。 只说自己有事,暂时也不想见面。 第129章 连理由都没有给。 期间,李姝棠曾在小区门口等过她一次,到了才问她有没有时间。 赵持筠说没有。 她后来没回,以为李姝棠就走了。 今天李姝棠才跟她说,其实她没有走,她在那里等了很久。 等什么?赵持筠不明白。 想看你会不会反悔,说不定又想见我了。她笑了一下,有些无力。 赵持筠觉得李姝棠病起来都不太像李姝棠了,又忘记她是个病号,看来你那天确实挺闲。 说完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刻薄打趣的话,平时跟甘浔开玩笑开惯了,忘了李姝棠不会喜欢。 李姝棠也果然缄默,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 是啊,太闲了,白浪费时间,没有等来反悔,等到了甘浔骑车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甘浔买了车还在骑共享单车。 她在小区门口停下,然后掏出手机操作,还没下车,赵持筠就出现了。 小跑着到甘浔面前,倾过去说话,有一瞬间,李姝棠觉得她们要亲在一起了,心情变得极度糟糕。 不过没有,她们只是习惯贴近了说话。 然后她们往里走,甘浔单肩背着包,出其不意地把手放在了赵持筠的颈侧。 赵持筠躬身,往旁退开了半步,又靠近她,一掌打在她背上。 最后,她们化干戈为玉帛,牵着挽着,消失在视野里。 李姝棠目睹这一切,手掌也变得很冰凉。 原本以为,她们是有外出安排,赵持筠才会下楼,特意到门口。 看到她们回家,才知道没有任何安排,她就是顶着寒风来迎甘浔的,在她对自己说没空的时候。 今天赵持筠午睡醒,看见李姝棠的电话,迟疑了一下才接,听到李姝棠很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跟她说:我今天身体微恙,没有去上班,刚巧闲了下来。你方便来我家吗,弹琴,看书,喝茶,什么都好,一个人太无聊了。 哪里不舒服,你有没有看医生? 发烧,头痛,嗓子也难受。 李姝棠说:只吃了药,没看医生。 她用很轻的声音说:我不敢去。 若说她能与李姝棠感同身受,莫过于这个时候了,赵持筠懂这句话的意思,心中起了同情。 于是换了衣服过去。 单独进李姝棠的住处有些麻烦,好在李姝棠有提前帮她填报。 进到家中,温度被控制得舒适又温和,空气里有种一丝不染的味道,夹杂李姝棠偏爱的香味。 佣人说李姝棠在卧房休息,客气地帮赵持筠挂上了衣服。 卧室的门没有关。 赵持筠还是敲了敲,听见李姝棠的声音后走进去。 绕过几扇屏风,看见穿了玉色睡袍,披散着满头乌发,靠躺在床头正处理工作的李姝棠。 一旁的白玉小炉子里燃着香片。 这里的装修与摆件,还有不施粉黛的李姝棠,让赵持筠以为回到了镜国。 想到了几个月前的生活,居然也有恍如隔世的错觉。 香片的味道很浓郁,却不刺鼻,能让人宁神放松,也遮掩着若有似无的烟草味道。 赵持筠说:生病了还抽烟? 李姝棠一愣,笑容微僵,继而有点仓惶。她不太想承认,但又没办法睁眼说瞎话。 赵持筠见她不自在,轻轻笑了一声,因不常闻,所以对烟草味有些敏感,并非说你,只是喉咙既不舒服,就不要碰了。 之前有闻到吗? 李姝棠担心她一直不喜欢,应该没有吧,我很少抽的。只是不开心的时候才试试。 没在意。赵持筠半真半假地说。 李姝棠想起来不是味道的事:甘浔见过,应该有告诉你。 赵持筠又笑,嗯,她说了。不是告你状,她第一次在餐厅遇见你,就惊为天人,同我说你很美,吞云吐雾,像在哪部电影里见过。 李姝棠没有因为被夸容貌而高兴,她免疫了,但赵持筠谈起甘浔时的神色让她觉得难受,调整了坐姿往后靠了靠。 赵持筠看出她很不舒服,还有没有发烧,温度总量了吧? 昨夜发的,今天反反复复,现在已经降下去了。 昨晚你就不舒服了? 赵持筠说着有些担忧,吃的药对症吗? 感冒药无非是那些,总能对上。李姝棠不以为意地说。 赵持筠觉得这样太不上心,你难道都没有告诉别人? 没有,尹哲也没有。李姝棠特意跟她说。 有时候她在想,如果那天晚上她毫不迟疑地否认自己跟尹哲之间存在感情,赵持筠对她的态度,也许不会冷淡至此。 赵持筠严肃地跟她商量,若好了便罢了,若再不适,药不能随意吃了。我此前也发过一次烧,来得快去得快,不曾像你这样磨人。 李姝棠道:我自到了这里以后,常夜不能寐,从前就爱头疼,现在疼得更厉害。现在疼,不晓得是风寒所致,还是什么原因。 你有没有去体检过?赵持筠很现代地关切。 没有,你做过? 赵持筠摇头,没有,虽知道检查完会更安心,可我不喜欢旁人触碰我,又觉得,兴许哪日就回去了,查不查都一样。 那便不去。 你跟我不一样,已经不是喜不喜欢的事情,你应当去查,莫要怕,身体为重。 你可知我怕什么? 这个不难,赵持筠轻而易举说出来:查出顽疾,查出你不是这里的人。 被戳中心事,李姝棠看她的目光中带了些深意,化为笑容道:后者还要更怕一些。 那又如何? 异类。 你的养父母与男友,总不至于为这个跟你 不至于?她用否定的语气。 赵持筠心想,也是。 就像在镜国,民间多了个百姓,那还好说。 可宫中王府若多出个来历不明的人,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个人也容易自身难保。 她点点头,更担忧了,那怎么办呢,你就没有隐匿些的检查之地吗? 郡主担心我? 赵持筠奇怪,还有些恼:我怎能不担心你,你若在这里出事,我 她想说我怎么办,又觉这话不妥当,程度重了,没有分寸。 她只是在乎李姝棠的安危,单纯不想好不容易遇到的故人在异乡出事。 别慌,我不会留你一人,对的,我们还要一起回到镜国。 李姝棠似乎从她的关切里得到力量,我是有个信得过的医生朋友,但我想你陪我去。 赵持筠想了想,可以。 持筠,不如你也一同检查,也让我放心些。 她说:有个伴,想来我还镇定些。 赵持筠思索过后答应了,甘浔也一直想她去检查,不如一鼓作气做了吧。 之后她们一起吃了清淡的晚餐,赵持筠看出李姝棠的精力越来越不济,就让她休息。 不早了,你休息,我刚好回家。 李姝棠依依不舍,却也没有阻拦:我跟司机说了,你想回,随时联系她。 好。 等我睡下你再走好不好?李姝棠笑了一下:我先看看,你在这里我能不能睡得踏实一点。 赵持筠想问,尹哲在也不踏实吗?最终没*有,心里有了答案,却又不想戳破。 于是有了李姝棠没睡着,抽走赵持筠手机的那一幕。 看见赵持筠不太开心,她笑了一下,还回去,我只是不想她喊走你,开了个玩笑,抱歉。 赵持筠没说话,起了身。 她又说:这里有房间,为什么不可以留下呢?明早我们一起去做检查,不好吗? 赵持筠拒绝:不好夜不归宿,何况我在这里也照顾不好你。我留还是不留,方便与不方便,都是我自己的事。 我愿意不方便,明早再见。 她回复甘浔,也没有再等李姝棠睡就离开了。 回到家里,甘浔问她,李姝棠身体还好吗? 想来是着凉了,发烧,嗓子疼,很像我上次。但是她从前就有头疼的毛病,现在因为频频失眠,还加重了,故而要去做个体检。赵持筠洗着手跟她说,洗完亲了她一下。 第130章 那是应该的。甘浔闻到她身上浓郁陌生的香味,好像被浸染得很透,既然她这么不舒服。 她让我陪她一起。 甘浔觉得李姝棠不缺人陪,不过没有反对,可以啊,你在旁等着就是,流程很简单。 不,是说,我也要做个体检。 她说她有信得过的医院和医生,只是没胆量,什么都怕,跟我一起就当互相勉励了。 甘浔有些勉强地笑笑。 赵持筠没注意到,回着消息,说自己到家了。 她想,她从前都觉得没有必要,在这里只是暂居,说不定哪日检了,体检报告没拿到她就回去了,白折腾一场。 现在她不那么想了,若是只能留在这里,她当为了甘浔照顾好自己。 不像李姝棠那样忽视健康。 甘浔花了很久去想,它不是一件大事,没办法去较真较劲,说我觉得不舒服。 可把它归到小事,又不甘心,又吝啬。 第105章 幌子 赵持筠需要空腹早起做检查,甘浔睡不着,也跟着起了。 没过多久,李姝棠的电话打进来,应该是说已经到了,赵持筠回复稍等便下去。 她熟练地用一根发簪将长发挽起,因是要去医院,脸上的妆容很素,让甘浔帮忙挑了一支口红。 看上去像是要去约会。 跟约会不同的是,她表情没有很期待,还有些忐忑。 如果她跟甘浔说不想去了,甘浔会支持的,不过她始终没有提,忐忑但是坚定。 甘浔选了一支跟她唇色相近的哑光口红,据说是被崔璨安利,涂上去自然又提气色。 口红涂完,赵持筠换鞋准备出门了,还是没有说不想体检的话。 昨晚,甘浔怕她没有心理准备,到时候怕,就详细地跟她讲具体过程。包括要抽血,要脱衣,要被仪器碰触身体。 赵持筠越听脸色越不好看,感慨说难怪姝棠自己不敢去,要拖着她一起。 甘浔没有别的话可说,只说祝她们俩都身体健康。 赵持筠不知怎的,难得有了不自信,问她:若我不够健康,与你们这里的人不同,变成异类,你会不要我吗? 甘浔想也没想说:不会,不要瞎咒自己。 又说:如果有什么,不要隐瞒,也不要胡思乱想,想着离开我。 愿意体检很好,对自诩尊贵的郡主来说更是难得。 自己劝不动的事情,有人帮她劝成了,她就算不很高兴,也不应该在这里期待赵持筠毁约。 她其实一直想问,这次拒绝李姝棠,下次我带你去体检,好不好? 没能说得出口。 如果说了,赵持筠无论答应不答应,她都会很没有意思。 不要把感情谈到那个份上。她告诫自我。 甘浔给自己做了顿简单的早餐,在赵持筠离开后一个人吃起来。 吃完看了眼时间,居然还早,她慢悠悠地下到地库,开了车去公司。 路上听了一个音乐电台,主持人聒噪又无聊,话比音乐还要多,总不知道在莫名其妙地笑什么。 她烦躁地把所有声音都关掉了。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来,看了眼手机,赵持筠跟她说,到了医院。 发来一张车子刚开进医院的照片。 根据赵持筠转述的信息,这应该是骆家自己的私立医院,环境看上去宜人安静,没有一般医院的拥堵和紧张感。 负责的医生跟李姝棠关系不错,所以这次检查会替她们保密,查出什么都不要紧。 甘浔听到这里时,跟她说,她们想的太多了。 哪里? 甘浔讲解,李姝棠怕身体检查出问题,被养父母或未婚夫那边知道,影响她好不容易稳定的家庭跟事业,这个情有可原。 但旁的担忧,都没必要。 千百年来,人类并没有进化,不存在古人跟今人在生理上的区别,你们的身份不会因为一次检查暴露。 甘浔让她们不要怕,安安心心关注健康问题就好了。 不可能扫描或者验血的时候,机器滴滴作响,屏幕上慢慢显示古人贵族镜国郡主什么的,那不是科技,是魔术了。 当时赵持筠听得乐不可支,俯在她的腿上笑,回想到这里,甘浔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她回复,检查完跟她说一声。 才刚到公司,她就被喊进会议室。 期间单独发言了半个小时,然而直到会议开完,也没有等来赵持筠说结束的消息。 只有最开始的几张照片,赵持筠拍了vip诊室,装潢精致崭新,床也很大,让人想不到这里是医院,更像是休息的酒店。 之后她说正式开始了,有专属医生过来面诊。 甘浔发了两条消息询问,都没有回复。 心想,可能跟医生寒暄的太多,也可能第一次检查,项目安排得多,或者李姝棠那里又有了什么状况。 但她帮忙寻找的这些理由,在同事们陆陆续续地去餐厅吃饭时,逐渐化作了乌有。 不会有这么长的检查,就算有,也不会检查期间连手机都不能看。 她打了电话过去,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 焦虑之下,甘浔有一点懊悔,她没有问李姝棠的任何联系方式。 有了经验,这次她没有匆匆忙忙往哪里赶,强迫自己在工位上坐稳。 她想到上次的狼狈,还有赵持筠含蓄的提醒。 如果赵持筠还在这个世界,即便不回消息,也迟早会出现的。 如果她不在了,那也没必要找了。 甘浔很不喜欢这种时候。 但凡是用过心的人,在各类亲密关系中,总会多多少少地担心失去或没有将来。 不过那些都是虚的,担心的只是一种状态,而那种状态,只要尽力一点,就可能永远不会到来。 她的担心却不是虚的状态,是实质的失去跟永别,她永远没资格尽力,再怎么祈求也不可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甘浔看着时间,开始了两个小时的倒计时,她答应过的,等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内,她又打了几个电话,都无果。 于是请假,在午休结束后,开车前往那家私立医院。 还好她有问医院的名字。 路上,她预想了各种情况,这次应该不会是手机没电,静音的缘故。 那会是什么意外? 是李姝棠用了什么办法,把持筠从她的身边带走了? 还是她们有别的安排,以至于,忙忘了,会看不到手机的电话跟消息。 她这才想起来,应该先给医院打个电话。 于是在网上查询到了体检中心的电话,打电话过去询问。 她问赵持筠的相关信息,得到的回答是,不清楚。 再问,又说没有看见预约记录,其他的不方便告知。 甘浔没有办法,还是朝目的地去,她现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这时她后悔开车了,应该打车的。 因为她在极度不安时,会听不见导航的提醒声音,也很难集中注意力去关心路况了,不知道有没有超速。 好在一路顺利地到达医院。 她再次跟接待中心的人报了赵持筠的信息,并给出自己的身份信息,表示都可以配合。 得到的是跟电话里一样的回答,客气,礼貌,但是疏远。 她感到无力,又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报了李姝棠的名字,说这两人是一起来的,希望可以帮自己查一下。 依旧是没有预约纪录。 甘浔心里崩溃,表情已经不是很好了,但是也没有为难人。 问也没用,李姝棠既然私下来做检查,不可能留什么记录。 她在接待中心的沙发上坐了一会,期间还得到了一杯咖啡,说了谢谢,一口也没喝下去。脑海昏沉一片,心底深处的声音是,回去工作,就当做什么事也没有。 不要再陷在这些不安,恐惧,歇斯底里中了。 她还是回溯,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得体,这么大惊小怪。哪有人恋爱,才几个小时联系不上对象就什么工作也做不了,一定要到处找人的。 也不管有没有,是不是,就把自己的身份信息,女朋友的身份信息一遍遍地报出去,像找救命稻草一样。 在赵持筠出现之前,她有想过,自己恋爱状态是这样的吗? 究竟她是真的关心赵持筠,还是在拿赵持筠的穿越者身份做幌子,来掩盖自己不能被伴侣给忽视和冷待的事实。她真的是个控制狂吗? 在离开之前,她又机械性地打了通电话,这次有人接了。 那边接听但还没开口时,甘浔就察觉自己一直悬在那里的心落下去,但没有降落在安全地带,摔了一下,很疼,像才恢复知觉。 第131章 你现在有事吗? 甘浔听到声音的时候茫然了一瞬。 像是李姝棠的声音,但因为病态的低哑,已经听不太出来了,可语气没由来的让人讨厌,只会是她。 持筠呢? 她在休息。 这句话点燃了甘浔中午到现在的情绪,克制不住音量地说:把手机给她,我要跟她说话。 她身体不适,需要休息,甘浔,你这样 李姝棠! 甘浔走到角落里,看清玻璃反光里自己难看又难堪的表情,移开眼睛,咬牙切齿地警告:我正在体检中心的接待大厅,如果你在这里,我希望你让我尽快见到她。 如果你们不在这里,现在发给我具体位置,我要立刻看见赵持筠,你听明白了吗? 李姝棠似乎没想到她人到了,也没再说什么,让她稍等。 五分钟后,有工作人员来请甘浔去vip楼层。 甘浔见到看不出生了病的李姝棠。 她打扮得很精致,穿得不多,只一件衬衣,让甘浔想不起来现在季节。 继而才发觉楼里的暖气充足,而自己的外衣太厚了,她已经出了汗。居然一直没有感觉到。 甘浔冷冷看她一眼,没有对话的欲望,想直接进去,被李姝棠挡住,一点就炸地问,你是不是有病? 李姝棠为听见如此粗鲁的话感到不悦。 看着她,一副虽然我很嫌弃你但是我不跟计较的表情,她昏过去了,后来有醒过来一会,但精神很差,也没力气说话,我就让她继续睡了。 甘浔神色一紧:她怎么了? 李姝棠说:她晕针,你不知道? 甘浔在担心的同时,也舒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的表现很是好笑。 于是迁怒,我又没用针扎过她,我怎么知道,不是你把人带来的。她晕倒了,我打那么多电话,你也没看见? 我等她睡下后就继续去做检查了,没有注意她的手机。 李姝棠淡淡地说:收起你怀疑的目光,我没有那个闲情。如果我知道,你被娇惯得只要几小时得不到回复,就会立刻追过来问责,暴露我的信息,我早就打电话给你了。 第106章 天时地利 她刻意压低的声音,淡得快藏不住她的情绪。 像一盆在室外过了夜的冰水,还带着碎渣,迎面泼过来。 于是这栋楼带给甘浔的那点温度,顷刻间化为灰烬。 穿得很少很轻盈的李姝棠,跟这座建筑,都令甘浔开始发冷。 甘浔僵硬了少时,将指尖捏得泛白,以保持表情的平静。不过她其实不能控制什么,她只是单纯没有力气去做表情了。 你怎么可能懂。 她用同样轻的语气回复李姝棠。 说话间的呼吸里,她闻到李姝棠身上很淡的,不明显的属于赵持筠的味道。 不是香水味,今天赵持筠没有喷香水,是甘浔昨晚亲自帮她涂抹的护发精油的气息。 也许是怀间残存的,随着走廊上方的暖气吹拂,到达甘浔鼻端。 对于这点,甘浔没有太大惊小怪,赵持筠既然晕倒了,李姝棠不可能全程保持距离。 放在一刻钟以前,李姝棠对她冷嘲热讽,她会什么都不顾地去争辩跟反击,会说很难听的话,让李姝棠难堪。 在这里大骂,也不管会不会吵到赵持筠,会不会让赵持筠难堪。 但现在她可以平静地表达,李姝棠不了解她,也不懂她们的牵绊。 因为她已经知道,赵持筠还在。 虽然不适,好在目前也只是晕针,无恙。所有她预想的糟糕情况都没有出现,于是她没有强烈的情绪了。 她多数时候都没有强烈情绪,甚至有点钝感跟麻木,所以哪怕遇到不那么开心的事情,也不会太应激。 同理,太开心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样载歌载舞。 小时候被邻居家的狗咬,会安静地走回家,确定家人都不在忙碌,才慢吞吞地说不太舒服。 长大后,接收到我喜欢你,会下意识说不用了或者谢谢。 她只是在赵持筠相关的事情上敏感,敏锐,有自己都讨厌的大起大伏的情绪。 无需我懂,你在电话里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令我出乎意料。你在慌张什么,怕我把持筠带走,不许你联系? 李姝棠像在说一件可笑的事情,还是,怕我们离开这里? 被戳中心事,甘浔面色苍白。 与之相反的是她眼眸中的李姝棠,有鲜艳的唇色跟精秀的眉眼,她五官没有赵持筠那么浓郁,华丽,有几分不近人情的疏离感。 平心而论,她很优雅,没有很小人得志。 她的表情更偏于严谨跟不耐,以否定的态度提出这两种假设,更像在说我真受不了你。 上次从你家里出来,持筠与我谈得不欢,我问她,若是没多久我们离开这里了,相关的谈话还有意义吗? 甘浔没有说话,微微落了一点视线去看比自己个子低些的人。 你在等我说下去?可是后面没有了,她听见,什么都没跟我说,就回家了。 人只在什么情况下沉默,你应该也清楚。 她的答案应该是默认,甘浔偏要提出另外一种:也许她是跟你说不到一起,懒得再废话了。 你的假设也毫无意义,不是还没回去不是吗,不是因为相谈不欢,好些天没见面吗? 甘浔发现话少行不通,只好找回思路,开始防卫。 李姝棠的神情又淡了几分,想到白等的经历,呼吸不畅,加上喉咙越来越不适,她用手帕捂着口鼻咳了起来。 甘浔像怕染上病似的,立即蹙着眉往后退半步,就像那晚李姝棠嫌弃厨房里的烟火味道一样。 如果不是你生病了,持筠昨天不一定见你,陪你来这里检查。 甘浔提醒她。 李姝棠的表情更差,难道她跟你说得到一起吗?甘浔,你与她不是一类人,不过是长着天时地利 甘浔打断:没有人和吗? 和又如何? 和,就说明我们俩适合,天时地利只是缘分到来的契机,少一样就没得谈。 荒谬。 甘浔催问:哪里荒谬了,你不是才订婚的人,你不信缘分吗? 与你不相干。 甘浔很不喜欢她跟赵持筠如出一辙的谈话口吻,她原先觉得这些古韵古调听着很特别,很可爱,现在发现原来也可以讨厌,迂腐。 是跟我没关系,我的事也跟你没关系。我就是很好奇,我急着见我女朋友,你拦在这里跟我说这些话干嘛? 甘浔扬起下颌,你怎么不敢在病房里跟我说?是怕吵到她,还是根本不敢表露你盛气凌人的一面。 我盛气凌人?甘浔小姐,你也不遑多让。 李姝棠本想点到为止,却没想到甘浔这么尖锐与刻薄。 彼此彼此,你这么讨厌我,不就是觉得我趁虚而入,让持筠喜欢上我是我的错,对吗?请问,我趁了谁的虚? 李姝棠不语,似乎是在想,甘浔知道多少,是否在扮演知情者。 甘浔说破:你们的过去我知道,持筠跟我无话不谈,我也知道在你拒绝她的那一天,你们就结束了。你的救命之恩是恩,跟别的没关系。 所以如果你觉得这是趁虚而入,那你应该是理解方面有问题,没有我也不会是你。 是吗? 李姝棠反问。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甘浔。 是。甘浔坚定。 也罢,不谈过去,你又明白什么。甘浔,你是聪明人,你的身世不足以让你成为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者。既然在社会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你应该知道,持筠跟你在一起,是在向下迁就。 她见惯了世间的美好与尊贵,乍然换一个世界,有一颗好奇心,有新鲜感,又知是短暂停留,于是低的差的皆忍耐,属实正常。可你不会奢望,她会一辈子甘愿迁就于你,你不会意识不到她一日回不去,你就一日在阻碍她的新生活吧? 是这样吗? 甘浔听见这些话,居然没有很大的反应,反而有一种,不谋而合的预料之中。 虽然她知道这是错误的,谁也不该揣测别人,不该妄自菲薄,不该把事情往消极的走向去想。 但有时候,她也是会这么想。 李姝棠是把她心声说出来的那个人,不过不是知己,有时候敌人更了解我们。她在心里开玩笑。 第132章 她与你无话不谈,可也不会告诉你每段过往,和所有思绪。你不会比我更清楚,了解她,她这人重情义,不会轻易舍下,又很知灵活变通。宫中的贵人素来都偏爱她一人,胜过她阿姐阿兄,便是因她性情好,总能让人欢喜。 即便我与她没有过往种种,即便我只是臣下,与她不相熟悉,如今我既然有能力让她过最接近过去的生活,为何不给她?我可以让她锦衣玉食,去任何地方读书,让她学习她感兴趣的技能,让她做更有意义的工作,让她不必提心吊胆一段感情的兀然截止。 哦。 甘浔脑海里的处理器不在工作了,接受了很多信息,却没有把它们一一转译,所以也没有很多情绪。 木木地问:她愿意吗? 李姝棠道:我在与你谈话。 甘浔说:你不是在跟我谈她吗,你把她的人生都解释规划了,不会她本人还没听过这些吧? 我说了,她把情分看得很重,对你的亦然。若你不开口,她断不会弃你不顾,你听不进去也罢,我言尽如此。 李姝棠又咳了几声,日后自会见分晓,我不心急。 看见她的手帕,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条了,但是甘浔想到赵持筠把它还回去的那天,跟自己说,不喜欢别人的物品。 甘浔心想,其实你没有那么了解赵持筠,你只是自以为是。 甘浔打开门,进到酒店一般的诊室,与照片里一般无二。 有些羞愧地反省,在赶来的路上,有几个瞬间,她会质疑照片的真假。 旋即她就看见躺在床上,脸上没有血色的赵持筠,连嘴唇也是乌白,是甘浔从未见过的虚弱样子。 心脏被不知名的力量紧握,窒息跟疼痛感在一瞬间汹涌泛起,足够她忘记今天所有的不愉快。 她忽然很抱歉,今天给赵持筠选口红的时候,她没有很心甘情愿。 现在看见赵持筠躺在这里,她就知道那些多么没意义,她想要的一直就是赵持筠过得好,健康,快乐,满足。 甘浔确认了自己的手是温暖的,才坐在一旁,轻轻握住她的手。 赵持筠可能休息得差不多了,甘浔才碰到她,她就有醒过来的迹象,很轻声地喊:姝棠。 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明明还没有彻底清醒,但是会喊别人的名字。 甘浔初次在那家餐厅遇见李姝棠,听见有人喊她名字,就觉得她的名字很熟悉。 并不是因为跟尹尚文吃饭时,听过一次。 而是因为她曾经在赵持筠口中听过这个名字,很久之前了,还没恋爱的时候。 当时还是晚上,忘了有没有关灯,有没有入睡,忘了是句梦语,还是喃喃自语。 赵持筠不知想到什么,很轻地喊了一声。 甘浔不明所以,当时不清楚是人名,还是专业术语,也没接话。 现在重新听她用这种口吻喊李姝棠时,就立刻想起来了。 甘浔没有说话,只是把手给松开。 赵持筠开口就牵连着脑袋晕,还是有些犯恶心,不过她也不想睡了,知道有人在旁坐着,应该是李姝棠。 她又缓了一会,才继续说,给我,手机两个字随着她的睁眼就变得不再重要。 因为她想第一时间联系的甘浔就坐在她面前。 她怔了一下,分不清是不是做梦。 甘浔居然在工作时间出现。 眼睛里没有波澜,可能是太疲惫了,或者有点冷,神态僵硬,像是打算对自己笑,但是做了个不算笑的勉强表情。 还往铺了阳光进来的窗户外看了一眼,然后才低下头,轻声问,怎么不说话,没想到是我在这里吗? 第107章 溃 初冬的下午,阳光不够炽烈也不够慷慨。 医院里现代又克制的建筑群被任意地洒上光芒,再折射进这栋楼来,打了一层像回忆镜头般的滤镜。 赵持筠听了,先是笑起来,又微不可见地拧了眉头,因为笑的时候连带着头又晕了。 她说:是啊,没有想到,我正想打电话联系你呢。 她见甘浔不说话,又问:是不是过去很久了? 甘浔看着她发笑,点点头,有些迟缓地说,有一会了。 她伸手将赵持筠微蹙的眉心给抚平了,语气柔下来,还难受是不是?我都不知道你会晕针,吓坏了吧? 被亲近的人温声关心,眼睛里会不自觉多了水雾,赵持筠的分享欲强起来。 看见长针我就觉得疼了,但想着你跟我说没有那么难受,于是忍下来。没想到等抽完血,起身才走几步,就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甘浔起身再俯身,轻轻抱了抱她,又坐下,听她说下去。 再醒来,就在病房里了,行动的力气都没有,医生让我好生休息,我就又睡过去。也曾想让人帮我联系你,可人人忙乱,我又没有力气说话。想着睡一会应该也不碍事,没想到睡了这么久,把你折腾来了。 她轻声问:我又害你担心了是不是,对不起。 今天的所有经历,甘浔都能习惯性地忍耐住。 再用不多的力气去反驳反抗,最后把它们合理化。 唯独在赵持筠用最虚弱的声音、抱歉的目光跟她说对不起时,她收住情绪的网像绷断了几根线,遽然而溃。 她自己也措手不及。 身体都不舒服就不要说对不起啦,这又不是你故意的。 她勉强地说完了整句话。 赵持筠慌着抬手去碰她脸,不住的问,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甘浔被连问了几声都没顾得上说话,喉咙哽咽。 只好抽了两张纸,平摊在脸上,把眼泪都吸光了,觉得这样很狼狈,埋在赵持筠的床沿。 赵持筠摸她的发顶,轻柔而小心,没再催促跟追问。 过了一会甘浔慢慢平复,她红着眼睛,想了想,只说了一半:哭是因为后怕,觉得没照顾好你。 又转开话题:摔到哪里了,现在还疼不疼? 赵持筠看着她的泪痕,看见她眼睛里的委屈和心疼,还有更多看不清的情绪,定在那里,但是没有发出质疑。 我不疼的,护士扶了我一把,没直接砸在地上,你不要难过,又不能怪你,我自己没做好功课。 说着软绵绵地撒娇:不过抽血很痛呢。 甘浔闻言将她左手臂上的衣袖卷起来,看了一眼针孔,附近微微带些青意。 跟着心疼了起来,认真地说:早知道今天不让你来了。 赵持筠笑,也有些后悔,说:就是。 然后呀了一声,看见自己抽血处的惨状,还有点晕,紧张地问甘浔:这是正常的吗? 正常,我有时候也会,可能是你皮肤太白了,过两天就好。 其实心中小气地想,什么高级医院,工作人员水平也就那样。 甘浔让她再躺一会,给她恢复力气的时间,也给自己恢复的时间。 外面的阳光渐渐退离开,赵持筠躺在床上,有些发馋道:甘浔,我好想吃火锅呀。 甘浔笑:晚上如果你还有力气走路,带你去吃火锅。 赵持筠观察着她的笑意,想必你也累了,我们早一些回家好不好? 好啊,我去问问你现在可不可以离开。 姝棠是走了吗,要不我先打个电话问她? 甘浔有些僵硬地说:我不知道,你要问也行。 房门在这时被敲开,两人就一起看过去。 李姝棠让人准备了餐食,跟着送餐的人一起进来,你醒了,还有不适吗?先吃点东西。 赵持筠回完她的话,没急着用餐,问她:没有检查了吗? 李姝棠斟酌着道:郡主,医生的意思,你这两样在这里静养,明早再把其余的项目给做完。 这次甘浔不想委婉,不害怕任何子虚乌有的指控,没有必要。 赵持筠也很不想留在这里,附和说:没有必要。 甘浔见李姝棠不语,冷冷地说:不是抽了血了,其他检查不做不行吗? 李姝棠不快,郡主虚弱至此,需得仔细周全检查,你对她的健康状况就不关心吗? 关心我们可以自己做。 这么久了你不是没带她做吗? 李姝棠又说:人在医院你却偏要带走,你便是这样关心的? 甘浔难得这么恨一个人,在这个瞬间。 第133章 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仗着比自己认识赵持筠更久,更能劝得动赵持筠,而来这样居高临下地否定别人。 赵持筠回答,姝棠,并非阿浔不带,是我自己畏惧。 她说了几次,我没有同意。 李姝棠也没再看甘浔一眼,走过去说:我的意思是,来都来了,何必再折腾呢。 来都来了这句咒语,从古至今,没有任何话能打破。 甘浔没有办法破局。 不想赵持筠为难,只好表现得若无其事,问了她的想法。 赵持筠坚定拒绝,若是还要检查,明早再来便是,不必住在此处。好了,你不用再说,我心中有数,我想回家休息。 李姝棠没有办法,好,那等你吃完,我让医生过来看看,无碍你们就回吧。 她说完离开了。 赵持筠空腹到现在,吃了几口医院清淡的餐食,滋味不足,她更怀念火锅的味道。 甘浔一直蔫蔫地坐在旁边,似乎跟自己一样不舒服。 她问甘浔有没有哪里难受,甘浔说没有。 见甘浔一直在看手机,又问她是不是着急工作。 若是有事做,你可以先回公司,我自己回去就是。 甘浔静静地看着她吃,很淡地说:没事,只是有点事需要讨论,不用去公司。你别管我,要忙我会说,安心吃。 赵持筠微怔,察觉着不对,想再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吃得差不多时,甘浔接到电话,通知要开个紧急的短会。 甘浔说了一声后自己出去,找了个安静的区域忙。 赵持筠吃完又等了片刻,李姝棠回来,问她甘浔去了哪里。 处理工作去了,你今日没有旁的事情? 本是有的,可你在这里,我放心不下。 赵持筠轻松笑道:你瞧,所以我不能留在这里*不是,你跟甘浔都走不掉。 李姝棠否认,不是这么说。 不多时李姝棠相熟的郝菁医生过来,耐心询问了一番赵持筠的身体,还是建议留下观察。 赵持筠仍没有同意。 郝医生没有勉强,跟李姝棠点了点头,往门外走。 李姝棠站在床前叹了口气,问她真的急着回去吗? 住在这总归没有家里好。 可这里有医生。 我的身体并无大碍,若是当真极度不适,不必你劝,我也会留下。 赵持筠无奈说,何况你没看出,甘浔不喜欢这里? 李姝棠哑口,反问道:郡主,我不明白,你真到了做什么都要看她脸色的地步吗? 话怎能这样说,像我有把柄在她手中似的,这是相互的。 赵持筠不为所动地讲道理道:将亲近之人的喜恶纳入考虑范围,不是应当的吗? 我不觉得有应当与不应当,我只知道,你在委屈自己。 我并没有委屈自己,是我自己不喜欢医院。你怎么不将心比心,尹哲的喜好你一清二楚,与我逛街,你也知道帮他买衣饰。他说他不喜欢没爱心的人,你一个怕狗的人,都会抱着狗拍照。 赵持筠问:若依你的意思,那些就不算委屈了?还是在你眼里,尹哲与你的感情,始终跟我与甘浔的不同? 她终于把这些话说出口了,李姝棠试图分辨她的意图。 休息区域在下午并无人影,甘浔找了个角落,沙发上坐下,听了下项目情况,简单地发言过后,就基本没她事了。 她摘下一只耳机,原路往回走,看见一位长得很令人安心的女医生从病房里出来。 对方也看见她朝病房走来,于是反手关门时没有关严,笑着与甘浔在走廊打了招呼。 不同于对李姝棠的冷淡,甘浔态度良好地询问了医生。 郝医生说既然赵小姐不愿意留下,那也不用勉强。 她的身体目前来看没有大问题,回去静养也行,有问题再及时送到医院就好。 甘浔舒了口气,连忙说谢谢。 她有想过,如果很严重,医生说赵持筠虚弱到随时会再晕倒,那她再不情愿,也不会让赵持筠冒险离开。 甘浔走到门口,门没关严,她才握住门把手,就听见了李姝棠的声音。 她下意识停住,没有动也没有发出声音。 李姝棠与赵持筠说话的声音要温和许多,郡主在替甘浔打抱不平,还是,在同我表达你对尹哲的不喜与不满。 甘浔虽然在遣词造句上不如她们两个,也能听得出来,李姝棠在这里生硬地藏了个词,用不满含糊了过去。 是什么,嫉妒还是羡慕吗? 甘浔胡乱揣测。 既不曾打抱不平,也不曾有不喜,我只是同你说明,我在意她的心情再正常不过,你不必因这个来扫我的兴。 李姝棠沉默很久,然后小声地咳了起来。 可能又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咳嗽的声音很闷。 赵持筠的语气温软下来,好声道:姝棠,你总关心我的身体,我看你自己的才更要上心。检查结果何时能出来?希望没有大问题,若是有,也不要瞒我,可好? 好,我不会瞒你。 你那日不是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尹哲吗? 我是问过,可你没回。 这件事对你而言重要吗? 听还是不听,甘浔兀自挣扎。 第108章 自愧弗如 走廊上太安静了,房间里又因为话题的原因,她们正谈得心无旁骛。 谁也不会关心甘浔将门推开了些,但没有进去。 在赵持筠沉默的期间,甘浔考虑着要不要发出些声音,提醒她们自己已经回来了。 没摘下的那只耳机里,不断传来工作内容,那些令人头痛的方案内容,却不得不快些敲定,推进到下一阶段。 她的犹豫被枯燥紧张的会议声音干扰,凌迟一样。 她其实不想在这种时候听到不想听的答案,怕承受不了。 可是她又想,听听也好。 无论是放心还是死心了,都是一种归宿。 总是要往前走的,不能停滞在这里,让她陷入难受的状态。 就像无论有多少种方案,想要项目有实际进展,就再难也要选出一版执行,哪怕这一版也未必是最好的。 房间里也没有沉默多久,赵持筠就笑了。 我说不是很重要,你是不是要不高兴了。你看,我现在连你的脸色都要顾忌,哪还是什么郡主。 她自嘲了一句。 甘浔听出来她是想打太极,可是没由来地觉得心痛。 想到从前赵持筠的傲色,是怎么一点一点被打磨掉的? 你不是这里子民的郡主,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郡主,无论我们在不在镜国,我都会对你忠诚,为你付出。 甘浔想到赵持筠说过,镜人含蓄。含蓄吗? 这么热烈的剖白,她也自愧弗如。 赵持筠说李姝棠很直,喜欢男子,还有些恐同。 甘浔不知道她是当局者迷,还是想为曾经失败的告白找一个最合情合理不必内耗的理由。 李姝棠对她表达的心意,还有这些问话,一点也不直。 位置跟角度限制,甘浔没能看见赵持筠是什么样的表情。 或许有开心,或许有感动,或许是诧异。 或许,是一贯地含笑着淡薄地看人家一眼,微挑起柳眉,又轻盈落下。 很多次甘浔都被她这些漂亮的表情蛊惑。 好啊,那我便实话实说,姝棠,你的夫婿如何,对我并不重要。我不在意,你也不必紧张我挑他的刺。 这句话却是直接的,跟甘浔预想的回应不同。 但重点可能是最后两句。 我没怕你挑刺。 李姝棠应该也没想到,可你说不在意,便是有意刺我了,若不在意,又为何要问我? 为何提起我给他买衣饰,观察我忍着不适去照顾陪伴他的爱宠们,你分明是 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 赵持筠答得掷地有声,盖过也打断了李姝棠的情绪跟话语。 姝棠,这世间,你最信任的人当属我了,我自领会,故而我想你过得好。你如今好吗? 李姝棠没答,又可能答了,甘浔没听见。 良久,她问:你在这世间,最信任的不是我吗? 还有甘浔。 赵持筠说:没有最次之分,不同方面的信任。我们两家相识多年,我又知你为人,我信任你无需理由。甘浔与我相识几个月,这几个月,堪比半生。 第134章 你是真心喜欢甘浔? 赵持筠笑:我又不会假喜欢人。 甘浔心跳恢复正常,也跟着笑了起来,旋即又淡了。 你究竟喜欢她什么?是内在吗,许是我不了解。 内在你不清楚,单说外表,不好看吗?高挑,俊美,手臂跟腿线条清晰好看,五官深邃,瞳色是不可多得的深灰色,说话声音绵绵的,对谁都很温柔。 赵持筠都不用细想,随口一说就是甘浔的好。 她不值得人喜欢吗?赵持筠反问。 甘浔鼻子又有些泛酸。 她必须承认,任何时候,她都会为赵持筠的坦诚与深情而心动。 除了赵持筠,也很难有人能给她这些。 李姝棠没有出现就好了。 怎么,你为何这个眼神,好像我说得话很奇怪。 李姝棠说:我没想到居然有这些理由。 食色性也,人人都肤浅,爱也有肤浅的部分。九五之尊尚有不早朝的时候呢,我喜欢美人又怎么啦。 那对我呢?以前对我,也有肤浅于外表的部分吗? 甘浔抿紧了唇。 想打断。 听了这些她感动,幸福的,但今天她的情绪太低,又可能她的思想本来就不纯粹。 她也会忍不住想,赵持筠的这些话并不是说给她听的,反而是说给李姝棠听。 她是表明态度呢,还是希望李姝棠后悔,心里不那么好过? 李姝棠把话题引走,引到赵持筠曾经的情感上,可能是因为跟甘浔想的差不多,并不觉得赵持筠对她无情。 谁让赵持筠爱慕她那么些年。 赵持筠看了眼屏幕,甘浔没给她发消息,想来还没忙完。 李姝棠的话问得怪怪的,让她想到过去很难为情,但人家都问了,那也没有什么不能说。 问心无愧地开着玩笑:李小姐一照镜子便知,自然也有你生得好看的缘故。 她坦诚,绝不欲盖弥彰,喜欢脸再正常不过了。 李姝棠就笑了。 赵持筠看得出来,她是在笑自己的肤浅与幼稚。 也不与她计较,这可能是直女跟拉拉的区别吧,对了,你知道什么是拉拉吗? 知道。 直女会更务实,许是因为终身大事,子嗣传承之类,自然不看重外表。但是女同吧,偏偏不肯想那些,愉悦尽兴就好。 她有自己的想法,也委婉地帮李姝棠圆了一下选择。 尹哲长得跟帅气搭不上边,只能说算端正,不丑就是了。 只有愉悦也不够吧。 赵持筠不置可否:那你可太贪心了,这世界上,有的是人连愉悦也没有呢。 李姝棠的笑容退下。 赵持筠没有注意。 她吃了东西以后舒服多了,头也不晕了,但是话说得太多,她也烦扰。 回头看了一眼,病房的门没有关紧,开了条缝,但没有人。 赵持筠走过去,把门打开,没看见甘浔,门就开在那里。 想起一事,今天你可有跟甘浔说什么? 李姝棠神色稳定:是聊了几句你的情况,怎么了? 无事,只是看她今日情绪不高,想来是担心我。我希望你说的都是有边界感的话,毕竟我们聊了这么多。 李姝棠直接走到她面前,用低哑的嗓音不满道:原来是为她来告诫我,我是不知边界,只知利弊和以你为先,至于是否越界,你去问她便是。 我对你的一片心意,她瞧不上也不肯认,你若也瞧不上,便算了。 李姝棠越说语速越快,今天本来就让她恼火了。 说完就走出去。 你生什么气啊? 赵持筠奇怪,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上前拦她,以为自己话说重了,我只是问问,并非问罪。 甘浔出现在她们面前。 眼看着赵持筠追着李姝棠从房间出来,还上手去拉了。 她没有说话,直到赵持筠松开手,为难地看了眼不太高兴的李姝棠,最终向她走来。 我好了,可以走了吗? 李姝棠已经走了。 赵持筠点点头。 甘浔启动车子,先回去,火锅晚一点再看。 好啊。 赵持筠心不在焉道。 路上,她在想今天的对话。 她怎会想不到,任何的所得都是有条件的。 李姝棠弥补了人家对女儿的思念,得到了权势名利,便要做人家女儿该做的事情,便又有了许多身不由己的事。 她原先担心,李姝棠与尹哲只是门当户对与利益互换,一丝情分都没有。 因为李姝棠给她的感觉,不像是个在爱情里的人。 作为故交,她不希望李姝棠在这个世界还是这样。 过去她们没办法,她们生来就接受供养,只有听从的份。 现在,她们可以不那样过,只要李姝棠不同意,她大可不必接受这一切。 但她也知,姝棠心高气傲,必不会接受旁人的指点。 于是姝棠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似是而非地扯了一会,她也只能装作不知情。 但答案已明了了。 在这种情况下,在她孤立无援的境遇下,自己所说的边界感一词,许是伤了她。 在想什么? 甘浔冷不丁地开口。 姝棠的事。 甘浔说:嗯,她生气了,你是在想怎么哄吗? 想打电话还是见面说? 甘浔控制不住自己的阴阳怪气。 好在赵持筠的心思今天根本不在她身上,也没有听出来。 并非她生气的事,而是她跟尹哲订婚,也许不是出于爱情,我在想,她若是不喜欢,可以反抗。对不对?你们这里不是更自由吗? 甘浔打了方向盘,听见自己僵硬的声音,你是想劝她退婚吗? 这种事不好劝,我也只能旁敲侧击。 所有因为这个吵起来? 不是。 赵持筠顺口:你可知是为何事? 她刚好还是想问一问,姝棠到底有没有跟她说什么。总觉得问了放心。 没想到甘浔的反应很抗拒。 我不想知道,持筠,关于她的话题今天到此终结。你休息一会吧,我想安静地开车了。 甘浔很克制地说。 怕自己再这么下去会忍不住对赵持筠发脾气,因为嫉妒,因为不安,因为被反复忽视。 可这种说话口气,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冷漠了,赵持筠一怔。 想再开口,又觉得甘浔没耐心听了。 沉默。她看窗外。 又过了一会,快到家时,甘浔冷静跟她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打断你的话题,我心情不好,连带着没耐心了。 心情为何不好?刚才我问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提醒她别多管,把她惹生气了。我情急之下追了两步想解释,此外没有旁的。 是为这个吗,你看见我拉扯她,不高兴了? 赵持筠的声音也有些冷。 不是。甘浔下意识否认。 你问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问到,她让我来问你好了。 那你怎么不问我? 正要问的,你让我闭嘴。 赵持筠说着有些委屈。 甘浔没有说服力地辩解:我哪有这样说。 ----------------------- 作者有话说:来迟了,抱歉哈,最近更新时间不稳,有时候早,有时候晚,大家就睡前看一眼有没有更就好了。 我定的时间太难准时了。 这几章可能会有点委屈浔,节奏比我想的要慢,但我也不想快进这些,想为后面做好铺垫。 秋天快到了,祝阅读愉快,消消火气。 第109章 悬 有的,你是相同的意思,总之很凶。 赵持筠指出这一点。 以至于她不知道怎么应对。 甘浔刚才问她,是打电话哄李姝棠,还是当面哄,她哑然,只觉得好笑。 连突然哄发脾气的甘浔,她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抚,别说其他人了。 只能缄默不语。 没有晚霞的傍晚也结束,接着是冥夜,在镜国这个时候,只能靠烛光来度过漫长的时辰。 高速道路两旁的灯带都亮了,更远处是明暗相间的楼宇,晦涩的云,车子里没有音乐,香气,暖意起码她感觉不到。 有一瞬间她觉得挫败,不理解,并且愤怒。 第135章 她极少有这样的感受,但今天有了,想来因为身体不适,人也有情绪起伏。 挫败的是,她不知不觉惹恼了两个人,竟一前一后给她脸色看,真是一个比一个大逆不道。 当然这也是气话,更多的,她想等到家了再跟甘浔商谈。 不要在开车的时候,这关系到她的性命。 对不起。甘浔态度良好地道歉,有些后悔,我不该那么说话。 她下意识给自己找了借口,开会太烦了,我急着回家处理,就没耐心聊了。 赵持筠顺着问:工作很麻烦吗,你开完回来脸色就不好。 不过你老实说,是因为我,还是工作? 当然是工作。 讨厌的人说了很多废话,没几句我爱听的。 甘浔这样说。 消消气。赵持筠牵起她放在操控杆上的手。 也没有气,只是累了。 别担心我了。 甘浔极力粉饰太平。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可能是偷听可耻吧,毕竟听了那么久,中途虽然听不下去走开了,也不影响她心虚。 不想再跟赵持筠发泄情绪,只能拿工作做借口。 转眼间离家已经很近,今天早上过去,赵持筠感觉开了很久,没想到同甘浔回来这么快。 停好了车,甘浔先打开手机看了眼工作消息,读完发现赵持筠正静静看着她,连安全带都没解。 怎么了?她伸手去帮着解,刚碰到就被按住了。 慢! 甘浔就保持着跟她面对面的姿势停住,用目光描绘了一遍她的面容,还是想,这么近距离,赵持筠为什么也能这么好看。 每个五官都让人惊艳,融在一起又不突兀,美得实打实。 她反应过来。 李姝棠反感她的原因应该还有一个,那就是谁都不会认为,甘浔是跟赵持筠日久生情,只是爱她这个人的本质。 可能但凡审美正常的人,看见赵持筠,都会一见钟情鬼迷心窍。 所以李姝棠觉得,她是在遇到赵持筠后就动了歪心思,再用极其小的成本骗住了当时孤苦无依的赵持筠。 骗身,骗心。 现在又不肯放手,眼看着一腔热枕的赵持筠信守承诺,还洋洋得意,实在可恶。 可恶吗? 甘浔看清了赵持筠的眼神,里面带着审视,质疑,还有一点儿不悦。 仿佛刚才温柔牵她手的人不是眼前的人。 甘浔,别演了。 赵持筠锐利地说,还对甘浔吹了口气,令她下意识把眼睛一闭。又睁开。 差点停止呼吸。 赵持筠笑了一下,把她的手松开,她慢吞吞地坐回去。 赵持筠语气恢复正常,你今日有心事,从我睁开眼,看见你的第一眼,你就没有很高兴,还落泪了。开车时兴许有工作的缘故,可不全是。 是真的心疼我过度,还是今天姝棠跟你说了什么? 现在,我诚心询问你,请你告知。 甘浔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从头到尾复述李姝棠的话吗,等着赵持筠来否认,来解释,然后再说李姝棠是无心的,是直女,只是出于对她的保护,像她姐姐一样,把她的感情看成洪水猛兽。 她都听过了,不想再听。 还是直说,那些实话她不爱听,她很讨厌李姝棠这种对自己女朋友好过了头的人,让赵持筠不去联系人家? 李姝棠让赵持筠来问自己,那是连撒谎都懒得撒,与其冒着被教训,被拆穿的风险,不如让甘浔来选,说多少,怎么说。 那是一种有恃无恐。 仗着,她得到过赵持筠全心全意的感情,多年,仗着她们正处在有难同当的阶段,仗着她们无论现在将来都不会分别。 而甘浔呢,什么都没有。 能跟郡主谈几个月,是因为天时地利刚好人和了。 可赵持筠性格很好,跟谁都会过得很好,人和也不因为甘浔一个人。 说了就有用吗? 说了就一劳永逸吗,说了,李姝棠的那些就不是实话了吗? 说不定,还反而点拨了赵持筠,让她思考得更深了。 她迟迟不开口,赵持筠没了太好的脾气,你不要告诉我,她什么都没说,那不可能。若她没说,反应应当比刚才还要激烈,不该只是离开。 她开了车门,下去。 甘浔跟着她,进了电梯。 心里想,你很了解她。既然你都猜到了,在医院为什么会追着去挽留呢? 不是应该冷酷地站在原地,摆你的郡主架子吗? 到了家后,赵持筠自顾自地倒了杯水,甘浔问她还有没有不舒服,得到一记白眼。 甘浔最终不想骗她,也觉得有必要说说,却又不想她听了以后想法太多。 就没细说,总结:她直接跟我说,我现在对你不够好,她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表达了她对我的不喜欢,跟之前一样。 赵持筠皱眉,看来我想得没有错。 然后很认真地询问:这也叫pua是不是? 不太是。 甘浔没忍住:这是纯恶意。 赵持筠欲言又止,像忍住了下意识为李姝棠辩解。 甘浔立即问:你是想说,没有那么糟糕,只不过她对我,就像你对尹哲一样? 我对尹哲没有这么恶劣。 赵持筠说:她说得不对,我不觉得我们不好,我会再跟她好好沟通的。 甘浔开了句玩笑,就不能再也不理她了吗?她欺负我。 赵持筠一怔,脸色微变,很严肃地问:你当真的吗? 不是! 甘浔想也没想就否认了。 她能感觉出来,赵持筠的不高兴,甚至还有所防备。 如果你的恋人在你好不容易得到朋友兼家人的情况下,一言不合就要求你跟人家断联,重新活在只有她的世界里。 那多半,这个人有问题。 甘浔于是很紧张,我只是觉得沟通没有效果,所以那样说。 赵持筠观察了她的表情,点点头,会有的,只是难些。你不用听她的话,她一直是这样,从前我病了,她也会说是下人没有照顾好我。她对自己对别人要求都太严苛,松弛不下来。 我也很不高兴,让你委屈了。若她不改,我也不知怎么跟她相处下去。 说完,她似乎想到什么,我没有说你是下人。 甘浔茫然,然后失笑:我没有那么想。 她又想到赵持筠自嘲自己没有了郡主的样子。 可能吧,以前不需要小心翼翼的。 赵持筠抱了抱她,我今日去体检,就是想定下来,眼下一时半会想必回不去,确定有健康的身体,未来才会更明朗。 旁人怎么想,又如何? 你不是问我准备怎么哄她吗,我才不哄,我只会哄你。你不生气也不难过好不好?她说。 不生了。甘浔表现得被哄好了。 火锅最终没有吃成,因为赵持筠在医院吃得差不多了,晚上也没有了多余的胃口。 甘浔想,世间上很多事都是这样,哪怕你知道当下只是凑合一下,可凑合多了,也就没精力再接受更好的事物了。 她把赵持筠曾发给她的弹琴视频又看了一遍。 视频里的人,眼睛里有光。 甘浔问过几次,喜欢弹琴,要不要去买一架。 赵持筠每次都拒绝了,其中一次的理由是好琴太贵,不必破费了。 甘浔心想也是,她在李姝棠那里有更好的选择,家里就算买也只能算凑合的,还不如不要。 一想到这,她脑海里有了个很清醒的想法,清醒到残忍又无情,所以悬在那里,迟迟没有落成决定。 她又开始细想李姝棠的话,有一天,赵持筠若发现回不去,也许是会后悔和不满当下平凡的平民生活的。 原本只当体验,谁能接受一辈子呢。 她不是悲观主义,只是看得明白,又很想保护自己。难道她真要等到那个时刻到来,再被动地说,那好吧? 好像不如趁现在,赵持筠还挺喜欢她的时候,洒脱一点。虽然肯定难受,不过,谈了快半年,已经比她预想的长久了,就当赵持筠回去了。 赵持筠决定明天去把检查做完,说姝棠通知会来接她的,也免得甘浔还要带她跑一趟医院。 甘浔很轻易地答应了,什么也没有说,心里更加确定,哪怕李姝棠对她说的话再过分,她在怎么落泪跟敏感,赵持筠都不会完全放弃对方。因为那是家人,人家对她真心实意。 第136章 再过了一天,赵持筠就得到她的体检报告,她发给了甘浔。 一切指标正常,显示未见明显异常,只是医生交代她平日多注重运动跟饮食。 甘浔还是觉得开心,下班后带她去吃了心心念念的火锅。 她靠着甘浔说:这下你总可以放心。 放心了。 听赵持筠说下来,李姝棠的身体则状况颇多,甚至生理期也不规律。 甘浔记得赵持筠刚来这里的前两个月,时间也很乱,间隔过久,后来就稳定了。 但李姝棠这半年都是。 好在,大的毛病也没有了,虽然头疼,没有检查出什么。 可能只是忧思过度,加上常睡不好,她作息还是从前的,每天早起处理工作。赵持筠的语气里带着她自己可能都没发觉的心疼。 甘浔听人家身体没大问题就放心了,也做不了圣母,把牛肉捞上来放进赵持筠碗里,她什么事都想管,她不疼谁疼。 赵持筠知道她在说什么,笑了一下,你放心,昨日我已经教训过她了,她答应我,不会再乱说了,下次让她给你道歉。 甘浔心里不太信赵持筠的教训,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歉就算了,互不打扰吧。 转眼到了年底。新的一年到来前,甘浔觉得就这么下去也行,只要不多想,忽略李姝棠的不时闯入,她跟赵持筠还是会很幸福。 没多久她发现做不到,还是有关系的。考虑了两个月,她也想好了,就趁着意外事件,干脆地提了自己的想法。 第110章 一束花 体检结束后,因为担忧,赵持筠见李姝棠的时间跟频率都进行了增加。 她们还约着一起运动,执行养生活动。 从李姝棠感冒到她康复,赵持筠全程参与,并告知甘浔。 可能是甘浔总是很认真地倾听她说话,每次有不开心也没有真正地发过脾气,偶尔有小摩擦也会立即道歉。 所以赵持筠没有在意过甘浔想不想听。 只知道甘浔不喜欢李姝棠,却觉得那是因为李姝棠没分寸地评点她们的感情。 所以,她会告诉甘浔,姝棠已经改了许多旧思想。 她不恐同了? 赵持筠说:应当不了。 你觉得她真的直吗? 甘浔问她。 赵持筠飞快地看过来一眼,以至于来不及掩饰那双漂亮凤眸里的情绪。 她的意思是,如果李姝棠不是直女,我当初会追求失败吗,现在会跟她朋友一样相处吗? 不过下一秒她就收回去了,认真地告诉甘浔,她直啊。 甘浔想说,多亏你以为她是直的。 忍住了。 期间,赵持筠还发了一次跟甘浔晚上去骑车的朋友圈,是她为数不多的更新。 其中有张照片,她们俩靠在一起,在筛了路灯光的婆娑树影合照。 般配。 甘浔在评论区评价。 那一刻她由衷感到幸福。 她从赵持筠的手机里看到,这条朋友圈没有屏蔽任何人。 赵持筠是个端水大师,她既没有放弃李姝棠这个故人,也没让对方如愿,还很叛逆地强调了情感状态。 甘浔在当下很爱她的自我,赵持筠在乎别人感受,同时不是会牺牲自己的性格。 反省之后,甘浔还是会认为自己对感情的界限太过严苛,还可能存在一点不该有的自卑。 她虽然各方面不算坏,不是习惯自卑的人,平时仗着心态好,对外界不关心,乱想的时候不多。 但跟赵持筠在一起,无意间出现意识不到的自卑也很正常,跟追她的人多不多没关系。 才会斤斤计较。 她看过一些情感案例跟心理分析,很多感情本来好好的,就是有一方太敏感计较了,才会走向破裂。 因此,跨年的当夜,赵持筠没能跟甘浔一起过,甘浔也没有神经兮兮。 李姝棠约了个教授大师级别的权威人士,安排赵持筠一起见。 原因是她最近在想办法帮赵持筠完善二十多年的履历。 很多不一定要白纸黑字写在哪里,但是谈论起来需要有,那做做功课再正常不过。 只有一张身份证不够,全是破绽,也不好进行发展。 于是这些相关人员,赵持筠见了许多。 赵持筠愿意配合,其实是为最坏的结果做打算。 若她这辈子都无法离开,合理的身份很有必要。 她没有言明,怕给甘浔并不确切的希望,倘若哪日再离开,甘浔就更难过了。 于是甘浔近期常常听到她们讨论一些不够平民的高级词汇,和一些新增行程。 比如赵持筠开始系统正式地上课,学习,参加社交活动。 有时活动在高尔夫场,有时在李姝棠的公司,有时在饭局上也不足为怪。 赵持筠入冬后减少了书苑的课程,这一点,甘浔是知情人,赵持筠问她可不可以。 甘浔说当然。 甘浔不反对她的任何规划,赵持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她不抗拒这一点。 李姝棠说的那些她不喜欢但也承认,大多是对的。 就她自己而言,还因为被上司许诺了一个更高薪的职位,在为*之努力。 人都想过得好一些。 至于这餐饭为什么偏偏安排在甘浔原本有计划的跨年晚上,甘浔就不得而知了。 赵持筠提前三天跟她说时,还问:那晚没有事情吧? 这是她来这里的第一年,她不知道,这种有意义的时节,陪恋人过会好一些。 不过也不是所有恋爱的人,31号晚上都在谈恋爱的,有正事当然紧着正事做。 甘浔就说没有,默默取消了预订的餐厅。 那晚悄无声息地过去。 甘浔忙了会工作,自己看了两集剧,然后昏昏欲睡。 忽然想起,在赵持筠没出现之前,她就是这么过的。 她当时没有觉得孤独,虽然拥有的不多,但好在她年轻,也不是一无所有。 因此赵持筠闯入时,她还是有一点焦虑,不知道如何处理,并去照顾好一个人。 没想到水到渠成,又在一起这么久。 然后赵持筠回来了。 在12点到来之前,给她带了一大束花,鲜艳的,还带着植物香气的。 她捧着那束花,走到甘浔的房间里,说新年快乐,送给你。 说完才看了眼表,又笑,说就当是提前祝福。 她把话放在桌上,低下头,吻了吻还不在状态中的甘浔。 她刚从外面回来,冰凉的嘴唇将在暖气屋待了一整晚的甘浔冰得打了颤。 甘浔没躲,一寸一寸地帮她温热了唇与脸颊。 她说:可能你没有看见,刚才外面有飘雪花,就一会,我想拍给你看的时候就不在了。 甘浔觉得好遗憾,好不容易有一场雪,这么短暂,短暂到她的身边只有李姝棠陪同。 怎么会想到帮我买花? 赵持筠笑,说她在餐厅见到很多小情侣,又看群里崔璨跟唐思藤在一起烛光晚餐。 意识到她缺席了,回来要准备一束花,要说我爱你才能弥补。 她那时候的眼神格外深情,深情到甘浔觉得里面只有自己。 似乎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没有与别人去回忆当年。 甘浔收下了恋爱中的第一束花。 后来知道,今晚也是李姝棠送她回来的,目睹她去挑一束花并抱着回来,不知道作何感想。 在她们一起跨过第一个新年的凌晨,甘浔为了报答那一束花的情意,人为地把夜晚延长了。 冬夜□□跟夏夜不同,冬夜没那么热烈,仿佛奔赴一场极端的狂欢。 冬天不得不束缚部分天性,往往慢条斯理,深切,缠绵,低温在律动下沸腾,在爆发的那一刻比夏夜还要绚丽。 赵持筠在她怀里颤抖着,脆弱着,又妩媚肆意地夺走她全部理智。 她说:我爱你,我不要离开你。 又过了一周多,赵持筠在李姝棠的安排和引荐下,出席一个传统文化主题的慈善拍卖活动。 甘浔也跟着去了,在赵持筠的邀请下。 因为活动结束时间不会早,她不希望甘浔一个人在家里。 甘浔心想着,自己去了,李姝棠可能不会很高兴。 因为这么想,所以答应了。 她在活动当场遇到人模狗样的甘骅,对方正在社交,如果不是因为甘浔认识他,也会觉得是位博学绅士的心理专家。 并第二次见到了尹尚文。 尹尚文是这次活动的负责人之一,他看见甘浔,也没有太意外,名单上是有添加的。 他依旧是一板一眼的模样,穿得很正式,正式到刻板,即便笑起来也让人觉得他没有很高兴。 第137章 他跟甘浔说:我把你的位置,安排得离甘先生远很多。 甘浔莞尔,估计在讨厌自己的父亲上,他们不谋而合。 对他说:谢谢你的好意。 晚宴布置得精致,融合古典雅韵与现代格调,以竹和梅作为元素贯穿全场。 一看就是李姝棠跟赵持筠很喜欢的氛围。 因是文化相关的活动,请了很多文艺界有分量的人 晚宴的音乐是请了演奏家来当场演奏的,其中,甘浔听到也看到了古琴。 就在不远处,李姝棠正跟人介绍着赵持筠。 她们穿着华美的礼服,在稍显昏暗的灯光里,成为焦点。 李姝棠已经为赵持筠制作了一份更为完整的人生简历。 模板是按照她自己所做的,赵持筠头上就多了很多头衔,也有了很多信手拈来的记忆。 她端起酒杯,游刃有余地跟那些著名人士交谈时,甘浔都要恍惚,这是她的赵持筠吗? 跟她挤一个小屋子,一起煮泡面吃的落难贵人。 她收到了很多名片跟青睐,有个女导演,看见赵持筠就说,这像她的女主角。 甘浔对此一点也不紧张,不用她拒绝,李姝棠绝不会让她去拍戏,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不是大镜的郡主能做的。 甘浔全程没有过去打搅,也不想去,看到甘骅朝她们那里走去,有点反胃,就退到了角落里。 尹尚文走过来,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甘浔说没有。 怕他还要细问,就没话找话,说晚宴策划得很不错。 是我大嫂喜欢的风格,她的品味自然高雅。 他说。 谁问了呢? 甘浔真是无力吐槽。 更无力吐槽的,是他待了一会,还试图要了下甘浔的联系方式。 他把手机扫码界面打开,问甘浔:我们加一下联系方式吗? 甘浔没动,问他:甘骅还在缠着你吗? 跟甘先生没有关系,是我个人觉得,我们可以认识一下。 他语气平稳。 甘浔摇摇头,算了,我不是单身状态。 他一怔,似乎疑惑了,但还是提议,那就做个朋友。 以后,我们也许会常见。 甘浔忍着不耐,还是拒绝,见就见,但我不擅长跟男人交朋友。 他就收起了手机,但是也没离开,弄得甘浔很尴尬。 僵局是被赵持筠打破的,她不知何时摆脱应酬走过来,看了尹尚文一眼说借过,牵起甘浔就走了。 到了一边才说话,我刚才找你都没找到。你在干嘛,趁我疲于交际,偷偷相亲吗? 她是直白的,是无畏的,在吃醋时也是直接表达的。 甘浔被她霸道的语气逗得想发笑,如果不是看见跟过来等她回去的李姝棠,甘浔应该心情还不错地解释,哄一哄她。 但是现在,甘浔感到心累,又想怎么自己就不能想醋就醋,处处要为别人考虑呢。 她扯动嘴角,冷淡地说:不要推到我身上,人家想加我,还不知道是不是以为我是请来的贵宾,顺便讨好你们李总呢。 第111章 分开 甘浔本以为,跟赵持筠真正提出分开时,自己会格外脆弱,可能连话也说不完整。 毕竟不只是简单的放手,她半个人都要被剜出去一块,然后用更长的时间去疗愈。 忘记这几个月的所有。 也因为这样,很多次考虑到最后,都被她否决了。 但当那一刻出现在她面前,她延续了她一贯的冷静。 事后回想起来,不知道应该自豪还是难过。 赵持筠始料未及,笑容的弧度僵了一下。 似乎是感受到甘浔的阴阳,发觉甘浔情绪不好了。 眼前是被琴音炉香装点过的纸醉金迷场,赵持筠穿一袭华丽又复古的长裙,礼服的赞助者是谁一看便知。 连色系都相同,冷不丁看过去,跟李姝棠像穿了情侣装。 赵持筠身姿绰约,风华万千,她没有被这袭华丽给吞进去,不仅驾驭住了,举手投足间,还像这个宴会厅是她的加冕仪式。 她不久前告诉过甘浔,书法很好,下棋很好,教书育人她也喜欢并满足。但她是赵持筠,她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甘浔从来没有怀疑过,此时此刻也是。 赵持筠没有发恼:他应当不是那个目的,他不曾越界,我问过姝棠,也观察过,未曾看出那一层意思。 甘浔心想你能看出来个什么,你连李姝棠喜欢你都看不出来。不,也许是看出来了,但必须要装糊涂。 这样,你对李姝棠的事一直都很关心。 关心她支不支持女同,是不是真的喜欢尹哲,尹尚文对她有没有意思。 赵持筠停了停,声音更轻,却带着些沉意,为何突然与我闹性子,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她指的说好,是她说了今晚会忙一些,如果顾不上甘浔,让甘浔自己安静待着,找些乐子。 她觉得甘浔的不开心,只是因为被冷落了。 我没有跟你闹。是谁突然过来,指责我跟别人相亲。 赵持筠诧然:哪里指责了,我只是想来跟你说几句话,开了个玩笑。 甘浔没有很给面子,依旧不满:不好笑。 李姝棠过来,站得离甘浔更近些,像站在赵持筠前面,替赵持筠解围一般,晚宴快要开始了,去入座吧。 甘先生在找你。 她对甘浔说。 甘浔看得出来,赵持筠还想安抚她几句,但李姝棠在,又不好说话,她不肯局僵在这里,就直接走开了。 她怎么了?李姝棠问。 赵持筠迟疑后缓声揽责道:我说话过了头。 不管怎么样,在这种场合下同你闹不愉快,真是登 她的判词在赵持筠沉沉看过来的目光中断掉了。 诚恳地点头示意,抱歉道,我只是不想你的情绪受他影响,等晚宴跟拍卖结束,你回去跟她好好聊聊。 兴许是你今晚冷落了她,她闹一闹让你关注。 尹尚文为何要加她? 这我如何晓得?年岁相仿,甘浔又漂亮,他动心也不奇怪。 赵持筠只听见一句漂亮,点了点头后,你转告他,甘浔是我女友,让他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李姝棠静了片刻,面色转了又转,最终低眸笑道:持筠,你就别为难我了,这样的话我怎么好说。甘浔若不喜欢他,拒绝就是了,尚文不会死缠烂打。 甘浔没走几步就看见甘骅,对方也直直朝她走来。 你这身穿得清雅端庄,又继承了我的高个子,好看,只是怎么没佩戴首饰? 他想说甘浔像他,又不想在这种场合里说,于是说了句甘浔不爱听的废话。 甘浔心情不好,烦躁,没钱,让你老婆送我一套。 她很少直接讨要财物,甘骅可能不习惯,像被定了一下,干笑道:我做不了她的主。 你如今跟 什么话,直接说,别绕圈子了。 好。我刚才看见尚文他一直跟着你,你们聊得如何? 甘浔火气蹿上来,声音也没控制住:甘骅你现在是改行做狗仔了,请你来是让你做月老给人配对的吗? 周边的人忽然看过来,虽然不多,但甘骅的脸色还是变得很难堪,几乎想要打人。 甘浔不在乎,远远的,她看见赵持筠投过来的担忧的目光,似乎很怕她不懂事,在这里大吵大闹,丢脸。 她不会。 她甚至不会提前离场。 来之前她就预想过心情,既然来了,不管怎么样都坚持到底,否则赵持筠也没心思再继续下去。 她都知道,所以她不会掉链子。 拍卖环节,拍品五花八门,有一些值钱的东西。 金额追起来后,甘浔一点波澜都没有,好像她的游戏账号,数字大了就没有感觉了。 更多的是文艺界人士们切题的私人作品,有新有旧,赵持筠出了两幅新作的字与画。 甘浔无法确切地欣赏书画艺术,但她看得出漂亮,好看,向她求作品的人也从来不少。 她永远为赵持筠感到骄傲。 甘浔没有实力和心情参与,就看着李姝棠与人竞争,花高价拍下了那副画。 至于字,被甘骅拍去了。 在甘浔凝神看去时,赵持筠骤然转头,在人群中寻找她。 美目流转,情意无限。 甘浔猝不及防,有些木木地盯着她,没传达出情绪,同样的,也失去了接受情绪的能力。 第138章 直到李姝棠跟赵持筠说话,打断了这次对望。 甘浔慢慢感到后悔,因为她还是看出来,赵持筠没有不悦,反而还很关心她的情绪。 刚才不该忍不住地发泄。 如果散场后,她心情有转好一点,她会跟赵持筠好好地谈一谈,她们很久没有敞开心扉了。 应该说是她没有,赵持筠还是会跟她说很多。 她没有等到。 不是因为她心情没有转好,而是因为一场意外。 活动散场之后,宾客离开了大半,而李姝棠遇到意外。 甘浔在外等了很久,只听到里面一声巨响,之后声音变得乱乱的,她担心地往里走时,接到赵持筠打来的电话。 室内的灯落下来,险些砸中姝棠,她伤得不重,但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你有没有事? 我没有,离我很远。 甘浔松了口气,询问这通电话的意思:你要陪着她吗? 嗯,她有刮伤,又晕了,我不放心其他人陪同处理。她若醒来看不见熟悉的人,会不安的。 赵持筠好像在解释。 于情于理,这都是应该的。 她在兵荒马乱里还顾得上温声哄甘浔:我知道你今晚心情不好,等这边忙完了,回去我们好好谈一谈好吗? 甘浔想说很多话,比如她是醒来看不见你,就会难过对吗? 不过最终只说了好,去车库取了车离开。 凌晨赵持筠发来一些报备。 医生说李姝棠大体无碍,只是疲劳加惊吓过度才晕,灯的碎片飞溅,但伤口都不深。 李姝棠醒了,又睡过去。 甘浔只能说,没事就好。 直到隔日十点半,她才说在回来的路上。 她风尘仆仆到家的时候,甘浔正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玩游戏,赵持筠到她面前,她的当局还没有结束。 赵持筠风蹲下来,等了一会,见甘浔很投入,就让她玩,说自己需要洗个澡。 甘浔淡声说好,说午餐点了,在路上。 洗完澡后,赵持筠的疲惫消下去一些,她走到还在玩游戏的甘浔身边,坐下来说:洗澡的时候差点睡过去。 甘浔换成了消消乐之类的游戏,不怎么费脑子又能打发时间跟思绪的类型,她听了一下,抬头,看见赵持筠眼睛里的红血丝。 你吓坏了吧? 赵持筠心有余悸点了点头。 还好李姝棠没有出事,甘浔也后怕。 她没见过赵持筠如此疲倦的模样,你不如先睡一会。 赵持筠没动,你在生我的气? 她靠近,声音软了几分,还在? 周身散发着新鲜的由热水烫过后残存的沐浴露香气,甘浔也想心软的,但是还是说出口:对的。 可是因为昨晚忽略了你,又事发突然地陪她走了? 赵持筠全都知道:是我不对,没有两全。 赵持筠平时有各种脾气,但她一向会察言观色,甘浔真正不开心的时候,她都很会顺毛。 不全是。 甘浔坦言:我不喜欢你与她走得太近。 因她曾对你出言不逊? 甘浔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得很无奈,你怎么笨笨的?你不是自诩聪慧过人? 她没为难人家猜,她亮明自己的肚量,因为你喜欢过她,我耿耿于怀,就像岑向蕊来联系我的时候,你也不淡定。 赵持筠无言了一会,可我也知道,过去的都过去了。 你的过去,真过去了吗? 过去了。只是这段时间我不得不多见她,往后步入正轨,无论你喜不喜欢都会见得少。 不一定。她刚找到你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对她的陌生,还有怨气。但是她变了,她现在对你很好,你们俩咱在一起时,我明显感觉,我像那个外人。 怎么会? 赵持筠否决,看见甘浔全然不听她解释的表情,整晚的疲惫跟恐惧都散出来。 她本可以在那边休息的,但知道甘浔在等她,而且不高兴,所以再累她也赶回来了。 可是没有安抚只有教训。 过去,她从没有好声好气地哄过一个人,今天却一直被冷脸对待。 她恼火:甘浔,她的事情我们谈过许多次了,难道我说千遍万遍,你都听不进去? 我还要如何待你,爱你,才能让你满意高兴? 甘浔摇了摇头。 吞咽了一下,她又想了一个晚上,她开口,平静冷淡:赵持筠,我们分开吧。 你说什么? 第112章 不过如此 空气凝固。 太具体的日常,会被稀释,淡薄得结构性都不稳定。 相反,遥远的即将失去的过往,像被镌刻在碑上,清晰到闭上眼睛也能记清楚每一个转折。 秋冬天气好还是坏,甘浔都没有太有记忆点,她不畏冷,连穿衣都不需要太顾忌温度。 开车上下班以后,更是感觉不到季节。 有时候烦堵车,才去坐地铁。 地铁里更暖,人味充斥着,难闻。 她觉得人的味道越来越难闻了,读书的时候,挤地铁,她每次的心情都还不错,现在就不是很有耐心,也总是被熏到。 可能不是因为别人变了。 她给赵持筠买了几件昂贵的冬衣,赵持筠穿得不多。 去上班或者有别的活动时,还是会穿更轻薄的外套,看上去体面端庄又漂亮,哪怕甘浔有时候摸到她手指冰凉。 甘浔说她,学什么都快,学现代人死要面子的坏习惯学得也快。 好在赵持筠出入的地方暖气都多,她没有特别多的户外爱好,甘浔也就不怎么管她。 不着凉就好了。 可是一整个秋冬,甘浔回想起来,都没有可以抛锚下去的记忆点。 她很怀念几个月之前。 说怀念夏天好像很庸俗,可如果她跟赵持筠初见在冬日,在盛春,她照样会去怀念。 怀念那晚初见,赵持筠惊慌不安又含笑应对的表情。 想到台风暴雨天气,到了夜晚,家里沉寂,空气变得粘稠又暧昧,赵持筠怕打雷,对她是很大的吸引,但那个时候她什么也不敢想。 想到十月份的时候,她们第一次去住酒店,从高楼的视野去看夕阳,赵持筠恐高,还是答应做她的女朋友。 那天她的心情不算好,也不想赵持筠去探问她小时候的事情,好在赵持筠什么也没问。 跟她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然后吻她。 甘浔于是谈到了一个穿越者女友,她跟崔璨不开玩笑说,如果死掉,墓碑上一定写上,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假如到时候甘骅没走,顺便把他气走也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最后思绪回到了这一刻,她自己都有一点恍惚跟失神,可能是一夜没睡好,她的反应也慢了。 看见赵持筠蹙眉又不可置信的样子,她在难过的同时,还是把话彻底说出来: 我们俩的缘分,到这里就好了,我不想再提心吊胆地过怕你随时离开的生活。我就当你已经离开,你可以从这里搬出去了。 去更舒适一点的地方住,接触更好的环境。 赵持筠怒目而视:甘浔! 她声音大,像认为甘浔在说梦话,于是想让甘浔快点清醒过来。 耳朵有一点痛。 甘浔看上去不为所动,话也很无情,我不喜欢夜不归宿的女朋友,也不喜欢我们现在的生活,我们已经不同频了,你有没有发现?我想,你可以去跟你同频的人在一起。 夜不归宿是因为她受伤了,又受到惊吓。她不像我,有你倾听我所有的话语,她孤苦无依,才依赖我一些。你的朋友生病需要你帮忙,你会不去吗? 她难道只有你?她的家人,她的未婚夫呢,都没有去? 是去了,可那些家人有善有恶,今晚的意外都未必是真的意外,想她消失的人不在少数。况且养父母又没有把她抚养成人,不过照顾她几个月,算不得家人,未婚夫安排的也不是她喜欢的,她怎会信赖。 话音刚落。 她自己也怔住了。 甘浔在她说到一半时已经笑出来,是,你终于说出来了,原来你也一直认为,只认识几个月,什么关系都算不得真的,也不值得信赖。 哪怕养父母把她当女儿,给她钱权地位,遗嘱里都要加上她。但在她心里,这些只是权宜之计,她不在乎,这些人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未婚夫也是暂时的。她利用他们,还要防着他们。 第139章 你们镜国人都这么清醒会算计吗? 赵持筠没有沐发,但刚洗完澡,发尾是湿的,她将头发都放到一边。 靠近甘浔的这边,能看得见修长雪白的脖子,和紧咬住的牙关。 她穿了一套薄的冬款睡衣,偏浓郁的暗红色调,看上去像新婚时候才会穿的,不过她穿红色从来不违和。 她应该是打算洗完澡就好好睡一觉,现在不知道是冷还是无助,就将膝盖抱在一起,背靠沙发,艰难地开口:你就这么想我跟她? 甘浔沉默。 难听的话说太多,就没意思了,也很虚假刻意。 既然你一向这样想,认为我在利用算计你的感情,从没有当真过,你早该让我离开你的屋子。 她的眼睛更红了一些,不仅有血丝,还多了很多珠光与起伏。 我相信你对我有感情,那是因为在新的世界,李姝棠又不在,你在这里最信赖我。 可是你做郡主时候都没追到的人重新出现了,体贴又备至,能满足你的所有需求,不像从前高冷迂腐,拿礼法规矩束缚你,又愿意围着你,你为什么不肯大大方方地去过你曾经想要的生活。 你不要胡言乱语了,甘浔,若你厌弃了我大可以直说,我绝不死缠烂打。何必给我跟她泼脏水,我曾经想要的生活你怎知,何况她有未婚夫! 有就重要吗?你刚刚还说,她不爱人家,那就不作数,你不是都已经打探清楚了吗? 赵持筠启唇,但没有说出话。 你离开这里,她再想办法离开她的未婚夫,就是了。 甘浔又想到:还不一定会待多久呢,也许过两天你们就消失了。 何故曲解我!她过去现在都有未婚夫,从来就不是 不去问问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一厢情愿把她咬死在直女的身份上。还是你不敢问,更享受这种心照不宣的暧昧,好过她拒绝你以后再疏远你。 赵持筠再难忍耐,抓住甘浔肩上的衣服,扬声问她:我在享受吗,对你对她我说得不够清楚? 是她没有明说,你怕她还恐同,怕她生气,也没有再提。如果她说喜欢你,恐怕你早就不会跟我在一起了。 本来,我也就像个平替。是因为你刚好倒霉,落在我家里,我才趁虚而入地诱骗你跟我在一起。她是这样认为的,对吧? 也许事实也是。 赵持筠死死地瞪着她,落了一滴泪,只有一滴,从眸子里滑落出来,落在她衣袖里。 她没有去擦拭,眼睛模糊了几分,却还是盯着甘浔不放。 她松开甘浔的衣服,点了点头,如梦初醒。 今天的这几句疯话,你想了不止一次了吧。都说出来好过多了。 你早该说出来!早该在她第一次站在我们面前时,你就说出来。 我是早就想说的,今天也不晚。 赵持筠这次有了笑的余力,眼泪跟着笑容一齐掉落:我听清了,原来我在你心中不过如此。 你对我的爱与信任也不过如此。 我也不过如此,恶劣又刻薄,还偷听过你跟她聊天,哪怕你对她说你喜欢我,我也觉得你在故意气她。你看我这样心胸狭隘,我不适合你,持筠,我们分手吧。 甘浔都不再看她了,低着头,努力保持理智地说,以后,如果你还需要我为你做什么,我们可以有往来,做朋友也好。就是不要做恋人,住在一起了。 可笑,鬼要跟你做朋友! 赵持筠含泪的眸子冷而怨地剜了她一眼,在一连串的眼泪掉下来前,独自回到房间去。 甘浔从开始表达,心口就被钝器砸,疼得她手脚都没有力气,缓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刚才不是预演,不是她一个人的幻想,她覆水难收地把话说了出去。 很多话是她想过并当真的,还有她想过但知道自己在赌气而已,当场就否决的。 为什么都要说出来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这样分得快一点。 不用打情骂俏,缠缠绵绵,好像她只是在闹脾气,故意找存在感,让赵持筠来认错,来哄她,保证以后不会如何如何了。 她不想得到那些,她不想赵持筠那么辛苦地迁就。 所以两个月来她都没有提过,直到想明白了,提出就是结束。 午餐到了,接到电话,她费力地站起来,去门口拿回来放餐桌上。 然后往房间方向走。 站在两个房间中央,她静声听了很久,没有听到赵持筠的动静。 哭声或是收拾行李的声音都没有。 她心存奢望地想,赵持筠如果没有很难过,反而释然解脱了,现在先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那就好了。 她曾经希望赵持筠很爱她,现在又希望赵持筠不要那么爱她了。 回到房间,她躺下。 脑海里不断闪过这两个月来跟赵持筠在一起的幸福事。 其实还是很多,只不过每次李姝棠相关的话题出现,都会挤压这些的储存空间。 当她把最难听的话说出去后,才像深度清理了垃圾,于是美好的记忆再度回来,放在那里。 她想到跨年夜的那束红色玫瑰花,上面有玫瑰的馥郁跟雪夜的清冷,赵持筠的唇也是。 她对甘浔说去年冬日,她常常在院里折梅,送去母亲的房间里,今年母亲看到梅花,一定想到她。 又说,如果可以托梦回去就好了,告诉母亲,不要记挂,她现在过得还很不错呢。 甘浔开心了很久。 赵持筠那么骄傲的人,听了恶意的诋毁,发现她是如此糟糕的恋人,应该不会再理她了。 休息后,应该会很快离开,说不定还要恨她一段时间。 当甘浔用冷水洗着脸时,赵持筠开了门,出现在她面前。 眼睛肿了一些,表情看不出端倪,换了身即将出门的衣服。 深色的高领打底让她看上去矜贵而冷艳。 手上搭着一件棕色大衣。 她面无表情地看甘浔,似乎在想告别词。 第113章 焚烧 甘浔做好了心理准备。 并感到抱歉,在总是这么得体的赵持筠面前,她们离别的方式还是不得体。 也要说完难听的话,做始乱终弃的事,把承诺炼化,像液体燃料一样倒在彼此的身上,再一起焚烧殆尽。 痛不痛不是紧要的事,能不能烧干净才最紧要。 赵持筠那双含情又藏威的眸子没了昔日的光彩,疲惫掩饰不了,看她夜里发的那些消息,她应该一夜没睡。 照顾李姝棠她很尽心。 甘浔想,她从小到大都没照顾过什么人,但怎么付出还是知道的,李姝棠应该很高兴。 李姝棠睁眼看见她,哪怕有恐惧跟疼痛,不安应该会少很多,她在那个刹那该有多幸福。 才能在清醒后又沉沉睡去,直到今天上午,才舍得放人。 赵持筠在甘浔准备好的等待下说:我今天还没吃饭。 甘浔木讷地看她,她的声音像哭了很久之后的沙哑,只希望不是感冒。 赵持筠心情不好的时候耐心也不足,眉梢拧起,不悦问:没听见吗,我今天还没吃饭。 甘浔这遍听进去了:饭在餐桌上。 去摆出来。她吩咐。 甘浔怔怔地看着她,因为被使唤惯了,心里诧异,动作上也没见抗拒,就径直去到餐桌。 低着头,拆包装。 期间赵持筠洗了一边手,将准备出门穿的外套随手往椅背上一搭,坐下,盯着她看。 甘浔没去对视,把餐盒一一摆在桌子上。 她点外卖时没心情挑选,这是赵持筠喜欢的粤餐厅,常常在推荐的前三,她就习惯性点了。 她摸了下碗底说:凉了,我再去热热。 店里用了保温的袋子,但是放了这么久,只剩一点温热,吃到嘴里肯定是冷的了。 赵持筠拆开餐具袋:无妨,随便吃几口就行。 甘浔很快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吃完,她就会离开。 于是也没再啰嗦什么,坐了下来。 赵持筠斯文而安静地吃了几口,见甘浔不动,语气又有些不高兴,吃啊。 甘浔没有胃口,但不想她扫兴,只好跟着动筷子。 嚼蜡一样,一点都吃不下去。 赵持筠的食欲也没有很好,似乎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才会在这么难堪的时候,也要过来跟她一起吃近乎凉掉的午餐。 很多时候,赵持筠都比甘浔想的要坚强很多。 无论是被迫出现和留在她家的时候,还是被她赶走的当下。 第140章 好在,以后有李姝棠照顾,甘浔没有很担心。 李姝棠这个人内在没表面上那么好看*,做事目的性强,高高在上得比郡主都腕大。 人品甘浔不去揣测,赵持筠不是傻子,以赵持筠被她拒绝都认为她人还可以的角度来推断,起码她在赵持筠面前是正面的,任何时候都没有过坏心思。 这就够了,人无完人。 就像甘骅对她对她奶奶爷爷都差劲,但对现任妻子还不错,自诩历经千辛万苦遇到了真爱。 甘浔发散出去很多。 吃得胃里也冷下来,甘浔见她放下筷子,把餐桌收拾了。 赵持筠一如既往,端坐着看她忙碌,等她收拾好,站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时才开口。 甘浔,我给你个机会,你收回刚才的气话。 我既往不咎,我们可以再聊一次。 她语气很傲气。 似乎还是那个不可一世,会大声喊放肆,威胁要抄别人家的腐朽阶级代表。 她的表情跟话语就像这是她郡主大人的恩典,甘浔就应该磕头谢恩。 如果不是她绷直的背和紧握的手出卖她的话。 赵持筠留了些指甲,有时候会把甘浔刮伤,她握得这样紧,手心肯定很疼,也会留印子。 甘浔知道,她很努力了。 她努力克服了她的骄傲,她的怒气还有委屈,慷慨地给了不会谈恋爱的甘浔一张免死劵。 这是她做过最傻的事情。 怎么可能呢,说出去的话就收不回,芥蒂一旦存在,就没有缓和的余地。 今天好了,明天也会复发。 甘浔的倦怠跟退意不会消失,赵持筠今天遭受的指责与失望也不会消失。 甘浔很努力才没有去把她的拳头掰开,让她不要那么紧张。 我不会收回的,那些我想过很多次了,好不容易才找机会都说给你听。 赵持筠终于装不下去若无其事,再难保持端坐的姿态,推开椅子站起来。 表情再次隐隐含怒,因为甘浔不识好歹。 你在告诉我,那些并非气话,是你的肺腑之言,是吗? 甘浔沉默。 好一个找机会说给我听,你就一直那样想我? 还是我更应该问你,你从何时开始,不再喜欢我了? 甘浔猛地抬起眼,不过没有做无意义的解释,所以看上去只是被戳中心事才有所触动。 赵持筠似乎当她承认了,试探出了最不想要的答案,忍不住再确认一遍:你不再心仪我了? 她连着问下来,甘浔一句话也说不出,从她要求吃午饭,到现在的发问,都在甘浔的意料之外。 她只能想到李姝棠的话,赵持筠把情意看得很重。 如果甘浔不提,她怎么都不会提出分开的话。 可是甘浔不能仗着这一点,就装作看不见她的勉强吧。 何况,甘浔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李姝棠对赵持筠的重要性。 即便没有她说的那么粘稠,总归,也很隐晦。 她狠下心,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 你说过了。 赵持筠讥讽地质询:你的话有几句真几句假,我们前天晚上还做过,是你要的,做完你跟我说,你爱我。 可是做的时候,我都在想,你的脑海里会不会突然出现别人。 赵持筠骤然抬起了手,甘浔下意识闭上了眼。 预期的疼痛与掌声都没出现,甘浔睁眼,看见赵持筠的手停在了她们之间。 脸颊被她气得发红,眼睛里又有了泪光。 她也快要装不下去了,快要崩溃,原来赶走一个人比她想得难那么多,她都没经历过。 她知道自己的可恶,她也很反感自己,于是问:你想打我吗,可以的。 赵持筠没有骂她,也没打算打她,缓缓放下了手,把掌心摊在甘浔刚擦干净的桌面上。 冰冰凉凉。 她压着情绪,勉强而坚持地把话说完整:怎会对你动手,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如今对我再无情,我也欠你半条命。 她说完就离开了,把门扔在了身后,一声刺耳的响。 甘浔保持着背对门口的姿势站了很久,久到腿开始麻。 对,自己就是无情的人。 因为她习惯了,习惯了不给别人添情感麻烦,独立生活。 她弯腰揉了揉腿,慢吞吞地坐在赵持筠坐过的餐椅上。 反思,节奏把握得太差了。 操之过急了,怎么都应该让赵持筠吃完饭,睡一觉的对吧,这些事什么时候不能说呢。 怎么能在她一回家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吵。 可是她也没有全部揽责。 只能怪李姝棠。 如果没有李姝棠这一出,她应该能忍一段时间。 起码,过了除夕? 除夕明明很近了,明明好不容易,她会有个属于她的家人,陪她一起感受现代已经淡得快没有的年味了。 算了。 她把赵持筠没喝完的那半杯水给喝光。 赵持筠离开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回来,也没有联系甘浔。 甘浔也不意外,赵持筠平时再怎么和煦,骨子里都有被熏陶出来的尊贵和矜持,那天甘浔近乎羞辱的话,足以让她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甘浔虽然觉得赵持筠太好,值得过更好的生活,但脑海里也没有谁配不配得上谁这种话。 她还是坚信人人平等,只是她不想对方向下迁就。 找不到原本的郡主体验卡就够无助了,何不让她肆意些,去追求她想要的。 两个人的事再小不过,这几天里,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赵持筠很负责任,连书苑的课都没落下,依然会按时上课。 甘浔猜想,李姝棠可能在养身体,一定会交代司机送她。 这几天赵持筠会住在很漂亮的房间里,她之前就知道了,李姝棠的家中有特意留给赵持筠的房间。 是赵持筠无意间说漏嘴的,说到古琴,提到琴室与家装,她便不小心聊到她的屋子如何。 可能赵持筠没有刻意掩饰,对甘浔的不满被看出来,分手的事还是不胫而走。 崔璨的电话打进来时,甘浔正在公司,她走到茶水间去接。 问: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崔璨发出电闪雷鸣的噪音。 连我都瞒着,你行。你为什么跟持筠提分手?甘浔,你是不是有病啊? 她跟你说了? 她说你把她甩了,你真是好样的。 甘浔一听甩这种话就不是赵持筠的用词,崔璨翻译过度。 我提,总比人家提好,我被你骂,总比被你安慰好。 你从哪摘抄的渣女语录?你告诉我,是不是就因为李姝棠那件事?我们不是聊过吗,你说你知道她很爱你,说白月光不足为惧,你不是也说不管怎么样,你都会谈到她离开这里吗? 可是太累了。 甘浔茫然地解释:我太累了。 我有反悔的权力。 崔璨什么不知道,她没有跟朋友同步那些狼狈的经历。 甘浔失神落魄的发呆,直到同事过来倒水,小心翼翼地问她这几天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 她想了想,又说:我的猫走丢了。 以后不急着回家。 加班加多久都没关系,睡在公司也可以,每天聚餐、团建也无所谓,出差也能安排她。 第114章 没那么爱了 甘浔下了班回到家,看见两个黑衣人杵在她家门口。 崔璨跟唐思藤穿着同款同色的衣服,表情沉重地齐齐朝她看来,好像来开追悼会了。 甘浔脚步停了一下,原本没有表情的脸带了点疑惑,走到她们中间,将指纹按上去。 我家的密码,你不是知道吗?她看向崔璨。 崔璨说:怕你不方便。 唐思藤温声解释:没事,我们路过,才刚到而已。 崔璨首先观察甘浔,人很正常,没有任何自暴自弃的迹象,因为冬天不常晒太阳,还闷得更白了,跟赵持筠一样,亮得让人妒忌。 也许是她先入为主的错觉,人似乎瘦了很多,进家脱下外衣后,宽松的毛衣领口里,一截纤长的脖子收在锁骨上。 家里仍旧一尘不染,哪怕她们是突然到访,也没有凌乱的迹象。 跟崔璨想象中的不方便完全不同。 她还以为甘浔嘴硬,实际上过得一团糟会无心整理,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全是酒瓶跟垃圾她没有骂自己的意思。 第141章 甘浔情绪冷静,除了反应迟缓一点,看上去不像失恋的人。 崔璨一直佩服她的稳,从初中跟她认识开始,她常常有,甘浔的人生给她过一天,她都要发疯的想法。 现在对她管理情绪的能力更有了具象化的佩服,心里想着,可能先说分手的人就这点好。 早就准备好撤离了,规划过时机,衡量过痛楚,一切都在计划内。 她问甘浔:想去喝酒吗?晚上在家干嘛,找个地方玩玩好了。 她不觉得甘浔这状态就是好了。 情绪稳定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更让人不放心。 甘浔慢吞吞地笑了一下,别闹了,我的酒量还用去外面喝吗,你要想灌醉我买瓶啤酒上来就好了。你们俩坐,我给你们倒杯水。 崔璨补充:起码沏杯热茶吧。 好,热茶。甘浔的声音没有波澜,进了厨房。 崔璨跟唐思藤对视一眼。 甘浔打开赵持筠专门储藏茶叶的柜子,看见了各种茶,有便宜的,也有据说价值很贵,寻常人买不到的。 不用猜都知道谁给的。 甘浔从昂贵的茶叶里拿了一款冲泡起来不麻烦的,也没心思按赵持筠的步骤来,加了热水就端出去。 把茶水放在两人面前,唐思藤一闻,就说是好茶。 甘浔开起玩笑:不是我的,我偷一点招待二位贵客。 反正,这些赵持筠也不会要了。 崔璨直接戳破:睹物思人了又。 甘浔没有否认,若无其事,她呢,还好吗? 挺好的。 崔璨吹着茶水说:跟你一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所以她跟我说的时候,我很震惊,一开始都不相信,后来就有点恐慌。 我分手,你有什么可恐慌的? 我怕她撂挑子不干了。 甘浔无话可说,也没表情可做。 你说我以后怎么办,晓熙现在又不怎么管书苑了,持筠再退出,全靠我一个人苦苦支撑,我损失了两员大将,跟离了婚一个人抚养孩子的母亲有什么区别。 甘浔心里想着赵持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状态,觉得自己那天的话虽然过分,可能也好,起码赵持筠的遗憾会少,厌恶会多些。 她不用为那天的每一句话感到后悔了。 她没什么精神地应付,说的很严重的样子。 可不严重吗?还都是因为你。 都是? 我怀疑蓝晓熙是因为你跟赵持筠恋爱,不理她,她心灰意冷才不想待在书苑了。 赵持筠又因为跟你分手,说不定看我也不痛快,说不定哪天就不干了。 你说是不是都因为你,我的损失你赔不起,我不管,你去想办法和好。 甘浔瞠目结舌了一会,我以为你来是安慰我。 唐思藤品了两口茶:我也以为。 结果是心疼生意。两个人异口同声。 我也想安慰你,你跟我说说噻,为什么突然就分手? 崔璨终于说到了重要的话题。 甘浔不是很想说,她的倾诉欲最近不高,准确来说,是说话的兴致都不浓,这些天她没加入过闲谈。 门铃是在这个时候被按响的。 甘浔心里一紧,空空荡荡的胃部有了痉挛的感觉。 崔璨问她点没点东西,她摇摇头,假装很平静地起身走向门口。 暗暗地深呼吸一口,她把门打开。 门外又站着两个人,这次是两名陌生的女性,客气礼貌地问,请问是甘小姐吗? 甘浔心里的那点期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不安与焦虑。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 甘小姐您好,我们接到安排,来取赵小姐的行李。 甘浔像跟她们有时差一样,反应很久以后才像听到一样,点了点头,让出路来。 不用换鞋了,直接进。 唐思藤站了起来,想看有没有能帮的,崔璨端着茶杯暖手,小声感慨:来真的啊,这两个人。 她们按照赵持筠所给的物品清单,一一询问甘浔具体位置。 于是在甘浔的帮助下,收走了一些重要书籍跟字画,还有那些李姝棠送的奢贵物品。 至于甘浔给她买的衣物,成双成对购入的物品,都不在清单里。 甘浔想的没错,那些茶叶果然不值得取,被丢给了她,以后可以招待很多次客人。 两名收纳人员把现场照片拍下来,发给赵持筠,确定没有什么要补充之后,跟屋子里的人道别。 崔璨边送客边拿起电视柜上的水晶奖杯,放进箱子里,等等,优秀教师奖别忘了带,我亲手颁发的。 关了门,她提醒说:就带了这么点走。 言下之意是只是短暂离开。 甘浔觉得她一点都不了解那份清单的含金量,就那些值得,别的她不需要了,以后还可以添。 崔璨安慰她:别这么想,下次你们和好,她就回来了。 甘浔摇头,笃定道:不会了,我们不会和好的。 崔璨不明所以,又觉得甘浔没谈过恋爱,才会把一次日常的争吵当成真正的离别。 有什么不会,你俩又没有一方出轨,没原则性错误在中间。 甘浔整个人都蔫下来,好像所有的精神气都跟那些被封装的物品一起被带走了,也没办法装出还不错的样子,开开玩笑来让朋友们放心。 每个人的原则都不一样,我有我不会继续的原则,也说了很过分很不应该的话,她不会原谅我的。 什么话? 甘浔没有告知的打算。 好,隐私,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说? 甘浔还是不想说。 酝酿了一会,因为我没有觉得我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的信心了,或者按她的说法,没那么爱了吧。 没那么爱了。崔璨蹲在她面前,你自己信你的话不? 甘浔坐在椅子上,单手压着胃,跟她对视。 你比我会谈恋爱,你应该知道,爱像一个储水池,不会无限加满。会蒸发,会供给,也会污染,如果消耗多于存储,就会干涸。 崔璨后来跟她说的话,她都没有听进去,无非是那些她早就劝过自己上百遍的台词。 感情是不需要导师的,每个人有独家的参考文献。 后来唐思藤就地取材,弄出一顿简餐,三个人吃了,甘浔胃部的不适才缓解。 送走她们,甘浔发消息跟赵持筠说,东西已经取走了,如果还有需要的,可以再派人过来。 消息显示发出去的时候,她舒了一口气。 还好,赵持筠没立刻拉黑她。 赵持筠没有回复她。 这些天甘浔睡得不是很好,脑海里会反反复复想到那天,赵持筠滑落的眼泪,跟让她把话收回去的样子。 不久后,甘浔的账户收到一笔钱。 金额不多不少。 短信发进来时她没细看,疑惑了一下,以为是哪笔项目奖金下来了,但应该不会有这么多。 是岑向蕊的第二笔还款?有这么快吗,唐思藤刚才也没说。 很快知道,这笔钱是赵持筠转给她的。 赵持筠说,这是她这半年以来所有的积蓄,全都承了甘浔的恩情才有工作和换取酬劳的机会。 现在都留给甘浔,以示报答。 甘浔一遍一遍地看着那串数字,有零有整,看样子是全部。 她发现赵持筠比她想的收入还要高,再加上甘浔总帮她置办跟结账,她的钱用得不多。 甘浔反复阅读赵持筠那几句话,没有说客气话,没有说不要。 发了个好的,收到。 她不贪图这些钱,她一点都不需要。 只是知道,这样的金额对以后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学习、从事更多有意义工作的赵持筠来说,什么都不算。 如果不收,赵持筠反而惦记着恩情没还。 也好,就当被买断了情分。 自此,净身出户的赵持筠就可以从她的世界里彻底退出了。 甘浔在地上坐到凌晨,时间没了意义。 还生出幻觉,赵持筠离开那天,没落下的那个巴掌,终于在几天以后,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感到一阵阵疼痛跟昏沉,眼泪好像进了嘴里,无法言喻的悲伤将她按在地板上。 第115章 恨 负责取物品的人把几个箱子放在房间时,赵持筠怔怔的。 先说了句谢谢。 顺利吗?她想起来问。 第142章 助理高兴地说,非常顺利,甘小姐没有为难我们,还帮我们收拾了,您看看是不是全了。 原本李总还额外交代,若是甘浔执意不肯配合,便打电话过来,由她亲自交涉。她们还以为会费口舌,没想到表明去意后,甘浔很大方地点了头。 赵持筠听得没了表情,颔首,紧抿着唇,素日微扬的眼尾垂了下去。 李姝棠坐在她房间的沙发上,刚开完一个会议。 等人都退下去,也见赵持筠得了闲,不再埋头看书,才问她:为何不早与我说? 这些天赵持筠就住在酒店,一个人,每天会抽时间去医院看李姝棠,有课就去上课。 没课的时候,四处逛一逛,去看话剧跟电影,也会在咖啡厅看书。 直到李姝棠发现她很久没有提甘浔的名字,又发现她没有让司机送她回甘浔的小区,而是来了酒店。 于是李姝棠出现在这里。 赵持筠从她出现开始,就没有笑意,表情淡漠,也无心交谈。 翻看着精心打包的物品,赵持筠漫不经心地说:我的情感关系,自己还没想明白,何故急着告诉你。你安心养伤就是,来做什么。 持筠,还要想什么,一段关系,结束就罢了。这里不比镜国,名誉性命相连,无论她提还是你提,大家都有结束的权利,没有辜负任何人。 赵持筠拿起优秀教师奖杯,设计上没有多少新意,不过有她的名字,是个值得带走的,她写清单时居然忘了。 倒是甘浔很细心。 她想到刚才得到的回答,想象着甘浔热情地接待她们,并主动替她们打包的样子。一定是觉得,麻烦终于甩出去了。 她心间哀伤,语气冷了几分,罢不罢,都是我的事情。 李姝棠默了默,还是对她生不起气,这些天你的情绪不好,我早该察觉,是我不好。不如我带你找个地方散散心,可好? 不用了。 我的伤已无大碍,该处理的事,我也让人去处理了。我有时间陪你,你不是喜欢看海吗,我领你去看更漂亮的海域。她承诺,往后你想去哪里都只要吩咐我一声。 赵持筠从奖杯下面拿出此前看了三分之一的床头读物,翻开,第九页有破损。 那晚她在看书,甘浔洗过澡回来,跟她闹腾,结果不慎撕破了书角,她很生气,甘浔吓得给她作揖,直喊郡主饶命草民该死。 她当即又被逗乐了,不过还是要求甘浔给她再买一本赔罪。 随手翻了翻,从书页里隐约闻见家里的味道,比酒店的香氛令人安心。 她侧了下身,看见身后不远处的李姝棠起了身,朝自己走来,并非顾忌你的事,我没有同你旅行的心情。 李姝棠一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赵持筠继续检查自己的物品,想看除了自己要求带走的东西以外,有没有甘浔替她做主安排的物件。 看过后,失望地发现,除了那个奖杯,一样也没有多的。一时觉得鼻子很酸,心情也变得更坏了,只想一个人待着。 李姝棠几次三番想安抚她,得到的全是冷待,似乎自己出现在这里就不讨她的好。明明她的伤口还在疼,赵持筠却也不在意。 她走到赵持筠身旁,静了静,温声问:持筠,你在迁怒吗? 赵持筠眼也没抬,有吗? 有,想是与她吵了架,便朝我撒气。 说到这里,李姝棠含笑想,赵小郡主脾气大,这事不新鲜,从前常听她阿姐抱怨。 也只有家人才能得到她肆无忌惮的脾气。而在此处,即便是冷脸的赵持筠,也会让她有放松跟安全的感觉。 我不曾撒气,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姝棠,我没有旅行的心情。 也就是你们真的吵架了。 李姝棠听她默认,感到心疼,不太满意,她竟敢与你吵。 随着她的话,赵持筠再次想到那天,用很难听的话羞辱她的甘浔,对她的眼泪和台阶都无动于衷,跟之前宠溺她的甘浔判若两人。 就好像,是突然不爱她了,只剩下埋怨和猜忌。 心中再次传来痛楚,疼得她几乎站立不住。 心烦意乱,也就没了克制,语气微凛,废话,有什么敢不敢,谁分手会不吵架。 近乎粗鲁的回话令李姝棠蹙眉,何曾被她这样对待过,一时暗暗难过。却也体谅她情绪差,没有去接话,兀自消受了。 她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按说持筠跟甘浔分开,应当更依赖自己,可现在,对她的态度竟还不如此前。 她在医院养伤时,持筠虽每日去看,陪她坐上一会,却也只像是点个卯,没几句贴心的话,动辄便不作声,发呆,想心事。她就觉得不对,今晚追过来是想安慰她,给她底气,她却不领情。 李姝棠语气放得更宽和,那既已取回了物品,便跟我回去。你住在我那,也好有个照应,我才能放心。 不用了。 住酒店不是长久之计,这里不能比家中。 赵持筠的声音更清晰缓慢,不用了。 李姝棠无奈,觉得被碎片划伤过的几处伤口又疼了起来,她忍不住拿手去轻轻按住。 郡主,你今晚跟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不用了,为何? 连她最初提议,让人去取回重要物品时,赵持筠也是说不用。 后来不知怎的又想通了,点头,写了张清单给她。 我想自己清净清净。赵持筠注意到她的动作,语气缓和,你不舒服回去吧。 家中无人烦扰你,我之后会去上班,每日只有你在。 若有不合心意的地方,你尽管与我说,总不要拿自己来撒气,回去有话再说就是。 她听上去一片真心,赵持筠没了脾气。知道不应该,姝棠对她关切,还把她当郡主,她不应该因为失败的感情而去迁怒。 另一方面,她却做不到。 她很感激姝棠的出现,令她在这个世界里多了一份慰藉,这种慰藉与甘浔的爱不同。她说不出哪里不同,她只是认为自己应当靠近,结盟,无论能不能回镜国。 可她也怨姝棠对甘浔说过的那些话,对甘浔的挑剔,对自己不合时宜的过度关心。 仿佛只要没有那些,自己就能跟甘浔好好的,一直爱到她回镜国。 她恨了甘浔足足七天。简直奇耻大辱,刀子般的话语,什么时候也没人敢跟她说。 在第七天时,她才告诉崔璨,她跟甘浔已经没有关系了。 并非玩笑,我们恩断义绝了,用你们的话说,她把我甩了。 她要求自己每天去见李姝棠,不仅仅是对病人跟故交的责任心,每次见到李姝棠,她能感知到密密麻麻的疼痛,还有必须承认的懊恼。 她凭什么觉得,她跟李姝棠能是特别的呢? 哪怕她曾爱慕过李姝棠,哪怕李姝棠那样轻视甘浔,只因她们都是这里的新客,身世坎坷,未来无期,她便认为,甘浔理当理解包容她们之间的惺惺相惜。 她怎能那样天真跟迟钝呢? 她现在想到,很多个瞬间,甘浔强颜欢笑的表情,还有没变成怒气的失望,最终只是沉默。 她为什么都忽略了,用了心吗? 于是恨意连篇。 既恨甘浔不该开始不说,不与她好好相谈,轻而易举地毁掉她们的诺言,将她们的感情贬得一无是处,将她的真情当凉薄,把她想成最恶劣的人。 也恨自己。 居然认为任何人对自己好,都是应该的,都是允许的,都是一辈子也不会失去的。 她怨恨,痛苦,后悔。 因此现在,她只想拒绝李姝棠。 我再想想。 持筠,你是,还想跟她复合吗? 等她来接你回家,可若她不想你离开,你以为今天这些东西,是怎么出现在你面前的。 她分析得很对,赵持筠笑了,自嘲:你放心,我没那么傻。 甘浔早就铁了心让她走了。 甘浔也不爱她了。 花了一番力气打发走李姝棠后,她收到甘浔的消息。 她任性又偏执地想做些什么,就把自己卡里的钱都转过去,看到甘浔那句好的,收到时,意识到她们彻底结束了。 彻彻底底。 给了甘浔很多机会,让她把话收回去,让她消气,最后一餐饭,上门搬东西走,转账汇款,还有这么多天没联系也没拉黑的微信。 甘浔一次也没有把握住。 于是她到现在终于明白,甘浔不是发脾气,不是赌气,是真的想断开。 第143章 她几乎承受不住,却不能因为自己的痛苦,就随意断开跟这座世界的任何链接,书苑的课她要上,李姝棠的身体她也不能无所谓。 就当,偿还李姝棠护她的情分。 还到什么份上呢,女朋友都折进去,值得吗? 她不知道。 她一遍遍诘问自己,似乎是有答案的,可是心头乱七八糟的思想太多,她又看不清。 李姝棠的身体伤势不是很严重,但心理惊吓不能轻易治愈,所以约了本市著名的心理医生,定期过去接受治疗。 每一次,她都请求赵持筠陪她。 她说,赵持筠在,她才能安心地接受别人的治疗。 听到这样的话,从前赵持筠还会想,她在这里太缺乏安全感了,让人担心和想照顾。现在就忍不住挑剔,怎么以前不这么在意自己。 成了普通朋友了,各自有过新的伴侣,又说出这些缠绵悱恻的话。 不过也对,厄运总在洗牌。 以前李姝棠身边有家人朋友还有将来的夫君,每一个都比爱慕她的赵持筠重要。 这次,出来的李姝棠状态不错,看着心不在焉的赵持筠说:你确定不要也跟医生聊聊? 医生治不了我的病。 她反问李姝棠,难道你就对医生敞开心扉了? 那谁可以,我可以吗? 李姝棠半开玩笑。 赵持筠笑说:你更不可以了。 这话成了导火线,李姝棠的表情变了,她好像终于忍无可忍。只是一个甘浔,你要为她消沉多久? 只是一个甘浔? 赵持筠看着她,喃喃确认,只是一个甘浔。 量词不对。 个显得太轻了。 一山或一海甘浔比较好,她做着无畏的咬文嚼字。 上车之后,李姝棠又说,持筠,你想好了吗,搬过来吧。 你住酒店,我不能安心,那里鱼龙混杂。 想好了,不必,姝棠。从我到这里开始,我便依附着甘浔,把她的家当我的家,可是如今我在这里的家已经没了。今后,我想自己照顾自己,不想再依附与你,又去住你家。 李姝棠笃定坚决:我与她不同,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现下一切都是你的,你不该对我设界。 赵持筠感动又好笑,这话甘浔也说过。 你有你的家庭,这话你在这里不要与我说。赵持筠看她,日后回去了,再说不迟。 李姝棠挪开了眼,她就笑了一声,也嫌自己没意思,何必戳破呢。 你真不肯接受我为你布置的家,你之前不是说你喜欢吗,你可知我花了多少心思? 我没有告诉你,我跟她分开的理由之一,便是她认为我还喜欢你。 赵持筠不想司机听见,凑近她,轻声说了最后一句,表情带着已经否定的匪夷所思。 故而,罢了。 李姝棠不禁问:真没有了吗? 赵持筠始料不及,愣了一下,拧眉,看来我真应该好好反省。 第116章 赵持筠 除夕,甘浔没有往年那么凄凉,收到了一众邀请。 其中居然有甘骅。 不真诚的邀请里,字里行间提到了赵持筠,好像不知道她们已经失联。 消息真是不灵,混得很差。 甘浔选择在崔璨家过,本来一个人过也没关系,但是崔璨不会放过她。 崔璨最近常常到她家里叨扰,不是下厨就是要求甘浔下厨,也会约她出去玩,酒吧,球场。 有时候在公园晒不可多得的太阳。 像落叶一样随意地躺在餐布上,沐浴冬日的阳光,甘浔把眼睛遮住了,耳边是崔璨喋喋不休的话。 她说甘浔,你不能再做*老鼠人了,睁眼看看蓝天。 甘浔说我眼睛畏光你不知道吗。 不多时,脸上多了支墨镜。 这段时间,崔璨是最怕她心理出故障的人。 这让甘浔很惭愧,在酒吧只喝了半杯就痛彻心扉地自省,跟她说,她之前分手的那段时间,自己都没怎么陪她。 那时候赵持筠刚来,她又自顾不暇。 崔璨笑眯眯说:瞧你说的,还以为我跟你一样,我又没消极。我不是很快就看上唐思藤了嘛,忙着约会呢,你要陪我,我还嫌你碍事。 崔璨将她妈妈接来了,四位女士一道吃了晚餐,看了节目,说了很多的话。 被问及情感状态时,崔璨比她更敏感,啧了一声她妈。 反倒是喝了一点酒的甘浔坦率说:刚分。 崔璨不爱谈论这个话题。 刚知道的时候,她觉得是小打小闹,因为甘浔没有说,她是从赵持筠口里得知的,她见过甘浔很爱对方的样子,也见过赵持筠眼里只有甘浔的样子。 相爱的人,分分合合都很正常。 她也跟唐思藤闹过分手,本来甘浔还安慰她,她说完原因后,甘浔就一直笑,好像她在开世纪玩笑。 甘浔最后不想安慰了,说再坚持坚持,自己需要律师,等借出去的钱都收回来再说。 因此她也跟甘浔说,不能分,会影响她书苑的生意。甘浔还是笑。 不过她知道甘浔笑不笑的跟心情关系不大。 也跟赵持筠聊过,约了一起出去吃饭。 问她最近住在哪里,如果状态累的话,课程告一段落后先好好休息,把个人问题理一理。 赵持筠没有直接回她,只说会再考虑。 后来崔璨常常看见李姝棠来接她,为她打伞开车门,崔璨像明白了,也就不多说了。 当晚,她送出一些祝福语,甘浔没有扫兴地说谢谢。 她让没有喝酒的妈妈送甘浔回家。 是甘浔执意要回,她觉得除夕夜可以跟朋友一起吃饭,但是留下住宿就怪怪的。 崔璨妈妈是个精力很好的阿姨,因为跟甘浔不算陌生,话也很多。 路上,她说很满意唐思藤,比之前的靠谱,不仅跟她一个姓,性格好,工作体面,就像多了个优秀的女儿。 又劝甘浔不气馁,长得这么漂亮,正缘孽缘不会少的。 甘浔很少听到长辈说这种话,慢吞吞地笑起来。 你别笑啊,阿姨不开玩笑,你要指望年轻时候遇到的全是好的,那也很难。 她本人信各种玄学,日常开的车里也贴着一些不明觉厉的符纸,好像闭着眼睛开都能保平安。 她问甘浔,之前推过去的那个大师后来怎么样了? 甘浔有一点走神,加上喝了酒,听力跟脑力都迟钝。 她想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搬家那次,怕赵持筠换了地方就回不去,所以特意问了一句。 她说挺好的,后面没有需要,就没再联系了。 怎么会没需要,我是方方面面都需要。那位大师最神了,你可不要不信啊,这个世上说不清的事多了。 我信的。甘浔很认真地说。 她见过太多难以解释的现象了,说到这里,又在想,不知道赵持筠什么时候就会跟李姝棠离开。她们参与度太高了,到时候突然消失了,自己也会在怀疑对象里面吧。 下车时,甘浔跟崔璨妈妈道了谢,挥挥手,往回走。 城市被限定的放烟花区域离她的小区有一段距离,此刻烟花的声响,遥远得像是幻听。 甘浔没有抬头看的欲望。 酒精让她更加不舒服,她迫切地想洗澡,躺进被子里,什么也不管地睡过去。 睡过去就好了。 走出电梯,感应灯刚好在亮着。 她走到家门口,在深色的门前停了一下。 就像回忆自己有没有落东西在车上那样,木木地定住了。 然后才重新连线,开了换上新对联的门,走进家里。 她第一时间开了灯,看了一遍昨天才大扫除过的客厅,整洁,但是有些清冷。 手还搭在门把上,因为长时间没关上,电子门锁传来聒噪的提醒音。 她索性反手把门开得更大一些,退出去,对着楼道轻喊了声:赵持筠。 试探性的,也不确定。 不过没多久,一道消瘦挺拔的人影从逃生通道的墙后缓缓踱出来。 扬着头,面无表情地站在几步之外睨她。 甘浔想揉眼睛,怀疑生出幻觉。不过也没什么好质疑的,毕竟她最近根本没有贴对联的心思。 好像好久不见,甘浔感觉。 算了算,其实就一个月,只不过隔了个年关。 楼道很冷,甘浔想说,你怎么不自己先进去?指纹又没有删。 又觉得这话太虚伪,太没必要,如果开门就看见赵持筠坐在她家里,她估计又不会这样想了。 第144章 她没有时间考虑太多,看见赵持筠还是穿得很薄,只顾光鲜亮丽,站在外面一定很冷,于是问她:你有没有事? 赵持筠听到这话,嘴唇抿紧,不多时启开,说有。 甘浔见她说完又停住,只好说,先进家里再说。 赵持筠便一步步走近了她,闻见味道,蹙眉问她,你喝酒了? 嗯,崔璨家里喝的。 难受吗? 被问到心事,眼睛跟鼻子就很酸,情绪也有一点收不住。好在很快她就理解过来,赵持筠只是问她,喝了酒难受吗,没有问她心情的意思。是有一点,也还好,高兴嘛。 你没有喝吗? 赵持筠道:喝的果汁。 在李姝棠家里? 在她养父母。赵持筠轻声答。 甘浔才发现自己问了句废话,有点后悔,就没再说话。不过见父母了,还挺好的。 她不是个伟大的人,但不夸张地说,她希望赵持筠离开她后过上这种生活。 赵持筠的拖鞋被她收了起来,她找出来,放在赵持筠脚边。 赵持筠穿了一双精致的尖头高跟鞋,大衣里有好闻的香气,这些都跟酒精一起,令甘浔心跳加速。 不知道是不适,还是紧张,或者是突然被勾起来的难过。 对的,她在难过。 赵持筠又做了发型,卷发的细节处跟之前有差别,之前为了美感染的那几缕灰白已经消失了。 气质更为收敛,整个人很御,也很遥不可及。 她换了鞋,径直去沙发前坐下。 甘浔就忍着头疼,用她的杯子倒了热水,端过去给她暖手。 想问,赵持筠在这么重要的夜晚跑到这里来,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又是怎么跟李姝棠沟通的。 她想说,边界感很重要,既然以前自己会不开心,现在就别做这些事让李姝棠再不高兴了。 她没力气说教,也不想赵持筠听了不悦。 赵持筠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甘浔都听见了,她却没有接听,气定神闲地喝了两口热水。 然后才在甘浔的目光下拿出来看了眼,挂断。 敲字回复,将杂音阻隔。 甘浔猜想着,可能李姝棠又在外面等她,或者跟她说过会就来接她了。时间不多。 甘浔于是先开口:春联,谢谢。 不用谢,书苑发的。 甘浔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也许觉得这个行为有点好玩,特意拿着单位发的春联礼物来前任家里贴。 她既头疼,又莫名焦灼,好像怕赵持筠的手机再次响起来。 更不确定赵持筠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 赵持筠还问:春节什么安排? 暂时没有。 甘浔有自驾出行的计划,不过她没有心情聊。 赵持筠就不说了。 今天过来,是什么事,还有要取的东西吗? 甘浔主动推进度。 赵持筠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又喝了口水,点头说:是啊,还有。 果然是这样。 刚才只是简单的寒暄,得知有重点以后,甘浔反而释然。 释然中又纳闷,心想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值得除夕夜来拿。 她忍着心间所有酸涩感受,力图做一名好的前任,好,那你想要什么就去收。 你会帮我吗? 甘浔以为她要拿走很多,又被刺痛,不过还是大方地说,如果需要,我当然会帮你。 甘浔,你真是菩萨心肠。 甘浔面颊发烫,听到了她话语里的讽刺,又无法抑制地想到上次见面,她们不体面的结束场景,哪个菩萨会那样说呢。 赵持筠指着电视柜,上次你自作主张,添了个奖杯给我。 甘浔说:不是我,是崔璨放的,她当时也在,她没有跟你说? 赵持筠一怔,显然是没有。 不过两个人都意识到,崔璨没有特意提到搬东西走这件事,是不想再把不开心的事情戳开。 原是这样,难怪只有奖杯,没有旁的东西想给我了。 甘浔心想,别的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普通的书啊衣服鞋子啊,什么都可以再买的,所以没有画蛇添足。 不过这些话说出来会很矫情,她只说:再有遗漏的,你随时来拿就是了。 你多搬点走也好,年后我会重新找房子搬家的。 她说完,看见赵持筠为了礼貌,略带些疏离微笑的脸色就僵固在那里。 有些冷地看着她。 她问:为什么搬? 甘浔解释说:一个人可以住小一点,离公司再近一点。 赵持筠低头喝水,隔了一会,深呼吸了一口,看上去好像无法再忍耐了。 甘浔酒后思绪迟钝,情感体验变钝,连她出现在这里,也没有觉得很开心。 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 以为她是不耐烦,为了不耽搁她时间,让人再打电话催,就立刻说,这样,你说你想要什么,我现在去帮你找出来。 赵持筠忍到极点后,不怒反笑起来,让今晚没有回头去看烟花的甘浔看见了烟花。 嘴唇很红,应该没有涂唇彩。 看过来的眉眼间分明带着不满还有凌厉,但她偏偏弯起来笑,显得既美又冷。 甘浔自己说过什么,心里都有数,不会觉得赵持筠能跟她不计前嫌。 所以今晚一直都很心虚,也因为愧疚而难受。 如此着急送客。 我是怕你回去太晚了。别人会急。 好啊,我告诉你我要什么。 嗯嗯你说。 第117章 无价 窗外不知是下雪还是纸屑,从阳台外的窗子簌簌而落,只有风声滚进室内,把周身的温度营销成奢侈物品。 在她们熟悉的、一起浪费过很多光阴的空间,她们的相处状态跟谈话,让甘浔无所适从。 可能是从这个时刻正式开始,一向迟钝的甘浔,才感觉到分手的后劲。 像某类酒,开始你觉得还没那么难喝,也不会触发不适,你还心存侥幸地一口口尝下去。 威力可能是在你离开现场后才展现的,难受度终于在某个时刻到达顶峰。 你一定会后悔,会自责,但是你知道吐出来也于事无补,最多恶心到自己。 从习惯两个人,变到一个人生活,固然很不适应,但因为有铺垫过的心理准备,也明白自己作的,尚且还能成熟地接受。 可是她对这样的谈话是没有心理准备的。 也没想过,赵持筠会在今天晚上来找她。 原来分手以后就要这样说话,难怪赵持筠那天说,做不了朋友。 确实一点都做不了。 你从看到她开始就变得哀戚伤感,麻木,就清晰地想起以前爱她哪里哪里,也想到最后说自己不爱她哪里哪里。 你的爱憎那样分明,你的矛盾也那样痛苦。 这样,怎么像朋友相处呢? 尽管如此,甘浔仍旧执着于扮演正常人,一个清醒的,面对前任没太大情绪波动的正常人。 估计是她没那么清醒,成日来枯燥紧凑的工作、生活使她没精打采,喝过酒后的状态又使她反射弧变长。 所以,她的视角里,赵持筠也慢吞吞的。 她说完你说以后,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赵持筠才开口回答。 她又没醉,她心里知道,赵持筠真正回答的间隔肯定没有那么久。 只是因为她感觉现在一分一秒都很漫长,所以才会觉得赵持筠开口迟缓。 像根本就没有答案,在临时创造一样。 她看见赵持筠垂眸,听见赵持筠开口的声音,像阵檐铃,清冽又严肃。 我曾写给你的信,还给我。 甘浔从她出现开始,预设过她很多目的,可没想到是这个,没忍住目露疑惑。 赵持筠提醒说:我同你挑明那日,写给你的信。 赵持筠送过她很多件礼物,如果是花钱购买的,要回去,甘浔可能不舍其中的情意,但也不会太难受。 信笺是最不值钱的。 却独独无价,正因为无价,还就很难了。 甘浔看上去很认真地想了想,茫然说:我不知道塞到哪里去了,可能丢了。 赵持筠面色愈冷,盯着离她有些距离的甘浔,手撑在她们之间的沙发,前倾了些。 丢了,你是说垃圾桶里? 甘浔下意识往后靠,因为没坐稳,上身一晃,她撑住扶手,调整了一下坐姿。 不是那样丢了,是可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第145章 赵持筠语速快道:那你就去找,找到我再走。 甘浔感觉出来,赵持筠今晚的心情不是很好,因心情不好,所以来这里找事。 也能理解。 毕竟自己提出分手这件事,对尊贵的赵持筠来说,是很羞辱的行为。 这些天,她应当很恨自己。 甘浔做梦都梦到过她的愤怒,梦到那天她的巴掌落下来,她骂甘浔下作,然后挽着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走开。 甘浔追上去,但是总是隔着距离,她一直追不上。 今天是赵持筠在新世纪的第一个除夕。 对于家庭本幸福的人来说,团圆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赵持筠跟她说过,往年除夕之夜,有宫宴跟数不清的仪式,热闹,隆重,也美满。 阖家团圆,海清河晏,灯火漫京都,那是她的世界。 那时甘浔就听出来她的祈愿,她一定在心里恳求,年前能够回到镜国,回到父母身边。 可惜没能如愿。 跟李姝棠过节她应该还勉强有个慰藉,但是跟养父母一起,大概只是应酬了。 李姝棠都没真心接受过身边的人,何谈赵持筠呢。 她俩一定都有乡愁,想来,也会坐在一起回忆去年。 甘浔又想到崔璨妈妈的话,不知怎的,很想帮赵持筠再去问一问,用什么方式可以离开这里。 也许她真正离开了,甘浔就不会太伤感了。 甘浔想了一大圈,事实上只耽搁了一会。 就说:我会找的,后面几天,找到了我给你寄去。真的很晚了,你可以先回去休息。 还是想先把她请走,甘浔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越来越不好,又是真的为她考虑。 无论如何,今晚都不太合适一直在这里待着。 会让甘浔生出无限的错觉,以为自己有多特别,能让赵持筠在听完那些恶劣的话后,还愿意纡尊降贵地跟她待在一处。 哪怕只是说些冷淡的话,起码是在陪她度过独自回到家中后的清冷时光。 赵持筠不语,架起修长的腿,往沙发里一靠。 骄纵道:今晚就急着要。 甘浔看见她绕在一起的腿,有点错愕,赵持筠的矜持让她很少这样懒散地坐立。 急着要的为什么是信? 为什么不能是信? 信又没有急用,何必现在要呢。 甘浔总是不理解的,也不想理解,觉得赵持筠来拿走属于她的东西就算了,怎么还来要曾经给自己的。 如果要这样,她们索性现在交换手机好了,反正是互送的。 能吗,恋爱结束能什么都要回去吗? 赵持筠冷哼一声:信是没有用处,早就对你没有用处了。我在你心中,既然算得上是一片虚情假意,留着封告白的信在你那作何,当成案底吗?以后任由你翻看跟指点吗? 故而,我越想越难受,常为此夜不能寐,决心要在新一年的昼光正式升起之前,亲自解决这件事情。 方得心安。 原来是这样。 那就很说得通了。 就是觉得真心被糟蹋了,想收走,然后正式重新开始嘛。 无可厚非。 可是,不是那样的。 她以为她只是这样想想,没想到听到赵持筠问她:不是哪样的? 她意识到,原来她说话了。 那很麻烦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什么? 说之前自己是乱说的,没事找事,就是因为你亲近李姝棠,还陪李姝棠一整夜,回来又好像没事一样谈笑。 所以嫉妒,所以怨恨,所以想彻底跟你分开。 当时也没想到,会话赶话地用最难听的话去评价你。 可是现在说这些没意义了,反而平添赵持筠的伤心。 在甘浔的人生经历中,她太明白一开始,那太坏的人跟太好的人其实都不会让人很痛苦。 唯独好又没有那么好,坏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人,最擅长给人疼痛和烦恼。 比如很多人原生家庭中的部分成员。 不如就彻底一点,说了就是说了,不用想解释道歉的补救。 她也没资格在分手一个月后,说自己那时只是气话,更没资格在没想好怎么负责的情况下,再去影响赵持筠现在的生活。 她的磨蹭和推辞,只是因为她是个懦弱的人,她还是怕自己一无所有,怕赵持筠把曾给她的一切都拿走。 可说到底,赵持筠也有资格拿走。 恋爱结束,该还的要还。 她拥有记忆就可以了。 这很公平,毕竟如果赵持筠哪天离开,也就只剩下记忆。 甘浔终于答应了,她眼睛里像进了东西一样刺疼。 于是去揉了揉,嘴上说好。 我去找一找,你先坐着喝点水吧。 她说着站起身,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好像她成了窗外从上而下的雪花,正被吹得晕头转向,快要散开了。 她本来急着赶紧离开现场,于是身形踉跄了下,还没来得及惊惶就被赵持筠一把扶住。 赵持筠的手心已经热起来,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跳动的脉搏烫了一下。 许久没有过的肢体接触令甘浔整个人有点发软。 像有皮肤饥渴症一样,一直处在不自知的渴望下,突然被满足,心跳都快起来。 本来该尴尬的场面变成心悸和依恋,最后觉得自己真的无药可救了。 没事的,我就是起猛了。 她告诉赵持筠。 赵持筠很快就松开了手。 慢些走,总不至于那样急。 甘浔一直没敢看她,点头,往自己房间去。 刚走进门,听到赵持筠接起又打过来的电话,语气不怎么好地告诉那边,不必,我有我的事情,处理好了自会回去。 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心想,原来李姝棠不知道她来这边了。 不过应该很好猜,所以才会一直忍不住打电话询问跟催促,哪怕被发脾气。 第118章 追逐与盗窃 虽然不知道她们现在的发展,也不想知道,不过甘浔却莫名有一种阿q般的好心情。 赵持筠今晚对谁说话都这个态度,一视同仁,好像她就不需要那么难过了。 既然决定把信还回去,甘浔就不再迟疑。 进到房间,开灯,自从赵持筠离开,她就只睡在自己这里。 她径直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最底下的抽屉,找到安放在透明密封袋里的书信。 打开,取出信封。 指腹摸到信封时,纸张本身粗糙的质地让她出身,用朱色的墨画出的爱心,带着古人努力模仿现代人的笨拙。 别人给她写过一封压箱底的情书,赵持筠也给她写,三言两语就把甘浔给勾住了。 她憋了很久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落下来。 又立即把信拿开了些,以免沾到。 也想打开再读一遍,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免得读完难受,又舍不得给出去了。 甘浔用袖口虚擦了一把眼泪,还没站起来,就听到房门口传来脚步声。 赵持筠应该停在了那里,声音没有再靠近,问她:找到了吗? 甘浔想回答找到了,又觉得自己现在的声音不适合说话,就没回应,只是背对着点了点头。 身后的脚步声在慢慢靠近。 甘浔仓惶起来,想去拿纸巾好好擦脸,又知道来不及了,随即就无所谓。 也不需要什么包袱,看见就看见吧。 她都看过赵持筠哭的样子,被看一次也不稀奇。 赵持筠站在她的身后,没有说话。 甘浔也就蹲着没动,只是把信封举起来递了出去,给你。 想她直接拿了离开就好。 赵持筠等了一会,才接过去。 她从桌上抽了两张纸,给递甘浔,在甘浔接过时,她跟着蹲下来,静静地看甘浔伤心的样子。 你是在伤心,我取走我们之间最后的瓜葛。 还是在伤心,你曾经把这封信当了真,后来怀疑我对你没几分真情,移情别恋,哭自己白白浪费的情感? 普通的纸巾只能把眼泪擦掉,但是脸上还是不舒服,甘浔觉得自己的样子很不堪,也就没有抬头。 腿蹲麻了,她却在思考赵持筠的话。 还是都有? 赵持筠问她,语气有股冷然的轻柔,甘浔没办法形容,但是比她接电话的态度好多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比较什么,好无聊。 赵持筠的手搭在她肩膀上,隔着衣服,用力握了握,在甘浔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时,她抓住甘浔的胳膊,想将人拉起来。 甘浔不想起身,也许是躲避情绪失控的自己,也许是躲避向她尖锐提问的赵持筠。 第146章 她抬手,压住手臂上的手,不让她发力,任由自己坐到了地上。 都没有,我就是想哭。 甘浔说着蛮不讲理的话。 赵持筠于是跟着她一起,坐在地面上,等她平复情绪,不再哽咽以后,才将她脸前的手给移开了。 不能看你?她问。 甘浔就不挡了,垂着眼帘,破罐子破摔随便她看。 赵持筠也没继续说她哭的事情,看外面,雪下得大了,前几日也下过一回,当时我在窗前,想到跨年那夜,我在外面看到雪,还跟你说。 甘浔看她,想听她打算说什么。 她兀自笑了一笑,我惊觉为什么要跟你说呢?那天晚上你本就满不高兴了,就算后来收到花是开心的,也无法弥补你从得知我那晚有安排后就有的坏心情。 我问你,你说你没事,那天晚上你真的没安排吗?她问甘浔。 没有,我天天上班,没顾得上想。 赵持筠默了须臾,崔璨告诉我,你曾经让她推荐过适合约会的餐厅,你说要提前预订。 甘浔茫然,她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 是我问的,我问她,是不是那天晚上情侣都要约会。 她说,也不是,我本来也这么以为。可是问崔璨的那天我才想明白,那天晚上做什么不好,偏偏是见李姝棠。 甘浔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好像很难过,比那天哭的时候还要难过。 道貌岸然地安慰:你又没错,你有权利见任何人。 我是有权利,可你为什么不能说呢,你让我推掉我就会推掉。后来呢,我说不喜欢别人了,你不相信,我说我爱的是你,你也不相信了。 我到今天还是恨你。 赵持筠目光微敛,旋即又轻声道:可是我也怪不着你,怪我自己吧。 跟你没关系,你继续恨我好了。 只要赵持筠过得好一点就可以了,不用这么来反省的,这也没规定人在恋爱的时候就必须怎么这么样。 尤其她们俩这样都没恋爱过的人。 你想我恨你?看来你是真的倦了。急着让我恨,催我离开,急着切断关系,连房子也不想要了。 这便罢了,我走就是,你又偷偷哭。 赵持筠惆怅又不解,有时候我不懂现代人在想什么。 甘浔也不懂。 不仅不懂自己,也不懂今天晚上的赵持筠。 赵持筠跟她讨要信件时,她觉得最后一壁墙垣也坍塌了。可当她忍痛割爱,把信还回去,赵持筠却选择坐在这里,跟她谈之前。 甘浔撑着额际,头变得很沉。 她想,赵持筠要是换个时间点过来聊就好了,在她清醒的时候,她一定能说更多话,不会像这样迟钝,木讷,也找不到话里的核心。 她一会听见恨一会听见爱,听见赵持筠冷笑,也听见赵持筠叹气。 她根本分辨不出情感,怕自作多情,怕功亏一篑,也怕错过什么。 甘浔的沉默令赵持筠气馁,耗在这里也不会有结果了,径直起身。 你若没那些情意了,我便只取走我的东西,今后不来叨扰你。 她的骄傲促使她转身就走,又停下,你若只是想把我推让出去,解决你一桩矛盾心事。我把信取走,也算遂你的意。不要哭了。 她说:新年安好,甘浔。 她快步走回沙发上取她脱下的外套。 雪花铺天盖地,从甘浔的眼睛里飞过,她极力去追逐,没有看见却频繁出现的烟花和绚烂温度,盗窃过来的温度和味道。 被酒精操纵着,也连累着,惊吓着,错愕,不安,欲言又止,若无其事。 最终甘浔撑着把她送到门口,赵持筠回绝了她陪同下电梯的想法:别送了,你再摔路上,我扶不动。 甘浔没有彻底糊涂,不放心:你打车回吗,还是 有人接。赵持筠帮她把话补充完。 甘浔立即安下心:好的。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赵持筠看见她点头的表情很纯粹,没有从前会出现的挣扎跟勉强了,就好像自己的答案是她喜欢的,想要的。心又沉下去。 将信封放进包里,直接下到地库。 李姝棠的车就停在几步之外,司机除夕夜加班,看上去居然也没任何怨言,还客气地对她点点头。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李姝棠爱用的人,都是这般机械,忠诚却没有温度。 李姝棠在她上车时看了下表,虽然没有说任何话,赵持筠的不痛快已经顶天了。 压着火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赵持筠顿感痛楚,是,她看似是自由的,实际上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还是妄图回到这里,可是这里在惩罚她。 不请自来的李姝棠也是另一种惩罚。 李总也不想想,若我今夜打算留宿,你来接我,岂不是白跑一趟? 阅读灯光下,李姝棠的脸色白了几分,像是赵持筠开了个带不合时宜的玩笑,素日端庄的贵女消化不良了。 总不该留下的。 赵持筠的心情这才好受一些。 有什么不该,又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情。 李姝棠找回理智,天气恶劣,倘若你不留宿,我来接总归更放心,你不是也下楼了。 我说了不要你没听见? 持筠,不闹了,很晚了,我们明天早起,也睡不了几个钟头。 原定今晚,赵持筠会在骆宅歇下。 骆家的庄园很大,车子进去后还要开一会,虽奢华度不比相府王府,也称得上富丽堂皇。 用过晚餐,赵持筠说她有事,需要离开一会,她便走了。 骆家的规矩束不住她,何况也没规矩。 骆董的身体不好,早早就歇下了,其余的长辈晚辈各自有安排,没有非要聚在一起。 这也是李姝棠能追出来接她的原因。 这段时间她们除了必要的联系,即李姝棠继续为她提供资源跟信息,没有旁的联系了。 赵持筠很不满意她,自从上次心理咨询回去的路上,她反问了那一句话,赵持筠便冷下脸。 丢下一句你的玩笑不好笑,此后并不常理她。 约定一起过除夕,还是因为李姝棠劝说。 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她们不得返回,孤苦无依,总要在一起吃饭,守岁,回忆往昔。 赵持筠心里一万个别扭,拒绝了一次,但后来她发现除了李姝棠,旁人也没考虑过她,便接受了他乡故知的安排。 热闹是看了,过去却没有叙。人多眼杂,她应付得很累,李姝棠也没机会跟她好好说话。 于是吃完饭后,她想这个夜晚到这里就刚刚好,那满屋子人与她何干。 她说不要往骆宅开,她想要回自己家。 她亲自租了一套公寓,平时都住在那里,今晚一个人也没事,甘浔就是一个人。 李姝棠问:是甘浔又跟你说了什么吗? 与她无关。 那便是我惹你不快了。 赵持筠没有接话,闭目养起神。 抬手,抚摸后颈处被灼烫过的肌肤,还泛着酥麻,想到甘浔反应过来后诧异无措地退后两步。 心中酸酸胀胀,怎么也不能安宁。 第119章 到不了的*明天 路上行人少,车辆却多,还有一段堵车的道路。 镜国今夜应当也热闹,想来比这里还喧嚣。 只是没有这样明亮,灯盏与雪光快要把夜光驱赶到极致,生出新的昼色。 每当想起镜国的岁月,赵持筠都会对现下平添几分不满,不是因为现在过得不好,而是过往的美好已然失去。 于是她生出来许多容忍心,过往的诸般都值得原谅和回忆,包括令她认为复杂的李姝棠。 同样的道理,失去甘浔以后,她便明白,曾经相爱的日子有多难得可贵跟无忧无虑。 此时此刻,她怀念镜国的阖家团圆,欢声笑语,也怀念跟甘浔靠在一起追剧的时光。 唯独不想要现在。 她的容忍到了一段极限。 李姝棠见她不理人,为她找到了借口,骆家人多吵闹,各怀心事,想来你觉得无趣,不想再去了。今夜已经忍过去,只是住上一晚,明天 李姝棠。 赵持筠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提醒身边的人,吩咐你的人,送我回去。 你不想送也可以,将我在这里放下。 第147章 李姝棠一副无奈地看她,好像她在说很任性的话。 赵持筠看着她道:从前我太听你的话,以至于你不知道,我最讨厌我的话,旁人装聋作哑不当回事。 你若还记着从前,便休要再不知尊卑地决定我,你李姝棠还不到那个份上。 你若不顾从前了,李总,你又算哪位?你今晚在绑架胁迫我吗?要不要我报警? 李姝棠脸上的表情都失去,她迟缓片刻,吩咐司机掉头将车开去赵持筠公寓。 车里寂静无声。 过了一阵,李姝棠说:我从不想勉强你,我只是以为今晚是我没安排好。这不是适合说话的场合,我一同去你的公寓,跟你谈一谈,如何? 上次我的话说得不好,你埋怨我,我一直想解释。 别拖着人加班了。 她无妨。 赵持筠转开头,不可置信地笑了一声。 好,只管谈。 赵持筠的公寓租得不大,胜在崭新安静。 她不久前刚搬来时,李姝棠没有出面,只让助理过来帮忙。 并把当初重金购得、得到赵持筠称赞的古琴送了过来,算作乔迁礼。 琴如今就放在客厅一角。 赵持筠说,坐吧,我就不给你泡茶了,聊完你早些回去。你明天一早还有事吧,尹哲要登门? 只是商谈些事。 赵持筠笑了,商谈婚事你就直说,我又不会多想。 她今晚听出来了,骆家急着安排李姝棠跟尹哲的婚事,是怕骆老先生突然撒手人寰。 李姝棠面色几变。 有话就说。赵持筠催促。 让你孤零零过除夕夜,我放心不下,若哪日我们回去了,你阿姐问起今夜,我如何交代。就算不为你,好,我很是孤独,也希望你陪我。你何故生气到拿那些话来呛我? 你问我算什么,这话甘浔也问过,我那时自信,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你与我说了多次你孤独,举目无亲,你受伤的事骆家查了一半没下文,我们都知谁在偏袒谁,我因此为你担忧,盼你平安。可是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什么? 我赵持筠, 她莞尔,又很快收起笑容,疏离客气地提醒:从不是给人缓解寂寞孤独用的。 李姝棠惊得站起,我从未这样想过。 可是你说多了,我就不得不这样想。 我只是向你坦诚。 坐下吧。你说回去后怕我阿姐问起,姝棠,你真的还笃信我们会回去吗? 怎能不信,即便三五个月回不去,三年五载难道不能? 赵持筠戳破道:你若笃信能回去,不会任由自己在险境,又这样听从一切安排。 你会离开,便是辛苦生活三五个月,三年五载又如何?像我曾经跟甘浔生活,我觉得日子即便苦些,也只是体验 且慢。 她话说到这里,抬手让李姝棠不要开口,兀自想了很久,也算明白了。 原来有这层道理。 她原本也猜想几分,可伤心多过理智,从来没有明晰过。 她想到甘浔蹲在地上一个人哭的样子,那么高的一个姑娘,蹲在地上,头垂着,如果她不爱也就不爱了,又难过什么。 赵持筠继续说下去,姝棠,你比我聪慧,你心中真信我们还能回去吗?回到同一个地方? 我信。李姝棠强调,才不过几个月,你怎能不信,说不准就是明日。 那最好了。 赵持筠颔首,不愿再同她就此事再详谈。 可以骗别人,骗不了自己。 你今晚跟我说这些,可是为了甘浔?能不能告诉我,为何又去找她,她纠缠你了? 你不了解,不要乱说了,这些天她一句也没纠缠,我真当她冷情冷意。今晚我才刚坐下,她就急着送客,你给我打电话,她比我都紧张。 赵持筠说到甘浔就心疼,又有点生气,她都主动登门了,干嘛在干嘛。 台阶也不下,她恨得要死。 我主动找的她,你不想我孤零零,我自然也不想她孤独。 就那样喜欢她吗? 无需向你交代。 赵持筠皱眉,你要知道,你不是我在这里的监护人,甘浔比你陪伴我的时间更久。你不要提到她就是一副理直气壮的问责语气。 我不能喜欢她吗?还是你认为,我只能喜欢你? 李姝棠,你要说,今晚就说清楚好了。 李姝棠轻声,你一直在逼我说清楚,所以对我若即若离 不要绕弯子! 赵持筠烦得要命,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 好,我只问,上次我那样问你,你生气,可是因为我曾拒绝过你,又忽然再度点破,让你难为情了? 我本意不是,也不觉得你只能喜欢我。只是我以为,有些感情兴许是权宜之计,有些感情是不会变的。 你认为错了。 赵持筠回答。 我赵持筠从来没有权宜之计的感情。 曾经在你我都身不由己的情况下,我问过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你一句话,我自然要跟你长相厮守,断不会有甘浔之事。如今,我在这里,也犯不着委屈我自己,我喜欢她。 过去我不能冒风险!而这个时代女子与女子亦不能成婚,仍是别人眼里的过街老鼠。 赵持筠沉默了一瞬,像看见一个笑话。 我愿意做鼠做狗,你管不着。 她嗤之以鼻:你想做龙做凤,我也不能阻拦你,这里人人平等,只要不违法犯罪,何必多管闲事。 李姝棠也有了情绪,我也不想多管闲事,可是我想你留在我身边。 什么叫留在你身边? 与我住在一起,与我长相厮守,我这样说可以了吗? 不可以,你订婚了。赵持筠讥讽。 你总是介意这个,我成婚也不影响我们,我会把你照顾得很好。 赵持筠面无表情,像终于看清楚一个人。 也没有想到,她会把她们推到如此难堪的境地,她原以为李姝棠真没有那些心思,就算不爱尹哲也会爱别的男人。 这个时代,一夫一妻,你结婚了就是别人老婆,这里没有妾室,只有小三,你懂吗? 你是想要名分? 李姝棠还不明白这个晚上怎么了,赵持筠几乎是忽然对她失去了所有耐心。 赵持筠扬声,住口吧你。 什么时候我跟你说话也像对牛弹琴了? 我不喜欢你了。 赵持筠一句又一句,你听明白了吗? 可是我喜欢你。 李姝棠的话脱口而出,似乎还在赌赵持筠的心意。 赌这些话是为了她的告白。 赵持筠只是冷冷地笑,我想你那不叫喜欢,只是患难与共之下的没安全感,想抢些东西在手上才放心。 你这样想我,只是因为你真喜欢上甘浔了?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百般诋毁一个出身普通却努力生活之人的样子,太难看了。 赵持筠说:会让我觉得,我们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 你是一直都这样,还是变成了这样? 李姝棠哑口无声。 隔天甘浔睡到了中午,醒来看了眼手机。 除了群发的消息,什么事也没有,她感到一阵解脱。 无所事事的假期好幸福。 不过头还是很难受。 她趴在枕头上,缓缓想到了昨天晚上,一下子清醒了。 她没至于喝断片,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做了什么。 忽然翻身,坐起。 她想得有些崩溃,昨晚大脑也太失控了。 在赵持筠离开她的房间,去拿衣服走人时,她追了出去,还抱住了赵持筠。 做什么? 赵持筠问她。 她就在赵持筠的后颈上,亲吻了一下表示回答。 不过最终她们还是没有说别的。 赵持筠说她喝多了,又说,清醒的时候再亲,倒是可以。 她当时好像无措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在清高个什么。 第148章 甘浔磨蹭了很久,起床,给自己做了份饭。 路过赵持筠昨晚坐过的沙发时,她情不自禁地靠近,变态般闻了闻被靠过的靠枕。 仔细辨认后,终于闻见赵持筠的香味。 赵持筠离开之后,她们一起睡的床,甘浔就没上去躺过。 房间门也关着,好像这样就能留住些什么。 但是她时不时进去,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 她又想到什么,重新开门,去看门上的春联。 贴得很好。 她昨晚没有想过,前任除夕夜跑过来,意味着什么。 若是为了彻底结束,不该贴一对春联,也不会待上那么久。 也不会被她亲了,没有生气也没有骂人。 说清醒的时候可以。 她们有一个到不了的明天,甘浔原先一直想,她要把人送到遥远的彼岸。 花了很多力气,以为成功了,好像还是没有。 第120章 对不起 积雪被逐道清理干净,新岁初一,宾客盈门,李姝棠拾级而下,看见尹哲朝她走来。 没休息好吗? 尹哲靠近看她眼眶,关切地问她。 昨晚家里热闹,睡得迟了些。 尹哲知道她有入睡困难的毛病,已经吃药在调整了,不过偶尔药也没用。 累就少说话,全交给我。 他待她还算体贴。 李姝棠轻笑,与他并肩走上去。 不是睡迟了,而是一夜没睡,凌晨,从赵持筠那里回来,她就像丢掉半张魂魄一样。 点灯,静坐至天明。 跟甘浔不相干,就算没有遇见甘浔,就算我们不复合,我跟你也没有可能。 赵持筠这样告诉她,坚定的,轻巧的,淡漠的,像不容置喙的法则。 至此,把她所有的筹备和计划都击碎。 她不解,可话还没问出口,赵持筠就主动对她解释了。 你美化了你的回忆,不记得我同你告白时,你惊恐的样子吗?你说女人不能跟女人沾染。我那时还劝说,同性之情再正常不过,便是圣人天子,爱上同性者也不在少数。 你又告诉我,可以是任何人,不会是你李姝棠。 说罢,赵持筠在吧台垂落的灯光下,用一双明亮的眸子深望着她道: 你的话我都听进去了,再没有妄想过你李大小姐。最后一日在镜国,你上我的马车劝我听话,莫要蹉跎光阴,我几年的心思便彻底断裂了。 赵持筠说着还轻快地叹息一声,为那时的自己心酸,又是笑着的,像并不在意。 跟你重逢,前尘往事我一寸未忘,只是按下不提,你我之间心照不宣,谁也别说出来自讨没趣。 我只当你不喜欢我与女人在一起,想着你不喜归不喜,久了就会习惯,会像我阿姐一样包容我。可你是吗?你能吗? 我足够珍惜你这个故人,便是甘浔与我分开的理由里有你,我也没立即割断旧情,想着,错不全在你,是我需要反思。 我们能在新世界里还能遇见,携手安排当下的人生,怀念过往的岁月,是不可多得的慰藉。不该轻易放弃。 你为什么要让我发现,我想错了呢?甚至拿着往事来羞辱我。 赵持筠认真问她。 李姝棠摇头否认:我只是以为,我的心意你会明白。 我不明白,我以为谁都可能弯掉,你李姝棠不会,我还信誓旦旦跟甘浔说,你就算不爱尹哲,也会爱别的男人。我对你没意思,你对我更不可能。你现在对我来说这些,倒像我是笑话一样。 李姝棠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可还是跟她解释,此一时彼一时,我从前迂腐,把你当亲妹妹,不敢任由你有毁掉自己的念头。我现在想明白了,你为什么不信? 我不是不信,我也想明白了。 赵持筠深吸一口气道:你早不是我的意中人,我没有那般轻贱。 那对甘浔呢? 赵持筠被她暗骂了一句,含怒含笑,我与甘浔两情相悦,她在我这里,跟尹哲在你心中不同。 又不同在何处? 你自以为是我状似家人的故友,曾经也许是,但她是我现在的家人。 曾经是。李姝棠喃喃。 曾经。我本以为,你是朋友。上回,你反问我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你了,我当时气虽气,也只当你无心。这些天我独自冷静,不愿与你争吵,怕彼此做不成朋友。可是今晚你偏要接我,我看出来了,李姝棠,你挺成心的。 你跟甘浔说过什么话,甘浔不肯说,你也不肯说,可你心中清楚。我信任你,你是怎么对我的? 她越说表情越冷,似乎每说一段,就要退后一大步。李姝棠情绪又激动起来:我不喜欢甘浔,也只是不忍你跟她受苦,我可以给你全新的生活。 赵持筠不以为意:最好的日子我体验过,尊贵,繁华,可没有便没了,我自会尝试新的人生,犯不着为名利折腾我自己。 你若想给,本郡主也接得住,这段时间承你的关照,我给了你尽忠尽责的机会。你直接给就是,现在又说这些,有条件的给予算什么真情。看来你对我,也不过是骆家对你的那一套,不要也罢。 话不说到这个份上,我们还算朋友,可说完了,朋友也不是了,请你离开。 赵持筠指着厅中一角,厌恶道:带上那架琴一起。 琴最终李姝棠也没带走,理由是她搬不动也没功夫,改日让专人上门来包装运走。 关门前,看见赵持筠没有送她的意思,只是望着窗外纷飞的雪,不知在想什么。 她意识到,长久以来,她都做了一件蠢事。 那就是低估甘浔在持筠心中的位置,而高估了自己。 至于为什么在赵持筠的三申五令下,她仍旧如此自大,可能持筠说得不错,她是溺亡者最后的挣扎。 她在这里什么都没了,小心经营方得一切。 唯一无条件能得到的,似乎只是过去的赵持筠,而她则本能地将甘浔当场假想敌。 当真言都当成气话一样听。 她在持筠面前给尹哲看礼物,给尹哲打电话,提到尹哲的狗跟尹哲的爱好。 她借此观察持筠,想看见足够使自己安心的情绪。 可持筠总是很平静。 会说甘浔又如何如何,她只当持筠也是故意,故而反感甘浔,又轻视了甘浔的地位。 家人。 持筠心中的家人,原来早就替换成甘浔了。 而她只是孤家寡人,自以为今晚将持筠接走就是赢了,看见持筠上车的那一刹那,她心情还不错。 只是没想到,是一场告别。 赵持筠睡得不太好,过午,才开了火,给自己煮了包面。 甘浔给她做的第一顿早餐就是泡面,她那时没见过世面,惊为天餐。甘浔说这算特产,让她扛两箱回镜国。 人最怕见识过好的东西,由奢入俭难。 吃过煮得弹滑汤底浓郁的面,配着蔬菜,再吃直接加水泡开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所以她按视频教程,开始尝试自己煮。 可是不好吃。 像下棋、弹琴一样,做饭也是要天赋的。 会做饭的人很多,像甘浔一样游刃有余的没有两个。 她煮完面,坐在吧台上吃。 因为不是第一次煮了,算得上有经验,也不是很难吃。 但这不妨碍她吃了几口以后就搁下筷子,索然无味,趴在台面上。 先是无声,继而隐忍不住,肩膀抖动起来,哭声也无法抑制,就像第一次煮完吃第一口那样。 一想到以后要吃自己煮的面,她就悲从中来。 被分开后的疼痛有了更为具象的落脚点,扎在她心口,哭了痛快的一场。 搬来这里以后,她每天开始做很多的事情,工作,学习,生活,周旋。 像一个原住民一样,从早到晚地奔波劳碌。 只要静下来,她就会疯狂地彷徨,想要联系甘浔。 她不知道能不能再联系。 不知道甘浔那日说过的话是真是假,她猜到有真有假,却没勇气去验证,怕换来更难听的话。 她做不到再经历第二次。 她是难过的,也大概知道甘浔介意什么。 可她觉得自己无辜,被李姝棠拒绝后,她一点想法也没有,所有的真心都给甘浔了。 她一件事也没有隐瞒过。 直到昨天晚上,她发现自己并不无辜。 她只是蠢。 甘浔都轻易看出来的事情,她一直没有察觉,她以为他乡遇故知,再浓的关照也只是因为没有第三个人了,从前这样的捧着哄着她有太多份。 第149章 甘浔却知道不是,甘浔以为她也知道,可不想同她多说,选择离开何尝不是一种失望的表达。 哭到胃口都没了,赵持筠去洗了把脸,盯着手机界面看,没有再收到消息。 最后一次联系还是转账,之后她没再发过一个字给甘浔。 不是因为不在乎,她见识过甘浔对别人冷漠的样子,一言不发拉黑聒噪的人,生怕自己也被拉黑。 甘浔没发消息,为昨晚的眼泪跟拥抱、亲吻做解释,可能要用喝醉了当原因,也可能就没想再找她了。 毕竟她连那封信都要取走。 信是她临时编造的借口,甘浔问她有何贵干,问她是不是要拿些什么,她只能说是。 如果放在过去,她会理直气壮地说,本郡主没别的事,想来就来,就想看看你,想待在这里,你不欢迎吗? 但是战败国的郡主没有勇气说,怕甘浔用对她说分开的语气说不欢迎。 昨晚跑去贴春联,也不全是心血来潮。 因为甘浔曾经说过,她经常一个人过春节,也不刻意追求那些红通通的东西,贴出来很丑。 不过如果我们一起过年,你喜欢,我去买回来贴。 所以她特意去帮忙贴。 一个人贴很麻烦,不过她没有别的事情,也完成得很好。 看到电梯有动静时,她就躲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怕甘浔看见她不高兴。 她了解甘浔爱她时候的每一个微表情,就看不了别的。 不过没有,甘浔因为晕酒精不舒服,一直傻乎乎的。 说话的时候慢吞吞,喜欢盯着人一直看,被看回去的时候又假装没在看,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发现。 她昨晚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挫折让她束手束脚,她也不再那么自信了。 跟李姝棠接触,有时她发现古代人的思维很可笑,也反省自己是不是那么可笑,莫名自信,自大。 万一甘浔没别的原因,只是不想谈了呢。 觉得伺候她太麻烦了,还要被她的朋友针对,所以送走她。 她这样担心,也就什么都说不出来,生怕弄巧成拙。 但是现在她想试试道歉,想解释,如果甘浔还在意她的道歉。 [对不起。] 她发过去,哪怕不确定甘浔还需不需要。 不多时,甘浔先是回了个?回来。 她还没想好继续怎么说,甘浔就回她,[我知道的,我正要跟你说。] [对不起,真的。] ? 赵持筠也发出问号,又赶紧撤回。 甘浔把她的道歉当成指令了。 第121章 一言为定 她把问号很快撤回,是以免在甘浔的视角下,发出超级凶的质问。 她踩着蓝色的毛绒拖鞋走到窗边,街上的雪停了,积在每一处落脚点,像新安了家。 树枝跟高楼的轮廓被雪笔一道道描得深,自然,寂静,跟千百年前的景有了相似之处。 她打开相机,拍了张照片,点开看照片时却更想作画。 美好得到时太简单,就缺少了为之不顾一切的笃定。 像这张照片,若是误删了,也就一刹的遗憾。 若是静心画下来,撕毁,则心痛难忍。 在这期间,她等来了甘浔跟她的解释,她能想象甘浔一字一句敲过来的样子。 斟酌着,多半很为难,也多半很后悔。 [昨晚喝酒了,不能都怪酒,但有客观因素在。主观上,我做得不对,向你认真道歉。] [你问我收走信件是应该的,你想有新的开始,我也尊重。我伤感是想到我们之前,情绪才没控制住,所以你原谅。] 赵持筠自然明白,昨晚甘浔突如其来的亲近,不正常。 即便她内心不抗拒,也没有迎上去如何,她怕等甘浔反应过来的时候,会很懊恼。 就让甘浔清醒了再说,可是清醒了就是这些话。 甘浔以为她想有新的开始,可是她说那些话,也是气话,甘浔会有说气话的时候吗? [你都说了做错事情,就只是口头请原谅吗?] 她有意为难。 甘浔就消失了。 可能是在想她又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聊? 也可能是本来就不想聊天的,见她不依不饶就不想回了。 赵持筠等了等,没有等到,就把自己煮的泡面发给她看,[煮的很难吃。] [你正在吃?] 甘浔这次很快问。 [对的。] [谁给你煮的?] [我亲自。] [真的?你怎么自己动手,很容易伤到的。] [之前是有割伤过。] 赵持筠跟她说。 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是会有受伤的。 还有孤立无援,在奢华的庄园里孤寂到透不过气的时刻。 还有思念和痛苦,想回到以前的家里,却总是想起和梦见甘浔朝她发脾气的样子。 她是在昨天晚上,才领悟到,在李姝棠的准备里,她们是回不去的。 否则,李姝棠在忍耐什么? 她那样传统的人,怎会心平气和接受再订婚一次,并放下骄傲虚与委蛇。 她应当是清楚的,老天爷不是每次都会开恩,救你,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就像赵持筠更早之前,就在为此结局做准备了。 不过她不想说,想要避谶。 又心存奢望。 人生有很多你极力不肯接下的事情,接下心里会很苦,可是不接也不会过得更好。 系统显示,甘浔正在输入,赵持筠静等着,想甘浔会如何表达对她的善意关切。 不过等了好久一会,只等来几个撇嘴的表情。 甘浔表达了同情,仅此而已。 雪光反射,照得室内一片亮堂,赵持筠随之清醒了,她们现在不是需要互相表达关切的关系。 在甘浔心里,她们分开了。 而甘浔从未有后悔和想要挽回的时刻。起码这些天以来,一点也没有,冷酷得像对待甘骅。 就连昨天晚上,她主动登门,那么晚了,甘浔也没有想留她的意思。 她曾住过的房间,连门都没有打开,而甘浔应该是再也没过去住过了,卧室桌上用的杯子也不是她们买的同款。 她说有人接的时候,甘浔连情绪波动也没有,点了点头,跟她说再见。 虽然知道,甘浔对她失望,与她分手,有李姝棠的缘故。但她不能那么乐观,就以为全是因为李姝棠,就以为,只要她这么轻轻松松道歉了,说跟李姝棠吵架了,甘浔就没关系了。 甘浔之前对她的愤怒和厌弃,就烟消云散了。 她一点也不乐观。 就像她觉得自己不会再见到父母一样,她也很难想回就回到甘浔身边。 在这一年的初一日,赵持筠在不顺心里,整理清楚人生里的所有不得意。 家人,朋友,枕边人,处处事与愿违。 她的眼泪又往下掉,她从前不怎么爱哭,但是现在,好像也不用坚强给谁看。 聊到这里,她的计划全被打乱,没有办法去为她最开始的对不起做解释说明了。 她本来还想等甘浔问她为什么,她就一句一句地解释,再询问方法。 回到过去的方法。 但是现在,甘浔可能是在装傻,也可能真的没在意,就跟她聊成了这样。 罢了,总比不回复好。 她不想卖惨,博得同情,同情又不能解决事情,就告诉甘浔并不严重。 先说了没事,含着眼泪说的,委屈死了,可惜甘浔根本看不见。 甘浔就信了。 甘浔不爱说教,没有继续再纠结她能不能下厨的事,可能是没以前那么紧张她了。 赵持筠没精打采,也不再盯着手机,也不再聊天,兀自收拾起来,将厨房清理干净了。 一个人住,在做这些时,她不会很抗拒,她不会想着,我是堂堂郡主,现在怎么能做这些。 她通常会想着,我是甘浔,甘浔做事就是很快又很开心,从来不会因为做家务而不开心。 不过她只能调节情绪,却没办法真的成为甘浔,她煮的面还是不够香,她不擅长用洗碗机,而手洗还是容易手滑,砸碎盘子或者碗。 在碎片迸溅时,她身体里的什么也像跟着一起炸裂了,她失去了感官系统,就茫然地站在原地。 这些天她的骄纵她的自尊让她很频繁地恨着甘浔,她只有靠恨才能消解被驱逐这件事情。 她没有交往过别的人,暗恋李姝棠是因为在情窦初开的那几年里,李姝棠满足她所有对爱情的想象。 至于性格是不是真的合适,对方是不是真的完美,都不在那时候郡主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被甩掉了。 被她以为很爱她的人。 她很想去撒娇,去耍赖,去和好,去问原因,去保证自己会如何如何,可她又不能也不敢那样做。 第150章 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为了让自己目下的生活正常一些,她决定从一而终地恨甘浔。 昨晚她对着甘浔也这么说,她不能说,我们好久没见了,你怎么变得更好看了。 不能说,怎么你喝酒了,身上还有闻起来很舒服的味道。 不能说,你哭的时候,我很心疼,我想留下来陪你。 她失神了很久,久到半个午后就悄然离逝。 然后她才看了眼手机。 发现甘浔把煮面的独家秘方详细地写给了她,还贴心跟她说怎么样用刀更安全,不会切到手指。 虽然一个表情符号都没有,但语气是温柔的,她都能想象到甘浔说这些话时温柔的样子,吐字黏黏的,像促膝而谈。 想到她第一次到甘浔家里,甘浔教她穿衣服,洗澡,护肤时仔细又无奈的样子。 赵持筠又想哭。 然后看见甘浔跟她说,尽量少做饭。如果有人帮忙的话,就让其他人对照着秘方来煮一次试试。 赵持筠突然有些生气,很快速打字地跟她说,[没有人帮我忙,我又没有跟她住在一起。] 甘浔立刻说,[我的意思是家政阿姨什么的。] 赵持筠一愣,又消气了,也是。 就算李姝棠跟自己同居,也不会帮忙下厨,她不会,这点甘浔很清楚才对。 她想了想,也只告诉甘浔,谢谢。 甘浔就问她:[你一个人住在哪里?] 看样子也没有完全不在乎。 [自己租的公寓。] 赵持筠详细地说,以免又要多想,以为李姝棠给她的房子。 [我也没有请阿姨,所以只能自己下厨。] [这样。] 赵持筠觉得这样的交流很耗精力,猜别人在想什么,很难,她不可能完全猜对。 她只能阐述自己,至于阐述的内容,别人喜欢还是不喜欢,她又不能控制。 [你要不要来帮我?] 她问。 甘浔又在输入了。 好像发送键坏掉一样,输入半天也没发过来。 赵持筠感觉到她不太情愿。 也没有想强人所难。 [又没有说今天,哪天有空都可以,我只是想吃了。] 又有些生气,觉得甘浔说什么都不太真,就本相毕露地质疑了起来,[你那天不是说,做朋友也可以的吗?] 虽然她当时想破口大骂,不爱就是不爱了,做什么朋友。 [可是,没有人大年初一吃泡面的,你点别的。] 然后她引用赵持筠那一句你要不要来帮我,回答说:[好的。] 甘浔这样才答应了。 赵持*筠本能地有些高兴,又有些泄气了。 为自己的处心积虑感到难为情。 随即又想到昨晚甘浔的哭,蹲在她自己的房里,消瘦的肩膀抖起来像求生的蝶。 让她很有捕捉的欲望。 自己好像可以乐观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 甘浔什么事也没做,把消息从上翻到下,看了一百遍。 从很多天前,她收到汇款,发了没有回复的好的,收到的下面那句赵持筠的对不起,翻到最后发的一言为定。 甘浔聊到后半段时,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不起似乎不是一句提醒。 赵持筠好像在跟她说。 因为赵持筠一点也没有气势汹汹,相反,说话软软的,像在撒娇。 也很可怜,亲自煮了不好吃的泡面。 她想等赵持筠解释,于是打了好多话都删了,怕不是她想的那样,两个人都很尴尬。 她没有等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人接她走,又让她一个人煮面。 看见一言为定,她又想,她们之间居然还有约定。 甘浔突然想离开家门。 第122章 暧昧期 把冬款的睡衣换下来,穿毛衣,外衣,加绒的阔版长裤,前任圣诞节送的围巾。 换鞋时,她从全身镜里,看见化了妆的一张脸。 看二十几年了,审美疲劳,不能确信此时此刻的准备就是好看的。 也太刻意了。 好像把积雪清扫干净的庭院,像是为了迎接哪位贵客,说只是随便扫扫,都没人信。 她只换上了一只靴子,就顺势静了下来,看着自己没换鞋的那只脚上,穿了一只浅粉色的袜子。 这双袜子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赵持筠名下的资产,但是原主都不要了,穿穿又无所谓。 甘浔坐在那里挣扎了会。 她现在出门,去哪里呢? 她都没有问赵持筠住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更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如果现在就问,也实在难为情。 好像故作清高地提了分手,装作无所谓,还说一些很客气很冷漠的话。 结果人家才说可以做朋友,她就立即盛装出席,上赶着去陪人过春节。 那么赵持筠问她,她之前干嘛要分,她又怎么回答。 甘浔没有苛责自己的矛盾,只是意识到,与她分开以后,赵持筠没有按她想的那样过得很顺遂。 可她不知道,这个不顺遂是既定的结果,还是,还没正式开始往她想的那方面发展。 李姝棠怎么会忍心让她一个人住? 让她一个人在家煮泡面? 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说能给赵持筠不输郡主的生活吗? 甘浔忍不住想,也许昨晚她跟李姝棠一起过除夕时,起了争吵,冒着火气来找自己,又被求和的李姝棠接走。 今天是在暂时冷静,等误会解开就好了。 应该是这样。至于住处,兴许有别的隐情。 自己就算愿意,也不能完全上赶着。 因为很可能像昨天晚上一样,面对一直在震动的手机,被赵持筠拒接的电话,以及突然到楼下来接的人。 甘浔不太喜欢那些。 她想到这里,就把穿上的靴子给脱掉了。 衣服倒是没换,她坐在沙发上,抱着赵持筠昨晚靠过的靠枕,刷了会社交平台。 不知是手机监控了她,还是赵持筠比她想象中更火,很快就刷到了赵持筠相关的视频。 没有露正脸,只有侧颜跟下巴,有在之前活动上的他拍,也有在书苑直播时的示范。 简简单单几句,像古代人一样,用古韵讲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知识点。 声音要比平时说话更端庄清冷一些,像削在檀香木头上。 这视频风格成熟,不来自书苑,也不像谁为爱发电,很像专业的营销。 联合李姝棠之前带她去见的那些名人和活动,想办法给她安排的身份,也许,她是在托举赵持筠往前走,有能力做更多喜欢的事情。 想到这里,甘浔就没有很操心她了。 只是觉得赵持筠不应该一个人租房子住。 也不应该做饭。 她在自己身边都没有做过这些。 甘浔还是想去帮她,今天不行,就过两天,等一等,看她过两天还是不是一个人,还想不想跟自己做朋友了。 崔璨发消息来,让她过去吃晚餐。 甘浔本来要拒绝,看见崔璨发了很多,先说她妈妈今天不在了,唐思藤的妹妹在。 是甘浔的学妹,说想见见甘浔,来了可以一起聊聊天。 甘浔对跟同专业的人聊天兴趣不浓,但是,一个人在家里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头做些什么。 让她现在把衣服换下,妆容卸了,她又觉得可惜。 索性出趟门,她可以跟崔璨她们聊一聊。 帮她理一理她的疑惑。 于是抓起车钥匙,像逃离一样不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径直开到崔璨家。 唐思藤的妹妹唐思漫还在念大二,是很朝气清澈的学生,头发留得很长,可能跟赵持筠一样,爱发如命。 甘浔没有比她大几岁,但因为读书早,俨然成了她口中的老学姐。 唐思藤跟崔璨在厨房一起做饭,说是她们的二人时光,不许任何人猫上前打扰。 唐思漫就抓着甘浔一直说,话题好像没有尽头,甘浔抱着梓涵梓轩,边看电视里的画面,边回应她的好精力。 不可避免地说到感情话题,唐思漫害羞地又忍不住地说,是有在暧昧期里的男生。 小女生扭扭捏捏很可爱,甘浔偏要继续问,暧昧期,是什么样的状态? 就是说了做朋友,但都知道对方不是那样想,只是假借交朋友的由头互相引诱,看对方适不适合交往。 甘浔愕然于用词。 一瞬间发现她好会说,一点也不像跟自己同专业。 互相引诱。 这样吗? 甘浔没有太多的静想时间,唐思漫又喋喋不休地跟甘浔说男生的情况。 甘浔就听着,时不时地夸上几句,反正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描述出来的男同学,全是带光环的。 第151章 崔璨这时从厨房出来,坏笑着说:给你俩一个任务,不耽误你们聊天。 甘浔猜到是跑腿一类的,说吧。 小区南门左转,索伊甜品,她们今天不做外送,只能小程序下单,你们散着步去取一下。 就这样出了门。 天色都黯淡下来,晚风寒厉,甘浔将手放在口袋里,听唐思漫跟她说哪个教授退休了,哪个老师生了病,哪个老师生了二胎,新换的导员很难缠。 诸如此类。 心想,崔璨跟唐思漫以后不会有相处困难,两个人都很能聊,不会冷场了。 她们进店,取了甜品往回走。 风刮得更大了,看上去还要从迷雾蓝的天幕里下一场雪。 风把唐思漫垂下的长发吹得特别凌乱,甘浔想到赵持筠没剪发前的样子,有些伤感和思念,突然就很想问赵持筠,住在哪里了。 甘浔接过她手里的奶茶,将手腕上多余的发绳给了她。 等她把头发扎起来的间隙里,甘浔侧身,看见了赵持筠。 几乎以为是幻觉。 赵持筠穿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并不臃肿,有份天然的慵懒。 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幽幽静静地看着她们,路灯将她的脸色照得不大好。 就在此刻,甘浔也收到崔璨的消息,让她多点杯喝的。 唐思漫扎完头发,要帮甘浔分担一部分,甘浔就把手上的东西给她。 又给她看了崔璨新发的消息,你先回去,我再去拿。 我跟你一起就好了,冷也不怕这一会。 甘浔想,不是冷不冷的事情。 赵持筠在背过她们走了几步以后,又折返,很快就走到了她们身边。 因为她们都不说话,唐思漫主动问:学姐,这是? 我跟你崔璨姐的朋友,你先回去吧。 好,那我回了,你们聊吧。 路上小心。甘浔扬声交代了句。 唐思漫笑着招招手,几步路,回家等你。 赵持筠的神色淡淡的,被风吹得还有些冷。 打量了一遍甘浔精致的妆容,被风吹得凌乱随意的刘海,还有躲闪又尴尬的眸光。 这么巧啊,是来找崔璨的?甘浔问。 赵持筠说:不知道你也在这里,不好意思。 没事,走吧,崔璨让我帮你再点杯喝的。 不用了,我不想喝。 她下过单了,我就是去取一下。 甘浔察觉到,赵持筠的心情跟表情都很差,并没有因为看到自己而有些许的满意。 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并着肩,沿着一街路灯跟道旁积雪,脚步缓缓地前行。 来朋友家,妆要这么精致? 她一开口,甘浔就有些难为情,想到自己企图引诱时的心理活动。 又想着,还好放弃了,没有特意去见她。否则她这样来调侃,自己一点也没办法。 赵持筠又问,害羞啊?脸红了。 不是,风吹的,好冷,我们走快点吧。 呵,跟我就要走快点,方才我看你们脚步不紧不慢,还站在街边束发。 赵持筠说着,看了眼她空着的手腕。 甘浔微怔,觉得她的话有些奇怪。 进了甜品店,四下暖和了些,她看向赵持筠。 赵持筠倒是几乎素颜,有种纯天然的华丽,美得跟普通人很有距离。 她话里带刺,甘浔想,可能她没想到自己在,只是想见崔璨,现在撞上自己还是不开心。 至于今天发的短信,也许是一时感性。 还好,自己没有急着过去,也还好,赵持筠来了崔璨家,还是可以一起吃晚餐。 唐思漫的电话打进来,学姐,我到家了,崔璨姐问你取到奶茶了吗。让你记得看消息。 嗯,马上回去。 甘浔早就看了,崔璨是跟她通风,说赵持筠突然说想来。今天这样的日子,她不能说不许来,但也不希望甘浔走。 挂了电话,甘浔取走赵持筠的那杯奶茶,走出店的同时,风声再度呼啸。 要我帮你拎吗? 甘浔看赵持筠拎了两盒年礼。 赵持筠却不答,而是问她:学姐? 甘浔以为她不明白,跟她解释,她跟我一个大学,又是一个专业,比我晚几届,所以喊我学姐。 真有缘份。 算是吧。甘浔笑笑,觉得跟赵持筠在尬聊,这种状态让她心酸又着迷。 赵持筠声冷下来,便带她来见崔璨了? 甘浔忽然停下来,在赵持筠的冷瞥之下,无语了片刻。 若是你早告诉我 甘浔抢在赵持筠之前开口,你是不是不知道,她是唐思藤的妹妹,亲妹妹。 赵持筠不为所动,只是眼眸兀然一闪。 甘浔又说:我今天第一次见她。 赵持筠平静地眨了眨眼,现在知道了。 第123章 过节 冬夜,雪光和灯光融化在一起,既晦暗又明亮。 连绵的红色元素在风里招摇,把视野跟心境变得模糊,也弱化了被北风吹来的萧瑟感。 多了那么一丝喧嚣的温情。 就知道了? 然后呢? 甘浔没有刻意再看她,只从她的语气跟脚步里察觉她现在很平静,好像什么事跟情绪都没发生。 她像只是随口询问,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就哦了一声。 可是甘浔越想越难安定,难怪,就说怎么从刚才偶遇上,赵持筠的表情跟话就都奇奇怪怪。 冷淡就算了,跟中午发消息时的口吻截然不同,人家酒醉跟清醒的区别都没她的区别大。 搞得甘浔忐忑跟不安了好一会,还在想,她是不是烦了,自己是该留下还是找个由头走。 搞了半天,以为她在跟某学妹恋爱。 赵持筠以为她是什么人,这么快就衔接下一任,迫不及待带来见朋友们吗? 如果她能这样洒脱,昨晚还会因为一封信在那爆哭吗? 也太不合逻辑,怎么聪明脑袋都不想想。 不过这样的小事,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了,赵持筠云淡风轻没有再问,甘浔就不好多说什么。 也当然没有资格去指责了。 越走越快,很快就进了电梯,虽然没有刻意,但还是各自站在轿厢的两边,隔着一段距离。 电梯上行时,甘浔下意识朝赵持筠看去,想到她们第一次来这里的经历,抓马又好笑,时过境迁了。 崔璨有了新的生活,赵持筠也没有那么恐高跟怕电梯了。 那自己呢? 其实也是有更好。 可是,可是。 甘浔的眸光遽然垂落,又被赵持筠的话语捡起,你看什么? 没有。甘浔下意识否认了。 赵持筠不置可否,只是打量她一眼。 你租的公寓,在几楼?甘浔找话题问,不想被她揣摩心思。 九楼。 那还是有一点高吧。 时间紧,没有更低的楼层了。 她没克制住:为什么? 电梯打开,赵持筠先迈了出去,不解地问回来: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人住? 为什么要自己租房子? 就算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跟李姝棠一起住,以李姝棠的能力,总不至于还要她的郡主亲自去找房子的。 没有很大本事的甘浔都不会让郡主亲自去找房子。 可甘浔又不敢问。 正因为答案她猜不到,才会觉得,她不一定能问。 问出来好像在挑事。 毕竟,怎么可以全怪李姝棠,如果不是她,赵持筠也不会没处可住去找房子,还要住在九楼。 甘浔只好改成自以为轻松的话,为什么今晚过来? 赵持筠蹙眉,脚步骤停,你不欢迎? 不是,我就是问问,今天元月初一 我做饭不好吃,今天也不好点餐,见你没有今日就登门帮我的意思,才问崔璨家里可不可以蹭饭,她叫我直接来。 甘浔没想到她会这么淡定跟直白地说到这件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赵持筠也没等她的回答,不是质问,只是陈述。 补充说:我不晓得你也在,并非又是为你而来。 她多说一句,昨晚才在门口蹲过甘浔,今天又遇见了,她若不解释,只怕甘浔多想。 多想倒也不坏,就怕往不好的地方想,还当自己是私生。 第152章 私生这个词,还是她前段日子接触一些文艺圈的工作人员后,偶然了解到的。 她不希望甘浔这样想她。 我知道,我知道。甘浔连连说。 她还不至于那么自作多情,她只是担心赵持筠的状态。 会很难过吧,这个新年过的。 家里温暖如春日,食物的香气充斥着屋子,崔梓涵从沙发上矫健蹿下来,绕在赵持筠脚边殷切地喵喵叫。 甘浔一边为赵持筠的被欢迎程度感到开心,一边心想,怎么自己来的时候它们不是这个态度? 赵持筠的笑容也瞬时绽放。 跟它们说好久不见。 这是双向奔赴,甘浔又想。 甘浔脱下靴子换上拖鞋,看见抱猫的赵持筠复杂地看着她的脚,甘浔顺她的目光,很快就明白了原因。 不开玩笑,脸一刹那就升温了。 不是害羞腼腆,是最纯粹的尴尬跟崩溃。 她赶忙解释,我出门得急,随手拿的。 心虚的人话太多,说完还欲盖弥彰了句:是你的吗? 应该是。 赵持筠静然颔首:如果没有其他人住过你家的话。 甘浔哑声。 晚餐主吃火锅,餐桌四周都变得热腾腾的,甘浔可能心不在焉,被牛肉丸汁烫到了舌头。 像被痛咬了一口,直接叫出了声。 引来一圈关注,她含糊着说:我没事,你们吃,不小心烫了一下。 赶忙喝了几口冰饮,接收到赵持筠投过来的目光。 在场的五个人关系复杂,有恋爱跟分手的状态,也有家人跟朋友的关系。 因此,唐思藤单独坐一边,而赵持筠坐在崔璨旁边,正对甘浔,她看甘浔很方便。 甘浔其实很疼,但是被人看着,就努力地不再拧着眉。 假装没事地继续吃,实际上咀嚼的速度慢了很多。 唐思漫在崔璨跟唐思藤拌嘴时,靠近甘浔,跟她发送实时弹幕,甘浔笑不出来,因为赵持筠也会看她。 那种没有情绪的看法。 虽然没有传来任何不合前任身份的表达,静静的,但也许是因为她问过,甘浔才会紧张。 在赵持筠加入崔璨她们的谈话时,唐思漫又凑近,对面那位姐姐,为什么一直看你啊? 有吗?甘浔装傻。 唐思漫拿手捂着,贴近甘浔的耳边,有,你们俩是不是有过节? 甘浔哭笑不得,眼光真的很毒辣。 她一笑,唐思漫就猜到了,眼睛一亮,把耳朵也递过去,等待甘浔跟她分享。 甘浔正想说,不是她想的那样。 结果才把嘴唇往前递了递,满场就都静下来,刚才谈话的三个人齐刷刷向她看来。 甘浔定住,疑惑地睁了睁眼睛。 而唐思漫还维持着靠在她身上的动作,准备听八卦。 崔璨先开的口,问你,初五有没有空? 唐思藤继而把妹妹拽了回来,你凳子往外搬搬,挤着你学姐了。 还要加什么?她问唐思漫。 赵持筠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甘浔,用唐思漫所说的,有过节的眼神。 初五应该有的,怎么了? 我们在说一起去爬山啊,拜财神,很热闹。 甘浔眨眨眼睛,好像还在加载。 崔璨:你缺钱吗? 甘浔:缺。 崔璨安排:那就去。 甘浔点头:可以。 她心想赵持筠也去吗,崔璨就已经说:好,那初五我们一起,我去接你们,那边到时候停车不方便,开一辆吧。 甘浔答应了。 晚餐以后,唐思漫要打游戏。 开始是唐思藤陪她一起,甘浔在旁边看,等唐思藤去洗手间时,甘浔就短暂地接替了一下。 甘浔操作类的游戏玩得非常好,专注起来她的反应很快,要比平时对话果断。 唐思漫就很给情绪价值地夸她这么厉害。 甘浔笑得有点不好意思,熟能生巧而已。 崔璨跟赵持筠在旁跟猫玩,谈年后的计划,赵持筠说自己会很忙,要学习,想办法弄些不管有用没用的证书、文凭。 崔璨以为这是要退出的意思,还没说那你安心忙,赵持筠就说,课程按目前的排,不能加多。 下周我要出趟差,不远,去做一个剧组的书画老师。 可以的吧,老板? 她开玩笑礼貌地问了一句。 崔璨惊:这么有意思的工作啊。 赵持筠笑:正是如此,才说试试。 崔璨又问:李总帮你安排的? 赵持筠表情淡了淡,算是,她之前帮我引荐了一下,但工作是我自己谈下的。 说到这,拐了个弯,本来请我去做女主演,我说我不想露脸,她说那就露手吧,我说也行。 崔璨睁大眼睛,真的啊!这种机会你干嘛推掉! 赵持筠弯起眼睛莞尔:假的,你这都信。 崔璨: 她刚才要说什么来着,被一打岔,思路全没了。 又过一会才想起来,你跟那位李总最近怎么样? 谈了吗? 赵持筠道:不好,才吵了一架。 崔璨本来是想打探的,现在变成打抱不平。 太放肆!你不是她的郡主嘛,她怎么敢跟你吵! 惭愧,谁让你们这里人人平等了,跟我吵架的人海了去了。 赵持筠唉了一声。 崔璨听出来她在暗讽谁,没忍住笑了。 吵架就别理她,以后想来我这,只要我在家,你就直接过来。不管你跟甘浔怎么样,我们还是同事,还是朋友。 我知道的,你们待我很好。 她看着甘浔与人相玩甚欢的背影,没了心情,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崔璨站起来,我送你! 不必,我打车就是。 不行,今晚车肯定特别难叫,我送你就好了。 甘浔才放下手柄:刚好我也要回去了,我送吧。 崔璨直接定了,成,那就你送一趟。都别客气了,咱们改天聚。 赵持筠道:那便有劳了。 她们换完鞋,唐思漫追着过去,把束起的头发又散在肩上,学姐,头绳还你,差点忘了。 甘浔笑,没有去接,就送你好了。 那先再见。 赵持筠抬眸,对着门里的人分别微笑,再见。 扫过唐思漫时还点了点头。 关上门,唐思漫随口说:她俩能一起走啊,我还以为她俩有过节呢。 崔璨:你要这么说也行。 第124章 薄 出门到地库,甘浔嘴疼,一路都没说话,赵持筠刚好忙着回不知道谁的消息。 上了车,赵持筠才放下手机,问她,舌头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 赵持筠偏了下头,不大信,验证道:我看一看。 啊? 甘浔纠结了一下。 张开,我帮你看一看。 她耐心地等着甘浔理解她的话并乖乖照做。 这样的赵持筠让人特别熟悉她很自如,并难理解别人难为情的点。 除了在医生面前,谁张嘴吐舌头的时候会不尴尬啊。 还是她们现在的关系。 赵持筠进家门不久,甘浔去洗手时,崔璨跟了过去,问她是不是跟赵持筠有段时间没见了,会不会尴尬。 甘浔在馥郁的洗手液味道里说,昨晚才见过。 崔璨的表情一下子飞掉,甘浔解释:她把你们书苑发的春联送我了,然后收走了以前写给我的情书,没有过夜。 崔璨说:这是典型的给个甜枣打一巴掌,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后来对话被唐思漫打断了。 甘浔迟迟没有配合。 赵持筠平静的脸色起了变化,像是反应过来了,收起她的耐心,不再看向甘浔。 目视前方,罢了,不看就是,开车吧。 甘浔看她下颌绷出凌厉的弧线,跟她说,烫得不严重,不是不给你看。 晓得了。赵持筠淡淡说。 你家住哪? 赵持筠报了个书店的名字,甘浔奇怪:你开的,还是你住店里? 第153章 送我到那里就行。 书店今天不可能开门。 甘浔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过甘骅跟不熟的人,所以她知道,赵持筠不想她知道住址。 她可以不问,可以不管,如果现在不是夜晚,书店也没有停业的话。 她忍着一点情绪说:你不是说了做朋友吗?地址都不想告诉我,哪天我想去教你煮面也没办法了。 赵持筠这才把目光转向她,启唇,又阖紧。 云玺嘉园。 地址离甘浔家不远,甘浔下班常常路过,不知道为什么,一次也没有在路上看见赵持筠。 甘浔开了导航过去。 夜色茫茫,重新飘落起白絮,红绸在雪里飞舞,车灯推开一条只有她们的道路。 赵持筠好像跟她无话可说,沉静得甘浔的时间有点难熬,同时,她又希望导航上的路程永远也不会缩短。 赵持筠上车以后没有再看手机,似乎所有的消息都回完了,也不担心会有电话。 她只是靠在窗边,看着落雪的景象。 甘浔问:你吃饱没有? 她不解地转过头,怎么了? 甘浔说:晚上感觉你没怎么吃,如果没有吃饱,可以去吃顿夜宵。 赵持筠说:我还以为你要给我煮面。 也可以的,你想吃吗? 不想,没人年初一想吃两顿泡面。 她拒绝的口吻极其冷淡,甘浔被噎住,也觉得自己唐突,就说:别的也可以给你煮。 赵持筠又将头偏像侧窗,没心情地说:我吃饱了。 甘浔就不说话了。 赵持筠说话带着刺,没有很冲,但显然不高兴。以前她常有这些口吻,甘浔听得多了。 没有很介意,但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哄她了。 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不开心,因为今晚相处哪里不顺心,还是跟别人有了矛盾。 甘浔没有打扰她看雪的雅兴,心里盼着她能多跟自己说几句,关于雪,关于新年,以前的事情,未来的事情,都可以。 在无声里,甘浔看只剩一点几公里,问她:哪个门? 赵持筠看了一眼,正是你导航的这个。 甘浔应下,因为说完话无意识的去感受被烫到的地方,被疼痛刺激到,发出嘶的声音。 赵持筠再度朝她看来。 甘浔见她关心,好像起泡了。 你回去自己照镜子看吧。 赵持筠的声音懒懒的。 甘浔在目的地停车,风雪把眼前的街道加了梦幻的滤镜,这地方比她想象中繁华,不断有车辆出入。 她跟赵持筠说,要不你帮我看一下。 赵持筠静了片刻,将顶灯打开,像口腔医生一样严肃严谨并认真,看着甘浔缓缓张嘴。 她离近了些,调整视线,张大点。 甘浔忍着慌张,努力地照做。 暖色车灯下的赵持筠,像被打上光束的古画,有摄人心魄的静谧古典之美。 你知道这幅画价值连城,可你控制不住盗窃的心,想把它占为己有。 张开嘴巴,一切的欲望却从眼眸中汹涌而出。 好在,对方毫无察觉。 赵持筠检查完,给了她确切的答案:是起了水泡,看着伤得不轻,你当去买点药,镇痛,也早些愈合。 甘浔遵从医嘱,好,我回去就在门口药店买。 你热吗?她问。 甘浔呼吸一停,脸更烫了,有点。 赵持筠熟稔地将车内的温度调低些,这样就好了,不必迁就我。 又将腿上的包打开,拿出折叠伞,准备下车。 再见。 甘浔迸发出强烈的不舍,心情随着她拿伞的一瞬间,就落下去,像一脚踩进了冰窟窿。 想求助,又怕惊扰不属于她的良夜。 她说的是:路上小心。 她讨厌自己说客气话,也很讨厌这个当下。 赵持筠又没动,看着她,冷不丁地开口,活泼动人,长发窈窕。若不碍事,你能否告知我,你可是喜欢你的那位学妹? 甘浔被问得措手不及:? 赵持筠迎着她的沉默,继续说,你与我直说,我并不会朝你耍性子。我晓得,我既没有资格,也没那个本事。 若当我是你的朋友,你该与我说实话。 她是直女。 甘浔直接告知,并解释说:跟我亲近,只是想跟我多聊跟她暧昧的男生,我可能太擅长倾听了。 那碍不着你心仪她,你心仪她吗? 赵持筠坚定地想要一个答案。 可等她问完,甘浔还没开口反驳前,她就反应过来原来甘浔从前,是这个感受。 每当甘浔不安,而她跟甘浔强调李姝棠是直女时,默认的都是自己已不在乎对方了,对方也绝不会青睐自己。 可甘浔每每想的似乎都是:那又影响不到你继续喜欢她,等她也对你动心了,你就如愿了。 所以她是直女这个回答,何其糟糕,回避了本来的问题不说,直不直又是一回事。 赵持筠怎么知道,直女会在换一个环境之后,就觉得自己可以跟女人共度余生了。 甘浔看她面色凝重,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还没过去,但还是好好回答:我不喜欢。我哪里像喜欢她了? 你同她很是亲密,还把发绳送给她。 亲密我说过了,她只是爱跟我聊她的事情,我也没不听的理由。至于送给她,要不然呢,我要把留有别人发香的发绳戴回手腕上吗? 自然是不要的。 赵持筠无话可说地熄声了。 她说不过甘浔,从很久之前就说不过了。 今晚她在门口下车,远远看见一个个子高挑的女生,只是随意将目光停下,就认出是甘浔。 单手拎着东西,身旁依偎着一个女生,因为风大,恨不得靠着她走路。 她看着她们停下,甘浔顺势接过女孩手里的东西,把手腕上的发绳递出去。 女孩抓了抓吹得凌乱的长发,开始束发,期间甘浔有意识地换了方向站,显然是替人家挡风。 那一瞬间,赵持筠脑海里一片空白,任何情绪都没有,好像甘浔身边的那棵树,只是被风吹佛,躲也躲不开。 她知道甘浔再找一个女朋友不难。 她清楚一个月后才跟别人恋爱,对这里的人来说不算快,都称不上无缝衔接。 她明白自己没有不高兴的理由,她们有始有终,说得清清楚楚,不存在辜负。 她本来想直接走开,不上前打扰,但不知为何,她还是出现在甘浔的眼前。 看见她表露出诧异与尴尬,然后与别人亲*昵告白,又跟着自己勉为其难地走了一截路。 直到甘浔说,她是第一次见人家。 赵持筠为之赧然,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也觉得自己莫名,若是甘浔有了新女友,昨晚还会一个人回家吗? 即便独身,也不至于为她而哭,还对她又抱又亲。 她松了口气,可也没有多开心。 她们初次相见就这样融洽,吃饭的时候,甘浔也一直在与人家耳语,俩人像亲密无间的朋友。 莫说是唐思藤的妹妹,便是跟唐思藤,甘浔也没有这样。 赵持筠了解她,看出甘浔很喜欢同这样的人在一起,她是放松的,愉快的,愿意把游戏打得很好,博人家开心。 今晚来找崔璨,吃饭只是其次,她是想开诚布公谈一谈,自己跟甘浔的事情。 无论如何,问问崔璨的想法。 只是计划被打乱了,她没办法说出口。 跟崔璨聊天时,她一路心不在焉,而甘浔只望过来几次,看上去也不是找她,更像是想唤猫过去玩。 赵持筠心中很堵,酸得她心烦意乱,白日里流过的眼泪早结束了,现在又有卷土重来的苗条。 她没有被安慰到,她发现甘浔明确地回答她不喜欢别人也没有用。 因为甘浔现在不属于她了,迟早会喜欢上别人。 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于是担忧跟恐惧让人惴惴不安。 像一轮终将收归山谷的落日,余辉还剩了些美,却凉薄得像月华,迟早消失无踪。 这还是一位跟甘浔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尚且令她如此不快。 她今日的感悟,比得上从前的三年五载。 你怎么了? 甘浔凑近,担忧地蹙眉,轻声强调,我都说了一点都不喜欢。 第154章 第125章 擦肩而过(添了作话) 她一靠近,赵持筠就屏住了呼吸。 甚至没有听清楚她离近时,嘴里在说什么,只是看见她的嘴巴张开又合上。 语气软软的,像关切和不解。 舌头上烫出的水泡可能还是很疼。 不过赵持筠垂下眼眸,不去看甘浔时,就听明白了。 甘浔再度向她否认,有可能喜欢别人这件事,好像也很不理解她为什么没有听完就如释重负。 如果否认跟解释有用,她们会不会变成这样?赵持筠也不知道,如果有用,她会再说一万遍。 没有怎么。 你喜不喜欢,也是你的事情。 赵持筠像个成熟的前任,极度理性,也极力平静地回答。 她问,不是想窥探甘浔的隐私,再如何恫吓、借题发挥。 只是担心若不跟进,只怕会一厢情愿。 如果甘浔早就放下过去,走出去了,她自会祝福,不会再有旁的意思。 不会再帮忙贴春联,请她改日登门帮忙煮面了。 甘浔却听见她冷淡又倨傲的口吻,前后矛盾,真心话? 真心。 赵持筠颔首,并打开车门要走。 甘浔没有思考,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按回座位上。 赵持筠没有防备地叫了一声,又喊她,甘浔! 赵持筠的腕骨细而窄,甘浔的掌心可以轻易握紧她,把她桎梏在自己身边。 车门开了,没人顾得上再去关,风都灌进来,街上的寒意一层层袭来,让赵持筠不禁打起颤,又咬紧牙关。 在激烈的拉扯里,甘浔觉得自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她想借此释放些什么。她忍住了一切冲动,没有放任自己再进一步。 你怎么自己一股脑问完,也不理人说了什么就要走,太公主脾气了。她无奈地留人。 赵持筠提醒:只是郡主。 管你什么主。 甘浔小声地没礼貌地说。 你有什么话? 赵持筠冷哼,剜她一眼:我还当你对我无话可说,与其等你像昨晚一样催我离开,我说完就走还不好了? 她又提到昨晚。 甘浔立刻反唇相讥:我催你是因为,你说找我有事,我不想你耽误时间。又有人一直找你,今晚不还在给你发消息吗?你刚才忙着回的。 你既然你想看,就自己来查,我什么都能给你查。不要无端揣测,好的坏的都安在我头上,我嫌冤枉。 情绪跟声音都有了起伏,我有什么就问你什么,你嫌我是公主脾气,总比你都闷在心里要好。 你猜我在联系李姝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扬声。 她因为说话,面部绷得很紧,眼圈红红的,比刚才看上去还要脆弱。 好在也没流下分手那天的眼泪。 甘浔被质问得沉默,还是很不擅长跟赵持筠吵架,她一般都习惯性地听赵持筠的话。 除了刚才,赵持筠提到了昨天晚上,她的疼痛发作。 赵持筠用自由的那只手拿出手机,面部解锁后递给甘浔。 你自己看,你来检查。 甘浔为她那句我什么都能给你查而不受控地悸动,以前也有过偷看的想法,看看她跟李姝棠会聊些什么,语气多亲密,不过忍住了。 不用了,我不 赵持筠直接把屏幕推到她脸上。 甘浔的话就吞下去。 鼻梁被撞了一下,不是很疼,眼睛还被屏幕的光刺到,并在往后退时,捕捉到大概的页面信息。 对话框里的最新消息都跟李姝棠没有关系。 大多数应该是各路群聊,最新的,好像是崔璨跟一个什么导演发来的。 甘浔没有再看具体的,就抱歉地说:知道了,对不起。 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松手。 甘浔松开。 赵持筠没直接离开,而是把车门再次关紧。 我不走,我也想等你说你的话。 甘浔想了想,很善于自省:你说的对,你比我坦诚,你永远有话直说,忠于自我。 是我狭隘,阴暗,喜欢胡思乱想,又不愿沟通。 她完全不反讽,她真知道这其中的差距,诧异为什么会这样。 赵持筠可以看见她把发绳送出去,就立即问她是不是喜欢别人,哪怕她们在分手状态里。 她却在李姝棠出现的第一天,还在假装大度。 看见赵持筠口袋里属于别人的手帕,还假装没有看见。 而那时,她们在恋爱的甜蜜期。 她明明什么都有资格问,却假装若无其事。 她一直在假装,从赵持筠出现的第一天,她就在装,装成一个合格的现代人。 赵持筠拧眉:谁准你乱用词? 我认真的。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你既然记得昨晚,你告诉我,为何搂抱我亲吻我。你说醉酒,冲动,就一笔勾销了? 赵持筠说话间抬起被捏红的手腕,放在眼前观察,并轻轻揉起来。 甘浔,说要斩断缘分的是你,再次越界的也是你。 我与李姝棠,可从未有过这些举止,无论清醒还是不清醒,都没有行过逾矩之事。 甘浔霎时想到自己说过什么,眼睛盯在她的手腕上,祈祷赵持筠就点到这里。 赵持筠终于还是说出来,你说与我亲近时,怀疑我想到别人,可是没做过的事,我要怎么想? 不想做的事,又要怎么想? 我从不作践自己,更不在情感里作践旁人,你是不该那样否决我跟你的浓情。 但你也不必道歉。 赵持筠打断她,我不想听,我说出来只是把话还给你,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情。 甘浔连道歉的资格都没有,一时无言凝噎。 也正如赵持筠所说,她昨晚做的事情太越界了,她也没多余的好说。 她就是想那么做而已。 赵持筠说完看着她,甘浔想了想,先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天为什么,突然跟我说对不起? 也许赵持筠回答以后,她才更好解释,也更有勇气解释昨晚。 原来你知道,我还当你看不出来。赵持筠幽幽地指出,既然如此,甘浔居然现在才问。 甘浔不想把话扯远,又问一遍,所以为什么? 赵持筠自顾自低头揉手腕。 甘浔等得败下阵,抬手,想帮她揉,又没敢再碰她了。 她不善于追问,就习惯性地体贴:如果你不想说也可以的,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好了。 赵持筠停下,看她,理了一半尚未理清的思绪就断开,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有时候她不喜欢甘浔总是温和,隐藏情绪。 那你且等吧,我也等着你的话。 赵持筠说着就开了车门下车。 等等。 甘浔喊住她,可是也不想她站在那里吹风,就约了下次:明天如果你没安排,还想找人一起吃饭,去崔璨家,或者,来我家都行。 我来这里也行。她观察赵持筠的神色。 赵持筠心平气和,想了一下行程,跟她说:明日有事,改日。 她离开以后,甘浔一动不动地垂着头,独自发呆,消化掉她们刚才的对话。 遗憾地发现,好像很多个关键点,她都没有抓住,没有聊下去。 就连赵持筠现在为什么一个人,她都没有细问。 好在,她感觉到,赵持筠没有说的那么恨她,起码比她原先吓自己的程度要淡,甚至愿意主动提起李姝棠。 回家以后,她就赵持筠今晚解释的事,再度向赵持筠道歉,虽然是赵持筠不要的。 赵持筠没有回她。 此后几天,没有给她发过任何信息。 初四,崔璨又组织了饭局,这次唐思漫没有一起,四个人像以往一样去商场吃饭。 甚至赵持筠就坐在甘浔身侧,但从始至终没有多看甘浔。 这次吃完,赵持筠没有要她送。 吃饭的商场打车方便,而且她不急着回家,她说要一个人看场春节电影。 崔璨遗憾:早说,我们就买票一起了。 甘浔查了她说的那一场,已经没票了,可能因为有主演粉丝的支持,即使是最边缘的位置都坐满了。 她其实有一点失落,又觉得自己很好笑。 如果她想跟人看电影,应该主动大方地邀请,而不是难过人家怎么不约她一起。 第155章 何况人家似乎也在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得到崔璨她们离开以后,甘浔重新乘电梯上了五楼,走到影院,想等赵持筠散场时,送她回家。 她有话想说,想问,又或者,她不想回家,她宁愿待在有赵持筠的地方。 等了一个半小时,电影还有一个小时。甘浔在脑海里预设的话题已经复习了几遍,开始有些无聊,并且犯困。 于是下楼逛了一逛,给自己买了杯喝的解困。 只剩十分钟散场的时候,她很紧张发消息告诉赵持筠,自己在影厅外面等着。 赵持筠问:[为何?] 甘浔知道她在循循善诱,也知道她喜欢自己直白,而不是吞吞吐吐。 就说:[我留在了商场购物,买了两件衣服,你看完,我们可以顺道一起走。] [可我早已离开了。] 甘浔石化。 震惊和怀疑看错了场次。 赵持筠发了一长段过来:[名过其实,不是我喜欢的故事。前排的人从头到尾亮着手机屏,后面的小孩踢凳子,旁边俩男的一直说话,我就提前一小时离开了。] [刚到家,不久。] 也是一个小时。 算算时间,可能甘浔刚走,她就出来了,这种擦肩而过的概率,像中彩票。 [好,没事,到家就好,那我先自己回去了。] [嗯。] 甘浔开车回家,半途又开始飘雪,整个春假期间都在下雪,瑞雪把城市的上空变得朦胧。 她洗完澡,看见群消息。 崔璨说雪太大了,明天的爬山取消。 [想迎财神的话,自己在家,朝着东南,跪拜三下即可。] 唐思藤:[?] 甘浔从崔璨那儿得知,赵持筠要去剧组做幕后人员。 又得知,赵持筠跟李姝棠吵架了。 第一个消息,前几天就知道了。 第二个消息,是今天在餐厅等赵持筠时得知的。 崔璨说,觉得不应该私聊内容转头就告诉甘浔,害怕持筠说她大嘴。 不过忍了三天,再说出来,就还好,不算转头就说。 虽然不是那么回事,但甘浔没有故作清高让她别说。 这是你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啊。 崔璨鼓动。 甘浔很不喜欢这个词,就没吭声。 她不想再趁虚而入,感情应该是两情相悦,理直气壮,无论谁站在旁边,她也能牵走喜欢的人。 而不是找时机,等谁不在才行动。 时刻担心被抢走。 况且谁说赵持筠就要二选一,这不是吵架不吵架的事。 不过,都不知道这几天,她跟李姝棠之间有没有把话说开,能不能问。 甘浔想问,不止关于李姝棠。 可是今晚没有等到赵持筠,明天也不能一起出行,她都不知道怎么找机会。 后面赵持筠还不知道要离开镜城多久。 甘浔看了一眼时间。 ----------------------- 作者有话说:关于赵向浔解释自己为什么说对不起的内容,本来在这章,修文时,为了节奏,挪到了下一章。 大家可能因此觉得她态度糟糕,很生气,觉得我在恶意塑造这个角色,激怒情绪。 很多人觉得,被分手的那一方应该及时醒悟,既然知道对方失望了,就要努力去弥补挽回,不然怎么能算爱。 但是,每个人在爱里有自己的付出,被分手时也有自己的伤害,自尊感强的人可能会需要愈合自己后,才有办法去思考原因,想对策。 而且甘浔跟她分手,并不是以为她完全不喜欢自己,只爱李姝棠,而是觉得分开两个人都会更好,不要互相攀扯跟消耗了。 但赵持筠没有完全得到这些消息,在分手那天,甘浔很多真话假话一起给她了,她会想很多。 因为这章她们彼此都说了很多,我就觉得可以暂停,先缓一缓。 尤其赵,她直接说我介意你可能喜欢别人,你介意也可以来查我,我对李没有那种亲近的想法(她心里清清白白的定义是,她不喜欢对方,也没跟对方刻意肢体接触过),也不可能在跟你亲密的时候去想惦记人家。 站在她自己的角度,她在展示不安,也在解释,也想听甘浔给她一点信号,跟她聊聊李姝棠的事都好。 但是甘浔又去提问对不起的事,甘浔觉得这个很重要, 她就会觉得,之前甘浔在装傻。 既然甘浔知道她在道歉,但是还搅和,装不知道,没有听她说下去,现在又突然问。 她就有点不想说了,觉得自己要再想一想,也想甘浔好好想想再跟她聊。 她知道后面不会像之前一样,很久不见,可以再约饭,并且要一起爬山,她觉得可以慢慢沟通。 我们是觉得要好好说,有问题聊就过去了,但对分手又没有上帝视角的人来说,聊得不好,是可能再崩掉的,她们会很谨慎。 而这章收尾到这里,是因为甘浔根本没有出门,会有人过来找她。 至于文案诈骗,更是说来话长。 可能是因为甘浔躲起来哭,赵持筠去安慰她的那一段还没有写到,很多人觉得节奏跟情绪比文案要复杂,很不喜欢这样的发展。 我也明白,这段本来是放在李姝棠出现后不久就写的,之所以一直没写,是因为写到后期,会发现角色有自己的个性跟逻辑,没有办法太上帝地遵循大纲。 甘浔根本不可能在热恋期,因为所谓的情敌出现,立刻洒脱地说那我们算了吧。她一定会犹豫,因为她太珍惜不甘心,她一定遮遮掩掩若无其事一段时间。她也会看赵持筠的态度,总觉得万一呢。 然后才到那个坚持不了的时刻。 所以文案那段放在后面写了,切入点是两个人都要认可并知道,甘浔认为她跟李姝棠在一起会更好,彼此相爱,物质条件也好一点。 但在李姝棠没把话说清楚前,赵持筠认定没这件事,我不喜欢她,她不喜欢我,你也说了你不在意,那你干嘛在这让,她都没完全理解到甘浔是在让。 这些其实应该放在文里聊,跳出来解释就是搅和,也会影响很多体验,一般我不做这样的事,我尊重各项理解,但是实在不想接收误解。 这里帮持筠解释了,也不是说过度批评甘浔的点我就都没看,放任不管,而是今天刚好写到这里。 我看文时会喜欢留白高明的作者,因为我自己不擅长,而我已经尽量描写得很细,去合理化,平和化,却仍会在偶尔造成主角被误解。 有时候明显是小小的气话或者角色视角的狭隘吐槽,就是为了让大家知道这是人设的一部分,无伤大雅的,而不是确切的塑造。我们日常里也有很多不做数的碎碎念。 我是认为,如果我是真的刻意写了什么,遭到批评,那是没关系的。因为每个人喜好不一样,有人喜欢这样,有人喜欢那样,天然存在矛盾,不必在意。 但是如果主角跟故事本身没那个想法,只是因为各自的理解跟阅历不同,强加很多主观情绪,那就看文看得太辛苦了。 我之前劝看得不开心的人可以暂时先看合口味的书,好像也被嘲讽,我想,可能觉得这口气高高在上,赚着钱惹恼了人还说不爱看就换走这种话。 这是绝对没有的,只是我自己也会有很多看到一半放弃的书,有很多所谓的仙品跟名著,我是无感的。总之大家不需要去想象作者跟人物的口吻,多数时候是不那么尖锐的,也没有恶意。 聊这么多,其实不会改变什么,我也清楚。只是今天是长假第一天,刚好静下心跟大家聊聊。 假期快乐,还是希望大家看文愉快。 第126章 暴风雪与安全屋 快要到睡觉的时间点。 群里赵持筠也一直没回复。 甘浔不想耽搁,直接在睡衣外面套了件长款羽绒服出门。 推开门,发现还亮着灯。 没来得及反应和期待,就看见赵持筠站在灯下。 身姿笔直,好像在练习饭后贴墙站,背却没真的碰到墙。 她与甘浔面面相觑,也诧异了下。 看见甘浔穿着羽绒服,就问:你要去哪里? 甘浔静了有五秒钟,才茫然开口:什么时候来的? 赵持筠亮起手机看了一眼,一刻钟前。 甘浔在洗澡的时候。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她没等甘浔问,就说明了来意。 你给我发消息,说想顺道一起的时候,我就收拾了一下,打车过来了。 不是说买了衣服,我帮你看看。 甘浔停顿,实话实说,买的内衣。 也可以看。 赵持筠斯斯文文地接话。 甘浔窘了一下,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真的要看。 第156章 在甘浔的示意下,赵持筠进到温暖的家里。 她应该也洗过了澡,换了身衣服,穿得不多。 深色大衣的垂感很好,就是应该不是很保暖。 甘浔下意识用手背碰了碰她的手,感觉到一片冰凉。 赵持筠没躲,只是说,外面风大吹冷的。 甘浔很担心赵持筠会生病,想着弄点什么热的喝喝。 一边问:你都来了,怎么不直接按门铃或者进来? 赵持筠罕见地语塞。 不是故作沉默,她看着甘浔的眼神,就像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眼神让甘浔难受了会。 她都不知道,如果今晚自己不打算出门,赵持筠会不会选择按响门铃。 会不会站一会,然后离开? 虽然那已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了,但甘浔就好像看见了平行时空的赵持筠经历一样,心头泛着浓郁的酸涩。 她脱下羽绒服,跟赵持筠的大衣一道挂起来。 我去帮你弄杯热饮,你坐会吧。 赵持筠点点头,看着她里面的睡衣,又问:你匆匆要去哪里? 有些谨慎地询问:我留在这里,会影响你的安排吗? 甘浔坦然又腼腆:我本来就想去找你的。 果真吗? 不骗你。 赵持筠眨了眨眼,莞尔,不骗我。 这语式,甘浔一听就笑了。 进厨房,煮牛奶,冲了两杯热可可。 她忙这些时,内心一阵又一阵的安宁,像涟漪一样从湖心漫开,把她像浮萍一般安稳地托举着。 一切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她只需要做好手上的事。 厨房的窗户被内外温差影响,雾气覆盖,看不清楚外面,这里成了暴雪中一处隐蔽的安全屋。 她们藏在这里,不被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找到。 甘浔这样构想。 耳边传来动静,赵持筠似乎把电视打开了,声音调得很小,在放一部最近在热播的剧,剧情乏善可陈的仙侠。 堆了各种设定,并不精彩,好在看上去很热闹就是了。 赵持筠从前以为,剧里的是真的。 甘浔跟她说,只是特效。 但不妨碍赵持筠对演过神仙跟古代贵族的演员有好感,偶尔在商场里看见演员海报,还习惯驻足看上一会。 不知道她这次合作的剧组,拍的是什么题材,如果是仙侠或宫廷,那应该就能祛魅了。 盘子端出两杯热可可,用的是厨房里闲置的杯子。 赵持筠看见就问她,是不是把自己之前用过的给扔了。 她问得哀怨,甘浔说没有,都收在房间里。 赵持筠端起来,热气灼了她嘴唇,被甘浔提醒小心烫。 她由此想起来问:你舌头好了吧? 甘浔说:早就好了,我喷了药。 赵持筠看着她。 甘浔都不太敢问了:你还要检查吗? 赵持筠摇头,抿了道笑意,我又不是医生,看了也没用。 甘浔悄悄想,你也知道。 不过你要给我看看也成。 甘浔咳了两声,好像被呛到一样,想说,我没有那种爱好。 但是不知道这话说出来,会不会破坏目前貌似平和的氛围,她今晚一句重话也不想说了。 她很珍惜现在难得的相处,她不可能再骗过自己。 赵持筠前几天来,她可以装得不是那么欢迎,虽然最后还装失败了,今晚,她装都装不了。 那天晚上聊得不愉快,可能在于她自己,还在顾忌有的没的,不敢问也不敢答。 赵持筠云淡风轻:我只觉得,你红脸伸舌头颇可爱,所以上回哄你给我看看。 甘浔僵在那,被这些形容词说得五官险些失控。 有时候她好怀疑赵持筠是不是感觉不到现代句子里的暗示。 本能地害羞,又想反击,挽回点面子。 不过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她被赵持筠调侃也没关系,她听得出来,赵持筠今晚心情不错。 不知缘由。 吃饭的时候,赵持筠跟崔璨聊得热火朝天。 虽然没回避甘浔的话,但没刻意搭理,也没这么轻松。 甘浔拿不准她的意思。 整餐饭都在想,赵持筠是真的只想跟她做朋友吗? 上次送赵持筠回去,聊的那些事,可能又踩了雷点。 可能她把赵持筠的手腕捏疼了,让赵持筠觉得她很粗鲁。 可能赵持筠跟她解释的那些事情,她没有回应,让赵持筠觉得她很无药可救,总是在回避。 又杞人忧天地想,也许赵持筠跟李姝棠迟早会和好。 最后,一个人开车回来的路上,她告诉自己,这场分手是你最先提出来的。 现在这样,还算是好的了。 之前她都以为,赵持筠会跟她老死不相往来。 哪怕她离开这里,甘浔也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好一点,警察会来问她,最近有没有见过赵持筠。 糟糕点,在很久以后,有人告诉她,赵持筠失踪很久了。 而此时此刻,她们俩都盘坐在地毯上,一起喝热可可。 甘浔刚看见她时,疑心她的眉梢都挂了雪,她看上去很冷,面色也不好,现在才有了血色。 外面这么大的风雪,你为什么跑过来? 你不是也想去见我? 我有车,开过去不冷的,你过来折腾。 赵持筠说:可我又不知道你要去,想与你面对面说话,不亲自跑过来又要怎么说。 我只知道,你想见我。在商场,是刻意等我的吗? 甘浔也知道瞒不过,我想送你回去。 整个春假,那么多场电影,你一场也没有邀请我看,我只好自己买票。不好看就走了,我不知道你会等我。 赵持筠半笑半认真,你没有觉得,我是故意害你白等的吧? 甘浔大声:当然没有。 赵持筠不会耍她的。 那你真的买内衣了吗? 甘浔就把沙发旁还没打开过的购物袋给她,真的买了。 赵持筠果然打开看,一本正经的,好像两个人还是很亲密的关系。 这两件你不是都有同款? 嗯,只是到了更换的时间,换成新的。 赵持筠把衣服装回去:你的审美还真是固定。 不只是固定,要一模一样才行。 甘浔说完,意识到这话好像不止能说衣服,就尴尬了下。 好在赵持筠神色自若,没有多想她的话。 喝了小半杯热可可,赵持筠的手都暖起来,放在了颈侧。 甘浔看着墙上的蓝色钟盘,指针一分一秒过去,她不太想多聊什么,因为聊什么都有风险。 就这样坐一个晚上也可以。 你想吃泡面吗?她问。 吃不下了。赵持筠盯着电视屏幕拒绝。 甘浔也跟着看,但是剧情跟对话都没有进脑子。 她逐渐感受到惊喜,不是一开门时的那种猝不及防。 是像喝进胃里的热饮一样,暖意一点点渗进五脏六腑。 只是因为知道她白等了,赵持筠就会特意过来,见她。 原来她只要做一点点主动的事情,赵持筠就会在她身边。 这是趁虚而入吗? 根本不是吧。 去他全家的趁虚而入。 她知道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干坐着,于是主动问:你跟李姝棠,吵架了是不是? 赵持筠的注意力从电视上转到她的脸上。 甘浔不想出卖崔璨,就说:如果没有出现变故,无论从哪种角度推测,最近她应该都不会留你一个人。 你们镜国人,不是很注重节日,怎么会只一起过除夕。 赵持筠在她说这些时,还算平静,可是头才点到一半,忽然变了脸色。 有些自嘲地问道:你不会觉得,我是跟她吵架,没人陪,才来找你吧? 不是不是。 甘浔矢口否认,我没有那样想过,我就是 她咬咬牙,把藏起来的话说出去,就是看见你一个人,心里不好受,不明白你们出了什么事,想问个清楚。你之前不是说我闷着不好。 赵持筠没从她脸上捕捉到口是心非的蛛丝马迹,心才安下来,如果甘浔要这样误解她,她真的说不清了。 也不想留在这了。 严格意义上,我们不算吵,只是互相交流了,发现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是一拍两散。 第157章 她让你走? 怎会,我单方面决定,是让她走。她这几天没有再找我见面,消息也没发。 赵持筠问:你要看吗? 甘浔摇头,我相信。 所以,除夕夜之后,你就一直一个人? 之前,我也是一个人。 赵持筠纠正她的话。 甘浔问:为什么呢? 我试了,即便把我的积蓄都给你,还是能很快挣回。只要我愿意,可以做任何事。虽不能再令人俯首称臣,万人之上了,可庶民有庶民的幸事。那些本也不是应该的,终将被推翻。 我无需事事借她的东风,自然就独来独往。 觉悟提升好快。 甘浔想。 因此,并非因跟她不快才分开,也并非因与她不快而重新来寻你。 那日的对不起,倒是有她的启发,让我意识到我该说。 甘浔还是问: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跟你说过对不起。 分开的前一晚,活动会场,你不想去,我要你陪我。你后来因我同你开玩笑而生气,我知道你不开心,又来不及照顾你的心情。 结束以后,她受伤,我就跟她走了,让你孤身离开。 分开当天,你说你不想跟我谈了,说 赵持筠吞咽了一下,又喝了一口没那么烫的热饮,垂眸,艰难地说:你说了那么多,但我都不明白,也没有道歉。 你有那么多的委屈,我没有看见。 赵持筠慢慢过去,打开她紧握的手,牵住,我欠你一句道歉。 你会接受吗? 甘浔知道应该说接受,但喉咙像被粘粘一样,她无法发出声音。 她也没法给出我没关系的表情。 藏匿于心底深处的脆弱,就这样被赵持筠一句一句唤出来,而她生怕一有动静,自己就要崩塌。 -----------------------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增了点细节,又忍不住写了很多作话,据我以往之经历,这类回应多半是无效的 所以别的都无所谓,可看可不看,重点就是假期愉快 第127章 有意义 她从无措又无处安放的双手跟目光里,看见了冬夜满*地碎落的雪,像捡不起来的月光。 窗外呼啸着的,是听不真切的过往和梦境。 故国的城墙与旌旗,高挂成无迹可寻的斑驳岁月。 她在紧凑的生活间隙里回忆起时,会忘记自己究竟是谁。 遥远的过往究竟真实存在,还是她的黄粱一梦。 是,她已经不觉得现代的生活是一场梦了。 因为喜怒哀乐都刻骨铭心,孤身想到甘浔的时候,也不能接受失去的事实。 她频频想到尚未跟甘浔正式在一起时,做过的梦。 梦里她奔走在镜国的街道,熟悉的乡音跟柔和的清风将她往家的方向引,她跑得越来越快,怕被命运追赶与驱逐。 蓦地,她停下,气喘吁吁,回头看来的方向。 脑海里满载了甘浔的笑容,比脸畔的风还和煦,浅淡的瞳仁深情地望着她,嘴里说着木讷又难懂的话。 她知道王府就在前方,可是走进去就再也见不到甘浔了。 进退维谷,她哭得无法自已,在甘浔怀里醒来。 每当她想到那次哭泣,她都不能接受,甘浔还有李姝棠,误解地认为她的情感还停在过去,她不是真的喜欢甘浔。 她因此厌恶对她一无所知的李姝棠,也因此,责怪甘浔。 李姝棠不知道,甘浔为什么不知道? 她疑惑,为之起了许多纷纷扬扬雪一样的情绪情感,好的坏的被北风吹散又聚齐,像一场不在预期的雪灾。 但是现在,她可以做到收起那些情绪了,再盛大的灾难,也必须有收场的季节。 她不想她在这里的人生,被同一个情绪控制着走下去。 她去看一个人就能看的电影,没人约她,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兴趣都添在人身上,让人作陪,就直接买了票。 她说的时候,甘浔什么话也没说,甚至没像崔璨一样表达早知道就一起去看的想法。 只站在一旁玩手机,眼也没抬,玩了一会以后,收起,对她点点头,跟崔璨一起下了楼。 赵持筠自然以为她走了,一个人进了影院,电影跟宣传片有所出入,于是频繁让她想到甘浔。 最终,她对电影没了耐心,又很想甘浔,四下吵闹,索性就走了。 走出影厅的那一刻,她不受控地生出妄念,甘浔会不会就在外面等她。 她无意说了片名跟场次,甘浔应该知道的。 她在等候区站了一站,没有看见甘浔,倒是被一个女生替她身边的男人来要联系方式。 赵持筠礼貌地拒绝了,有些低落地走出电影院。 不失望,本来也是她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甘浔现在又不是她的谁,凭什么要在外面等着她。 商场附近打车要等很久,她站在风里,手都冰凉,天色有下雪的征兆,她觉得有些烦恼。 她希望明日是个好天气,可以跟甘浔一起晒晒太阳。 她不喜欢爬山,但是很想见甘浔了。 她不知道这样符不符合她郡主的身份,算不算没自尊,李姝棠好像明里暗里地说过她。 但她只是想想又没关系,她阿姐,是比她还要骄傲的人,成亲后处理夫妻之事时,也有着赵持筠不解的好耐心。 到家没有多久,拿好衣服准备洗漱,就收到甘浔的消息。 她很认真地解释了原因,后悔没把电影坚持看完,又想,她不能再放着了,要把话没说完的话去说清楚。 哪怕说清楚以后,事情没有转机。 可能还是像那天她解释了跟李姝棠的相处状态,甘浔没有很在意一样。 她一直都想说清楚。 分手那天,甘浔淡淡地说完那些,她回房哭了一场,哭得肝肠寸断,满心委屈跟惊慌。 出去以后,她告诉甘浔,可以既往不咎,她们好好谈谈。 她觉得甘浔也许对她有误会,也许是冲动了,也许是没有那么想喜欢她了,但是也可以商量的吧。 是甘浔不要,甘浔说折辱她的话,把她彻底推出去。 赵持筠将注意力从遥远的地方抽离回来,轻声安抚没有很开心的甘浔。 你不必为难,若不接受,说也无妨,我又不是强迫你给我想要的答复。 我说我的,你听你的,仅是补上,不要你的回应。 赵持筠想,一定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但是她不再想甘浔可能是没有很喜欢她了这件事,甘浔前几天亲她的事还没说清楚,今晚又等她等了一部电影的时间。 她这次不会问,你为什么要等我。反正甘浔也说不清楚。 甘浔在静默了很久,在电视剧从片尾自动跳到了片头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尽量表现正常地询问,如果你想说的话,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跟李姝棠吵架,会想到我吗? 这好像不是好的事情。 赵持筠沉默了下,没有隐瞒地说:她同我告白了。 又困惑补充:突然的,除夕晚上,从你家回去后。 甘浔表情惊讶了下。 惊讶的不是李姝棠的告白,而是李姝棠居然在几天前才说这些话吗? 她本来还以为,李姝棠可能早就明里暗里表现过,又对赵持筠忠心耿耿,一片痴心,自己退出,她们的相处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你不想答应,所以吵起来? 赵持筠盯着她,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很笨。 但是也没有批驳,可以这样说,实际上不干想不想答应的事,我听了毛骨悚然,很不高兴。 甘浔感到一丝冷,将自己环抱起来,可是 你不是喜欢过她的吗?就算不答应,怎么会很不高兴。 岑向蕊来追你,跟你说以前是她没品味,现在发现你人挺好的,她想要给你更好的恋爱,让你放弃现在的生活,你怎么想? 甘浔认真想:可能她真的不想还钱了吧。 你看。赵持筠笑。 甘浔也想笑,可是她怎么都笑不出来。 我觉得她还是直的,至少,我没有感觉到她的情意,她好像也不想对我做些什么。 并不会像刚跟她同檐相处的甘浔一样,动辄就脸红,在往不该想的地方去想。 甘浔心想,是这样吗? 你不是说你们镜人害羞吗,也许她只是没像我一样表现出来。 甘浔选择沉默。 那你会想吗? 第158章 赵持筠将眸光放得柔和,缓缓贴近,她不要再问甘浔为什么,她问甘浔还想不想了。 在她快要贴到面前时,甘浔终于如梦初醒,她忽然后退,慌乱不安地站起来。 我去一趟卫生间。 甘浔匆匆离开了现场。 被拒绝,她本能地感觉到尴尬,羞耻,还有难过,赵持筠愣在原地,生出想逃离此地的冲动。 她啪地把电视关了。 站起来,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强迫自己停下。 深呼吸了几口,静下来,她听见卫生间传来持续不断的流水声,刻意得很突兀。 她走过去,站在门前,仔细地听里面的动静,听见了克制后发抖的呜咽声。 声音很小,藏在水流里,像极了掩耳盗铃。 隐忍着的哭声连绵,崩溃,甚至有赵持筠听出来却不理解的绝望。 赵持筠不知道为什么。 当她告诉甘浔,李姝棠同她表白被她生气地拒绝掉,甘浔没有还喜欢她才有的喜悦,也没有表现出不喜欢她后的事不关己。 甘浔只是痛哭,躲起来哭,比那天自己问她要走书信时,她蹲在房间哭得还要惨。 那天的甘浔没有哭出这样的声音,否则她不会舍得离开。 赵持筠跟着难过,哭意含着浓浓的酸意,从她被半杯热可可温暖过的胃里升上来,呛得她险些流出眼泪。 她站了一会,直到门里的哭声缓和下来,逐渐改为抽泣。 她想直接开门,发现门被反锁了。 甘浔。她喊。 没有回应。 阿浔。她又喊。 还是没有回应,但是水流跟抽泣都消失了。 赵持筠说:你先出来,我要用。 你若不想看到我,用完我就回去,不碍你的事。 这次的话果然奏效,只过了一会,甘浔就主动开了门。 她低着头出来,飞快地掠过赵持筠,站在盥洗台前弯下腰,洗了把脸。 她说你用吧。 赵持筠不动,看见她睡裤上的褶皱,像在地上坐了很久,不用想也知道地上凉,她会冷。 赵持筠几乎喘不过气,走到她身后,抱住了她的腰身。 很紧,用尽了力气,好像是做了被甘浔甩开的准备。 甘浔直起了腰,但没拒绝。 倘若你想推开我,让我的尊严再落在地上,我也认了,谁让我惹你,到底是我不好。 你哭完有好受一些吗? 甘浔用哭完后的声音说:我没哭。 赵持筠将脸贴在她的背上,松开手,真的吗,那你转过头。 甘浔擦干净脸,回头的时候两眼都是红的,快肿起来。 眸光很明亮地看着她,似乎在强装无事。 嗯,是没哭,看来只是不想看我,被我轻薄。 方才抱歉,我不该 不是那样。 甘浔打断了她,不想听赵持筠这样跟她说话。 才不要赵持筠的自尊在地上。 那你告诉我,我哪句话说得不好? 甘浔摇了摇头,要谢谢你跟我说。 只是谢谢,你不信我的话?认为我在框你。还是我的话对你而言没有意义,你只想要与我分开,不管她人跟我如何?若是后者,你说清楚后,我不再来扰你惹你不快。 赵持筠没有说气话。 她是真的怕,也是真的不想强人所难。 有意义。甘浔说。 我看得很清楚,李姝棠出现以后,你很高兴,也更勤勉,好像生活突然有了盼头。体检,学习,进行职业规划,参加各类对你有用的活动。她对你的重要性,也许你自己没有想过。 我才认为我该放手。 结果不是吗? 她就彻底崩溃了许是这样,她也说不清楚。 第128章 好马不吃回头草 放手? 赵持筠将这个词念了一遍,抑扬顿挫的,好像这是个生僻又奇怪的词。 甘浔被念得垂下头去,像很沉一样,垂落的发丝柔软地将眼周附近遮住了大半,她由此感觉到安全。 赵持筠却抬手,将遮住她面容的头发别在耳后。 温热的指尖从她脸颊皮肤轻轻划过时,甘浔感觉到战栗,以及难过。 那你还喜欢我吗? 赵持筠轻声问。 似乎觉得这件事很重要,她表情郑重其事。 坦白,炽热,像她出现的那个雨夜,一点也不让人回避。 甘浔有些脱力,靠坐在盥洗台上,回答成了很难的事。 不想违心,也不想承认自己之前的选择很蠢。 赵持筠从她的肢体语言里看出她的不情愿,帮着思考,你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 她觉得也是,甘浔可能是不那么聪明,故而一直矛盾。 也不全是为了李姝棠吧。 她感觉得到。 可她还是要解释李姝棠的部分。 倘若你穿越到镜国,感受到阶级森严,民风异常,不知哪一朝能离开。哪怕你与我再相爱,我再护你周全,我想,当岑向蕊出现时,哪怕你们曾经有过许多不痛快,你都会忍不住靠近她。 会是不会?赵持筠问。 会的。 甘浔不否认,不耍赖地顺着说:如果那样,我看见她,应该会跟她抱头痛哭。 她勉强笑了一下,说了实话,她有设身处地想过。 谁想在封建社会跟一群李姝棠一样的古代人相处啊。 她也是因此更加笃定,她比不过李姝棠。 因为那不是一个简单的故人,可能是救命稻草,可能是历险记里唯一的队友。 可你若看见同伴,就该猜到,没有那么容易回去了。一个人的概率,跟两个人不一样,没有许多的偶然。 你需要好好生活,安定下来。也许你沉迷于回忆过去,与她彼此鼓励和安慰。 可你不会重新喜欢她,因为你也不会忘记她的过去。 赵持筠笃定地说。 甘浔前面都很认同,对最后一句疑惑。 怎么能确定,那些依赖的情感不是喜欢?也许 也许你只是暂时接受不了,毕竟,我们结束还没有多久。 赵持筠不可思议地反问她:好马不吃回头草到你们这里失传了吗? 甘浔一顿,这么简单吗。 我与她的感情纠葛是过去我一个人的事情,结束也不需要通过她。若过去没有过去,我不会选择你。 你不该想到放手,我想你也不会那么傻。 赵持筠深思:你提分手,不仅仅因为你认为我还喜欢她对不对? 甘浔心中一紧。 好在赵持筠猜偏了,你是不是听信了流言蜚语,当我曾经为了生存,欺骗了你的感情。以为我同你交往也是权宜之计,没有把你当成真正的家人? 就像她对她如今的父母、兄弟跟尹哲。 甘浔舒一口气,收回曾经的气话,你跟她不一样。 赵持筠跟李姝棠是两类人。 在她们的阶级之外,她们本身的性格才最重要。 赵持筠看上去喜欢大呼小叫,常常自夸自满,强调血统,其实她对别人很有礼貌。 换而言之,如果是甘浔穿越到郡主身边,遇到了岑向蕊,赵持筠也许吃醋,绝不会对岑向蕊说离间又羞辱的话语。 赵持筠道:那是因为你跟尹哲跟骆家人也不一样,你不会利用我,也不会害我。 一开始我没舍得放手,我也觉得,可以再坚持。第一次想结束,是你陪她去做体检。 甘浔坦诚:我感到嫉妒,怨恨,耿耿于怀至今。 她说出口时,为自己的吝啬感到好笑,同时轻松了好多,人如果不装大度,就会舒服。 赵持筠惊讶了一下,因为甘浔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她思忖后,跟甘浔解释:我是为了你去检查,我以为你会开心,会知道,我在为长期留在你身边做准备。 可我喊过你,你不肯去,你说不想让人碰你。但是你听她的话,因为她说怕,因为她说检查完安心。 赵持筠还想解释,又发现言语太苍白了,她就算说再多也改变不了甘浔说的事实。 事实就是她看到的那些,中间没有任何误会。 她选择道歉,迟到地理解了甘浔。 是我思虑不周,我做得不够好,还自以为是。 你晕在医院,没人及时通知我,我快要急疯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李姝棠告诉我,我不合格,你也只是重情重义。你跟她在一起会过得更好,你们更合适,我很多余。 第159章 赵持筠凝了眉头,眼眸里染了一层薄愠。 我想了想,是,她的话就是我心里想的那些,如果我们分手了,我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我当时,很不喜欢那样的自己,我不想继续了。 那天你怎么没有提? 赵持筠想不通的原因之一,就是甘浔退出得太突然。 甘浔自嘲般笑了一声,眼泪不坚强地流下来,像一道断开的银线。 我没舍得,我一点都不舍得。 她近乎绝望地宣布。 眼泪被赵持筠一寸一寸地擦拭掉,但是越来越多,两个人都很震惊,甘浔怎么这么能哭。 都能上天入海了,怎么还有这样的傻瓜。 赵持筠感慨。 甘浔知道自己给现代人丢脸了。 时间太晚了,谁也没办法矫情地说要走要送之类的话。 甘浔把自己整理干净以后,跟赵持筠说:我帮你换一下床品,你住之前的房间。 于是她把房门打开。 赵持筠看见,一切还是她离开那天的样子。 不仅书页是翻开的,窗帘是拉上的,就连被子都是那天她趴在床上哭,随手弄乱的样子。 因为空气不流通,屋子里也没有好好清洁过,空气中有种闷闷的味道。 虽然不难闻,甚至还有股淡香,但不是赵持筠喜欢的。 她皱起眉头,问甘浔:是不是我走以后,你就没再进来过? 她有些难过,她之前粗心,导致甘浔对她的不满太多。 今晚说出来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因为甘浔哭得厉害,她们没有聊更多。 似乎说完,也没有立刻重修于好的意思。 赵持筠说:难怪要搬家,你只需要一个房间就够了。 甘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其实不是,她经常过来。 但是她会把门窗关紧,一个人坐在地上。 这是她的星球上,最后一个沾满赵持筠味道的空间。 不过这种话说出来太莫名,太可怕,不知道赵持筠会不会吓着,但应该不会用毛骨悚然来形容。 这样一想,其实甘浔有些不争气地开心着。 赵持筠是真的不喜欢李姝棠了。 甘浔默不作声地、手脚麻利地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床品,把已经没有赵持筠气息的床单枕套大方地给换掉了。 期间,赵持筠没有动静地坐在书桌前。 没有去翻动原本属于她自己的纸张,不知道在干嘛。 甘浔也顾不上看她,想赶紧让赵持筠早点休息,自己也去休息,她的体力快要不支。 流泪比做什么都容易累。 而且她不知道是她的问题还是一种生理现象,当她袒露了一部分深层次的自我以后,内心轻松的同时,异常苦恼。 就好像这部分的自我是不需要表达的,像只在夜间活动的动物一样,一生也没打算去晒阳光。 可她晒出来了。 之所以说,不是为了索取什么,换回什么,只是因为,赵持筠比她想的更需要那些话。 如果她不说,赵持筠就会因此离开,冒着很大的封山雪,回到一个人的家里。 然后不会再理她了,像那天一样,消息也不回她的。 她不想承担那样的后果了,她于是暴露了她那些怯懦。 甘浔换了衣服,在自己的房间躺下,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她看了眼就准备睡觉。 不久之后,听到对面房间传来尖锐的破碎声,她跑过去,看见赵持筠茫然地盯着一地碎掉的玻璃。 向她解释,我没放稳杯子,掉在地上了。 甘浔确认过她人没事,就收拾起玻璃渣。 赵持筠说,她现在住的公寓里,床边的置物架高,放水杯或者手机时,不需要伸出去太远。 所以来这里没有适应,把杯子弄碎掉了。 她看甘浔脸色一般,还很见外地说:是不是很贵,下次我赔你一套。 不用了,没关系,这是普通的玻璃杯。 困乏的甘浔其实很低落,不是因为杯子,而是赵持筠已经不适应这个房间的布局了。 也许赵持筠真的不喜欢李姝棠,也不那么想要荣华富贵。是她误会了,是她以己度人。 可是很多东西都回不去了。 因为甘浔是这样一个不懂把握幸福的人。 她习惯了清理破碎品的经历,当有完整的爱意安然放置在她怀里时,她却没有保存得当的技能。 她知道她的性格很可悲,像她的人生一样,生出来就是悲剧的一部分,同生共死。 收拾完现场,甘浔重新帮赵持筠倒了一杯水,用了一个摔不坏的保温杯。 她说:很晚了,你安心睡吧。 赵持筠点头,低头端详床单,这是玻璃渣吗? 甘浔一惊,紧张地帮她检查,小心捏起碎渣,是的,怎么会溅到床上。 赵持筠担忧:兴许还有。 我帮你再 我去你房间睡吧? 甘浔抿紧了唇。 一起吧好不好? 什么都不做也可以。 甘浔听出这句话不对。 就好像默认应该做些什么,善解人意地劝说,不做也可以。 第129章 前女友 甘浔准备大声拒绝。 但她很困,也没有力气再处理现场了,又怕赵持筠一个人再有意外状况,索性就答应了。 她们一起回到她住的面积更小一些的次卧,一起躺下。 关了灯的屋子很暗。 万籁俱寂,雪声变得宏伟,像在筑造一座新的宫殿,壮观得比冬夜还要盛大。 甘浔躺下以后就没再动过。 赵持筠翻了一个身。 过了一会,才伸手过去,就被压根也没睡着的甘浔挡了下,还是坚持摸到了她的眼睛。 干嘛?甘浔防备地问。 赵持筠说:你不在哭就好。 甘浔可能有点恼羞成怒,就侧身背对她,怎么会,我都要睡着了。 你睡。 赵持筠轻声说。 可是身边多了一个人以后,困意自然而然就淡掉了。 甘浔只好等着赵持筠先睡,顺便开始机械地一句一句梳理她们的对话。 继而感觉到焦躁,过曝自我内心以后,她生出许多的后悔。 后悔以前一意孤行的情感处理方式,也后悔刚才说了很多听上去不聪明的心里话,甚至后悔现在跟赵持筠一起睡。 她想着,就忍不住翻了个身回来,因为没控制住动静,被也没睡着的赵持筠搂住。 羽绒被很轻又暖和,一个人睡的时候,甘浔觉得很热,可能因为赵持筠的体温凉一点,温度现在刚刚好。 赵持筠抱住她时,她也觉得很舒服,身体方面的舒服。 心理上,她变得很复杂。 除了幼儿园时期,很难还有打完架就立刻拥抱的好心态了。 她动了动,没想到赵持筠搂得更紧了。 她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不光她没法睡,赵持筠也没法睡了。 没想到还没说什么,就听见赵持筠埋在她肩头说:不要再推开我了。 甘浔顺着话想起来,今晚在沙发那,她要靠近自己时,自己刚好情绪忍到一个极限,受不了就跑开了。 所以看上去,就像是为了推开她,才走掉一样。 想来,赵持筠会很难过的。 但是在盥洗台那,在床上,她还是主动过来抱了。 甘浔就做不到,从一开始,她对赵持筠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在确定对方非常愿意的情况下。 如果赵持筠推开她一次,她就不敢再有第二次尝试了。 甚至,赵持筠一次也没推开她,跟她说,很爱她的时候,她也在走神。 在想,你会不会更爱别人。 她很庸俗,她觉得那些物质身份跟以前没照到的月光,会是赵持筠最想要的。 结果赵持筠告诉她,好马不吃回头草,一个人也能活得好。 她难过地搂住了赵持筠,抱得比赵持筠还更紧。 如果不是因为今晚哭了很久,眼泪应该还是会下来,现在她没什么可哭的了。 大概是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赵持筠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然后她们就莫名其妙地开始接吻了。 什么话也没说。 就好像约定俗成的规矩,两个人在床上抱在一起,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跟心情,就可以开始接吻。 起初甘浔只是吻她的上唇,温热的,很软糯,好像刚敷完唇膜的那种触感。 她喷洒的气息泄露了她晃荡的心理活动,她也在紧张。 赵持筠一般不紧张不忐忑。 第160章 甘浔有时很羡慕她的坦荡跟风情,她很清楚自己有多大魅力,不用担心人家不喜欢她,拒绝她,所以她擅长主动。 也因为这样,分手对赵持筠的打击,其实很大。 因为甘浔跟她宣告一件事,你也没那么好,就连我被你喜欢的时候,都可以说不要你。 被她恨,甘浔毫不意外。 以至于在李姝棠表白之前,赵持筠很爽快地搬走她的东西,把钱转给甘浔,宁愿一个人住也不来找甘浔。 好不容易来了,还要嘴硬,说是为了一刀两断,来取信。 郡主很生气,因为庶民以下犯上,特别放肆,不识好歹。 不过她现在不再嘴硬,因为她没有说话的机会。 她被甘浔吻着的时候,总是温顺又诱人,让本来只想亲一次的人也会想得到更多。 所以赵持筠此刻为什么会紧张呢? 为什么会把手捏得这么紧,需要甘浔一点一点帮她打开,牵住她,才慢慢放松下来。 就好像,甘浔会突然反悔,马上让她离开一样。 这么想,甘浔就很心疼了。 于是她把赵持筠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要抚平自己的创伤。 不过很快她察觉到,赵持筠应该是误会了。 赵持筠隔着衣服摸还不够,还把她的扣子都解开了,贪心地用被牵过的整个掌心来丈量她。 她就也学着这么做,两个人就像在玩模仿游戏一样,一前一后地对彼此做了很多粘稠的,不符合目前关系的事情。 不过最终,还是甘浔先探寻到她的温度。 因为甘浔定力不足,赵持筠又有意引导跟纵容。 她们就做了,两次。 因为很多天没有进行类似的夜间活动,赵持筠的阈值变得低,几乎还没怎么开展前序的准备,甘浔大半的手就不再干爽。 也没怎么触及关键区域,只缓慢地重复探寻与离开,是为了给足她适应的时间,没想到不久之后初次就结束了。 腰身高昂抬离已经染了水渍的床单,又跌落,颤得锁骨像一对蝶翼,将要飞去。 赵持筠咬住唇,很快将没收住的音量都收起来,喘着息,表现得楚楚可怜。 仿佛甘浔大展身手过,对她索求无度了。 甘浔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就安抚着她,吻她的额头。 从始至终两个人都没说话。 心照不宣地开展默剧,好像一旦说话了,这件亲密的事就没办法理所应当地进行了。 之后不久,她们继续尝试,这一次没有那么匆匆。 也没有让甘浔觉得自己倚强凌弱,她们棋逢对手地下完了一局。 将最后一颗棋子落在令对方溃不成军的位置时,甘浔觉得赵持筠把她今晚哭出来的眼泪,以另一种方式还给了她。 她们都会脱水吧,如果不补充水分的话。 甘浔胡思乱想。 因为没有订闹钟,雪下得都不知分寸,她们也睡得晕厥,不知白天黑夜。 甘浔醒来,发现已经过了十点半,而赵持筠还在熟睡当中,看上去一点睡饱的迹象都没有。 她在昏暗的房间里,目不转睛地盯了一会眼前人。 昨晚没有喝酒,但她现在有着宿醉之后的不可思议感。 好像记忆被割裂了一样,她觉得昨晚的人不是自己。 她不是后悔了,只是诧异,没有想到会进行得这么快。 她看了手机信息,看见崔璨在群里找赵持筠。 因为赵持筠从昨晚去看电影开始,就没在群里说话。 群里决定取消爬山时,她没回复,一早上也都没出现。 崔璨很担心她,显然是给她发了私信没人回,又在群里问。 甘浔知道自己不该管,但看崔璨真有点急,就出现说:[她知道爬山取消了的,没说话就是还在睡觉。] 崔璨:[你怎么知道的?] 唐思藤:[你怎么知道的?] 甘浔斟酌着回复:[睡前我们在聊天,聊多了,她睡得晚,大概会起迟。] 崔璨:[那她怎么不回我,我十二点多给她发了消息。] 甘浔:[那时候可能睡了。] [那也叫睡得晚?] [嗯,可能。] 就这么搪塞过去,甘浔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甘浔小心翼翼地离开,出去洗漱,之后不紧不慢地备菜,打算做一餐赵持筠想吃的煮泡面。 忙完已经十一点多,她决定喊人起来吃点东西。 才开了房门,就发现赵持筠已经醒了,正举着手机在看。 昨晚只是聊天? 赵持筠看完群消息,不经意地问她:你不想崔璨知道我在这里过夜? 甘浔不是不想人知道,只是觉得很尴尬,不想实时汇报。 像说我们昨晚吃饭的时候还互相冷漠,看电影都不肯一起,结果当晚就见面并睡在一起。 还睡得很晚,起得很迟。 她很封建,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听这些吧。 她坐在床边,不是,不想立刻跟她说,怕她起哄。要说也是你来说,你决定,我都没关系。 赵持筠闻言睨视她,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然后坐起身来。 她的锁骨处有几抹绯色的痕迹,提醒着甘浔昨晚多孟浪。 因为许久没有做,都没控制好力道和位置。 甘浔看她神色没有不舒服,放了一点心,我给你煮面吃,好不好? 赵持筠答应了。 甘浔又想了想,摸了下她的额头。 我没有不舒服。 赵持筠直接告诉她。 那就好。 除了有点酸。 这话她看着甘浔说。 甘浔霎时抿紧了唇,想到了昨晚的触感,脸都热起来。 掩盖着一点病态的兴奋,跟她局促地道歉。 但赵持筠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 往床头一靠,过来,有话问你。 甘浔下意识贴上前。 赵持筠慵懒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了一遍,昨晚做得专心吗? 什么?甘浔没太懂。 没有跟我做的时候,怀疑我在想着别人了? 甘浔的脸红了又白,为自己的蠢话再次付出了代价。 她很抗拒,但抗拒的不是赵持筠的旧事重提。 她抗拒的是自己,*为了赶走赵持筠,自以为是地为人家好,说了这么不可救药的话。 甘浔用力又缓慢地摇摇头。 我说的是气话,当时是故意的。 对不起。 我再也不会那样乱说了。 赵持筠没有因为她说是故意的不满,还点了下头,似乎觉得甘浔当时想报复她,无可厚非。 这样的事,我只愿意与你做。 哪怕你还是前女友。 第130章 抚琴 甘浔煮的泡面很香。 赵持筠大悦。 前天一个人在家,她有按着甘浔的教程自己煮过,味道还算可口,但到底差些意思。 差在哪里,她也说不好。 可能甘浔的教程有所保留,大厨都这样,让别人离开她这家就不行,辗转反侧。 赵持筠坐进餐椅里,顺手把一头懒散的卷发随意夹起,又将一缕发丝夹在耳后。 她穿上了之前没有带走的睡衣,领口颇低,衬得脖颈修长,生着几朵人造的梅瓣,放映在甘浔视野中。 起床后她连喝了两杯水,现在的唇色看上去才红润些。 坐在灯盏下,有一副春日景象般的好容颜,艳丽又蓬勃。 甘浔几乎失神。 吃饭间,她们没有多余的交流,也没找东西放,就像昨天夜里一样。 甘浔偶尔会偷看她一眼,想再确定她的心情怎么样。 因为一早就被兴师问罪,甘浔虽然认真道了歉,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很怕遇到一些未知的情绪或冲突,会在某个时间节点泛起,像潮水一样吞没她现在的安宁。 她说只愿意跟甘浔做,甘浔半个人都要烧起来,不亚于昨晚攀登顶峰的快感。 她说甘浔是前女友时,甘浔又冷静了下来。 赵持筠的表情平静,看不出旁的,吃东西慢条斯理,眼睛也没像甘浔一样频频探视。 面还剩两口时,赵持筠的电话被拨响了,在餐桌上震动着。 她拿起,看了一眼屏幕,愣了愣,又看了眼甘浔。 甘浔不解,接电话有什么好为难。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应该是不方便当着自己面接的电话。 她很真诚地建议:你可以去阳台或者房间。 赵持筠抿紧了唇,打量甘浔的表情,我们这几天连文字也没有联系,她忽然打电话,我并不知是何事。 第161章 说完,怕甘浔不信,很谨慎地强调:我不曾骗你。 她昨晚才说完跟李姝棠闹得不欢,解释了前因后果,换得跟甘浔暂时的相处。 今天就当着甘浔的面,收到李姝棠的电话。 她自己都气笑了。 甘浔温声说:没关系,你接,可能是有事情。 以前,甘浔也每次都说没关系。 赵持筠一听便挂了。 甘浔为之无措了下,不知道怎么办了。 不是她绿茶,她虽然听到李姝棠的名字下意识会抵触,但该听的话她都有听进去,她不会因为一个电话就怎么样。 她才跟赵持筠一起过了夜,和谐地吃了顿午餐,怎么会在意一个电话。 而且,也许是有重要事情呢。 她之前就知道,李姝棠有用人脉帮赵持筠完善简历,帮她跟业内人士搭线,介绍工作。 所以赵持筠直接挂断了,她反而有点难受,因为她知道持筠是顾忌她,毕竟她很小气。 昨晚连嫉妒她们一起体检的事都说了出来。 过了不久,电话又打过来。 甘浔认为李姝棠很擅长利用现代工具,这么高频地联系不想回应的人,往往是奏效的。 你接吧,听听什么事再挂也不迟,我说真的。 不然她一直打。 赵持筠也的确没有胃口再吃了,观察甘浔的神情,当面接听了电话,何事? 没有时间,今日繁忙。 那边应该是沉默了,赵持筠就借着这个空隙,低头,似乎在检查颈底跟胸前的吻痕。 注意到她的动作,甘浔有些喘不过气,生怕她随时抬眼,瞪向自己。 之后那端不知又说了什么,赵持筠也检查得差不多,拉开衣领的手重新压回胸前。 眼前平时前方,注意力转到对话上:你当真取走,好,几时? 她因心思离开,并着指将手掌放置在衣襟处,随意调整着,手看上去纤细漂亮,让甘浔觉得太过素净,缺一件装饰物。 两点,晓得了。 挂了电话,赵持筠对她道:我吃完要回家一趟,你今天有没有事情? 没有。 那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赵持筠轻声问,手臂撑在餐桌上,微微前倾,抬着眼看甘浔。 甘浔不知道对方要取什么,但如果她们要见面,自己跟着去挺不好的。 主要是李姝棠那个人很可恶,看了她就容易生气。 不过赵持筠这样看着她,她没有理由拒绝。 好,我送你回去。 车辙在积着残雪的道路一路向南延伸,道旁的某颗树下堆着雪人,旁边是凌乱的几串脚印。 暴风雪过后,银装素裹的城市美则美矣,道路则很难开。 甘浔车速放得慢,好在时间不紧张。 年后,我预备报名驾校。 赵持筠忽然宣告。 甘浔想说先不要了吧,打车更方便,话没出口就觉得自己没资格说。 她想独立,多学个技能,有什么不能的。 好,学车很简单,快的话两个月不到就拿证了。 不难就好。赵持筠说。 转入下一个路口后,变得略有些堵,靠近,发现原来是封了个车道。 刚发生一起车祸,地上有汽车的部分碎骇。 赵持筠表情绷紧,转回来对甘浔说,我很忙,也不一定有时间学。 在赵持筠打开家门前,甘浔居然开始紧张。 因为她要步入一个独属于赵持筠而与她无关的空间,这是她从前没想过的。 进到家里,她就有些难过。 她还记得赵持筠刚到她家,发现面积就那么大以后,那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但是现在,她自己住的公寓面积也不大。 想来这套公寓的租金不低,这面积刚好是她能负担起的。 想到这里,甘浔计划着要把钱还她才行。 无用的感伤后,甘浔在她家发现很多蓝色的元素,心脏像被温暖的手缓缓握紧,心情又不可抑制地快乐起来。 赵持筠的审美很好,家里的布置简约舒适,这份好里,有被自己影响过的痕迹。 甘浔在客厅的角落,看见了曾在视频里看见的古琴。 她一点都不懂乐器,但先入为主地想,果然贵的东西看上去就是很贵气。 李姝棠待她很大方。 赵持筠直接跟她解释:我搬来时,她送我琴当做乔迁礼,上回我们谈完,我让她拿走。 今天她打电话,是想看我有没有时间,她过来一趟。 甘浔猜想,取琴多半只是个幌子,才过去几天,也许她是想等赵持筠冷静下来,再聊一聊。 想到这的时候,她就好奇,赵持筠让人去她家取东西时,在想些什么。 纯粹只剩下生气吗,还是,也想找个机会跟自己聊聊? 甘浔盯着琴发呆。 赵持筠替她煮了一盏茶,端给了她,请坐啊。 又顺着甘浔的眼神,你一直在看,你想听我抚琴吗? 甘浔迟疑了下,摇头,笑了笑说:不了吧,我也不会鉴赏。 她怕自己什么都听不懂,赵持筠弹完问她,找不到共鸣,会觉得对牛弹琴。 乐声不过是消遣,长耳便能听,谁说要你鉴赏了。 说着便坐在琴架之前,缓缓弹了一曲。 琴声空灵而悠长,旋律回环往复,她听得心静神清。 一曲弹了十多分钟,曲罢,赵持筠道:初学琴时,我最不爱这曲,音律重复,以为枯燥。前几年有夜下起雪,我睡不着,便想弹它,一发不可收拾。后来每当心烦意乱,六神不定时,就弹给自己听。 此番弹给你静静心,我瞧你今日很紧张。 甘浔被看破,也没辩解,现在不紧张了,我听得很舒服,像被佛光普照。 赵持筠夸奖:谁说你不知鉴赏,原来你什么都能听出来。 甘浔误打误撞,被她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 赵持筠跟她聊起过去:从前我有位琴师好友,琴技不知比我高上多少重,我向她请教,如何奏出令人念念不忘的仙乐。 我野心大,问得她无言。她只笑同我说,只要心中沉沉地藏着一个人,藏得辛苦些,就可以了。 甘浔分析说:她这么说,应该是她有个很爱的人,不过爱得很辛苦。 每次弹的时候,都想着,才会觉得这是关键。 你晓得,我从前藏也藏了,但以为不准,从来没有全然领悟她的话。刚才又试了试,你听了,会恋恋不忘吗? 她含着笑看甘浔,甘浔想也没想,会啊,很好听,从来没有人当面弹琴给我听。 怎么可能会忘。 赵持筠给过她的任何体验,她都忘不了。 原来不要雍华古典的仿古豪宅,只是在现代的公寓里,也能弹奏出旧时的气韵。 她曾以为李姝棠的房子很重要,李姝棠很重要,这架琴也很重要,而她一样也没拥有,所以想让赵持筠得到更多。 现在知道,原来赵持筠什么都可以不要。 甘浔原本很俗很俗,琴声涤荡了她,让她清爽起来,想清楚很多事。 开始悠然地等着琴主人取走它。 喝了茶,听了琴,不多时李姝棠到了。 她在玄关处跟赵持筠客气地对话,喊郡主,问今日在忙什么,说自己刚见完客户。 说着走进来,看见了甘浔,立即得到了问题的答案,赵持筠在忙什么显而易见。 她脸上露出怔意,几乎是立即看向赵持筠,费解,质询,还有被她强压下去的不满。 但赵持筠看也没看她的表情,她的一腔复杂情绪没法放,很快就败下阵来,收敛起来。 赵持筠自顾自说:你没带人来吗,琴怎么搬? 李姝棠看着甘浔,淡声说:他们在路上,我离得近,先过来了。 甘浔一听这话就知道假,也没掩饰,不礼貌地笑了一下。 李姝棠冷丽的脸上染了一层霜雪。 第131章 只怕难以自持 二位无需我再介绍了吧? 赵持筠站在她们中间。 不必了。 李姝棠矜持地点头,声音像从牙底挤出来。 甘小姐。 新年好。 甘浔不算热络地回应,也没起身,眼睛更多在赵持筠身上。 看见赵持筠宽慰地对她笑了一笑,又转身,你喝茶吗? 这话是问李姝棠。 第162章 好,多谢。 赵持筠另外去取新的茶叶,李姝棠并未坐下,居高临下地对甘浔表示她的排斥:我与你说的话你没记住? 甘浔嗤了一声:发指令发习惯了你,我是你的下属吗? 可你不该再来打扰她。 甘浔压根不想理,放在之前她会被这些话气到,现在发现是某人一厢情愿,当然就免疫了。 冷静地想,赵持筠不会继续喜欢这种人才是对的。 虽然赵持筠很仁慈地没有批判过李姝棠性格方面的缺点,但甘浔想明白,作为被新时代思想洗礼过的郡主,不再喜欢趾高气昂的相府小姐太正常。 我若是你,绝不 分开时,我没想过持筠会住在这。 甘浔打断她的话,李总,趁虚而入如果那么简单,你今天干嘛还拿取琴当借口? 如果不是借口,那你更要闭嘴了,一把琴你都不舍得留给你尊敬的郡主,你也没强在哪里。 赵持筠回来了。 甘浔立刻就不再说话。 换回温和的表情。 在李姝棠眼里,此人前一秒耀武扬威,后一秒又装起清纯无害,城府不可估量。 持筠再度落入这种人手里,只怕是自讨苦吃。 之后,三个人便共处一室,各自喝茶。 甘浔反击完觉得没意思,也不想再做一些上蹿下跳的事,让李姝棠不痛快。 没有任何必要,保持沉默就够了。 赵持筠作为屋主,跟李姝棠随意聊了几句,客气地询问关于将要进的组,听了些注意事项。 甘浔才知道,这个导演就是之前活动上见到的,说赵持筠像她女主角的那位。 她与赵持筠一起吃过饭,很欣赏赵持筠,便邀请赵持筠去她的组里工作。 甘浔从李姝棠的语气里听出一股担忧,好像怕赵持筠被人家惦记着拐去做女明星了。 赵持筠却不在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对演戏感兴趣,只想做个幕后字画师。 这点甘浔不怀疑。 郡主的傲气摆在那里。 至于她们原先说好的安排,例如一起打球上课,赵持筠就都推了,说不用了。 没有解释,不容置喙。 甘浔中途收到同事的电话,去房间接了电话。 赵持筠看了眼时间,就听见李姝棠问:是她来找你的吗? 非也,我昨晚去找的她,你说要来搬琴,我们才一道过来。 李姝棠听得直接站起,你与她和好如初了? 尚未。 赵持筠气定神闲:不急。 一定是她? 赵持筠颔首,又何必明知故问,那日我说得不清楚? 没有余地了吗,若我与尹哲 李姝棠。 赵持筠收敛起待客的礼貌,凝眸,沉色。 过了一会,李姝棠才改了话风问,若回不去,你我以后,还会是朋友吗? 总不会是陌生人。 但在你心思未消前,不会是朋友了。这一点,从前你不是就这么做的吗? 赵持筠淡淡地瞥去一眼:不要这么看着我。至少,我不会劝你一定嫁给尹哲,说出他人还可以,令你不要辜负父母之命的话。 甘浔接完电话回来,李姝棠已经走了。 琴还在。 赵持筠笑了下,无妨,她另有事,过会有人来搬。 甘浔乐得轻松,也没多想,重新坐下来,跟她说:我把钱还给你吧。 她没头没尾,赵持筠思索了一下才领会,那是我买断过去关系的钱,你不要了吗? 我一直都不想要。 那为什么之前收了?一句也不多说,给我发,好的,收到。 她翻起旧账。 甘浔不自在了一下,因为不想你有牵挂,觉得欠我什么,不安心。 你认为,只要我把所有的钱给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进入新的生活了? 甘浔沉默了。 赵持筠轻笑了一声,没再说多的话。 甘浔想到她昨晚的话,能上天入地的时代,依然有很多感情里的傻子。 她又想说这个,肯定的。 先放你那吧。 赵持筠没有拒绝,我不会攒钱,等我用再问你要。 好。 又等了半个小时,才有人来把琴运走。 赵持筠颇为满意:空间都大了许多。 又通知甘浔,那架琴价值连城,你往后可再听不到那美妙的琴声了。 没关系,我是俗人。 甘浔一点也不在乎。 赵持筠看见她在回同事的消息,你是不是要上班了? 嗯,虽然不用去公司,但工作要开始了。 我也是,明日午后,安排有专车来接我,跟去组里。 之后,我们要有一段好长的时日见不着了。 她拖着音说好长,甘浔忍不住确定时间,是三五个月吗? 赵持筠摇头,暂定半月,之后再议。 甘浔说:那真是好久。 也有点失落,不过她没怎么表现,我想联系你的时候,是可以联系的吧? 赵持筠点头:自然,只是我做功课了,很忙,未必作息正常,可能不能及时回你。 没事,你有空再理我。 甘浔又说:剧组里一定有很多漂亮的人。 是吗?赵持筠噙笑。 有没有混血?我喜欢异域的长相,高鼻梁,眼瞳灰,高挑又气质干净的。若没有便罢了,遇到只怕难以自持,芳心暗许。 甘浔被哄得一直在笑,十分害羞,赵持筠总是很会夸。 她很想上去亲吻,又忍住。 待到晚上,甘浔都没有提回去的事,赵持筠也没有问她走不走的打算。 就这样,在赵持筠家里一起抱着看了部电影,弄了些吃的。 看夜幕覆盖城市,雪色反射出冷锐的光。 洗澡前,甘浔问赵持筠有没有方便借她穿的衣服。 没想到赵持筠开衣柜,拿出了专门为她准备的衣服浴巾。 你的,新的,都清洗过。 甘浔闻了下衣服上洗涤剂的香味,惊讶,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我添置衣物时,习惯帮你也备一份。想着,说不准哪天你就会来住。 这么笃信吗? 一点都不。但买买又没关系,想着放在那看看也是好的。 就像你也没把我的东西清掉。 那倒是,考虑搬家的时候,也没想过扔。那都是属于甘浔的珍贵物品。 甘浔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进到温暖的卧室,闻见四周属于赵持筠的淡雅清香,感受到切实的安全感。 在床边盘腿坐着,打开工作群的文件,简单阅读起来。 赵持筠洗完出来,靠在墙边发呆,等甘浔发现她时,才缓步走近,蹲在床前。 她伸手理着甘浔腿腕处的睡裤,你是不是长高了,怎么我按尺码买的睡裤,短了。 裤子尺码可能不准,这个年龄段还长高,不太现实。 赵持筠笑,抬头仰望甘浔,在习惯只有自己的卧室看见你,好似做梦。 甘浔被这话说得心里发酸,一个人住会害怕吗? 好在冬天很少打雷下雨,赵持筠还怕雷声。 怕的,我这二十余年,从未独自生活过,刚搬来的几晚夜不能寐。 甘浔为之沮丧又心痛,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你是一个人生活。 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你分开,就会去跟李姝棠住啊。 甘浔很不想承认,但是嗯了一小声。 无论与她有无旧情可续,我去做她李总的座上宾,锦衣玉食地被供养,也算找回郡主的荣华。 总好过,跟你这个小小庶民挤在一处,过着平凡生活。 这可是你赶我走的另一层意思? 甘浔无措。 这是她最不想被赵持筠知道的心思,她一直企图用别的情绪,来掩饰这个根本目的。 因为一旦把这事言之于口,就挑明了一段感情的不堪。 她是个卑怯的人,也庸俗,她更是一个会因为物质跟身份,放弃感情的人。 她从来没提,是怕这个理由见光,赵持筠就下不来台。 第163章 本来赵持筠如果想过曾经的生活,一点问题也没有。 又怕赵持筠本人没想过,听了发现她心思重,一点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淡泊,会对她下头。 曾经她为前者遮遮掩掩。 后来发现赵持筠解释和询问的点都没与物质条件挂钩,又开始怕后者。 本来以为都过去了,不知道赵持筠怎么突然想到这点。 她不说话,赵持筠拽了一下她的衣摆,让她弯下腰来。 闻见她身上舒爽的皂香,就猜到甘浔选了哪一款洗护产品,为之心神一漾。 甘浔单手撑在床边,倾身朝她去,回答问题,我没把你想成贪图荣华的人。只是想,就算不回镜国,你也应当过得更好,李姝棠刚好是媒介,你在她身边不会更差。 我看出她对你不是一般友情,你也对她很好,那么我的退出是当时最正确的选择。 我就很省心了,不用左想右想,自己跟自己耗,你们也都可以规划新的生活。 甘浔娓娓道来。 她不想装得伟大,说我当时跟你分手都是为了你好。占据道德高地。 不是的。 当时她的情绪真的不再适合恋爱,几乎病态地装模作样,而赵持筠跟李姝棠的过度接近又让她感到危机跟愤怒,她才下定决心。 现在呢? 现在我没想到,你规划的新生活是这样。 甘浔想跟她平视着聊:你起来说吧,不要蹲着。 这样能看清楚你的表情,甘浔,你有时候说的话跟眼睛里装的东西,不是一个意思。 我从前想必没少上当。 吃了好多亏。 第132章 祝词 赵持筠说她以前没少上当的时候,声音几近自言自语,就像只说给她自己听的一样,有种自嘲的落寞。 仿佛一个聪明了一世的人,发现被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骗了,既好笑又彷徨。 更多的还是自责。 虽然用的事上当,但没有一点怨念。 她半蹲在甘浔面前,看上去像单膝跪地。 刚洗过澡的睫毛是湿润的,显得眼瞳朦胧,好像破碎又捡起的月光。 甘浔失神,脑子里面空白,心脏却一直很疼。 宛如在办公室加班一整个通宵后,猛然站起来伸展,僵硬的胸腔里撕扯出剧烈的不适。 疼痛中又带着恐慌。 赵持筠离开后,她加过5个通宵的班,平均每周一次,能替同事顶的时候,她都主动提出。 她开玩笑说她的猫走丢了,回去也没有什么事。 她觉得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但不知道为什么,部门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其实是失恋了。 有一次她站在茶水间外面的时候,听到别人在聊。 不是刻薄的语气,好奇里带一点同情,感慨说甘浔怎么还没有走出来啊,这么拼命。 有个上年纪的女同事说,不知道哪个男人这么优秀,把甘浔迷得神魂颠倒,分手了还惦记,臭男人一个也不配。 年轻一点的女同事诧异,说姐你还不知道啊,甘浔应该都不喜欢男人吧。 之前谈的应该是女朋友。 甘浔为之困惑,同事们都是半仙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此,在通宵加班后,身体的不适传来时,她也担心自己会猝死或晕厥,还很好面子地想,希望不要死在公司。 不然公司就会传开,研发部最拼命的甘浔其实是恋爱失败后企图自虐导致的。 她抱歉地解释:没有故意骗过你。 不是故意说假话迷惑她,只是分得清自己的私心,跟应该做的事情。 就像在领导面前,你明知道自己不想上班,你还是要说漂亮的话,做努力的事。 因为终极目的是挣钱。 至于通宵加班,她不喜欢。 但是目的是为了工作跟回避只有自己的家,猫都走了,她像一个野人了。 所以她不喜欢也做。 而她跟赵持筠交往,终极的目的是赵持筠幸福,她才幸福。 为了这个目的,她可以妥协很多很多。 才不会次次说出内心那些不重要的话,因为那些话在生活里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这点她有经验,她没有问过她奶奶能不能联系她妈妈吗,她没有问过甘骅能不能来接她放学一次吗? 每次都会挨骂。 其实没有人会听你想要的,你要考虑别人想要什么,适当地去换取你要的。 这是一条生存法则。 不是很悲观的甘浔找到这条法则以后很高兴,认为生活也没有太难,只要融入就好。 她只是拿这条法则代入了她的恋爱而已。 没想到谈得这么失败。 让赵持筠难过。 没有就好,刚刚我看出来了,没说假话。 甘浔有些畏惧但是坦然地说出来光亮和阴暗面,没有伪装,也没有躲避。 在冬夜里,坐在她的床榻上,跟她说心事。 说完心情就低落下去,赵持筠觉得应该不是自己的问题,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甘浔还是不习惯低着头说话,颈椎也受不了,你起来,别像参拜我一样。 庶民还挺受不了这个的,像下一秒郡主要跟她求婚了。 先别动! 赵持筠不让她碰自己,非常严肃地跟不解的甘浔说:本郡主不拜庶民。 只不过腿麻了,还要缓一会。 甘浔错愕后,忍俊不禁,哪条啊? 人在俯视时会窄化视角,就容易收获言不由衷。 尝试仰视,果然可以清晰地看清真相。 赵持筠防备着并试探着回答:左腿。 甘浔将单脚放下去,想了想,轻踢了下她的右腿。 果然就听到赵持筠痛不欲生的呜咽。 这人还是很坏。 赵持筠千辛万苦地将失控的表情美化住,咬牙切齿,甘浔,你真没有良知。 被骂以后,甘浔笑了,很有安全感。 她不喜欢跟赵持筠客客气气地相处,哪怕最初见的时候,她俩也不客气,互相没少呵斥。 这两天,赵持筠对她很客气,也不摆架子,也不发脾气,还频繁哄她,说好听的话。 她安心的同时又有点不安。 总怕是海市蜃楼,会不会转眼就崩塌了。 没有良知的甘浔洗心革面,小心地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并在她的痛苦过去以后,才轻轻给她揉起了腿。 还很好奇,你们以前,动不动就下跪,要是在皇帝太后面前跪麻了起不来怎么办? 也会说你先别动我,让我缓一会吗? 赵持筠雾水满头,你这都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甘浔正经:古怪吗,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吧。 又看见她领口里的斑驳,达官贵人们会不会有带着吻痕出席盛大宴会的时候呢? 赵持筠拢紧了衣领,没法去思考有没有,下流。 事实上甘浔笑起来温柔又清澈,跟下流二字不相符合,只是把耳朵凑近她。 你再骂。 话像威胁。 语气像说笑。 目光深情得像在表白。 甘浔怎么这样呢。 赵持筠一点都不想分开了。 甘浔见她怔然,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了她。 起先只是想亲一亲她的唇,近距离闻见属于她的味道。 但是在赵持筠躺在她喜欢的深蓝色床单上,环绕着揽住她的后颈,将她往身上压时,甘浔的定力消失。 手摸到衣下,赵持筠的睡衣质感很好,是深色的,看见她穿出来时,甘浔还有点惊愕。 因为印象里,赵持筠并不喜欢近乎黑的颜色,就算外衣偶会买两件黑灰穿,睡衣绝不会选。 好像才一个多月没在一起,很多东西都变了。 平坦的小腹令甘浔的手顺畅自然地攀上了柔软的地方,接着将衣服掀开,看见粉白相间的又毫无瑕疵的漂亮身体。 甘浔俯身,衔住她,手又照看着另外一边。 下午抱在一起看电影的时候,甘浔就想吻她。 想脱掉她用来见客的衣服,高领的,看上去保守又高雅,让人不敢亲近。 现在将她变成自己喜欢并且沉迷的样子,被她像溺水之人寻求浮木一样地攀住,才觉满意。 甘浔最终在这个夜晚里确定一件事,在她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她将不会再放开赵持筠。 除非有一天赵持筠明确地告诉她,我不想跟你在一起,我喜欢上别人了。 否则,只要赵持筠对她还剩一丝感情,没有拒绝她,她就会为之奋力地捧上自己的全部。 第164章 不谈伟大跟尊严。 结束后,赵持筠懒懒地趴在她的怀里,你以后有什么就跟我说什么好不好? 兴许我不会都听你的,可你又怎知我不想听? 以后这个词,听上去总有特殊的魅力。 赵持筠像说了个绕口令,但是甘浔全都听懂了。 我什么都告诉你。 她说。 她找到你的那天,我很伤感,我一个人在房间看着海,呆坐很久,想跳。后来我在你口袋你摸到她的手帕,我以为你是故意留下的,因为你们古代人暗恋就喜欢搞暗戳戳,想哭。 再后来发现你把手帕还回去了,我又好了起来。 我不敢说是因为我很反复无常。 今天李姝棠对我趾高气昂地责问,我也对她很凶。她以前说我趁虚而入,我怀恨在心。可我们分开这么久了,她也没能跟你怎么样,还说过来取琴,我就忍不住讽刺了她。她肯定觉得我小人得志,但是她本来就不喜欢我,我不在乎。 甘浔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起初赵持筠句句都有回应,后来因为体力早被消耗殆尽,能量不足,就忍不住睡了过去。 隔天一早,甘浔帮着她把行李收拾好,她没经验,家里的物品有限。 不分出差所缺的东西,甘浔让她到时候给个地址,自己帮她寄过去。 难分难舍地吃了一顿饭,送赵持筠上车后,甘浔重新回到公寓,负责把生活痕迹收拾干净。 归置时,她在透明置物柜里的某一角,发现了古代人的迷信活动。 一张类似符咒的黄纸被贴在柜子侧边。 朱笔画了一个手势,这手势甘浔见过,认识不久时,赵持筠在崔璨家里*教过她,叫与愿印。 在图案的旁边写了几列字,不知是什么经书咒术,繁体加上语义陌生,甘浔读不通,只认得自己的名字。 甘浔没有揭下来,也没有去查这是什么。 离开公寓以后,她开车直奔珠宝专柜。 才到,赵持筠的电话跟着打来了,甘浔,你回家了吗? 还没有。 那在干嘛啊? 甘浔挑选着戒指款式,好在赵持筠的手指跟她粗细差不多,尺寸方面不难确定。 含蓄地说,在逛街啊。 买什么呢? 没想好。 哦,我还在坐车。 我知道。 赵持筠听上去对甘浔的态度不太满意了,已然分离,你就没有想跟我说的? 甘浔停下,从听筒里矜贵的音色获得灵感,确定了一款颜色温柔又足够闪亮的。 指了指,又比划嘘。 轻声说:我很想你的,从你离开的那一刻就在想了。 柜姐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这两天谢谢你为我做的,我会在家等你回来。 新年祝词忘记说了,这个现在就要补上,持筠,祝你来年心想事成。 赵持筠听得满意,含笑问:你知道我想什么? 知道啊。 甘浔试戴,窄版显精致,又衬得手指纤细,不用猜都知道赵持筠会喜欢。 第133章 礼物 年后,甘浔回到了工作岗位,拿到开工红包。 不久之后,传来她即将升职的消息。 她近半年很顺,跟着前领导进入这家公司后,工资翻了倍,现在继续增多。 她的运气开始好了起来。 各方面都是。 搬家的事被她搁浅,没有再提过,也没有再想过。 如果可以,她希望赵持筠回到她的身边。 她每天都会联系赵持筠,多数时候赵持筠很忙,据说在片场还要做手替。 一想到赵持筠的手可能会出现在荧幕上,甘浔无端很紧张,好像赵持筠不是在镜头里写字而是勾引她。 赵持筠的消息回得不勤,但看见就一定会回,告诉甘浔她正在做什么。 有时候大半天都联系不上,甘浔知道她在忙,就不担心。 几次之后,逐渐让她对联系不到赵持筠的恐惧下降了很多,不再像从前一样歇斯底里。 就像一种脱敏疗法,如果赵持筠以后都从事相关职业,甘浔应该会支持,虽然离别很熬人。 偶尔闲暇时间多的时候,她才会跟甘浔视频。 赵持筠跟人视频的次数应该少之又少,甘浔才打开,就看见屏幕里尚在摸索的赵持筠,美艳的脸庞充斥着整个屏幕。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随即赵持筠就退开了,跟她说你好。 甘浔忍着笑问:还要自我介绍吗? 赵持筠点头,老干部一样,像在跟陌生的工作人员打招呼:我是赵持筠。 赵老师您好,我是甘浔,叫我小甘就好了。 这次轮到赵持筠笑了,眉眼飞扬,拖曳出漂亮的风采。 甘浔想,她做女主角也不为过,手是她身上最普通的地方。 甘浔问她:一个人睡酒店,怕吗? 你寄来的枕头很舒服,我只当你在陪我,便不怕了。 赵持筠如是说。 甘浔奇怪于她怎么像天生就会说这些好听的话。 可惜赵持筠的剧组暂不方便外人去,甘浔开工后的周末又有很多事情,也不去成,否则当晚真的会忍不住去陪她。 甘浔探问:剧组有你说的漂亮混血吗? 赵持筠叹惋,自然是没有。 那有莫名其妙的人对你嘘寒问暖吗? 赵持筠眨了眨眼,似乎考虑了一下,不过还是承认,有的。 答案早在甘浔心里,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小声。 赵持筠立即解释,我说,我有对象了。 甘浔怦然,心里面就像放了个烟花,很有些窃喜,又不想表现得太理所当然。 这样啊,好吧。 她矜持地说。 哪样? 好样的。 甘浔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赵持筠却心领神会地笑。 于是这样的交流持续了整整半个月,她们小心翼翼地表达着一些克制的思念,做一些约定。 却又没有说很明确的话。 虽然所有人都默认她们复合了所有人指崔璨、唐思藤、李姝棠。 甘浔想,可能是因为她们在聊开后,还没好好温存加熟悉,就立刻分开了。 而对着手机聊感情,两个人都不是很有经验。 所以都在等见面,几乎把这半个月过成了纯情暧昧期,连不正经的话都没怎么聊,也说不清像谁追求谁。 直到半个月后,赵持筠说,目前的工作即将告一段落,但她会晚两天回去,因为想独自逛逛这个城市。 甘浔支持她去探索新地图,并发现可能是天气回暖了一点,赵持筠在跟她视频的时候,穿了很修身的背心。 她表示诧异,三月还不到,也没有那么热吧? 房间里的温度调得很高,我刚好买来,试穿。 甘浔道貌岸然地提醒了几句不可以着凉的关切后,忍不住不那么纯情地夸起来。 赵持筠身材真的蛮好,骨感而丰腴,视频里看尤甚。 赵持筠非要问:如此朦胧?可否具体一点。 具体在胸饱满漂亮。 甘浔破罐子破摔,大放俗言。 本来她还想先夸夸脖子长,锁骨精致,铺垫一下的。 但她觉得赵持筠一定知道她在看什么说什么,两个人睡那么多次,都清楚对方那点爱好。 她说就说了,也不需要在乎莫须有的矜持。 她的坦诚取悦了赵持筠,赵持筠害羞了一阵。 转了话风问她,那你想不想看看? 甘浔起初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同时就疯狂拒绝了。 不不,这样不安全。 可与此同时,对网络和酒店都没什么防备心的赵持筠将衣服掀开,最直白的画面献给她看。 甘浔愣在当场。 视觉冲击太大,她从没有在镜头里看过赵持筠的身体,隔了一层屏幕,又触碰不到,像一种残酷的延时满足,让她在头昏脑涨的同时坐立难安。 以至于她都没有顾得上嚷嚷不安全,好在赵持筠也没给太久的赏赐,就施施然将背心拉了下去。 好看吗?她还要问。 甘浔点点头。 到你了。 可能是看出甘浔的惊惶防备跟为难,她没有强人所难,悠悠说了句,回去看。 第165章 甘浔朝她点头。 夜里发信息骚扰她,因为失眠了,脑子里全是那些画面。 但赵持筠睡得很早很香,理也没有理。 赵持筠一个人的出行很有意思,规律地为还在工位的甘浔发送她的旅行照片。 她起得早,一个人去爬了一座不高却极具盛名的山。 还把照片发到了群里,说帮大家求了财运跟护身符。 崔璨问她:[是单独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人也有。] 唐思藤化身复读机。 甘浔化身复读机。 搞得赵持筠很为难地发了一串省略号出来。 像骂她们神经病。 赵持筠还去打卡了几家店,至于晚餐,定在一家本地菜馆,而发给甘浔的食物照片却不像她一个人吃的量。 甘浔问她跟谁一起吃,她说推荐这家餐馆的剧组朋友。 能交到朋友是好事情,甘浔也没有问是男是女,因为一问就显得刻意又小气了。 跟谁都有吃饭的权利,只是吃饭嘛。 虽然没有提前跟自己说。 但临时起意不要紧。 为了阻碍自己胡思乱想,甘浔稍微加了会班,回到家里,一个人吃了晚餐,洗了澡,赵持筠还没有发她新的行程。 虽然甘浔想多问几句,不过忍住了,不想表现得占有欲强。 给赵持筠一种,原来不管是李姝棠还是谁,你都要这么麻烦的感觉。 甘浔企图找点话说,于是把自己买的新款洗面奶发给她,说这个洗脸有多好用。 过了一会还没消息,她去看自己上面发的图跟文字,像个卖洗面奶的微商,找的话题也太枯燥。 十二分钟后,赵持筠才回复了她,说这个牌子她之前听过。 甘浔才顺势又不突兀地问她有没有吃完,她说吃完了,现在回酒店的路上。 跟没有分开了吗? 自然。 甘浔问能不能视频。 赵持筠说跑了一天,晚上又一直在说话,有点累。 反正明天就能见面了,那就明天见好了。 虽然有点小失落,但甘浔是完全理解的,很爽快地答应了。 赵持筠跟她发,到酒店了。 又发,准备洗澡。 发,洗完了。 然后门铃就响了。 甘浔以为是视频里的声音,竖起耳朵听了听,发现真是自家门铃声,快速想了下自己有没有点过外卖。 在跑过去开门的路上,福至心灵,她忽然就猜到了。 想也没想,打开门,果然是赵持筠站在她家门口。 长身玉立,仪态万千,连笑容都像从古装剧里拓下来的。 这算什么,惊喜吗? 她问。 查岗。 赵持筠昂起下巴,霸道地说。 甘浔把她跟她的行李箱一把拉进家里,关上门,抱住她。 虽然还不到喜极而泣的地步,可不比任何一次收到惊喜的喜悦程度低。 你说你在吃饭,洗澡,又突然出现,我有点受不了。 甘浔说,有点撒娇的意思。 我来试试你的洗面奶到底多好用,值得你发3张图27个字在它身上,车上睡醒看到时,我笑得睡意也没了。 甘浔,谁会发一张洗面奶没冲洗干净的照片给人家啊? 即便很可爱。 她在笑话甘浔。 但是甘浔认为不好笑,就不许她笑了,物理打断。 凑上去啃吻着她带着凉意的双唇,并尝到她在到达前,一定在路上吃了颗很酸很酸的糖果。 酸得甘浔的眼泪跟着一起出现。 赵持筠是在吻了一会后,才发现甘浔在偷哭的。 她不明所以,现在为何这般爱哭? 带着自责的口吻。 又问:我又惹你伤心了吗? 于是解释:我才没有与别的朋友一起吃饭,今日独来独往,吃饭照片是前些天跟组里众人一起去吃的。这些天也没有主动联系你不喜欢的人,她倒是问了我些情况,我只答了,你要不要看聊天记录? 甘浔再度堵上了她的唇,吻罢,跟她说:谁说我有伤心。 又说:别说这些了,我又没怀疑。 赵持筠道:想你安心,追人要有追人的样子嘛,你不要哭了。 舟车劳顿,直到躺在床上时赵持筠才彻底幸福起来。 甘浔扭扭捏捏地凑近,当她以为甘浔想做些什么,甘浔却问:我能不能送你个礼物? 赵持筠期待落空,摆起架子,给我送礼,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资格。 你看我够不够格? 赵持筠看起来,并伸手,从她肩端缓缓摸到了胸下,甘浔没忍住躲了一下,她的笑容色兮兮的。 够,也不够。罢了,先看看你的礼。 这次轮到甘浔紧张。 怎么了? 赵持筠察觉出异样。 表面含笑,内心惴惴不安,疑心甘浔准备的纠结是不是礼物。 这些天来,她怕变故。她不在甘浔身边,她怕甘浔继续多想,或者反悔了。 可能性不大,但是她不敢良好感觉。 毕竟甘浔都没明确跟她提过复合。 第134章 愿望成真了吗? 已经快三月,但这个夜晚仍属于冬天。 冬天的夜晚是厚重的,萧瑟里带着暖意,让人想到电影场面。至于什么电影,则根据不同的内容触发。 甘浔有点后悔。 早知道不大张旗鼓地铺垫和询问了,她就应该关了灯,把赵持筠亲得五迷三道以后,突然把戒指推进她的手指。 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说:睡吧。 这是很流畅的过程。 硬生生被她弄得有点僵,此刻赵持筠看着她,眼睛里没有太多期待礼物的感觉。 像是怕她送一个很烂的东西,正提醒她,如果不妥当就先收回去。 夜声沉寂。 一时间,甘浔也有点冷静了。 这是一个合适的礼物吗? 因为没送过,也没有询问过谁,她现在都不太确定了。 在决定买的那个瞬间,她想要跟赵持筠共度余生,余生长还是短,她都不在乎。 只剩一日的地久天长也是地久天长。 甘浔? 赵持筠轻轻地喊了她一声。 甘浔回过神,我能关灯吗先? 这理由很奇怪,但不知道为什么,赵持筠不仅没有笑她,反而还像轻松了一些,答应了。 好像她做奇怪的事才是正常。 甘浔把灯关了。 又将藏好的戒指拿出来,抓着赵持筠的手,在安静里等了一会,赵持筠还是没问她话,所以她也没什么可说的。 她就把戒指戴上去了。 一切都很顺利,尺寸没有问题,摸黑能找到无名指。 甘浔没有中途紧张到手抖或者晕过去。 赵持筠也没有忽然拒绝。 戴上以后,甘浔缓缓离开。 黑暗里,赵持筠的轮廓把手抽了回去,低头在研究。 然后笑了一声,过来吻甘浔。 甘浔没有什么非要说的词,只是想看她的反应,现在被吻就够了,于是抱着她躺下去。 半个多月没见,甘浔觉得很久。 似乎把她们之前分手不见的日期也加了上去,有时候会特别难熬。 期待见面,也不能想象,自己之前是怎么做到选择不见面的。 她什么都看不清,只是凭借熟悉度在解锁赵持筠。 脑海里还有那日视频时的画面,她想着那个画面,吻了下去,听见赵持筠轻而婉转的声音。 不由自主地就进行下去,赵持筠在被探寻时,手不会很老实,有时会描绘甘浔的胸和锁骨,有时则温柔抚摸她的脸。 赵持筠的手在发热,于是很容易感觉到一圈微凉的戒指。 像夏日里尝到的冰块,甘浔在冬夜里,为此微凉的温度格外兴奋。 因此,很快赵持筠抚摸她脸畔的手,就因为过度的感觉而失去移动的方向,停滞在原地。 最后倏然垂落下去,可能在床单还是被面上抓了一把。 甘浔听见了指尖与布料交互时特别的声音。 声音夹杂在赵持筠的起伏和呼吸里。 甘浔问她:礼物你喜不喜欢? 喜欢。 即便身在黑暗,甘浔也能想象到她此时的表情。 多半微蹙,眼神失焦,带着几分游离,没心思但顺便回答着,高贵的仪容显出几分凌乱,沾染着汗。 甘浔说:你还没看见戒指什么样呢。 戒指总是会好看的。 赵持筠语气笃信地断定。 挑选人甘浔大受鼓舞,我想你也喜欢,想开灯看一眼吗? 第166章 先不看。 为什么?甘浔明知故问,又继续起来。 赵持筠像考虑过,才开口说话,刺眼。 甘浔低笑一声。 灯展再度打开,赵持筠抬手,端详着戒指。 我从未戴过如此闪烁美丽的戒指。 甘浔疑心她在给情绪价值,古代的那些宝石翡翠戒指什么的,应该也不会不闪。 不过还是超开心,矜持又快乐地说:你喜欢就好。 甘浔,你的呢? 赵持筠很自然地问:是一对的吧? 甘浔嗯了一声,起身,把另一枚拿给了她。 赵持筠就什么也没想地帮她戴上了。 甘浔看她动作这么自然,从戴上到现在也都没有特别的情绪,就忍不住再确认,你知道戴对戒的意思吗? 怕赵持筠只以为是普通首饰。 赵持筠正在欣赏,诧异地看她一眼,有些无语跟莫名,你真当我是古人。 我就是没参加过婚礼,也看过电影跟广告。 甘浔也发觉自己问了废话,如果赵持筠不知道,就不会知道她买了一对了。 哑声失笑,那就好。 何时买的? 你出差那天,我收拾完从你家离开,就去专柜买了。 赵持筠诧异,你忍了这么多天啊? 十几天而已。甘浔觉得还好。 你的优点跟缺点都是太沉得住气了。 赵持筠这样评价。 甘浔继续很沉得住气地说:意识到了,我以后会注意。 赵持筠发觉这戒指在广告上时普普通通,便是看别人戴,她也没有觉得稀奇,可戴在她与甘浔手上就如此配对。 她清声问,你在请求我跟你复合吗? 甘浔发觉自己还没酝酿好,赵持筠又抢先把话给说出来了。 赶忙抢词,嗯,我请求你重新做我女朋友,跟我成为彼此的唯一。 说完,意识到太简略,甘浔搜肠刮肚地想了想,你想试试吗? 试。 你彻底原谅我此前的行径了吗? 还是,有考核期的? 赵持筠毫不犹豫地答应,又详细追问她的计划。 摇头,甘浔说:什么都不用考核,也不检查,我不在乎那些了。 我保证,不会再对你凶,对你说很过分的话。 对不起。我爱你。 甘浔郑重其事。 赵持筠用她学的腔调很足的英文说了我也爱你和我愿意,把甘浔说得感动又好笑。 似乎是为了跟古代人割席,赵持筠在这么关键的节点洋气着。 至于另一个古代人,这半个月里,甘浔见过对方一次。 在她公司附近的餐厅,甘浔跟领导吃午餐,聊了工作跟升职,吃完之后李姝棠过来了。 甘浔的领导认识李姝棠,并对她很客气。 那一刻甘浔晴天霹雳,觉得自己的事业到此为止了,揣测,李姝棠可能要想办法让她滚蛋,工作丢掉,混不下去。 然后考验,当她一无所有时,赵持筠还会不会继续爱她。 但李姝棠只是打发掉闲杂人等,坐在她面前。 两人没有剑拔弩张,但是也没有很想表现出对彼此的善意。 甘浔以为她又来挑衅,说自己配不上她们郡主之类的话,已经蓄势待发了。 但她没说,只是把烟盒掏了出来。 甘浔看见她抽出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立即不满地提醒:这是室内,注意素质。 李姝棠面无表情地将烟塞回烟盒,往后一靠。 甘浔看出她不爽,还是要烦她,少抽点烟,否则哪天回去抽不到了,戒断很痛苦。 你还希望我们回去? 甘浔冠冕堂皇:跟我希不希望又没关系。如果你们能回去,我为你们开心。 李姝棠批驳,在说话上,你跟你父亲很像。 甘浔礼貌的面色一瞬间沉了下来,你能聊就不聊,不聊走人,不带你骂人这么脏的。 李姝棠缓缓地吐了一口不存在的烟雾,似笑非笑了一下。 看来你不喜欢他,对了,你父亲此前想撮合你跟尹尚文,尹哲没意见。若我愿意推波助澜,他会展开追求。 千万不要,不想骂你们。 尹哲当然没意见,他爸的私生子取了个平平凡凡的女生,他只会更加安心。 李姝棠道:我斟酌过,谋划过,终而取消,没让他打扰你。我很清楚,被安排婚姻于女子而言,并非好事。 还好你没掺和,不然我们俩说不定做妯娌争家产。 甘浔说笑起来。 可惜李姝棠根本不懂幽默,依然端着架子坐立在她面前,雕塑一样。 她也没有因为这个就觉得李姝棠多好,只是心情松快了点。 谢谢你,下次甘骅再提,你跟他说我是同性恋好了。 李姝棠的表情看上去还是不能接受这个词,肉眼可见地回避目光并忍耐下什么。 他可能知道。 你说的? 你们分手后,有回我喊持筠观展。她当时郁结于心,对我又有几分不满。只因展览不对外开放,是她喜爱的,于是一道。 甘骅受邀在列,见了面,她不算客气,当他透明。在他提到你的名字时,遽尔含怒,让他不要惺惺作态,假关心你。 人离开后,我问她是迁怒还是袒护,何至于此。她说看见他那张脸就想到前女友,难受也不许? 甘浔听到这,无奈笑了。 不知是不是李姝棠转述的问题,她总觉得那个赵持筠跟自己认识的,像又不太像。 你父亲当时刚好折返,站在旁边,听见,默不作声又走开了。 甘浔没想到还有这折戏剧,不过也无所谓,我们太久不联系,他没跟我提。听见了更好。 最后这句,跟持筠当时说的一样。 她好像认了一样,平静地告诉甘浔这个会让甘浔笑起来的事情。 但甘浔听出来她的不理解,她平静下的抓狂。 后来她出去抽烟,撂下一句,当今日我没跟你说过话。 由于这次对话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李姝棠不明不白地跟她说了几句闲话,没伤害值,也没看出图什么。 甘浔确实不想提,隔着屏幕招赵持筠焦虑,还以为自己又在乱想了。 此刻甘浔心情很好地逗转着戒指观赏的她:也谢谢你帮我出柜。 赵持筠,你的愿望成真了吗? 第135章 一场春风 我的愿望成真了。 她答。 答完反应过来,羞赧又惊愕地惊呼一声,你是不是看到了,我的符纸? 甘浔凑近她,在笑,但没有怠慢的意思,温柔的笑容表示自己知情,且喜欢被人惦记着。 那天帮你清理公寓,无意间看到了。赵持筠,你老实说,有没有给我施过巫蛊之术?我怀疑你们古人多少藏了一手的。 不然,她怎么会从第一面见就沉迷了。 赵持筠沉思后,稍带愧色,讳莫如深道:是有其事,只是没想到这么灵验。 甘浔本来是开玩笑,看见她严肃,怔住了。 小声问:真的吗,这种法术都不需要生辰八字跟毛发什么的? 又更小声地问:对你本人,或者对我,会有损伤吗? 赵持筠眼里愧意更浓,多少是有一些的。 甘浔被吓到,对谁? 皆有。 甘浔大惊。 睁大一双瞳色特别的眼睛,好奇心非常重,是什么是什么? 她做了很多种心理准备,并开始不安,往往这种东西都是要反噬的。 她一向不信这些,但是遇见赵持筠后,她也变得敬畏、忌讳很多东西了。 赵持筠凝神不语,兀自垂了眸,抬起眼,在甘浔无助惶恐又故作镇定的眼神里,实在编不下去了。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花枝乱颤,在甘浔眼瞳里摇曳,好像一场春风掠过。 赵持筠轻快地说,笨蛋,你真当古代人都是神仙啊。我哪会巫术,也学不到,此乃皇家王族之大忌讳,若是让人晓得清河郡主习得巫术,我如何能安然无恙? 好吧,早该想到的,这女人很爱这么唬人。 甘浔被她笑得一点办法也没有,想要咬她一口,又没太舍得,哀怨问:你干嘛骗我。 第167章 看见你很怕的样子,很可爱呢,甘浔,怎么这么胆小的呀。 甘浔将像小动物一样在她鼻前蹭的人固定住,重重地亲了一大口。 我怕什么,我要是真怕就不会原封不动放在那里,搜也没搜过是什么了。 我就是担心,你们以前的东西有些很玄乎呢,不要伤到你自己,划不来的。本来,我的心就会再次走向你。 赵持筠也亲了亲她,放心罢,只是一张简单的许愿符,用来求桃花罢了。不具备实质性的功效,全看天意。 原来如此,难怪要限定我的名字。 不是甘浔小气,只是话都说到这里,甘浔就不得不好奇,赵持筠有没有 一眼看破她的心思,赵持筠不敷衍含糊,立即道:也是给她写过的,我承认,我反省。 她说着有些懊恼的样子,甘浔反而不好意思了。 我没不高兴,是纯好奇,想问一问,没有别的意思。你反省什么,那很正常嘛,我也有在许生日愿望的时候有相关寄托啦。 岑?赵持筠忽然回神。 咳咳,嗯。 赵持筠保持沉默,不过还是撒娇般哼哼了两声,表示她的理解和理解下的小小酸意。 甘浔没有跟她互翻旧账,很大度地哄了她一会。 说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本来就没灵过,现在彻底失效了,不要在意这样的话。 赵持筠重新变得开心。 正是因为我写过,不止一张,深知这符纸无用。仅仅是许了愿,而愿望成不成真,既看天,也看对方的心。 甜腻腻地搂住她说,我自然晓得,你与我重修于好,并非是这符的缘故,只因你心中有我,愿意让我回到你身边。 甘浔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心里软塌塌成棉花,还是那种被阳光曝晒之后的。 郡主就是聪明,我心里当然有你,只有你了,也谢谢你愿意让我回到你的身边。 不过都知道用处不大,怎么又写? 赵持筠低落了些,想到独居的日日夜夜,我别无他法,只能一试了。 甘浔,我的愿望成真了。 她又强调了一遍。 至于帮甘浔出柜之事,赵持筠则是无心的。 那天她的心情不好,虽如愿看了想看的展,但是亦步亦趋的李姝棠令她心烦意乱。 她问对方今日不忙吗? 李姝棠说,忙,但陪她的时间还是有的。 李姝棠好像听不出来她的婉拒之词,看不出来她更想一个人待着。 展馆有几层,她们逐层鉴赏,李姝棠轻声跟她回忆起从前。 她们也常结伴,混迹于各类铺子和街巷。 也常并肩,如此刻般,谈天说笑。 有一回,你委屈着同我倾诉,说你阿姐满心只有夫君,重色轻妹,不肯陪你泛舟游湖。 我就陪你去了,记得那晚月色极清。 赵持筠听见过往的事,还是会静下心倾耳,会向往,偶尔还会忍不住发笑。 因为那些事关于这个时空历史线里从来不存在的镜国,关于从前的清河郡主,关于她的父母家人。 而能记得的,能与她一道回忆的,却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赵持筠失落地想,若是自己以前从没有喜欢过她,若是她如今并非此等紧要身份,想来也不会被异化得奇怪,她们还是能做很好的朋友。 像崔璨跟甘浔,忙起来两个人可以许久不联系,想说话时也能聚到一起连聊几个时辰。 绝没有任何情感牵扯,彼此的伴侣都很放心。 而不是像她与姝棠,不知何故,闹得没趣,彼此都不自在。即便想闲聊一番过去,又提不起精神,感到疼痛。 疼是因为甘浔的分手理由里正有这条。 以至于她会反复地想,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分明问心无愧,可对着李姝棠再也不能展颜了,频频想到甘浔的话,又为何想逃离这样话过往的时刻。 也许是过往不全都美好。 李姝棠回忆的那天晚上,赵持筠记得。 正是因为夏初月色动人,清风徐徐,她与几个朋友相约上画舫,才去喊李姝棠。 她阿姐不肯来是真的,以此为由去请李姝棠也是真的。 那晚月色美得把湖水染了光,她喝了几杯酒,听着曲子,挽李姝棠聊起天。 不知怎么就谈到男与女的事情上,她说男人有什么意思,她就只喜欢女人。 李姝棠起先觉得她喝多了在胡言,故意讨人笑的,可笑了一阵,察觉不对,逐渐变了脸色。 她的变脸令赵持筠那点酒全醒了,慌张地把话圆过去。 坐直了,也没再与李姝棠有肢体接触了。 李姝棠又笑,说她孩子心性,似乎也没有真的多想。 可不知是她心虚还是巧合,那之后李姝棠冷淡了段时间,一直很忙,没空出来见她,过了许久才恢复正常相处。 她一直都知道,李姝棠不支持离经叛道的行为。 总之,正满心不悦时,被追上来的甘骅打搅。 寒暄也就罢了,偏要贴脸问赵持筠,甘浔最近如何,工作忙是不忙,她们还住在一起吗? 她本来就难受,还被戳心,既不痛快,也想打抱不平,看不惯他在李姝棠面前扮演慈父的模样,所以怼回去了。 当李姝棠不赞成地提醒她时,她没好气地说气话回应了李姝棠,用了前女友这样难过的词。 只是不想,甘骅会去而复返。 其实那一刻赵持筠也生出不安,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全,只希望他没有。 不过她很会虚张声势,李姝棠说甘骅也许听到了的时候,她还是大放厥词,说无所谓。 她知道甘浔不在乎,从不会把甘骅放心上。 甘浔已经彻底过了渴求父爱的年龄,她的内心充盈,对迟到的亲缘看得浅薄。 这点,赵持筠足够相信。 只是她担心会给甘浔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这件事的后续她等了几天,没有后续。 甘浔没有因此找她,后来见面都没提过。 赵持筠猜想,甘骅当时要么没听见,要么也不在意。就忘记对甘浔说了。 没想到李姝棠先告诉甘浔。 意图不明,兴许只是闲聊。 兴许只是想看一看甘浔焦急紧张的样子。 赵持筠了解李姝棠,想来她会以为这样的事见不得光,再让父母晓得,更是死了也罢。 没想到甘浔根本就不当回事。 估计要百*思不得其解。 对此,赵持筠感慨,李姝棠如今身处的圈子,很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与从前差别不大。 所以都没机会接触到真正的新思潮和新社会。 这是她的遗憾,也是自己的幸运了。 当天,赵持筠吃着甘浔做的饭,把戒指发到了群里去。 梓涵妈妈问:[一复合就这么猛?] 秀恩爱的赵持筠不明白,为什么说她们猛。 甘浔在餐桌上给她剥着虾解释,恋爱情况下,小情侣互相送戒指正常,但很少有一复合就买来戴的。 太浓烈也太不理智,像从一个断裂的极端跳转到另一个极端。 赵持筠点头,手肘轻轻撞她一下:说得是,对啊,你为何如此极端?如此迫不及待地要给我戴? 她问得一本正经,好像真疑惑一样。 甘浔习惯性地支吾了一声,不过也没什么好躲的,把虾放进她的碗里,大大方方地回答,因为我太爱你,太想弥补你了。 赵持筠就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凑过来啄甘浔的唇畔,唇边还有桃子味气泡水的味道。 我不要你的弥补,只要你喜欢我爱我,足矣。 永远永远。 永远爱你。 甘浔终于发觉,自己喜欢这个词。 不再因为永远而诚惶诚恐,痛苦不堪,她决定享用它,在结果没有到来前,大度地使用它。 直到它成为结果。 -----------------------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大意了,没想到会被锁,更新以后就没盯着了,傍晚才忙着解锁。删掉的部分重新修改后,放入段评论里,在同一个地方,如果对删减有遗憾,也可以再去看看。 这章写到这里,觉得足够了,特别适合完结。 但是,也觉得太匆忙太临时了,于是撤回一个完结。 第136章 一周年 一晃又到六月。 郡主屈尊在现代生活一周年之际,甘浔决定去订一个蛋糕。 复合之后不久,不喜欢一个人住的赵持筠,还是搬回了甘浔的房子里,又过起之前的同居生活。 第168章 有过半年的同居生活,这次业一如既往地和谐。唯有一点不同,随着工作跟薪资的增多,她们都变得更忙碌了,经常轮换着出差和加班。 她们都没有抗拒这种生活,只是遇到一起休息的机会,她们都很珍惜。 总会提前安排好约会行程,哪怕有时候的行程只是写上在家躺一天,也不觉得无趣,会共同做一件事。 做饭,或者观影。 失而复得后,幸福的轮廓愈发清晰,也深刻而稳固。 得到这些的甘浔,还是常常觉得自己很平凡。尤其是现在,站在写字楼里,从一个会议室进入另一个会议室,讨论枯燥的方案内容时,她恼火现代人的精力和活力就这样被扼杀在这样的小空间里。 很快她想到赵持筠。 又精神起来,想到拥有一个足够优秀的恋人,她就一点也不平凡了。 她下意识转了转手上精致的戒指,继续投入工作。 起先她们没想过在工作时间戴对戒,不为谨慎,只是不想浪费不必要的口舌。 赵持筠说,她一点都不觉得,不被无关紧要的人祝福是严重的事,谩骂与支持都可有可无,不如省心些。 甘浔一向如此,也就非常认同她。 她们只会在私人时间戴对戒。 有回赵持筠不小心戴去了书苑,因为她亮眼,从此成了已婚身份。 崔璨对甘浔说,她没有很想解释的样子。 赵持筠回来说,被人看见就看见,倒也没有天崩地裂。 甘浔认为,那是因为书苑是学生多,学生大多单纯真诚。至于家长嘛,除了对赵持筠颇为上心的那位会问一问,别人也不会多想什么。 她的同事们就不一样了,一个个太聪明,简直成精了,工作的时候配合愉快,其余时间甘浔不想被他们格外关注。 直到今天。上午她请了半天假在家陪赵持筠,没出任何事,就是想假期多上半天,就是想陪,谁让她之前加了那么多的班。下午来到公司,才发现戒指忘记摘下来。 看见的同时,她没有掩耳盗铃,藏起来好像见不得人一样。于是正常地戴着,开始工作。 她的同事们陆续看见,只夸她戒指好看。去年在一起的那对情侣,跟甘浔说,她戴得像珠宝店的暗广,他们也要考虑这个牌子。 对话都局限于戒指本身,没有一个人来打探她的感情生活,也没有出现什么时候结婚这种无聊但是逃不开的问题。 她把这个结果告诉赵持筠。 赵持筠帮她分析,[担忧问了就要随份子吧。] 甘浔在会议室里憋住笑,假装沉思捂住了嘴巴,受不了这个外地人。 入乡随俗就算了,还这么擅长刻薄。 [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甘浔知道原因,边界感是个好东西。 之前所在的那家小公司就没有,那时候,她的同事不琢磨正事,眼睛盯在别人身上,勾心斗角抢那一亩三分地。 连赵持筠陪她去办个离职,都恨不得打探几句。 甘浔更喜欢现在的环境。 晚上她准点下班,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被同样在收拾东西准备撤的同事问,是不是养新猫了? 看来也不是完全不好奇。 甘浔看了下投来目光的诸位同僚,含蓄地微笑说:是猫又回来了。 她用词这么隐晦,可是才走出去,还是被几声复合了的总结钻进耳朵里。 她都不想说私生活的,但同事们实在太聪明,这就没有办法了。 下了班,甘浔跟赵持筠开车到一家名气大的甜品店,共同选了款蛋糕,样式简洁,像一个毛坯房。 前不久甘浔生日,也在这家订的,收获了朋友们的许多好评。 本来甘浔提议,要不要在蛋糕上写个1以作纪念。 赵持筠似乎不喜欢美感被字体破坏,果断否决了,也没这么缺1吧。 甘浔噎了噎,镇定自若地点头,说也是。 心里无声尖叫了会,有时候感觉自己更像一个古代人,在某郡主的各种烂梗之下无力招架。 这天晚上,赵持筠接到李姝棠的电话。 几句聊完后她挂断,走到正在忙工作的甘浔面前,往桌角一靠。 姝棠说,明日是我们身在异乡一整年。她百感交集,想邀我晚间一同用餐。 甘浔的注意力在桌面她的睡裙上,拿手摩挲着上面的暗纹,这才想起,李姝棠也来这里一整年了。 她不确定地问:那你要答应吗? 不曾,我说我跟甘浔已有了计划,无法相见,让她改日再定时间。 甘浔放松下来,站在李姝棠的角度,她应该会伤感。 不过这些又没办法,自己也没那么伟大,这么重要的节点退让。 她又说,若你无妨,她可以跟我们一起吃。 啊? 甘浔又紧张起来,一边震惊于李姝棠的脑回路,一边很不放心地问,你又答应了没有? 也没有,我说我不喜欢,要过二人世界。 甘浔高兴地对她展示笑意,还是有点不忍,那她肯定表示很难过吧。 赵持筠是心软的人,即便甘浔相信,她现在对李姝棠没那种想做恋人的感觉,但过去怎么也算是朋友,不可能完全没有情分的。 她在坚定拒绝的时候,一定会有恻隐。 还好,她并未说什么,只说改日再约了。 自从赵持筠搬回甘浔家,李姝棠得知消息后,与她的联系就几乎断了。 偶有要事需要联系时,她会让她的助理联系赵持筠。看上去也没有太需要赵持筠了。 甘浔想了想,你们为什么不约在中午呢? 赵持筠道:不知,兴许她中午有事。 那你可以约她一下嘛,问一问她。 甘浔。 赵持筠坐在桌子上,将腰半弯下来,你什么意思啊? 我只是想,如果你觉得她是普通朋友,以前的熟人,也许跟她聊聊天不是坏事情。 甘浔也是才想明白,她是在高高兴兴地庆祝跟赵持筠的相识一周年。 这对她是喜事,所以她要订蛋糕庆祝。 可是,对赵持筠而言,这又不是真正的好事情。 她身在异地,已经一年没有见到父母了。 不会有书信,照片,也没有语音或视频通话。 哪怕是现代人,有一个亲人离世,尚且还要痛苦多年。 何况是失去所有的赵持筠。 赵持筠偶有闲暇时,开始画她父母阿姐等人的画像。 甘浔一张张看过,知道他们都是怎样的风姿。 她问:那你自己的呢,你以前什么样? 与如今并无二样。 也给自己画一幅吧。 甘浔想看。 赵持筠尝试自画,可是废稿无数,始终无法成稿。 她沮丧地告诉甘浔,她不见了。 赵持筠开始画像,是怕自己以后对他们的记忆会模糊。 画不出自己,是因为她的心里,清河郡主已经不在世间了。 不想在蛋糕上看见具体数字,是不想以后被一年一年地提醒,不能离开的事实。 赵持筠现在不会像以前一样哭泣和说想回去了,但是不代表她就不难过。 她爱甘浔,不代表不爱过去。 甘浔忍不住想为她做点什么,也许李姝棠很讨厌,但是能帮她回忆一点过往,能让她不要太快忘记过往。 一顿饭,说说话而已,我又不会生气,真的。 赵持筠在她的建议之下答应了,说会去问问,没时间就罢了。 这件事勾起了她的思乡之情,睡前她抱着甘浔,卷着甘浔已经长过肩的直发,去年这个时辰,我睡不着,点着灯,趴在窗前看外面。那时觉得王府好生无趣,想从墙上翻出去。 没想到,走得这样远,翻不回去了。 她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嘴角却带着勉强的笑。 想哭就哭。 甘浔不想她忍耐,将她搂在怀里,哄着,感觉到衣衫被浸湿。 甘浔跟着难过,落泪,安抚了她好一会,在她睡去以后,许久都没有睡意。 只好翻阅手机,看见崔璨妈妈发了朋友圈,又在哪里修行,于是想到了那位大师。 因为太忙,忘了这茬。 最近她的手头还算宽裕,付得起一切费用。 她咨询了一个她潜意识里就不想知道的事,可是她爱赵持筠,她不能逃避,不能自私,要面对命运而不是只会吃蛋糕。 她问大师,提过的这个人,有没有办法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过了半个小时还没睡着,又拿起手机,跟因为夜深没有回复的大师说:[没有就算了。] 第169章 ----------------------- 作者有话说:浔,敢于面对,但不多。 抱歉,今晚更得晚了一些,最近家里有事,无法固定具体的更新时间。谢谢包涵。 第137章 家 早晨醒来,六月的空气清爽得甘浔在阳台深呼吸了几口,把昨晚纠结的心路历程给忘了,她做完早餐才想起这件事。 打开聊天框,看见那位大师凌晨六点就给了她回复。 [此事纷繁,天机不可轻易泄露,还需见面详谈。] 理智的甘浔从字里行间感觉到有一点故弄玄虚的意思,每次赵持筠藏心思,不跟她好好说话的时候就这个语气。于是不太敬畏地发送:[要是回不去您直说,也别见了,我省点油费。] 半小时后她刚出门收到人话回复:[别啊,话不是那么绝对的,不见我不能确定。] [多少钱?] 甘浔坐进车里,没时间聊就直接问了。 本来以为大师还要云里雾里客气几句,没想到这次秒回,还给了两个具体得有零有整的数字。 两个数字相差有五六倍,可见,是根据面谈结果来定的。 能接受,看着数字本身,甘浔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是她阔绰了,与人能不能在她身边相比,当下金钱的意义则少了很多。 去年这时候,她几乎没什么钱,跟赵持筠过得还是很开心。 台风要来了吧,那时候。 恶劣天气赶在盛夏前,心急火燎,早得不同寻常,连着几座城都没做好准备。 她也没多少准备。 茫然的心却定了下来,不再惶惶,耐心拉扯着一个娇气得不肯踩水让她背的姑娘,在停电的屋子里躲得很安心。 自从毕业,搬出宿舍后独自生活后,她头一回住得这么安心。 她想想都很惭愧。她自诩为独居高手,从不觉得一个人会无聊,不向往所谓的二人生活。 可当她的生活里挤进一个人,她没排斥,也没舍得送走。 思绪回到车里,此刻甘浔情绪复杂,没工夫心疼钱,爽快地答应了,说会尽快约个时间。 赵持筠询问李姝棠中午有无时间,李姝棠很快回复她有,但是时间不多。 因此,她们吃饭的地点定在了李姝棠在公司的休息室。 到了时间,李姝棠的司机来接赵持筠过去,她的司机还是之前那个,任劳任怨,沉默寡言。 因为来过公司多次,几个月没再踏足,赵持筠也不陌生。对着办公室外的助理点了点头,娴熟地进去找李姝棠。 李姝棠正跟下属沟通工作,看上去对人家不是很满意的样子,面色不虞,直到抬头,看见赵持筠在门口时才稍稍缓和。 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稍等。 赵持筠兀自进了休息室,不大的空间装修简约,温度也适宜,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焚了香。 但她仍旧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烟草味道。 方才她浅看了眼,李姝棠的面容比从前凌厉了许多,多半是工作令人憔悴跟易怒。 也不知甘浔如今升了职,有没有学会这样唬人。 不多时,李姝棠踩着高跟鞋进来,对赵持筠微微弯腰,算作行礼了。 她笑了一下,安然自若地坐下,迎着赵持筠的目光:在想什么,想我怎么这么凶吗? 工作时候自该严肃,怎算凶呢。我只是想,甘浔有没有这样训人或挨骂的时候。 她的职位,应当没机会操劳烦心事,不必大动肝火。 这样,看来只会挨骂了。赵持筠无奈接受事实。 李姝棠在她脸上看到了名为心疼的情绪。 虽从未间断过对郡主安危和近况的关心,但李姝棠着实有一段时日没跟赵持筠这样面对面谈笑。 她那些突如其来的情愫三日五日消不下去,同时也清楚,无论她是恳求还是强求,郡主的心不会在她身上。 从赵持筠搬回公寓,将对戒发在社交平台的那时候起,李姝棠就决定让自己冷静冷静。 长久不见,正直初夏,赵持筠穿一条明丽的长裙,漂亮的肩颈线与裙身相得益彰,妆容清雅。 戴了一对珍珠耳饰,温润而婉约,将五官修得平和,不再是从前明艳华贵的赵家郡主。 可还是美极了,这样尊美的脸庞上,出现一道心疼时是一眼就能看出的。 李姝棠摆了摆手,罢了,别来我面前秀恩爱了。 赵持筠从善如流:好嘛。 本以为定在这里,只是简单吃顿工作餐,不想,推车里的菜品端出来摆了满桌,除冷菜外还都冒着热气。 上餐期间,李姝棠问:你约我,她知道吗? 自然晓得,正是她让我跟你改约中午,想来觉得,这个日子我们若不见一面,是个遗憾。 遗憾的事不胜枚举,多一件两件也不算什么。可你今日愿意来,我已满足了。 她起身为赵持筠斟上新启的酒,赵持筠顺势看瓶身,笑盈盈道:洋酒,李总雅兴,不是还有工作? 喝几口,不碍事的。 说着用过去端酒杯的礼仪姿态端起高脚杯,这杯敬你,为我此前的莽撞与失礼赔罪。 赔罪二字也太重了,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你是这样想的?我还以为,你会恨我拆散你跟甘浔,便是和好了,也会记我的仇。 也不全是你的错,自然没有全记在你身上。 赵持筠克制地说,也没有故作大度,多少,她还是推波助澜刺激过甘浔的,总不是值得嘉奖之事。 点到为止,若给她扣上一顶大帽子,也就不会放下了。 最好的告别方式,是绕过去,不留下太多痕迹。 近来一切可好?赵持筠问她。 骆家的局面稳了下来,公司的事也顺利许多,若是从这些来说,我一切都好。 那,何时结婚? 赵持筠记得她春假期间谈过婚期。 不会结了。 李姝棠迎着赵持筠的错愕:并非因为你,还请放心。只是你说得对,从前是逼不得已,如今何必委曲求全呢? 我想试试,为自己活上一世。 至于李姝棠是怎么把婚姻推掉的,她没有明说,赵持筠却感觉出来,费了好一番力气。 却很为她高兴。 李姝棠好像开始接上地气了。 之后她们聊了些无关痛痒的往事,从彼此的家人,聊到京中的奇事趣事。 赵持筠不尊重地说起一些贵人的窘事或丑态,就像跟甘浔聊天那样随意,也不管李姝棠会不会打断,让她慎言。 聊到哪家续弦之事,赵持筠说,以现在的目光想来,夫妻之间年龄差太大才是害人呢,白白耽搁人家小姑娘。 你说我们陛下,年近半百还在选妃,从前没觉得不妥,现在想来,他真是个色老头。 赵持筠只抿了一口酒,就没再沾,肺腑之言却不少。 李姝棠闻言顿了顿,平静而淡淡地跟赵持筠说:你竟才发现他色。 赵持筠懵了一下,之后忍俊不禁,喝了口水压下去。 李姝棠不紧不慢地跟着笑了笑。 离开前,她问赵持筠:我问你,若我找到回去的法子,你可愿意一道回去? 赵持筠定了定神,这需要两个条件,首先是确定能离开这里。其次,是确定能回到过去,而非别处。你有把握? 我会想办法确定。 那便等你确定再说。赵持筠没有多耗神,干干脆脆地离开了。 甘浔如约提前下班,在大厅看见一抹靓影。 这次她没有理会旁人的搭讪,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里,举着本随身携带的书看。 甘浔走过去,弯腰,不太熟地问:你好,是找我吗? 赵持筠合上书本,看向她,你很聪明。 找我有事情? 赵持筠将书放进包里,晚上有安排了吗?邀你吃饭。 抱歉,我有安排了。 甘浔一脸为难:要陪女朋友呢。 赵持筠起身,挽住她朝电梯走:那就推掉,陪我。 甘浔笑,演不下去了,当然只陪你。 路上,赵持筠把今天跟李姝棠聊的信息都告诉甘浔,着重提到了皇帝色这件事。 为老不尊,简直色中饿鬼,她说得对,你居然才发现! 甘浔按着方向盘正义地喊说。 赵持筠辩驳:九五之尊,又是我伯父,我最是守礼孝顺,如何去编排尊者长者? 那你现在这是? 第170章 赵持筠理直气壮地自洽着逻辑,如今我已是现代人了,不讲礼貌又无伤大雅。 你就是个黑子。甘浔点评。 好的不学,坏的一学一个准,还要甩过给他们。 不过甘浔对李姝棠取消婚姻这件事很震惊,也有点危机,心想李姝棠到底是不是还没死心啊。 算了,她操心不着,赵持筠死心了就好。 取了蛋糕,她们一道回家。 甘浔进厨房,着实做几道赵持筠爱吃的家常菜,她的秩序感强,做饭期间不需要任何场内援助。 赵持筠闻见香味,站在玻璃门外,巴巴地看着她,将手掌按在玻璃门上。 甘浔隔着门朝她笑,将自己的手掌合了上去。 赵持筠就把门开了一小道缝:我好饿。 快好了,十分钟。 甘浔从门里探出来,亲了亲她。 赵持筠的眼睛笑时会扬起来,绽得太美,甘浔都联想不到她哭泣的样子。做完好像是一场朦胧的误会。 本来打算吃蛋糕时再说的话,现在就忍不住说了,等到可以尘埃落定,我们就买个属于我们的家吧。 从赵持筠搬回来,她就在盘算了,岑向蕊还给她的款项,她这一年来的收入和奖金,还有赵持筠以让她保存为由放在她这里的钱,凑一凑也有首款。 赵持筠眨了眨眼,饥饿感让她没反应过来甘浔怎么突然宣布大事。 好啊,我们一起买。她先答应。 阿浔,你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我一直都有家的。 第138章 蝉鸣,喧嚣,风声 吃过晚餐,她们把蛋糕一分为二。 甘浔单腿盘坐着,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端着蛋糕盘,不紧不慢地叉了块里面的水果吃。 吃蛋糕就是吃蛋糕,虽然是周年蛋糕,她没有刻意回忆去年初见的细节。 怕又像昨晚一样,勾起赵持筠的愁绪。 今年她生日时,买的蛋糕要更大一些。 因为多请了崔璨跟唐思藤,唐思藤的妹妹还顺道一起来了。 五个人把生日蛋糕吃得干干净净,一致认可了这家网红甜品店。 唐思漫精于手作,送了一套手工手串和项链给她的学姐。 女孩子的审美很好,当场拆开的时候,甘浔真心觉得好看,真情实感地哇了出来。 唐思漫见她喜欢,我帮你戴上看看吧,学姐。 她大大方方地询问,没有多想什么。 甘浔要机敏些,第一时间看了眼赵持筠。 赵持筠的眸光静静的,嘴角半噙着笑容,似乎没有不开心。 但甘浔看出来了,弧度已经有点勉强了。 不等她拒绝,唐思漫就很有眼力见地将饰品盒子推过去。 持筠姐,还是你来吧。 在赵持筠站在甘浔身后,为她戴项链时,唐思漫告诉她们:春节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见你们说话怪怪的,还以为你们不和,问了我姐她们,你们是不是有过节。 赵持筠弯唇,调整着项链的长度,她们怎么说? 崔璨乐不可支地看戏,早都忘了,我们说什么了? 崔璨姐你说,算有过节。 甘浔看过去,不愧是你。 不过当时都分手了,还真算是过节。 唐思漫反省,抱歉,可能我太直了,不习惯八卦女人,一点没感觉到你们有这层关系。看你俩在那夹枪带棒,互相冷眼,我当雌竞呢。 大家哄笑。 唐思漫说得更起兴了,我还想雌竞也正常,你们俩都这么漂亮,聚在一起难免有冲突。 赵持筠笑得上身轻晃,从后将手搭在甘浔肩上。 弯腰问她说:你要不要跟我竞一竞? 这问题怪怪的,甘浔笑了,疑心她不知道雌竞什么意思。 那时赵持筠身上笼罩着奶油蛋糕的气息,甘浔很想吻她,但是不方便。 今晚,在蛋糕吃到一半时,甘浔终于能凑过去与她接吻。 赵持筠的味道像奶油跟水果糅合一样甜,她一只手搭在甘浔肩膀上,另一只手还稳稳地端着蛋糕盘子。 因为姿势不是很方便,亲了一会以后,她就不肯要了,有些撒娇地说手腕酸死了。 甘浔的表情变得古怪。 赵持筠知道她什么德行,剜她,我端盘子端的。 吃完,收拾了桌子,赵持筠自告奋勇洗了碗,说是一周年给甘浔的一个礼物。 等她洗完,甘浔给她喷了些驱蚊喷雾,带她出门散步消食。 夏天的夜晚不擅长静,蝉鸣,喧嚣,风声,像一个在排练的演唱团,乱乱的,默契不多。 她们牵着手,靠路边走着,话音不断被其他声音覆盖。 又对推着婴儿车遛娃的夫妻不只因为什么吵了起来,路过时正互相攻击,小孩子紧跟着哭了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从方言里听清了几句,无非是家长里短的琐事,意见不同,都有些忍无可忍。 待吵架的人走远后,她们相视一眼,也没做任何评价。 只是互相笑了笑,驱散那点不快的气场。 赵持筠道:我有两个快递在驿站。 那过去拿吧。 你今晚有心事吗? 赵持筠问这话的时候,没有很咄咄逼人,她目视着前方。一个骑着小型自行车的儿童撑在道旁,用电话手表联系家人。 赵持筠看上去迷你版的自行车。 除了买房。 甘浔心里诧异她的敏锐,以至于没说话。 赵持筠等不来回答,跟我说说,应当不是因我今天见了李姝棠就不高兴,是因我跟你说,她不准备结婚了? 有了前车之鉴,现在赵持筠在相关事情上会多考虑一步。 甘浔一向对李姝棠的情感婚姻话题尤为敏感。 跟她没关系,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夜风吹拂着赵持筠的发丝,她的长发在肩后随意低扎着,转过头,看着甘浔,快说。 记得之前我们搬家,崔璨妈妈介绍的那个大师吗? 记得,同我说既来之则安之的。现在想来,说得对。 能不能回去,的确跟地点没关系。 她跟李姝棠同时入的水,却分散在不同位置,即便她守着那座屋子,也未必能回去。 他怎么了? 赵持筠缓声问。 她们抄了条近道,避开了有婴儿车跟自行车的路,从绿化小径往快递站去。 月光照得小径上半明半暗,甘浔就刚好走在暗的一旁。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用很轻松的语气聊:昨晚,我帮你去问了问,你回到镜国的可能性有多大。大师都不喜欢直说,他让我们过去,见面再详谈。 赵持筠的脚步停了下来,微抬起波澜不带的凤眼,直勾勾地盯着甘浔,昨晚? 你睡了后,我知道你很想家,就尝试着问了,他今早才回复我。 然后? 我想问问你的意思,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价钱你不用担心,我有数。 赵持筠站在明亮的一边道,仍旧看着甘浔,轻声而固执地问:倘若我不想呢? 甘浔下班后换了一件黑色的磨毛水洗短袖,衣服上有红色的字母印花。 宽松的版型将她的人藏在衣服里,看上去反而更加清瘦。 又怕热地将头发都夹起来,休闲中还带一点赵持筠很喜欢的温柔和成熟。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甘浔无措了下,干嘛不想呢? 你不是说想跟我一起买房,给我一个家? 说到这,赵持筠忽然想到她的原话,是有限定词的。 这才明白了,甘浔当下的意思就是,如果她回不去,她们再去买房。 我想啊,可如果你能回到自己的家 甘浔隐去了后面地话,有些抱歉地说:我不应该先提买房的事,当时我没忍住。 很多时候情感会突然喷发,促使你去沸腾,把计划表里的某件事突然给泄露了,只为换得那一刹的焰光。 无论是买房还是帮她询问能否回去的事,这都无可厚非,赵持筠也清楚,只是不知自己在犯什么情绪。 她不做声地走着,甘浔从她的右手边走到左手边。 是不是我没跟你提前说,让你不舒服了? 赵持筠想可能是这个原因,正色道:正是,这是我的事情,你既然打算帮我,也该与我商量。你这般先斩后奏,让我想到之前,你与我分手,如今倒又像要赶我。 第171章 怎么可能! 这样的话真是太大的罪责,甘浔比谁都希望她留下,甚至昨晚问完就后悔了,急得都想把联系人删除。 不过她的理智占了上风,让她在挣扎后,平和地接受了。 我才舍不得再赶你走,是不忍心你流眼泪,想为你做点什么。 回去我就不要流泪了吗? 那 你就不流泪了吗? 甘浔静默着,脚步也沉了些。 总归,你在哪都要流泪,难两全的。我一个人流泪就流了,换得你家人们的幸福,也值。 赵持筠心里难受得要命,听这话又想到最初跟甘浔相处的感想,无奈且佩服,真是菩萨。 甘浔清醒地分析给她听,你认为回不去了,有你论断的基础,我信你。 我也想留住你,跟你一起安心生活。 可是昨晚看见你难过,我不能熟视无睹。临时想到,可以再问问。我想到我就去做了,我不可能想到假装没想到,我过不了自己这关。 可是这事没准的,大师有没有本事还是一说,能不能帮忙又是一说。我们需要抱着最悲观的预期去见他。如果真说回不去,我们就死心,以后你哭我就安静地抱着你陪着你,不乱出主意了。 如果你能回去那就算这次不*去问,说不准哪天你就不小心触发了,你离开了,那对我来说,打击更大。 她急得额头都沁出了汗,我从来都不是菩萨,是个普通人,我只是不想违心。 我也忐忑,也不想你去。可是你该去见一见,这是个好机会。 赵持筠垂眸,知道她的话句句在理,就连李姝棠也在做最后的确认。 你都安排好了,我自不辜负你的心意。我问你,若是大师真有法子送我走,你还买不买房? 甘浔立即被精准刺痛,呼了口气出去,那就先不买,我想多住一段时间。 住到整个屋子都失去赵持筠的味道,住到她都没有那么想赵持筠为止。 赵持筠收敛了心绪和情绪,撂下一句多谢进了快递站。 快递站快到了关门时间,赶着最后,居然有些热闹,取快递的人不少。 门口停着几辆快递车,老板的猫在冰柜上打盹,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模样。 只有赵持筠,她真实又朦胧。 甘浔站在门口等她,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自己没有顾得上去做失去的心理准备。 只是想为赵持筠做点什么。 赵持筠取了一个纸箱一个小的快递袋出来。 甘浔上前接过,一摸就知道,了然一笑:买书了对吧? 是。 回去路上,赵持筠走得快,话也不多,说生气她倒不生气。 可是甘浔还是知道,气氛被打散了。 到家以后,她就先斩后奏的事再次道歉。 不管她的出发点是什么,惹赵持筠不快了,还是要哄的。 果然赵持筠还是委屈,掐腰表示不满:讨厌,原本很开心,为什么一定要今晚告诉我? 甘浔沉默了后,用不挑衅但实事求是的态度说:你先问的。 好像是这样。 赵持筠哼了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 第139章 穷极良夜 赵持筠开始洗澡,不肯理她了。 甘浔若无其事地把家里又收拾一遍,心头有些闷沉,却不是因为赵持筠的态度。 她清楚,持筠不是不愿意去,只是难以接受她们再次面对这个课题而已。 就像自己,昨晚问完以后,也后悔了,心道不问也就当做没这回事了。 相反,赵持筠同她别扭,忍耐着不快,她还好过些。 甘浔也有同她家人分庭抗礼的一天。 这真是个好事。 如果她在提出的第一时间,赵持筠就感兴趣,高高兴兴地说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迫不及待地定见面日期。 甘浔想,别说菩萨了,今晚她的样子应该很丑。 甘浔洗过澡,把头发简单擦拭到半干,最后确认了没有没做完的事情,就关灯,回了房间。 屋子里有清新的草木味道,像是来自桌上的绿植,又像来自于赵持筠本身。 她似乎已经睡了,正对着墙壁,手机也不在看。 不过甘浔知道她不可能睡着,就轻轻上了床,爬过去问她:尊贵的郡主,气消了吗? 甘浔刚好挡住了灯光,使得赵持筠可以安然地躺在她投下的阴影中。 如果睁眼,也不会难受。 但是赵持筠不理,甘浔便笑。 亲亲她的脸颊,又去吻她朝着自己的耳朵。 赵持筠翻过身来,推了她一把。 没消,正琢磨抄你满门。 她没力气,甘浔纹丝未动,只是跟着挑了眉,不可置信,干嘛奖励我? 赵持筠眨眨眼睛才反应过来,有些想笑,又有些恼,甘浔,你就是想让我走。 甘浔柔柔地看着她,没做辩解。 赵持筠的眼睛是红着的,像悄悄哭过一场,她这话也不是论断,只是一句无可奈何的赌气。 或许自己的安排是很残忍。 这是赵持筠的一道伤,原本就算不能痊愈,也不会太疼,现在被她揭开了。 无论到时候的结果是能回还是不能回,对赵持筠而言都是伤害。 要么白期待一场,要么,她们好不容易安定的生活即将被分别再度打破。 她有点想道歉,眼尾跟着垂下来,也丧丧的,强忍。 很怕赵持筠再流泪,自己应该会比她哭得更凶,甘浔怎么就爱上一个古代人呢。 她真希望跟赵持筠青梅竹马,认识对方家人的是自己。 赵持筠就捧起她的脸,贴在脸前端详了,即便甘浔一句话也不解释,但她能看出眼底浓浓的眷念。 像要流淌出来,把暗灰色的瞳仁洗刷得带了蓝调的光。 她愤愤道:如果真能回去,我就加酬金,倾尽所有,让大师把你也捎上。 甘浔猝不及防地笑起来,听上去大师像个开货车的。 赵持筠也笑起来,忍不住埋怨,你嘴里就没好话。 甘浔情不自禁地低头吻她,像躁动不安的蝉鸣渴望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月光,躲过捕蝉人的围剿,借以重生。 吻势愈来愈凶,她们浸在彼此的情意里。 如果分隔两地,赵持筠以后会爱什么样的人? 自己呢,要用多久的时光去忘记一场蝉鸣和一汪体温。 她心里没有任何答案,只有重复和探寻,穷极良夜。 赵持筠于最后的最后,在她肩头咬了一口,不可谓之轻,是有痛感的,宣泄着暑气肆行的夏夜。 欢愉与痛觉之后,是平复下来的两颗心跳,无声地互诉爱意。 翌日,甘浔约了大师的时间,询问地址,却被告知在当天清早五点钟才会收到。 甘浔立即把截图发给崔璨她妈妈,并打了电话过去,言下之意是这人是不是搞诈骗的,有没有非法索取过大笔财物。 这么神秘,他不是算命的,像逃亡的。 崔璨妈妈说这大师与她相识数载,人品贵重,绝没有甘浔担忧的事情。 多少人求着想见一面,还见不到呢,大师不是所有人都肯帮,万事凭借缘分。 是吗?甘浔想到了对方报价的速度,跟干销售的一样。 崔璨妈妈额外给甘浔透露了个信息。 不出意外,地点多半在在镜山下的一个镇子里。 镜山就是崔璨原定初五要去爬却被大雪搅和的山,不高,足以俯瞰一城山河。 这镇子一半繁华,一半绕在山里,好在也不算很偏。 等到周末一早,甘浔五点的闹钟响起,她查看,果不其然,发来的地址正是嵩下镇。 她们开始朝着一个未知的地方前进。 这条路像偶然,也像必然。 天色尚早,天边云阳悠然而升。高速路很 好开,谨慎多疑的甘浔还是共享了位置,让崔璨跟唐思藤随时准备救援。 崔璨打来语音电话,带着刚醒的慵懒:放心吧,你俩今天回不来,我今晚就把我妈给送进去自首,不让她再害人了。 甘浔被孝到了:你不说还好,一说我都不想去了。 一直安静的赵持筠附和道:我也不想去了。 那你俩回来,咱们晚上吃火锅去。崔璨的声音像又要睡过去了。 甘浔挂断。 不想去了? 我追的剧还没大结局呢,下个月的工作才商定,剧组跟书苑都需要我。年底,有本郡主玉手出镜的电影才可能上映,我们说好要去看的。你说,他要是今天就不让我走,今天就把我走回去,我怎么办? 第172章 赵持筠越说眉头越皱。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操心她的剧跟工作。 甘浔只能装得没事,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说。 还有你,甘浔,我们还要再去看一次大海的。你答应过我的,对吧? 赵持筠的焦虑和恐惧像是突然发作一样,几乎带着哭腔,跟甘浔说她后面的安排。 以至于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十五公里时,甘浔停了车。 带她在路边的小便利店里转了一圈,赵持筠挑了一筐,光是饮品就拿了五瓶,从酸奶到枸杞茶,好像要去郊游。 结账时,她们又一人买了一只冰淇淋。 店里没有休息的地方,她们回到车上,安静地吃完,冰凉的甜度充斥着车内的分寸空间。 然后继续出发。 甘浔有想过,如果赵持筠还是很难受,她就掉头回去。 再大的事情也以后再说吧,人如果把什么事想明白,也没好处,她就做个糊涂人好了。 起码把剧追完,把电影看了,把大海拍下来再说。 但这次赵持筠没再多说什么,她像彻底平复了下来,沉静地挑了个喜欢的歌单播放。 沿途看见她没见过的稀奇东西,她还跟甘浔说。 进镇的路都是上坡,最终在一处院子前停下,这条街都是居民区,看样子不热闹也不像诈骗区,还算安全。 门前种了两颗大树,有一颗是枣树。 院子的门敞着,看见车子,立即有人出来,指挥甘浔将车停在指定区域。 停了车,赵持筠拿着瓶酸奶下车,她们穿过种了花草、挂着鸟笼、铺了石子路的前院,进到一座只有两层的古楼。 大堂门前挂着个牌匾,甘浔也没看懂。 这座楼看样子像是会客区域,生活区应该在楼后面,装修是赵持筠很喜欢的,非常古色古香,像哪个历史人物的老宅。 盘坐在垫子上喝茶时,听见鸟鸣和风声,甘浔怀疑自己真被捎上了。 可能过会一推门就是镜国了。 一百个侍卫跪在门口说恭迎郡主。 两人边喝边等,都没什么话,甘浔仔细地观察了赵持筠的脸色,见她没有特别的不安,只是兴致不高,心才放下一些。 分明自己是有可能被留下的人,可今日的持筠比她还要难过。爱是奇妙的物质,把人变得脆弱,坚韧,又矛盾。 却不想,等了片刻后,进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李小姐,这边请。 甘浔听见刚才接待她们的年轻女人在外说话,紧接着,李姝棠走进来,穿得像来宣誓。 看见她们,李姝棠的脸色也变了,很是不解,还防备地看了眼引她进来的人。 看样子不像演戏。 甘浔于是在这时候感觉到,那个谈价积极的大师,不只是一个销售,他不是一般人物。 李姝棠走近,谨慎而不悦地扫了眼屋内,像在找摄像头一类的东西。 低声问:你们是自己来的还是被喊过来的? 自己来的。 茶桌不大,四方四正,李姝棠在赵持筠的右手边坐下,正对着甘浔,来做什么? 问还能不能回去了呗,跟你一样吧。 李姝棠不语,眼神看上去似乎不相信她会做这件事。 甘浔为自己正名,你少看不起人,我可没那么自私,持筠在我这里永远是自由的。 你倒是个菩萨。 李姝棠说。 还是不带讽刺的那种,甘浔连忙摆摆手,更受不了了。 你还是喝茶吧。 第140章 悬而未决 赵持筠环顾道:我原以为会是个山野道观,却不想这小院甚是精巧,像是私家住宅。 李姝棠观察后解答:从陈设来看,并非寻常人家,倒也像术士所居。 你们瞧,墙上的这些符纸,乃是镇宅辟邪专用。 甘浔诧异:这你也知道? 李姝棠颔首,没有谦虚也没有解释。 甘浔想到赵持筠之前在公寓贴的符纸,怀疑古人什么都会。 赵持筠问:你今日来怎么没同我说,早说便一起了。 李姝棠瞥见她们手上同款的戒指,招摇撞市,闪烁异常。 目光垂了下去,轻声答:你那日让我确定再告诉你,我既然打听到,先来看看情况。 你也没有同我说你要来,不是吗? 甘浔静静地喝了口茶,扭过头去,望着窗外庭院的绿意,尽量不去管她们的对话内容。 这里空气很好,呼吸了几口,跟给身体做清洁一样。 不过三个人坐在这里等着莫名很尴尬,所以她还是有一点呼吸不畅。 这地方待着难受,不知道那些符纸究竟是不是辟邪的。 不多时,她的手机震了震,她低头查看。 是赵持筠发来的消息。 告诉她,刚才所说的话,发生在那日见面时的闲聊。 李姝棠是问过她,如果有回去的法子,她走不走。 而她呢,以为李姝棠又在问这些无聊的诛心问题,来考验她的心意,就没放心上,说等真的确定再聊这些。 [却不想,她也找来了。] 甘浔读完抬起头,看见赵持筠正看着她,用目光告诉她,解释的话句句是真,不曾有过刻意隐瞒。 甘浔心底才升起来的那点不舒服,顷刻间烟消云散。 空气再度清新流畅。 原本她也没有真的介意,毕竟都到可能分别的份上了,再去计较那些也没用。 只是心里奇怪,在自己不知情时,她们近期才聊过一起回去这件事,既然如此,当自己擅自做主问询时,赵持筠又为什么表现得很不能接受呢。 她因此而不舒服。 现在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她弯起唇角笑了笑,示意赵持筠自己知道了。 赵持筠眼眸微漾,无声对她散出情意。 她们的对视被一道更为强势的目光干扰,甘浔偏过头,看见李姝棠也在看她。 表情很淡,谈不上有攻击性,但也不是很痛快。 像第一次见面,看她吞云吐雾的样子。 她穿了一身深色套装,正式场合才会穿的那种,感觉胸前缺了个徽章。 甘浔心想,李姝棠这样的人,别说可能不喜欢女人,大概也不是真的喜欢男人。 就面相来看,她是个对情感关系淡漠的人。 又莫名其妙地庆幸起来,还好,当时掉在她家里的是金枝玉叶、骄横高傲的郡主,而不是难以捉摸的李姝棠。 否则,别说有机会谈恋爱了,甘浔多半觉也睡不着,谁被这么盯着能舒服啊。 又等了一会,甘浔实在受不了三个人在这没话找话了。 想聊,又话不投机,又不敢多聊深聊,怕这里不是能说话的地方。 我出去看看。 甘浔先起身,离开茶桌前,跨过门槛,走到廊下,看见刚才接待她们的年轻姑娘正在给鸟雀喂食。 头发高高竖起,像个道士。 穿了一套藏蓝色的裙装,不像少数民族,也不像国风,但花纹跟款式极具韵味。 甘浔倚着柱子站了一会,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看过来,有事没有? 被气笑了,甘浔扬声:我们又不是来茶室喝茶的,这位大师,你真不打算进来跟我们聊聊吗? 说着回头,看见里面的二位古人都惊讶了下。 李姝棠摇了摇头,表情像是想跟她说她认错了。 因为大师从履历来看,应当是位男性,且年岁不轻。 却不想那位年轻姑娘笑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甘浔走下台阶,我蒙的,这里没有别人了。 直觉。 院门关上了,她从对方的肢体语言里感觉到一种,在刻意晾着她们的状态,而不是单纯地在等某个人过来。 前几天跟我联系的人,是你吧? 你觉得呢? 甘浔想了想,字里行间不像个中年男,我猜是你。 她笑,甘浔的不笨似乎让她挺高兴,于是走到室内。 四人围着矮桌盘膝而坐,她自我介绍:我姓彭。 彭大师正是你? 李姝棠确认。 是我,也不是我。你们预想的人应该是我师父,但天机深不可测,总有反噬,他老人家也不能事事操劳不是? 李姝棠不买账,冷声打断:我付的卦金,不足以让他亲自出面吗? 不是不足,我师父会的我都会,所以我来。年长些的客人只听得进我师父的话,可咱们都是年轻人,有话岂不是更好说。 她也不恼,难道你们不看本事只看年纪,只有年纪大的叫大师?若如此,你们唤我小师吧。 第173章 不妥。赵持筠客气道。 甘浔推敲出来,那个所谓的彭大师名声在外,镜城这边的业务快被他垄断了。 于是他有了几个徒弟,也就是助理,业务接得多,但本人不是很常出面。 赵持筠看这姑娘如此年轻,说话间又好玩笑,心中也质疑,但不能说出口。 她与甘浔跟李姝棠分别对视了眼,三个人都选择了沉默,静观其变再说。 李姝棠又问:也罢,既然如此,为何又晾着我们? 彭大师烧了张符在杯子里,自顾自喝了下去。 当场三个人脸色都变了,齐刷刷看向茶壶,都怀疑刚才喝的东西不对劲。 甘浔心理作用,觉得是有些犯恶心了。 她们真是太不警惕了! 万一里面有迷药,再醒来都不知道在哪个山村。 莫怕。 想让你们休息休息罢了。你们都在城区,一个嘛住河西,另外两个筑巢在东,一早开那么久的车来不累? 先喝喝茶聊聊天,多好,顺便解一解你们之间的宿怨,我们才好细细聊嘛。 她话一出口,三个人又是一怔。 甘浔先开口:我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家庭住址。 无需你说,我还看出来你不痛快她,是也不是? 她指着李姝棠。 甘浔一阵尴尬,心想有事吗这位,存心的吧。 赵持筠与大师对坐,笑着解围:何以见得? 为了你。她直接说。 一语中的。 赵持筠跟甘浔又同时看向李姝棠,李姝棠当即分辨,我与她说这些做什么? 大师笑了两声,没再多说。 从身后的玄色柜子里随意翻出一沓白纸,一支极其原始的圆珠笔,按了一下,不假思索地把两个人的八字给写了。 没有甘浔的,她很清楚甘浔不是主角。 八字肯定都是发过的,甘浔不奇怪,只是佩服她的好记性。 甘小姐,此事暂且与你不相干,不如回避? 甘浔握住赵持筠的手,我不说话,听听也不行吗? 不可。 得到赵持筠的示意,甘浔只好暂时离开。 还不放心地问她:你不会直接把人送走吧? 彭大师微笑:放心,我不是魔术师。 甘浔没见过这么爱冷幽默的高人,只好出去,在廊下找了个石墩坐着。 观察了下周围环境,给崔璨发去现场照片。 约定好每半个小时一张。 里面聊了得有一个钟头,期间甘浔无聊得想去车上休息,又不放心,正想推开门确认她们人还在时,门从里开了。 吓了甘浔一跳,她镇定下来问:好了? 彭大师道:她们今晚需要留在这里过夜,你若不想等,就先回去,明天再来。 为什么? 夜里会有提醒,若没有,不必再问了,你们离开就是。 甘浔觉得这人不可靠,说话特别故弄玄虚。 又觉得她们可能是让人给做局了,听李姝棠那个意思,她的价格绝不是甘浔收到的数字。 赵持筠走过来,温声跟她说:阿浔,不必担忧,我们信得过她。 李姝棠看上去也很淡定,又喝起了茶,好像都不怕茶里面有东西了。 甘浔不知道她们聊了什么,试探着讨价还价问:那我可以在这住吗? 也行,但不能离开此地,如果离开,就不要再过来了,我不会开门。 甘浔点点头,那我能喊朋友来吗? 我这里不是民宿。 大师转身,朝楼后走去。 甘浔回到桌边,看见桌子上点着只剩下灰烬的残香,其余没有任何东西。 你们真信她的话?咱们会不会 不会。李姝棠说。 赵持筠点头:不是骗子,她无所不知。 甘浔低声问李姝棠:她跟你要多少? 李姝棠手指比了一下,似乎跟甘浔的差不多。 甘浔按自己的说了个数,李姝棠摇摇头,另外报了个数字。 甘浔倒吸一口凉气。 赵持筠也倒吸一口,诧异地问甘浔:你不会也给这么多吧? 又想到,把甘浔卖了也没有。 李姝棠收到的价格,足足是甘浔的一百倍。 连改命都要看人下菜碟。 甘浔认了,问她们刚才都聊了什么,两个人都没说。 说离开这里再讲。 三个人还能不能一起离开,对甘浔来说是个未知。 一切又悬而未决。 好在,她们还有一个夜晚。 甘浔给崔璨打了电话:我们今晚不回去了。 崔璨风风火火:懂了,这就报警,先抓我妈,再救你们。 赵持筠乐不可支,跪着趴在甘浔肩上,对那边说:尚且不必,我们是心甘情愿留下的。 我不信,你发誓。 我发誓。 以甘浔的美貌发誓。 以我自己的吧。 甘浔笑:你还真让她逗。 李姝棠坐在一旁看她们,热闹得聒噪,持筠的心性看着比从前更加活泼。 或许,她并不想要回去了。 为了她的甘浔。 第141章 你不想我走 甘浔发现,来的路上停车,在便利店选购了一大包零食,是很明智的选择。 不仅对现在来说,是有意义的,可以靠吃喝打发时间。 还缓解了她们当时的焦虑,让遮在雾里,晦暗不明的疑惧和将来,暂时被一件确切的、具体的日常小事按下不表。 她与赵持筠常常结伴选购物品。 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信步,将商品从货架上取出,放进车子里,继续朝前走,直到满载。 最初,赵持筠有许多不理解的商品。 会问甘浔,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做什么的,怎么用。 后来,她站在货架前,拿着两款商品,对比着看成分表,跟甘浔说:这款性价比高。 就是不知道,今天这次共同购物,是不是最后一次。 复合的这几个月,甘浔很积极,感情跟生活都乐观对待。 但不是盲目,也没有此地无银,赵持筠或许会离开,或许不会这个命题,偶尔会突然挤进她的脑海里。 她只是学会并开始擅长,不把焦虑当一回事。 想想就想呗,在没发生以前,跟她哪有什么关系。 但因为那些思绪从未彻底离开过她的脑海,当她想要伤感的赵持筠幸福,当她想到可以帮忙时,她就行动了。 没有像之前要不要分手一样,煎熬几个月,然后碎掉。 这次她没给自己悲春伤秋的时间。 像接到一个根本不该接的项目,明知道要麻烦死了,但是时间紧任务重,想也没想就开始,反而还能忍耐推进。 她去车里把整袋都零食取了出来,停车的区域只有她一辆车在,李姝棠应该是司机送过来的。 司机走了。 她回到院子里,看了圈周围,又忍不住小声地问李姝棠,被骗了打算怎么办? 虽然李姝棠跟持筠都说那位是大师,年轻但高深莫测。 但是甘浔认为,这个流程太复杂了。 就跟电诈一样,放个诱惑,绕来绕去,下载完这个登录那个,就是欲盖弥彰地骗钱而已。 她在网上搜,很多知名大师,开个视频就能聊明白。 哪有还留人吃饭住宿的。 李姝棠立于一圃不知名的药草前,身影显得单薄而孤寂,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两指夹着一支吸烟,袅袅的白色烟雾从她身上散开。 淡声说:不会。 甘浔特意站开了一段距离,不让烟雾熏着,可是 不会。她重复。 然后转过头来,目光很平静,又沉下去,像今日忽然转阴的天气,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 她极轻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凉凉的狠意。 甘浔一想也是,如果这些人是骗子,李姝棠怎么也是骆氏的千金,在镜城的范围里,她不可能无备而来,吃一口大亏。 人家都不焦虑,她也犯不着。 这么一想,甘浔放松了下来,拎着大包的零食,叮叮当当地制造出一串噪音,抬腿要走。 李姝棠看着她:你知道要过夜? 不知道,来的路上我俩随便挑的,你过会分一点去。 她们中午吃了一顿很素的餐食,也不算难吃,不过甘浔没胃口,只吃了小半碗。 第174章 吃完彭大师给她们安排了两间房下榻,位于比甘浔想象中还要大的后院。 穿过会客的楼,一路曲曲折折,最后停在两间挨着的平房前面,周围全是绿色的植物,不用看都知道蚊虫很多。 赵持筠留在房里休息,当甘浔转身离开时,却看见她站在不远处。 没有过来的意思,只是招招手,让她过去。 甘浔快步上前,怎么出来了,等急了吗?我在问她也没有留一手呢,你不过去一起说话? 我见你许久不回,想出来看你可是有事。又见她在吐弄烟雾,我不好上去打扰。 赵持筠心如明镜,她看见我不自在,要匆匆掐灭了。 甘浔牵住她,你劝劝她,戒了很好。 要吗?那再看吧。 她说得含蓄,甘浔一下子领悟过来。 也对,如果回去,不用赵持筠劝,李姝棠多半也没有接触烟草的机会了。 她有些不是滋味,心情才乱一点,就被赵持筠托起来。 我又不爱干涉旁人的私事,个人选择不同罢了,只要她不对着我脸吐烟,又有什么好与坏,朋友之间到底有界限。 可若是你去碰,让我尝出来,把你舌头咬破。 她含笑,面若芙蓉地说着黑心话。 甘浔一边面露惊惶地逗她,一边觉得自己从水里上岸,被赵持筠擦干了,换了一身干爽的外衣。 屋子布置得很朴素,一点现代化的设备都没有,打开唯一的窗户,宛若住在了深山里。 看上去正是修炼打坐的好地方。 好在,那位彭大师没有不许她们住在一起,否则独自睡觉还有一点怕呢。 李姝棠就无所谓,默不作声地住进了隔壁。 夜色降了下来,山里会城里暗得还要早,还要快。 甘浔发现,自霞光消失后,信号变得很差了。 也不是完全联系不上外面,但发一句话还转个半天。 她也不高兴玩手机了,点着一盏白晃晃的吊灯,跟赵持筠躺在床上玩猜谜语。 她听不懂赵持筠的谜面,全是诗词,而赵持筠基本听不懂她脑筋急转弯的谜底。 就这样,两人还嘻嘻哈哈聊了好一会。 床板很硬,被子很硬,四件套像一次性的。 空气里有山里特有的幽森味道,彭大师在休息前给她们送来一盘香,说点燃可以驱虫,宁神。 甘浔没点,她信不过。 直到被蚊子咬得受不了了,只好起来,用的是屋子里提供的火柴,在第二根时才把香点燃。 她在那星点火光中,凝住了神想,很多年以后,自己会不会后悔,她亲自把赵持筠带到这里。 也许不要很多天,只是明天。 可也没办法不是吗? 浮生一载,已经是她偷来的光阴了。 甘浔? 甘浔听见呼唤回身,看见赵持筠盘着腿坐在床上,不放心地看着她。 香有问题? 没有,我就是走神了。 甘浔有了个奇思妙想,也许,她早就是彭大师的信徒。 为了一些原因奔赴到这里,对方听了她的诉求,给她点燃一支香,让她喝下一杯有符咒的茶。 于是,她做了一个美好的,奇妙的,朦胧又清晰的梦。 这个梦现在还在她眼前,很快就要烟消云散了。 在许多冷幽默、无厘头的谜语后,赵持筠不打哑谜地直白问她:甘浔,你在难受吗? 甘浔没有回避,听着毫不隔音的窗户传来风声,低头细细想了一下,更多的是忐忑不安,难过可能是后面的情绪。 你不想我走。赵持筠说。 答案是肯定的,赵持筠一定知道。 只是甘浔不知道此刻怎么回答对她更好,怕影响今晚等待的走向,只好无声地看着她。 我也不想走。 赵持筠在她缱绻的目光中说。 想与你去看房,甘浔,这次我们不要各自布置房间了,就一个吧,我还想要个专属的书房。 我要与崔璨齐力将书苑开大些,要多做些事,甘浔,你不要再通宵加班了。 今天的冰淇淋很好吃,盲选的茶饮味道也好,我想要再去买一次。 那家人呢?朋友呢? 那些有故事的琴师跟舞姬呢? 甘浔没有问出口,只是上前,站在床下,倾着身子吻她,将她的不舍尽数吞下。 明天一早,你如果还在,我们就立即回去,都按你说的来。 甘浔同她保证。 赵持筠看清了她动容后的眸子,像坠入了星星,一闪一闪,含蓄又招人心疼。 没有她陪,甘浔怎么办呢。 甘浔这么笨的人,连自私都学不会。 听见外面有动静,甘浔警惕起来,我出去看看。 开了门,发现是李姝棠,在几步之外,尝试着用火柴点燃一支烟,不过总也不成功。 别抽了,要来我们房间待一会吗?没信号了,又睡不着,聊聊天好了。 李姝棠就收起烟跟火柴盒,矜持地踏入她们的屋子。 坐下之前,她看了眼她名贵的表,惜时如命一般:我只待十分钟。 甘浔关门,抬起手腕,看了眼光洁的皮肤。 时间有限,我本来想只带你聊五分钟的呢。 赵持筠也一本正经地看了眼不存在的表,通融一下,就八分钟好了。 甘浔一模一样,点了点自己的表盘,严格*地强调:好吧,一分钟都不带超的啊。 李姝棠的表情先是出现一丝裂缝,几近茫然,继而笑了起来。 甘浔很少见她笑得这样明媚,这才意识到,她没比赵持筠年长多少,比自己还年轻呢。 分明就是个年轻人,却总那么端着。 真是般配。 她不知道是在羡慕还是破防,反正甘浔爽快地领了,对吧。 ----------------------- 作者有话说:尾声了。周末愉快,今天一直下雨 第142章 客从远方来(正文完) 李姝棠应当断定,回去的可能性很大,今天一天对甘浔的态度都没有像以前那么可恶。 还在甘浔担心的时候顺手安抚了一下。 人之将走,其言也善。 甘浔只是这样猜想,没有计较的意思。 人被放置到封闭阒然的环境后,会释然,再更团结。 她们本该远如参商,只是造化弄人,才萍水相逢至相恋相怨。 印象中,与李姝棠相见和相关的场面,背景都特别精致,除了甘浔邀请她来家里吃饭的那一次,都是些普通人不能踏足的场合。 那样的场合会把人架住,把人分出光鲜亮丽和普通平凡的等级来,于是气氛都不是很好。 互相没法对话,因为甘浔觉得她不说人话。 但是现在,她们没多大区别。 在这个可能算负五星级条件的小房间里带着,灯光惨白又简陋地摇摇晃晃,风声带着独属于山林间没被驯化过的野意,一切都在弱化着社会化的身份。 如果一定要分,这屋子里两个古代人,一个现代人。 除此之外,没有多大区别。 甘浔是放松的,她心里揣着赵持筠跟她说的那些话,从桌上分享的零食中拆了包薯片,咔咔地吃着。 不知怎的,又想到了小时候的夏天。 那时是无知的,没觉得自己过得不好,虽然会难过父母不在身边这件事,会因此被欺负,但是也有幸福的晚上。 有躺在床上听大人聊天,沉沉睡去的时光。 梦到自己快速长大了,拥有无数的能量。 这样的环境也给了李姝棠聊天的欲.望,她学会了交流。 跟她们说:我刚来,就是在这座山上,离这个镇子有些距离,但是不远。 赵持筠听过她的一笔带过,只说在山里,没说就是这座,身临其境时内心才起了波折。 她想到那夜下雨,想到不久后的飓风,想到入夜后黑漆漆的四周,树影如守夜的巨人。 是害怕的吧?她说。 甘浔嚼薯片的动静停了下来。 郡主那时害怕吗? 赵持筠说:怕得厉害,还把她当成追杀我们的刺客。 李姝棠笑了一声,那真是吓糊涂了。 甘浔哼道:是糊涂,我才怕呢,下班到家,家里突然躺个人,也太诡异了。好在她长得很好,不像坏人。 赵持筠夺走她手中的薯片袋,自己吃起来:以貌取人,算你聪明。 李姝棠道:至少,你身边有一个人陪着,向你道明今夕何夕,我那时 第175章 她停顿了一下,不过表情很淡,语气也如常:天象恶劣而衣食短缺,真是不知所措。 甘浔沉默下来,没有了说笑的心情,看了眼赵持筠,她的表情也静着,也不吃了。 甘浔意识到,李姝棠无论对谁,都是第一次说到这些事。 好在,此间善人还是多的。李姝棠说着看了眼甘浔,像是一种无声的认可。 被骆家认养之前的那段日子记忆犹新,狼狈又恐惧。都说我福气高,我认,可到底还是想离开。 愧对养父母的恩情了。 甘浔莫名起了一些共情,想到,她在那种心境下适应着,突然找到赵持筠,激动也很正常。 不是说她觉得自己弯了,突然喜欢上赵持筠,并且暗戳戳搞破坏正常。 那还是不太正常。 她跟赵持筠都想宽慰几句,被李姝棠看出来并拦下了。 也不必,临别前有感而发罢了,可兴许今夜走不成,还要回到跟前尽孝。 到时话又不是这样讲了。 她说着取走了赵持筠手里的薯片,看了眼里面,小心翼翼地伸手进去,掐了一片出来,磨磨蹭蹭放进嘴里。 蹙眉嚼了几口,一般。 甘浔一下子被拉回现实,真是,跟古代人没什么好说。 看向赵持筠。 哦,除了赵持筠,赵持筠说自己是现代人了。 她跟赵持筠说到过去的事,甘浔听着,看见赵持筠的一颦一笑,想象着她当年的样子。 在那个瞬间,她是动摇的,她很想赵持筠回家。 但也只有一个瞬间。 人都很自私嘛。 甘骅重病,你可知道? 话题在聊到齐王跟李姝棠的父亲李丞相时,转到甘浔这里。 我不知道。 甘浔漫不经心,想着什么病要用重来形容。 是这两天的事情,在我们医院,检查出来不好。 哦。甘浔算是知道了,甚至没细问。 他钱多,慢慢治呗。 上次联系甘骅还是春天,她生日那天,甘骅给她打了电话,祝她生日快乐。 甘浔当时独自在家,正在研究菜谱上的新菜,谢谢,不生会更快乐。 甘骅沉默后,非常男人化地处理,那就是直接略过她的情绪。 跟她说如果没安排,就过去吃顿便饭,她阿姨不在家,当他给她过个生日了。 没空,有安排了,跟朋友们。 赵持筠? 对,还有别人。 甘骅听上去想吸了口烟,你跟赵持筠到底什么关系? 你不是知道吗?甘浔笑了。 我想听你亲口说。 真麻烦,甘浔只好满足他,郑重宣布,我是个同性恋。 我们在恋爱。 难怪你不肯接受尹尚文。 甘浔边看菜谱边盘算着过会下单买什么,这就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了。我哪怕喜欢男人,也不会接受你看上的男人,对你我是不放心的。 聊到这里,甘骅扮演慈父的心情就没了,恶言相向,劝告她不要仗着年轻肆意妄为,还是正常一点好。 你倒是不年轻了,看你也没多正常。 甘浔撂下一句就挂了。 两人不欢而散。 赵持筠打断她的回忆,询问她的意思:按你们的规矩,是要去探望的吗? 甘浔毕竟不是真菩萨。 不去,我小时候病了,他可没有去看过我一次。 赵持筠从善如流地点头:那就不管他死活好了。 李姝棠对甘浔的身世一知半解,她也没兴趣多了解,此时才询问:你母亲 跟甘骅以前是恋人,他们未婚生下我以后分手了,我就被长辈抚养长大。 母亲跟父亲,对我来说都等同没有。 赵持筠握住她的手,往后也不需要他们。 是。甘浔笑起来,就是随口一聊,所以他病不病我真不在意,说我冷血也没关系,我不骂他罪有应得都是善良了。 你本来就善良嘛。 赵持筠哄着。 李姝棠听罢一直沉默,都不知在场的三位谁更惨些,人人有自己的地狱。 聊了不止八分钟,也远不止十分钟。 李姝棠离开之后,她们关了灯,准备入睡。 甘浔觉得,这个夜晚再怎么磨蹭,都会想那段点燃的香,迟早要烧烬。 估计没人会睡得着,她们心里的事情太多了。 那所谓的指示,不知会以怎样的形式出现,只要别把赵持筠直接从她身边带走,让她崩溃,她都能接受。 意识恢复的时候,她心想着什么时候了,刚刚怎么了? 睁眼,发现天光大明,而她昨晚几乎是秒睡。 她坐起,不认为自己有那么缺觉跟心大,那香绝对有问题,把她迷晕绝对没安好心。 随即她心里陡然沉了下去,身边没有人,赵持筠不在屋里。 发生了什么? 走了? 甘浔惊恐万状,鞋也没穿地下床,往房门口外跑。 她在这个瞬间就后悔了。 为什么要推动这一切? 拉开单薄的房间门,正欲哭无泪时,看见赵持筠跟李姝棠站在不远处,脸色严肃地隐忍地谈着些什么,又齐齐向她看来。 目光先在她的脸上,再落到她的脚上。 甘浔顾不上尴尬,定定地看着赵持筠,兀自平复着。 赵持筠面无表情后先笑了,开口哄:我不曾走,只是见你睡得香不忍喊你,去穿鞋。 甘浔真服了自己,怎么睡得着的,还香,赵持筠起床她都一点感觉都没有! 从她们的表情跟表现,甘浔已经判断出情况了。 只是不敢提。 彭大师出现,毫无同情地跟她们说,一切都是天意,既来之,则安之。 又是这句话。 她没提收费的事,甘浔也觉得现在说不合时宜,于是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连赵持筠的手都没牵了。 李姝棠昨天说得对,要回去时的遗憾和愧疚是一回事,发现回不去了,又是另一回事了。 甘浔还能想到,早上她开门的那一刹,赵持筠的表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凝重。 她们离开时,乌云遮住了山顶,狂风大作,雨丝开始缓缓飘落下来。 甘浔一直没怎么说话,赵持筠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还是在路上牵住了甘浔的手。 她的手很凉,甘浔下意识握紧了,看向赵持筠时,看见她缺憾却又温柔珍视的目光。 甘浔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于是顾得上社交了,跟李姝棠说,我送你吧。 李姝棠脚步匆匆地走在前头,头也不回,语气冷漠地拒绝,我的司机会来接我。 好嘛,一旦回不去,李姝棠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李总了,有司机接送,跟她不是一路人。 甘浔能感受到她的不高兴,知道她情绪从哪来,也体谅,就默默地走开了。 坐进车子里,她才问赵持筠发生了什么,指示是什么样的。 赵持筠说路上再说,看了眼手机又改口:姝棠让你单独去她车上一趟。 甘浔谨慎:会有危险吗? 赵持筠轻笑,她说有礼物给你。 甘浔觉得李姝棠神神叨叨的,跟彭大师差不多了,但还是越过淅淅沥沥的雨幕,过去了。 开门,坐下。 要给我什么? 李姝棠从脚边拿给了她一个长条的圆柱黑包,甘浔小心地打开,看上去是画筒。 嗯。 甘浔继续拆着,是那种价值连城的传世名画吗,转手可以卖个三五千万。 李姝棠只是幽幽看她,心情很一般,没空骂人。 如果你想要钱,放下,走人。 没有,我就问问。 甘浔在腿上打开画卷,看见一个古代女子。 她满头钗环,身着华贵的广袖袍服,目光沉静,体态优雅地坐于亭上。 这幅画像根据一张照片描画下来的,摄影师站在湖边,往湖上的亭子里看,少女顾盼生姿,一派没吃过人间疾苦的尊容。 她说,我记忆中的持筠,既不在了,送与你。 甘浔目不转睛,最后小心收起来,她在,只不过她有了新的成长。 回到车上,赵持筠问她:给了你什么? 第176章 甘浔把东西递给她,好奇心变得很重,不如你先跟我说说你们的事,说完你自己看。 赵持筠无声地,酝酿了几分钟,才跟她说起前因后果。 昨天甘浔离场后,那位大师点了支香,仅凭八字和掌纹,就看出她们分别的身份。 虽不说十分精准,倒也八.九不离十。 大师推断和询问了几桩旧事后,但是具体什么事,赵持筠又回想不起来。 当时的香似乎有模糊记忆的作用。 最终,彭大师告诉她们,或许,她们在那边的命数早断了,要续,只能在这里。 甘浔纳闷:或许? 对,当时我们也问她。她淡定地说,只是推断,不能事事都看准、看破,太耗命数。事关生死,需我们自个沉心去看。 于是让我们住一夜。 原来这样,其实你们昨天就有数了。 有,但不同。我信天理命数,我想是回不去了。而姝棠认为,不到最后,还有转机。 然后呢? 指示只能在梦里,我们都做了很清醒的梦,我又看到了我的父王母亲。他们从湖里捞出我的衣裳,母亲哭到了昏厥,父亲满鬓银丝。他们将我安置,又为我立了碑,满王府的白,连陛下都来了,办得十分盛大。 赵持筠在回忆梦境时,甘浔像也坠进了湖水里,感觉全身都在发冷。 湿漉漉的,跟着挡风玻璃上砸下来的雨水融在一起。 我看明白,我的前世已经结束了,本该沉于湖底。在这里的每一日,都是上苍馈赠,我会安心留在这里。 说话间,甘浔将车停在那家便利店旁。 她轻声说:既然这样,不想以前的事了,我陪着你,我们就在这里好好活。 赵持筠闻言红了眼角,埋进她的怀里。 去年此时,我还担心他们焦急,却不想,在他们心里我早已是逝者。 前不久是我的忌日。 忌日两个字像一块湖心的石头,砸在甘浔心头,她蓦地将赵持筠搂紧。 只是清河郡主不在世了,不是赵持筠。 我们会很好。 甘浔明白李姝棠的话了。 直到赵持筠悲伤过去,甘浔才带她下车,冒雨进到便利店。 按着昨天的路线和喜好,又采购了一遍。 付完款,回到车上,她们沉默无声地吃着巧克力味道的冰淇淋。 雨珠铿锵,砸在车顶,车里的空间像一个避难所。 吃完冰淇淋,赵持筠擦着手望向模糊的公路。 果然下雨天,留客天。 客从远方来。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说:正文告一段落了。 番外,会写一点,但不会很多。 这个故事比想象中长,连续输出几个月后,对文字也变钝感了,分不清好与坏,只是按着灵感写到这里。 有感到满意,写得爽的地方,也有发现局限,又不愿意随意改变风格的地方,这都是在连载期难以发现甚至抽离去把控的,只能任其推进。 因为连载期长,使用了太多精气神,后面没法考虑太多声音,只能专注于文本身。 因此没太多力气互动跟营业了,分享欲交流欲也低,剧情走向的安排是创作喜好或者说莫名灵感,这些状态都无关三次元的心情与生活,也没有感情生变这回事[求你了] 甚至真诚地说,这两年因为生活太稳定,心境太平静,反而阻碍了部分创作。 最近看到个有趣的分享,说痛苦更能催化创作,连匈奴都会在被打得受不了时作出亡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我很喜欢这两句,曾在歌里听到,特意背过)这样漂亮又有力量的诗。 可见,平静在创作领域不全是好事,当然谁都会向往和爱上平静,我倒不是不知足啦[小丑] 后面打算尽量写短文,二十万出头这样,节奏明快些,连载期短一点,状态估计会更好 最后还是谢谢。非常感谢阅读到最后的朋友,感谢支持跟鼓励,甚至还有安慰和溺爱,也感谢一些温和客观的批评,会给很多新的视角和推力。太锐利的批判和指责就不谢了,不是m,只能说都辛苦了。 还是祝大家阅读愉快,遇到更多好的文,在文字里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