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厨娘娇又媚,美食征服全厂胃》 第1章 重生十六岁 江城市医院,病房。 年轻男子坐在病床的床头,手中削著一个苹果。 病床上的苏扶摇明明四十来岁,身上皮肤却如同百岁树皮般苍老粗糲。 满是沟壑,细的跟柴棒一样的手指抓住对面男子的手臂。 这一看,就是一双操劳一生,受苦一生的手。 “小磊,你告诉妈,你爸还有什么事瞒著妈?” 小磊犹豫了片刻,点头又摇头。 “我爸没有了,不过……” “妈,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著你。” “小时候我怕你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就不要我了!所以从我六岁那年,给你端的牛奶里都放了避孕药!” “我爸其实根本没病,是他不想和你要孩子的,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能生育的!” “妈,对不起!” 苏扶摇顿时瞪大了眼睛,苍老的面容上满是苦涩和震惊! 这是她捧在手心如珠似宝的养子! 现在说对不起,是真的为了懺悔吗? 不!恐怕只是让他自己好受一些! 难怪,从儿子六岁那年开始,一直到十八岁读大学离开家,这途中的十二年,苏扶摇的夜间牛奶就没断过。 就连母子冷战,牛奶都每晚出现在苏扶摇的床头。 一开始苏扶摇还以为这是母子亲昵的象徵。 可谁知道……原来那是一杯杯扎心的毒药! 苏扶摇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儿子的手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 1982年,夏天。 筒子楼,苏家臥室里。 八角柜热水壶,床头的美人镜反扣著,夹著一张红衣女郎的图片,一抬头,书桌上贴著一张费翔的海报。 两张床挨著摆在一起,属於老年人沉重的鼾声响起,苏扶摇猛地惊醒。 越看越熟悉。 这是她十六岁的家?房间里躺著早已过世的奶奶! 拿起镜子,照映出的是她40年前的面容,充满胶原蛋白的少女脸。 肤若凝脂,眸若漆星,即使眉间有些淡淡的愁绪,那也能看出来,是一张被滋养得很好的,丰盈娇嫩的美人脸。 苏扶摇如遭雷击。 闭眼前……明明是她的金婚纪念日,却被告知,她的二婚丈夫在外早已暗度陈仓,家外有家! 苏扶摇十七岁草草嫁人,二十岁更是草率离婚。 因为自卑,二婚之后的苏扶摇一直在丈夫面前抬不起头,为这个小家兢兢业,业省吃俭用了一生。 可到最后,她听到看到的是什么? “那个老女人伺候咱们家一辈子,也够本了!” 这是她因为不能生育而领养的一双儿女。 二十多年,捧在手心如珠似宝。 “鶯鶯嫌这个赠品太单调了,给你妈拿去正好。” 这是她自以为相濡以沫几十年的丈夫。 她如视珍宝的金婚礼物,一条细细的金手炼只是丈夫给女人买钻戒时,送的一个搭子。 而一双儿女也是那个女人和丈夫的亲生孩子! 只因为丈夫不忍心女人被带孩子的劳累蹉跎,才找了个藉口领养。 得知真相的苏扶摇,再加上病床边上儿子的那一番“懺悔”,气得苏扶摇当场心臟病发,抢救也来不及了。 然后一眨眼,她回到了十六岁的家。 苏扶摇深吸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 充作睡衣的旧上衣被冷汗浸透了,苏扶摇走到门边的洗脸盆架前,用隔夜的冷水胡乱擦了把身子。 此刻正值夏天,倒也不怕冷。 匆忙换好衣服后,苏扶摇捏了一把自己的脸,又走到床边,看了看熟睡中的奶奶。 不是梦,自己真的重生了。 奶奶还活著……也就说明,家里还没有遭遇巨变,父亲还没有因为缴纳不起手术费,病重过世! 苏扶摇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咕咕叫的肚子。 左右也睡不著了,苏扶摇乾脆披上一件薄衬衫,去客厅舀了一碗米,拿了五个鸡蛋。 她面无表情地推开门。 瞬间。 氤氳的米粥香气,邻里打趣的声音,追著孩子餵饭的轻哄声…… 苏扶摇鼻子一酸,她真的回到了少女时代。 …… 刚一回屋,还没放好锅呢,劈头盖脸一顿责骂声传来:“大早上的,出去野什么?就说小丫头片子不安分——” 苏扶摇抬头,眼神清凌凌,平静地打断了老太太的斥骂。 “奶奶,我去做饭了。” 披著外套,头髮白的老太太愣了一下,满脸狐疑地看向苏扶摇。 “你?做饭?” 苏扶摇一脸坦然,“奶,叫我弟和妈吃饭吧,一会爸爸我去餵。” 苏老太太乾瘪的嘴唇开开合合,愣是一个字都没发出声来。 这臭丫头,长心了?知道孝顺了?大早上起来做饭,不会一锅都糊了吧…… 苏老太太將信將疑地走过来,掀开锅。糙米恰到好处地开了,热气氤氳,米粥香气飘了出来。 …… 吃饭之前,苏扶摇主动进屋,餵了躺在床上的老爹。 老爹其实没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躺在床上吃个东西还是可以的,只是虚弱得厉害,医生叮嘱,最好连路也別走。 所谓的餵饭,无非就是注意老爹別呛著,饭碗別洒了。 “爸不爭气,要是身体好,还能供你復读一年。”老爹吃了两口,有些愧疚地说。 苏扶摇释然笑笑,整理了一下老爹胸前的毛巾:“爸,我就不是学习那块料,我早点挣钱,家里还能宽绰点,说不定到明年,就攒够手术费了呢?” 苏扶摇三言两语,掩盖了自己的性格突变。 而看著一夜之间懂事不少的苏扶摇,老爹眼里却只有满满的心疼。 都说穷人家的闺女懂事早,如果可以,他倒希望,苏扶摇不要这么早被迫懂事。 …… 餐桌上。 碗筷轻微碰撞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太太皱著眉头:“造孽啊,大早上吃五个鸡蛋,什么家庭?” “丫头片子就是不懂事,一个鸡蛋三分钱,一睁眼睛就吃掉一毛五,给你馋得……” 苏母的神態本来就疲惫,听见老太太在那边絮叨,脸色更是不好看,开口道:“妈,扶摇好不容易给家里干把活,下次她就懂了。” “什么下次?还想有下次,吃金子啊!”老太太呛道。 苏母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苏扶摇已经接过茬,乾脆道:“奶奶说的对,全家就这点鸡蛋,可得紧著您金孙吃。” 一边说著,苏扶摇朝著老太太伸手。 老太太一愣,隨后把鸡蛋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死丫头片子,从我一个老太太嘴里刨食儿,也不嫌丟人……” 旁边的苏文星倒是嚇了一跳! 老姐平时唯唯诺诺的,奶奶说往东她不敢往西,落榜后整天在屋里除了哭就是哭,更別提主动做早饭了。 今天给全家做饭也就算了,饭桌上还敢呛奶奶了? 她不是从小就怕奶奶吗,什么情况啊…… 苏文星一边心里嘀咕,抓紧把鸡蛋给吃了。 倒不是有多稀罕,苏文星身为苏家的宝贝金孙,一个鸡蛋总是能吃得起的。 关键是平时餐桌上鸡蛋就他一个人吃,怪怪的。 今天反到觉得没有那么噎得慌了。 老太太心里也是犯嘀咕,大丫头这是转性了? 决定还是再试探一下,老太太眼珠子軲轆一转:“苏扶摇,反正你高中也考不上,就別在家閒待著了。” “回头就去工厂面试,找个班上,家里可养不起一张吃白饭的嘴。” 老太太说完,小眼偷瞄大孙女的神色。 旁边的苏母,脸色一僵,想说点什么缓和:“妈,这才放榜多久,扶摇还能再休息休息。” 苏扶摇闻言愣了一下,很快也想起什么。开口道:“好,奶奶,我吃完饭就出去。”上辈子这个时候,工厂好像就在招工。 还是食堂来著。 俗话说得好,大旱三年,饿不死厨子! 这个年代的厨师,可是个相当好的工作了。 上辈子的苏扶摇也去面试,也理所当然地被刷下来了。 不过这辈子可不一样了。 苏扶摇前世甚至还专门学过营养师和厨艺,全为了伺候一家老小。 这辈子…… 苏扶摇放下碗筷,看著清可见底的碗粥。 她只为自己和家人。 与此同时,老太太也诧异地盯著苏扶摇。这丫头片子,到底是真知道给家里分担,还是隨口糊弄自己呢? 第2章 食堂应聘遇渣男 早上九点多。 苏扶摇捏著奶奶给的一把零钞出了门,她数了数,足足有五块钱,也算是奶奶大出血了。 苏扶摇知道,这老太太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重男轻女,谁也不如她的金孙。可心里还是希望自己能早点立起来的。 刚才给钱的时候,老太太说话也难听得要命。 可这个年代,谁家给女儿五块零的? 上辈子,苏扶摇看不清老太太的真心,对老太太十分厌恶。后来离婚,再婚,遇到难事,还是娘家人帮忙。 所以重生后,听到老太太骂人的话,苏扶摇非但没有不快,心头反而有一种被热水熨帖的酸胀感。 阳光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入目的行人,穿著深蓝或绿的中山装,偶尔有几位女同志穿著顏色素雅的长裙。 苏扶摇慢慢地在街道上閒逛,目的却很明確。 前世这时候,她奶打听到国营酒厂招厨子,逼著她来应聘,同时来应聘的还有堂妹。 堂妹小学毕业之后就没在读书,跟著村里的厨子做学徒,因为受不了苦,还没出师就忍不住跑出来了。 结果国营酒厂食堂正缺人,一个月工资就有35块,属实给她得意了好长一阵子。 更是拿著自己被刷下来的事情,冷嘲热讽了好几年。 仔细想想,当时苏扶摇就在家里糊弄一家人的一日三餐还行,跑来应聘厨师,被刷下来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前世的后来,苏扶摇是为了让那一双白眼狼儿女吃的更好,专门去学了营养师和厨师。 思及至此,苏扶摇很快就有了目標。 ……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循著记忆,苏扶摇很快来到了国营酒厂门口。 门前已经聚集了几个厨子模样的人,有男有女,足有七八个。 “这不是我们苏家的大学生吗?姐,不在家里復读,准备中考,怎么跑工厂来了?这也不对吧,不该去隔壁纺织厂准备踩缝纫机了?”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传了来。 苏扶摇看过去,正是自己的堂妹苏月。 “不想踩缝纫机,我想抡锅铲。”苏扶摇捋了捋袖子,笑道。 她今日穿得简单,就时兴的白衬衫和绿裤子,此刻,袖口挽起,黑亮的头髮系成麻辫散在两边。 细白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出挑的气质和长相,瞬间展露无疑。 苏月看得心里一阵泛酸,这个堂姐,自小就比自己漂亮,一脸狐媚样,让人看了来气。 “姐,今天是招厨师,又不是招秘书弄笔桿子。”苏月充满攻击性道,“打扮得再好,也没人要的。” “啊?我今天没打扮呀!”苏扶摇说了一句让苏月气歪嘴的话,接著道,“妹,你和李大厨都学了三年了,谁比得过你?你放心,我今天过来就是架不住奶整天说我吃乾饭,试试罢了?” 顿时,看苏扶摇不善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苏月身上。 苏月被苏扶摇捧得飘飘然,甚至觉得,工位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算你识相,等我进去后,要是有什么打杂的位置,我就给你留著。” 苏扶摇轻笑一声,不吭声。 很快,一个穿著工装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外套领口大敞,露出里面整齐崭新的白衬衫,袖口也挽著,以苏扶摇后世的眼光来看,有那么几分街溜子的意味。 长相倒是算清秀。 苏月瞬间嘀咕道:“听人说,今天面试是副厂长儿子把关,看来是真的……” 苏扶摇不动声色。 副厂长儿子——蒋燁。 她认识! 上辈子,就是因为这次面试,蒋燁对她展开了追求,而十六岁的自己,又一时被猪油蒙心,真相信蒋燁和自己结婚后,会给父亲治病! 於是同意了和他谈恋爱。 不过蒋燁太过猴急,不到一星期,就想和苏扶摇上床,苏扶摇又惊又怕,直接跑了。 没过两天,蒋燁就大张旗鼓宣布,和堂妹苏月订婚。 光是如此也就罢了,蒋燁居然还在外面散播谣言,说自己把身子给他了! 一时间,苏扶摇在这个小县城里声名狼藉。 父亲急火攻心,差点病危! 奶奶更是受不了这个刺激,一夜之间仿佛又老了十岁,身体状况一落千丈…… 后来,自己更是因为这样,被迫嫁给了前世的那个人渣。 想到这,苏扶摇暗暗攥拳。 重来一世,这一切,必不会发生! 与此同时,蒋燁的目光也直勾勾看向了苏扶摇。 如果说,前世的苏扶摇是靠五官硬美,那么如今的苏扶摇,有著重活一次的气质,无疑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苏月注意到蒋燁发直的眼神,顿时面露不快。 这狐媚子! 爸妈说的果然没错,像是苏扶摇这种女人,就会勾引男人。 苏月赶紧上前一步,挡住了蒋燁的视线,笑道:“蒋哥,我是来应聘厨师的,之前咱们见过的。” 苏月上次已经来过一次,打听面试的事,当时蒋燁也在场。 蒋燁看了苏月一眼,没理她的套近乎,兴趣缺缺地点了点头,隨即拍手道:“行了,面试厨师的,跟我过来。” 一行人被带到了食堂。 一路上,蒋燁总想和苏扶摇搭话,可每次都被苏月给挡住了。一来二去,蒋燁看到苏月就没好脸色。 国营酒厂食堂分为小炒窗口和大锅窗口,除了面向工人的三餐外,还面向家属院。 除了要会做大锅菜,小炒也同样需要精通,因为两个窗口,偶尔会来回调任。 所以这次面试题也比较简单,就是每个人出三道菜,一荤一素两个小锅菜,再加一个大锅菜。 味道最好,干活最麻利的,录用两个,剩下的只能等下次了。 很快,面试开始。 苏扶摇站在后厨,看著面前有限的材料。 调味品和锅碗瓢盆倒是齐全,头疼的是,这个年代,物资不丰富。 这次面试,分到扶摇手里的,就一坨三斤的七肥三痩五肉,白菜还算新鲜,另外就是西红柿、鸡蛋和冬瓜。 这能做什么菜品? 苏扶摇深吸一口气,飞快在脑海內过了一遍菜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清炒白菜,西红柿鸡蛋,冬瓜炒肉这三样好了。 苏月看了眼忙碌的苏扶摇,心里冷笑。 苏扶摇在家,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一下。 做饭? 到时候看她怎么丟脸! 第3章 不是干活的料子? 蒋燁咳嗽了一声。 “限时一小时,一个小时后,刚好食堂开饭。” “开始吧。” 苏扶摇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对著五下刀,肥肉和瘦肉分开,留下大概三肥三痩,虽然不是最好的配比,但至少不会腻人。 苏月看了一眼,撇撇嘴,对旁人道:“铺张浪费,哪里像个会干活的?” 旁人也抽空附和道:“可不,蒋哥的眼睛都要长她身上了,狐媚子一个,哪是干活的料子啊!” 议论中心的苏扶摇眼观鼻鼻观心,纯肥的猪肉下锅,配上葱姜和一大勺冷水,很快冷水烧滚发白,混了满满的猪油。 剩下的五则进了大锅配上葱蒜爆锅,氤氳的热气很快涌上来。 此刻是夏天,几个灶台齐刷刷点火,没动两下,苏扶摇就出了汗,白皙的脖颈上凝出颗颗晶莹的小汗珠。 “辛苦吧?”蒋燁走到苏扶摇身后,小声蛊惑,“这厨房啊,夏天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你要是我家里人,我可捨不得你干这活儿。” 苏扶摇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你家住哪儿的?等会儿弄完,我送你回去。”蒋燁还在喋喋不休,“哥有自行车,凤凰牌的。” 苏扶摇抓了把辣椒丟进去,砰的一下,刺鼻的辛辣味瞬间躥了起来,让蒋燁打了好几个喷嚏。 可这人还赖著不走,凑得更近了:“同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感受到那噁心的气息喷到耳后,苏扶摇闭了闭眼,正想骂人。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后厨门口传来,一瞬间,驱赶了夏天湿黏的热意。 “蒋燁,不要打扰面试!” 蒋燁被嚇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几步。 在场的其他人包括苏扶摇在內,都下意识抬起头。 男人身高腿长,站在后厨门口,一身工装穿得板板正正,没有弄什么时兴的天王头中分刘海,只是简单的寸头,却衬托出硬朗的五官,剑眉星目,气质凌然。 不像是工厂里的工人……苏扶摇下意识想到,有点像当兵的,军人。 蒋燁有些不爽道:“沈厂长?今天的招聘不是说好了,是我负责吗?您日理万机的,厨房里烟燻火燎,你来干什么?” 男人的表情依旧沉静,只是淡淡道:“厂子里几千张嘴吃饭是大事,你一个人把关不够。” 蒋燁的脸色愈发难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合適的理由。 故意用苏扶摇能听到的声音,压低嗓子嘟囔道:“一个空降的关係户,整天耀武扬威的。” “不过同志你也別怕他,哥在厂子里这么多年,我爸再不济也是个副厂长……” 苏扶摇皱了皱眉,抄起菜刀把剥好的白菜剁得噹噹作响,一副不愿意和蒋燁多言的架势。 蒋燁却还是嬉皮笑脸道:“妹妹……” 门口姓沈的男人再次轻咳了一声,目光不悦地看了过来。 蒋燁骂骂咧咧地走远了几步,男人才收回目光。 苏扶摇投过去感激的一眼,刚好和男人在半空中的目光对碰。 男人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头,只留给苏扶摇一个硬朗的侧面。 苏扶摇才低下头,把刚切好的白菜帮先下锅炒软,紧接著去照看大锅小火?著的五肉。 白菜帮在锅里稍燜的功夫,对面苏月的声音传来。 “蒋哥,我妈都说了,整天妖妖嬈嬈就不是干活的样子,你管她呢?” “假勤快,一会儿吃她炒的菜蒋哥你可受苦了,这醋鱼可是我的拿手菜,蒋哥到时候你……” 苏扶摇手上动作不停,分过去一个眼神,才看到蒋燁已经和苏月搭上话了。 说是不屑自己的作態,可等蒋燁真和她搭话的时候,別说干活了,都恨不得贴上去。 苏扶摇扯起嘴角笑了笑,加大大锅的火力,片好的冬瓜片进锅。 一口一个蒋哥的,看来苏月一直和他挺熟嘛。 哗啦啦,好几勺盐撒下去。 旁边应聘的大妈看著都哆嗦,忍不住提醒道:“大妹子,哪有你这么下盐的,齁死人了。” “这太咸了,舀瓢水吧。” 一边说著,大妈自作主张要往苏扶摇锅里倒水。 苏扶摇赶紧拦下:“谢谢,不用了。” 体力劳动者偏爱重油盐的口味,更別说冬瓜本身水分多味道浅,多放些盐反倒爽口下饭,眼前的大妈一看就是没怎么掌勺过大锅饭的。 苏扶摇前世操办夫家年宴的时候,一口气做一个家族几十口人的饭菜,也算是有经验了。 但大妈却皱了皱眉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眼前这丫头,真不是什么干活的料子,还真让她妹妹给说对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自己就多余管! 第4章 文工团来厨房里演出了 大妈哼了一声,盯著苏扶摇看了一会。 眼看著她又撒了不少进去,更是冷笑连连,直接转过头去。 连和味精都分不清,这丫头片子,都不会是对手。 苏扶摇却不管这些,只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白菜帮已经燜软,赶紧下白菜叶进锅爆炒,如此一来白菜帮熟透软糯,白菜叶也保留著清脆的口感,不会因为过熟而蔫吧。 堪堪断生后,下盐醋调味,干辣椒的爆香和酸香瞬间被激发。 没有停留,不敢让醋在锅里被蒸发太久的时间以免失去风味,苏扶摇赶紧把这一道醋溜白菜盛出锅。 马不停蹄开始下一道菜。 此刻,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苏扶摇打了几个鸡蛋,又往里稍微到了点白醋,才开始打发蛋液。 下锅翻炒,微生的鸡蛋上还裹著澄黄的蛋液便被盛了出来。 蒋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达到苏扶摇身边,摇头嘖嘖。 “同志,你这鸡蛋都没熟就盛出来了?” “你这样就算我想给你通过也没办法,工人要是吃拉肚子了我可盖不住。” “我看你在厨房不合適,不过坐办公室倒是挺合適的,要不咱们聊聊?” 蒋燁的声音带著几分蛊惑,看向苏扶摇的目光中带著几分势在必得的意味,当场开始画大饼了。 苏扶摇的嘴角牵了牵,意味深长地看了蒋燁一眼。 这一眼,跟个小鉤子似的,勾得蒋燁心头髮痒。 看著苏扶摇的眼神都有点迷糊了。 下一刻,苏扶摇放高了声音:“同志,厂里还招文员呢,我没听说过呀?什么时候发的通知?” 苏扶摇话音落下,后厨来面试的人齐刷刷抬头。 文员?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多新鲜吶! 那可是坐在办公室里使笔桿子的,工资更是不比他们在后厨卖力气的低,別提多风光了。 就算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可家里直系亲属多少还有上学的不是。 更別提现在文员的最低標准,也就是看认字多少,算数怎么样。 一个个的心思顿时都活泛起来,直勾勾地盯著蒋燁:“领导,真招文员啊?” “我家里还有个妹子,今年三十七,去年上的会计夜校……” 苏月更是激动:“蒋哥,蒋哥你知道我的,上次见面我就跟你说了,我念完了小学……” 蒋燁顿时一噎,自己什么时候说要招文员了?不过是画个大饼说能让她坐办公室而已。 谁知道,这丫头长得又精又灵,脑子却不活泛,知道有好事还不藏著掖著,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搞得他下不来台了。 眾人围住了蒋燁,见对方没空骚扰自己,苏扶摇愉快地弯了弯眸。 將剁好的蒜末葱末下锅,番茄炒出沙沙的汁水。 半生的鸡蛋放进去翻搅,蛋液將將全部凝固,就迅速熄火,盛出一半后撒。 另一半留在锅里的撒好咸盐等调味料,出锅。 这道菜里唯一会腥的鸡蛋,不但在打蛋的时候加醋去腥,醋的作用还让炒蛋蓬鬆柔软,因此更不需要什么多余的去腥调味,只用简单的盐或,分別出了一个甜口和一道咸口。 红黄相间顏色好看,旁边的炒白菜更是因为火候得当透出一股脆生生的清爽绿色,盛在瓷白的盘子里,光是看著,就让苏扶摇忍不住心情愉悦。 却不知不远处,也有一道目光投了过来。 没了氤氳的锅气,沈知行终於看清了苏扶摇的脸,也知道了为什么蒋燁不管不顾的缠著人家不放。 人比文工团领舞的姑娘还要漂亮,小脸估摸著也就他巴掌大,鼻樑高挺,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 沈知行清了清嗓子,隔著不远的距离朗声道:“好了,厂里最近没有招文员,蒋燁你別胡说八道。”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收锅,大家抓紧!” 眾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惊呼著朝著自己的炉灶跑去。 “哎呀,没有瞎说什么,这不耽误人干活吗?” “就是,我这菜都糊了!” 蒋燁不甘地瞪了沈知行一眼,又埋怨上了苏扶摇。 嚷嚷什么嚷嚷? 这小丫头片子,要是真弄到厂子里,不得给自己惹麻烦? 不行,不能让她进厂,乾脆让她面试落选。 说不定,自己还能趁虚而入,哄个十天半月的,等什么时候听话嘴严了,自己再充个好人,给她弄进车间,到时候还还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蒋燁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响著。 与此同时,苏扶摇手里的活也都忙活完了。 甚至还有时间,把灶台擦的乾乾净净。 最后的时间,她关掉闷著冬瓜肉的大桶锅,让余温慢慢燜著。 这种大锅菜,很容易因为火候不够而夹生,或者火候太大而软烂,没有任何口感和味道可言。 最关键的就是,要让大桶里的余温慢慢去燜熟里面的菜。 忙完了这一切,苏扶摇鬆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苏月看到苏扶摇收工,自己醋鱼还没做完,顿时翻了个白眼:“表姐,这就弄完了?別饭菜都夹生的,到时候给工人吃了拉肚子。” 苏扶摇没理她,苏月自討没趣,只好冷哼一声。 过了没多久,食堂外传来一阵钟声,隨后响起了喧闹声。 穿著工服的工人们鱼贯而入,彼此间说说笑笑,还有活泼些的,直接朝里面看过来:“沈厂长,今天招新厨子啊!” 沈知行闻言,才慢悠悠转身朝著对方点头:“进来搭把手,把桶拎出去。” 很快有个寸头的小个子从人群里躥出来,直奔后厨来了:“沈厂长,我——” 话音未落。 小个子忽然不说话了,眼睛一眨不眨地往里看。 苏扶摇正低著头检查锅里冬瓜的熟度,白白的氤氳热气扑上来,巴掌大的小脸被浸润出淡淡的红,细微的汗珠闪著光。 “沈厂长,文工团的来厨房里演出啊……” 沈知行皱了皱眉,这小姑娘,长得太好了,就算厨艺不错,招进来恐怕也会惹出不少乱子来。 他冷冷看了小伙子一眼,道:“帮不帮忙?不帮就出去!” “啊?” 第5章 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筐里 “这炒蛋还有两个口味?之前那个咸口的我早就吃腻了。” “对,我从小就吃甜口的,这居然还能选?” “番茄炒蛋怎么可能加,你们这是什么吃法?起来,让我打一勺咸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排队打菜。 苏扶摇站在后边带著口罩,每一勺分量都刚刚好一平勺,公平公正。 沈知行在旁边看著,一言不发。 这女孩性格倒是挺稳当的,別人都忙著张罗给领导的小炒,就她踏踏实实地做大锅饭。 再看已经打好饭的工人,已经坐在桌前呼嚕呼嚕开吃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 旁边的苏月端著醋鱼冷笑了一声:“苏扶摇,在这帮大老粗身上下什么功夫?我这醋鱼可是专门拜师学的。” “等负责品尝的蒋哥吃完,恐怕没你什么事嘍!” 苏扶摇神色淡淡的,毕竟前世就是苏月拿到的这个岗位,她也不著急。 天下活路有的是。 只是工厂里的工资更稳定一些。 苏月看苏扶摇一声不吭,再看一声不吭吃饭的工人们,不由得更加得意了。 “苏扶摇,看来你手艺不怎么样,到现在都没一个人——” 话音未落。 最先打饭的那个小个子工人,已经放下手中的碗。 “我靠,太好吃了!” “这手艺,跟国营饭店大厨似的!” “女同志,你一定要留在这啊!” 隨著小个子一语落下,其他人也纷纷如梦初醒一般。 放下手里的饭碗。 “沈厂长,一定要留下这个女同志啊,要是天天吃她做的饭,我干活都有劲了!” “对对对,之前那个厨子,中秋节好不容易吃顿好的,结果是月饼炒青菜,怎么吃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副全然要苏扶摇留下的架势。 苏扶摇的眼睛顿时也亮起来,满怀希冀地看著沈知行。 但沈知行却公事公办道:“这个具体要看人事安排,不是光觉得好吃就行的。” 说完,沈知行看向苏扶摇:“同志,没问题吧?” 苏扶摇赶紧摆了摆手:“没问题!” 旁边苏月看著工人一个个强烈要挽留苏扶摇,顿时一脸不爽,对著蒋燁道:“蒋燁哥,你看……” 蒋燁此时正拿著筷子品尝醋鱼。 味道的確还行,中规中矩,毕竟蒋燁是南城人,对醋鱼口味挑剔的很。 但衝著苏月和苏扶摇对他的態度差別,蒋燁肯定也要把苏月留下啊! 手艺如何有什么关係?吃不死人就行唄。 蒋燁清了清嗓子:“嗯,味道不错,可以说非常好,你有这个手艺,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苏月顿时满脸喜色。 而与此同时。 沈知行冷声道:“蒋燁。” “尝完了跟我去一趟办公室!聊聊今天面试的事情。” 说完,沈知行又叫来小个子工人,叮嘱他把今天所有的菜都打上一些,送到厂长办公室去。 隨后又和面试者简单交代了几句,让他们都回去等消息。 苏扶摇见状,也告了个別,准备走了。 並不是很热衷这个岗位的样子。 毕竟,看苏月和蒋燁亲昵的样子,苏扶摇就已经做好了面试不成的准备! 然而。 苏扶摇没看到的是。 真正具备决定权的厂长沈知行,在尝了苏扶摇的菜之后。 平日里不动声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惊艷。 反覆確认盛在小碟里,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是不是真的出自大锅…… …… 苏扶摇离开工厂的时候,时间才下午。 外面还很热。 她走到工厂的小卖铺门口,想要买根绿豆冰棍。 结果问了一下,居然只有盐水冰棍! 实在没得挑,苏扶摇付了三分钱,一边咬著冰棍一边朝著前面走去。 心里想著事。 老爸的病,最开始住院了三百多块。 全家五口人靠老妈一个人的收入撑著,一个月才不到一百块钱。 再加上之前爸爸没生病时候攒下的积蓄,家里总共就三百来块钱。 82年这个积蓄也不少了。 但想要给爸爸治病,还是杯水车薪! 苏扶摇记得,后续高昂的治疗费,足足一万五!简直让人望而却步。 毕竟这个年代,万元户还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普通家庭的彩礼都是几十块起的! 所以,想要挽救爸爸,不能光指著工厂这一份收入。 而且看苏月的样子,跟蒋燁似乎早就认识还是怎么样的。 反正上辈子就是苏月成功进厂。 虽然这辈子自己的手艺、求职的態度都和上辈子不一样了,但苏扶摇的心也悬著。 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筐里! 这样想著,苏扶摇忍不住嘆了口气。 如果上辈子自己懂股市什么的就好了,听说八几年的时候,有很多人在深市一夜暴富…… 可现在让苏扶摇说有什么股,她都说不清楚。 当务之急,能应聘工厂的厨师是最好的。 但其他赚钱门路,也得—— 苏扶摇突然一怔,看向手中的冰棍。 对,她可以卖冰棍啊! 一根盐水冰棍的进价是一分钱。 但卖价至少三分钱! 像是在校门口那种地方,可以卖到五分钱起!更別提还有什么绿豆冰棍,奶油冰棍…… 苏扶摇都没回家,直接奔著冰棍厂去了! 82年的江城是有一条批发市场的,不过路途比较远。 不过,江城的工厂在一片区域范围內,工厂和工厂相连……距离现在的苏扶摇可不远! 好吧,也不能说是近。 靠两条腿走了五公里。 年轻就是好,一个小时就到了。 就是苏扶摇差点没热死。 呼哧带喘的,一张小脸通红,门口保安嚇了一跳,给她倒了碗水。 “大妹子,啥事啊?” “快进来歇著,別中暑了!” 苏扶摇笑著摆了摆手:“我就是想问问,能不能批发冰棍?” 保安愣了一下:“大妹子,你是开超市的?现在工厂不太对个人批发了。” 苏扶摇摇摇头,说出自己想要卖冰棍,一开始不一定能拿多少货,但是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说著,还拿出了一包自己在路上买的金沙江烟。 足足三毛钱吶,够苏扶摇买多少冰棍了? 虽然不是什么好烟,但这个年代大家对香菸的品质没有太高要求,更有不少保安这样的劳动人民抽几分钱一包的烟。 果不其然,接过香菸之后,保安本来就因为苏扶摇那张討喜的脸而和顏悦色的神情更慈祥了。 “妹子,这厂里负责的销售员是我小姨子,只要不是量不是太少,我都能带你去见见!” “妹子,你確认你是批发?” 苏扶摇果断点头! “那走吧!” 保安在前面带头,一路无话。 很快来到了冷库门口,一个年轻的女人穿著当下时兴的牛仔服,喇叭裤,正站在门口点货。 抬头看见保安,点了点头,又重新在本子上写著什么。 “艷子!这妹子说要批点雪糕,正好省著你出去跑一趟了,我带她过来看看。” 艷子闻言,顿时看向苏扶摇。 看著白白净净的,真让人喜欢。 艷子当即笑道:“妹子来吧,我这有盐水的,绿豆的,奶油的还有北冰洋的。” “剩下的在库里还没取出来呢,你要是要的话,我拿出来给你看看!” 苏扶摇赶紧摆了摆手。 其实她现在买得起的也就是最普通的这几种。 盐水冰棍,绿豆冰棍还有奶油冰棍。 北冰洋压根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了! 苏扶摇沉吟道:“艷子姐,这三种都多少钱?” 艷子犹豫了一下:“一种一百支起批的话,盐水冰棍一分,绿豆冰棍三分,奶油冰棍七分。” “盐水的事没啥赚头,不过你要是拿得多,奶油冰棍还能便宜!” 这…… 苏扶摇有些犹豫了。 抬头道:“艷子姐,您看我拿一百根盐水的,然后绿豆三十根奶油二十根成吗?” “第一次就拿那么多,我也没谱。” 艷子闻言有些不太乐意,盯著自己的姐夫保安看了会。 其实工厂现在早就已经不对著个人批发了,苏扶摇要的货数量又尷尬。 介於超出个人,但是远远达不到小卖铺標准之间。 保安嗐了一声:“艷子,这妹子大老远跑来的,看著也是实诚人,誆你这几十根冰棍干什么?” “要我说你就给她拿了算了,你这个月业绩不是还差些嘛?” 艷子犹豫了一下,想想也是。 这丫头长得这么漂亮,怎么看也不是坑蒙拐骗的货色! 何况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骗不著自己。 此刻苏扶摇也有些紧张,一双大眼一眨不眨,认真盯著艷子。 艷子是家里的么女,从小就想有个妹妹…… 艷子一挥手:“唉算了,你这个妹子我交了!” “就按照一百根的价格给你算,不过……” “不过什么?”苏扶摇有些紧张。 艷子想了想,道:“我这收拾出一点残次品,就是冰棍化了又冻上,形状不太好看,大概有个十几支,你得帮我包圆了。” 这算什么? 简直是意外之喜啊。 如果说这十几只需要便宜处理的残次品,就能挽回另外一百多支的优惠,苏扶摇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扶摇顿时神色一喜,不要钱地嘴甜:“谢谢艷子姐姐!” 一句姐姐给艷子哄得眉开眼笑的。 “那跟我来办公室吧。” 这丫头好,吃点小亏也没有甩脸子。 当然,这个价格给出去,自己也是一样吃了点小亏。 走进冷库,门口一张办公桌,就算是办公室了。 用来临时写点东西什么的,里面还放著一些出货用得到的单据之类的。 苏扶摇交了钱,理了货,签了字。 残次品大多数是盐水冰棍,12支,剩下的分別有两支奶油和绿豆的,到时候便宜点卖或者带回家吃都行。 因为苏扶摇空手来的,艷子又给她准备了个泡沫箱,里面铺著一床被。 可以说是最原始的保冷手段了。 而归功於那包金沙江,保安又骑著自行车说可以送苏扶摇一趟。 苏扶摇也没推脱。 自己的確考虑的不周全,两手空空冒冒失失的就来了,这要是走到校门口,天都黑透了…… …… 紧赶慢赶的,保安知道她准备趁著放学的时候卖,也快蹬了几步。 比放学时间还提前到了几分钟。 不过周围已经站了些等孩子的家长。 这年头孩子自己上下学的偏多,能来接的还是少数。 看上去大部分都是附近工厂的工人,几乎都穿著蓝色或绿色的工装。 只不过身上的工厂名字不一样。 排成一道稀稀落落蓝绿色小河。 条件好的骑著大槓自行车,有的人手里拎著刚买回来的菜。 对著校门口翘首以盼著。 也算是这个年代独特的风景线了。 苏扶摇没多看,抓紧卸了货,匆忙抓出一根绿豆冰递给保安。 保安推脱了两轮,也是扛不住热。 接过来叼著冰棍,和苏扶摇告別了。 苏扶摇鬆了口气。 站在原地等了一会,盯著苏扶摇看的倒是不少,似乎在奇怪她拿的什么东西。 苏扶摇也不著急,迎著看过来的目光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不多时放学铃响了,学生一股脑涌出来。 这下苏扶摇可不等了,扯著嗓子喊道:“卖冰棍!卖冰棍啦!” “盐水冰棍两分,绿豆五分,奶油一毛!” 苏扶摇嗓音本来就脆生生的,再加上前世习惯说普通话,几乎没什么乡音。 嗓子一亮,跟专业广播员似的,立刻就有人被吸引了。 “妈,我要吃奶油的!” “奶奶我渴……” “爸……” 个子还没到腰的小豆丁一个个开始扯著家长的衣角撒娇。 扛不住孩子耍赖,家长们一个个都围过来。 “比小卖铺还便宜一分呢,也行誒!” 苏扶摇赶紧打开泡沫箱。 “大哥大嫂,冰棍都是厂里直接拿的货,我又没有房租水电,当然能便宜点!” “您看,跟小卖铺是不是一样的?” 原本质疑的人顿时没话了。 苏扶摇岁数小,看著也就是学生。 白白净净的小脸堆著笑,说起话来也丝毫不怯场,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家长们纷纷也都掏钱了。 “我闺女要吃奶油的。” “两根绿豆……” 苏扶摇很快就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 收钱、找零,递冰棍。 不过说到底能出来接孩子的还是少数,大部分学生都是自己来回上下学的。 想吃什么自己做主,甚至有个小豆丁一口气买了三根。 苏扶摇怕小孩凉得拉肚子,家长找上门,只卖了两根给过去。 一把票子抓在手里,冰棍很快一层层地下去…… …… 苏扶摇捧著泡沫箱回家的时候,天色將黑。 一推开门。 屋里灯都没开,苏扶摇连人影都没看见。 劈头盖脸地就挨了一顿斥责。 “死丫头片子,这么晚回家上哪鬼混去了,真是心都野飞了!” 第6章 工厂投票 苏扶摇啪地一下打开灯。 老太太坐在餐桌前的凳子上,对著苏扶摇一脸怒其不爭! 这死丫头! 自己就不该心疼,还给兜里揣了五块钱,结果出去疯玩了一天! 早知道丫头就该在眼皮子底下盯著! 现在好了,自己骂完,又要跟这个不懂事的死丫头一场仗要干! 结果此刻,苏扶摇並没有和往常一样气急败坏。 只是朝著老太太露出一口小白牙笑了一下。 “奶奶,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从臥室门口走出来的苏文星顿时起了一身白毛汗。 乖乖,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 老姐会和奶奶撒娇了? 老太太也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死丫头片子怎么回事。 平时整天臭著一张脸,好像自己这老婆子欠她公分似的。 自己好心劝两句,然后这丫头就摔摔打打。 结果今天这是转性子了? 不对不对,这丫头片子八成是拿著钱在外面野疯了,现在知道心虚了! 想到这,老太太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著苏扶摇。 “你说说你,给你拿五块钱出门一分都不会剩!” “在外面肯定是吃香的喝辣的,都不记著回家了吧?” 听到外面吵架的声音,苏父苏建国也摇著简易轮椅出来了。 光是下床上轮椅再摇出来的动作,苏建国都气喘吁吁。 这个点媳妇李海燕还在上夜班,早上才能回来。 客厅里一边是自己老妈,一边是自己闺女。 苏建国一脸无奈道:“妈,您少说两句,扶摇这不是回来了吗?” 说完,苏建国看向苏扶摇,招了招手:“扶摇,今天累了吧?” “你弟给你打完热水了,去洗把脸。” 苏建国说完眼巴巴地看著闺女。 多希望苏扶摇能像小时候一样乖巧……不不不,像今天早上和他亲近一样就成。 而不是和平时那样,明明只想说句话,却一点就炸。 出乎苏建国的意料。 苏扶摇朝著几人笑了笑。 “没事爸,我知道我奶关心我。” 苏建国和苏文星还没来得及吃惊,老太太就瞪大了眼睛:“关心你?你死外面才好呢,回家还多张吃饭的嘴……” 苏建国头顶冷汗都冒出来了,苏扶摇却低头在口袋里,掏出了一沓毛票。 在老太太面前晃了晃。 “我这么晚回来是出去赚钱了,在学校门口摆摊卖雪糕,比小卖铺便宜一分。” “赚了三块多,奶,你数数。” 老太太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苏扶摇把钞票塞到她手里,老太太才倒吸了一口冷气,低著头蒙数。 早上给苏扶摇的五块钱,真多了一半多! 老太太仰起脸,不可置信地看著苏扶摇。 亲娘嘞。 一宿的功夫,这死丫头片子居然懂事了。 大早上起来给家里人做饭;分得清好赖话;甚至还带钱回家了! 当然,如果让弟弟苏文星听见奶奶的腹誹,也会和姐姐站在同一个战线上。 奶奶的“好话”实在是太难听了些…… 但此刻的苏文星压根听不见奶奶的腹誹,而是不可置信地盯著奶奶手里的票子。 “姐,我一学期学杂费才20块钱……” “咱妈工资一个月才80块钱!” 这还是在苏母李海燕是七级职工,还有各种补贴加上奖金的情况下。 苏扶摇不客气地给了苏文星一个爆栗:“什么叫才80?你知不知道咱家的吃穿用度全都是从这80里面抠出来的?” 苏文星猛地转过头:“老姐……” 苏扶摇没好气道:“干嘛?” 苏文星道:“再打一下,不然我都怀疑你不是我老姐了。” 苏扶摇顿时哭笑不得,推搡了苏文星一把。 才懒得理他! …… 老太太把手里的一大把毛票数了又数。 眼眶泛红。 不是因为钱的事,而是苏扶摇这丫头片子终於懂事了。 知道操心家里了。 苏扶摇打小长得漂亮,从七八岁开始,身边的小子就围著。 尤其是最近两年家里条件不好。 老太太生怕別人给了点甜头,苏扶摇就稀里糊涂地上当了。 所以嘴上归不饶人,但老太太对苏扶摇一直相当大方。 说白了吃三顿稀米汤,也不会让苏扶摇眼巴巴地看著別人吃零嘴。 结果苏扶摇才不领情,甚至对她这个奶奶总没有好脸色。 中考落榜之后,苏扶摇更是鬱鬱寡欢。 整天一副全世界对不起她的派头,整日怨天尤人,眼看著人都废了! 老太太趁著人不注意,使劲抹了一把眼睛。 感慨归感慨…… 老太太平时在家里给邻居改改裤脚,缝身衣服什么的,一次收几毛钱到几块钱不等。 一个月也有些收入。 老旧思想根深蒂固,自然不愿意苏扶摇拋头露面。 粗声粗气道:“一个丫头片子整天出去拋头露面像什么样子?今天开始不许摆摊了,我还没死呢,干得动!” “今天让你去工厂面试,咋样了?” 话锋一转,苏文星和苏建国也看向苏扶摇。 苏扶摇闻言摇了摇头:“不怎么样,我看苏月有关係,就要两个人,不好说。” 老太太顿时神色不快。 苏建国也是一脸愧疚地看著女儿:“都是爸身体不好,让你小小年纪就出去找工作……” 苏文星却大大咧咧道:“这算啥?老姐不是能摆摊卖雪糕吗?一个月下来比妈赚得还多呢!” 老太太瞪了苏文星一眼:“你知道个屁。” “反正苏扶摇出去摆摊,不成!” 说完,老太太重新把八块六毛钱塞进苏扶摇手里。 “这钱你自己拿著,没人稀罕要。” 苏扶摇也知道奶奶是关心自己,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上辈子自己不明白。 可经过了一辈子,还不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好意吗? 前世奶奶向来嘴上不饶人,因为少女时代的芥蒂,苏扶摇连奶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跪在灵堂还是满心愤懣。 直到…… 直到弟弟流著眼泪把奶奶的遗嘱递给自己。 奶奶把毕生积蓄都留给了自己。 苏扶摇才领悟到奶奶那颗柔软的、爱她的一片赤诚。 不行……不能想,再想又要哭了。 苏扶摇眨巴眨巴眼睛,逼乾净还没来得及成气候的泪意。 低头抽走了六毛钱的零头,转而递给苏文星。 奶奶不让自己摆摊,又没说不让弟弟摆摊。 才不和这个老太太一般见识呢。 “明天你跟著我跑一趟雪糕厂,反正你现在放暑假,累了也別閒著!” 苏文星顿时满头问號。 什么叫累了也別閒著,老姐说得这还叫话吗! 苏扶摇继续道:“就算工厂这份工作不行,我也迟早要找工作,也不可能一直摆摊的。” 老太太在旁边也没吭声。 苏扶摇今天可是赚了三块多,心疼孙女归心疼孙女,但冷不丁有了个赚钱的门生,扔了多可惜…… 小伙子也该锻炼锻炼! 而苏文星捏著那沓钱,看看老爹,又看看奶奶。 最后转回苏扶摇身上。 “我?去摆摊吗?” …… 另一边,国营纺织厂。 大礼堂。 快到换班的点了,工人们纷纷被叫来开会。 厂长沈知行站在台上,灯光打下来。 穿著统一的工服,可別人皱皱巴巴脏兮兮的的样子,在他身上一点痕跡都看不到。 大胆的女工直勾勾地盯著沈知行看,性格內敛一点的也忍不住往他身上瞥。 这肩膀,这够宽的,晚上不得把天板都挡住啊…… 而沈知行对这些目光恍若未觉,只是淡淡地说了今天工厂食堂招厨子的事。 投票表决,决定留下谁。 话音落下,台下顿时七嘴八舌地炸开了。 “你们看见没?今天后厨来了个女厨子,长得跟文工团里出来的似的!” “可不么,手艺也好,她要是来了,咱们又有口福又有眼福!” “別提了,我今天喊別人帮我打的饭没看著,可后悔死我了……” 已经下来坐在位子上的沈知行也自然听到了这些声音。 顿时一脸的不悦。 厂里本来就男多女少。 一帮大老爷们,整天见不到几个女人,看见漂亮姑娘跟饿狼见了肉似的。 那个叫苏扶摇的厨师…… 要真是进了工厂,因为这张脸,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烦。 沈知行一边想著,眉头紧皱。 而旁边的蒋燁用肩膀推了推沈知行:“誒,沈厂长。” “商量个事唄,一会你给苏扶摇投反对……” 沈知行顿时警觉地看了蒋燁一眼。 “什么意思?” 蒋燁嘿嘿一笑:“跟你说实话,这个苏扶摇我看上了。” “不过这小姑娘不好相与,要是上了班就更……你懂得。” 沈知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个苏扶摇,还没有来上班,就惹出这种事。 不过关键的还是蒋燁。 本来沈知行对蒋燁堪称浪荡的行径就极为不喜。 何况,沈知行一直觉得,如果喜欢一个人,自然要正大光明的追求,而不是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沈知行根本懒得理会蒋燁,直接移开了目光。 旁边的蒋燁见状,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个沈知行,整天装什么清高呢…… …… 很快投票的结果出来了。 今天食堂为了给厨师上手,肉比平时要多一些。 但出乎意料的是,沈知行拿到的投票结果,居然是西红柿炒蛋和醋溜白菜这两道菜的票数最高。 一问工人,得到的结果也十分统一—— “嗐,肉菜怎么做不香?能把白菜做好才是本事呢!” “同一栋楼吃鸡蛋炒柿子都有甜有咸呢,就冲厨师有这份心还不嫌折腾,以后绝对差不了!” 这两道菜都是出於苏扶摇之手。 除此之外,苏月的票也不少。 因为厨房分为工人厨房和小厨房。 小厨房是给高级工还有管理层吃的。 倒不是特权什么的,而是根据工资按级別划分,他们到手的餐补份额要更高。 比起大锅菜,都愿意多出点钱吃个小炒什么的,给自己补补营养解解馋。 基本上工厂食堂都是分大小厨房的。 苏月的醋鱼虽然没有做到极致,但也能看出厨艺水平不低。 再有蒋燁拉票。 也排到了第二名。 不过苏扶摇的票数可以说是一骑绝尘。 沈知行他们所在的厂子是国营的地方酒厂,工人有上千人,今天参与投票的人也有七百多数。 苏扶摇直接拿到了將近五百票! 沈知行皱著眉头,顿时陷入了纠结之中。 第7章 白菜豆腐 蒋燁也凑过来看沈知行抄录下来的投票结果。 顿时嘶了一声。 “这苏扶摇票还挺高的。” 一边说著,蒋燁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知行。 “沈厂长,你不是最不喜欢枝招展的女人嘛?” “我看苏扶摇就是这样的,面试的时候就招人,你看……” 沈知行冷冷地看了蒋燁一眼,没有附和。 蒋燁碰了满鼻子灰。 心里顿时有些不爽。 不就是有个好爹吗,从首都调下来就当上厂长了。 要是自己也有个这样的爹…… 蒋燁冷哼了一声。 “总之,我不同意苏扶摇进厂!” “你们觉得呢?” 一边说著,蒋燁拉拢起其他的管理层。 看向一个面相老实憨厚的中年男人。 “老赵,你说呢?” 老赵是厂里的厨子。 厂里厨房之前没有分主厨,老赵作为干了最久的厨子,也被拉来做决策了。 老赵挠了挠头:“其实我觉得苏扶摇这个小同志,手艺確实不错。” “我也在厂里干了五六年了,没见过手艺这么好的。” “大锅菜一分盘,都能端在国营饭店当小炒了。” “我,我同意苏扶摇同志加入咱们工厂厨房。” 蒋燁顿时瞪了对方一眼。 真够不识相的。 苏扶摇要是进入工厂,自己更没机会威逼利诱了! 好在…… 好在沈知行似乎看苏扶摇不太爽,不想让苏扶摇加入厨房。 而此刻的沈知行却並未表態,只是抿紧了嘴唇。 整理好自己带过来的纸笔,站起身来。 “大家的意见我都收到了,可以散会了。” 蒋燁嘿了一声:“沈厂长,你还没宣布结果呢!” 沈知行没理他,自顾自地朝外走去。 脑內也在不断思量著。 这个苏扶摇虽然看上去,不是什么安分的。 但昨天从厨房里也能看出来,这个苏扶摇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蒋燁过去搭话都没有理会。 不过……长成那个样子,以后在厂里肯定少不了衣炮弹,难免就给这个女同志给攻陷了。 可苏扶摇的手艺又实在是好。 沈知行思忖了一路,到了办公室的时候,终於下定了决心。 这个苏扶摇,的確可以录取。 不过需要重点观察。 要把一切不该有的苗头掐灭在发展初期。 而且,如果苏扶摇真是个不安分的……再开除也不迟。 …… 另一边。 苏家门口,走廊的共用灶台上。 苏扶摇回来的有些晚了,不过苏家吃饭一直也不早。 奶奶今天上街买了白菜豆腐。 本来是打算燉的,被苏扶摇接过来。 苏文星在旁边烧火,苏扶摇往锅里倒油,用筷子试了下油温。 豆腐下锅,很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一股豆香瀰漫。 苏文星吸了吸鼻子,真香啊……不过。 苏文星一脸怂样:“老姐,奶要是知道你用了这么多油,不得抽咱俩?” 苏扶摇横了他一眼:“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老实等著吧。” 锅里的豆腐底面开始发硬发脆,苏扶摇把豆腐翻了个面。 原本地面被油浸润的黄澄澄,苏扶摇也饿了一下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等两面都煎好,拿出来铺在准备好的白菜叶上。 裹著豆腐,苏扶摇纤细的手指翻动,把白菜叶捲起来。 虽然没有牙籤,但是白菜豆腐卷挤在搪瓷大碗里,也卷得严严实实。 锅里还有剩油,苏扶摇又倒了些蒜末、生抽和蚝油醋。 调料一下完,香味顿时被激发出来。 苏文星发现家里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个缝……奶奶就坐在凳子上,时不时一脸不经意地往外看…… 苏扶摇却没在意,重新烧水,等水开后把盛著白菜豆腐卷的搪瓷碗放进去蒸著。 做完这一切,苏扶摇擦了擦额头上被热水蒸出来的汗珠。 不满地嘟囔道:“这道菜本来是放肉馅的,可惜没有。” “明天记得买点肉回来。” 苏文星咽了咽口水:“不是姐,啥家庭啊?放这么多油,明天还吃肉……” 苏扶摇似笑非笑地看了苏文星一眼。 “猪肉一块二一斤,爸身体不好,总归该补补,再说你不馋?” 苏文星当即点头:“馋……” “那不就得了。”说话间,苏扶摇掀开锅盖。 霎时间。 白菜的清香,油豆腐的豆香,氤氳的热气……一股脑铺了出来。 苏扶摇把刚才炒好的调料倒进去,稍微又燜了一会。 招呼苏文星熄火、端菜。 …… 白菜豆腐卷端上桌,老太太嘖嘖称奇。 “白菜豆腐就白菜豆腐,还整出这么多来。” “这得祸害多少油?小丫头片子真是一点都不会过日子。” “我看以后你也別做饭了!” 苏扶摇没理她,直接挟了一筷子白菜豆腐卷,送到老太太嘴边。 料汁咸香的味道往鼻孔里钻! 老太太下意识张开嘴。 白菜帮清脆,白菜叶柔软,豆腐外面带著一层有韧性的豆皮。 咬一口,料汁溅开。 咸香也罢,苏扶摇加进去的那点黄又提升了鲜味,嚼了两下,微不可见的酸香爆开,让人忍不住继续咀嚼探寻。 老太太顿时瞪大了眼镜。 苏扶摇笑眯眯问道:“好吃不?” 老太太下意识点头。 苏扶摇趁机又问:“那明天吃肉行不行?” 老太太继续点头。 一口咽下去,老太太才反应过来苏扶摇刚才说了什么…… 苏扶摇已经转头和苏文星说话:“咱奶说话,向来一个唾沫一个钉,是不?” 苏文星满嘴都是豆腐,压根听不见老姐说什么,只知道点头、点头! 老太太的话头,全都被苏扶摇给堵死了…… …… 简单垫了两口,苏扶摇端著饭菜进屋了。 刚才光是出来嘮了两句嗑,就给苏父苏建国累得不行。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连晚饭都没出来吃。 听见开门的动静才睁开眼睛,看见闺女捧著碗走过来。 苏建国虚弱地笑了笑:“闺女,整啥了?爸在屋里都闻到了。” 话是这么说,苏建国也只是捡著好听的。 实际上现在就是山珍海味递过来,苏建国觉得自己也没心情吃。 但很快,等苏扶摇一筷子白菜豆腐卷餵过来,苏建国就没这么想了…… …… 餵完饭之后苏扶摇端著碗出去了。 苏文星忍不住咂舌:“一碗饭呢,咱爸全吃完了?” “姐你没偷吃吧?” 苏扶摇抬腿踹了苏文星一脚:“滚蛋!你姐的手艺你心里还没数?” 苏文星嘿嘿笑了起来。 “那是那是,不过老姐,你怎么做饭这么好吃?” “我记得你之前做饭……” 也就是正常水平。 没有很难吃,但是也绝对不会让人食慾大开什么的。 苏扶摇自然不会告诉苏文星,自己上辈子可是围在厨房灶台庸庸碌碌一辈子。 只是淡淡道:“不知道,天才吧。” 苏文星一脸崇拜地看著老姐。 “原来如此!姐我从小就觉得你特別厉害,学习不好算什么,你做饭——” 话音未落,苏文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差点咬了舌头! 苏扶摇中考落榜的事情,可谓是苏家的一大禁忌! 苏文星本来都已经准备好听苏扶摇发脾气了。 结果苏扶摇居然没什么反应,只是一脸平静地站在门口。 “家里酱油没了,我去打一瓶,你去不去?” 苏文星眼神发愣:“我刷碗。” 苏扶摇点点头,关门,下楼。 …… 与此同时。 楼下。 沈知行推著自行车,上面还驮著自己刚买的生活用品。 水盆、暖水壶什么的。 沈知行刚分配下来不到三个月,住处一直没有搞定。 厂里家属楼住房紧缺,沈知行想著不给厂里添麻烦,自己选择在外面租房子。 之前三个月沈知行一直住在招待所。 毕竟还要待將近一年,前两天找到合適的房子,沈知行就搬出来了。 新住处在纺织厂的家属院里。 上班什么的都挺方便的,唯一不方便的,就是隔壁总传来吵架的声音…… 但忍忍也没什么。 沈知行一边想著,眼角余光突然闯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著白衬衫绿裤子的女同志,两根粗黑的马尾辫摇摇晃晃,白皙的小脸透著临街小卖铺的灯光,莹润像是白瓷。 沈知行顿时顿住脚步。 “苏扶摇?” 苏扶摇像是才注意到沈知行似的:“同志你好。” “好巧啊。”苏扶摇有些好奇地看向沈知行。 苏扶摇今天听见蒋燁叫他厂长了。 苏扶摇记得上辈子这个人好像空降做了一年的厂长就走了,所以不太熟悉。 看沈知行带著家当过来,估计是搬家? 苏扶摇也没太多想。 但沈知行却皱紧了眉头。 苏扶摇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 难道……是特意打听的? 第8章 女同志真是手段了得 谁告诉她的? 没想到只是在厂子试岗的那么一会,这个苏扶摇连自己住在哪都打听好了。 果然,自己的推测没有冤枉她。 沈知行的眉头皱起来,推著车往前走。 旁边的苏扶摇倒是心情轻鬆,拎著刚刚打好的酱油往家走。 虽然厂里的面试不一定过关,但生活总归是有盼头的。 老爹的手术费和后续的营养费预计要拿出一万五。 这个时候,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但现在家里的进项已经增加了。 苏扶摇粗略估算了一下,如果一天能进货二百根冰棍,大概每天能赚5元。 对於老爹的治疗费用,不过是杯水车薪,就连保守治疗都是任重而道远。 但总归有希望,何况苏扶摇相信,自己重生一遭回来,能开闢的赚钱路子绝对不止这一条! 一边想著苏扶摇继续朝前走。 回过神的时候,居然已经和沈知行一前一后地走到楼道门口了。 而之所以停下脚步…… 也是因为沈知行站定,自行车和人挡在了楼道门口。 苏扶摇这才发现,沈知行长得很高。 自己才到他胸口的位置。 苏扶摇退后了一步,仰起脸眨巴眨巴眼睛。 沈知行气滯了一瞬间…… 她怎么回事,走路都不看路。 差点撞在自己身上。 自己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香皂味道。 沈知行脸上的神情更是严肃。 “同志,想要知道应聘结果的话请回吧,明天厂里会统一通知。” 苏扶摇脸色迷茫:“啊?” “哦哦,好的。” 沈知行人还怪好的,专门告诉自己明天可以去厂里收通知。 “那可以让开了吗?”苏扶摇晃了晃手里的酱油。 “我到家了。” 沈知行顿时一噎:“你住在这?” 苏扶摇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心道这人怎么回事。 自己不住在这,大晚上的在楼下逛什么…… 还能是专门等他不成? 自己又不知道沈知行住在哪。 苏扶摇在心里腹誹著。 现在的年轻人哦……真是搞不懂。 而此刻的沈知行耳根都红了! 真是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这么巧的事,苏扶摇居然和自己是同一栋楼的邻居…… 而且看苏扶摇的反应,根本就不像是对面试结果感兴趣的。 反倒是自己想太多了,还误会人家故意跟著自己。 沈知行乾咳了一声,把自行车锁在旁边。 苏扶摇伸出手朝著沈知行晃了晃。 “那我回家嘍,拜拜,沈厂长。” 苏扶摇说完,两条马尾辫在身后甩著,自己上了楼。 沈知行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盯著苏扶摇离开的背影。 很快钻进楼道中,看不见了。 而下一秒,苏扶摇又回身探出头来。 “沈厂长,你住几楼?我帮你拿两个盆上去吧,不然你也拿不下。” 沈知行自行车里的东西很多,暖水壶,锅碗瓢盆,还有一个似乎装著衣服的行囊。 自己一趟肯定是搬不上去的。 但沈知行刚在心里误会人家,哪还好意思让人家帮忙? 耳根是红的,脸色却是冷的。 “不用。” 苏扶摇撇撇嘴。 差点忘了,这个年代的人防备心特別强。 毕竟这是个出门会被人划开口袋拎走钱包的年代…… 苏扶摇也不追问,转身拎著酱油要上楼。 沈知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对了,明天……准备一下,中午就开始正式上班了。” 苏扶摇的眼睛顿时亮了。 “我通过了?” “沈厂长,谢谢你,你人真好,还特意告诉我!” 苏扶摇朝著沈知行绽出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 昏暗的楼道里,小姑娘一双大眼睛弯起,盛著莹莹的亮光。 …… 片刻后。 苏扶摇哼著歌打开了家门。 “弟!奶奶!” 苏扶摇笑著把酱油放起来:“你们猜我刚才遇见谁了?” 苏文星正在客厅摆弄小当家的卡片,老太太节省的厉害,到了晚上没什么事一般是不允许开灯的。 写作业? 早干什么去了,天亮的时候不学习,非等下黑了才开始用功?! 一般这时候,苏扶摇和苏文星就只能挤在老太太的缝纫机旁边一起凑著檯灯用。 赶上家里经济紧张的时候,甚至只有蜡烛用。 所以苏文星只能借著外面那点黯淡的光亮摆弄点玩意儿。 苏扶摇笑道:“我遇见我们厂长了,他正好搬到这边儿来,顺路告诉我面试结果。” “明天中午我就正式上班了。” 苏文星顿时有些兴奋:“那感情好,以后给咱爸买药不用愁……不对,姐,你工资多少钱啊?” “三十五。”苏扶摇回忆了一下,好像刚好覆盖老爹每个月拿药的钱。虽然还不够保守治疗,但是至少家人们可以喘口气,也不用坐吃山空了。 苏文星闻言也是高兴,但很快又沮丧道:“那明天我不是得自己去卖雪糕了?姐——”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 “还大小伙子呢,真不害臊,你姐一个丫头片子都没说什么,你哽嘰什么?” 说完,老太太又转而对著苏扶摇叮嘱。 “去了单位勤快点表现表现,有什么活主动点,没事扫扫地刷刷锅,別閒著,听见没?” 苏扶摇嘟囔道:“我去工厂是做饭又不是洗碗。” 老太太瞪过来。 苏扶摇才不跟这嘴毒老太太爭,赶紧进屋去了。 脸盆放在臥室的角落,苏扶摇实在受不了摸黑生活。 都不记得自己上辈子是怎么忍受得了。 把臥室灯打开,倒热水洗脸,又把洗脚盆拎出来添上热水,坐在镜子前面一边泡脚一边擦香膏。 老太太不依不饶地追进来:“上个班给你上金贵了,洗个脸开什么灯……” 说归说,也没关灯。 一直在苏扶摇背后嘟嘟囔囔。 什么女人得会过日子啊。 什么在单位干活要积极啊。 多跟领导说说好话啊。 苏扶摇才不理她,当白噪音了。 九点多就躺在了床上,准备睡美容觉。 上辈子自己就是疯狂的透支身体伺候渣男一家子。 才早早就一身毛病,四十多岁的时候看著还没有现在的奶奶精神。 这辈子自己可要养好身体! 別的不说,至少顛勺还得要一把子力气呢? 老太太见状,也不吱声了,擦了脸洗了脚躺在了另一张床上。 看著苏扶摇背对著自己的背影。 哼,这死丫头是转性了。 也不知道能装几天! …… 次日。 因为苏扶摇睡得早,睁眼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一看钟表,才五点多。 但苏扶摇也不躺了,起身轻手轻脚地收拾完,在橱柜里找到了玉米面和鸡蛋,还有昨天剩下的白菜。 屋里是没有水龙头的,不管是打凉水还是热水,都得出门到楼道。 每层六户人家,六个水龙头。 苏扶摇接水活面,打算擀点麵条吃。 今天是个大晴天,这个点虽然太阳还没上来,但是天色一看就透亮。 估计等家人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开始热了。 吃碗打滷面,多舒坦。 苏扶摇手脚麻利,很快就活好面。 麵粉里加了鸡蛋,吃得是一个劲道,发麵也免了,噹噹当地切好了一大把麵条。 苏扶摇在案板上捋了捋麵条,粗细一致。 而与此同时。 身后的门也推开了。 隔壁的周婶拎著米开了门,看见苏扶摇站在那,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家大丫头这么早就起来干活了?! 结果更让人诧异地还在后头呢。 苏扶摇转过头朝著周婶笑道:“周婶,早啊!” 周婶顿时一个激灵。 好傢伙,这还是那个整天垮著脸,好像所有人都欠苏家钱一样的苏扶摇吗…… 別说,这笑起来可真招人稀罕。 周婶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笑脸。 “这么早起来做饭?” 苏扶摇点点头:“嗯呢,等我妈回来刚好就能吃了。” 周婶嘖嘖了两声,隨后注意到苏扶摇手里的麵条:“这玉米面条在哪买的?可真不错,回头我也去买点!” 苏扶摇抿唇笑笑:“我自己擀的,下次多擀点,周婶你也抓点回去吃。” 可不敢。 楼里谁不知道苏家困难,老苏还是臥床不起的,李红梅一个人得管全家嚼用,还有老苏的医疗费。 能忍住同情不给他家送吃送喝就不错了,哪还能拿人家的…… 周婶摇了摇头,也点起另一边的灶火。 虽然一层有六户,但炉灶只有两个,得轮著用。 时间必须得错开。 平时都是周婶他们家起得早,没想到今天还能遇见苏扶摇。 周婶心里嘖嘖称奇,等会吃饭的时候可又话聊了! 而另一边的苏扶摇也专心做饭。 麵条在热水里滚过,捞出来过一遍冷水。 这样的麵条吃著更劲道。 紧接著开始起锅烧油,鸡蛋液打进去,微微开始凝固的时候舀了几勺黄豆酱。 略一翻炒,蒸腾的锅气顿时涌了上来。 扒拉两下,蛋香混著黄豆酱翻炒的香气开始在走廊蔓延。 周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苏扶摇这丫头可真会吃,都是早上吃鸡蛋,人家怎么就知道打个酱呢? 早上没什么胃口,麵条清清爽爽的配上这鸡蛋酱也是开胃,多舒坦。 不过其实此刻的苏扶摇还不算是满意,甚至觉得不能切些黄瓜丝,口感实在是太单调了…… 第9章 第一天上班 苏扶摇把早饭端上桌没多久,苏母李红梅也回来了。 刚推开门就呀了一声:“妈今天早上吃什么,这么香?” 老太太哼了一声:“问你闺女!” 苏扶摇朝著李红梅笑了笑。 “妈,去洗洗手吃麵条吧。” 李红梅摘了在厂里干活戴的袖套去洗手,心里也有点惊讶了。 扶摇已经连续两天早上起来做饭了,平时都是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甚至落榜之后还经常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天。 真是稀奇。 但毕竟当妈的,李红梅看见女儿的转变很快也高兴起来。 “扶摇,酒厂的活咋样啦?能去上吗?” 苏扶摇点点头:“行的,昨天我遇见我们厂长了,说今天中午我就正式上班了。” 一边说著苏扶摇也挺高兴的,毕竟有了前世那一遭,本来苏扶摇也不对面试报什么希望了。 没想到还真能成。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也算是没有白活一辈子了。 李红梅听见这个消息却没见多开心,反而有些心疼似的:“那一会吃完饭你再躺会,我去给你爸餵饭去。” “凭啥都是咱干。”苏扶摇瞥了一眼闷头吃麵的苏文星:“家里不还有一个閒著的吗?让他去。” 李红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俗话说皇帝家的嫡长子百姓家的小儿子,虽然自己和丈夫要偏疼苏扶摇一些,可她婆婆—— 李红梅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老太太。 生怕因为一句指使苏文星的话,就让老太太炸锅了。 可此刻的老太太却十分平静,自顾自低头吃著麵条。 苏文星也接话道:“我去喂,妈你上班回来就歇著去。” 要是换做平时,苏文星肯定不敢搭茬。 甚至他都有点不愿意在家里待著了。 平时妈和爸一旦叫自己做什么事,奶奶就跟炸锅一样。 就像每天早饭时候,家里明明每个人都吃得起一个鸡蛋,但奶奶每天只煮一个,盯著自己吃。 这些区別对待让苏文星很不好受。 好在这两天姐姐找到工作,在家里说话有分量,敢和奶奶对著干了。 苏文星还巴不得能帮家里做点事情呢。 但话说回来—— 姐姐做饭是捨得放油还是怎么样,比奶奶做的好吃多了! …… 吃完饭之后稍微收拾了下。 毕竟是在厨房工作,苏扶摇穿了件半旧的棕色麻衬衣,轻便又透气;快落到腰的长髮都盘起来,还稍微拢了拢头顶,隨手做了个后世时兴的高颅顶。 下身则穿了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本来看了看外面的太阳还想往脸上扣个墨镜的,但因为家里没有只好作罢,退而求其次戴上草帽当遮掩了。 家里其实有自行车,是苏扶摇升初中时候买的。 那时候苏建国还没生病,家里双职工攒的工业票也够用。 苏扶摇升初中的时候就已经长到一米五几,快赶上成年人高,乾脆买了一辆女士自行车。 苏扶摇骑著自行车就去工厂了。 …… 上午八点多,苏扶摇就已经到了工厂厨房。 厨房里原本就有厨子,一个是个看上去憨厚的中年男人,圆圆脸,脸色黑红,昨天苏扶摇听见人叫他老周。 另一个是位中年妇女,不胖不痩的,短髮到耳下,穿著蓝碎的罩衫带著副袖套,干活很麻利的样子。 “丫头,这么早就来啦?”老周笑眯眯地招呼苏扶摇。 苏扶摇笑笑:“不早吧,是不是十点多就得准备中午饭了?” 老周嗯了一声:“还挺门清,以前干过?” 苏扶摇笑著摇了摇头,走进后厨接过老周递过来的围裙。 自己系上:“今天都有什么菜?” 老周指了指后厨储物的地方,苏扶摇自己过去看了。 中午小一千人吃饭,肉品却不多,何况老周和中年妇女也要出餐的。 人家都挑过了,还剩六只宰好收拾好的整鸡,看著不怎么肥,其他就是猪肉了。 这时候肥肉的价值要比瘦肉还高,因为八零年代物资还不算多丰,大多数人肚子里没什么油水,就指著肥肉进补了,哪有心思研究对他们来说乾巴巴的瘦肉? 除此之外,土豆,白菜之类的倒是管够,乾脆用麻袋装著的。 之前看到的中年妇女走过来,对著苏扶摇道:“丫头,厂长招你们过来掌勺的,一人要出两个大锅菜两个小炒,你看看做点啥?” “那边还有两斤牛肉和草鱼,是供给小炒的。” 才两斤…… 苏扶摇顿时有点迟疑了。 工厂的管理层也有几十號人,专门配上的牛肉就两斤,其他还得从大锅菜的食材里找。 话音未落。 身后传来一道略显娇蛮的声音:“那草鱼我要了,等会做个酸菜鱼,酸菜有没有?” 老周赶紧道:“有,有的。” 苏扶摇回过头。 因为有了前世的经验,看见苏月她也並不意外。 苏月今天来得也挺早。 似乎是因为第一天上班,还专门化了个妆。 脸上擦得白白的,涂著口红,头髮也弄成大卷的样子。 老周和那名中年妇女见状脸色都不太好的样子,毕竟比起苏扶摇,苏月一点也不像是个要在厨房干活的…… 还穿了条白裙子。 可没有上班的样子! 但反观苏月上下打量穿著朴素的苏扶摇,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似乎对自己是相当满意了。 老周忍不住犯嘀咕:“赵娟,你说这人跟人就是有差別,苏月涂得跟个鬼似的,也没人苏扶摇同志瞅著漂亮。” 赵娟用胳膊肘推了老周一下:“得了吧,你看她俩那样子,苏月好像跟苏扶摇结仇了似的,你少说两句,被给人听见了。” 老周哼哼了两声,走开了。 而此刻,苏月也走上前来,直接挑走了两条草鱼。 对著苏扶摇讥笑道:“也不知道厂里怎么把你招进来的,长得漂亮点確实干什么都容易,不像我们!” 苏扶摇也没生气,挽著袖子神色淡淡。 “那可稀奇了,你炒菜用脸啊?” 苏月这点挑衅对如今的苏扶摇来说简直是小儿科级別的,落不了一点好处。 苏月气得跺了跺脚:“浑身上下嘴巴最硬,我看就剩两斤牛肉几十號人分,小炒你拿什么交差!” “你以为跟昨天似的,让你做点尝尝就完事了?” 苏扶摇才不理她,拎著剩下的两斤牛肉走了,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別看肉不多,但青菜不少,而且有不少的荤菜里,素菜才是大头,荤菜只是个点缀。 苏扶摇打算来个水煮牛肉,麻辣鲜香不说,辣油浸透了配菜,滋味比肉还好。 不过眼下也不著急。 苏扶摇先忙活大锅菜,噹噹当切了一大盆土豆片和白萝卜丝。 光是备这些菜就去一个小时。 苏扶摇直起身:“没人出汤的话,今天中午的大锅汤我出了。” 老周和赵娟都应了声,苏月却没理会她,自顾自忙活著酸菜鱼。 苏扶摇微微皱了皱眉头。 距离中午十二点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十二点午休,先出小炒菜的话等吃饭的人过来岂不是冷透了。 而且苏月还没备大锅菜呢…… 但苏扶摇才不会主动提醒苏月,绝对討不了好,说不定苏月还觉得苏扶摇要害她呢! 苏扶摇就没吱声,自顾自地开始起锅烧油。 都是用水煮萝卜,但萝卜汤和水煮萝卜差之千里。 苏扶摇一口气打了十个鸡蛋搅匀,倒进汤桶里,结果也就平了个底! 还没有锅里的油多。 旁边的赵娟有些惊讶:“丫头,这大锅可不能用来炒菜啊!” 苏扶摇笑笑:“我知道,就是借个味儿!” 赵娟没在吭声,摇了摇头。 这小姑娘漂亮是漂亮,但做饭咋这么不讲路数呢,还能在汤锅里倒油又煎蛋的? 萝卜汤不就喝个清淡解腻,哪有往里倒油的。 但赵娟不知道的是,鸡蛋里蛋白质不少,热油一煎就变了性。 苏扶摇倒了好几瓢开水进去,七成满。 水和油混合,又都是滚烫的,稍微煮了几秒钟便开锅。 沸腾的汤水开始变白。 赵娟却压根没见到这一幕。 苏扶摇盯著汤锅,然后发现…… 这不够白啊! 鸡蛋太少,水太多,根本不够让这锅汤全都变成淡白的高汤色。 不过没关係。 苏扶摇后世活了多少年,还专门学过厨艺和营养师,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犹豫一下都没有,扭头在柜子里翻找,还真找到了早上没用完的牛奶。 剩的不多了。 倒出来也就一碗左右。 苏扶摇直接倒进汤锅里,这回顏色可是让苏扶摇满意了。 在汤里倒奶其实是一个很常见的让汤迅速拥有高汤口感和样子的办法,正儿八经的牛奶和正儿八经的汤,算不上什么科技与狠活,一直都有这个做法。 只不过在这个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年代,还是个不传秘籍。 苏扶摇很快將白萝卜丝下进锅里,搅了两下就软和了。 稍微煮了一会,便熄了火。 这时候天气热,忙活这么一会的功夫苏扶摇汗水都沾湿在额头上了,估摸著中午的工人肯定也不愿意喝热汤。 余温燜一会,就可以开盖晾凉,这样中午大家来吃饭的时候汤也不会太烫。 当然等待的功夫苏扶摇也没閒著,切了些青椒,洗了豆芽。 青椒土豆片里加些肉片,再分到小炒盘里,最后就可以准备小盆的水煮牛肉了! 第10章 水煮牛肉 酸菜鱼和水煮牛肉其实都不是本帮菜,甚至都是同系的川菜。 但一个讲究的是酸咸可口,一个讲究麻辣鲜香,倒是截然不同。 不过苏扶摇倒是有些好奇,记忆里酸菜鱼的做法是鱼片下锅,苏月反到先去煎鱼…… 但这不是苏扶摇该关心的事情,而且准备午饭的时间其实是很紧凑的,苏扶摇甚至没有分神去看苏月那边的进度。 自顾自手里忙活著。 牛肉先切片,本来是应该加盐、酱油、醪糟汁、湿淀粉拌匀醃製一会的。 无奈食堂里没有醪糟汁,就连代替的米酒都没有,苏扶摇便用少量的料酒代替了。 这还不够,时间紧凑醃製的时间很难达標,导致最后出锅的牛肉不够嫩。 偏偏水煮牛肉里吃的牛肉就要吃一个嫩滑。 苏扶摇切了两片苹果放进去。 苹果里的果酸和酶可以分解蛋白质,让肉的口感更加嫩滑,这是苏扶摇前世上厨师班学到的,用在短时间醃肉的救急上非常有效。 而此刻,苏月却看了过来,开口就是嘲笑。 “苏扶摇,你这弄得什么东西啊?肉里面加菜?能好吃吗?” 旁边的赵娟哎哟了一声。 上一个厨子,就是因为乱搞菜系,弄什么苹果炒蘑菇被开除的。 还说是西洋菜,被工人集体抗议了…… 赵娟的眼皮顿时跳了跳,赶紧劝说道:“扶摇呀,咱们这边的工人岁数都不小了,不比小孩爱尝个鲜。” “你这牛肉是给小厨房准备的吧?” 赵娟不好意思直说,只能侧敲旁击地暗示。 苏扶摇微微点了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 苏月的刀当一声落在菜板上,冷笑道:“我看是被开除的数吧?” “都说了有些人不是能当厨子的料,赶紧回家问问你妈纺织厂还招不招人,去踩缝纫机算了。” 苏扶摇不愿意与她多言,专心做自己的。 牛肉抓好后,苏扶摇在水龙头下冲了一下手,开始做青椒炒土豆片。 热油下锅煸炒调料,香味激发出来后下入肉片。 肉片的量不多,进锅就鬆散了。 紧接著就是土豆片。 遇热后土豆几乎没什么反应,毕竟量太多了。 一般新手到这一步就开始著急了。 赵娟在一边犹豫要不要帮忙,毕竟苏扶摇一个小姑娘,在家再怎么干活也没有大锅菜的经验。 甚至昨天他们应聘的时候,还有一个年轻男人在这一步慌了神,加大火,导致菜都糊锅了,最上面的还没熟。 结果苏扶摇在保证每一片土豆都均匀地沾上油,之后不慌不忙地接了一小碗水。 火一点都没动,扣上锅盖等著水汽开燜。 大锅菜和小炒的区別其实就在这,小炒是直接用锅的热度把菜弄熟。 说白了只要按部就班地把调料放进去,肉眼可见的菜生熟状態,足以满足家常口味了。 而大锅菜则考验厨师对温度的掌控。 高了糊锅,低了夹生,熟大劲了口味不好,一味地翻炒反而热不透。 说和小炒菜是两门手艺,都不夸张。 赵娟看著苏扶摇转而燜菜,就鬆了一口气。 这小丫头说不定家里有人就是做大锅菜的厨子,小小年纪经验还挺丰富。 不过,那锅苹果牛肉……又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老周咳嗽了一声。 “赵娟,別看了,你自己都快不赶趟了。” 赵娟赶紧哎呦了一声,回过神来去看自己的锅了。 苏扶摇也继续忙活了起来。 水煮牛肉虽然名为水煮,但和水煮萝卜什么的截然不同。 川菜里的水煮已然是一道固定的菜系前缀,就像各大菜系都少不了的醋,已经有了固定的底料。 苏扶摇在调料那边抓了一把干辣椒。 刚抓起来,苏扶摇就皱起了眉头。 这辣椒乾的湿度似乎有些高了,压秤不说,还很容易发霉。 上辈子苏扶摇操持一家老小的吃穿,对这种东西十分敏感,何况辣椒干实在潮湿,对水煮的底料口味也有一定的影响。 想了想,苏扶摇还是先把辣椒干在无水无油的锅里稍微煸炒了一下才取出来。 重新起锅烧油,下入豆瓣酱和辣椒。 “滋啦——“ 铁锅里的红油突然窜起半尺高的火苗,苏扶摇手腕一抖,菜籽油的焦香混著辣椒的辛烈在空气中炸开。 老周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侧目。 这味道,够正宗的! 油泼辣子的香气像把鉤子,顺著鼻腔直往胃里钻。 锅里的热油很快被炒成红油,不远处的苏月咳嗽了两声,一脸不爽地白了苏扶摇一眼。 “哐当”摔下汤勺,酸菜鱼的汤麵被她搅出漩涡。 本该加入泡椒的步骤换成了大把味精。 “装神弄鬼。” 苏月嘀咕了一声,眼睛盯著苏扶摇那边。 苏扶摇没有注意到。 如果注意到,就会发现苏月直接跳过了酸菜鱼相对来说更传统,也很重要的一步。 那就是爆锅泡椒…… 苏扶摇恍若未闻。 红油炒出后,苏扶摇继续下入椒葱段等调料,隨后才放入之前准备好的素菜。 豆芽,白菜,土豆片,萵笋,油麦菜,萝卜片…… 厨房里有的素菜,苏扶摇都备出来一份。 抗煮的蔬菜先下锅,苏扶摇还朝隔壁准备了大锅豆腐的赵娟要了小半碗。 千滚豆腐万滚鱼,这食材吸饱汤汁之后,让人烫舌头都捨不得吐。 下的水不多,堪堪没过食材,等下油麦菜那种不抗煮的蔬菜下锅还会贡献点汤汁。 旁边的赵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等会自己得尝尝。 苏扶摇这手艺,比起国营饭店的主厨也不差什么了。 估计今天等不到那些管理下楼吃饭,工人就能把这些水煮牛肉给哄抢了…… 不过。 赵娟还是不明白,苏扶摇在醃肉的时候放进去的苹果是什么意思。 …… 厨房的大钟噹噹当响了几声。 几个小工笑嘻嘻地从门口勾肩搭背地走进来,其中还有那个昨天帮忙拎锅的小个子。 厨房帮工的人手不够,总共才四个人,他们是来搭把手帮忙的。 刚一进来,小个子就笑不出来了,抽了抽鼻子。 平时里食堂都是各种菜味混在一起,大家饿著肚子察觉不出什么,但对於嗅觉灵敏或者胃口不好的人,特別鲜明。 可今天,食堂里有一种味道特別霸道。 几乎以强硬的姿態在空气中蔓延著,瞬间吸引了嗅觉。 小个子忍不住道:“什么菜这么香,麻麻辣辣的。” 另一个工人眼神都直了,直勾勾地盯著后厨:“这菜真……真……” 眼神不光瞄著锅,还有在后厨忙活的苏扶摇。 大锅菜已经收拾好了,就差这道水煮牛肉。 起另一锅烧热菜油,长柄铁勺舀起滚油,手腕悬在盛满辣椒麵的粗瓷碗上方。 衬衫的袖口挽起来,窗外阳光很识时务,一半落在苏扶摇身上,白皙的手臂上绷紧了漂亮纤细的线条。 “滋啦——” 滴热油坠入碗中,金红的油在辣椒麵上绽开细密的气泡。 白雾裊裊升起。 牛肉片上的醃料已经被苏扶摇收拾乾净了。 热油刚一浇上去,肉片瞬间受热蜷缩跳动,展出粉色。 另一锅煮著蔬菜的汤倒入到大盆,热油滚过的肉片倒了进去,这就可以端上去了。 苏扶摇鬆了口气,抬起头。 才发现窗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挤满了工人,一双双眼睛都盯著苏扶摇的动作…… …… “听说没?昨天应聘那个女同志今天就来上班了。” “好傢伙,我还以为是文工团在厨房表演呢。” “我得尝尝她的手艺……” “长得那么漂亮,估计做饭也就那么回事吧。” “嗐,吃饭算什么重点。” 一个工人的声音额外大,工服大敞著领口,还带著一个袖章,车间主任的级別。 旁边人赶紧招呼道:“孙哥。” 孙浩朝著对方挤眉弄眼道:“没听说新来两个女同志是一对姐妹吗?” “关键是问候一下咱们新来的这两位女同志,大家说对不对啊?” 人群中有几个人附和,也有几个人对孙浩轻佻的做派颇为不喜。 如果苏扶摇此刻在场,肯定就第一眼认出来。 这个孙浩,和她前世的关联可不浅…… 第11章 眼睛都看直了 已经到了午休时间,工人忙活了一上午,这时候都饿著呢。 很快食堂就被坐满了。 老周站在窗口打菜,很快发现,今天的窗口和以往不同。 平时小炒窗口那边几乎没什么人。 说实话,他们之前那批厨子的手艺都一般,小炒菜也就是家常水平。 比起外面饭店的优势,无非就是工厂食堂有补贴,一份肉菜比外面要更便宜。 就比如说红烧肉,外面国营饭店一碗要两块八毛钱,但在食堂只要一块。 但今天小炒窗口那居然排上队了。 不是每个人都捨得消费一份小炒,但三五个人一人凑个两毛钱还是买得起的。 酸菜鱼定价一块二,水煮牛肉一份定价八毛。 因为里面素菜要更多,牛肉只有两斤,居然生生分出来十份。 赵娟在小炒窗口打菜,还有人一边打菜一边打听:“娟姨,听说食堂里新来了两位女同志?” 话音未落。 “酸菜鱼来嘍!” 苏月脸上带著笑意,似乎是故意打断问话似的,把白瓷盆往窗口重重一放。 整条的草鱼沉在汤里,上面盖著北城本地的醃酸菜。 放下菜盆的同时,苏月斜睨了问话的人一眼,隨后就移开了目光。 男人嘛。 果不其然,自己比起苏扶摇还是不差什么的。 这小子,眼睛都看直了…… 而与此同时。 那工人有些诧异地想,不是说新来的女同志比文工团的台柱子还漂亮吗,这看著……也一般啊。 看来传闻果然不可信。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与此同时。 苏扶摇顺手已经把刚才用到的锅碗瓢盆都洗好了,也走到前面窗口帮忙。 原本嘈杂的队伍,在看到苏扶摇的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什么蛮横的香辣味,食堂里的喧囂,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味觉和听觉好像都在瞬间被关闭了。 只有视觉清晰。 在这个各大媒体都不盛行的年代,大家平时见到的脸都是街坊邻居,工厂同事。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差不多的美丑差不多的穿著,好像谁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苏扶摇穿著简单的棕色衬衫,长发挽起,低低垂著眉眼。 阳光洒在她侧身,照亮肤色的莹白。 站在食堂窗口的小伙子们一个个都愣神了。 苏扶摇对著正站在自己面前的工人笑了一下:“吃什么?” 工人骤然回神。 “哦……哦,打一份青椒土豆片,还有……再来一个清炒白菜。” 苏扶摇很快打好了菜,工人拿著自己的饭盒,硬生生回头看了好几眼。 与此同时。 食堂门口又进来一批人。 不少等级低的工人都纷纷打招呼:“孙哥好。” “孙主任。” 孙浩没怎么搭理,直奔食堂窗口的队伍而来。 甚至都没有排队,直接插到第一个位置。 却没有一个人反驳。 苏扶摇见状有些不悦:“这位同志,大家都是排队打饭,你——” 话音未落,苏扶摇也看清了对面人的脸。 顿时皱起了眉头。 来人不是什么新面孔,反而是苏扶摇上辈子的老熟人了。 孙浩。 也是苏扶摇的第一任丈夫! 上辈子苏扶摇和蒋燁分手之后,蒋燁因为没能得手,给苏扶摇造了不少谣言。 闹得满城风雨的,苏扶摇好长时间都出不去家门。 就在这个时候,苏家苏月的父母,也就是苏扶摇的叔叔婶婶上门了。 替孙浩家向苏扶摇提亲! 本来当时苏扶摇是不愿意嫁人的,但家里也找不到当下更好的解法。 毕竟这个年代,一个满身谣言的漂亮单身女孩,过得实在是太苦了。 苏扶摇就这样懵懵懂懂,草率地结了婚。 结果孙浩看著仪表堂堂的,在厂里也有些地位,实际上是个赌鬼。 和他那场婚姻苏扶摇已经不愿意回忆了。 总之赌鬼嗜酒,暴躁,懒惰……那些毛病,孙浩一个不差! 与此同时,孙浩也在观察著苏扶摇。 说厂里来了个比文工团台柱子还好看的女同志,还真是所言非虚。 这个苏扶摇的確漂亮。 要是能娶个这样的媳妇儿…… 孙浩看到苏扶摇的第一眼,和上辈子一样。 心动了。 尤其是此刻还没有蒋燁什么事。 孙浩顿时收起了私底下那副轻佻討人嫌的模样,反而还彬彬有礼道:“同志,听说你是新来的,我来尝尝你的手艺。” 苏扶摇面无表情,连之前对待其他人的礼貌都没了。 只是强调道:“其他人都在排队,麻烦同志你回去排队。” 其实孙浩身为车间主任,连亲自过来打饭都很少,插队的时候別人自然不敢有意见。 不是没有,是不敢有。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指出来孙浩插队的不对。 而孙浩只是笑了笑:“同志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车间主任,等下还急著回车间呢——” 苏扶摇直接打断了孙浩的藉口:“主任同志,我记得那边就是管理的打饭窗口,菜色是一样的,还多了两种呢。” 孙浩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这女人……还真够不识相的,自己堂堂一个车间主任,连个好脸色都没有,还在赶人? 但第一次见面,孙浩想著留给对方一个好印象,强行压著火挤出一个笑。 “那谢谢你提醒了。” 说完,孙浩强行维持著假笑的脸转身走了。 不是不想多和苏扶摇说两句,而是生怕自己下一句话就破功了! 后面的工人悄悄朝苏扶摇竖起大拇指。 苏扶摇也重新抿起笑容。 …… 孙浩已经到了另一边的窗口。 因为刚才被苏扶摇回绝的事情,脸色不大好看。 苏月早就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此刻满脸堆笑:“孙主任,您跟我堂姐那个人置气干什么?” 孙浩闻言,多看了苏月两眼:“那是你堂姐?叫什么?” 苏月掩唇笑了笑:“我叫苏月,她……叫苏扶摇。” 孙浩心想这女人怎么回事,我又没问她。 看在苏扶摇堂妹的份上,孙浩还是懒洋洋地点了菜,一份水煮肉片,一份酸菜鱼。 苏月动都没动弹一下,赵娟见状只好把两份都盛出来,递了过去。 孙浩接过来端著,隨后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苏月:“你俩真是亲姐妹?” 苏月道:“那当然,我骗你干什么。” 孙浩的目光在苏月擦得白白的脸上打量了几眼。 隨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嗤笑了一声。 人家苏扶摇一点粉都没擦,那叫什么,天然去雕饰。 这个苏月……长得真够一般的,抹了粉也不怎么地。 苏月瞬间就察觉到了孙浩笑容里的讥讽,强行咬著牙才没当场发作。 一直等到孙浩走了,才把勺子扔进桶里,踢踢踏踏地离开了。 旁边的赵娟直摇头。 走了倒是无所谓,小窗口的人不多,这半天算上孙浩的两份,才卖出去八份。 她也不忙。 不过…… 这苏月看著真不像是正经干活的,对著领导就腆著个笑脸,对著普通工人则是横眉冷对的。 和她姐姐一点都不一样。 要是任由苏月的脾气发展下去,以后食堂恐怕不消停了。 不过这些事和她的关係到是不大。 所以很快,赵娟就没再继续想了。 …… 此刻的食堂里已经来了不少工人,桌子都坐满了。 甚至有人没地方坐,带著饭盒蹲在地上。 没那么多讲究,找个靠墙的地方就吃上了。 门口的一张桌上坐著一帮小年轻,这些人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凑凑钱也捨得来一份水煮牛肉。 桌上就一个岁数大的,被喊做老朱。 老朱夹起一块牛肉,手颤颤巍巍的。 老朱不是北城本地人,老家在川城。 因为某些原因,居家搬到了北城。 “这个味儿闻著和我在老家做的,一模一样。” 旁边的小伙子笑道:“真的?那我们得赶紧尝尝。” 一边说著,眾人也纷纷伸出筷子。 你一片我一片,很快不多的二两肉片就被夹乾净了。 老朱也把在筷子尖嫩到颤巍巍的牛肉送进嘴里。 ——这一送,眼眶就红了。 麻辣鲜香的红油瞬间在舌尖炸开。 肉片软嫩但並不烂,在舌尖柔软齿间阻力,激发了不少口水,一直咀嚼到没什么味道了,老朱才捨得咽下去! 趁著別人不注意,老朱赶紧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离家已经十多年,在北城安家落户,这辈子怕是回不去了。 北城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川菜馆。 饭店里倒是也有几道老家的名菜,可吃起来总觉得差点什么。 在老朱的认知里,山高水远的,自己这辈子都吃不上老家这一口了。 没想到在工厂食堂,还有这个味道……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態,老朱尷尬地看了看。 但此刻,桌上的其他人压根没空注意他。 纷纷忙著抢菜呢! “这是新厨师做的吧,老周赵姐可做不出这口!” “可不是吗,这豆芽比肉都香……” “你夹了那么多豆腐!给我一块……”说话的人把筷子伸进別人碗里。 老朱也顾不上惆悵了,赶紧朝著水煮肉片下筷子…… …… 办公楼,厂长办公室。 合上笔记本,沈知行才惊觉已经过了午休时间。 沈知行赶紧起身,忙不叠往楼下食堂赶。 其实平时沈知行下楼吃饭不算积极,毕竟楼下食堂的饭菜一般,不合口味。 早点晚点,也就那么回事了。 但今天…… 沈知行想起昨天试菜的时候吃的那道醋溜白菜,莫名咽了口口水。 咳。 他本来不怎么种口腹之慾,今天的重点也不是这个。 而是那个女厨师,苏扶摇。 漂亮的太出挑了,即便沈知行看见她的第一眼,也有些讶然。 沈知行怕这样的人在堪称和尚庙的工厂惹出什么乱子,正准备赶紧下楼。 隔壁財务室的会计已经端著两份饭回来了。 “厂长,我给你带饭回来了。” 平时会计偶尔也会帮忙带饭,但没叮嘱的时候也就不顾著了。 沈知行有些讶然,会计很快开口解释道:“食堂人太多了,都没地方坐,我寻思给你带一份在办公室吃。” 沈知行顿时皱起眉头:“是不是因为那个苏扶摇?” 会计点了点头。 沈知行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这种特別漂亮的女人是不会用平常心在食堂工作的。 第12章 沈厂长,吃点什么? 沈知行皱著眉头看向厂里的吴会计。 “食堂怎么了?” 吴会计是个年轻男人,戴著副黑框眼镜,看著文縐縐的。 “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新来的苏扶摇同志做饭特別好吃,再说来了个特別漂亮的新厨师,大家也都想看看嘛。” 一边说著,吴会计挠了挠头,回忆起刚才见到的苏扶摇。 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確实挺漂亮的。” 沈知行的眉头依旧没有鬆开,冷声道:“我去看看。” 沈知行说完,把饭盒重新塞到吴会计手里。 吴会计看著沈知行离去的背影,一脸愣神。 什么情况。 记忆里的沈厂长压根不近女色啊。 听说沈厂长刚来的时候,副厂长组局吃饭,叫了厂里挺漂亮的两个女工。 结果沈厂长特別生气,开会的时候还特別强调了这种事,严禁类似的宴请,尤其是不允许厂里的女员工在场…… 完全不像是会特意去打听女同志长相的人。 何况昨天,沈厂长应该见过那个苏扶摇了。 吴会计真是摸不著头脑。 …… 与此同时,食堂里。 前两批吃饭的人已经有不少都赶著回去了,此刻食堂里的人稀稀落落,已经坐不满。 孙浩看著在窗口已经閒下来的苏扶摇。 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心想这苏扶摇见人就笑,看著脾气挺好的,为什么对自己那么特殊……难不成真是因为排队的事? 现在也不忙了,过去搭两句话呢? 这样想著,孙浩稍微拢了拢衣领,再次朝著苏扶摇的方向走了过去。 “同志。” 苏扶摇本来是不打算理他的,但无奈孙浩连著加大音量喊了好几声,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苏扶摇嘆了口气,不想引起周围的注意,只得看向孙浩:“什么事?” 孙浩自然是没事,却还是笑著搭訕道:“同志,哪几道菜是你做的?” 苏扶摇还没吱声呢,苏月已经凑了过来:“孙主任,您觉得哪道菜更好吃啊?” 大小也是个车间主任,和苏扶摇的迴避不同,苏月巴不得能在孙浩面前露脸呢。 孙浩心里自然有判断,当然是那道水煮肉片好吃,他也就打了一道水煮肉片和一道酸菜鱼。 那酸菜鱼做的,失败至极! 孙浩也没少出入外面的国营饭店或者大酒楼之类的,刚才吃的那道酸菜鱼味道都不对。酸菜鱼是川菜,但刚才吃的却是北城燉鱼的做法,不过单纯的酱燉换成了酸菜料。 说实话,不怎么样。 孙浩估摸著这个苏扶摇看著漂漂亮亮的,不像是会干活的料子,那道四不像的酸菜鱼八成就是出自她手。 孙浩的眼睛在苏扶摇脸上都没挪开,不假思索道:“当然是酸菜鱼了。” 苏扶摇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孙浩一眼。 上辈子不知道孙浩口味这么奇怪呢? 苏扶摇站在窗口的时候,听见不少人嘟囔酸菜鱼难吃了,甚至还有人嚼出蒜皮。 孙浩看见苏扶摇一笑,顿时来了精神。 “女同志,那道酸菜鱼是你做的吧?味道不错是不错,但是还有很多可以改良的地方,我之前出差去川城学习过,吃过正宗的酸菜鱼。” 孙浩是为了討好苏扶摇,但苏月却当真了,刚想站出来认领。 孙浩话锋一转:“有机会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对了……” “女同志,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你住哪边?今晚我送你回去?” 苏月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哪道菜好吃,全然是孙浩搭訕的幌子! 苏扶摇还没理会她呢,苏月先是有些恼羞成怒了。 可她非但没有怪罪满嘴跑火车的孙浩,反而怪罪起苏扶摇来。 这个狐媚子这么会勾引男人,真该天生就该去做暗门生意去。 苏月顿时有些不快道:“那孙主任恐怕一片好心付流水了,想送我姐回家的人呀可太多了。” “孙主任估计得排號吧?” 苏月本来是想趁机抹黑苏扶摇,暗示苏扶摇有多水性杨。 她確实也成功了。 孙浩眉头一跳。 连亲戚妹妹都这么说了,说明这苏扶摇可不是什么安分的。 那跟自己在这拿什么乔? 孙浩的手伸进去,几乎要抓住苏扶摇的腕子。 “女同志,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一声不吭,恐怕不客气吧?” 苏扶摇顿时一惊,赶紧把手抽回来,没让孙浩得逞。 这个孙浩……果然和上辈子是一个德行! 本来苏扶摇以为,现在两人根本没什么交集,又是眾目睽睽的,孙浩不会胆子那么大。 自己全当看乐子了。 可自己也是忘了,旁边还有苏月这个倀鬼呢。 隔岸观火是不可取了。 苏扶摇眯了眯眼,正盘算著用什么法子让孙浩赶紧滚蛋。 而与此同时,一道压抑著怒气的声音传来。 “孙浩,你干什么?” …… 沈知行刚一进门,目光就锁定了窗口那边。 车间主任孙浩站在窗口,几乎半个身子都要挤进去了。 苏扶摇脸色冷淡地往后退著,明显没有丝毫和对方攀谈的兴趣。 明摆著的,是孙浩单方面骚扰苏扶摇。 不知道为什么,沈知行的心里居然鬆了口气。 或许……他真心希望苏扶摇能作为厨师留在工厂? 但还不等沈知行再想什么,孙浩居然伸手去抓苏扶摇的手。 苏扶摇明显嚇了一跳,往后躲了老远。 沈知行当即道:“孙浩,你干什么?” 这个时候食堂的人不多了,沈知行进来的时候脸色也难看,连敢硬著头皮跟他打招呼的人都没有。 所以孙浩完全不知道沈知行就站在自己身后。 顿时嚇了一哆嗦。 猛地转过身:“沈,沈厂长!” “这个……这两个新来的女同志想和我聊会天,了解一下咱们厂里的事情。” “是么?”沈知行眯了眯眼睛,看向苏扶摇:“是他说得这回事吗?” 苏扶摇刚摇头还没说什么呢,苏月就跳出来:“不是!” “他上来就缠著苏扶摇问这问那的,苏扶摇压根不搭理他。” 苏月想赶紧排除这个潜在的苏扶摇的追求者,孙浩! 凭什么车间主任对自己爱答不理,却偏偏青眼於苏扶摇? 要是因为这次搭訕受处罚,苏扶摇在孙浩眼里的印象肯定没有那么好了! 苏扶摇则颇为意外地看了苏月一眼,她怎么会帮自己作证? 但转念看到苏月眼里燃烧的妒火,苏扶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罢了,也省了自己的口舌。 而有了旁边的苏月作证,沈知行更加篤定了这是一场单方面的骚扰。 脸色顿时难看不已。 “孙浩,做好你的本职工作,食堂不是你的管理范围。” “如果再看到你在工作时间內打扰其他同事,別怪大会上我不给你留情面!” 孙浩顿时缩了缩脖子。 沈知行说的大会,是即將到来的季度会。 到时候不光是全厂的领导和工人,就连市里省里也会下来人视察工厂的情况。 要是在大会上因为这种事被批评。 孙浩可真是名声扫地了。 孙浩有点怂,但还是硬撑著嘟囔道:“沈厂长,这事一个巴掌哪能拍得响,明明她——” 她怎么样? 孙浩回过头,对上苏扶摇如水一般平静的眼眸。 漆黑,寧静,没有丝毫波澜。 看著他的目光里连厌恶都没有,仿佛只是在看一个跳樑小丑。 孙浩这才反应过来,从头到尾,苏扶摇什么都没有做…… 沈知行冷淡地打断了孙浩:“回到你自己的岗位上去!” 孙浩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剩下苏月不甘地站在原地,眼珠转了转对沈知行道:“沈厂长,其实孙主任说得也没错,我姐从小爱和男生打闹拎不清分寸,您別介意!” 这么好的给苏扶摇泼脏水的机会,苏月自然不会放过! 苏扶摇闻言,硬生生让苏月听笑了。 当著外人的面,苏扶摇懒得说什么,只是道:“嘴巴要是痒呢,去把你那些只卖出去一份的酸菜鱼都吃完,別浪费粮食了。” “可惜了,喊了一中午的主任同志,也就卖出去这一份。” 苏月顿时让苏扶摇堵得无话可说! 旁边的沈知行挑了挑眉。 这苏扶摇也是奇怪,看著闷不吭声不屑计较的样子,结果实际上也是个不肯吃亏的。 再看苏扶摇对孙浩爱答不理的样子…… 说实话,虽然知道孙浩是个绣枕头里头空,但起码是绣枕头不是。 要说能仗著在厂里主任的身份招摇撞骗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沈知行其实不意外。 没看自己旁观的时候,苏月的眼睛都要长在孙浩身上了,对著她堂姐一脸嫉妒的样子。 但苏扶摇对孙浩的冷淡態度,一点都没有动摇过。 没有丝毫上套的意思。 这反而让沈知行对苏扶摇改观了不少。 而苏扶摇懟完了苏月之后,也恢復了平静,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 对著沈知行扬起小脸。 “沈厂长,吃点什么?” 第13章 原来她不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沈知行一噎,似乎是没想到苏扶摇就这么当什么都没发生了。 但苏扶摇这么一句话,让沈知行也回过神来。 此刻的食堂里蔓延著一股鲜香麻辣的气息,不知道是什么菜,十分勾人。 沈知行本来没有什么直觉的胃咕嚕咕嚕叫起来。 沈知行乾咳了一声,似乎生怕对面的苏扶摇听到似的,看了眼小黑板上的今日菜单,赶紧用声音掩盖:“就来一份……清炒白菜,青椒土豆片。” “小窗口今天有什么荤菜?” 苏扶摇往赵娟那边看了一眼,赵娟正给一个管理层模样的工人递去最后一份水煮牛肉。 “水煮牛肉卖完了,还有苏月做的酸菜鱼,要尝尝吗?” 沈知行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昨天的试菜他尝过了,对苏月那道甜腻腻的醋鱼可是没什么好感,今天又吃鱼—— 苏月已然热情道:“沈厂长尝尝吧!他们都说很好吃呢!” 好吃怎么会卖不完? 沈知行果断摇头。 “不用了,再打碗汤。” 苏月转身离开生闷气的功夫,苏扶摇已经麻利地把白菜和米饭盛好了,隨后朝著沈知行笑了笑。 “沈厂长。” “嗯?” “您来得太晚了,汤和青椒土豆片都卖完了。” 沈知行:…… 沈知行看了一眼菜桶。 果不其然,本该装著青椒土豆片的桶已经空了,剩下的一看就是出自赵娟和老周的手艺,看上去清汤寡水的,沈知行顿时没了胃口。 沈知行在心里嘆了口气,也懒得回去再吃了,乾脆在这將就一口。 盒饭晚上在家热热算了。 沈知行摆摆手,端著苏扶摇从后厨拿出来的餐盘筷子落座。 白菜无味寡淡,水汤汤的,沈知行一边吃一边想,这白菜到底是老周做得还是赵娟做得?赵娟做菜口味很閒,老赵总是把菜燉的过烂;对了,一进食堂那未散的鲜香麻辣的香味,到底是…… 那股若有若无的香辣气息居然愈发清晰了。 沈知行咽下一口寡淡的白菜,一抬头。 对上苏扶摇带笑的脸。 “沈厂长,谢谢你帮忙赶走孙浩啦。这个是食堂留下的我那份试菜,给你尝尝我的手艺。” 苏扶摇说完,也不等沈知行答应或者拒绝,直接放下水煮牛肉的碗。 转过身,和语气一样轻飘飘地离开了。 沈知行对著那碗水煮牛肉愣神。 原来她不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但很快,沈知行就来不及想什么了。 水煮牛肉在锅里温著,还没有冷透。虽然已经不及出锅时候的口感,但红红的辣油已经催的人食指大动…… …… 而另一边。 苏月在沈知行打饭的时候,已经负气离开了食堂。 这一中午可真够窝火的。 苏月站在食堂门口侧面的树下,止不住负气地踢树干。 与此同时。 蒋燁正端著饭盒慢悠悠地朝著工厂食堂走来。 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苏月。 “苏月?” 蒋燁有些疑惑。 苏月闻言转过身,顿时脸色一喜:“蒋燁哥!” 苏月进厂之前就见过蒋燁了,说白了这份工作都是苏月父母去求蒋燁父亲,才拿到包过的面试机会。 蒋燁对苏月的熟稔有些不自然,看了看四下无人才应声。 上下打量了两眼苏月。 苏月也算是小有姿色,虽然比起苏扶摇就算不上什么了。 但要是能拿下这对姐妹…… 蒋燁心里是如何想的,面上自然不会表露出来,反而一脸坦然。 “怎么了苏月?上班第一天,气成这样?” 苏月闻言,顿时回忆起了之前的事情。 一脸的不满:“还不是因为苏扶摇那个水性杨的狐媚子!” “刚来的第一天,就勾搭上孙浩了!” “蒋燁哥,你们厂里要是真收了苏扶摇这样的厨师,肯定是个祸害。” 蒋燁却另抓了重点:“孙浩?” “他看上苏扶摇了?” 一边说著,蒋燁的脸上露出一抹迟疑和嫌弃。 苏月顿时有些奇怪,向蒋燁问询起来。 蒋燁也没藏著掖著。 直接告诉了苏月,孙浩在他们厂里,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枕头。 能力没有,工作一塌糊涂,就是仗著他父亲当年是先进个人才当上今天的这个主任。 最重要的是…… 孙浩,其实是一个赌鬼。 已经把他们这群同事都开口借了一遍,虽然真正借给他钱的人都是少数。 但是根据蒋燁所知,孙浩已经开始入不敷出了。 蒋燁告诉苏月这些的本意,是想让苏月远离孙浩。 以免真被孙浩给骗了去,到时候自己嘴边的肉岂不是飞了? 而隨著蒋燁的话音落下,苏月却眼前一亮。 没想到孙浩看著一表人才的,背地里居然是这样的人渣! 他要是真把苏扶摇给拿下了,岂不是刚刚好?! 一箭双鵰,到时候苏扶摇即没有好下场,蒋燁也不可能对苏扶摇有什么想法了。 苏月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 第一天上班的时间匆匆过去。 苏扶摇和苏月都是新人,前三天只要负责中午饭就好。如果確定两个人会留在厂里,才会正式被编入到厨房当中。 到时候厨房就分为早中晚三班倒了。 苏月中午走了就没回去,不过苏扶摇也並不在意,只是默默地收拾好了自己的厨灶,顺手帮著老周和赵娟备了菜。 估摸著三点来钟的功夫,苏扶摇才离开工厂往家走。 回去的路上自然骑的也是自行车。这时候正值夏天,苏扶摇蹬了一会就累得够呛,只想赶紧回家吃西瓜,吹风扇! 但…… 但一会还有事要忙活呢。 本来想著自己第一天下班会错过小学放学,但没成想只要负责中午饭就好,所以苏扶摇还是想著和弟弟苏文星一起去摆摊。 好不容易到了家,苏扶摇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灌了一大瓢冷水。 老太太见状嚇了一跳:“咋这么早就回来了,別是让人开除了吧?” 奶奶这张嘴……实在是忒坏了!苏扶摇心想。 但苏扶摇也没计较,只是解释了前三天只负责中饭的事情,就叫苏文星一起出门了。 苏母李红梅下夜班睡到现在,光听著闺女在外面的动静,一出门姐弟俩都已经走了。 李红梅有些惊讶道:“扶摇这丫头,现在怎么这么风风火火的?”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 “当然是老苏家的基因!不然跟你似的温吞吞,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苏家都要完了!” 李红梅顿时面露无奈。 …… 和昨天的流程一样,苏文星蹬车载著苏扶摇到了冰棍厂。 苏扶摇也没空著手,来的路上买了罐冰的盐汽水,自己没捨得喝,给保安递过去。 保安眉开眼笑地放行,还叮嘱苏扶摇下次千万不要再买东西了。 苏扶摇带著苏文星找到了昨天卖给他们冰棍的艷子姐。 这次苏扶摇手里的钱比昨天多。 昨天苏扶摇带回家八块六角钱,苏扶摇只拿走六毛,八块钱留著当本钱。 苏文星一咬牙,从存钱罐里掏出零零碎碎的两块多,苏扶摇直接取整凑了十块。 至少三样冰棍零零碎碎能凑够三百支。 艷子数钱的时候都笑了:“你这小丫头还怪机灵的,昨天冰棍全卖啦?” “我姐夫还说你一个小姑娘肯定抹不开面,今天不能来了呢!” 苏扶摇笑道:“哪能呢?艷子姐姐愿意放我一条营生,我肯定好好干!” 其实昨天艷子批给苏扶摇才一百五十根冰棍,凑不满一箱,艷子也挺为难的。 不过苏扶摇嘴够甜,行个方便的事被她说成放营生,艷子顿时觉得自己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看你这丫头……对了,这是谁啊?” 艷子看了眼旁边呆呆的苏文星。 看著老姐和別人谈笑风生,苏文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姐怎么跟个大人似的了,感觉前两天还是他同龄人呢…… 苏扶摇只比苏文星大两岁而已。 工作了,差別会这么大吗? 苏文星都觉得匪夷所思,毕竟从前的老姐可是个闷葫芦,邻居都说白瞎了那么好看的一张嘴。 此刻的苏扶摇却笑了笑:“这呆子是我弟,给我当小工使唤的。” 苏扶摇没说以后苏文星全权代理取货的事情。 毕竟两人这才是合作第二次,不正式点换人,艷子心里肯定犯怵。 说不定就不干了。 而艷子也没察觉出什么,点出苏扶摇要的三百根冰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苏扶摇主动多交了五毛的箱子押金。 艷子顿时对苏扶摇又另眼相看了。 借是人情,主动交押金是苏扶摇的世故。 这五毛钱一掏出来,艷子就觉得跟苏扶摇合作,她差不了事。 艷子欢欢喜喜地送走了这对姐弟。 苏扶摇火急火燎催著苏文星去小学门口了。 …… 小学门口冷落下来,苏扶摇姐弟的冰棍基本上都卖完了。 这个基本上,就是还剩两根绿豆,一根奶油和一根盐水的没买掉。 苏文星抓著手里好厚一沓毛票,都有点手足无措了。 “老姐,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些钱都是咱俩的?” “瞧你那出息!”苏扶摇翻了苏文星一个白眼。 今天的冰棍进得多,卖的也多,比较赚钱的奶油冰棍更是比昨天多进了一倍。 没卖出去的几根损耗可以忽略不计。 苏扶摇直接从箱子里拿出一根奶油送到嘴里。 浓浓的奶味瞬间在嘴里滑开,冰冰凉凉的感觉蔓延,驱散了喉咙的乾渴和暑气。 苏扶摇道:“你也拿一根,回家再数钱。” 苏文星咽了口口水,隨后对著苏扶摇道。 “姐,你说奶和咱妈咱爸看见咱们拿了这么多钱回去,得是什么反应?” 第14章 嚇他们一跳 苏文星这么问,苏扶摇倒是一愣。 隨后心中居然蔓延出一种酸涩感…… 毕竟上辈子,苏扶摇好像从来没有给家里带回什么好消息。 中考落榜、所嫁非人,重蹈覆辙…… 苏扶摇有些鼻酸,但还是强行压下了这些思绪,慢慢露出一个笑容:“还不知道呢,不过回家肯定嚇奶奶一跳。” 苏文星自然没有察觉到姐姐笑容里的悲伤。 反而叼著雪糕傻乐:“是,非得嚇他们一跳不可。” “姐,咱们回家吧!” “好,回家去。” …… 另一边。 到了下班时间之后,苏月却没有直接离开。 在整个工厂里逛了起来。 虽然她是食堂厨师,但是上班第一天到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倒也说得过去。 所以当苏月问孙浩主任在那个车间的时候,对方没有什么迟疑地就给苏月指路了。 苏月看了眼时间,赶紧急匆匆地往过赶。 没过多久,果然在从车间到大门的路上,堵到了孙浩。 苏月赶紧招呼道:“孙浩主任!” 此刻的孙浩正在几个工人的簇拥之下,朝著门外走去。 听到这声呼唤,顿时收穫了几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毕竟苏月也是小有姿色,从食堂回去之后,也有不少工人在討论著苏月。 孙浩被眾人羡慕的目光包围,不由得下意识拢了拢衣服。 隨后才慢吞吞地走向苏月。 不过说实话,在苏扶摇珠玉在先,相比之下,在孙浩眼里的苏月就有些一般了。 不冷不热地开口道:“苏月同志?找我有什么事?” 苏月道:“这……还不是因为我表姐的事情嘛,孙主任,这人这么多,恐怕不方便……” 隨著苏月的话音落下,孙浩顿时来了精神。 当即清了清嗓子:“走吧,这的確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边说著,孙浩带著苏月来到了墙边的一棵树后。 这块没什么人。 苏月开门见山道:“孙主任,其实我姐那个人吧,就是比较害羞。” “你在食堂那么多人的面跟我姐搭訕,我姐都不好意思了。” 孙浩本来还对苏扶摇的冷淡態度有些不满,但听见苏月这么说,顿时相信了八成。 心里的不快也烟消云散。 故意挽了挽袖子,孙浩露出手腕上的上海牌手錶。 苏月顿时眼睛一亮。 这一块上海牌手錶要將近二百块钱不说,还要不少工业票,怎么偏偏就看上苏扶摇—— 不对。 苏月很快回过神来。 差点忘了这个孙浩可是个赌鬼,带什么表也不过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绣枕头一个,內里空空。 苏月的心情平缓了不少。 孙浩也在此刻將信將疑道:“你怎么知道你姐是不好意思了?她和你说的?” 苏月当即点了点头:“当然,我可是她堂妹,她有什么话不跟我说的?” “你就放心吧,没事多去看看她,改天我帮你把她约出来。” 一边说著,苏月曖昧地朝著孙浩眨了眨眼。 孙浩顿时有些心猿意马。 没想到苏扶摇那丫头看著面冷,实际上反倒不是那么回事。 他就说么。 自己一个车间主任,拿捏这种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不是一拿一个准。 孙浩当即嬉皮笑脸道:“那我可就等著改口叫你小姨子了啊!” “回头有什么事你知会一声,我听说食堂还要提主厨呢,到时候是投票制的。” 孙浩说完主厨的事,苏月也是眼睛一亮。 “孙主任,那咱们可说好了,我帮你追我姐,主厨的事,您得多照应照应……” …… 另一边苏扶摇和苏文星也回到了家中。 刚一回家,苏文星就大摇大摆地踹开了脚上的那双鞋。 被苏扶摇拉住:“把鞋摆好了再进去。” 短短两天的时间,苏文星在家里最害怕的人儼然已经是苏扶摇了。 赶紧缩著脖子老老实实把自己的摆好,顺手把苏扶摇的鞋也接过了。 老太太从里屋走出来,背著手:“回来了?” 老太太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苏扶摇笑了笑,从冰箱里拿出一根要化不化的绿豆棒冰。 保温箱其实就是个泡沫箱子,里面铺了几层,棒冰越多保冷效果才好。 少了就不怎么保冷,一路回来,这几根雪糕都软了。 老太太接过绿豆棒冰,嘴里嘟囔著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却还是去拿了个碗接著,慢慢吃著。 同时眼神就没从苏扶摇身上移开过。 苏扶摇也不卖关子了,恰好苏母李红梅从主臥走出来,一副准备出门上班的架势。 “扶摇今天回来的比昨天早啊,和你弟在外面怎么样?” 苏扶摇笑眯眯地从手里掏出一沓钱。 “妈,今天我和弟赚了五块多,明天继续!” “苏文星,明天你自己行不行?” 其实今天苏文星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都是苏扶摇自己吆喝的。 后面苏扶摇推了苏文星两把,苏文星也只好扯开嗓子吆喝。 没一会,苏文星都敢主动招呼客人了。 苏扶摇觉得苏文星是没什么问题了。 苏文星稍微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行吧?” “还行吧?”苏扶摇翻了个白眼给他。 而与此同时。 李红梅接过苏扶摇手里的钱数了数,紧接著迫不及待地对著老太太道:“妈,这俩孩子今天赚了五块三!” “这都快比我在单位赚的还多了!” 老太太闻言,也是眼前一亮。 “这,这么多啊?” “昨天不是才三块多吗?” 苏扶摇淡淡道:“今天比昨天多拿了一倍呢,就是盐水冰棒进的多了,赚头少。” 老太太嘶了一声。 一天赚五块多,还叫赚头少? 李红梅笑呵呵道:“可別嫌少,哪怕一天三块钱,你爸的药费都不愁了。” “我闺女真能干。” 李红梅一边说著,喜滋滋地看著苏扶摇。 苏文星赶紧跳出来:“妈,我呢我呢?” 李红梅夸了句儿子也厉害,给苏文星乐够呛。 此刻的老太太则是一副思索的表情:“哎呀,要是明天再多进这些货,可就一天赚十块……” 苏扶摇赶紧摆手,打断了老太太的思绪。 “进货多也得卖得出去算,今天就差不多了,再多就砸手里了,雪糕这玩意儿放不住。” 或者苏文星骑车出去多跑两天沿街叫卖也行。 可惜一口吃不成胖子,苏扶摇也就没提议。 老太太没有反驳苏扶摇的话。 毕竟她也就是那么隨口一提,这大夏天的俩孩子在外面晒著,心疼著呢。 要是换做平时看见俩孩子咬著冰棒,肯定痛呼费钱,凉水不解渴吗? 李红梅此刻也惊了一声。 “呀,我得上班去了,先走了。” 李红梅说完朝几人打了个招呼,出门了。 苏扶摇从毛票里数出两块钱,其他的拿给苏文星,让他放在臥室的零钱罐里。 到现在为止连本带利的,一共有十三块。 苏扶摇拿走两块之后还剩十一,足够明天的进货还有余。 “奶,我出去买菜了啊。” 老太太嗯了一声。 李红梅工厂食堂管饭,一日三餐一般都在食堂吃。 家里这个情况,能省一个人的口粮是一个人的。 苏扶摇很快拿著钱出门了,到了菜市场。 买了一斤半肥半瘦的五,足足了九毛,好在是北城这个时候的肉票已经取消一段时间了。 有钱就能买得到,不然一家五口数著李红梅一个人的票过日子,可是够呛。 苏扶摇想著再买点豆角,至於土豆和白菜家里是有的。 回家做个五肉燉豆角。 剩下苏扶摇了一毛买了半斤多的精面,准备明早起来包个餛飩吃。 便打道回府了。 然而这一回家可不得了,看著苏扶摇手里拎著一斤肉,老太太眼睛都直了! “能赚钱真是不得了了,昨天鸡蛋今天肉的,大小姐明天是不是要吃金子了?” 老太太一眼就看出来苏扶摇手里的肉块分量不少,光是想想价格就心疼得直哆嗦。 换成粮食够全家吃几天了! 苏扶摇的神色却淡淡的,看了老太太一眼。 “家里好久没吃肉了,给我爸补补。” “补什么补?我看是你这丫头片子嘴馋!哪有那么好的命,不过年不过节的,上街上割一斤肉!” 老太太气得直拍大腿。 苏扶摇才不理她,自顾自拿上食材,去厨房了。 这时候三个灶都是空的,苏扶摇家吃饭一直都比较晚。 叫出苏文星给自己打下手烧火,一个灶燜上米饭。 苏扶摇家常吃的是粗粮包和二米饭,便宜的小米和大米掺在一起,小米多大米少。 偶尔桌上会出现全土豆或者全玉米地瓜这样的主食。 不过自从苏扶摇回来之后倒是很少见了,就连二米饭里的大米配比都增加了。 接过苏文星择洗好的豆角,苏扶摇也很快削好了土豆。 点火,架锅。 苏扶摇把提前切好的五肉片下到锅里,稍微加了一点水,紧接著下入去腥的葱姜。 一滴油都没有放,但高温之下,五肉飞快被榨出猪油来。 没多久,锅底就盖著一层油亮亮的猪油,水也被彻底烧乾了。 苏扶摇稍微翻动了两下,旁边的苏文星抽著鼻子凑过来:“姐,你熬猪油呢?好香啊。” 苏扶摇笑了笑,挑乾净锅里的葱姜,然后把锅里的底油稍微盛出来一点,倒进一个小碗里。 什么加盐加黄豆的防腐手段,苏扶摇都没做。 毕竟盛出来的不多,顶多两三顿就吃完了。 没那个必要。 “弟把豆角递给我。” 苏文星忙不叠递了上去,苏扶摇把豆角下锅,嫩绿色的豆角瞬间蒙上一层油亮。 苏文星看著灶台上剩下的一半五肉。 “姐,你剩那么多肉乾嘛,要不然都做了吧。” “这天这么热,哪能放得住?” 第15章 光看著苏扶摇都害羞 其实远没有苏文星说的那么夸张。 北城的夏天,晚上最多也就十几度。 放一晚上顶多不新鲜,倒是不至於坏了。 不过原本苏扶摇是打算提前一晚上做成馅,有了调料和盐的加持,多少也能防腐。 接著放在水盆里一晚上,也算是降温了。 但苏扶摇懒得多说,没理会这大馋小子。 苏文星明显就是馋了,觉得半斤肉不够吃。 可惜啊…… 现在还不是能放开胃口大口吃肉的时候。一斤肉虽然不多,但家里有足足五张嘴呢。 苏扶摇继续自顾自翻炒著锅里的豆角,苏文星討了个没趣儿。 豆角差不多了,苏扶摇下入土豆和老抽,保证每一块土豆都均匀地沾上了酱料之后,才下入没过土豆的水。 扣上锅盖慢慢燉著。 …… 与此同时。 隔壁。 沈知行热好晚饭的时候,隔壁刚好开了门。 里面的人在和家人说话,没有第一时间探头出来,自然也就没有发现他。 但…… 沈知行认出那个背影和声音了。 是苏扶摇。 沈知行也没想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 自己昨天晚上没有和苏扶摇一起上楼,偏偏今天就住在苏扶摇隔壁。 但几乎是同时间。 听著外面姐弟俩笑著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飘了过来。 是燉肉,还有豆角的菜香,混在一起让人下意识地分泌起口水。 隱约还闻到了米饭的味道…… 沈知行无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赶紧打开自己中午带回来的饭盒。 刚热过,是温的。 吴会计帮他打的是一份水煮肉片,还有一份土豆炒青椒。 时间有点久,在饭盒里不算好看,但…… 沈知行低头尝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 沈知行不由得回忆起今天中午吃的那份水煮牛肉,甚至还是烫的。 鲜香麻辣,有些烫舌头,但让人捨不得放弃咀嚼的动作,咸香的辣油在嘴里蔓延开…… 眼下这份被放太久而流失口感的盒饭好像都变得好吃起来。 …… 一层足足有六户人家。 隔壁也闻到了苏扶摇做饭的香气。 那股浓郁的肉香混著豆角的菜香,隔壁小孩都急哭了。 “妈我要吃肉,我现在就要吃肉!” “你这死孩崽子,不是刚吃完饭吗?吃什么肉吃肉,我的肉割下来你吃不吃!” 一边骂著孩子,邻居心里也犯嘟囔。 不过年不过节的,这谁家啊,大晚上还燉上肉了…… 但厨房里的苏扶摇可並不知道这一切。 餛飩馅都和好了,眼看著可以出锅,苏扶摇又加了点盐进去。 苏文星有些奇怪道:“姐,你不是加过一次调料了吗?还加啊?” 苏扶摇隨口解释道:“土豆比较吸味,提前加多了,菜比土豆淡。” “燉完了再加,肉和豆角的滋味儿才能和土豆一样!” 苏文星听得似懂非懂,只知道盯著锅里收完汁的菜餚。 土豆的熟度刚刚好,没有烂到一碰就碎,乾乾净净的。 但铲子一戳,也立刻露出粉粉的里心。 苏文星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不敢想这一筷子肉一筷子米饭,然后再来一口土豆…… 这得多香啊! 吃得比年夜饭还好呢! …… 不多时苏扶摇和苏文星端著饭菜进屋了。 其实刚才在外面做饭的时候,老太太就闻到外面的香味儿了。 不过心里还在和这个孙女赌气,此刻饭菜端进来,老太太连个正眼都没给苏扶摇! 苏扶摇也不急,只是默默地把饭菜摆好,又盛出来一份苏父苏建国的饭。 紧接著,就坐在了桌上。 “奶,吃饭了。” 苏扶摇一搭茬,顿时给了老太太发挥的机会。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可不敢吃。” “家里什么条件,没事整一顿肉!我可吃不起。” “回头热两个窝头算了!” 一边说著,老太太站起身,手里果然攥著两个从橱柜里拿出来的窝头。 苏扶摇顿时都无语了。 没记错的话自己回家这几天都没见过窝头的影子。 苏扶摇忍不住低声问道:“这窝头什么时候买的?” 苏文星回忆了一下:“昨天中午我和奶吃的窝头。” 苏扶摇都无语了…… 家里也没个冰箱,亏得是没坏。 老太太捏著两个窝头,气鼓鼓地出门热窝头去了。 苏文星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外面:“姐,真让奶吃窝头啊?” “怎么可能。”苏扶摇道:“你就吃香点,奶肯定忍不住。” 苏文星顿时点了点头。 是个办法! 当即扯著嗓子喊道:“哇噻姐,你这个肉燉得也太香了吧!” “这豆角都一股肉味儿!而且土豆比肉还好吃!” 苏扶摇又一阵无语,敲了敲苏文星的头:“你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苏文星顿时委屈巴巴:“那姐,你说怎么装才行?” 苏扶摇眼珠一转,让苏文星等著。 不多时。 老太太拎著两个热好的窝头回来了。 也算是热气腾腾。 老太太哼了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 苏扶摇也嘆了口气:“唉,这肉確实买多了,咱们这一顿也吃不完啊。” 苏文星理所当然道:“那明天早上热热吃啊。” 气的苏扶摇在桌子下踩了苏文星一脚。 苏文星顿时反应过来。 “不过明天早上会不会坏啊?这么好的肉,坏了就可惜了。” 老太太本来背对著姐弟俩啃窝头,听见俩人的对话,身子慢慢转过来一点。 咬著乾巴巴的窝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那肉香无孔不入地钻进来,促使人分泌了更多的口水。 闻得到,但是吃不到。 可以吃,但是不能吃。 这种痛苦,老太太今天算是领略了! 听见苏文星那孩崽子还故意吧唧嘴,吃得喷喷香。 老太太忍不住开始幻想,要是夹起一块肉,放在被蒸得热腾腾软乎乎的窝头上…… 或者乾脆就著一口米饭,土豆乾巴巴,噎得人直梗脖子。 那也乐在其中。 苏扶摇嘆了口气。 “可惜咱奶不吃,要浪费了。” 话音落下。 老太太腾一下站起身。 “可不是我要吃,你这孩崽子买多少肉都没有数,这么金贵的吃食你还敢扔?” 老太太横眉瞪眼,一脸凶恶! 但丝毫不耽误手下的功夫,夹起一筷子连肉带著豆角,就往嘴里送。 淀粉充实的豆角塞进嘴里,果然和窝头一起噎得人梗脖子。 但也確实如同想像中一样,让人乐在其中…… …… 次日清晨苏扶摇起了个早。 热水是前一天晚上苏文星就打好的,苏扶摇洗了脸刷了牙,擦了一层雪膏。 之后就拎著昨天买的白面出门,准备包个餛飩。 白菜猪肉馅是提前活好的,餛飩这玩意儿苏扶摇包得熟悉,手一翻就是一个。 站在厨房刚活好面,切成一片一片的,身后邻居的门就响了一声。 苏扶摇本来是没打算回头的。 结果眼角余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一顿。 “沈厂长?” 这么巧?! 虽然知道沈厂长和自己住在一栋楼,但苏扶摇还真没想到,沈厂长就住在自己隔壁! 苏扶摇顿时有些傻眼了。 沈知行也有些尷尬。 或许是因为之前偶遇的误会,沈知行並不想让苏扶摇知道,他们两个就是邻居。 今天还特意早起了一会,以免遇到苏扶摇。 谁承想,苏扶摇也起得这么早?! 沈知行摸了摸鼻子:“好巧。” 苏扶摇眯了眯眼睛。 前世可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苏扶摇身为家庭主妇,閒暇的时候刷刷手机,也能接收到不少碎片化的消息。 心理学上说,说话的时候摸鼻子,是一种心虚的表现。 沈知行住在她隔壁,有什么好心虚的? 苏扶摇抿著嘴朝沈知行笑笑:“是挺巧的,沈厂长刚搬过来吧?” 沈知行点了点头,似乎不愿多谈,但也没有转身的意思。 沈知行在看苏扶摇刚包好的两个餛飩。 小巧玲瓏肚子圆圆,白白净净的一看分量就足。 沈知行有些惊讶,没想到苏扶摇不光做菜的手艺好,还会包餛飩呢。 包点和川菜,不是完全两个菜系吗? 而看著沈知行不动,苏扶摇脸上的笑容顿时尷尬了。 死嘴,快找话题啊! 而紧接著,沈知行终於转身,去洗菜池那边接水要洗漱了。 苏扶摇顿时鬆了口气…… 手下麻利地开始擀皮。 沈知行打好水之后,也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门前,沈知行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阳光下,少女背对著他。 浅色的衬衫被阳光勾勒出腰间纤细的线条,耳朵白皙到几乎透明。 脖颈上的碎发还没有被仔细收拢。 沈知行赶紧回身,关门。 第16章 往他心窝子里戳就成 苏家的早餐是小餛飩。 老太太早上起来也不抱怨苏扶摇大手大脚吃肉了,捧著碗吸溜吸溜地,不一会就干完了一碗小餛飩。 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皮薄肉也小,但胜在口口生香,麵皮滑嫩,肉馅咸香,白菜软嫩的口感和猪肉香浓而又嚼劲的口感混在一起,让人一口一个停不下来。 苏扶摇还给苏母留了份生的,这样苏母回来烧开水下锅就能直接吃。 收拾好自己苏扶摇就去上班了,苏文星捧著餛飩碗,进去给老爹餵饭了。 苏扶摇骑上自己的自行车,朝著工厂那边走了。 其实本来这辆自行车是要留给苏文星的,因为苏文星现在每天都要出门摆摊。 不过暂时苏扶摇上下班还来得及,而且苏文星也没有完全独立摆摊。 所以苏扶摇乾脆把车骑走了。 这样到食堂的时候还能早点准备午饭。 不多时,苏扶摇就已经到了食堂。 今天苏扶摇来得比较早,赵娟都还没到呢。 老周一个人在食堂里,带著老镜看著菜谱,听到苏扶摇的动静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得这么早?” 苏扶摇朝著老周笑了笑:“我想著早点准备。” 现在时间才早上八点刚过。 老周摆摆手:“嗐,来这么早干什么,这个点今天中午的食材还没送来呢。” 苏扶摇看了一眼窗口,她来得早归早,但是食堂里面的早餐时间明显已经过了。 装粥的大盆已经被收起来了。 苏扶摇忍不住问道:“老周,咱们这早餐是谁负责的?” 老周摸了摸下巴:“其实要是等你们正式入职,就该排班了。” “轮流上早午班和晚班,不过现在人手少,我和赵娟的一整天都在这边。” 苏扶摇闻言点了点头。 轮班还可以接受。 早班无非就是起得早点的事情,家里离这边也不远。 一边说著话,一个人影从门口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老周,车停在后门了。” 来人正是蒋燁。 因为今天会见到苏扶摇,蒋燁还特意擦了些髮油。 苏扶摇面色沉静,对老周说道:“老周,我和你一起去拿东西吧。” 蒋燁却走过来,拦在两人中间:“誒苏扶摇,哪有让女同志干这种粗活的道理?” “你就负责漂漂亮亮地站在这,大家也赏心悦目嘛!” 苏扶摇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旁边的老周也有些不太乐意。 拋开別的不谈,就苏扶摇这个手艺,都是食堂的一块宝。 蒋燁缠著苏扶摇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万一明天苏扶摇不来了怎么办? 老周当即道:“蒋燁,不然你帮我一起去拿点东西。” 蒋燁顿时嗤笑了一声。 “老周你搞错没,我是採购员,不是搬运工。” “你要喊人去前面车间叫两个工人去,別来找我。” 苏扶摇连理会他的兴致都没有,正打算绕开蒋燁。 蒋燁却又挡在苏扶摇身前。 “苏扶摇,今天食堂內部要开会,你还没参与过吧?” “著什么急啊,坐一会,我给你讲讲。” 儼然是一副不纠缠到苏扶摇誓不罢休的架势。 苏扶摇也没急,反而后退了两步。 “行啊,那你讲吧。” 一边说著,苏扶摇不知道想起什么,甚至还露出一个笑脸来。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和蒋燁对视。 蒋燁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有些心猿意马。 没想到这个苏扶摇,有时候还挺好糊弄的…… 旁边的老周见状有些无奈,没想到苏扶摇还真会答应! 但老周还是放不下心来。 毕竟苏扶摇得漂亮,长眼睛的都看在眼里。 苏扶摇平时爱笑还善谈,一点小家子气都没有,到了老周这个年纪,巴不得就自己家闺女能出落成苏扶摇这个样子了。 所以对苏扶摇的印象非常好。 此刻看见苏扶摇答应和蒋燁单独在厨房里聊会天,也不愿意走了,拖拖拉拉地收拾著手上的东西,生怕自己一走,苏扶摇就遇到什么危险。 而此刻的苏扶摇也没閒著,转身进了灶台。 蒋燁张了张嘴:“苏扶摇,你还忙活什么?出来坐著聊会天啊。” 苏扶摇朝他微微一笑:“我站著很耽误吗?” “蒋燁同志,这天到底聊不聊了?” 苏扶摇一笑唇红齿白,蒋燁魂儿都差点跟著飘了。 赶紧道:“当然聊……” 全然没注意到苏扶摇回到灶台,是去找拖布去了。 食堂里有好几把拖布。 每天都要沾上不少泥水和掉在地上的菜汤什么的。 虽然每天都会仔细洗过,但是难免会沾上一些味道。 再加上食堂的人手太少,干不了那么精细。 比如说昨天晚上,老周下班的时候就忘记洗了拖布拿出来晾著。 就那么在脏水桶里泡了一晚上。 苏扶摇直接抽出来,开始拖地。 蒋燁清了清嗓子:“这个食堂大会,主要是总结一下昨天菜品的反馈问题。” “毕竟最重要的,就是让咱们的工人吃饱,吃好——” 话音未落。 蒋燁感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自己的皮鞋。 这双皮鞋是之前蒋燁在上海出差的时候买的。 三十五元一双,平时宝贝的厉害。 结果现在…… 蒋燁低下头。 苏扶摇手里握著一把拖布,底下的抹布端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顏色了。 蒋燁猛地跳起来:“你干嘛?” “哎呀,真不好意思。”苏扶摇眨巴眨巴眼睛:“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擦吧。” 一边说著,苏扶摇推著拖布,直奔蒋燁的皮鞋而去! 目標清晰! 蒋燁嚇得差点没跳起来。 自己这双鞋可是真牛皮的。 要是让这臭拖布给弄脏了…… 蒋燁皱著脸连退了几步:“你站在那!別过来了!” 蒋燁也顾不上和苏扶摇套不套近乎什么的了,只想让那根臭拖布离自己的皮鞋远一点! 苏扶摇却不依不饶地追上去:“蒋燁同志,你聊你的呀,我还想听呢,什么大会?” “你放心,你坐在那,我保证用这根拖布给你的鞋子擦得干、干、净、净!” “不用了!”蒋燁脸色发青:“我,我想起来我还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 一边说著,蒋燁跟逃命似的,慌忙就走了。 苏扶摇站在原地乐不可支。 后边的老周也跟著乐了,趁著苏扶摇转身,朝著苏扶摇竖起一根大拇指:“还是你有招!” 別人不知道,但是苏扶摇知道,蒋燁这个人很爱装。 这个年代对於他们这个阶层,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贫富区分。 说句实在的,钱都抗。 蒋燁赚的虽然比普通工人多一些,但钱也大手大脚,经常会一个普通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去给自己买些东西。 比如皮鞋啊,手錶啊什么的。 但实际上,又不是真的负担得起这些用品的损失。 所以平时格外心疼,格外计较。 今天拿拖布蹭了他的皮鞋,实际上没什么事,但估计起码能让蒋燁心疼三天。 老周继续搭话道:“这个蒋燁可是个公子,整天一副小开作风。” “扶摇啊,你可別让他给骗了。” “放心吧。” 苏扶摇抿唇一笑:“这种人可是骂不得,看他最忌讳什么,往他心窝子里戳就成!” 一边说著,苏扶摇皱了皱鼻子:“这拖布是该洗洗了!” …… 食堂里每天进的菜可是不少。 苏扶摇扶著推车,来来回回和老周一共跑了十几趟,才把东西搬完。 老周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赵娟怎么还没来呢?” 说到就到,赵娟和苏月居然是一起走进来的,不过两个人看上去並不热络的样子。 反倒是进食堂之后看见老周和苏扶摇,赵娟才露出一个笑脸。 “哎呀,扶摇来得这么早。” “还帮忙搬菜了,你说你这细胳膊细腿的……” 苏扶摇也擦了擦额头上亮晶晶的汗水,笑道:“不碍事,反正以后正式入职也是要乾的。” “今天就这些菜,咱们分一下做什么。” 今天食堂的菜品老样子白菜土豆都在,还有一些洋葱、鸡蛋豆腐之类的。 唯一比较新鲜的是这个时令早藕下来了,採购也送来些。 肉菜就是鸡肉和猪肉。 苏月有些嫌弃地哼了一声:“这能做些什么东西啊?” 苏月之前是拜师学的宴席厨子,各菜系都粗略地知道一些,不过对於这些普通的食材,苏月就没什么头绪了。 苏扶摇倒是沉静,挑了豆腐和莲藕,道:“我今天出两个大锅菜,一个小炒,可以吧?” 苏扶摇先定了,別人也没什么意见。 反正在苏扶摇和苏月来之前,最次水煮萝卜也是一顿,工人也下得去口。 苏月勉强道:“鸡给我了。” 老周和赵娟对视了一眼。 虽然他们两个也不是什么精通厨艺的,但这个苏月,每次都把好食材先挑走…… 未免不让人心生意见。 反倒是苏扶摇不讲究这些。 老周摇了摇头:“我和赵娟就剩下这些,大家要用什么菜攒著拿点,就这样吧!” 刚定好每人中午用什么食材。 苏月猛地注意到什么,脚步轻盈地就朝著门口方向去了。 “沈厂长!怎么有空过来了?” 第17章 批评苏月 沈知行正拿著一个笔记本朝著食堂里面走来。 几乎是身影看清的一瞬间,苏月就注意到他了。 没办法。 之前不知道沈知行是厂长也就罢了。 苏月只是单纯看他长相英俊身材高大。 反而是身为副厂长儿子,现任採购部部长的蒋燁更吸引她的注意力。 所以苏月甚至没有怎么仔细看沈知行。 哪知道这个沈知行,居然是他们的厂长! 本身拋开身份不谈,沈知行的外貌就已经甩了蒋燁几个台阶。 苏月的目標,可以说是直接从蒋燁身上转移到沈知行身上了。 更別提昨天听说自己离开之后,沈知行还来食堂吃饭。 丟掉了那个和沈知行打招呼套近乎的机会,苏月都快要后悔死了。 此刻苏月说话都是娇滴滴的。 “沈厂长,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沈知行神情冷漠,言简意賅道:“手头的事情放一放,过来开个会。” 隨著沈知行的话音落下,后厨的苏扶摇,老周和赵娟都纷纷走了出来。 沈知行额外看了苏扶摇一眼。 毕竟两人可是邻居,早上还打过照面。 第一次开会,万一苏扶摇和自己套近乎…… 沈知行没发现,自己居然有些紧张。 但苏扶摇似乎没有任何套近乎的意图,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 沈知行呼出一口气,低头看了眼笔记。 “昨天食堂的小窗口,水煮牛肉全部卖光了,酸菜鱼剩了六份。” “晚上半价都没卖出去,谁做的?” 苏月闻言,顿时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 “孙主任还说好吃呢!” 沈知行看了苏月一眼。 隨后淡淡道:“事实就是昨天的鱼全都浪费了。” “苏月,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参与小窗口的事了,暂时由苏扶摇和老周负责。” 苏月有些不服气,想说凭什么。 但看著沈知行,即便是坐在食堂里,穿著最简单的工服。 身上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心中的不忿顿时噎了回去,反而嘟囔道:“可是我面试那天的醋鱼做得也不错啊,总不能因为一次就不让我去小窗口了吧?” 旁边的老周也赶紧道:“是啊厂长,总得给苏月同志一次机会吧?” 其实刚认识,老周也不熟悉苏月。 不过老周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也就那么回事。 苏月要是不能在小窗口,那自己得和苏扶摇每天出两道小炒两道大锅菜。 此刻的沈知行闻言,也皱起眉头。 “老周,这个事是考虑后决定的,苏月昨天一道大锅菜都没有做,中午只出了一道小炒菜。” “这样的安排,肯定是不合理的。” 一边说著,沈知行的目光扫向眾人,最后在苏月的脸上停留:“还有意见吗?” 苏月低下头,不忿地扣著手指:“没有意见。” 沈知行点了点头:“昨天苏扶摇的菜,工人们反应都不错,再接再厉。” “保证这个出品质量。” 苏扶摇闻言,只是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我知道了。” 沈知行又简单说了两句,没提老周和赵娟,毕竟两人都是老人了,做的菜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有数,大锅菜是及格了。 说完便直接走了。 苏月倒是想追上去说些什么,可回忆起沈知行开会的样子,就作罢了。 苏扶摇也在此刻起身,似笑非笑地看著苏月:“该准备午饭了吧?今天再拿不出菜,三天的试用期可不保准了。” “你!”苏月顿时怒视了苏扶摇一眼。 原本开会被批评的不快,顿时转移到了苏扶摇身上。 凭什么沈知行对自己就是不假辞色的,反而夸讚苏扶摇? 苏扶摇做的菜也没好吃到哪里去。 肯定是因为这个狐媚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勾引了沈知行! 表面上对孙浩没什么好脸色,实际上肯定是嫌枝不够高了! 这样想著,苏月冷哼了一声,朝著苏扶摇翻了个白眼。 苏扶摇站在原地,一脸无辜的神色。 怎么自己好心提醒,也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 虽然中午要出两个小炒菜,但是苏扶摇心里有数,保持著自己的节奏。 一道荷塘月色。 说白了其实就是藕片炒木耳和胡萝卜,原本倒是还需要一个荷兰豆,可惜如今的食堂是没有这道蔬菜的。 不少苏扶摇后世在菜市场里常见的蔬菜,此刻还没有走入大眾的餐桌。 胡萝卜是食堂里常见的食材,木耳作为乾货,食堂里也一直备著。 白藕、胡萝卜、木耳,再切上一些猪肉。 菜端出锅的时候,是色香味俱全。 除此之外,就是一道麻婆豆腐了。 自从来了食堂之后,苏扶摇偏爱做这样的重口菜。 一来是重口菜可以刺激人的味蕾,比较下饭。 二来在后世这可是有科学解释的,做惯了体力活的人,本身也更加渴望重油盐来补充营养。 採购豆腐的量足够,苏扶摇乾脆做了一大锅麻婆豆腐。 只是在分装成小窗口的炒菜时,额外浇了一勺肉末。 鲜红的汤汁把豆腐浸染了,一勺勾芡的肉末,一把碎碎的葱。 看得人食指大动。 毋庸置疑,这两道菜刚端上小窗口没多久,午休吃饭的工人就將其一扫而空了。 整个食堂连说话的人都少了,一时间只有吃饭和碗筷碰撞的声音。 一轮下去,差不多第一批到食堂的人吃完了。 整个食堂才陆续有了说话的声音,对苏扶摇的手艺可以说是讚不绝口。 弄得苏月一整个中午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今天中午,不管是孙浩还是蒋燁。 对於苏扶摇来说,相当討厌的两个人都没有来。 所以苏扶摇反倒是乐得自在。 一边哼著歌,一边收拾著自己负责的灶台。 中午的人来来回回,很快午休也就结束了。 其实按照试用期的规则来讲,苏扶摇已经可以下班了。 但想著回家也没什么事情做,顶多就是晚上带著苏文星摆摊。 所以苏扶摇也没走,打算留下来帮忙收拾一些晚餐需要的菜品。 苏月见状,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有什么好殷勤的。” 苏扶摇就当没听到,自顾自削著土豆。 苏月冷哼了一声,先一步离开了。 …… 与此同时。 厂长办公室。 沈知行从工作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午餐的时间早就已经过了。 沈知行抬头看了眼时间,嘆了口气。 这个时间午餐结束,早就收拾好了。 估计苏扶摇也下班了…… 一想到还要等到后天才能定下来苏扶摇正式上班和排班,加班错过饭点才能吃到苏扶摇做的饭。 沈知行就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气。 而很快,沈知行就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自己居然已经篤定要苏扶摇留下来了? 沈知行抿了抿唇,合上本子下楼了。 一路走到食堂。 然而到了食堂,沈知行颇为意外。 后厨里传来三个人聊天嘮家常的声音。 “苏扶摇,你没走?” 苏扶摇从后厨抬起头,看见窗口站著的沈知行。 抿抿唇露出一个笑容:“是呀,反正那么早回家也没事干。” “我看老周和赵娟姐全勤还挺累的,帮忙干点。” 沈知行颇为意外。 可能有苏月衬托著,沈知行看苏扶摇越发顺眼。 不过即便苏扶摇在,沈知行也没好意思让苏扶摇起锅。 毕竟现在已经不算是苏扶摇的工作时间了。 之前苏扶摇没来的时候,沈知行一般都是自己在后厨热个馒头窝头什么的。 毕竟其他人的手艺…… 实在是讲究。 这样想著,沈知行走进了后厨,正要开口。 苏扶摇却抢先一步。 “沈厂长,我记得你今天中午没来打饭,还没吃东西吧?” “刚好我中午还省点饭菜,很快的。” 苏扶摇一边说著,已经走向灶台了。 苏扶摇今天扎了两根马尾辫,发尾隨著走路的动作轻盈地飘了起来。 沈知行的嘴唇动了动,拒绝的话硬是没说出口。 “那就……麻烦你了。” 苏扶摇已经开动了。 食堂里每天中午燜的米饭都是定量的,打不完还会卖给工人。 毕竟有人回家之后不想直接燜饭,就会在食堂里直接打了一份。 今天和平时一样,卖得乾乾净净。 现在燜饭肯定是来不及了。 苏扶摇取出麵粉,往里打了两个鸡蛋。 没记错的话,沈知行是从首都过来这边的。 首都有一道快手家常菜,享誉全国,並且根据当地人不同的习惯,基本上在每一个城市都有所改良。 那就是打滷面! 对於苏扶摇这样的厨房熟手,擀麵条几乎就是个顺手的事。 旁边的赵娟见状问道:“扶摇,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苏扶摇笑著道:“不用了,赵姐你忙你的。” 手擀麵之所以快,是因为无论是下麵条还是炸酱,都十分方便。 麵条出锅,炸酱滚烫,一切都刚刚好。 鸡蛋和麵粉很快在盆里揉出形状。 赵娟自然答应下来,去洗了个手。 稍微等了一会,苏扶摇的麵团已经弄好了。 在案板上擀成麵饼。 不得不说,工厂这种食堂后厨,干起活就是痛快,不会束手束脚的。 而此刻,沈知行的眼睛也紧紧盯著苏扶摇的动作,喉头滚了滚。 “你要做炸酱麵?” 苏扶摇隨口道:“是呀,我记得沈厂长是首都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盯著苏扶摇的动作,沈知行的心居然猛烈地跳了一下。 第18章 领导要来视察 苏扶摇的手脚麻利,细细的猪肉丁剁好,黄瓜切丝,豆芽焯水。 中午没用完的木耳和胡萝卜也切了丝。 热油沸腾,葱姜下入锅中煸炒出香味,半肥半痩的肉丁下锅滋滋作响,黄豆酱稍微稀释过,加了些弥补了缺失的甜麵酱。 不多时肉酱出锅,另一旁的面锅也没被忽视,加了三道冷水沸腾三次,麵条算是出锅,冷水一激,原本发软的麵条立刻筋道起来。 摆盘也就是顺手的事。 白的麵条,红的胡萝卜丝,翠绿的黄瓜,中间一汪微微溢著油酱的肉丁。 沈知行在旁边看著苏扶摇的动作,从容有序。 一道道並不麻烦却紧凑的工作落在苏扶摇手里,像是事先排好了计划一样从容。 “好了。” 苏扶摇端起碗,朝著沈知行笑笑:“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听说都城的炸酱麵只有自己家里做的才是最正宗的。” 沈知行接过碗,神情看似鬆动,露出个微不可见的笑:“谢谢。” 端著碗朝著餐桌走去,沈知行才发现自己好像来到北城之后,第一次对吃饭这件事有如此迫不及待的心情——沈知行本来口腹之慾就不重。 何况北城菜並不符合沈知行的口味。 每次吃饭也不过是为了维持身体所需罢了。 但这次不同,肉酱的咸香不断往鼻孔里钻,清爽的黄瓜味辅佐,几乎是面碗一落在桌面上,沈知行就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 拌都没来得及。 筋道的麵条,脆爽的黄瓜丝,没拌开的肉酱浇头过於浓郁,在舌尖炸开。 沈知行又匆忙开始拌麵。 炸酱麵这道菜走入千家万户,很难说哪种做法最正宗,要胜出无非就是均匀的菜丝,足够筋道的麵条,咸淡相宜的炸酱。 沈知行一口气吃了半碗才回过神来,看向正在后厨忙碌的苏扶摇。 她明明是北城本地人,甚至从来没离开过北城。 北城的炸酱麵有北城的做法,一碗鸡蛋酱一碗麵,很难有人精心专门做一份都城口味。 难不成……是她特意学的? 是知道自己是都城人? 不怪沈知行多想,他毕竟年纪轻轻就做了厂长,又有一副好皮囊,身旁说是狂蜂浪蝶也不为过。 就算不是出於男女关係之间,光是溜须拍马的想法也有不少。 可苏扶摇好像只是履行了一个工厂食堂厨师的责任,抚慰了同事的胃,之后就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丝毫想要搭訕套近乎的想法。 可偏偏又做的这么符合沈知行的口味。 沈知行揉了揉眉心,第一次烦闷起自己的多心。 …… 饭后,沈知行重新回到了办公室。 然而刚推开办公室的房门不久,隔壁的秘书处的小张敲了敲门:“沈厂长,收到省里通知,下星期二省里的领导要来视察咱们工厂。” “主要是工人关怀这一块的。” 沈知行点了点头,示意小张进来说。 小张是个年轻小伙子,穿著讲究,一件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小平头。搬著椅子坐在了沈知行对面,小张开口道:“上个月小吴结婚厂里分了房子,这个可以让他做典型。” 沈知行点点头,一副略有所思的神情:“工人关怀……” “食堂怎么样?” 小张愣了一下,似乎也在思索,隨后笑道:“沈厂长这个主意好,咱们新来的苏家那对姐妹,手艺都不错。” “领导参观那天菜都让她俩出,老周和赵姐打下手。” “让领导也瞧瞧咱们工人这福利,大锅菜做得跟国营饭店似的!” 沈知行闻言,略微琢磨了一下。 隨后点点头:“可以。” “刚好这次食堂重新来了新人,也该有个规章制度。” “上任之前我也参观了一些北城的工厂,人家的食堂里是有主厨的。” “厨艺优秀,经验丰富,有这样的人来组织每日备餐,整体食堂的口味水平都会上升。” 小张赶紧掏出笔记:“是,之前您就说过要评选主厨。” 不过…… 小张心里也嘟囔著,这不就是点那个新来的女同志,叫什么来著…… 哦对,苏扶摇。 厨艺优秀,经验……还看不出来,但是第一天上班就没什么错处。 主厨除了她之外,估计也没別人能当了。 但小张没开口,只是默默记下沈知行说的话。 又討论了一会,沈知行觉得有些口乾,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 “就这些吧。” 沈知行神色平淡道:“明天也是苏扶摇和苏月试用期的最后一天,后天你跑一趟食堂,去宣布领导参观的事情。” 话音落下,小张起身示意自己离开。 沈知行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呼出一口气。 看来今天又要加班了…… …… 苏扶摇在厨房帮忙备好了菜,看了眼时间。 苏文星也差不多该到工厂门口了。 苏扶摇站起身来:“老周赵姐,我先走了。” 赵娟朝她摆手:“走吧走吧,扶摇,今天谢谢你了哈。” 苏扶摇嘴上寒暄了两句,脱掉围裙洗了把手才出门。 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该准备几件罩衫?厨房里的围裙太厚了,穿著总归不舒服。 去停车的棚子那边取走了自行车,推到大门口的时候,苏文星果然已经在那等著了。 “姐!” 苏文星朝著苏扶摇挥手。 苏扶摇示意苏文星骑车,自己坐上后座。 昨天已经去过一次了,苏文星轻车熟路地朝著冰棍厂的方向骑去。 刚掉过头,就被苏扶摇叫停了:“等会,那边有个供销社,先去供销社买点东西。” 苏文星有些奇怪但也没问,先跟著苏扶摇进了供销社。 今天不是休息日也不是节日,他们去的供销社规模又小,比较像是后世的便利店之类的。 只买一些食品日杂,还有款式普通的布料,品类较少。 货架上摆著的搪瓷盆已经落灰了,还有同样一看就放了很久的暖水瓶、手电之类的。 苏扶摇直奔卖散装果的柜檯。 店员本来的神色冷淡,自己坐在柜檯后面打毛衣,跟没看见来人了似的。 这个年代的店员態度不好那是常事了,刚从按票购买的年代里抽身,没从客人求著买东西的年代里適应过来。 苏扶摇倒是一点都不在意。 脆生生开口道:“同志你好,我想买半斤果送人,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苏文星顿时有些奇怪。 送人?送给谁? 而此刻的店员也抬起了头。 半斤? 虽然比一般按两抓的要好太多了,可还不算是什么大单子,店员懒洋洋地抬起头—— 然后看见苏扶摇,白白净净的小脸上掛著笑容,並不討好也不侷促,透露出一种大大方方的平和,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店员的语气不自觉地就放缓了。 “我家有酥、牛皮、水果硬和大白兔奶,妹子你看看想要什么样的?” 苏扶摇低头看过去,旁边还有著价签。 经典的大白兔奶自不必说,前世一直到苏扶摇重生之前,都在货架上销量不低。 酥一元五角钱一斤,水果一角钱一斤。 至於稍微好一点,还不是牌子货,用红纸包著的奶,就已经两块三毛五一斤了。 倒也不是消费不起。 可苏扶摇总觉得还有更好的选择。 “同志,麻烦您给我称半斤白、再来点生。” “还有钙奶饼乾麻烦也给我称半斤。” 店员顿时有点犯嘀咕了。 不买,反到买了一堆白,难不成要自己做? 可这些东西七七八八加在一起比直接买还贵呢。 但嘀咕归嘀咕,店员也没有打探人家的爱好,很快手脚麻利地给称好了。 苏文星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姐,你到底要干嘛啊?不是要送人吗?你不会想自己做块吧?” 苏扶摇其实想做雪酥来著,虽然猪油能够代替黄油,麦乳精能够代替奶粉。但最重要的原料现在能不能买到都不知道。 牛轧倒是勉强可以…… 苏扶摇也就没大包大揽,只是含糊道:“打算试试。” 苏文星没懂,但还是老老实实去付钱了。 一共了一块六,主要是钙奶饼乾半斤就要七毛钱,白半斤才四毛。 苏文星有些心疼但不多,一块六可以进好多盐水冰棒,但是用姐姐的话说,现在他们的进货量已经“饱和”了。 一口气出去一块六,除去昨天苏扶摇买肉的钱,还有陆续抽走没有打算记在成本里的毛票—— 苏扶摇点了点,小金库里只有十块零四毛。 距离自己想要给父亲治病的一万五,还是杯水车薪啊…… …… 苏文星载著苏扶摇去找艷子姐拿了货。 到了学校之后,苏文星毕竟已经摆过一次摊了。 很快就放开嗓子吆喝起来。 苏扶摇见状心里也是放心了,在学校附近溜达了一会。 这边是一片生活区,好几个工厂的家属院相连在一起。 等苏扶摇逛了几圈回来,苏文星的冰棍就卖的差不多了。 其实本身就是做这么一会的生意,学生放学驻足那一会。 来得早或者来得晚,就很少有人光顾了。 苏扶摇不愿意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的功夫去等那么三两个客人,所以每次都是等学生差不多走光了,就离开了。 今天也是一样。 回家的路上苏文星在旁边推车,苏扶摇数著钱,今天收入五块两毛。 距离一万五还是杯水车薪。 但苏扶摇心里已经从容了不少,至少短时间內老爸的药钱不用急了。 上辈子是因为药钱捉襟见肘,时不时就会断药,才会导致病情突然恶化。 苏扶摇呼出一口气,不再回忆。 很快苏扶摇和苏文星就走到了家楼下。 沈知行也刚刚加班回来,老远就看到了姐弟两人不疾不徐的身影。 最终还是在楼下碰面了。 第19章 路遇男色攻击拼尽全力已抵抗 苏扶摇朝著沈知行友善地笑了笑。 沈知行顿了顿:“才回来?” 苏扶摇点头道:“刚才和我弟去学校门口摆摊了,对了——” 一边说著,苏扶摇拍了拍苏文星。 苏文星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是老姐发號施令。 苏文星当即从泡沫箱里翻出一根奶油冰棍递给苏扶摇。 苏扶摇直接塞到沈知行手里:“帮忙分担一下嘍,卖不出去又没人吃就浪费了。” 此刻沈知行已经把雪糕抓在手里了,拒绝也不是,只好鬆口道:“谢谢。” 一边说著,沈知行心里也有些好奇。 苏扶摇家里不像是困难的样子,几乎天天在厨房都是荤素搭配。 怎么下班之后,还要额外去摆摊? 毕竟这个年代,敢於下海摆摊的人还是少数,都是希望自己能有个正经工作示人的。 不过归根到底这是人家的隱私,沈知行也没好意思问。 把车停在车棚之后,就上楼了。 而苏扶摇一直和苏文星在车棚那边摆弄车锁,等到沈知行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才鬆了口气。 苏文星用肩膀碰了碰苏扶摇的胳膊:“姐,那是谁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你还这么好心,请人家吃雪糕,该不会是——” 苏文星一边说著,满脸调笑,左右手的大拇指贴到了一起。 “滚蛋!” 苏扶摇踩了这个没正行的弟弟一脚:“想什么吶?” 这可不怪苏文星,毕竟以前的苏扶摇看谁都是冷著脸,整个人的气质阴森森的。 苏文星的同学还说过—— “苏文星的姐姐漂亮归漂亮,怎么总跟个女鬼似的?” 苏文星差点因为这句话跟人打架。 不过人家也確实没说错。 而这几天过去,苏文星发现自己老姐有了很大的变化。 爱笑了,嘴甜了,甚至跟奶奶都不吵架了。 苏文星其实也怀疑老姐是不是谈恋爱了,只是一直没有抓到確切的证据! 现在可好,姐姐刚才聊天的那个人,个高腿也长,即便苏文星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人家比自己帅多了,那是实打实的…… 苏扶摇看著苏文星的脸色变来变去。 顿时知道,苏文星绝对是想多了! 苏扶摇无奈道:“別胡思乱想了,那是我们单位的厂长!” 苏文星顿时讶然道:“那他怎么不住家属楼,跑这边干什么?” 苏扶摇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苏文星又问道:“那老姐,刚才怎么不一起上楼,躲著人家干嘛啊?我还以为你不好意思呢。” 苏扶摇一脸无奈。 只能说,这孩子太小了。 等他以后工作就知道了。 閒著没事,谁喜欢跟顶头上司一块走路呢…… …… 回家之后,苏扶摇发现奶奶已经把今天要吃的菜给备好了。 白菜、干豆腐,还有一把小青椒,都已经切好放在碗里了。 就等著苏扶摇来下厨了。 苏扶摇见状笑了笑。 看来奶奶也就是嘴硬,谁做饭好吃,奶奶心里还是有数的嘛…… 老太太一直在屋里,等到苏扶摇炒好了白菜乾豆腐,老太太才一脸惊讶地从屋里走出来。 “哎呦,你这丫头片子轮得到你勤快了?” “今天本来打算做饭呢,谁知道被你这丫头抢先一步……” 老太太一边说著,冷哼了一声。 但一点都没耽误坐下来拿筷子吃饭。 苏扶摇和苏文星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 吃完饭后苏扶摇也没閒著。 好几天没和老爹面对面的坐一会了,苏扶摇今天主动接过餵饭的活计。 其实在家里大部分时候伺候苏建国的还是老太太。 別看老太太岁数大了,但伺候儿子还是尽心的。 苏建国虽然虚弱,躺在床上几乎没什么力气动。 但不管是身上还是被褥都乾乾净净的,甚至连长期躺在床上的病人最常见的褥疮什么的都没有。 异味就更不存在了。 此刻苏扶摇坐在床头餵饭,苏建国躺在床上,细嚼慢咽著,目光时不时在苏扶摇脸上停留。 居然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意味。 苏扶摇没主动说什么,只是细心地用毛巾擦掉苏建国身上掉落的米饭粒轻声问道:“爸,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苏建国摇了摇头,回话的时候眼里居然有泪了。 “没有……扶摇,你懂事了。” 苏建国此刻心酸无比。 自己这个女儿明明被惯得性格娇纵,连听了句没那么好听的话都要黑脸很久。 结果一夕之间,整个人一下子成熟了。 甚至还帮家里分担了不少。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苏建国寧愿见到女儿之前那个样子,一言不合就耍小性子。 那才说明闺女生活的无忧无虑呢。 苏扶摇也看出老爹的欲言又止。 只是对著苏建国笑了笑,宽慰道:“放心吧老爹,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的日子才有奔头呢。” “你放宽心,好好吃药,等你以后病好了,咱们一家五口出去玩……” 苏扶摇轻声细语地构想著未来。 不知不觉。 苏建国居然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 餵完饭之后苏扶摇也没閒著,转而拎著今天买的和生、钙奶饼乾,又搜罗了家里的麦乳精、猪油去了厨房。 楼道里可没有灯,苏扶摇又回来取了一趟煤油灯。 站在厨房,苏扶摇蹲下开始给生脱皮,脑子里想著的事情。 苏扶摇是打算做点雪酥类的块放在家里解解馋,顺便做人情送出去一些。 就比如说自己和苏文星拿的冰棍货不多,冰棍厂的艷子姐也是给他们行方便了。 人情这种事可是要有来有往的。 不能光是苏扶摇和苏文星他们占便宜,所以苏扶摇打算送点小礼物什么的。 送块就不稀奇了,艷子姐看上去年轻还没结婚,又是工厂的销售员,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阶段,馋了自己称二两就是。 还不如亲手做些新鲜的…… 只是不知道没有前世那么齐全的食材,连最重要的都没买到。 做出来的雪酥会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在这个缺少油的年代,口味也不会太差吧? 苏扶摇慢吞吞地琢磨著,手上的半斤生已经脱好皮了。 烧小火,白在锅里慢吞吞地融化著。 结果刚烧著没多久,苏扶摇突然听到“啪嗒”一声。 苏扶摇顿时嚇了一跳,还以为锅怎么了,但声音好像来自墙面上—— 苏扶摇下意识看过去,好像是谁家跳闸了。 …… 另一边。 沈知行光裸著上身,正用热水擦洗著。 电灯啪地一声,紧接著整间屋子都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沈知行顿时皱起眉头,等视觉適应了屋里的光线,才用毛巾搭在身上,走到窗边稍微掀开窗帘看了一眼。 对面的灯还开著。 只是自己家的闸断了? 沈知行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搬家匆忙,也没惦记著买个蜡烛什么的,还得摸黑去看电錶。 沈知行推开房门。 还没来得及看清走廊里的样子,骤然传来一声细微的惊呼:“呀。” 沈知行定睛看去。 油灯下,少女的脸颊莹润,两条麻辫乖顺地垂在肩头,一双大眼里充斥著诧异。 邻居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沈知行对於碰到苏扶摇这件事已经不意外了。 苏扶摇看著沈知行身后漆黑一片的屋子,再响起刚才电錶箱传来的异响。 顿时反应过来:“沈厂长,你家停电了?” 沈知行点了点头。 苏扶摇也在此刻发现…… 沈知行好像刚才在洗澡,头髮还是湿的,衣服也没来得及穿好。 甚至只系了最下面的两颗扣子,胸膛半敞著。 露出饱满的胸肌和紧实的上腹肌,再往下看—— 非礼勿视! 苏扶摇赶紧挪开目光。 好在苏扶摇活了两辈子,早就不是什么小姑娘了。 不然绝对要被眼前堪称香艷的男色给惊出声来! 而此刻因为苏扶摇的反应实在是太淡定了。 沈知行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 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扣子都没有扣好。 反而一脸淡然地打算去查看电錶箱。 苏扶摇乾咳了一声:“沈厂长,用我的灯吧。” 苏扶摇一边说著,一边递过去自己的煤油灯。 糟糕。 有了这点光亮,厂长的胸腹肌肉看得更清晰了,甚至隱没在衣料下的…… 苏扶摇吸了口冷气,再次挪开了目光。 好傢伙,没想到平日里看著就宽肩窄腰的厂长,实际上居然也这么有料。 沈知行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甚至还道了声谢。 然而重新拉过电闸之后,屋里的灯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沈知行这才想起来。 自己搬过来之后,忘记的不止是蜡烛这类非常用却必需的生活用品。 ——还有电费。 这个时候出去交电费肯定是来不及了,但还有些白天的文件没来得及处理。 沈知行的眉头皱了皱。 看了眼苏扶摇,只好开口道:“苏扶摇同志,你家有多余的蜡烛吗?” “回头我买了,再还给你。” 第20章 惊觉自己耍流氓 苏扶摇答应得很痛快:“有的。” 但—— 苏扶摇又抬起头,目光努力错开沈知行露出的胸膛。 “我这锅离不开人,你稍微等我一下。” 算了,不看白不看。 苏扶摇完全放弃了抵抗,任由自己的目光在对方胸膛上停留……也是奇了怪了,沈厂长又不干什么重活,哪来著这么清晰的肌肉线条。 苏扶摇又了很大的努力才把目光收回来,继续对著面前的锅。 白已经彻底融化了,苏扶摇把锅挪到另一个空著的炉灶上,撒入已经脱好皮的生和饼乾。 可惜这次准备的材料不够多,要是再有点芝麻杏仁什么的,口感会更丰富。 接著不敢有丝毫的迟疑,麦乳精大把大把地放进去。 空气中顿时混著甜丝丝的奶味儿。 沈知行也有些好奇道:“你这是在弄什么?” 把麦乳精和生饼乾放在一起,还真奇怪。 苏扶摇乾咳了一声。 在弄什么来著? 雪酥? 没有啊。 牛轧? 也不像…… 苏扶摇乾脆道:“块,等弄好了给你尝尝。” 沈知行不爱吃甜食,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他还等著苏扶摇的蜡烛呢。 差不多把坚果和麦乳精拌匀之后,苏扶摇提著灯想要仔细检查一遍有没有什么被拌匀的地方,奈何一手拿灯一手拿铲子,实在是不方便。 动作中不免带著一丝笨拙和费力。 沈知行想还是第一次见苏扶摇顾不上左右手的时候,还以为她在炉灶面前永远都是那么游刃有余呢。 自己都没注意,脸上居然带著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沈知行拎过灯:“我来吧。” 指腹无意间擦过苏扶摇的。 苏扶摇恍若未觉,道了声谢,低头仔细检查著锅里的。 拌得还挺均匀……就是凝固得太快了,翻动的时候自己手有些酸。 而在沈知行的角度里,也清楚地看到苏扶摇纤长的睫毛。 在摇曳的油灯下,睫毛忽闪忽闪的。 没有风吹动玻璃罐里的火苗,是沈知行的手在抖。 紧接著,苏扶摇把锅里快要凝固的倒在铺了层油纸的案板上。 油纸还是今天买东西时候送的。 做完这一切之后,苏扶摇才鬆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著灯火。 “我去给你拿蜡烛。” 一边说著,苏扶摇借著煤油灯的余光跑回屋中。 不消一会就拿著蜡烛递到了沈知行手里,问道:“你有火柴吗?” 沈知行抿了抿唇:“谢谢。” “不客气。”苏扶摇弯眸笑了笑。 这时候已经是夏天了,一直对著煤炉熬,又小跑了一阵,苏扶摇脸上的汗珠亮晶晶的,脸颊也有些发红。 胸脯微微起伏著。 沈知行移开目光,微微点头示意,把煤灯还给了苏扶摇。 隨后才回到房间。 而苏扶摇也继续块最后的工序,把麦乳精洒在面上,趁著没有完全乾透,小心翼翼地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的软硬刚好,没有过於粘连切不开,也没有因为凝固得太过而切碎。 苏扶摇脸上露出满意,继续撒了些麦乳精。 保证的四面全部被包裹,然后才用油纸小心翼翼地包好。 这半斤加上生,最后出了一斤多的块,因为有了麦乳精和猪油的介入,所以不是单纯坚硬的口感。 饼乾酥酥脆脆,略带一丝柔韧和奶味儿,咬下去香脆的生又提供了新的油香口感。 苏扶摇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抱著块回屋了。 推开臥室的房门,老太太摸黑整理著白天邻居订的袖套,打算趁明天天亮给一块弄好。 见苏扶摇回来,习惯性地呵斥了一声:“油灯不要钱吶?” “照你这么用,赶上家里餵耗子了……” …… 另一边。 沈知行家里。 拿著借来的蜡烛,好不容易摸黑找到了家里的火柴。 沈知行点燃烛火之后,鬆了口气,准备固定好蜡烛。 隨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沈知行低下头,倒吸了一口冷气。 自己的衬衫只系了最下面两颗,和敞著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別。 也就是说自己刚才和苏扶摇交流的时候,一直是这幅样子。 几乎是瞬间。 沈知行就红到了耳根,整个人都像是熟透了。 都这幅样子,苏扶摇居然没有喊耍流氓。 这算是——体面吗? 即便此刻已经没有第二个人看了,但沈知行还是忍不住捂住脸。 手上的温度倒是能给滚烫的脸降温。 自己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对著一个才十六岁的女同志…… 虽说自己不是有心的。 但沈知行还是臊得厉害。 但…… 苏扶摇实在是太淡定了,该不会灯光太暗,其实苏扶摇根本就没有看清? 苏扶摇年纪也不大,实在不像是处过对象的样子。 要是真看到了,不会这么淡定。 但万一她性格就是这么淡定呢? 沈知行一下子陷入到纠结当中,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 所以,要不要道歉? 但是要是苏扶摇根本就没看见,自己岂不是不打自招? 沈知行深吸了好几口气,都没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 第二天早上,沈知行顶著一双黑眼圈来到了办公室。 来匯报的秘书小张嚇了一跳。 “沈厂长?昨晚没睡好?怎么不乾脆多休息一会?” 沈知行嘆了口气,摇了摇头。 昨天晚上,沈知行的確因为忘记扣好衣服的事情没有睡好。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掛著两个黑眼圈。 但是迟到的原因,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因为…… 早上和平时一样准备出门的时候,沈知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同样要出门的苏扶摇。 生怕在半路上碰到。 一旦碰到,那就得同行一路。 所以沈知行硬生生站在门口,听见隔壁的苏扶摇出门和家人告別了,又足足等了一会才出门。 以確保自己不用面对苏扶摇。 不过这些话,沈知行就自然不会和小张说了。 而是清了清嗓子,拢了拢从家里带来的文件。 “有什么事?” 小张哦了一声:“厂长,今天要確定留在厨房里的人选,还要开会通知一下领导视察的事情,提前確定好负责人,让食堂有个准备。” 沈知行闻言,顿时揉了揉眉心。 所以,还是要面对苏扶摇…… 自己昨天在人家面前敞著衣服露了半天,小姑娘不喊警察抓流氓就不错了。 今天又要继续共事,苏扶摇不会多想吧? …… 工厂里。 被剥夺了做小炒菜的权利之后,苏月不但没有多干点活好好表现爭取一下,反而整个人都变得清閒起来。 大锅菜糊弄了事,熄火的时候午饭还没开始。 苏月溜溜达达地走出了食堂。 刚好遇见了提前端著饭盒在门口等著的孙浩。孙浩一看见苏月,赶忙打手势又挤眉弄眼地示意,让苏月在老地方等自己。 苏月当即偷偷翻了个白眼。 其实本来她就想光靠嘴巴说说,最好苏扶摇能上赶著倒贴孙浩。 但没办法,苏扶摇的心意才不是隨便她掌控的。 反倒是孙浩抓著她要商量这事。 只好过去了。 没一会孙浩果然到了,看见苏月就迫不及待道:“你和你姐有没有说什么?” 苏月哎呀了一声,隨口道:“我和我姐说什么呀?你说你也没个什么表示,空口白牙地说,我姐哪能信啊?” 一边说著,苏月盯著孙浩手上的手錶。 孙浩恍若未查:“什么意思?” 苏月有些不耐烦了。 苏月恨不得苏扶摇能一眼就被孙浩吊走,跟著这个赌鬼双宿双飞,省著在厨房碍眼,每天招蜂引蝶的。 苏月心里也没有什么主意。 隨口敷衍道:“哪有空口白牙追女同志的?水果饼乾你总得买点吧?不然光凭著我在中间传话,我姐怎么知道你的心意?” 孙浩一听说要掏钱,顿时为难了:“我看你姐勤俭持家的,不像是那种女人。” 苏月闻言似笑非笑:“你哪只眼睛看见她勤俭持家了?从小到大我姐吃穿用度哪样不要最好的,就说上学的时候,她用的笔盒都是从魔都买回来的呢!” “而且你看我姐身上穿的衣服,便宜吗?” 苏月这可就真冤枉苏扶摇了,苏扶摇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最普通的料子,不过身材好皮肤白,气质也不差,衬得平平无奇的自裁衣服也像是从百货大楼里买出来似的。 孙浩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会事。 支支吾吾道:“行,行吧,我回头琢磨琢磨。” “你记得跟你姐说啊!” 苏月看自己已经敷衍过去,只是简单答应了一声,转头就溜了。 打算去买块雪糕解解暑呢! …… 另一边,苏扶摇他们三个是热火朝天地忙活了一中午。 毕竟冷不防少了个人手,苏月不知道去哪偷懒了。 但谁也没抱怨,毕竟工人在食堂吃久了都有秩序,之前老周和赵娟两个人勉强忙得过来,现在还有个苏扶摇帮忙呢。 饭口过了有一会,苏月才姍姍来迟。 一进门就故作惊讶道:“我是不是回来晚了?在外面和工人说了两句话,忘了时间了。” 苏扶摇哼笑了一声:“说了两句话?怕不是念了两本新华字典吧?” 瞬间戳破了苏月的欲盖弥彰。 苏月恶狠狠地瞪了苏扶摇一眼,正想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哟,过点了,还有没有吃的啊?” “苏扶摇同志,给我开个小灶唄?” 来人正是蒋燁。 第21章 沈厂长害羞了 苏扶摇面无表情,也没不做声,只是道:“还有点中午剩的炒豆芽,要不要?” 蒋燁顿时笑了一声。 行啊,这丫头倒是有脾气。 听说昨天沈知行没吃饭,人家特意做了道打滷面。 结果到自己这,就成剩豆芽了? 合著这是看人下菜碟啊。 蒋燁正要念叨两句,旁边的苏月拉住了蒋燁的袖子。 “誒蒋燁哥,她不给你做我给你做呀,想吃点什么?” 蒋燁上下打量了苏月两眼:“隨便吧,新鲜的就成,可別弄剩的糊弄我啊!” “当然了,蒋燁哥,要不你跟我进去看看?”苏月笑眯眯地对著蒋燁道。 大小也是个副厂长的儿子,苏月心里可想抓住蒋燁了。 苏扶摇在旁边看著,冷笑了一声。 看来不管有没有自己的介入,都不影响这两个人眉来眼去的。 但苏扶摇也不介意,手下忙活著帮赵娟他们准备下午的备菜。 另一边蒋燁和苏月倒是火热。 苏月一边切菜,一边轻声道:“蒋燁哥,你是不是看上我姐啦?” 蒋燁一本正经道:“苏月同志,这我就得说你两句了,什么看上不看上的,太轻浮。” “我和你姐就是正常的同事往来。” 同事往来? 苏月简直想笑。 名义上说要和自己进来看看吃什么,实际上心不在焉,眼睛都快长在苏扶摇身上了! 不过也没事。 再漂亮的脸能顶得上一张嘴? 给苏扶摇泼脏水造谣这路数,苏月可太熟悉了。 毕竟从小到大,苏月都琢磨著怎么把別人的注意力从这个堂姐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 苏月清了清嗓子,张嘴就来:“蒋燁哥,不是我泼你冷水,你忘了上次我和你说孙浩的那事?” 蒋燁眼睛都没从苏扶摇身上挪开过。 真漂亮啊,再朴素不过的红格子衬衫,衬得她肤色细白。再说,脸怎么能小成这样的?看上去也就他巴掌大小…… “什么事啊?”蒋燁心不在焉,是真没记住。 苏月嘀咕道:“就是孙浩看上我姐那事啊。” 蒋燁漫不经心:“孙浩一个赌鬼,无非是一厢情愿罢了……” “你怎么知道是人家一厢情愿?”苏月无意间凑近了蒋燁,嘀咕道:“我听说孙浩说要送吃的给我姐呢。” “你说就孙浩那个性格,不见兔子能撒鹰?” 苏月也是估摸著说的,毕竟看孙浩一提钱的那副为难样子,估摸著也是个抠门的。 蒋燁顿时皱起眉头:“还有这事?” 苏月信誓旦旦:“不信你去问孙浩!” “对了,你可千万別问我姐,问她没有用,我姐一个小姑娘麵皮薄,哪能跟你承认?” 蒋燁本来还真有点这个意思,当时就被打消了。 同时…… 蒋燁忽然发觉,一股淡淡的桂油香气,正从苏月身上飘来。 虽然苏扶摇心有所属,但是苏月长得也是不错嘛。 就是比起苏扶摇来说,身段乾瘪了一些…… 而就在此时。 旁边的苏扶摇仰起脸,颇为意外地看向门口的来人:“沈厂长?” 旁边的老周低声对著苏扶摇道:“旁边的是张秘书。” “张秘书好。”苏扶摇跟著招呼道。 张秘书笑眯眯地对著苏扶摇点了点头。 这两天下来,张秘书因为苏扶摇的手艺,对苏扶摇印象还不错。 最关键的是,谁会对著一个总是笑眯眯的漂亮女同志心生恶感? 而旁边的苏月冷不丁一抬头,下意识拉开了和蒋燁的距离,生怕沈知行误会似的。 沈知行的目光粗略在后厨一扫:“蒋燁,你在这干嘛?” 蒋燁乾笑了一声:“我这不是还没吃饭吗?” “出来。” 沈知行冷声道:“没个规章制度,厨房能隨便进吗?” 倒也不是別的,主要是沈知行一想起给厨房这两个新人投票入选的时候。 蒋燁想要阻拦苏扶摇进厨房的那副嘴脸,就让沈知行心生不快。 这几天沈知行都没给蒋燁什么好脸色。 蒋燁有些不满,但强行压著,走出来了。 沈知行对著后厨几人道:“出来,开个会。” 苏扶摇带头走了出来。 她个子高挑,颈直秀白,发尾起起落落……沈知行突然想起来苏扶摇来的第一天,有人討论苏扶摇是文工团来表演的。 还真像。 沈知行下意识错开目光,清了清嗓子。 “今天开会宣布两个事情,第一个就是咱们试用期的苏扶摇和苏月两名同志,根据这三天的观察和工人们的反应,现在决定给你们两个正式办理入职。” “等会小张会带你们去人事处。” 苏扶摇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其实苏扶摇来的第二天就预料到自己能留在这了,毕竟上辈子也是两个名额。 只是当这一天真来的时候,苏扶摇难免还是有些惊喜。 “谢谢厂长,我以后也会好好乾的,爭取让咱们每一名工人同志都吃好、喝好!” 苏扶摇笑眯眯地说了句场面话。 旁边的苏月瞠目结舌。 不是,这个苏扶摇什么时候会来这套了? 一时之间,苏月居然只能干巴巴地说上一句“我也是”。 沈知行淡淡嗯了一声,压根没和苏扶摇对视。 因为…… 经过了昨晚的事情,沈知行其实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苏扶摇。 要不是接待领导的事的亲自叮嘱,沈知行都想让小张自己跑一趟算了。 而此刻。 旁边的老周看著眼前的一幕,总觉得有什么怪怪的。 这个厂长,怎么看著有些怕苏扶摇呢? 奇了怪了。 老周对著赵娟小声嘟囔了一遍。 赵娟废了好大劲,才忍住没笑出声。 用胳膊肘懟了懟老周:“还怕?你没结过婚啊。” “小沈厂长,那是不好意思了!” 他俩嘀咕的声音小,大家站得也散,一时间只有后边的小张听见了。 顿时竖起耳朵。 啥? 厂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什么?因为谁? 可惜,赵娟和老周又不说话了。 给小张急得那叫一个抓心挠肝哟……因为刚才小张抬头看了一眼,沈厂长的耳朵还真是红的! 小张心里泛起了嘀咕。 厂长跟谁不好意思? 就两个新来的女同志,跟苏月?好像不太可能。 就算厂长不看重外貌这回事,但放著苏扶摇在旁边,总不可能还看得上苏月吧。 嘖。 没想到厂长眼光这么高。 厂长调任下来这段时间,小张一直跟著。 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在女同志面前,有什么公事公办以外的特殊情绪! 眾人心思各异,殊不知此刻的苏扶摇也神游天外了。 沈厂长平时工装里面套著白衬衫,遮得严严实实,想不到实际上那么有料。 真不知道此刻那严严实实的白衬衫下,肌肉会不会隨著他的动作—— 打住,打住。 苏扶摇在心里唾弃自己。 没出息的,自己两辈子都活过来了,什么没见过。 怎么就看了几眼,还在心里耍上流氓了? 这个年代,可没后世那么开放,耍流氓不可取啊不可取…… 苏扶摇强行打起精神,努力瞪著眼睛听沈知行讲下去。 “……所以这次领导参观的重点,会放在你们厨房。” “我会从工人里编组临时过来协助你们打扫卫生……苏扶摇,你在听吗?” 没办法,苏扶摇眼睛大,一走神实在是太明显了。 何况。 沈知行控制不住的,一直观察苏扶摇的神情。 昨天,她到底是看到还是没看到? 苏扶摇赶紧道:“在听!” 不行不行,赶紧回过神来。 沈知行也合上了手里的本子。 “行,那就这么办了。” “领导参观当天,苏扶摇和苏月负责小炒窗口。” “苏扶摇主厨,苏月副手,老周和赵娟负责打下手,有人有意见吗?” 苏扶摇和老周赵娟都表示自己没意见。 沈知行也合上了本子。 其实给苏月副手,已经很看得起她的能力了。 目前食堂里四个人都是普通厨师,能接管这次领导参观,基本上已经奠定管理和副管理的位置了。 按理说,苏月应该知足。 但此刻的苏月一听自己被苏扶摇压了一头,顿时有些不满意了。 “沈厂长,我有意见!” “我的手艺是跟宴席厨师学的,我师父的手艺十里八乡都出名。” “苏扶摇学过什么呀,凭什么她主厨,我副手?” 而还不等沈知行说话呢,一直旁听的蒋燁乾咳了一声。 “这个苏月同志啊,你也不用不服气,苏扶摇同志的手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再说,厂里也是给了你一次表现的机会,你也向苏扶摇同志学习一下,爭取早日回到日常小炒窗口。” 苏月顿时哑口无言! 因为被剥夺小炒的工作,是实打实的。 要是沈知行开口,苏月可能还要爭一爭…… 可县官不如现管,蒋燁是苏月当下既要巴结的人物。 苏月只好忍了下来。 蒋燁也没閒著,朝著苏扶摇眨了眨眼睛——瞧,我多向著你,一句话让她苏月没意见了吧? 苏扶摇眼看著两人的眉眼官司转移到了自己这边,顿时嗤笑了一声。 只是朝著沈知行道:“沈厂长,我也会好好表现的。” 沈知行喉结微滚,眼神幽深地对上苏扶摇的笑眼。 “如果这次领导视察不出岔子,食堂会考虑在你们两个人之中竞选主厨。” 第22章 同行回家 沈知行宣布完之后很快就离开了,留下一食堂的人心思各异。 锅里炒了一半的菜都开始冷了。 苏月一脸不服气地看著苏扶摇。 虽然说要通过这次领导视察来决定未来食堂主厨的岗位,但是很明显,组织这次视察食谱的主厨苏扶摇要比她有竞爭力得多! 另一边的老周和赵娟倒是还好,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你觉得苏扶摇同志咋样?” “我觉得不错,你看人家虽然没在大锅饭工作过,但是上班第一天多麻利啊?小炒做的味道也好。”赵娟看了一眼苏扶摇,说到。 老周也嘿嘿一笑:“我也觉得苏扶摇当主厨更好,你看试用期这几天,人家多勤快。” “要是让苏月当了主厨,恐怕又是一个甩手掌柜哦!” 而与此同时。 议论中心的苏扶摇反应却很平淡,脸色如常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不过心里也是有著微微的波澜。 食堂主厨? 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涨工资。 要是能涨到和妈一个水平就好了,一个月杂七杂八的补贴下来,能有九十块呢。 这样距离攒够老爸的手术费就跟近了一点。 而不远处。 蒋燁看著食堂里的场景,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的嘞。 看苏月那表情,好想苏扶摇抢了她钱似的。 看来今天自己这个小灶是没有著落了。 得。 反正本来也就是想要趁机会和苏扶摇套套近乎,而看苏扶摇的样子,是不会搭理自己了。 蒋燁插著兜,扭头走了。 …… 厂长办公室中。 沈知行和小张到了楼层之后,小张回了秘书处,沈知行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当中。 落座之后,沈知行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其实如果不是必要的话,沈知行想儘量避免和苏扶摇的接触。 但实际上。 厨房里能用的就这么几个人,苏扶摇的手艺的確是其中最好的。 倒不是因为沈知行討厌苏扶摇。 而是沈知行心里对苏扶摇……有几分奇怪的愧疚。 沈知行不得不承认,自己一开始的確以貌取人了。 其实第一次见到苏扶摇的时候,沈知行对苏扶摇的印象不是很好。 漂亮就意味著麻烦。 在这个人均灰头土脸的年代,一张出挑的外貌可以给人带来很多的便利,让人下意识食髓知味,想要仗著这张底牌向他人索取更多、更多。 这样的男男女女沈知行见过不少。 而苏扶摇光就容貌来说,是其中的佼佼者。 佼佼到—— 沈知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都不免多看两眼。 所以。 沈知行先入为主,认定苏扶摇也是一样。 会仗著那张比旁人出挑更多的脸,持靚行凶。 好吃懒做什么的都是可以解决的问题,如果苏扶摇仗著那张漂亮的脸在这个工厂里挑拨离间,无事生非…… 即便沈知行知道自己在工厂留任的时间不短,也绝对不能容忍。 奈何苏扶摇的厨艺实在是优秀,优秀到足以和她那张异常漂亮的脸相提並论。 而她的性格…… 沈知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用笔尖在笔记本上画得一团污糟。 自己好像误会了她不止一次,误会她故意接近打探入职的消息;误会她在食堂惹是生非;误会她刻意了解自己的喜好…… 可实际上苏扶摇不恼不怒,总是带著微笑做好自己的事情。 沈知行手里攥著的笔紧了紧。 自己居然莫名逃避一个相识不到一个星期的人。 沈知行看了眼时间。 昨天睡不著,多处理了一些工作。 今天可以早点走。 或许,可以在回家的路上遇见苏扶摇? 到时候可以顺便和她说一下领导参观的注意事项。 刚好,也可以为昨天的失礼道歉。 …… 苏扶摇在厨房多忙活了一会,出来的时候比平时要稍晚。 苏文星从家里一路走过来,脸色发红,出了不少汗,站在门口等著苏扶摇。 “姐——” 苏扶摇朝著他点了点头:“让你从家里拿的拿了吗?” “拿了拿了。”苏文星笑著朝苏扶摇点头:“今天我自己过去,顺便把块送给艷子姐,然后和她说以后你上班不能过去……” 苏文星眼看就要背诵起昨天苏扶摇交代的说辞。 苏扶摇嗔怪地看了苏文星一眼:“记住了就行,嘮嘮叨叨干什么?” “快去吧。” 话音未落,苏文星歪了歪身子,朝著苏扶摇身后看过去。 “姐,你看那不是咱们邻居吗?” 苏扶摇转头,沈知行推著自行车从后方走过来。 苏扶摇下意识朝著沈知行摆摆手:“沈厂长。” 沈知行微微点头,似乎还因为这场偶遇而有些意外。 但只有沈知行自己知道—— 他加快了处理公务的速度,还在窗口那边朝著大门看了一会。 看到苏扶摇从食堂里走出来,才下楼。 “下班回家?” 沈知行看似隨口道。 苏扶摇笑道:“对呀,你……” 旁边的苏文星眼睛转了转,在沈知行和苏扶摇之间来回打量。 沈知行紧接著道:“刚好,一起回去吧,顺便和你说说领导视察的事情。” 沈知行都已经这么说了,苏扶摇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旁边的苏文星推著车走了。 “那大哥,我姐就麻烦你了啊!正好我家就一辆自行车,我得用。” 苏文星这小子颇为活泼,没心没肺地骑著车一溜烟走了。 苏扶摇顿时无奈地看著苏文星的背影。 这小子,走就走,非提这一嘴干什么? 隨后仰起脸,怪不好意思地朝著沈知行笑道:“我弟弟人小,沈厂长你別见怪。” “没事。” 沈知行紧抿著嘴唇,放慢了推车的速度。 他人高,腿也长,正常一步顶得上苏扶摇两步。 而此刻为了和苏扶摇保持同频,刻意放缓了行进的速度。 下班时间也是换班的时间,工厂里热闹起来。 来来回回或是回家或是上工,或是奔向食堂的工人互相打著招呼。 落日熔金,微风如丝,工厂道路两侧的柳条舞动。 沈知行闻到苏扶摇发尾淡淡的香气。 而此刻,如果苏文星知道,那个又高又帅的邻居听到自己说姐姐没车之后,居然没有邀请姐姐上后座,而是选择推著车慢慢走…… 一定会瞠目结舌对方的不开窍! …… 沈知行清了清嗓子:“苏扶摇,昨天……” 苏扶摇刚好也在此刻开口:“沈厂长——” 俩人俱是一愣。 “你先说。” “你先说。” 连续两次异口同声,苏扶摇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就连沈知行的嘴角也微微勾了勾。 凌厉深邃的眸子也温和了不少。 但话锋一转,沈知行还是没好意思把真正的想法说出口。 “昨天的蜡烛,谢谢你了。” 苏扶摇闻言,嘴唇抿紧。 咳,不客气,自己也有谢谢他的地方…… 但苏扶摇没说出口,两辈子活过来藏气的功夫还是在的,情绪也並未写在脸上。只是满不在乎道:“小事。” 沈知行同时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著她的脸色……苏扶摇神色如常,漂亮的眼睛被夕阳照映成浅浅的褐色,不见什么慌乱、羞涩或是厌烦。 难道她真的没注意? 沈知行不好意思开口再提了。 苏扶摇也很快开口,转移话题道:“对了沈厂长,你知道下来视察的领导有什么口味喜好吗?” 沈知行闻言摇头。 其实如果问他审查的標准,卫生如何让领导满意,他是知道的。 但要是说口味…… 苏扶摇闻言,脸上微微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 “这样啊……” “那,他们是哪里人,知道吗?” 苏扶摇的脸上带了几分期待,胸前两侧的马尾辫隨著走路的动作一甩一甩的。 沈知行点了点头。 “知道,一共会来三位领导,其中两位领导是土生土长的晋城人,最近几年被调任到都城的。还有一位以前是北城人。” 苏扶摇闻言顿时鬆了口气。 晋城! 那就好办了,晋菜风味以咸香为主,和北城口味区別不大,但选料更加……朴实。 用北城的话来讲,都是“硬菜”。 也就都是大肉菜。 更注重火功一些,讲究一个原汁原味,不似魔都菜那样的浓油赤酱,也不似南边偏爱甜口。 后世网络发达,苏扶摇也掌握不少晋菜的做法,此刻更是放鬆不少。 嘴巴微微撅起,已经在思考迎接领导那天,要烹飪什么菜色了。 想得太过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本来比她走得稍前一点的沈知行在什么时候顿住了脚步。 砰—— 苏扶摇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鼻尖直接撞在了沈知行的。 这个人怎么长的,这么高也就算了,背还宽,肌肉结实—— 苏扶摇捂著发酸的鼻子,泪眼汪汪,心里腹誹。 沈知行匆忙回过头:“没事吧?” 苏扶摇也只能在心里腹誹了,毕竟是自己撞上去的。 皱巴著脸对著沈知行摇了摇头。 沈知行满脸无奈。 第23章 贴身物品,做礼物? 沈知行正停在一家供销社门口。 这家建在苏扶摇家和工厂之间,算是一家比较大的供销社了。 至少比昨天苏扶摇买的供销社要大很多。 此刻多少还是有些人进出。 沈知行道:“我进去买点东西,顺便把蜡烛给买了。” 苏扶摇下意识道:“我陪你。” 话说出口苏扶摇才反应过劲来。 后世和邻居顺路回家的时候,一起逛逛超市什么的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现在自己可是在作风保守的八零年代—— 苏扶摇心想沈知行肯定会找理由拒绝,到时候自己顺势离开就行。 结果沈知行居然神色无异,只是点了点头。 苏扶摇:…… 然而苏扶摇绝不会知道,沈知行一直都在反省,自己为什么对苏扶摇有一种逃避心理? 反而刻意答应了苏扶摇一起逛逛的要求。 如果让苏扶摇知道这件事,利用后世那普世的心理学常识,一定会脱口而出四个字。 脱敏训练! 就这样,过敏原苏扶摇同志和沈知行走进了供销社中。 供销社面朝西,这个时间才有些阳光照进来。 一走进去,扑面而来的是各种东西混杂的味道:陈布的灰尘味儿、若有若无的煤油味儿,的甜香,米麵的粮食味儿…… 比上次苏扶摇去的供销社要大得多,光是摆在柜檯后面的暖水瓶就要比上次看到的顏色鲜亮,上面还贴著红双喜的標籤。 沈知行直奔目標,迈开长腿走向柜檯,害得苏扶摇要加快脚步才能跟上。 “同志,来一包蜡烛。” 穿著蓝褂子的柜员原本在应付几个对著果流口水的小娃,此刻看到沈知行来了,脸上下意识掛上了一抹笑容。 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俊。 “我给你拿新的。”柜员一边说,从身后翻出了一包纸包的蜡烛。 拆开给沈知行看了一眼,里面五支,一元一包。 沈知行点了点头:“就这个吧。” “还来点別的吗?” 柜员问道。 沈知行看向身后的苏扶摇。 苏扶摇正仰著头四处打量,好像很少来这似的——实际上上辈子几十年的时光匆匆而过,苏扶摇对供销社的记忆也不甚清晰了,尤其是上次去的和这家供销社完全不能相提並论。 柜檯里的水果摊用玻璃纸包著,折射出夕阳细碎的光、墙上还悬掛著一副领袖的画像。 “要吃吗?” 沈知行稍微低下点头,声音里不自觉带了点笑意。 从他的视角看,苏扶摇正对著罐出神。 想一想,苏扶摇今年也不过十六岁,女生似乎都更偏爱甜甜酸酸的口欲—— 苏扶摇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自己盯著罐发呆呢。 有点不好意思的摇摇头:“不要不要,昨天晚上我还熬,你忘啦?” “买好了蜡烛你想想还缺什么,我们回去了。” 柜员有些稀奇地打量著面前的两人。 来採买东西的新婚小夫妻不少,也是这样,客客气气的。 要吃吗?哦不要,新布要不要扯一匹?誒,还是给你先做一身吧。 不过两口子都这么漂亮的,可稀奇。 而且看他俩气质都好,穿著也不一般,看上去出手是阔绰的。 柜员开口推销道:“要不要来块洋碱?新到的蜂牌,全城供销社就我们家有货!” 洋碱就是后世的香皂。 苏扶摇稀奇地看了对方一眼。 她记得这种规模的供销社又不像百货大楼的售货员有提成,这么热情干什么…… 沈知行点了点头:“拿一块吧。” 就当感谢苏扶摇上次帮自己开小灶了。 既然自己想通了,不要莫名其妙躲著人家女同志,那以后再工厂见面的机会——尤其是因为自己经常加班起来不顾时间的这个事,以后要麻烦苏扶摇开小灶的时候还多著呢。 苏扶摇却心想这人还要买香皂吗,昨天不是洗得香喷喷——咳,又想哪里去了? 柜员的脸上愈发露出一抹曖昧的笑意。 这年轻小夫妻啊,果然捨得在这上面钱,用这洋碱洗得香喷喷,到了晚上,嘖嘖…… 沈知行一时也记不起还要买些什么別的了,很快结了帐,和苏扶摇一起走了出去。 这里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再稍微走几分钟就到楼下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道路侧还有修车的小学徒不情不愿地在师傅的目光威逼下吆喝。 苏扶摇一路上都四处看著。 其实她重生之后,还没这么早回过家呢。 要么在摆摊,要么在和苏文星一起摆摊…… 到纺织厂家属院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家坐在楼下,乘著阴凉吃饭了。 在这个年代,吃饭其实是一种財力彰显。 刚从乡下进城不久,楼房也刚建起来。 以前大家都是捧著碗在村口,我的碗里比你的碗里多一筷子肉,那就说明我家日子过得更好,第二天腰板都要挺得更直一些! 有认识苏扶摇的邻居招呼道:“苏家丫头?听说你上班去了,这么早就下班了?” 苏扶摇循声看去。 对方的脸早就已经在两辈子的岁月里模糊了,但並不妨碍苏扶摇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嗯,明天正式上班,就不这么早回来了。” “哟,这小伙子是谁?这模样可真俊。” 和苏扶摇寒暄其实就是个由头,重点是后边的这位新面孔。 沈知行面对这种邻里的热情,顿时露出几分无措,用眼神示意苏扶摇快走。 苏扶摇从未想像过在沈知行脸上能见到这种慌乱的神情。 好在她没什么恶趣味,当即帮著圆场道:“这是我同事,也在咱们这边住,刚好和我一栋呢。” 不怪苏扶摇连沈知行和自己住一栋都说出来了,关键是她要是不强调,明儿开始整个家属院的谣言就得满天飞。 苏扶摇让一个骑著凤凰大槓的年轻小伙子送回家啦!送到家门口呢! 沈知行也是在大院里长大的孩子,甭管什么身份,即便身份、家境和性格都不同。 但。 上了年纪都爱八卦念叨,小年轻的感情问题更是能在嘴里常说常新。 所以听得苏扶摇此刻解释得如此清楚明白,沈知行忍不住在心里鬆了口气。 邻居还想打听什么,但苏扶摇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无从指摘——苏扶摇一副不愿意多聊的样子,说了句还要回家伺候爸爸吃饭,就匆匆溜了。 沈知行赶紧跟上。 把车停在车棚里,沈知行看著车筐里的肥皂,才想起来。 自己这块肥皂,还没送出去呢。 赶忙追上先一步走进楼道里的苏扶摇。 “苏扶摇,这个给你。” 沈知行想儘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无波……但这举动实在是让苏扶摇惊讶。 苏扶摇睁大眼,讶然道:“送我?” 沈知行点了点头。 苏扶摇赶紧摆摆手:“不不不,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 昨天家里少了根蜡烛,今天早上老太太可是念叨了一个早上! 刚从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过来,大家都抠门得厉害,偏生这个沈知行出手这么大方。 苏扶摇更是不明白,好端端的沈知行送自己东西干什么? 沈知行却一本正经:“初来乍到,要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之前我对你……有偏见,还有昨晚上的事,就当是道歉了,收下吧。” 苏扶摇一愣。 沈知行趁机把蜡烛和香皂都塞进苏扶摇手里,匆忙上楼了。 苏扶摇还没反应过来呢,沈知行都没影了。 苏扶摇一头雾水。 偏见?什么偏见?自己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啊。 昨晚不就是借了根蜡烛吗,爱卿何必行此大礼——不对! 苏扶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昨天晚上自己都快把沈知行上半身给看光了! 沈知行当时就算没反应过来,后边肯定也回过味来了。 合著…… 苏扶摇有些哭笑不得。 合著这男的身子给人看了,然后还要给对方赔礼道歉? 这个年代的思维也太淳朴了? 罢了,收都收了。 回头顺手做了什么吃的,送过去就是。 这样想著,苏扶摇也上楼了。 …… 与此同时。 家里。 老太太对著昨天苏扶摇从厨房拿回来的纸包,已经琢磨一天了。 这里面的可真香! 上面白白的,是麦乳精吧? 里面好像还有生。 嘖嘖嘖。 以往过年才能吃上这些个好东西啊,结果这个丫头片子可好,把这些东西一锅燉了。 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味儿。 能好吃吗? 天色还早。 不是那丫头回来的时候。 不如…… 自己尝一块? 就一块。 自己可是当奶奶的,吃一块孙女孝敬的怎么了? 这样想著,老太太毫无心理压力,当场拿起一块送到嘴里。 甜! 香! 麦乳精模仿著奶味儿,在这个缺油缺的年代里,有一种让人迷醉的特殊感觉。 猪油缠在其中,让和之间的口感鬆软。 咔嚓—— 一口下去,生被咬碎,在嘴里蔓延开香浓的口感。 老太太眼睛都瞪大了。 这丫头咋回事,咋这么会琢磨呢? 这块,比去年过年在邻居家吃的牛轧好吃多了! 哎呦…… 而就在此时。 房门被推开了。 苏扶摇回来了。 老太太下意识把块往身后藏。 苏扶摇却只是看了一眼:“奶,少吃点,吃多了容易高血。” 什么……什么高血? 那是什么玩意儿? 老太太清了清嗓子:“当我跟你似的贪嘴?” “我就是看看你又祸害什么好玩意儿了!” 这丫头片子,怎么偏偏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第24章 记得亲手交给你姐 苏扶摇似笑非笑地看著老太太:“那现在尝出来没有?” 老太太嘴巴被占满,甜滋滋香喷喷,白了苏扶摇一眼。 最后什么都没说。 苏扶摇看了眼用作橱柜的五斗柜,里面乾乾净净,就一包小米半颗大葱,还有一小把红薯粉。隨口道:“米都没了,我去买点。” 一边说著,苏扶摇回了趟房间,把蜂皂放在床头,拿著这些天攒的零钱出门了。 其实每次卖完雪糕苏扶摇都会抽走点毛票,整钱更好计数。 菜市场里的吆喝声倒是很热情。 “妹子,新摘的豆角看看!” “水灵灵的小黄瓜誒——” 苏扶摇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买了把芹菜打算炒个粉条。 …… 粉条泡软大概切碎——反正进锅之后还会再碎一次,也不用太细致。 油水热软了芹菜,粉条下锅加速抡起锅铲以免粘锅。 今天苏扶摇回来的早,进厨房自然也早,赶上邻居也在做饭的点。 其实这两天邻居在家里也时不时能闻到苏家的饭菜香味儿。 好傢伙,又是肉又是重油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小孩晚上都不睡觉了,哇哇哭著喊著要吃肉! 邻居王婆子特意探过头,声音里不自觉带了几分酸里酸气:“苏大丫,今天有整什么好吃的啊?” “要我说你爸真是享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还天天大鱼大肉的。” 隔壁的周婶眼皮子顿时一跳。 好嘛,这个老王婆子,真是往苏扶摇心窝子里戳! 苏家大丫头,人长得漂亮,但是性格也高傲,说句不好听的就是阴沉沉的。 生平最烦別人管她叫大丫,嫌土,一说准跳脚。 小时候还因为这事儿哭过鼻子呢。 周婶瞪了王婆子一眼,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结果居然和印象里截然不同。 苏扶摇压根没有一点就炸的样子,反而朝著王婆子笑了笑。 “王婆婆哪的话,我们当儿女的肯定要孝敬呀,有什么好东西可得紧著我爸——您家不是这样?” 王婆子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她是跟儿子还有儿媳一块住的,天天因为儿媳只生了两个闺女窝火,婆媳关係一冷下来,儿媳妇自然有什么好东西都藏著掖著。 苏扶摇一张嘴就往王婆子痛处上戳。 周婶揶揄地看了王婆子一眼,补刀道。 “老王婆子,我说你总盯著別人家灶台干什么?有空给你儿媳妇补补,省著连奶都不下,看你家二丫头瘦得!” 王婆子有些恼怒,嘴巴开开合合居然说不出什么。 最后冷哼了一声,端著一碗清水煮白菜回屋了。 苏扶摇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婶笑眯眯地坐在旁边摘菜:“扶摇,你看你现在这样多好,谁也欺负不了你去。你家里的事呀,你早该立起来了!” 苏扶摇知道周婶是好意,回以一个微笑。 芹菜粉条能出锅了,苏扶摇麻利地盛起来,在水池欻欻两下利索地洗了锅。 “周婶,我回屋了。” 周婶点点头,继续摘菜。 片刻后,猛地惊神回来——行啊,苏扶摇现在不光嘴巴利索別人欺负不去,还这么大方知道招呼人了,难不成真是念书念的? 而另一边,苏扶摇端菜饭上桌没多久,苏文星和苏母李红梅前后脚进屋了。 第一天单独摆摊,苏文星乐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在饭桌上数钱。 老规矩,苏扶摇抽走零碎的零头,苏文星今天的收益还是五块钱。 摆摊一共四天了,除去苏扶摇抽走用於买菜的钱,苏文星手里是十七块加上四块钱的本钱。 足足二十一块。 都是一分两分的零钞,在手里分量好厚。 苏文星有点激动,吃饭都没心思,一会晃一下凳子。 被苏扶摇踹了一脚,才老实点。 …… 晚上睡前,苏扶摇打开电灯开始洗漱。 老太太对苏扶摇浪费电的事习以为常,看在这丫头给家里立了个不小的进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苏扶摇拿著今天沈知行送的蜂皂送到脸前闻了闻。 果然和售货员说的一样,香喷喷的。 苏扶摇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没想到这个沈知行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其实还挺知道怎么討女孩子欢心? 香喷喷地洗完,苏扶摇又在镜子面前细细擦了雪膏。 老太太在旁边敲了敲床:“开著灯怎么睡觉?麻利点!” 苏扶摇撇撇嘴说知道了,很快也收拾好关灯躺上床。 梦里都是蜂皂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一夜好梦。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只感觉神清气爽,或许也和第一天上班有关係,总之苏扶摇一睁开眼睛,就感觉精气神满满。 夏天北城的白天一天比一天长,现在五点多的功夫,天已经透白,太阳升起来。 苏扶摇在镜子前细细给自己编了辫子。 这个年代的人都讲究朴素,连多扎根红头绳都有人多嘴问。 苏扶摇也不好意思弄得太哨,扎好的辫子盘成个苞样,仔细看才能发现別出的心裁。 和往常一样趁著家人还没醒弄了早饭。 老太太觉长,苏文星那小子昨天晚上又太激动,不知道折腾到几点才睡。 苏扶摇端菜上桌的时候只有刚倒班结束的李红梅醒了,打著哈欠:“又醒这么早,还想让你歇一天呢。” 苏扶摇笑道:“不用妈,你倒班可比我辛苦多了,你先睡一会,等醒了把粥热热。” 李红梅要倒班,日夜顛倒好不容易逮著能睡觉的机会,確实也是困。 苏扶摇这么一劝,李红梅从善如流,回房间休息了。 …… 走道厨房传来锅铲碰撞的清脆声响,米粥的香气混著晨光稠稠密密地钻进来。 沈知行也醒了。 暖水瓶里有昨夜接的开水,泡上茶叶,五斗柜上放著用油纸包好的点心。 洗漱完坐在桌前吃完,沈知行的早餐就算完事了。 抬头看一眼,差不多也到了上班的时间。 不知道苏扶摇……出门没? 沈知行打理好自己,装好公文包,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下。 最后还是凑到衣柜前,在前任房主留著的镜子前照了照。 整理好领子,沈知行重新站在门前。 走廊传来苏扶摇清脆的声音。 “那我今天不骑车了,苏文星你別一觉睡到下午听见没?!” 小伙子不情愿的闷闷声传来:“知道了——” “让我大孙多睡会咋样?星星你听奶的,睡去!下午我叫你!” “您就惯著他吧!” 苏扶摇和家里绊著嘴,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沈知行也在此刻推开房门。 “早。” “好巧啊,一块走?” 苏扶摇站定,对著沈知行露出笑意。 苏文星相当好信,端著碗从屋里探出头,苏扶摇若有所感,回头瞪了他一眼。 沈知行忍俊不禁:“一起吧。” 苏扶摇方才转过头:“沈厂长见笑了。” 指得自然是闹闹哄哄的家里。 沈知行摇摇头,带头朝著前面走去:“没事,挺好的。” 苏扶摇不知道他这句挺好是指得什么,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沈知行后面。 其实平时在家属楼里,苏扶摇才不觉得有什么。 但在沈知行面前这样,苏扶摇心里就总好像透著一股彆扭劲……可能是因为沈知行是上司?或者长得特別出挑? 苏扶摇不好说,好像自己连著心理也真的回到了十六岁,那个女初中生似的。 在走廊里和女同学打打闹闹的时候,看到男同学或者老师都会不好意思,赶紧收回正色。 苏扶摇也拿不准自己是把沈厂长当成那种引人注目相貌出眾的男同学,还是高学生一级的老师了…… 反正可能是因为昨晚收了礼物,此刻见到沈知行,苏扶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拘谨。 一路沉默到了车棚。 早上的空气很清新,苏扶摇在旁边乖乖等著,沈知行解锁车子之后推出来,站在原地向苏扶摇示意。 “上车?” 苏扶摇沉默了一瞬。 他们之间……有熟到可以坐对方后座的地步吗? 但是有车不坐白不坐,走到厂子还怪累的! 苏扶摇几乎没什么犹豫就坐上了车后座,沈知行也是长腿一迈,骑著车出发了。 …… 另一边。 工厂门口。 苏月打著哈欠,脸色很难看。 昨天下班的时候孙浩非说要自己今天起早等他。 要不是为了给孙浩创造追苏扶摇的机会,苏月才懒得理他呢。 睡得晚起的又早,苏月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脸色蜡黄。擦了好多粉,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就好像脸很肿似的? 等了一会,苏月的肩膀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 “呀!” 苏月嚇了一跳! 一回过头,孙浩正拎著一玻璃瓶的牛奶,还有一小包奶…… 苏月顿时眼睛亮了。 孙浩把东西递给苏月,左顾右盼地看了看。 似乎生怕有人看到这一幕似的。 低声道:“亲手交给你姐啊,这里面有我给你姐写的信!” 苏月直勾勾地盯著纸包,上面还引著大白兔的商標。 好傢伙,这孙浩也真是够下血本的,这么一包大白兔得有小半斤?好几毛钱呢吧! 自己这下可是有口福了。 至於苏扶摇那边……反正中间人是自己,管苏扶摇进嘴多少呢? “你就放心吧!”苏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了孙浩手里的和牛奶:“等我好消息!” 孙浩看著苏月的样子,有点不放心。 苏月这眼神咋直勾勾的? 很怪,但说不出哪里奇怪! 当然,孙浩如果拿平时中午工人衝到食堂对著苏扶摇出品的小窗口菜品时候的样子,和苏月现在做对比。 孙浩一眼就能看出来哪里奇怪了。 简直是迫不及待、垂涎欲滴! 但是大早上和女同志在犄角旮旯嘀嘀咕咕的样子还是太奇怪了,孙浩生怕被人看见误会了什么。 毕竟他真正的目標可是苏扶摇! 所以很快,孙浩来不及思考太多,反覆叮嘱了两句一定要亲手交给苏扶摇,就赶紧离开了。 反倒是苏月在树下,不疾不徐。 拆开纸包的大白兔奶—— 苏月顿时大跌眼境! 真是服了,大白兔的包装纸里,居然是最普通的水果硬,一毛多钱一斤的那种! 苏月脸色都有点扭曲了。 但毕竟是白得的,不吃白不吃。 苏月拆了粒水果硬,然后抽出里面藏著的信,隨手揣兜里了。 这才从角落里走出来。 然而刚一走出来,苏月就看到了两道其实熟悉、但是並不应该出现在一起……准確来说,是不应该出现在同一辆自行车上的两个身影! 此时此刻的苏扶摇,居然就坐在沈知行的后座! 第25章 人丑就该多干活 苏月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再三確认。 前面那个穿著白衬衫,工服外套搭在车筐里的,的確是她们厂长沈知行没错。 后边坐著的女人长发盘起,穿著那件熟悉的棕色衬衫,两只手破有分寸地抓著后座两边稳定身形,怎么看也是苏扶摇没错! 苏月瞠目结舌。 沈知行和苏扶摇一起上班? 苏扶摇还坐在沈知行后座?! 凭什么?! 这个年代的人思想还没那么开放,苏月到不可能像是后世那样子思考些有的没的,更亲密的关係。 但即便如此,光是两个人同乘自行车,也足够苏月气得够呛了。 他俩咋碰上的? 沈知行怎么会和苏扶摇同路? 老天真就这么不长眼,让他俩住顺道了? 肯定是苏扶摇这个狐狸精,早就打探好沈知行住在哪,故意出现在沈知行的必经之路上…… 苏月一边想著,一边愤愤地朝著食堂走去。 然而她不知道,对於她来说老天还能更不长眼一点。 比如,沈知行和苏扶摇家就住在隔壁。 比如,是沈知行主动邀请苏扶摇同行…… …… 一大早上的,食堂里的气氛就不算好。 苏扶摇到这的时候老周已经蒸好了菜糰子和杂粮馒头,赵娟熬好了粥,就等著两个新人帮忙在窗口打饭就成了。 结果苏月后脚到食堂里,砰砰地往案板上摔东西。 给赵娟嚇了一跳,凑到苏扶摇耳边问:“咋了?你触你这个妹妹的霉头了?” 苏扶摇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谁知道在哪吃了什么枪药?” 而紧接著,苏月也是一反常態的勤快。 一把扯过墙上掛著的围裙,拎起勺子就站在窗口前一份份地备粥。 老周有意想要缓和气氛:“苏月同志,今天这是怎么了?上岗第一天,有个新风气啊?” 苏月冷哼了一声,手里的长勺敲得粥桶边缘砰砰响! “也没別的,就是突然想明白了,咱没有那个攀高枝的好命唄!” “不像有些人,整天枝招展的,靠脸和男人就能吃个肚圆!” 老周和赵娟顿时面面相覷,悄悄看向苏扶摇。 苏月这一到单位夹枪带棒,还能朝著谁? 老周一个糟老头子,赵娟一个半老徐娘,就剩下鲜嫩漂亮的苏扶摇能靠脸吃饭了。 再说这苏月话实在是太难听了,人家苏扶摇踏踏实实地干活,怎么就叫靠男人了? 赵娟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结果苏扶摇掛著一脸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往苏月手里递了块抹布。 “人丑就得多干活,想通了等会把锅刷了。” 语气轻飘飘的。 苏扶摇压根就没有必要去反驳苏月——毕竟人家没指名道姓不是?更不必莫名其妙的自证。 自证自己的清白无异於登天难,难不成苏扶摇还能剖开肚子给苏月看看,自己肚子里有没有吃男人送的粉? 苏月最在乎什么,就拿什么说事就是了。 苏月果然被气得脸色涨红,一把把抹布甩在了案台上。 “苏扶摇!你——” 苏扶摇看她的眼神依旧轻飘飘,隨后自己也系上围裙:“我什么我?我还得干活呢,还有事没?” 瞧你气什么,我不也得干活吗? 还是你觉得,自己长得额外丑? 苏扶摇的潜台词给苏月懟了个哑口无言。 气得手抖,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这个死苏扶摇,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 苏月也更不可能拿苏扶摇早上坐厂长车后座的事情来说事——要是俩人本来就没什么关係,反而要因为自己这么一宣扬,而在眾人眼里成双入对了! 苏月都快要气哭了。 老周和赵娟没有丝毫要安慰她的意思,赵娟正往手头上拌的小菜上面倒香油。毕竟苏月今天早上可真是搬起石头块——给自己的脚砸了! 自己没事找事,谁搭理她! …… 孙浩这边大早上的特意去食堂吃了早饭,想看看苏扶摇到底收到自己的信没有。 苏月在第一个窗口打粥,脸色很臭,孙浩给她使眼神,苏月看都不看的。 反倒是苏扶摇,一早上心情就不错。 跟著老周髮菜糰子,看谁都笑眯眯的。 就连孙浩过来,都收了个顺便的笑脸。 孙浩顿时颇为意外。 真的假的,苏扶摇对他笑得这么带劲,嘖嘖嘖…… 真是那封信和块的功劳? 没想到苏扶摇这丫头还挺好哄的嘛。 这要是几天下来,说不定就能约出去了。 孙浩的心里有些得意,心想这个好態度和自己的一表人才也脱不开关係…… 却没有想过,漂亮到这个份上,苏扶摇对谁笑的不带劲? 然而等孙浩吃完了早饭,想要和苏扶摇搭两句话的时候,苏扶摇却没在给他好脸色了。 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苏扶摇心里也纳闷著呢。 这个赌鬼今天这是干嘛,自己脸色稍微好一点,就上杆子没完没了了! 所以等孙浩碰了一鼻子灰之后,苏扶摇也站在窗口后边眯著眼观察了一会。 孙浩扭头就到了苏月的窗口那边,似乎小声跟苏月说著什么。 苏月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回了两句。 一边朝自己这边看过来。 苏扶摇挑了挑眉,及时收回目光。 在自己这碰了一鼻子灰,结果回头去找苏月? 最关键的是,两个人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时不时还朝自己这边看过来。 这可有问题了。 回头得想个办法,从苏月嘴里套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 这一上午苏扶摇可以说是连轴转。 收拾好了早饭的摊子,就开始给午餐备菜了。 虽然之前赵娟和老周两个人也收拾得过来,而且苏扶摇往往要到的更晚。 可每次准备午饭的时候,苏扶摇总有一种忙活不过来的感觉。 今天提前了一会,反倒是游刃有余的。 老周一边切西葫芦,一边和苏扶摇道:“扶摇同志,昨天你走了之后张秘书又来了一趟,说晚饭你和苏月先不用准备。” “领导过不了几天就要来了,你和苏月可以先试菜。” 苏扶摇择著韭菜,细白的手指在浓绿里纷飞。 “好,那还要辛苦你和赵姐了。” “你瞧你,客气什么?”老周嘴巴都笑歪了。 这个苏扶摇同志来的可是真好,干活麻利勤快,手艺好久不说了,说话更是好听。 要是早有这样的同志,厨房何必一茬一茬地换人呢? 这么一想,老周又记起来。 自己可得盯著点苏月,省著整天和苏扶摇同志起衝突! 別看苏扶摇同志脾气好,但是万一呢?万一要是给苏扶摇气跑了,自己和赵娟可真是肠子都悔青! …… 中午的时候,沈知行也下来吃饭了。 其实沈知行平时在厂子里为人挺隨和的,只是有时候太忙顾不上亲自下楼,都是隔壁的吴会计或者秘书小张,谁有空谁帮忙打饭。 一走进食堂,眾人都客客气气地打著招呼。 当然有些人埋头光顾著吃没来得及,沈知行也不会在乎就是了。 不过对於苏扶摇来说,还是上班以来第一次在饭点的食堂看见沈知行。 笑眯眯地给沈知行舀了一大勺西葫芦炒鸡蛋,歪头笑道:“今天不用开小灶啦?” 沈知行失笑,也知道苏扶摇在揶揄他,抿抿唇並不严肃地瞪了苏扶摇一眼。 隨后走向下一个窗口。 碰巧,正是苏月。 看见俩人有说有笑的,苏月心里酸溜溜的,几乎要冒泡了。 尤其是沈知行走到她这的时候,已经恢復了不苟言笑的样子。 苏月一勺土豆片盛上,意有所指道:“沈厂长和我姐很熟呀?” 沈知行看了苏月一眼,反应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这俩人还是姐妹来著。 想著好赖给苏扶摇几分面子,沈知行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月的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但沈知行已经转身要走了。 苏月一著急,勺子直接打在沈知行的饭盒上。 啪嗒。 米饭、刚打的西葫芦,夹得一筷子小咸菜……稀里哗啦的,全都掉进锅里了! 第26章 食堂创新菜 沈知行身上必不可免地溅了几滴菜汤。 苏月下意识伸出手朝著沈知行身上拍:“对不起沈厂长——” 沈知行赶紧后退了两步,躲过了苏月沾著菜汤的手,眉头紧皱:“不用了。” “赶紧把饭盒捞起来。” 苏月低著头,脸色尷尬得涨红! 本来想著沈厂长头一次来食堂,给人家留点好印象,哪成想说句话分神的功夫,居然就把菜给翻了。 沈知行皱著眉头,低头看了眼衣服。 连打菜都能打翻。 这个苏月,真能胜任副手的位置吗? 沈知行一边想著,看了眼苏扶摇。 看来这次,苏扶摇想要带著苏月准备好领导视察的午餐,可不太容易。 …… 午饭后,苏扶摇既没给老周和赵娟帮忙,也没忙著试新菜。 反而脱下了围裙和袖套,对著老周道:“老周,我出去一趟,晚饭前回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101????????????.??????超流畅 】 老周誒了一声。 食堂里可没有什么严苛的考勤,只要不耽误正餐就行。 苏扶摇稍微离开一会,也没人说什么。 反倒是苏月警戒地盯著苏扶摇:“你要去哪?” 苏扶摇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去书店,怎么?” 苏月现在可相当不放心苏扶摇。 毕竟今天早上,还看见苏扶摇和沈知行一起来的工厂呢!真生怕一个不留神,苏扶摇就和沈知行幽会去了。 苏月皱了皱眉头,隨后道:“上班呢,凭啥你说走就走?” 苏扶摇慢条斯理道:“我去书店看看菜谱。” 苏月赶忙道:“那我也要去!” 苏扶摇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苏月一眼。 要知道,前两天试用期的时候,苏月动不动就在上班时间溜出去。从她嘴里说出来上班不能说走就走,可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这一看就是怕自己偷摸去干什么了。 不过身子不怕影子斜,苏扶摇本来就是打算去书店的。 而这时候,赵娟插了句嘴:“扶摇,你要是看菜谱也不用出去,咱们厂里有个工人文化宫,你们去那就有。” 隨著赵娟的话音落下,苏扶摇可是有点惊讶了。 毕竟上辈子苏扶摇根本就没有成功入职,而且这辈子入职之后,也没怎么好好在厂里逛逛。 厂里有个工人文化宫的事,苏扶摇还是第一次知道! 赶忙打听了位置。 …… 苏扶摇到了厂里的工人文化宫,才发现就是个小型的活动场地。 一栋独立的小二楼,楼外有个大院子,规模不算小了。 有桌球场和羽毛球场,最大的一块区域是篮球场。 因为现在是上班时间,所以里面没什么人。 苏扶摇好奇地左看右看。 苏月在后边抱著臂冷哼了一声:“没见识!” 苏扶摇才懒得搭理她呢,別看这个工厂附属的工人文化宫对於现在来说,並不罕见。 但是对於重生一遭的苏扶摇来说,可是几十年都没有见过的场景了。 小二楼的门是开著的,一楼是棋牌室,放著几张桌子,上面还有没结束的棋局。 苏扶摇直奔二楼的图书角而去。 一推开门—— 门板掀起的灰尘在空中跳动,被阳光照得微微闪烁。木质的地板、书架混在一起,有股特殊的木头味。 苏扶摇走了进去。 朝南的方向是占据了半面墙的窗格,让房间里光照十足。东西两面墙是顶天书架,搁两三层掛著纸板,似乎是用来区別书的种类。 苏扶摇眯了眯眼看过去,纸板上的字跡大方有力,规整舒展。 被命名为生活区的分类里还真有几本菜谱。 再往里走两步,进门的地方摆著一张小桌,上面还留著一张便签,大概就是说图书管理员由门卫兼任,有需要可以去门卫室……这样的。 苏月有些莫名其妙:“你还真来看菜谱啊?不是一看书就头疼么?” “有这用功劲,还能落榜了?” 苏扶摇回过头,似笑非笑:“刚才都说过了,那你跟我出来,以为我是出来干嘛的?” 当然是看看你会不会趁机找沈知行幽会——但苏月可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冷哼一声找了本连环画,在手里乱翻。 苏扶摇也在生活区看了几本菜谱,其中有一本命名为南北菜系的。 打开一看,还真有晋菜。 苏扶摇朝著苏月招了招手:“来。” 苏月有些不情愿地走过去:“干嘛?” 苏扶摇指著上面的晋菜:“我听说下来视察的领导是晋城人,你看看上面的菜色有没有你比较熟悉的?” 倒不是苏扶摇有多么圣母,提点这个对自己没有好脸色的堂妹。 而是这次领导视察的小炒窗口本来就是她们两个共同负责的,要是对苏月置之不理甚至——想做什么菜都躲著苏月,那才叫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 不过苏月可没想过这点,更是不肯相信苏扶摇的好心。 “你说他们是晋城就是晋城的啊?谁告诉你的?” “再说,我本来就是学的南方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大鱼大肉,也不怕给领导腻著了。” 苏月看了两眼菜谱,就是满脸不屑:“你愿意研究就研究去吧,我走了。”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既然苏扶摇真的是来看书的,那也没什么好盯著的了。 难不成还能陪著苏扶摇看书不成? 有这功夫还不如和蒋燁套套近乎呢,或者誆孙浩买点水果也成啊。 苏扶摇看著苏月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虽然前世的苏扶摇已经掌握了不少晋菜,也对炒菜的通用技巧了如指掌。 不过……说白了,现在和几十年后人的口味有著很大的差別。 就说后世那些层出不穷的调味品什么的,已经大大改变了人们的口味。 而且隨著交通的便利,各大菜系也相互融合,有了不小的变化。 苏扶摇想著领导视察对於厂里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自然要做足准备。 …… 苏扶摇乾脆拿著南北菜系这本菜谱去门卫室申请了借阅,才回到食堂里。 因为不用离开工厂,所以苏扶摇也没走多大一会。 回来的时候甚至都不见苏月的影子。 赵娟也有点纳闷:“苏月没跟你一块回来?” 苏扶摇道:“她跟我去了图书角就走了,我也不知道。” 赵娟和老周对视了一眼,隨后嘆了口气。 赵娟有些不满地抱怨道:“要不是食堂缺人,怎么能招个这样的进来……” 苏扶摇倒是未置一词,踏踏实实地做自己的事情。 从今天开始晚餐也要一道准备了,苏扶摇给老周帮忙包菜包子。 食堂里每到换班时间都会做一些包点,方便来得晚或者赶时间的工人边走边吃。 不过今天老周因为调馅犯了难:“中午青菜咋用了这么多,晚上包菜包子也不够啊?” “要不去找蒋燁?” 蒋燁是工厂的採购员,刚好也负责食堂採购这块。 赵娟嘟囔道:“要不別包包子了,还有那么多別的呢?” 苏扶摇看了一眼,今天蒋燁早上送来些豆腐,倒是不多,炒一桶大锅菜都不够的,估计是给哪个摊子的剩菜包圆了。 但…… 谁说豆腐不能做馅料的? 苏扶摇道:“老周,要不咱们包个豆腐馅的包子唄?” 老周啊了一声:“豆腐咋包包子,这玩意儿也就能做菜或者拌凉菜吃,快別开玩笑了。” 苏扶摇很快就找到理由说服了老周:“韭菜鸡蛋的馅料不也得炒一炒嘛?一样的,要是工人不爱吃我担著。” 老周愣了一下:“你第一天来,哪有你担著的道理?要不……就別包包子了。” 赵娟瞪了老周一眼:“你就听扶摇的得了,扶摇什么时候出过差,是吧?” 一边说著,赵娟朝著苏扶摇笑了笑。 苏扶摇赶紧摇头:“这我可不敢说,但是老周,要是成的话,以后咱们食堂说不定还能出一道特色菜呢!” “炒菜馅包子!” 老周挠了挠头:“说的也是。” “那……咱们试试?” …… 晚餐时间。 十二號车间。 “誒,你们今天打到食堂的包子没?” “打著了打著了!豆腐馅,那叫一个香!” “没想到这也能包包子啊!” 一个工人朝著工友笑道:“可不吗,天天吃老周那菜包子,可给我吃得腻歪死了!” “你说这谁想的呢,辣豆腐还能做馅。” “就是,这豆腐弄得也香,真下饭啊,有这馅,包子就米饭我都能吃二碗!” “知道你肚子大,赶紧的上工,到点了——” 而同样的对话不约而同地在工厂的各个车间出现。 炒菜馅的包子。 对苏扶摇来说的后世已经不算什么,但对现在这个年代还是绝对的新鲜玩意儿。 大家平时吃得都是杂麵皮加上传统馅料,好一点的白菜猪肉、酸菜油渣——猛地开荤就是肥肉冻掺上白,也是非逢年过节万万捨不得吃的。 平时里都是什么野菜馅之类的,在包子里加上炒好的麻婆豆腐…… 这个年代的北城,连吃口麻婆豆腐都很少有人能叫出菜名来。 被辣到吸著鼻涕也要多咽下去一口! …… 另一边。 厂长办公室里。 秘书小张敲了敲门,把饭盒放在了沈知行桌上。 沈知行跟平时一样,头也没抬:“放这吧。” 小张没吱声,咽了口口水。 今天食堂和平时不一样,卖到后边的时候新包子都限量了,要不是窗口都知道他是替沈知行打饭,饭盒里这两个包子还要不来呢…… 小张乾笑了一声:“厂长,我记得您不爱吃包子哈?” 沈知行抬起头。 他平时的確不爱吃这种有皮有馅的食物。 不过今天…… 沈知行淡淡道:“新馅料吧?苏扶摇琢磨的?” 小张愣了一下。 嘶……沈厂长什么时候这么能掐会算了? 而此刻的沈知行也看著饭盒里的包子,老样子还是杂麵皮儿,苞米麵混著白面。 因为粗粮之间的空隙大,隱约还有红油透出来。 可不像是老周和赵娟能琢磨出来的玩意儿。 沈知行放下了手里的笔:“什么馅的?” 小张挠了挠头,其实本来他想趁著沈厂长不爱吃包子的这个劲,顺手把这两个包子要来…… “好像是……麻婆豆腐。” 沈知行挑了挑眉。 第27章 人与猪不同 沈知行一口咬下去。 皮不算薄,但麻婆豆腐的汤汁已经渗透到杂麵皮里。 刚咬进嘴,鲜香麻辣。 颤巍巍的豆腐在舌尖一抿就化开了,让人忍不住一口接著一口。 小张訕訕道:“厂长,我记得您平时不爱吃包子,要不我再给您打一份?” 本来以为沈厂长尝都不会尝呢,没想到一听苏扶摇研究的,这马上就上嘴了。 小张把手伸向沈知行的饭盒里。 下一秒。 沈知行的手掌直接扣住了饭盒,咽下嘴里一口包子。 “不用,我吃这个就行。” 小张:…… 偷鸡不成蚀把米大概就是自己现在这样了,早知道直接把这份包子私吞,打份饭菜过来好了! 小张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办公室。 沈知行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確认小张已经出去了…… 赶紧低头,吹了吹包子馅。 烫嘴。 不过也是奇怪了,苏扶摇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北城吧?居然能把川菜的麻婆豆腐做得原滋原味。 甚至还能琢磨著,塞进包子馅里。 吹散了上面的热气,沈知行又咬了一口。 如果从小到大自己吃的包子都是这个口味。 沈知行想,自己未必会討厌这种有皮有馅的食物。 …… 正式上班的时候,下班的天色就晚了。 食堂里来吃完饭的工人都散了,赵娟慢腾腾地收拾著锅碗瓢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咱们排班。” 苏扶摇顺口接话道;“不知道等我分到两人组的时候,能不能应付过来呢。” 老周有些无奈道:“就怕分到……一组。” 老周没好意思明说,但是用眼神示意了水池旁边磨洋工的苏月。 苏扶摇无奈笑笑。 赵娟走过来,擦乾了围裙上的水:“扶摇,这么晚回去你家谁做饭啊?本来以为领导今天能下来给你们俩发饭票呢,我的先借给你,等你发了再还我。” 这个年代愿意主动在吃喝上帮忙可不容易,赵娟平时对苏扶摇就和气,到了这种时候也热心肠。 苏扶摇心里都有点感动了,也没拒绝:“那谢谢赵娟姐了。” 毕竟回去之后的確连天都黑了。 赵娟数出自己的饭票递给苏扶摇。 现今各个工厂食堂饭票的额度有些细微的差別,比如说苏扶摇他们这边,一张饭票可以兑一道素菜或者一人份的米饭,三张可以兑一道肉菜。 小炒就要加钱买了。 苏扶摇道了声谢,又在厨房借了个盒饭,刚过手的五张饭票全都掏出去,打了两素一荤。 苏扶摇抬头笑道:“刚好回家不用做饭了。” 赵娟嗐了一声:“跟我客气什么?天色也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苏扶摇点点头,也没客气。 手头上最后一点活完事,苏扶摇脱了围裙和袖套,拿著菜谱转身就走。 ——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 一路往家走著。 才走了一半的路,大概到昨天和沈知行一起逛过的供销社附近。 苏扶摇眼前居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奶?你咋出来了?” 老太太穿著件碎褂子,背著手低头匆匆走路,听见苏扶摇叫她,才猛然抬起头。 “你这丫头片子!” 老太太作势要敲她,最后却没落下手。 这么晚不回家,老太太真是担心孙女在路上遇见什么事。 这么个如似玉的大闺女,老太太盯得严著呢,念书的时候晚回来几分钟,都被老太太骂一整顿晚饭。 但关心的话最后还是没说出口:“还不回来!家里谁做饭?都指著我伺候你们这一家子呢?” 苏扶摇小小哼了一声。 上辈子老太太可是给家里做了一辈子的饭,什么时候嫌这事麻烦过?无非就是担心自己,又不好意思说罢了。 苏扶摇把手里的饭盒举起来:“我打菜回来了,不麻烦您!” “今早出门忘记和你们说了,我正式上班,排班之前一日三餐都得在食堂里待著。” 老太太接过饭盒,嘴里还在嘟囔:“那你也不知道找人捎个信,给我急——” 话说了一半,老太太硬生生咽下去了。 苏扶摇故意逗她:“急什么呀?” “急著吃饭!” 老太太拎著饭盒,匆匆深一脚浅一脚抢在苏扶摇前边,生怕被发现担心孙女似的。 苏扶摇在后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太太这张刀子嘴,心比豆腐软也让人难领悟。 好在自己现在心里明镜。 祖孙俩很快回了家,进门前还遇见了站在灶台前的沈知行。 苏扶摇和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时候天气热,一路下来饭盒里的荤素微凉,吃起来刚好。 苏文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坐在饭桌前吃得手嘴不停。 苏扶摇倒是不太饿。 闻了一整天的厨房油烟,哪里还有什么胃口。 慢悠悠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著。 吃完饭苏扶摇推开门,正打算把饭盒洗乾净了还回去。 就闻到走廊厨房里一股糊味——再定睛一看,某灶台旁边一个人影。 正是沈知行。 苏扶摇纳闷道:“你怎么还在这?” 沈知行皱著眉头:“煮饭。” 煮饭…… 苏扶摇探头看了看沈知行面前的锅,隨后惊声道:“沈知行,这锅都冒烟了!” 沈知行看她:“我知道。” “做饭不都是冒烟的吗?” 苏扶摇一把捂住额头。 得—— “让开让开。” 苏扶摇看不下去了,端起锅心里也是著急。 一个厨子,哪能忍得了当著她面连饭都能煮糊的? “快,铲子递给我!” 沈知行赶紧抄起铲子递过去。 苏扶摇没心情客气,一铲子压下锅边鬆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有底下是焦糊的,上面的米饭还算乾爽,没焦透。 赶紧把米饭抢救到旁边的小铁盆里,底下糊成棕色的锅巴顺手扔灶台里了。 苏扶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吃饭?” 沈知行摇头。 苏扶摇顿了顿,又问道:“怎么不在食堂吃?” 沈知行没好意思说,他看苏扶摇每天做饭那么轻鬆,便觉得做饭不是什么麻烦事……想要自己试试。 苏扶摇一个小姑娘做饭都那么容易,自己就算没尝试过,能差到哪里去? 结果这一试就这样了。 不得不承认,术业有专攻。 沈知行乾咳了一声:“回来得早,没想著在食堂吃。” 苏扶摇顿时噘嘴抱怨道:“你回来得是早了,我们食堂还没排班呢,今天还被我奶奶骂了……” 因为惦记著锅里的米饭,苏扶摇一边刷锅一边惦记著顺手把米饭给怎么利用起来。 都忘了眼前的男人是她的顶头上司,隨口就给抱怨了! 沈知行也才想起来这回事。 “明天就给你们排。” 苏扶摇轻哼了一声:“家里有菜吗?” 沈知行摇头。 苏扶摇更无奈了。 好傢伙,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你也不能有点大米就上啊! 不过沈知行手边还有没开封的油和满满一瓶酱油。 苏扶摇刷乾净锅,在灶上烤乾水分。 油下锅,实在没材料也跳过了爆香,米饭直接丟进去。 翻炒几下,每一粒米兜浸透了油,乾湿恰当地散开了。 两勺酱油浇进去,没两下翻炒均匀。 酱油炒饭出锅,被热透的酱油呈现出咸咸的豆香,混合著米粒的香气,瞬间勾得沈知行肚子咕嚕嚕叫了两声。 沈知行还没来得及不好意思,苏扶摇就噗嗤笑出声。 沈知行:…… 苏扶摇拿著洗乾净的饭盒盛了炒饭,连著筷子一起递给沈知行,狐疑道:“你家不会连碗也没有吧?” 沈知行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在苏扶摇面前丟尽人了。 乾脆破罐子破摔地点了点头。 苏扶摇:…… 得嘞。 虽然自己后世听说过不少,但是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如此五穀不分四肢不勤的。 沈知行的那身腱子肉,绝对是天赋中的天赋。 因为他一看就是一把家务活不乾的! 而沈知行也是饿狠了,就著厨房的小凳子,直接坐在苏扶摇面前开吃。 可即便这么饿,进食的速度也不慢,甚至还要一手端著饭盒一手拿著筷子。 沈知行的姿態依旧从容,甚至还有那么两份优雅劲。 就好像吃的不是隨便一份酱油炒饭,而是什么米其林餐厅似的。 苏扶摇也忍不住发散思维。 看来这个沈知行,在家里也是个大少爷。 看看自己这普通人家的老弟。 一饿起来,跟野猪刨食似的! 沈知行就算饿了,也是优雅猪王子——呸呸呸,自己想什么呢,沈知行怎么能跟苏文星那头猪相提並论? 第28章 为难苏扶摇?沈厂长偏心还差不多! 沈知行自己吃了一整份的酱油炒饭,苏扶摇诚恳地看著他:“吃饱了吗?” 饱了没有孩子,没饱再炒一份。 苏扶摇感觉自己现在特別符合食堂厨师的身份! 沈知行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自己当著苏扶摇的面煮糊了一锅米饭…… 沈知行乾咳了一声,赶紧站起来:“饱了,谢谢。” 沈知行走到水池前刷碗,苏扶摇看著他的背影,其实本来想邀请以后沈知行晚上在自己家吃饭来著。 因为身为一个厨师,苏扶摇的確不是很能容忍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连一锅米都能煮糊的事情。 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两个人没有熟到那个份上。 而且这个年代的思维远没有后世开放,传出去別人怎么说暂且不论,说不定一张嘴就给沈知行嚇一跳了。 所以苏扶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和沈知行寒暄了两句,等他刷完饭盒,拎著回家了。 一进门苏文星就炯炯有神地看著苏扶摇。 对著苏扶摇道:“姐,你处对象了?” “胡说八道!”苏扶摇皱起眉头,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不说她守旧,总惦记这个年代的风评。 而是上辈子……苏扶摇实在是被这些东西给害惨了。 但苏文星却浑然不觉,反而嬉皮笑脸地:“可是上次我看你们厂长很高兴送你回家啊!” “还有,他就住在咱家隔壁,你咋不和我说……” 一边说著,苏文星曖昧地朝著苏扶摇眨了眨眼睛。 弟弟嘴里的另一位主角居然是沈知行。 好像……是意料之內的事情。 毕竟最近两个人之间的接触,多了很多。 苏扶摇忽而放心了不少,或许是因为,沈知行这个人还算正派? 但即便如此,苏扶摇还是过去不轻不重地拍了苏文星一巴掌。 “別扯淡,我和厂长就是上下级关係,再胡说八道给你嘴撕了。” “传出去让人怎么想?” 哦? 苏文星才不信呢。 苏文星比苏扶摇只小两岁,如今读初中,正是对这些男女感情认知朦朦朧朧又很容易为此激动的年纪。 他觉得…… 沈厂长或者自己姐姐之间,绝对有一个人对对方有意思! 而且自己老姐长得这么漂亮,又会做饭,虽然对他很残暴——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性格很好啊。 就算沈厂长年轻有为长相英俊,但要是喜欢他老姐,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 苏文星摸了摸下巴:“好好好,我不和別人说。” 苏扶摇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苏文星完全没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 心里已经有了认定的想法! 苏扶摇乾脆利落地翻了苏文星一个白眼,懒得解释什么。 这臭小子! …… 第二天苏扶摇照例起了个早。 虽说后世关於上班这事,让普眾的工人阶层同志们痛恨欲绝。 不过如今的苏扶摇生活有奔头,起大早也不觉得生无可恋。 天色刚彻底透亮,五点多的功夫,苏扶摇已经洗漱完毕。 昨天扎得一头苞辫睡一觉也没彻底平整,打著微微的卷,蓬鬆舒展,跟用捲髮棒烫过头髮似的。 苏扶摇乾脆只是扎了个马尾。 她发质很好。从前少女时期的时候就最珍惜这一头长髮,每次洗头的时候都捨不得揉乱,蓬鬆黑亮如海藻。 在走廊备好了一家的早饭,苏扶摇懒得吃,打算去食堂隨便对付一点,直接下了楼。 结果下楼的时候—— 沈知行和平时一样,穿著乾乾净净的白衬衫。 站在那挺拔俊秀,阳光都偏爱他几分。 看苏扶摇走过来,沈知行开口道:“你的车是不是要给你弟弟骑?今天也坐我车过去吧。” 苏扶摇抿嘴。 两人的关係早不像之前那么生疏,更別提昨天晚上经歷了沈知行的糗態——苏扶摇心里对沈知行身为上司的那种微妙的距离感,仿佛也被拉近了。 苏扶摇坐上沈知行的车后座:“谢谢沈厂长!” 脆生生一句,沈知行听了却有些不大高兴似的。 “以后私下不用这么叫我。” …… 沈知行到了厂子里,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昨天晚上排好的食堂排班表给拿了出来。 重新核对了一遍。 不偏不倚,十分公正。 食堂里一共四个人,两两一组,午餐的时候两组同时负责。 因为中午也是食堂人最多的时候,要真是只有两个人,沈知行怕忙不过来。 之前只有老周和赵娟的时候,就没少因为这事儿惹麻烦,厨房才会急著招新人。 早饭和午饭值班的人,在午饭结束后就可以自行离开了。 而与此同时。 秘书小张也走进来,敲了敲门:“沈厂长,今天和您聊一下咱们食堂排班的事情——” 沈知行点头示意他过来:“我已经安排好了。” 小张有些惊讶。 自己没提醒,没想到厂长倒是还记得。 虽然沈知行身为厂长,但细微到一个车间里小组的人际关係都能大概了解。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虽然是基层的人事,但沈知行一直觉得,如果远离这些,也无法履行一个厂长应该维持良好的工厂运转。 小张以为沈知行每天脑子里装了这么多事,自己没提醒的日程多少会忘呢。 结果沈知行倒是记得清楚。 低头一看,日程排班也十分合理。 不过…… 小张皱起眉头:“沈厂长,这个苏月的大部分排班都安排在苏扶摇这,会不会……对苏扶摇同志不太公平啊?” 一边说著,小张有些奇怪地看著沈知行。 这不应该啊。 沈厂长和那个苏扶摇同志的关係好像还行,但看著这份排班表,怎么好像是故意为难苏扶摇的? 毕竟苏月喜欢偷懒这件事情,好像也在沈厂长的了解范围里啊? 而沈知行却挑了挑眉毛。 “如果连苏月都治不住,你觉得有必要让苏扶摇同志来做这个食堂主厨吗?” 话音落下。 小张顿时明白了。 得嘞,这哪里是故意为难——偏心还差不多!合著只要苏扶摇这个做堂姐的治住了硬茬子苏月,就是板上钉钉的食堂主厨了? 第29章 他跟你姐有事吧 苏家。 苏文星吃完早饭之后,又回到房间里补觉。 老姐实在是起得太早了。 之前就算自己上学的时候,也不用这么早就起床吧? 结果还没睡多大一会,门口不断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来回走路的,扫地的,拖地的,拖把不小心撞在墙上…… 苏文星痛苦地睁开眼睛。 没多一会,老太太推开房门。 “大小伙子还这么懒,看看几点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赶紧的起来!” 苏文星欲哭无泪。 昨天是谁说自己放心睡,下午再叫自己,绝对耽误不了正事?! “奶,你干啥啊?” “起来了就別躺著了。”老太太见苏文星搭话,顿时来了兴致。 一屁股坐在苏文星床边。 苏文星只好裹著被子打著哈欠坐起来:“咋了?” 老太太对著苏文星,一脸探寻道:“我问你,隔壁那个小伙子,你姐认识啊?” 苏文星蔫巴巴地点头:“嗯,是我姐他们厂厂长。” “哎呦……”老太太闻言,一副思索的神色。 还真是啊。 前几天就听见楼下聊天,说自己家丫头是一个大高个的男人送回来的。 好在因为是新搬来的邻居,似乎也正常,所以没什么多余的传言。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老太太心里忍不住泛起了琢磨。 既然单位在一块,下班又一块,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能不能有点啥事? 老太太一开始心里肯定是担心的,毕竟孙女长得这么漂亮,老太太生怕被人骗了去。 结果故意在楼道里打了几回照面。 小伙子性格是冷了些,但这也说明忠心不哨。 穿得用得也不像是一般人家。 要真是个好人,撮合撮合也不是不成。 毕竟苏扶摇都这么大了。 老太太想了想,再度问道:“你说,他能不能跟你姐有啥事?这是个啥样人,你姐提起过没?” 其实如果换个时间段,苏文星对这个问题可是很感兴趣的。 但现在的苏文星只想睡觉。 “我哪知道,要不你问我姐去?” “不行,奶,我困死了,让我再睡会。” 一边说著,苏文星眼睛一闭,一头栽在床上开始装死。 老太太气的隔著被子给了这混小子两巴掌。 真指望不上这混小子! 还得靠自己去打听打听…… …… 工厂食堂。 昨天晚上的包子收到了工厂上下一致的强烈好评,所以眾人对早上的包子也是期待异常。 只不过…… 馅一咬开,又是普普通通的素馅了。 工人们都有些失望,在食堂里嘟嘟囔囔。 苏扶摇就假装没听见。 但有那些性格外向的,已经站在窗口道:“老周,今早这包子可没有昨儿晚上好吃啊!” “是啊,你行不行,不然还是咱们扶摇同志包包子吧!” 老周嘶了一声:“话说得轻巧,扶摇同志没事干啊?有的吃就不错了!” “去去去,都上工了!” 老周一边说著,从窗口里走出来开始赶人。 都打完饭了还不走,在这堵著算是怎么回事? 苏扶摇在窗口后边忍俊不禁。 有那胆子大点的,也凑过来跟苏扶摇搭话。 “扶摇同志,昨天那个包子还做不做啦?” “我和媳妇说包子好吃还不信!下次再做,我高低多打两个带回家尝尝!” “对对对,我也要带回家,扶摇同志,下次什么时候包包子啊?” 大家脸上没有丝毫出於苏扶摇样貌的討好。 而是满满对美食的垂涎! 苏扶摇心里其实也是很满足的……上辈子苏扶摇伺候一家老小,在灶台前面忙活了一辈子。 但向来被挑三拣四。 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口口相传地肯定过。 她……心里很满足。 苏扶摇脸上的笑更加真诚了:“行,我看看今晚上有没有功夫,再研究几个新馅儿!” 隨著苏扶摇的话音落下,食堂里顿时一片欢呼声。 老周笑著跟熟悉的老哥们打闹:“我的包子还堵不上你的嘴?” “那跟人家扶摇同志的能比吗?你好好取取经吧……” 而有了苏扶摇的承诺,食堂里原本还有些不满的工人们也都散开了。 苏扶摇鬆了口气,放下手里盛粥的勺子。 回头看了一眼,顿时皱起眉头:“苏月怎么还没来?” 正式上班之后肯定和之前不一样。 之前苏扶摇是出於好心帮忙的,三个人忙活也愿意。 但现在自己和苏月都正式入职了,其中一个人躲懒不来,苏扶摇心里自然不乐意。 赵娟也摇了摇头:“谁知道了,这丫头片子,一天天偷懒可欢实了!” 几天下来,赵娟和老周的不满对苏月都快化为实质了。 和苏扶摇心里的想法差不多。 之前试用期来帮忙是情分。 可是正式上班了,该乾的活是本分! 苏月不来,他俩心里也不乐意著呢。 老周哼了一声:“这我可得和张秘书好好说道说道。” 俗话说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嘴里念叨著俩人,其中一位正到了。 小张拎著公文包:“要和我说道什么?” 老周哟了一声:“可把您给盼来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出个排班?” “您看这苏月都上班第二天了,这早餐点都过了,还没到呢!” 小张闻言,脸上也露出几分不满。 “苏月同志怎么能这样?这得扣她的工资。” “放心,我肯定给你们个交代。” 一边说著,小张走进后厨,在墙面上粘贴著什么。 “对了,排班表也出来了啊,中午饭一块,两组人分別错开负责早晚餐,轮班制。” 苏扶摇闻言,赶紧凑过去看看。 今天是星期二。 这周一到周六,自己都和苏月一组,负责早午餐…… 老周和赵娟是负责午晚餐。 不过这周日,苏扶摇能休息一天。 早餐的班得早上五点钟就到,辛苦了一些,不过午餐结束了就能走。 苏扶摇还是比较满意的。 旁边的赵娟也凑过来看,哎呦了一声:“扶摇的班怎么都排在苏月一块啊?” 一边说著,赵娟面露同情地看著苏扶摇。 毕竟之前排班表出来之前,她和老周最怕的都是跟苏月一组。 而此刻,小张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扶摇。 第30章 苏月的计划 之所以苏扶摇的班里放了最难啃的一块骨头,也正是因为沈厂长想要重用她。 以后的厨房,可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小张收回思绪,隨后对著苏扶摇道:“等苏月来上班了,让她来秘书处找我一趟。” 苏扶摇点了点头:“好。” 隨后小张就离开了食堂。 小张前脚刚走,赵娟就凑了上来。 “扶摇,领导视察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啊?” 苏扶摇倒是没什么纠结的,只是道:“我现在不是排的早班吗?下班了在食堂里试菜就行。” 赵娟哎哟了一声:“哪是说这个呀?领导视察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苏月她……” 苏扶摇闻言也皱了皱眉头。 自己和苏月一组,苏月却这个態度。 到现在这个时间还没来单位,和翘班也差不多了。 好像是得找个机会,好好治治苏月了。 不过…… 张秘书说要和苏月谈话,不知道谈话之后,会不会有什么改变。 这样想著,苏扶摇继续手里的活计。 “中午是不是该备菜啦?” 赵娟嘆了口气:“这不等著送菜呢吗?” “这米麵和菜,也就够平时一半的量。” “老周,你去蒋燁那催一催……” …… 而过了好一会。 上午十点钟的功夫。 午餐最晚最晚也要这个时间准备了。 苏月终於慢吞吞地来到了食堂。 刚一走进去,就看见空荡荡的食堂。 顿时撇了撇嘴:“还是来早了,菜都没送过来,做什么饭啊?” 苏扶摇闻言撩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也没搭茬,径直道:“张秘书找你,过去一趟吧。” 苏月奇怪道:“找我干什么?” 苏扶摇停了手里的活,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月一眼。 “你说呢?这都已经正式上班第二天了,你还这个点过来。” “你以为大家都欠你,应该替你干活的?” 苏扶摇一点面子也没给苏月留。 苏月咬了咬牙。 虽然的確是自己来得晚了有错在先。 但是让苏扶摇指责自己,苏月心中有一种格外的愤怒和不满。 更別提此刻食堂里还有其他人。 苏月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说些什么,苏扶摇已经再次开口道:“张秘书让你来了之后过去一趟。” “估计……要说你迟到的事情吧。” 一边说著,苏扶摇轻飘飘地看了苏月一眼。 里面其实是没什么情绪的,毕竟苏月多挨一句指责或者多扣一份工资,还能把钱打给她不成? 但苏月生生在苏扶摇眼里看见了嘲笑、讥讽—— 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老周在旁边嘖嘖摇了摇头。 “和苏月一组,可真是……” “没事。”苏扶摇低著头笑了笑。 自己重生一遭,要是连苏月都摆弄不明白,那可真是白活了。 …… 苏月从秘书处出来之后,心情差得厉害。 张秘书倒是没有批评她,只是把沈知行规定的上班时间和迟到处罚等等一系列事情细细讲了一遍。 但是苏月脸上和心里都像是火烧了。 她好面子,不然也不会那么討厌总是一出现就能夺走她风头的苏扶摇。 被张秘书当面说这些,在苏月心里和被人直接打脸没区別。 但张秘书又不是苏扶摇,当然不可能苏月想呛就呛了。 苏月闷闷地踢著小石头,朝著食堂走去。 不知不觉,经过了工厂的后门。 工厂后门和侧门不少,而这个距离食堂最近,送货也都是从这边拉过来的。 苏月看著送食材的大车进来,顿时心生一计。 反正自己都被叫过去教育了。 中间到底有多少时间差,谁也不知道。 今天早上自己到的时候可看见了,食堂里的米麵菜快要空了,都等著送菜呢—— 苏月眼珠转了转。 自己是因为被张秘书叫过去,才耽误了上岗的。 中午饭弄不好,和自己可没什么关係。 这样想著,苏月拦住了大车。 这次刚好是蒋燁亲自开车。 蒋燁从车窗里露脸出来:“哟,苏月同志?这是干嘛呢?” 苏月转了转眼珠:“蒋燁哥,今天怎么是您亲自送菜啊?” 一边说著,苏月从口袋里抓了两颗水果块递过去。 蒋燁道:“没什么事唄,你也不是不知道,採购部一天天的多清閒。” 其实忙活的事也不少,但是蒋燁就是故意想在女同志面前假装事少钱多的。 苏月听完,眼前果然一亮…… …… 与此同时。 厨房里。 赵娟看了眼表,嘟囔道:“都已经十点半了,咋还没人送菜呢?再不送,都要耽误工人吃饭了。” 苏扶摇往厨房里看了一眼。 其实不是完全没有菜。 厨房里还有各种剩菜,例如昨天中午剩下的粉条,土豆,白菜,今天早上剩的韭菜什么的。 种类多数量不多,要真说炒在一起,也能炒两桶出来。 不过食堂里每天最低的標准是四个菜,三素一荤。 老周也皱起眉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我刚才去蒋燁办公室看了,也没人啊。” “还不送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苏扶摇已经走向储菜区。 “不管出了什么事,今天午饭总归得对付上。” 老周嘆了口气。 “这……” “这点饭量,供个早餐都费劲,別说午餐了。” 工厂里早餐其实是人最少的时候。 因为有的工人夜班下了著急回家,有的工人早班在家里吃过了。 午餐基本上都是要在食堂里吃的,餐补下来的饭票细算起来,比自己在家吃一素一荤要便宜多了。 所以午饭时间,往往是用餐的工人最多的。 更別说哪怕有些人没在班上,但也会特意拿著饭票中午在食堂吃。 中午的人流量巨大。 老周和赵娟都忍不住嘆气。 “这肯定不够啊,不然我去找厂长吧。” 一边说著,老周的围裙已经往下脱了。 结果被苏扶摇一把拦住。 苏扶摇不慌不忙,眼里甚至都含著笑。 “別急,我有办法!” 话音落下,老周和赵娟都有些惊讶地看向苏扶摇。 剩这点菜,还能炒杂烩不成? 这……说句难听的,他俩几乎可以想像,这些不搭嘎的剩菜要是炒在一起,都得被工人骂猪食! 第31章 扶摇,我们听你的! 而此刻,苏扶摇眼里含著笑,面容实在是篤定。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质疑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赵娟忍不住问道:“扶摇,我们听你的,你说咋整?” 这可是接下来要负责领导视察的主厨,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以后食堂的主厨就是她了。 何况苏扶摇入职的时间不短,但在工厂的工人们嘴里可是广受好评的。 大家的嘴巴和胃都是诚实的,在厨房上班,光漂亮不顶用。 苏扶摇弯了弯眼睛:“这些菜要是全炒了,出不了几个菜,口味也不能好。” “但是如果包包子呢?” “皮厚肉薄,总归够用了吧?” 老周抓了抓头髮。 他本身就是白案厨子,说白了最擅长的就是包子饺子什么的。 不过…… “这么多种菜,得弄多少料出来?时间也不够啊……” 苏扶摇笑道:“你只管饃饃就是。” 苏扶摇已经想好了,自己要把后世的网红美食端上来。 月亮饃! 饃夹著各种馅料,標准的一定要有肉丝,蛋丝,豆芽,土豆丝…… 这些食堂已经具备了。 然而说月亮饃是后世网红美食也並不准確,早在宋代甚至远至宋朝就已经有了相关的记载。 晋城人擀两张薄饼,中间抹油,一次在炉子上烙上两张。 被称作“荷叶饼”。 中间夹上细细的肉丝和大葱,就是月亮饃的雏形了。 但在苏扶摇认识月亮饃的后世,则是略厚的软饼。吃得到油香,饼身而不油腻,中间夹上各种菜肉。 与此同时。 苏扶摇刚从回忆之中抽离,老周就挠了挠头:“扶摇同志,你说的那个烙饃饃……咋烙的?” “我也没学过啊。” 苏扶摇顿时一拍脑门。 老周是北城本地人,就算学了白案也没有走出过北城。 会的都是北城的麵食,什么擀麵条,蒸包子,揉馒头做卷…… 现在可不像后世,学一门手艺五湖四海的口味都能学到。 苏扶摇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剩下的菜。 咬了咬牙。 也別干烙饃饃了…… “葱油卷会做吧?”苏扶摇道:“和面撒盐和葱做咸口,但是要热水烫麵……” “赵娟姐,把食堂那几个大灶的炉子擦一擦,等下直接在上面烙饼就成。” 赵娟呀了一声:“在炉子上烙啊?这炉子可好久没开火了。” 食堂里还有那种老式的炉灶,外形看上去是铁皮铸的圆筒,上边连著烟囱,可以烧些煤炭乾柴什么的。 自从沈厂长下来,厂里跟著换了批新设备,食堂都用上煤气了。 需要烧火的炉灶少有人问津,最多烧个热水什么的。 而苏扶摇点头,相当坚定。 “这样出餐快,咱们今天菜多,用的锅也多,不能让饃饃给占了!” 与此同时。 旁边的老周回过味儿来了。 “妈呀,扶摇同志这脑瓜怎么长的?” “这葱油卷我学过,有了咸滋味,空口嚼著一口比一口香,都不用下饭菜!” “这一来,今天吃的菜不就少了吗?” 苏扶摇一笑。 “没有咸味的也要烙一些,万一有同志吃不惯有咸味的主食呢?” 老周连连点头。 这苏扶摇考虑得可真周到。 当下也不耽误了,赶紧挥起袖子去和面。 …… 另一边。 苏月拉著蒋燁聊天,足足聊了半个小时。 要想扯话题可费劲了,蒋燁变著法地把话题往苏扶摇身上引,苏月根本就不想提起苏扶摇的事。 苏月不停把话题往自己和蒋燁身上扯。 而蒋燁动不动就是一句:“对了,那苏扶摇……” 苏月说得口乾舌燥。 蒋燁突然哎呀一声。 “这都十一点了?不行,我得赶紧送菜去。” “苏月,你也得回食堂,我拉著你。” 虽然就几步路,但是苏月还是笑眯眯地上车了。 扯了这么半天閒篇,也不是毫无进展嘛。 瞧,蒋燁这不就把自己名字后边的同志两个字给摘了?! 而且…… 磨了这么半天洋功,苏月那边肯定急疯了! 现在回去,一个小时肯定也来不及做菜。 这回,张秘书肯定不会拎著自己一个人说! 毕竟苏扶摇不在的时候,厂里肯定没出现过供应不上午餐的事了吧? 还主厨呢。 做梦! 苏月美滋滋地坐在车上,幻想著苏扶摇挨批的样子。 还有老周跟赵娟两个人。 平时天天围著苏扶摇转。 这下算是被苏扶摇给连累了。 做厨师又如何,真到了要紧关头,不还是得看人脉? 赵娟和老周得赶快认清。 围著苏扶摇转,麻烦事一桩接著一桩。 捧著自己才是正经事呢! 而很快蒋燁就停下车,已经到食堂门口了。 苏月赶紧抢先跳下去:“蒋燁哥,我这就去通知老周来卸车。” 蒋燁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苏月却心想,这又能磨好一会儿了…… …… 然而。 等苏月进了食堂,却发现后厨和自己想像中的截然不同。 想像里,食堂三个人手忙脚乱、焦急不已,脸色惨白…… 而实际上。 食堂里三个人各司其职,干得热火朝天。 苏扶摇围在锅灶前在煮什么东西。 老周和赵娟围著几个老式的燃煤灶,一张张的……烙饼? 苏月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这是穷得买不起锅的人家才会干的事,等下工人来了能乐意? 苏月小声道:“老周,去搬菜了。” 苏月就是故意让老周听不见的。 偏生老周刚好看过来:“苏月,在那看著干嘛呢,来帮忙啊!” 苏月顿时皱起眉头:“忙什么?就那么点菜,做什么呀?” “蒋燁哥可算把菜送来了,我第一时间就过去接了,赶紧来拿菜啊!” 老周呦呵了一声。 合著这苏月半天不回来,是给午餐想办法去了? 这不像是苏月的作风啊! 但老周也没吱声,手上依旧干得热火朝天:“没空,回头再说吧,让蒋燁自己喊人把车卸了。” “忙完这阵再说!” 苏月顿时翻了个白眼。 忙完这阵? 有什么好忙的?有食材吗? 但心里这么想著,苏月还是忍不住过去看了看。 苏扶摇正忙著给食材焯水,黄豆芽煮软捞出。 周围已经摆了好几个盆,都是已经熟了的食材。 但看著也就是过了遍清水,寡淡不已,除此之外就是素炒,连油光都不怎么泛! 苏月顿时嗤笑了一声。 第32章 真他娘的香! 就这? 也真是难为苏扶摇了,把这些杂菜一样一样搜集起来。 苏月一脸冷笑地看著苏扶摇。 “苏扶摇,今天中午被投诉可得说清楚了,跟我没有关係,今天中午的餐都是你出的!” 苏扶摇淡淡道:“不用你费心。” “还有事吗?没事玩去吧。” 苏月的脸色顿时有些凝固。 苏扶摇这语气,就好像她一天天在厨房不干正事似的…… 苏月切了一身,转身就走:“懒得跟你说。” “我去叫人搬菜了。” 一边说著,苏月直接离开厨房,去找蒋燁了。 没过一会几个穿著门卫制服的人过来,搭把手把菜搬进来了。 老周正忙著,人没离开灶台,只是抬头道谢。 门卫也知道这个点食堂正忙著,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苏月慢吞吞地切了些肉,洗了菜。 …… 中午的时候,第一批下工的工人来到了食堂。 和往常不一样,没有什么油盐爆炒过的味道。 仔细嗅了嗅鼻子,才能闻到点麵饼的味道。 一个工人拿著饭盒,有些犹豫地走过来。 “同志,今天吃什么?” 苏扶摇正把一盆拌过调料的茄子端上来。 闻言笑道:“今天吃月亮饃!先去老周那边领饃去。” 隨著苏扶摇的话音落下,工人才有些惊讶。 今天老周居然站在主食那边打饭。 顿时忍不住跟工友一块嘀咕起来。 “月亮饃?你吃过没?啥样的啊?” “没吃过啊,这是咋回事,咋感觉今天饭都没燜呢?” 老周吆喝道:“嘿!吃不吃饭了?不抓紧把饭菜打了,回去眯一会再上工?” 老周都这么吆喝了,就算给点面子,也得尝尝这个月亮饃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况—— “走吧走吧,苏扶摇同志在呢,饭菜口味儿差不了。” “可不,苏扶摇同志来了食堂之后,咱们什么时候吃过难吃的?” 几人一边嘀咕著,一边来到了窗口前。 老周指了指面前的两种饃饼。 “一份葱饃,有咸滋味,另一份没有,打哪种?” 工人犹豫了一下,最后都选择一种来一张。 白面多,苞米麵少,一张饃看著白白净净的。 葱饃上面点缀著细碎的葱,看得人忍不住咽口水,幻想咬在嘴里会是什么样的咸滋味。 略难嚼的饃饼和烂乎乎的葱一口咬下…… 到底还是从兜里摸出了自家带的大酱。 说实话,在苏扶摇来之前,食堂的口味也算不上是好。 不少工人都会自带一份大酱下饭。 而干体力活的车间工人食量都大,老周烙饃饃的时候,特意问过苏扶摇。 差不多一张饃就是半份饭的量,两张刚好。 工人碗里盛著饃饼,一头雾水地朝前走去。 工人端著两张饃饼,犹疑地挪到苏扶摇的窗口前。 那盆盆碗碗里的菜色看著著实清淡,水煮的豆芽、焯过水的包菜丝、切成细丝的蛋皮…… 连点荤腥油都少见。 忍不住心里犯嘀咕。 这苏扶摇同志今天怎么净整些素净玩意儿?就这? 而与此同时,苏扶摇开口,声音带著点笑意。 像早春刚化冻的溪水。 “您把饃夹一下,打了什么菜夹到饃里吃。” “这不是卷饼吗?咋叫月亮饃呢?”工人忍不住问出声,总觉得这名字有点玄乎。 旁边的赵娟探过头,脸上是看透一切的笑意。 “你就甭管啥名儿了,按小苏说的做,夹进去尝尝!保管是你没吃过的味儿!” 工人將信將疑,把那张没葱的白面饃摊在饭盒盖上。 他犹豫著点了点:“那……先来点这个豆芽,再来点包菜丝……” 目光扫过色彩最鲜亮的凉拌海带丝和红油辣子,“这个……也来点,辣子少搁点。” 他终究还是没敢完全信任这寡淡的搭配。 苏扶摇手脚麻利,一勺清炒豆芽、一勺蒜蓉包菜丝、一勺淋了香油的凉拌海带丝,最后手腕轻巧地一抖。 一小勺红艷艷、油汪汪的新炼辣子油精准地淋在菜堆顶上。 “滋啦——”仿佛有细微的声音在空气中炸开。 一股极其霸道的辛香混合著滚油的焦香,猛地撞进工人的鼻腔! 那辣味不像寻常干辣椒粉的燥烈,反而带著一种奇异的、勾魂摄魄的鲜香醇厚,瞬间盖过了食堂里所有其他味道。 工人只觉得喉头一紧,唾沫不受控制地疯狂分泌。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笨拙地把另一张葱饃盖了上去,两只粗糙的大手用力一合。 饃饼微烫,带著刚出锅的面香。 低头,对著那被夹得鼓鼓囊囊、边缘渗出一点诱人红油的月亮饃,狠狠咬了一大口。 牙齿穿透暄软中带著韧劲的白面饃皮。 首先触碰到的是爽脆微甜的豆芽和包菜丝,接著是滑韧鲜香的海带丝,混合著蒜蓉的辛香和芝麻油的醇厚…… 最后,那层精心炼製的红油辣子的威力,才如同燎原的星火,轰然在口腔里炸开! “唔!”工人猛地瞪圆了眼睛。 辣味可不是烧灼喉咙的痛,而是裹挟著椒麻香、豆豉酱香、以及某种难以言喻复合香气。 霸道地刺激著味蕾,却又奇异地勾起了更深层的食慾。 咸、鲜、香、麻、辣……各种滋味层次分明又交融一体,被暄软的饃饼完美地包裹著、中和著。 菜丝的爽脆、饃饼的柔韧在口中交织,嚼劲十足,越嚼面香越浓,越嚼那复合的香辣滋味越是汹涌澎湃! 他腮帮子鼓动著,咀嚼的速度越来越快,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点自带的大酱,早被忘在了不知哪里去了。 旁边排队的老刘是车间的老师傅,向来口味重,无肉不欢。 此刻也被那奇异的霸道香气勾得频频侧目。 他看著工友那副狼吞虎咽、仿佛八辈子没吃过饭的馋样,忍不住嗤笑:“老马,咋样?好吃得把你舌头都吞了?” 那被叫做老马的工人根本没空搭理他,几大口下去,半个鼓囊囊的月亮饃就没了踪影。 他这才有空隙,含糊不清地吼了一嗓子:“香!真他娘的香!这饃……这饃绝了!” 他指著饃饼,“有嚼头,面香足,裹著菜,比光啃干饃强百倍!这辣子……嘶……过癮!透亮!” 老刘將信將疑,轮到他时,也学著样子要了饃,又特意多要了一勺红油辣子。 一口下去,老刘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舒展开。 紧接著眉头又因为辣意微微蹙起,但咀嚼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嘿!有点意思!” 老刘眼睛亮了,“这饃吸味儿!菜看著素,裹上这辣油,比肉都香!吃著还顶饱!” 食堂里渐渐喧闹起来。 越来越多的工人领了饃,笨拙地学著夹菜。 惊嘆声、吸溜被辣到的声音、催促打菜的声音此起彼伏。 “给我多来点那个海带丝!” “辣子!辣子再来一勺!” “这饃咋做的?又软又有嚼劲!” “苏同志,这月亮饃明天还有不?” 窗口前很快排起了长龙。 那些原本只打算打份素菜就饭的工人。 看著別人手里那鼓鼓囊囊、油光红亮的月亮饃,闻著空气中瀰漫的、勾得人肚子咕咕叫的辛香—— 也忍不住加入了队伍。 一个年轻小伙子三口两口吃完一个,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沾著红油的手指。 对著窗口就喊:“苏师傅!再来一个饃!菜……菜还有吗?” 他低头看看饭盒盖,饃吃完了,菜还剩一小半呢! 苏扶摇见状是有些无奈了。 本来今天的月亮饃,就是因为少菜而定下的。 结果现在看来,自己的辣椒油反而是画蛇添足了。 变得更下饭了…… 苏扶摇乾咳了一声:“菜还可以打,不过辣椒油不行了,今天暂时每个人只能添一回。” “等下次吧。” 隨著苏扶摇的话音落下,小年轻顿时露出了有些遗憾的神色。 “这……好吧。” “那不打了。” 其实这些月亮饃下肚,七七八八地已经饱了。 但此刻…… 小年轻还是一脸恋恋不捨地看著碗里的辣椒油。 苏扶摇虽然无奈,但也只能清清嗓子强调:“接下来辣椒油限量了,每个人只能打一次!” 隨著苏扶摇的话音落下。 原本已经打过一次饭的人,脸上顿时露出遗憾的神色。 虽然已经饱了,但是这么开胃刺激的辣椒油,再多吃一份也无妨。 可惜。 限量了。 而那些还没打过饭的工人,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限量了?啥限量了?” “辣椒油还能限量?” “好吃吗?” “不知道,尝尝再说……”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队伍动了动。 原本看著那些吃月亮饃的人反应,就有些著急月亮饃是什么味道的。 排队就著急。 现在可好。 说是辣椒油限量,更好奇这是什么味儿了! 等到了苏扶摇面前,一个个都毫不犹豫地开口。 “同志,反正不能再打了,给我多来一勺唄?” …… 另一边。 苏月的窗口可以说是无人问津。 今天她只出了一道菜,捲心菜炒肉。 问就是大锅已经被苏扶摇的那些杂菜给占满了! 本来苏月以为,苏扶摇今天的杂菜肯定无人问津。 自己的窗口爆满。 而苏扶摇还会因此,接到其他人的投诉。 但事实上,根本就是和苏月想像中的截然不同! 反而是自己的窗口,无人问津! 只是偶尔有人过来打一份,还是实在吃不惯月亮饃这样的饃饼夹菜,伴著苏扶摇的辣子吃了。 此刻苏月的脸色十分难看,几乎是用一种记恨的目光盯著苏扶摇! 苏扶摇若有所感,朝著苏月这边看了一眼。 两人对视。 苏月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 苏扶摇只是露出一个轻飘飘的笑容,就移走了。 …… 厂长办公室。 此刻,沈知行正安静地处理著工作。 今天的事情不多。 但接下来就是季度盘点,而且领导下来视察的时候,刚好撞上盘点的时候。 沈知行得提早做起准备。 从工作里抽神出来,小张已经帮他打好了饭,饭盒就放在沈知行手边。 沈知行心里是有些期待的。 毕竟不知道苏扶摇今天又做了什么饭菜。 沈知行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自从苏扶摇来了厂里之后,自己对吃饭这件事,甚至有了期待地。 沈知行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这在之前自己刚来北城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甚至因为口味不合,沈知行寧可饿著肚子也不愿意主动找点什么吃。 但现在和以前,倒是不一样了…… 这样想著,沈知行打开盒饭。 顿时间,一股鲜香的辣味扑面而来! 沈知行看著饭盒里的东西,居然感觉有些束手无措。 两张饼,还有一些杂菜…… 素炒过的包菜丝,蒜蓉茄子丝,清炒豆芽…… 沈知行挑了挑眉,隨后反应过来。 这是一种类似饭包的东西。 用饼包著那些杂菜,裹著吃。 都城也是用这种吃法的,比较出名的是京酱肉丝,不过外面不是饼皮,而是干豆腐皮。 沈知行其实不太常吃。 因为总觉得…… 不雅观。 沈知行极为偶尔地、会觉得吃饭是一种私密的事情。 比如沈知行不愿意在眾目睽睽之下啃鸡爪子或者鸭脖子这种东西。 饭包类的自然也是敬谢不敏,两只手抓著吃,总是觉得不太好。 但…… 这是苏扶摇做的。 尝尝? 这样想著,沈知行夹了一筷子饃饼,咬了一口。 麵饼很有嚼劲,面香味顿时在嘴里散开。 隨后夹了一筷子豆芽。 素净寡淡的豆芽被辣油沾染,呈现一种別样的红艷艷。 诱人食指大动。 送进嘴里。 咀嚼了几下,沈知行顿时眼前一亮。 油香和清爽的豆芽,醇厚的面香瞬间填满了唇齿。 红油里似乎还有著豆瓣、生、芝麻什么的。 总而言之,各种复杂却和谐的味道,在沈知行嘴里爆开。 稍微犹豫了一下,沈知行用筷子夹著饃饼,包了一点菜,送进嘴里。 这次没有辣椒油……似乎没有上一口好吃。 沈知行尝试著拌了点辣油,隨后又夹著饃饼去裹。 费力是费力了一点。 但至少雅观啊…… 而很快,沈知行的眼睛就亮了。 好吃! 第33章 对著沈知行纠结什么? 食堂里鼎沸的人声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碗筷碰撞的零星声响和工人们满足的谈笑声。 最后一拨用餐的工人也端著洗刷乾净的饭盒,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哎哟,可算忙活完了!”赵娟把最后一个空盆摞起来,捶了捶酸疼的腰背,长长舒了口气。 她扭头看向正在仔细擦拭灶台的苏扶摇,脸上堆满了笑,“扶摇同志,今天你这月亮饃可真是绝了!” “瞧把大傢伙香的,辣椒油都差点抢打起来!” 一边说著,赵娟压低了声音。 “我看苏月那脸,拉得比驴脸还长,她那盘捲心菜炒肉,剩了大半盆呢,嘖嘖。” 苏扶摇手上动作没停,麻利地把抹布拧乾掛好,语气平淡:“大家吃得饱就行。” “娟姐,辛苦你和老周师傅了。” “辛苦啥,跟著你干活儿,心里有底!”赵娟乐呵呵的,手脚麻利地开始归置调料罐,“对了,都这个点了,你赶紧收拾收拾下班吧。” 苏扶摇看了看收拾得差不多、渐渐安静下来的后厨。 虽然老周和赵娟还得留下来,但是此刻的確苏扶摇已经到了她们这岗下班的时间。 不过苏扶摇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有点事儿,想再待会儿。” “啊?还有啥事儿?”赵娟一愣,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是不是还在愁领导视察的事儿?” 苏扶摇没否认,走到角落的水槽边,打开水龙头,哗啦啦地冲洗著双手:“嗯,心里总有点不踏实。 听沈厂长提过一嘴,这次来的领导里,有晋城那边的。 我就想著,趁这会儿后厨没人,清净,琢磨琢磨能不能弄点晋地的口味试试。” “晋城菜?”赵娟眨巴眨巴眼,“那可跟咱们这儿不太一样。 你想弄啥?” 苏扶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存放食材的架子前翻找起来:“想法还不成熟,就想试试两个家常的。 一个是用黄豆芽、粉条炒土豆丝,另一个是……西红柿鱼鱼。” “西红柿鱼鱼?”赵娟更迷糊了,“鱼鱼?咱食堂今天可没鱼啊!” 苏扶摇已经从架子上找到了一小袋黄豆芽、一把红薯粉条、几个土豆。 又从旁边的篮子里挑了两个熟透的大西红柿,闻言笑了笑:“不是真鱼,是用面做的,搓成两头尖、中间鼓的小面鱼儿,煮熟了跟西红柿一块儿烩,酸酸溜溜的,天热吃著开胃。” “晋城那边家常常做,材料也简单,就麵粉、西红柿。” “哦哦哦,面鱼儿啊!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赵娟恍然大悟,隨即又有点担心。 “听起来是挺简单,可咱没做过啊,能行吗?而且领导视察,弄这个……会不会显得太家常,太简单了点?” 赵娟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眼神瞟了一眼旁边闷头擦桌子、一声不吭的苏月。 苏扶摇把挑好的食材放到案板上,开始挽袖子,语气很稳当。 “娟姐,我琢磨著,越是家常的,越能显出真功夫和心意。” “而且现在上面提倡简朴作风,咱们厂里食堂嘛,本分就是把工人们的饭菜做好,让领导们也尝尝咱们食堂用心做的家常味道,可能更实在。” “再说了,材料都是现成的,不浪费,正好试试。” 她顿了顿,补充道:“就是不知道味道能不能还原好。” “所以先试做一点,自己尝尝看。” 而且……也不光是自己试。 食堂要迎接领导视察,菜品肯定要沈知行尝过一轮才行。 所以这菜做完了,还得给沈知行送过去一份。 苏扶摇可不想翻车…… 与此同时。 赵娟一听,觉得在理,而且看苏扶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来了兴致:“行!小苏你有想法就试试!那我先帮你把东西归置好再走,有啥要打下手的你吱声!”她 赵娟脚更麻利了,把洗乾净的盆碗都码放整齐。 旁边的苏月一直竖著耳朵听,听到苏扶摇要试做家常晋菜。 心里那股酸劲儿又冒了上来,夹杂著一丝不屑。 黄豆芽炒土豆丝? 西红柿麵疙瘩? 这也叫菜? 还想用来招待领导? 真是异想天开! 她撇了撇嘴,把抹布往水盆里一扔,故意弄出点声响,闷声道:“赵姐,那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回应,自顾自地解下围裙,掛好,低著头快步走出了后厨。 赵娟衝著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对苏扶摇小声道:“甭理她,就那脾气。” 苏扶摇只淡淡“嗯”了一声,心思已经全在眼前的食材上了。 苏月走不走,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反而更清净。 苏扶摇先专心对付手里的麵团。 麵粉加水,一点点搅成絮状,再下手揉。 这揉面是个力气活,也是功夫活。 她手上用力,反覆揉压,直到麵团变得光滑柔韧,软硬適中才停手。 拿块湿布盖好,让它醒著。 醒面的时间,正好处理配菜。 她把那两个红彤彤的大西红柿洗乾净,在顶部浅浅划了个十字,放进搪瓷盆里,从暖水瓶倒了滚烫的开水浇上去。 烫了几分钟,西红柿皮就轻鬆地卷了起来,一撕就掉。 去了皮的西红柿切成均匀的小丁,放在碗里备用。 又剥了两瓣蒜,拍扁切末。 小葱切了点绿油油的葱。 接著弄另一个菜。 干黄豆芽倒进小盆,用温水泡上。 红薯粉条也剪成合適的长度,用温水泡软。 土豆削皮,嚓嚓嚓地切成细丝——这切土豆丝是食堂大厨的基本功,苏扶摇切得又快又匀,根根分明。 切好的土豆丝立刻浸在清水盆里,防止变黑,也泡掉些淀粉,等下炒出来更爽脆。 麵团醒得差不多了。 苏扶摇把麵团搓成长条,揪下一小块一小块,放在撒了薄薄一层乾麵粉的案板上。 她拿起一小块面剂子,放在掌心,双手合十,轻轻一搓—— 一个两头尖尖、中间圆圆胖胖的可爱小面鱼儿就诞生了! 这动作要快,要稳,搓出来的鱼鱼大小才均匀好看。 旁边的赵娟看到苏扶摇的动作,手上的活计也不顾著了。 反而来看苏扶摇捏小面鱼儿。 赵娟笑道:“这玩意儿有意思!” 苏扶摇也歪头笑了笑:“要是家里有个孩子不爱吃饭什么的,带著做饭,肯定能多吃两口。” 案板上很快排满了白白胖胖的小面鱼。 锅里烧上水,水开,把面鱼儿一个个下进去。 刚下去时沉在锅底,等煮到浮起来,变得晶莹剔透,就熟了。 捞出来,过一下凉水,沥乾,这样更筋道。 开始炒菜。 苏扶摇先做西红柿鱼鱼。 灶里添了把小火,热锅,倒一点点油润锅。 油热,下蒜末爆香,立刻倒入红艷艷的西红柿丁。 滋啦一声,西红柿的酸甜香气被热油一激,瞬间瀰漫开来。 她拿铲子轻轻翻炒,把西红柿炒软、炒出浓稠的汁水,加了点盐调味。 看著锅里红亮亮的汤汁咕嘟冒泡了,才把沥乾水的面鱼儿倒进去,小心地翻炒均匀,让每一颗面鱼儿都裹上酸甜的茄汁。 最后撒上一把翠绿的葱,翻两下,关火。 接著炒黄豆芽粉条土豆丝。 锅里重新放油烧热,先下沥乾水的黄豆芽翻炒,豆芽炒到微微变软,带点焦边时,下泡软沥乾的粉条和土豆丝。 大火快炒,盐、一点点酱油调味。 土豆丝要炒得脆生生的才好吃。 最后沿著锅边淋一点点醋,激发锅气,也提个爽脆劲儿。 醋香混合著豆香、土豆香和粉条的柔韧香气,又是一股勾人的味道。 两盘冒著热乎气儿的菜刚在案板上摆稳当。 诱人的香味儿在后厨不大的空间里直打转儿。 西红柿鱼鱼那酸甜鲜亮的红,配著翠生生的葱。 黄豆芽炒土豆丝粉条,黄澄澄、亮晶晶、白生生,看著就清爽。 赵娟早就忍不住了,抽了抽鼻子。 眼睛直勾勾盯著那盘西红柿鱼鱼:“这味儿闻著就开胃!酸溜溜的。” 她一边说,一边麻利地从旁边的筷笼里抽出三双筷子。 递了一双给苏扶摇,又扬声朝已经开始备餐晚上的老周喊道:“过来尝尝扶摇同志的新菜!” 老周闻言,也有些期待地看了过来。 “哟,好了这是?闻著味儿都馋死我了!” “可不是嘛!扶摇同志手脚麻利著呢!” 赵娟把另一双筷子塞到老周手里,自己先迫不及待地夹起一颗裹满了浓稠茄汁的小面鱼儿。 那面鱼儿白白胖胖,吸饱了汤汁,显得格外诱人。 她吹了吹,小心地送进嘴里。 滋溜一声轻响。 赵娟的眼睛瞬间亮了。 “哎哟!”她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赶紧把面鱼儿咽下去。 “烫!烫!不过真好吃!” 赵娟咧著嘴笑,用手在嘴边扇了扇风。 “这面鱼儿筋道有嚼头,裹著这西红柿汤,酸酸甜甜的,一点儿也不腻歪,还特別香!” “口味正不正宗我不知道,但是吃著是真舒坦!” 苏扶摇弯著眸子,眼里带笑意。 这晋菜……其实苏扶摇好久没做了。 她夹起一颗面鱼儿,仔细尝了尝。 面揉得够劲,煮的火候也刚好,筋道弹牙。 西红柿炒得软烂出沙,汤汁浓郁,酸度和甜味平衡得不错,蒜末的香气也提了味,最后那点葱更是点睛。 苏扶摇心里踏实了些,看向老周:“老周师傅,您给尝尝,看这味儿对不?” 老周没说话,先夹了一颗面鱼儿,没急著吃,而是放在眼前看了看那均匀的形態和裹汁的程度,又凑近闻了闻那股子混合著面香和番茄酸甜的气息。 这才送进嘴里,慢慢地嚼。 一时间,后厨里只剩下赵娟和老周吸溜面鱼儿的声音。 老周嚼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点了点头:“嗯。面揉得好,筋道。煮得也透亮。”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味,“这西红柿汤……酸甜口调得好哇。” “我是没吃过晋城菜,但这菜吃著不哨,舒服。” 老周这个在食堂干了半辈子、见多识广的老师傅也肯定了。 苏扶摇心里那块悬著的石头才算真正落了地,嘴角不由得弯起一个浅浅的笑。 “是吧!我就说好吃!” 赵娟见老周也肯定了,更来劲儿了,筷子又转向了旁边那盘黄豆芽炒土豆丝粉条。 她夹起一筷子,里面豆芽脆生、土豆丝透亮、粉条滑溜,裹著点油亮亮的酱色。 “这个看著也清爽!”她一口塞进嘴里,咔哧咔哧地嚼起来。 “豆芽脆,土豆丝也脆!粉条软和但不烂糊!”赵娟边嚼边点头、 “这味儿……咸淡正好,酱油香,还有股锅气儿!最后那点子醋味提得妙,吃著一点不闷,下饭!” 她又夹了一筷子,吃得喷香。 “嘿你说我要是有咱们扶摇同志的水平,早就当主厨了是不是?” 老周嗐了一声:“那可就不会再招苏扶摇嘍!还想要人家这手艺,你做梦呢。” 苏扶摇闻言客气地笑了笑。 三人边尝菜边插科打諢。 老周也伸筷子尝了尝这盘炒三丝。他吃得仔细,每一口都嚼得很慢。 “火候不错。”他简短地评价,“豆芽生脆,土豆丝断生就起锅,粉条也入味了。家常炒法,看著简单,做好吃了也不容易。 “这醋溜边儿我听说过,是晋城那边人喜欢的做法,提味儿解腻。” 两盘菜被三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尝著,很快就下去了一小半。 赵娟放下筷子,拍了拍手:“我看行扶摇同志,这俩菜绝对拿得出手!” “又家常,又显功夫,材料还普通,一点儿不铺张浪费!” “领导来了尝尝这晋城的家常味儿,保管觉得咱们食堂用心了!” 老周也难得地露出了点笑意,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扶摇,你这脑子好用啊。” “做饭的道理不比往上走的道理鬆快。” 老周话里没说完的是。 他觉得……他觉得就苏扶摇的这个思想,以后食堂里,是留不住人家的。 但此刻的老周没说出口。 苏扶摇也看向另外两个被单独盛出来的小碗。 看了眼时间。 距离晚饭的时间肯定还早。 但……如果是下午茶呢? 咳,虽然是中式下午茶。 但是沈知行,想必不会拒绝吧? 自己留都留出来了,要不要跑一趟送过去呢? 不对,自己想什么呢。 这又不是送啥了不起的东西,常规试菜啊!人家厂长应该尝的! 苏扶摇果断脱掉围裙和袖套,端起了菜碗。 “老周师傅,赵姐,我去给厂长送试菜去,估计直接走了!” 说完,苏扶摇在心里摇了摇头。 自己怎么回事,胡思乱想的,纠结什么呢? 第34章 她这么漂亮 苏扶摇端著两个小碗,稳稳噹噹地穿过安静下来的食堂大厅。 搪瓷碗边沿的热度透过薄薄的碗壁,熨帖著她微凉的指尖。 碗里,西红柿鱼鱼红亮诱人,黄豆芽炒三丝清爽油润,香气丝丝缕缕地往上飘,引得她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忙活半天了,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本来苏扶摇是打算试菜的时候顺便吃一口。 但实际上刚才尝那两口,真不够垫肚子的。 厂长办公室就在食堂斜对面那栋红砖小楼的二楼。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走廊上,暖洋洋的。 苏扶摇脚步放轻了些,走到那扇深棕色木门前。 门上方的小玻璃窗透出里面亮堂的光线。 苏扶摇站定后深吸一口气。 很奇怪。 一想到要见到沈知行,心里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像面鱼儿在热汤里翻滚似的细微躁动。 明明…… 明明已经很熟悉了吧? 苏扶摇咬住嘴唇,压抑住內心其他的想法。 抬手屈起指节,轻轻叩了三下。 篤、篤、篤。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进来。” 里面传来沈知行沉稳的声音。 隔著门板,带著点清冷的质感。 很好听。 苏扶摇推开门。 办公室不大,收拾得整整齐齐。 一张宽大的深色办公桌几乎占据了小半空间,上面堆著些文件和报表。 沈知行正埋首其中,手里捏著一支黑色的钢笔,眉头微蹙,似乎在专注地写著什么。 阳光从旁边的大窗户照进来,给他挺拔的侧影镀了层柔和的金边,连额前垂下的几缕髮丝都看得分明。 “沈厂长。” 苏扶摇开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他听见。 沈知行闻声抬起头。 看见苏扶摇站在对面,手里还端著东西。 奇怪,为什么她的皮肤这么白? 眼睛好亮,被阳光照成浅浅的棕色。 头髮……头髮也是卷的,是烫过头髮吗? 很漂亮。 沈知行匆忙挪开目光,但原本工作时的严肃神情,已经彻底化开了。 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沈知行放下笔,身体微微向后靠向椅背。 眼睛却不知道该往哪看。 不看她好像不太礼貌,但看她—— 最后,沈知行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碗上。 “苏扶摇同志,有事?” 苏扶摇此刻已经儼然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收敛了精光,朝著沈知行露出一个落落大方的笑。 “是有点事。” 苏扶摇一边说往前走了两步。 两个小碗小心地放在办公桌空著的一角,儘量不碰到那些文件。 “沈厂长您之前提过,这次来视察的领导里有晋城那边的。” “我就想著……试著做了两道晋地的家常菜,看看能不能还原点那边的口味,主要也是希望领导能记住咱们工厂简朴真实的作风。” “刚在后厨试做出来,想著……按规矩,得请您先尝尝,把把关。” 苏扶摇语速平缓,儘量说得公事公办,条理清晰。 沈知行目光扫过那两碗菜。 红亮亮、酸香扑鼻的西红柿烩麵鱼儿。 黄白相间、清爽油润的土豆丝豆芽炒粉条。 卖相家常,却透著一股子用心的乾净利落。 他眼神动了动,那份工作带来的紧绷感似乎被这烟火气悄然驱散了些许。 “晋城家常菜?”他重复了一句,语气里带了点兴趣。 “西红柿鱼鱼,还有……这个炒三丝?动作很快啊。” 苏扶摇有些惊讶。 虽然早就看出来沈知行出身不凡,但是没想到是如此见多识广的。 这个年代的人能一眼认出千里之外的菜系…… 已经能说明很多了。 与此同时。 沈知行拢了一下桌上的文件。 苏扶摇会意,推近两盘菜。 饭菜的香气更清晰地縈绕过来。 “嗯。” 苏扶摇一声肯定沈知行的疑问,顺手拿起放在桌边备用的乾净筷子。 她早有准备,连筷子都多带了一双。 “材料都是现成的,不费事。” “尝尝看,主要图个家常实在。” 她把筷子递过去。 沈知行接过筷子。 先夹起一颗裹满浓稠茄汁的面鱼儿。 那面鱼儿白白胖胖,吸饱了汤汁,在筷尖颤巍巍的。 他吹了吹,送入口中。 苏扶摇的心也跟著那面鱼儿提了一下,眼睛不自觉地盯著他咀嚼的动作。 他吃得慢,细细品著,喉结隨著吞咽的动作微微滚动了一下。 “怎么样?”苏扶摇忍不住轻声问,带著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沈知行没立刻回答,又夹了一筷子旁边的炒三丝。 豆芽、土豆丝、粉条混在一起,他仔细嚼了嚼,感受著豆芽的脆、土豆丝的爽、粉条的滑。 “嗯。” 他终於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温和了些,带著点品尝美食后的满足感,“面鱼儿很筋道,揉得好。 西红柿汤汁酸甜可口,很开胃。 这个炒三丝……”他又夹了一筷子。 “火候掌握得好,豆芽脆生,土豆丝清爽,粉条入味,最后那点醋味提得恰到好处,解腻增香。” “家常味道,很地道,也很舒服。” 沈知行放下筷子,看向苏扶摇,眼底带著清晰的讚许。 “你这手艺確实没得挑,不比国宴的厨子差多少。” 真要论起来,沈知行觉得…… 不论客观上如何讲,苏扶摇做菜就是比国宴大厨要更合他口味。 心思也巧。 用这两道菜招待晋城来的领导,他看可以。 用心,朴实不铺张,正合时宜。 味道也很好。 沈知行顿了顿,补充道:“比我想像的还要好。” 苏扶摇一直提著的心,隨著他肯定的话语。 “咚。” 一声落回去,稳稳地落回实处。 一股小小的、带著暖意的喜悦从心底慢慢漾开,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也是奇怪,沈知行一个人肯定,比满工厂的工人称讚她还要让人高兴。 “你觉得行就好,那我心里就有底了。” 苏扶摇笑意盈盈,声音轻快了些,眼神也亮亮的。 或许…… 或许是因为沈知行身为厂长的原因,所以自己才会这么高兴吗? 而沈知行已经不自觉盯著她脸上那抹清浅的笑意。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正好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她脸颊边似乎还沾著一点厨房里带出来的、极细微的麵粉痕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辛苦了。” 他声音放得更低了些,带著点不易察觉的柔和,“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折腾到现在,就为了琢磨这个?” “应该的。” 苏扶摇赶紧说,抬手想把那点麵粉痕跡蹭掉。 又觉得动作太刻意,手在半空顿了一下,转而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食堂的本分嘛。” “让领导吃好,也是我们的工作。” 沈知行看著她那点小动作,眼底的笑意深了些。 “那也不能饿著肚子琢磨。” 他指了指桌上两个菜碗,“午饭也没吃吧?正好,我也没吃午饭,光顾著看报表了。” 他这么一说,苏扶摇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胃里空落落的。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我等下回食堂隨便对付一口就行。” 真是的。 自己和沈知行还轮流饿上肚子了! 苏扶摇说著,就想退开。 “等等。” 沈知行叫住她,转身走到靠墙的文件柜旁,拉开抽屉。 苏扶摇看到里面放著一摞乾净的铝製饭盒。 他拿出一个,又从旁边的暖水瓶里倒了点热水进去,晃了晃涮乾净。 利索地把水倒进桌角的痰盂里。 “坐下一起吃。” 他把涮乾净的饭盒递到苏扶摇面前,语气自然,带著点不容置喙的乾脆,“西红柿鱼鱼也算主食,正好。” “你跑了腿,出了力,试菜也得有始有终,一起尝尝你劳动的成果。” 苏扶摇看著递到眼前的饭盒,愣住了。 和他……一起在办公室吃饭? 这……好像不太合適吧? “沈厂长,这……”她有些迟疑。 “怎么?”沈知行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动作隨意自然。 “怕我这个厂长吃相不好看,嚇著你?还是嫌办公室地方小?” 沈知行抬眼看向她,目光看似坦坦荡荡。 但实际上…… 实际上沈知行知道,自己心里多紧张。 刚才自己也是头脑一热,出口留苏扶摇坐下吃饭。 要是真和她面对面,在这间屋—— 沈知行抿了抿唇。 生怕苏扶摇拒绝。 而与此同时。 苏扶摇看他,態度坦然。 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苏扶摇那点犹豫被他这直白的话语衝散了。 闻著饭菜的香气,肚子里的馋虫也適时地叫囂起来。 她抿了抿唇,没再推辞,拉过旁边一把椅子,在办公桌侧边坐了下来。 “谢谢厂长。” 她接过饭盒,声音低低的。 沈知行没再说什么,只是把装著西红柿鱼鱼的碗往她那边推了推,自己也盛了一些。 他吃得很快,但动作並不粗鲁。 有种……养尊处优的优雅教养感,还带著一种军人特有的利落。 …… 饭毕。 苏扶摇也要下班回家了。 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剩饭,苏扶摇一路小跑回到了厨房。 脸色通红的,还出了点薄汗。 赵娟哎呦了一声:“扶摇,跑什么呀?” “送个盘子还著急?” “没,没什么。” 苏扶摇的语气里带著一点自己都没注意的逃避,飞快放下碗,朝著赵娟摆手。 “我先走了,这两个盘子就交给赵姐了。” 说完,苏扶摇转身朝著外面走去。 老周和赵娟纷纷应了声。 …… 真是热得慌。 苏扶摇抬手抹了把额角沁出的细汗,晚风带著白天的余温,吹在脸上也解不了多少燥意。 她忍不住又想起沈知行推过来的那碗红亮亮的西红柿鱼鱼,他吃饭时微微滚动的喉结…… 脸颊好像更烫了。 苏扶摇甩甩头,试图把这些画面赶出去,目光落在路旁刚抽出嫩芽的丁香上,嫩绿嫩绿含苞待放。 看著倒是舒心。 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等看到家属院那排熟悉的红砖小楼时,天色已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鸽灰。 …… 与此同时。 另一边。 苏月家。 “月妹子,你出来,我问你个事儿!” 是孙浩。 只见苏月家那扇半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苏月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还捏著半个啃了一半的窝窝头。 腮帮子鼓鼓的,显然晚饭正吃到一半。 “孙浩哥?你……你找我啥事啊?” 苏月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墙根方向。 像是生怕被人看见的。 孙浩往前凑了一步,几乎把苏月堵在门框里。 他皱著眉头,语气带著明显的不解和急切:“苏月,你跟我说实话!这段时间,我可没少往你姐送东西吧?那,稀罕不?还有上回那包桃酥,我娘特意给我捎来的,我省著都没捨得吃!” 苏月悄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还稀罕? 不就是最普通的水果硬吗。 真是够不要脸的,还好意思拿著大白兔做包装。 而此刻,孙浩越说越激动。 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苏月脸上,大言不惭道:“我这心诚不诚?东西好不好?可为啥苏扶摇见了我,还是……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连个好脸都不给!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句!这到底是咋回事?你给我个准话!” 苏月被他逼问得往后缩了一下,差点被门槛绊倒。 她心虚啊。 苏月使劲咽下嘴里的窝窝头,眼神闪烁不定。 因为…… 因为那些东西,並没有真的交给苏扶摇。 “孙……孙浩哥,你小声点!別嚷嚷啊!” 苏月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著几分央求的意味。 这要让邻居街坊看见了,指不定以为是怎么回事呢! “东西……东西我確实都转交给苏扶摇了呀!” “一样没落下!真的!我亲手给她的!” 孙浩更急了,声音忍不住又拔高了一点。 “你都给她,她都要了?” “她收了东西,咋还不搭理我?是不是嫌我送得不够好?” “苏扶摇咋能这样呢?” “还是……还是她压根儿就看不上我?” 孙浩的语气带上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直接把苏月逼在那里,进退不得! “苏月,你不会一直在糊弄我吧?!” 第35章 领导到北城 “哎呀,不是不是!” 苏月慌忙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苏扶摇她……她就是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脸皮薄得很,害羞!特別特別害羞!” 她像是终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语速飞快地补充道:“对对对!” “就是害羞!你想啊,孙浩哥你人这么好,又这么……这么照顾她,送这么多好东西。” “苏扶摇她心里肯定是……是明白的!” “就是女孩子家脸皮薄,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嘛!” “她心里指定是记著你的好的!” 苏月一边说,一边偷瞄孙浩的脸色,见他似乎被害羞这个理由说动。 表情没那么急躁了。 这才偷偷鬆了口气。 撮不撮合的了苏扶摇和孙浩要另说了。 主要是,绝对不能让孙浩知道,自己把吃食全都昧下了…… 这样想著,苏月赶紧又加了一把火:“真的!孙浩哥,你得有点耐心。” “你看,上回你托我递的那封信,我不是也交给她了吗?” “她收下了就是好事啊,说不定……说不定她正躲在家里偷偷看,偷偷高兴呢?” 孙浩果然被苏月的话安抚住了不少。 脸上那股子焦躁褪去,换上了一丝將信將疑的期待。 “真的?她……她真收下信了?没扔?” “没扔!肯定没扔!” 苏月拍著胸脯保证,声音也恢復了点底气。 反正都是扯谎嘛。 “我亲眼看著她收进抽屉里的!” “苏扶摇那人你不知道,她肯定是在意,才收起来的!” 孙浩摸著后脑勺,咧嘴笑了笑。 露出一口不算整齐的牙。 “这样啊……” “害羞……嘿嘿,害羞好,害羞好。” 刚才的挫败感一扫而空,甚至有点沾沾自喜起来。 “行,月妹子,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那……那我再等等。 “再等等。” 孙浩美滋滋地走了。 苏月顿时鬆口气,盯著孙浩的背影。 等孙浩彻底离开之后,苏月厌烦不已地翻了个白眼。 再等等?等著去吧! …… 几日后。 天刚蒙蒙亮,苏扶摇就起身了。 比平时更早到了食堂后厨。 清晨的空气带著凉意,后厨里却已经开始瀰漫起一股麵食特有的、暖烘烘的麦香。 老周正挽著袖子在和面。 巨大的搪瓷盆里,麵团被他揉搓得劲道十足,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赵娟则在清洗刚送来的新鲜青菜,水龙头哗哗响著。 “扶摇来啦?这么早!”赵娟抬眼看见她,笑著打招呼,手里的动作没停。 “嗯,赵姐早,周师傅早。”苏扶摇应著,快步走到自己的案板前,系上那洗得发白的围裙。 她心里装著事,得把今天要用的材料再过一遍。 昨天在楼道遇到沈知行,沈知行看著也是急匆匆的。 领导提前来了,明日——也就是今天,就会到北城。 上午就到,沈知行比她更早见领导。 苏扶摇估计著得是连夜的准备。 不过她的房间里倒是看不到沈知行那边的光亮就是了。 所以今天一大早,苏扶摇也来了。 “领导今天要来视察,都收到通知了吧?” 苏扶摇一边挽著袖子,一边开口问道。 苏月此刻也到了工厂。 昨天张秘书连夜跑腿,苏月不想知道都不行。 也是起个大清早的,就来了。 一想到自己要给苏扶摇做副手,苏月心里就不爽。 闷闷地嗯了一声。 旁边的老周和赵娟赶紧给苏扶摇找场子,爭先道:“知道!” “昨晚上张秘书亲自敲得我家门。” 苏扶摇客气地笑了笑。 她上辈子都没上过班,更別说当领导了。 做主厨和当领导,其实也不差什么。 反正都是管著一帮子人,而且苏扶摇手下就三个,感觉其实还好。 老周和赵娟自然听她的,至於苏月—— 苏扶摇清了清嗓子:“这次领导来视察我是主厨,也就不跟大家客气了。” “之前在食堂说过的,平时怎么样的餐標,领导来了就是怎样餐標。” “小炒一荤一素,招待领导一道硬菜,其余照常,从大锅菜里分盘给领导,都没意见吧?” 老周和赵娟一块摇头。 苏月阴阳怪气地唱反调:“我不同意。” “一荤一素,再一道硬菜。苏扶摇,想要抢风头,也不用这么著急吧——” 话音未落。 食堂后门的门咚一声,被人用脚踢开的。 蒋燁的两只手给占满了。 “苏扶摇,你要的菜。” 昨儿晚上苏扶摇问过沈知行蒋燁家號码多少。 特意跑到楼下去给蒋燁打电话,要什么菜,都挑好,要明儿早上最新鲜的,她是来不及过去菜市场了。 蒋燁当时应的隨意,苏扶摇知道此人尿性,逼著蒋燁拿笔去记,再念给她才罢休。 现在拎著专门买的菜过来,苏扶摇看了一眼,接过检查。 不止怎的,蒋燁呼吸都屏住。 他承认,之前多少有些看不起苏扶摇。 说白了还是因为苏扶摇长得漂亮。 既然漂亮,当个瓶就不错。 可实际上。 苏扶摇不仅手艺好,更不光长得漂亮。 因为她漂亮,工厂里对她有心思的不少,可苏扶摇永远都一副犹有余刃淡淡的姿態,谁也在她这討不了好,生不起什么希望从而搞七搞八。 本来蒋燁还想看笑话,想知道苏扶摇在厂里第几天,会引起工人骚乱。 可实际上…… 大家只觉得苏扶摇漂亮,甚至不敢有追她的心思。 与此同时。 苏扶摇在检查蒋燁买来的菜,神情带著点凝重。 蒋燁心里居然升起一种……紧张的感觉,仿佛被沈知行检查工作差不多也就这个心情了。 片刻后,苏扶摇点了点头。 蒋燁心里鬆了口气。 看著苏扶摇的眼色:“怎么样扶摇同志?我去菜市场的时候天都没亮!” 苏扶摇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蒋燁一眼。 “谢了啊。不过我姓苏,可別忘了。” 轻飘飘的提醒,连一句话的亲近也拉不了。 蒋燁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感觉有些丟面子。 笑都笑不出来,冷脸说了一声就走了。 老周嘀咕:“这蒋燁什么脾气。” “谁知道了?” 苏扶摇笑眯眯看著蒋燁送过来的新菜。 柿子水灵,豆芽新鲜饱满,比有些人看著不知道顺眼多少倍。 “对了,你要说什么?”苏扶摇抬眼看向苏月。 苏月顿感憋气。 其实刚才看到蒋燁的时候,苏月是有些心虚的。 毕竟不久的几天之前,苏扶摇还特意拖住蒋燁不让蒋燁过来送菜。 苏月是真的害怕他们对帐。 好在。 谁也没有要提起的意思。 苏月好不容易忘了刚才苏扶摇主张午餐的事,眼下一提顿时又上来那股劲。 回神道:“我要说……我要说凭什么都是你出菜?” “我听说两道菜你都定好了?” “那剩下一个硬菜肯定也是你出,苏扶摇,別那么爱显眼行不行?” “你以为沈知行让你当主厨,真是因为你手艺好?” 那不然呢? 老周和赵娟不约而同地想到。 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两人都莫名其妙地看了苏月一眼。 苏扶摇也淡淡瞥过去:“那你也出道菜。” 一边说著,苏扶摇看了眼墙上的掛钟。 “现在时间还早,赶紧去菜市场买几份菜,试菜完就要赶紧准备了。” 苏月愣了一下。 似乎没反应过来,苏扶摇居然就这样轻飘飘地答应了? 本来还以为自己得跟苏扶摇吵一架呢。 良心发现? 知道让著自己了? 苏月迷迷糊糊地,但也没犹豫。 直接转身出去了。 不就是一道硬菜吗。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正经拜师学艺过的。 当初食堂面试的时候,不也是一道菜给人拿下了? 人各有所长,自己就是不擅长大锅菜,怎么了? 到时候的硬菜,领导准得说好! 而此刻,看著苏月远去的背影。 苏扶摇转过身:“没人跟她说拿票才能报销菜钱?” 拿票才能报销菜钱? 老周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苏扶摇嘶了一声。 这是后世近乎常识的事情,你出去给公家买东西,总归要有个收据字据什么的,才是有理有据的报销了。 但是在如今,好像……除了採购財务的专员,好像没几个人知道。 苏扶摇无奈笑著摇了摇头:“没事,都去准备吧。” “先得给早饭弄了。老周,包包子?” 老周嗯了一声。 苏扶摇开口道:“那顺手多留几个出来,中午再蒸,也叫领导尝尝咱们特色的炒菜馅包子。” 老周惊道:“那感情好!” 苏扶摇点头:“咱们食堂是一个集体嘛,领导既然来了,每个人都得表现表现,菜馅和皮都好好弄些,看你本事了。” 话音落下,老周心里顿时一阵窃喜。 本来以为这顿饭没有自己露脸的机会呢。 毕竟在这个年代的认知里,老周觉得,自己这辈子也见不上几次都城来的大领导。 这是自己为数不多露脸的机会了。 可已经有了主厨…… 老周真没想到,苏扶摇会把这个表现的机会让给自己。 本来老周以为,这炒菜馅包子都是苏扶摇一个人的想法,和自己无关呢。 结果苏扶摇就这样把成果拱手让人。 老周想,要是他有苏扶摇那身灶台前的手艺,准也能这么大气…… 而另一边。 苏扶摇又顾著赵娟。 “赵姐,你打算出什么菜?我记得你很会拌凉菜。” 赵娟嗐了一声:“凉菜嘛,多寒磣……还是算了。” 一边说著,赵娟摆摆手。 苏扶摇却摇头道:“赵姐可別这么说,拌凉菜的事,刀工和对调料的把握缺一不可——” 一边说著,苏扶摇眯眼笑了笑:“你平时不也有瞒著我们的小诀窍吗?儘管使出来。” “凉菜可有讲究,说到底是正儿八经叫冷盘,赵姐你好好干,我肯定在厂长面前给你邀功。” 赵娟让苏扶摇都说得不好意思了。 自己会拌个凉菜算什么?平时赵娟在食堂里不怎么敢拿菜单主意,就是因为赵娟做大锅菜一般,能入口的水平。 不像是老周会白案,之前的师傅也各有所长……等到苏扶摇和苏月来了,就更轮不到自己说话了。 可赵娟没想到,自己在苏扶摇眼里居然还这么有分量? 赵娟有些受宠若惊、也有些窘迫地点点头。 “好,扶摇,我,我听你的。” “那我也出道菜……但是你得帮我把关。” 苏扶摇笑眼弯弯的:“好啊。” 而叮嘱完这一番之后。 食堂里,因为早起而蔫巴巴的氛围仿佛一扫而空了。 不管是老周还是赵娟,眼里都满是干劲! 周身好像有小火苗在烧似的。 苏扶摇也悄悄吐出一口气。 这算不算……算不算战前动员? 领导突然来访,对他们来说可真是一场硬仗! 但眼下。 动员完了,苏扶摇也不想七想八了。 赶紧去忙活自己手上的事了。 …… 另一边。 天色大亮。 沈知行在招待所楼下接到了从都城来的领导班子。 郑建国,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脸肉薄薄皱纹纵深,也是这次领导班子里地位最高的那个。 从前还在北城任职过两年。 沈知行也认识他。 此刻郑建国脸上的严肃化开一些,看向沈知行,眼里带了丝和蔼。 真要论,沈知行还算他外甥。 青年才俊高大英武,看了就让做长辈的心里喜欢。 不过很快,郑建国就压下了心里的喜悦,公事公办道:“沈厂长,我们最好现在就过去酒厂。” 旁边的另一位厂长嗐了一声。 吴天友,也是都城国营酒厂的厂长。 “急了不是,沈厂长这么早过来,还没吃饭吧?” 沈知行客气地笑了一声:“这附近也有不少早餐摊,几位领导不介意的话,咱们在路上找一家吃也行。” 郑建国心道来都来了,莫不如去工厂吃个早餐,来个突击检查? 早上这顿,最能体现出一个厂里厨师的用心程度和风气。 另外两个没吭声的,一个是郑建国的副手孟胜利,看著比沈知行年龄大不少,但也远远不到郑建国那个岁数。 另一位…… 另一位则是北城工人小学的教师,和沈知行一样年轻。 高泽诚。 视察完酒厂,郑建国还要去一趟北城工小,所以乾脆叫他一起陪同了。 而如果此刻苏扶摇在这里。 光是听见高泽诚的名字,就足以想起前世不知道多少的不快回忆了…… 高泽诚,她前世的第二任丈夫。 也是打压她精神,磋磨她一生,矇骗她一世的罪魁祸首! 第36章 是个小姑娘琢磨的 高泽诚正是苏扶摇前世的丈夫。 从小学老师一路走到大学教授——当然。 因为80年代的人才紧缺,如今的高泽诚也只是中学学歷。 还並没有一个苏扶摇任劳任怨尽心竭力,供读他,为他打理好一切事宜。 与此同时,沈知行站在几人面前。 也只是朝著对面的高泽诚淡淡点了点头。 沈知行对高泽诚有一种直觉性的不喜。 当然不是因为苏扶摇。 沈知行虽然年纪尚轻,但是见人诸多。 一眼就能隱约感受到高泽诚斯文外貌下隱藏的轻浮、奸狡和贪婪。 所以沈知行的態度很淡。 而与此同时。 郑建国看了沈知行一眼,提议道:“既然都没吃,不如去工厂食堂吃?” “刚好看看咱们国营酒厂的工人,日常早餐都吃什么。” 沈知行闻言淡笑点头:“好的郑老,那我就不做安排,直接叫人送到我办公室去?” 郑建国笑了笑:“这感情好,就这么办。” 其实郑建国本来就是想要突击一下北城酒厂。 因为不少地方,知道郑建国下来视察,事关单位的工人关怀,乃至衣食住行。 都特意在食堂准备了一下。 真是…… 里胡哨! 堪称奢靡! 顿顿如此,几乎是把国营饭店的招待餐当工人餐。 但一尝招待餐之外的饭菜…… 那真是不说也罢。 甚至还有米饭里混著沙子的。 郑建国一路走来,都不满意。 而此时此刻。 孟胜利孟秘书也在观察著沈知行。 这个沈知行,倒是不慌不忙的,看上去淡定得很。 也不知道是胸有成竹……还是盲目自信? …… 片刻后。 工厂,沈知行的厂长办公室。 小张站在门边,冷汗都冒出来了。 都城下来的领导,居然围在茶几边吃早餐…… 这要是传出去,还不一定以为他们这边是如何怠慢领导的呢! 但实际上,却是对方自己要求的…… 小张低声道:“领导,咱们早餐就稀粥和稠粥配主食咸菜,要是不合口味的话,门口还有早餐店……” 郑建国摆了摆手。 “不用了,刚才来的时候也看过,你们门口的早餐店都没什么人。” 小张心道以前可是门庭若市。 但自从苏扶摇来了之后…… 沈知行闻言,也看了小张一眼。 “小张,平时怎样今天就怎样,刚好让郑老看看咱们工厂平日里的工人餐是什么样的。” “也让领导们放心。” 小张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了。 与此同时。 高泽诚坐在沙发的边角,心里却是直摇头。 这个沈知行虽然看上去气度不凡,但还是鲁莽了一些。 要说食堂,工厂的食堂能比小学的食堂还要好? 预算的名额拆开平均下来,落在哪个教师职工头上不足够三顿有肉一整年了? 但早餐也就是些稀粥窝头之类的。 这背后捞油水的人可是不少。 工厂食堂的预算本来就不如小学。 还能做出来不成? …… 不多时。 小张带著两个工人,拎著五人份的標配早餐回来了。 每人两个包子,一碗稀粥,两筷头咸菜。 摆在桌上。 这年头包子都是杂麵皮,看著细中混粗的麵皮,郑建国点了点头。 都城国营酒厂的厂长吴天佑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早餐还有包子呢?这可费时候,我尝尝。” 沈知行笑道:“我们厂有位师傅以前是做白案的,供得上。” 郑建国闻言,也夹起一只包子,用碗在下边垫著。 “不错,早上有菜有面,工人才有力气!” 高泽诚狐疑地看了桌面一眼。 早上就有包子? 厨子得几点到场啊,总不会日日如此吧? 看沈知行和郑老倒像是熟悉的样子,这个沈知行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提早准备了。 就跟自己学校一样。 这样想著,高泽诚也將信將疑地拿起一只包子。 而且。 学校里有时候也会供应包子,不过都是白面的,一人限量一个。 这杂麵包子,总归比不上白麵包子香吧? 而下一秒。 吴天佑嘶了一声:“小孟,你那个包子是什么馅的?” 郑老身边的孟秘书没有第一时间应答,只是嘴里忙得厉害。 瞪著眼睛,像是有点著急说话似的。 但是捨不得咽…… 郑老哟呵了一声。 这个孟秘书没有什么別的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吃! 小小岁数的,对大江南北的美食都有所了解。 不过口味也是挑剔的厉害。 据说是因为孟家老爷子从前是御前的厨子,要不是因为社会变了,小孟也是要接过家里的铲子的。 因此,也更是嘴巴挑。 说白了,很少有见到小孟吃得这么没出息的样子! 郑老心怀好奇,也低头咬了一口。 麵皮是麦稻的醇香,和杂粮的配比刚好,面香浓浓。嚼著嚼著,满嘴掺了淀粉的甜。 而紧隨其后的…… 咸香软糯! 略显粗脆的某种青菜被牙齿咬碎。 “芹菜粉条?!”郑老又品了品,眼睛微亮,“这、这是炒菜,给包进包子里了?新鲜!这法子好!” 沈知行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 “郑老好品味。是我们食堂的一位师傅琢磨出来的,想著早上能让工人们吃得更实在些。” “都是应季的素什锦,都是头天晚上炒好馅料备著,早上包起来就快。” 一边说著,沈知行顿了顿:“我们麵点师傅有副好手艺,麵皮里掺了点杂粮还吃出白面味儿更多,吃著更香也顶饱。” 郑建国满意地嗯了一声,又咬了一大口。 那炒过的芹菜依旧带著点爽脆,粉条吸饱了咸香的滋味,软糯入味。 裹在带著麦香和粗粮特有嚼劲的麵皮里,朴实又熨帖,比光啃窝头就咸菜不知强了多少倍。 孟秘书终於艰难地咽下了嘴里的酱燜豆腐馅包子。 “我这是酱燜豆腐馅的。” 眼睛还盯著自己碗里剩下的那个,嘴里却忍不住开口了:“好!沈厂长,你们食堂里,有川城人?” “川城?” 沈知行面露一丝疑惑。 “这倒没有。负责做包子的老周师傅是地道北城人,这炒菜馅的主意……” 他话未说尽,但眼底的笑意深了些许。 “是个小姑娘琢磨的。” 郑建国和孟秘书都未在意沈知行嘴里的小姑娘。 小孟只是嘀咕道:“我家老爷子说,只有川城才有这样的包子,不过种类少。多是本地菜做馅。” “这么一改良,多合咱们北方人口味!” 郑建国也点点头:“沈厂长,你们这个食堂,確实办得不错。” “中午的招待餐,我可等著了。” 沈知行低头笑笑:“郑老过奖了,都是分內事。” “让工人们吃饱吃好,是食堂的本分。” 他抬眼,目光扫过茶几上吃得津津有味的几位。 最后目光落在郑建国脸上。 “中午的招待餐也备上了,都是咱们食堂做的家常口味,希望能合几位领导的口味。” 郑建国哈哈一笑,心情显然极好。 “好,好!沈厂长这么说,我可就等著了!家常菜好,实在!” 家常菜! 不愧是老友之子。 这踏实稳重的劲头,真是隨根了。 不铺张、讲实在,面对视察也不卑不亢,不过分张扬显摆。 沈知行的作风,他是打心眼里欣赏。 吴天佑和孟胜利也连连点头附和。 只有坐在角落的高泽诚,默默地啃著手里第二个包子。 那酱燜豆腐馅確实咸香適口,粉条软糯,麵皮扎实,可他心里却像堵了点什么东西。 看著沈知行在郑老面前从容应对,言谈举止间那份沉稳自信。 崭新的白衫。就连工厂的制服穿在他身上都板正精神。 再看看自己起了毛边的衬衫。 还有陪同教师的身份。 似乎接下来回学校的时候,不管怎么表现,也胜不过这位国营酒厂的厂长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和隱隱的不甘悄然滋生。 他低下头,用力嚼著包子,仿佛要把那点不舒服的情绪也嚼碎了咽下去。 …… 与此同时。 食堂里。 苏月还在紧锣密鼓的试菜。 就在这时,后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苏月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手里提著个网兜。 里面装著几根蔫了吧唧的黄瓜,几个大小不一的青椒,还有一小块看著就柴巴巴的瘦肉。 她浪费了太多时间。 前几天都是早午班,轮到她值班的时候,只管早午饭。 没事的时候寧可坐著发呆。 有事的时候……也是忙完就走,一分钟都不多留。 好像工厂里有鬼撵她似的。 自然失去了试菜的机会。 “呼……累死我了!”苏月把网兜往旁边的空案板上一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也顾不上形象。 “菜市场好点的肉都没了,就抢到这么点!黄瓜和辣椒也蔫蔫的,凑合著用吧!” 苏月语气里带著点抱怨,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苏扶摇那边水灵灵的西红柿和饱满的豆芽,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凭什么苏扶摇就能使唤动蒋燁那个刺头去买好菜? 自己就只能买这些歪瓜裂枣? 苏扶摇闻声回头,目光扫过苏月买回来的“硬菜”食材。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肉的顏色和纹理,一看就不够新鲜,黄瓜也失了水汽。 青椒更是蔫头耷脑。 这要做硬菜……难度不小。 但她面上没露分毫,只平静地说:“回来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准备吧。灶台给你空出来了。” 一边说著,苏扶摇指了指旁边一个收拾乾净的单眼灶。 “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 苏月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底气不足。 她手忙脚乱地找出砧板菜刀,把那块瘦肉拎出来,放在水龙头下胡乱冲了冲,就开始切。 刀工嘛……只能说比普通人家强点,但离大厨的標准还差得远。 肉片切得厚薄不均。 苏扶摇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苏月是怎么从她嘴里的师傅手下拜下又出徒的…… 老周揉面的间隙抬眼也看了看,心里直摇头。 这肉看著就不行,切得又这样,能做出什么好菜? 他暗自庆幸苏扶摇把包子露脸的机会给了自己。 这硬菜的担子……嘖,悬。 赵娟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看著苏月那架势,欲言又止。 但一想起苏扶摇之前交代自己要好好准备凉菜,心里那点紧张又冒了出来。 自然顾不上苏月了。 拌凉菜?真能拿得出手吗?她悄悄走到自己负责的调料区,开始默念自己那点“独门”小配方。 香油要多点提香,蒜末要拍得够碎够出味,一点点能提鲜,醋不能放早了…… 苏扶摇没再理会苏月那边的兵荒马乱。 她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白皙小臂,开始专注地处理自己的食材。 黄豆芽仔细摘去根须,漂洗乾净,控干水分备用。 土豆削皮的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嚓嚓嚓几下,就变成了均匀细长的银丝,立刻浸入清水盆中,防止氧化变黑。 红薯粉条剪成合適的长度,用温水泡软。 那两个熟透的大西红柿,被她用开水烫过,轻鬆剥去外皮,切成大小均匀的丁,红艷艷的汁水看著就诱人。 她做这些的时候,动作麻利又沉稳,带著一种让人安心的节奏感。 整个后厨虽然忙碌,却因她而显得有条不紊。 阳光透过高窗照进来,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也浑然不觉。 “扶摇,”赵娟凑过来,小声问,手里还捏著个装香油的瓶子,“你看我这拌黄瓜,香油是不是……再多点?” 她有点拿不准。 苏扶摇停下手里的刀,侧头看了看赵娟盆里已经切好的翠绿黄瓜片,又凑近闻了闻调好的料汁碗,点点头:“刚好呀,蒜香爽口的,赵姐你別紧张。” 赵娟拌凉菜的手艺確实可以,她耐心足。 凉菜是小菜,但也是专门的冷盘。 味要均匀,入得滋味要恰当。淡了无味,浓了让人皱眉。 一口乏善可陈,一口咸紧眉头。哪怕在国营食堂点菜,也容易这样。 而有人吃凉菜是糊弄一顿,有人自然是专心致志。 但赵娟耐心好,又细致,从不会这样。 关键是她拌凉菜似乎有秘方……光论冷盘这一手,苏扶摇都认输。 只是赵娟似乎是认定凉菜不上檯面,紧张。 苏扶摇声音温和,带著鼓励意味。 “赵姐,按你平常最好的感觉来,肯定行。” 而此刻赵娟得了准话,像是吃了定心丸,脸上露出笑容:“哎!听你的!” 立刻转身去忙活了,脚步都轻快了些。 另一边,苏月已经开始起锅烧油了。 油刚冒点菸,她就急著把切得厚薄不一的肉片“哗啦”一下倒进去,瞬间激起一阵油爆声和油烟,嚇得她往后跳了一步。 手忙脚乱地拿著锅铲去翻。 肉片在锅里粘成一团,受热不均,有的地方已经焦黄,有的地方还是生的。 她心里一急,调味也跟著乱了方寸,盐、酱油一股脑往里倒,又不知道想起什么,”,狠狠舀了一大勺白……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著焦糊和过甜酱料的气味,开始在后厨瀰漫开来,和老周的面香、苏扶摇那边准备食材的清新气息、赵娟调料的辛香格格不入。 老周皱著鼻子,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味儿……” 话没说完,被苏扶摇用眼神制止了。 第37章 娇滴滴的主厨姑娘 当然不是因为想要看苏月出丑。 而是苏扶摇觉得,苏月难得有用心做的事情。 即便是手忙脚乱也好,至少,能磨磨她的性子! 与此同时。 苏月看著锅里糊成一团的底料,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正准备倒掉锅里的东西。 苏扶摇见状,心知是时候了。 和苏月的私仇另算,今天是公家的事情。 自己总不可能眼睁睁看著苏月把一切事情,都弄得一团糟。 苏扶摇走过去,轻飘飘道:“你要做什么?” 苏月瞪了她一眼:“不要你管!” 赵娟正准备上去说什么。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解无聊,??????????????????.??????超靠谱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苏扶摇嗤笑了一声,和往日的温和截然不同。 “肉片不生不熟,调料都能糊成一团。” “苏月,这就是你的水平?” 苏月顿时脸色赤红! 虽然事实的確如此。 但是听到苏扶摇这么清楚明白地说出来,苏月的心里才是真的难受呢。 “关,关你什么事?” 旁边的老周和赵娟也是相互对视了一眼。 咋回事。 平时苏扶摇永远都是笑眯眯地。 即便被这个苏月挑衅。 也是不声不响。 可今天…… 结果苏扶摇很快摇了摇头:“菜没有一样新鲜的,就连肉都切不好。” “苏月,你这样是给厂里丟人。” “没有你这么办事的。” ——苏月被气得胸膛上下起伏。 要知道,原本苏月最看不上的就是苏扶摇。 长得漂亮又能如何? 有什么用? 无论是成绩还是吃饭的本事,都样样赶不上自己。 本来面试那天,苏月还想趁机奚落苏扶摇一番。 可事实呢…… 苏月也不得不承认,苏扶摇的表现很好。 而到了现在。 苏扶摇成了自己头顶上的主厨。 苏月乾脆把锅一扔。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反正这次主厨是你,好坏沈知行找的是你,和我有什么关係?” 苏扶摇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月一眼。 一双黑凌凌的眼眸。 眼睫粗黑。 似是一潭深不见底的井水。 苏扶摇心想…… 反正苏月什么都不配合,在厨房里什么事都不做。 还不如走了算了。 而与此同时。 苏月被苏扶摇盯得发毛。 甚至打了个冷颤。 本来想质问苏扶摇盯著她干什么。 但在那目光之下,苏月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甚至认怂了。 低著头刷了锅。 隨后,正准备放下锅,去一边哪凉快哪呆著。 但心里头一股不服输的劲涌上来。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苏扶摇是主厨? 凭什么自己只能给苏扶摇打下手? 明明从前,苏扶摇样样都不如自己。 就连在家里,奶奶也是更喜欢自己。 完全不喜欢她这个狐媚丫头。 可现在…… 苏月咬紧嘴唇,重新將肉切开。 心慌。 意乱。 切不好肉,那就直接刀大块。 配菜不新鲜,那就放弃。 招待领导,必须硬菜,才叫不寒酸! 乾脆,就做一道红烧肉! 一边想著,苏月重新开始忙活起来。 …… 另一边。 早上吃完饭后,郑老一行人在沈知行带领下,开始在整个酒厂视察。 各大车间里忙活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郑老不喜欢低调,沈知行也了解这位长辈之友。 特意没有安排人搞那些里胡哨的欢迎什么的。 所以郑老进入车间的时候,只能看到和往常一样忙碌的工人。 工人的操作是否规范,设备的保养是否到位,地面的清洁是否达標…… 所见之处,皆是井井有条。 是那种深入骨髓、源於日常管理的扎实。 一看沈知行就並不是那种哨的人。 看著眼前这份未经雕琢的忙碌,郑老心中掠过一丝讚许。 他太清楚下面为了应付检查会搞什么名堂了,提前清场、停工排练、组织欢呼…… 那些刻意的完美,在他眼里不过是浪费人力、物力,掩盖问题的遮羞布。 虚假得令人作呕。 郑老这段时间可看了太多了。 反而是此刻的朴实,更符合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此刻。 郑老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原本严肃的线条渐渐柔和下来。 最终化作一丝不易察觉却实实在在的笑意。 这份不被打扰、原汁原味的繁忙景象,正是他此行最想看到的。 工人们心无旁騖,说明平时管理到位,纪律严明,根本不需要临时抱佛脚。 这管理水平,是下了真功夫的。 而与此同时。 高泽诚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带著几分讚许。 不过心里…… 高泽诚可是十分不服气。 在他看来,沈知行这种不安排简直是愚蠢至极的自负。 领导视察,尤其是郑老这样级別的领导,是何等重大的事? 怎么能像对待普通访客一样隨意? 这个沈知行也不过如此。 厂子做得好怎么了?人情世故还是要差一些。 学校里为了迎接这次领导视察,早提前一个月开始排练了。 校长更是亲自下场监督。 那才叫重视,那才叫尊重! 不光是老师。 学生也是一样! 高泽诚心里冷笑连连。 …… 不多时。 终於到了中午的时间。 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渐渐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由远及近的、带著点急切的脚步声和说笑声。 郑老正饶有兴致地看著一台正在调试的设备,闻声抬头望去。 只见工人们三三两两地从各个车间门口涌出来,个个手里都攥著洗得发白或是磕碰出小坑的铝製饭盒。 脸上带著显而易见的轻鬆和热切,脚步匆匆地朝著同一个方向走去。 正是食堂。 那神情,不像只是去吃顿饭,倒像是要去赶什么好事儿,透著股子由衷的期待劲儿。 郑老瞧著,觉得挺新鲜。 他视察过不少厂子,工人们下班吃饭,大多是疲惫中带著麻木,或者就是赶紧填饱肚子好休息。 像眼前这样,一个个眼睛发亮,步履轻快。 甚至有人小声催促同伴“快点,晚了该没好菜了”。 这样的景象,还真不多见。 “知行啊,”郑老忍不住叫住旁边的沈知行。 指了指那些脚步轻快的工人背影,脸上带著好奇的笑意。 “你们这儿的工人,吃饭都这么积极?看著跟要去领奖似的。” 沈知行顺著郑老的目光看去,脸上也露出温和的笑容。 那笑意甚至蔓延到了眼底。 郑老顿时有些惊讶。 沈知行这小子…… 性格冷淡。 倒不是说不好。 好像是从小到大,没什么事能让沈知行这么高兴。 刚才自己视察车间的时候,脸上的满意已经明显不过。 这小子肯定知道。 可当时,沈知行看著哪有这么高兴? 这…… 这食堂就那么好吃? 让沈知行想想都乐呵? 然而郑老不知道的。 食堂里,让沈知行高兴的,哪里是饭菜? 而是人! 与此同时,沈知行也开口道:“郑老您说笑了。” “主要是咱们食堂新换了个主厨,手艺確实不错,做的都是些家常味道,但用料实在,分量也足。” “工友们辛苦一上午,就指著这顿饭补充力气呢。大傢伙儿爱吃,自然就积极了。” 这话一出,旁边跟著的孟秘书和都城酒厂那位代表吴天佑,眼睛都亮了一下。 孟秘书推了推眼镜,笑著接话:“哦?能让工人们这么惦记,那这食堂师傅的手艺肯定差不了!” “沈厂长这么一说,我这肚子都跟著咕咕叫了。” 孟秘书语气轻鬆,但心里却期待起来。 因为早上那顿包子,给孟秘书留下的印象可是深刻。 能把川城的口味和北城结合,融合得这么好,可不多见。 食堂里的厨子,想必是有真本事的! 吴天佑更是直接搓了搓手,脸上堆满了感兴趣的笑容。 “沈厂长,听您这么夸,我们可更要好好尝尝了!咱们搞生產的,最知道工人的嘴刁不刁。” “能让工人们都盼著的食堂,那绝对有真本事!” “看来今天中午有口福了!”他这话说得实在。 但也带著点同行间的较劲和好奇。 想看看这被沈知行夸讚的食堂到底有多好。 一时间,郑老、孟秘书、吴天佑三人的期待感都被吊了起来。 对即將到来的午餐充满了兴趣。 郑老更是笑著点点头:“好,好,民以食为天嘛!能让工人们吃好,也是大事。” “知行,那咱们也过去看看?” “当然,郑老这边请。”沈知行侧身引路。 然而,跟在队伍稍后位置的高泽诚,脸上那点勉强维持的“讚许”笑容,在听到沈知行夸食堂、看到孟秘书和吴天佑那副期待模样时,差点就绷不住了。 他心里头那股子不服气和鄙夷,像烧开的水一样咕嘟咕嘟往上冒。 切!高泽诚在心里重重地嗤了一声。 不就是个破食堂吗? 工人没见过世面,有点油水就觉得是好东西了,值得这么巴巴地赶著去? 他瞧著那些工人急匆匆的背影,只觉得粗鄙不堪。 沈知行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家常味道”“用料实在”? 高泽诚简直想翻白眼。 这种话也就糊弄糊弄没见过好东西的工人! 在他心里,真正的“好”,那是要讲排场、讲格调的。 他们学校接待领导,哪次不是请国营饭店的大师傅来掌勺? 那才叫体面! 看看孟秘书和吴天佑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高泽诚看著前面两人兴致勃勃討论的样子,心里更是鄙夷。 一个红烧肉就能把他们高兴成这样? 他想起自己学校精心准备的八冷八热外加两道汤的席面,那才叫对领导的尊重! 沈知行这破酒厂,连个像样的厨师都请不起,只能用厂里食堂糊弄,简直是寒酸到家! 还有口福? 高泽诚简直想冷笑出声。 能有什么福? 无非就是大锅燉菜,油水重点罢了! 他都能想像出那食堂的样子。 油腻腻的桌子凳子,闹哄哄的人群,空气中瀰漫著廉价菜油和汗味儿混合的怪味……想想就倒胃口! 郑老是什么身份? 怎么能屈尊降贵在这种地方吃饭? 沈知行真是太不懂规矩,太不会办事了! 人情世故啊,人情世故—— 高泽诚在心里摇头嘆息。 沈知行管厂子或许还行,但这待人接物、安排领导行程的眼界和水平,跟自己学校精心策划、反覆演练的接待流程比起来,真是云泥之別! 外貌优越又如何,说到底只是个只会埋头干活的土包子。 根本上不得台面。 高泽诚努力压著嘴角的讥讽,儘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 甚至带著点敷衍的期待。 但心里头,已经把沈知行和这个不上档次的食堂。 连同那些“没见识”的工人。 狠狠地鄙视了一通。 他打定主意,待会儿到了食堂,一定要好好欣赏一下这所谓的好伙食。 到底是个什么寒酸模样。 …… 而很快。 一行人就来到了工厂食堂。 沈知行带头走了进去。 眼底笑意犹深,心中更是期待。 上次试了苏扶摇做的家產晋菜。 口味的確不错。 很抓人胃口。 只是因为时间匆忙,硬菜来不及上。 但…… 沈知行对苏扶摇有信心! 总归是差不了的。 而此刻。 进入食堂之后。 等沈知行引著郑老一行人跨进食堂大门,眼前的景象让郑老都微微睁大了眼。 嚯!这人可真叫一个多! 宽敞的大食堂里,乌泱泱全是人脑袋。 穿著各色工装的工人们挤挤挨挨地排著好几条长队,那队伍都快排到门口了。队伍像缓慢蠕动的长龙,一点点向著打饭窗口挪动。 打饭窗口前最是拥挤。 空气里瀰漫著浓烈的饭菜香气。 工人们脸上大多带著劳作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对眼前食物的热切期盼。 不少人一边排队,一边踮著脚往前张望,眼珠子恨不得粘在打菜师傅的勺子上,就盼著轮到自己的时候能多打点好菜。 拿到饭菜的工人,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小心翼翼地护著自己的饭盒,在拥挤的人群里寻找空位。找到位置的,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地扒拉起饭菜,吃得那叫一个香—— 还没找到座的,就端著饭盒站著,或者乾脆找个墙根蹲著。 也埋头大吃起来,仿佛这一顿饭就是一天里最舒坦的时刻。 粗俗! 乱糟糟、闹哄哄、毫无秩序和美感。 高泽诚心里正是不屑。 而一抬头。 看到最前面的窗口里。 站著一个姑娘。 一张小脸雪白,和周围的粗糙暗色截然不同。 她往那一站,仿佛这间黯淡油腻的食堂都被点亮了。 脸上带著盈盈的笑意,和她对话的人似是紧张似的。 缩著手,饭盒都不敢往太前递。 生怕冒犯了她。 一双黑凌凌的大眼温和地眯起,流出的只有客套和疏理。 高泽诚顿时喉结一滚。 她……她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放鬆大笑时如何? 含羞带怯时如何? 如果能和他—— 下一秒。 身前骤然被一道山岳般高大的臂膀,挡的严严实实。 那姑娘的淡淡笑意怎么也瞧不见了。 沈知行的脸色也冷下来。 “高老师,看什么呢?” 高泽诚下意识一噎。 这—— 明明刚才心里还百般不屑,可一扭头居然看著个厨娘入了神! 旁边的郑老笑了笑。 “誒知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你们这个帮工丫头,確实长得漂亮!” 沈知行客气地笑笑,眼底冷下来。 连之前面对即是长辈又是领导的郑老的客气、淡淡一点孺慕全没了。 “郑老说笑了,她不是帮工,是我们的主厨。” 虽然此刻將苏扶摇提为主厨的提案还没下来。 但沈知行已经正式开口了。 然而,隨著沈知行的话音落下。 郑老顿时有些迷茫,狐疑地和旁边的小孟对视了一眼。 这……主厨? 这么漂亮个丫头? 看著细胳膊细腿的,怎么看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出来的。 分得清和盐就不错了。 还能抡得动大勺?! 娇滴滴的。 难道知行这小子,也晚上色令智昏了? 郑老不由得皱起眉头。 本来以为食堂的大厨,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 结果看眼前娇滴滴的丫头。 郑老真是大失所望。 不知道一会的招待餐…… 恐怕没有早餐那样让人惊艷了! 第38章 想起她就笑 沈知行那句“主厨”一出口,整个打饭窗口前似乎都静了一瞬。 郑建国脸上的笑意明显僵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就蹙了起来。 他看看窗口里那个水灵灵、脸蛋嫩得能掐出水的苏扶摇,再看看旁边一脸平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沈知行,心里头那点对早餐的好印象瞬间就打了个折扣。 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主厨? 这……这能是掌大勺、管百千號人伙食的人? 郑建国在基层摸爬滚打几十年,见过的好厨子大多是膀大腰圆、一脸烟火气的中年汉子,或者就是像老周那样一看就踏实肯乾的。 眼前这姑娘,美则美矣,可那纤细的手腕,那白净的脸蛋,怎么看都像是该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娇小姐,哪像是能掂得起大锅炒菜的人? 他不由得瞥了一眼旁边的孟胜利。 小孟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眼神一碰,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疑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早上那顿惊艷的包子带来的好感,像被戳了个小孔的气球,正呲呲地往外泄气。 郑建国心里直犯嘀咕。 知行这孩子,平时看著挺稳重的,这回怎么……难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被这漂亮丫头迷了眼? 这可不是小事,食堂关係到几百號工人的肚皮,关係到生產效率,哪能儿戏!他再看向沈知行的目光里,就带上了点长辈看小辈行差踏错的严厉审视。 沈知行自然感受到了郑老那锐利的目光,但他面色如常,甚至微微侧身,不著痕跡地將高泽诚那黏在苏扶摇身上的视线挡得更严实了些。 他语气平静地再次开口:“郑老,孟秘书,吴厂长,高老师,这边请,招待餐已经备好了,在里间。” 他引著眾人,绕过喧闹拥挤的排队人群,朝食堂最里面一个用屏风简单隔开的小单间走去。 这单间平时是食堂工作人员休息或者放点杂物的地方,今天临时收拾出来,摆上了一张擦得鋥亮的方桌和几把椅子,虽然简陋,但也算清净。 高泽诚跟在最后,心里那股鄙夷劲儿更足了。 瞧瞧,瞧瞧!连个像样的招待室都没有,就在食堂角落里用屏风一隔!这能叫招待领导?简直寒酸透顶!他脑子里又闪过学校那窗明几净、铺著雪白桌布的小餐厅,还有那精致讲究的八冷八热,越发觉得沈知行和他这破酒厂,简直是上不得台面的土包子窝。 他撇撇嘴,打定主意待会儿一定要挑点毛病出来,好让郑老看看清楚。 几人落座。 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中间放著三个热气腾腾的菜盘子,外加一小盆米饭。 菜式果然如沈知行所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一荤一素一硬菜。 素菜是一盘炒三丝,根根饱满剔透,还点缀著几片碧绿的蒜叶,看著就清爽。 那硬菜是一盘顏色油亮、堆成小山似的红烧肉,块头不小,酱汁浓稠,正是苏月折腾了半天、最终用那块肉凑合做出来的得意之作。 而最边上那盘菜,则显得有些与眾不同。 它不像红烧肉那样浓油赤酱,也不像炒三丝那样素净。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介於羹汤和烩菜之间的形態。 浓稠的、带著点橘红色的汤汁里,沉浮著许多拇指大小、形状不规则、看著却异常软糯可爱的白色麵疙瘩,间或夹杂著红艷艷的西红柿丁,还有几片薄薄的、半透明的鱼片若隱若现。 一股子混合著面香、西红柿的酸甜和鱼鲜的独特香气,幽幽地飘散开来,竟奇异地中和了红烧肉的油腻感,勾得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多闻几下。 “这是……?”郑建国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那盘橘红色的菜吸引了。 沈知行微微一笑,介绍道:“郑老,这是我们主厨听说您来自晋城,特意琢磨的。” “西红柿鱼鱼?”郑老重复了一遍,眼神更专注了些,“好久没吃过了。 本来以为沈知行专心管理,没想到也会搞这些里胡哨的啊…… 郑老顿时有些失望。 什么西红柿鱼鱼,之前知行都说了,这里的厨师都是本地人。 怎么可能搞得清楚晋城的西红柿鱼鱼? 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搞不好这一口面鱼鱼咬下去,就又是什么荤菜素做,奢靡至极! 郑老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 孟胜利也好奇地夹起一块软糯的白色麵疙瘩。 吴天佑则对那盘分量十足的红烧肉更感兴趣,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最大的。 一时间,小小的隔间里只剩下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咀嚼声。 郑建国將那裹著酸甜汤汁的麵疙瘩送入口中。 牙齿轻轻一碰,那麵疙瘩便软软地化开,带著纯粹的麵粉香甜,极其熨帖。 汤汁浓稠,掛得住味道,滑过喉咙时带来一丝温润的暖意。 “唔……”郑老喉头滚动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一股极其熟悉、极其遥远、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味道,猛地衝上了他的舌尖,直抵心头! 这味道……这口感……这朴实无华却又熟悉无比的感觉……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沈知行,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甚至忽略了场合,直接问道:“知行,这…这做菜的师傅,老家是……?” 沈知行看著郑老眼中骤然亮起的光彩和那份毫不掩饰的激动,心中瞭然,沉稳答道:“郑老,扶摇同志是北城人,但菜,是专门研究的晋城菜没错。” “就是……您刚才在窗口看到的,那位主厨姑娘。” “不错!”郑建国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拔高了一点,隨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態。 连忙收敛,但眼底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惊喜和怀念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低头又夹了一大块麵疙瘩,连带著汤汁送入口中,细细品味,仿佛在咀嚼的不是食物,而是久违的乡愁。 那熟悉的味道,让他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晋中老家那个炊烟裊裊的小院,看到了灶台前忙碌的身影……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热。 真没想到,这看上去柔柔弱弱堪称二门不迈的丫头,竟然真做出了地道的晋城风味! 这可不是光有样子就行的! 他之前那点疑虑,在这口熟悉到骨子里的味道面前,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喜和讚赏。 “好!好!好!”郑老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发自肺腑的肯定。 他不再多问,只是埋头又吃了一大口,那表情,是真正吃到了心坎里的满足。 “吴厂长,尝尝这个鱼鱼,真不错!” 孟秘书咽下嘴里的食物,忍不住低声向旁边的吴天佑推荐,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讚嘆。 吴天佑正对著自己碗里那块硕大的红烧肉较劲。 他咬了一大口,眉头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肉……看著油亮,入口却感觉有点柴,不够软烂。 味道上,酱油味过重,掩盖了肉香,似乎也放多了,甜得有点发腻,而且盐味不均,有的地方咸,有的地方淡。 酱汁虽然浓稠,但口感並不好,糊在嘴里有点黏腻,远不如那盘西红柿鱼鱼的汤汁来得清爽开胃。 他勉强嚼了几口咽下去,又扒拉了一大口米饭压了压那过於浓重的味道。 听到孟秘书的推荐,吴天佑立刻放下红烧肉,將筷子转向那盘西红柿鱼鱼。 一口下去,那清爽酸甜、层次丰富的口感瞬间冲刷掉了红烧肉带来的油腻和不快。 “嚯!这个好!这个是真鲜!” 吴天佑眼睛一亮,忍不住赞道,“这味儿调得真地道!” “麵疙瘩也筋道!” 他立刻又夹了一筷子,彻底把红烧肉拋在了脑后。 什么同行较劲的心思也淡了,这手艺,確实比他厂里那几位老师傅强!不服不行。 高泽诚呢?他本来带著挑剔的心,勉强夹了一筷子豆芽。 入口的瞬间,那清脆爽口、咸淡適宜、带著恰到好处锅气的味道,就让他愣住了。 这……这真是大锅菜的水平?他下意识地又去夹西红柿鱼鱼里的麵疙瘩。 软糯香甜,裹著酸甜鲜美的汤汁……这味道……他从来没吃过这样特別的菜式。 但不可否认,极其开胃,极其適口! 那鱼片的嫩滑更是顛覆了他对食堂菜的认知。 他心里的鄙夷和不屑迅速消融瓦解,只剩下的震撼。 他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豆芽,再舀了一勺鱼鱼汤……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心里如何嘲笑沈知行和这食堂。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苏扶摇的方向,只觉得脸上有点火辣辣的。 唯一被冷落的就是那盘红烧肉了。 郑老尝了一小块后,没说什么,只是眉头又微微皱了一下,便不再动它。 孟秘书和吴天佑也心照不宣地避开了那道菜。 高泽诚更是不愿再碰。 那肉块太大,油太重,味道又浓腻不均,在这顿清爽鲜美的家常餐桌上,显得格外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奢靡浪费的感觉。 只是碍於沈知行的面子,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开口评价这道菜。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异常和谐。 除了偶尔几句对西红柿鱼鱼和三丝的低声讚嘆,便是碗筷轻碰和满足的咀嚼声。 郑老吃得尤其投入,甚至添了半碗饭,用那酸甜鲜美的西红柿鱼鱼汤汁拌著米饭,吃得额头都冒出了细汗,一脸畅快。 孟秘书和吴天佑也是吃得头也不抬。 高泽诚默默吃著,心里五味杂陈,那点不甘和酸涩被美食暂时压了下去,只剩下被现实“打脸” 后的复杂情绪。 一顿饭很快见了底。 西红柿鱼鱼的汤盆空了,三丝的盘子也光溜溜,连米饭都一粒不剩。 只有那盘分量十足的红烧肉,还剩下大半盘,孤零零地摆在桌子中央,酱汁凝固,显得格外突兀和……碍眼。 郑建国放下碗筷,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是酒足饭饱后的红润和愉悦。 他看向沈知行,眼神里的欣赏和满意比刚进食堂时还要浓烈十倍。 “知行啊。” 郑老的声音带著饱食后的温煦和感慨,“这顿饭……吃得舒坦!” “是真舒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那三个空盘子和唯一剩下的红烧肉,意有所指地笑道。 “尤其是那道『鱼鱼』,还有这豆芽,家常但不简单,这味道,地道!” “难得!”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著十足的好奇和讚许,终於问出了那个饭前就憋著、饭后更是忍不住的问题。 “今天这招待餐,尤其是那道西红柿鱼鱼和这炒三丝,做得真是太好了!色香味俱全,火候、调味都恰到好处,是真正用了心的好手艺!” “是哪位师傅的手艺?我们可得好好认识认识!” 孟秘书和吴天佑也立刻放下筷子,目光灼灼地看向沈知行,显然对这位能做出如此惊艷家常菜的厨师充满了好奇和敬佩。 连高泽诚都忍不住抬起了头,虽然极力掩饰,但眼神里的探究和那一丝残留的复杂情绪还是泄露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知行身上,等待著那个答案。 沈知行迎著眾人期待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温和的笑意,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屏风缝隙外那个在窗口忙碌的纤细身影,然后才从容地开口,声音平稳清晰: “郑老,孟秘书,吴厂长,今天各位领导品尝的招待餐,包括这道西红柿鱼鱼和炒三丝,都是我们食堂的苏扶摇同志准备的。” 顿了顿。 沈知行继续道:“就是……刚才进门时,您看到的主厨。” “苏扶摇同志?” 郑建国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又带著毫不掩饰的欣赏,再次投向那个打饭窗口。 此刻在他眼中,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姑娘,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不一样的光晕。 漂亮是其次,这手实实在在、能抓住人胃也抓住人心的好厨艺,才是真本事! 高泽诚听到这个名字,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顺著郑老的目光再次看向苏扶摇。 只见她正微微侧著头,对窗口外一个紧张的年轻工人说著什么,唇角带著礼貌而疏离的浅笑,侧脸线条优美得如同画中人。 第39章 沈知行高泽诚餐桌对峙 沈知行那句苏扶摇同志一落地。 隔间里几道目光“唰”地一下,再次聚焦到屏风外那个打饭窗口。 郑建国眼睛瞪得溜圆。 脸上那份饱食后的满足都压不住那份强烈的难以置信。 小丫头的背影看上去纤弱。 手臂也细细的。 还是那句话。 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抡的动锅铲的样子! 郑老又看看自己面前吃得精光的西红柿鱼鱼汤碗和豆芽盘子。 喉头滚动了好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真是她?” 郑老指著苏扶摇的方向,手指头都有点抖。 “看著风一吹就倒的小丫头片子?知行,你没誆我吧?” 这衝击力比刚才知道她是主厨还大! 知道是主厨,顶多是怀疑能力。 现在知道那惊艷绝伦、让他吃得通体舒泰的菜真是出自这双瞧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 这丫头片子,看著跟画上走下来似的,居然真有这么一把子能降服灶台烟火气的硬功夫? 沈知行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郑老这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沈知行沉稳地点点头,语气带著不容置疑的肯定:“郑老,千真万確。” “您要是不信,过来聊一聊就知道了。” “一开始我也怀疑过她的手艺……但事实证明,选苏扶摇进入厨房,可能是我任职以来最正確的选择了。” 隨著沈知行的话音落下。 桌上郑老,小孟,吴天佑包括高泽诚的目光都惊讶不已。 郑老心中暗自思索。 说实话,沈知行把工厂管理得很不错,井井有条。 不过。 虽说民以食为天,但…… 但把招了个厨子进来,说成是任职以来最正確的选择,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何况沈知行任职並不久。 郑老嘖了一声:“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知行,要是这么说的话,你们厂里可捡到宝了。” 郑老才不怀疑沈知行话里的真实性。 他这样说,一定有著自己的理由。 而沈知行此刻也弯眸笑了笑。 別看话是衝著他说的,但实际上,夸得是苏扶摇。 既然是夸苏扶摇,自己为什么要替苏扶摇谦虚? 与此同时。 高泽诚也开口了。 他背对著食堂窗口,不好大剌剌回头看。 只是有些酸言酸语道:“沈厂长倒是慧眼识人,放这么个美人进来,工厂的工人恐怕光是看著都吃饱了吧?” 这话说得。 轻佻! 但不至如何。 桌上的郑老和小孟,还有吴天佑都暗自想到。 但没成想,沈知行却是黑了脸色。 “高老师为人师表,居然只会以貌取人?” “这幅態度教书育人怕是不妥。” 这口锅可实在是太大了。 直接动摇到了高泽诚的饭碗! 郑老虽然不是直属管理教育的人,但都城的关係错综复杂,难免回去之后有人问起,郑老不会说什么。 高泽诚赶紧解释道:“没……没有那个意思……是吧郑老?” 高泽诚赶紧拉人为自己站队。 “郑老刚才不是也说,苏扶摇看著柔柔弱弱的……” 郑老的脸色顿时不喜。 无端端地,轮到你一个小子拉拢我站队? 郑老缓缓敲了敲桌子:“小高,这话怎么讲?” 他只是质疑了一下苏扶摇的外貌,看上去和经验丰富的大厨不符。 这小子直接扯到长相男女方面的上不说,现在还要拉著他站在一队里。 而此刻的高泽诚。 脸色则是惨白不已。 一来…… 他意识到,自己不光是对上沈知行,连郑老都得罪了。 不光如此。 沈知行此刻虽然並没有看他,甚至脸上也没什么特別震怒的表情。 他只是微微垂著眼瞼,修长的手指捏著粗糙的搪瓷杯。 指腹在那杯沿上轻轻摩挲著,动作很缓,很轻。 那眼神平静无波,没有愤怒,没有鄙夷,甚至没有太多情绪。 就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却又碍眼的东西。 可就是这样的眼神,让高泽诚浑身猛地一哆嗦,腿肚子都开始转筋! 他感觉自己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仿佛被剥光了所有偽装,连骨头缝里的那点齷齪心思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沈知行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在这落针可闻的环境里,这声音清晰得嚇人。 “高老师。”沈知行的声音响起,不高,甚至算得上平和。 字字清晰地敲进高泽诚的耳朵里,“为人师表,传道授业解惑。一言一行,皆是表率。” 他顿了顿,目光依旧锁著高泽诚,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轻浮之言,出口伤人,已是失格。” “攀扯他人,推諉狡辩,更是失德。” “今日在郑老面前尚且如此,平日里在学生面前,又是何等面目?”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高泽诚脸上! 他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羞愤、恐惧。后悔…… 让他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 沈知行没有咆哮,没有怒斥。 可这平静的质问,却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具杀伤力。 句句诛心。 直接把他钉死在了“失格”、“失德”的耻辱柱上! 高泽诚张著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他甚至不敢去看郑老的脸色,不用想也知道,那必然是失望透顶! 而与此同时。 郑老看著沈知行三言两语就將高泽诚剥得体无完肤,心中那点因高泽诚妄图攀扯自己而生的不快也消散了些。 取而代之的是对沈知行这份沉稳和锋锐的激赏。 这小子,平时看著清清冷冷,不显山不露水,可一旦开口…… 不怒自威,句句诛心。 有老沈当年的风范! 句句切中要害,气场十足! 隔间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刚才饭后的轻鬆愉悦荡然无存,只剩下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孟秘书和吴天佑都屏住了呼吸,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背景板。 高泽诚身上还是冷汗浸透。 此刻的沈知行云淡风轻。 衣领整洁,髮丝乾燥。 可高泽诚呢…… 吃饭的那点热汗,已经把头髮湿了。 刚才更是出了不少冷汗。 看上去狼狈不堪…… 和沈知行的淡然端庄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旁边的郑老看著这一幕,心情倒是淡淡。 高泽诚思想不端啊。 这態度,为人师表也不合適。 乾脆让他回去反省一番! 不过郑老不急於这一时,毕竟还没视察到学校呢。 因此,郑老很快转移了话题。 朝旁边候著的小孟秘书挥手,“去,把那位苏扶摇同志请过来。” “苏扶摇同志可是今天的大主角,我们得当面谢谢她这顿好饭。” 『顺便也认识认识这位深藏不露的食堂女师傅。” 小孟在心里嘶了一声。 主角? 哪个主角? 是这餐饭的主角,食堂视察的主角,还是…… 沈知行发怒的主角? 也是奇怪,沈厂长明明年纪轻轻,看上去比自己年龄还小。 但一发起火…… 威势,不比郑老这样久居上位的高位者要差。 但此刻小孟也不敢多想什么,赶紧答应下来,一溜小跑就衝出了隔间。 郑老既然要转移话题,其他人也当然配合。 很快隔间里气氛就好了起来。 郑老红光满面,不住口地夸讚苏扶摇的手艺,孟秘书和吴天佑也笑著附和,只有高泽诚低著头。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空碗边缘,心里那股酸水咕嘟咕嘟冒得更厉害了。 深吸一口气,高泽诚还是用卫生间的藉口离开了桌前。 沈知行则神色平静,目光淡淡扫过门外。 …… 食堂窗口依旧忙碌,人声鼎沸。 小孟秘书挤到窗口,对著里面正低头给一个工人打菜的苏扶摇和苏月喊道:“苏师傅!郑老有请!叫您过去一趟呢!” 他嗓门不小,但周围太吵,苏师傅三个字被淹没在嘈杂里。 苏月离门口更近,隱约听到“郑老”、“有请”、“过去一趟”。 又看到小孟秘书那恭敬热切的表情,心臟“咚”地一跳。 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间衝上脑门! 郑老!都城来的大领导!点名要见她?! 苏月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就把后面那个“苏师傅” 自动补全成了自己!肯定是红烧肉! 一定是领导尝了她精心烹製的红烧肉,惊为天人! 要当面表扬她呢! 苏扶摇是主厨,又能怎么样? 做得那点粗粮上的了台面吗? 现在领导慧眼识珠,发现了她苏月的真本事! 苏扶摇也听到了,抬起头,正好对上小孟秘书看过来的视线。 她微微点头示意知道了,刚放下手里的勺子,准备解围裙。 旁边的苏月却比她动作更快! “哎!来了来了!” 苏月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刻意压抑却压不住的亢奋,脸上堆满了“果然如此”的笑意。 动作麻利得像是生怕被人抢了先,一把扯下自己的围裙就往隔间方向冲。 甚至不小心还撞了苏扶摇的胳膊肘一下。 “……” 苏扶摇被撞得微微一晃,看著苏月那风风火火、仿佛要去领奖的背影,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小孟秘书也愣住了,他明明是看著苏扶摇说的啊? 这……他下意识看向苏扶摇,眼神带著询问和一丝慌乱。 苏扶摇看著苏月已经快走到隔间门口了,无奈地轻轻嘆了口气。 罢了,既然苏月这么积极。 那就……一起过去吧。 她对著小孟秘书微微頷首,示意没关係,自己也缓步跟了过去。 隔间的屏风被猛地掀开,苏月几乎是冲了进来,脸上洋溢著灿烂又带著点諂媚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 “领导好!郑老好!各位领导好!我是食堂的苏月!您叫我小苏就行!” 她站得笔直,眼神热切地扫过桌边的几位大人物,尤其在郑老和沈知行脸上多停留了一秒,仿佛已经看到了表扬和嘉奖。 郑老脸上的笑容在看到苏月时凝固了一瞬,带著点疑惑。 这……好像不是窗口那个姑娘? 虽然也挺精神,但气质感觉不太一样? 而且刚才沈知行说的名字……是叫扶摇吧? 就在这时,苏扶摇也跟在小孟秘书后面,安静地走了进来。 她身上还带著点灶台边的烟火气,围裙没完全解下,鬆鬆地系在腰间,几缕碎发被汗水沾在光洁的额角。 脸上没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平静地站定,微微躬身。 “郑老好,各位领导好。” 郑老的目光瞬间就被苏扶摇吸引了。 对!就是她!窗口那个漂亮又沉静的姑娘。 刚才沈知行介绍的主厨! 郑老脸上立刻又绽开了笑容,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哎!你就是小苏同志吧?苏扶摇同志?” “是我,郑老。” 苏扶摇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而与此同时…… 苏扶摇的心中却有些奇怪。 五副碗筷,四个人。 另外一个去哪了? 疑惑的目光投向沈知行。 然而沈知行似是完全没有读懂这个目光。 眼里带著淡淡的平和笑意,鼓励居多,甚至…… 苏扶摇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沈知行的表情上,怎么还有点邀功的意思? 错觉,一定是错觉…… 而很快。 “好!好!” 郑老连声称讚,身体都微微前倾,“小苏,你知不知道我是哪里人?” 苏扶摇淡淡一笑,不卑不亢。 也没有撒谎。 “知道,我和沈厂长打听了一下,说您是晋城人。” 郑老顿时微微点头。 不错。 这丫头,实诚。 要是过来故作惊讶,说一切都是巧合,扯什么缘分…… 那他才不喜呢。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养出这样的丫头。 容貌出挑不说,性格还沉静,更有一手好手艺。 郑老脸上的笑意难掩。 完全没看旁边笑容已经僵在脸上的苏月。 “粗粮不必细作,这道炒三丝我看就很好嘛。” “哪怕是粗粮小菜,口味也好。” “就像咱们现在提倡的,艰苦朴素,但不必自討苦吃。” 孟秘书也笑著接口:“是啊,那西红柿鱼鱼真是不错,清爽开胃,回味无穷!” 吴天佑也点头:“苏师傅年纪轻轻,这灶上的功夫可真是了不得;对了,这包子……” 领导们你一言我一语,全是衝著苏扶摇去的,句句都是真心实意的夸讚。 苏月像个透明人一样被晾在旁边,脸上的笑容彻底掛不住了。 从得意到惊愕,再到难堪,最后涨成了猪肝色。 她看著被眾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神情淡然的苏扶摇。 一股强烈的嫉妒和羞愤猛地衝上头顶,几乎要把她的理智烧断! 凭什么?!风头全是她的?! 那盘不起眼的西红柿汤和豆芽有什么好?! 自己做的可是硬菜! 是肉! 是大领导来了才配吃的红烧肉! 所以此刻,苏扶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 “领导!” 苏月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拔高声音,硬生生插进了对话里。 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带著邀功的急切。 “那……那道红烧肉!领导们吃著还合口味吧?” “那可是我特意起了个大早,跑了好几个菜市场才抢到的好肉,精心准备的!” “想著领导们辛苦,得吃点硬实的……” 她话音未落,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微妙地凝滯了一下。 郑老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扫过桌上那盘几乎没怎么动、酱汁凝固显得格外油腻的红烧肉。 孟秘书推了推眼镜,没接话。 吴天佑作为同行,又是直性子,看著苏月那副急於表功的样子,再看看那盘实在不怎么样的红烧肉,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不以为然。 他放下茶杯,脸上带著点客套的笑,但话却像软刀子。 “哦?这红烧肉是苏月同志做的啊?嗯……肉是好肉,看得出用了心。” 他先给了个台阶,但话锋隨即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不过嘛,小苏同志啊,咱们现在提倡的是勤俭节约,反对铺张浪费。” “你看这肉块头这么大,油水这么足,用料是实在,但也得考虑个適度,是不是?” “尤其现在厂里效益刚有起色,更要精打细算。” “味道嘛……家常一点,清爽一点,其实更合大家胃口,也更实在。” “你说对吧?” 他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那盘光光的西红柿鱼鱼和豆芽。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你这肉,太奢侈! 味道还不行。 跟人家苏扶摇做的清爽家常菜没法比。 还铺张浪费! 苏月被吴天佑这四两拨千斤的一番话说得懵了。 极度的紧张下,她只听懂了前半句肉是好肉,用了心!!! 苏月顿时神色一喜…… 第40章 话千万带到! 用了心! 味道好! 这说明什么? 说明领导在夸她呢! 苏月本来就有些激动的脸上,甚至浮现出几分傻笑。 “谢谢,谢谢领导……” “您说得对!之前我们主厨说要做粗粮,我还琢磨呢,您好不容易来一趟……” 苏月话音未落。 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声,直接打断了苏月的话。 正是郑老。 旁边的沈知行眉头微微皱著,倒也没说什么。 苏扶摇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气。 果不其然。 下一秒,郑老开口。 “吴厂长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骤然被打断,苏月还一副被嚇了一跳的表情。 郑老的语气不咸不淡,但话语里的指责已经明显不过! “他说的是浪费、铺张,不是好!” “这位同志是觉得我们平时吃不起饭吗?” 拿他们当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呢?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这红烧肉对他们来说是顿好的? 郑老的习惯向来是不铺张,一菜一饭,粗粮清淡,足矣。 而隨著郑老的话音落下,苏月的脸也惨白惨白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知行皱起眉头。 也终於开口了。 比起让郑老开口,还不如自己来。 沈知行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指尖轻敲了敲桌面:“苏月。” “吴厂长说的是浪费,铺张,不是好。” “这么一大盘油汪汪的红烧肉,食堂里什么时候做过?” “领导们下来是来看真实情况的,不是过来搞特殊大吃大喝的,你弄这一盘东西……” 沈知行的目光淡淡扫过那盘油腻腻的红烧肉。 旁边的郑老也是思绪万千。 这个叫苏扶摇的小姑娘,此刻倒是冷静。 她可是主厨。 別看手艺过关,但身为主厨,怎么能让这道红烧肉端上餐桌的? 此刻的沈知行更是为难。 当眾批评苏月吧,的確可以把厂子撇的一乾二净。 但是不管怎么说,苏月是厂里员工,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哪怕事后想要责罚苏月,也是以后的事。 现在的问题是…… 怎么能让郑老肯定自己立场的同时,把事情圆过去。 下意识地,沈知行看了苏扶摇一眼。 苏扶摇的目光依旧冷静,黑凌凌一双大眼,如同无波的井水。 仿佛…… 仿佛就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掀起她万千心绪。 而苏扶摇也开口了。 认错的很乾脆。 “郑老,这次事情是我不对。” “是我自作主张了,本来咱们食堂的午餐小炒菜预算是两荤,今天两道菜反而都是素菜,不见什么油水。” “预算多了些,我想著苏月同志从前是宴席厨子出身,做菜让人放心,就全拨给苏月同志了,才闹出这样的乱子。” “本来我还侥倖预算控制著没超,食堂中午的上菜时间又紧,卡著工人来食堂的前几分钟上的,也没顾上盯苏月的菜……” 沈知行颇为差异地看向苏扶摇。 一直以来沈知行都知道苏扶摇和苏月关係不好。 和苏扶摇倒是关係不大。 多是苏月的挑衅。 没想到苏扶摇居然会揽责到自己身上—— 也不对。 红烧肉奢靡吗?有多奢靡?今天总预算,甚至没有超过平时的预算。 红烧肉为什么会端上来? 因为对方自作主张啊—— 为什么我没盯住? 因为食堂的规章充分为工人考虑,让工人第一时间吃到新鲜的,热乎的! 沈知行脸上原本有些紧张的神情动容了,转而化为一抹欣赏。 三言两语地,把所有问题都化解了,还顺水推舟体现了一把食堂的过人之处。 而有了苏扶摇这一番言论。 郑老的神情也缓和了下来。 原来如此…… 这丫头口齿倒是伶俐。 把他的问题全都解决了。 这么一看,苏扶摇做主厨,真是丁点、半点问题都没有! 手艺好也就罢了,脑子还活络。 管理肯定不成问题。 在厨房,都有些浪费了! 思及至此,郑老神情缓和,看向苏扶摇淡淡道:“丫头,做主厨可不是光有好手艺就够了。” “其他的部分,你也得盯紧了。” “你要向你们沈厂长学习的,可还多著吶。” 郑老一开口,看似敲打。 但旁边多年跟著郑老的小孟瞬间就听懂了。 郑老这意思。 是这件事就这么放下了! 剩下的话,甚至是郑老对苏扶摇的提点。 嘶。 这么多年,可没见郑老对非亲非故的后辈有这么亲和甚至堪称喜爱的態度。 哪怕是有亲有故的后辈…… 对沈知行,基本上也是態度最好的一个了。 比对郑老亲儿子还和善呢…… 结果现在,居然又多了个苏扶摇? 苏扶摇长得再怎么討喜,手艺再怎么好。 终归是个厨子啊! 难道…… 小孟秘书的眼神在沈知行和苏扶摇两者之间来回打转。 难不成,是因为爱屋及乌? …… 而很快。 苏月尚且沉浸在浓厚的不甘和一股微妙的窃喜之中。 她压根没听出来郑老对苏扶摇言外的欣赏。 而是庆幸,有人和自己一起挨骂了。 自己都被批评了,这个苏扶摇也別想跑! 就在此时。 屏风被人轻微推动了一下。 苏月下意识回头。 苏扶摇也是。 霎时间。 心神一震。 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高泽诚! 自己前世的二婚丈夫。 也是真正意义上蹉跎她、浪费她、乃至折辱她、害死她的真凶! 一瞬之间。 苏扶摇整个人如坠冰窟。 前世的点点滴滴,如同翻江倒海覆来! 『虽然你是二婚我是一婚,但既然和我成了家人,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当时的苏扶摇感动得一塌糊涂,却没注意,他说的是家人,不是爱人! 就连这句家人也是撒了谎的。 她哪是什么家人,一个全职的保姆,野种的月嫂,老人的护工…… 『扶摇,你看这孩子,被扔在门口怪可怜的。』 ——实际上,那是高泽诚在外面的女人生出来的骨肉。 『一个女人出去拋头露面干什么?你不在家谁管孩子?』 ——一个和她无亲无缘的孩子,就这样捆住苏扶摇一生。 『家里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就不能省著点?!』 ——可让苏扶摇捉襟见肘的家用,实际上是高泽诚已经把大部分给了另一个女人。 『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我真是多看一眼就噁心。苏扶摇,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她只是在三十岁生日那年,80元买了一条裙子。 她憔悴的脸、粗糙的手,因为久日操劳算计家用而疲惫又市侩的眼神……都是为了高泽诚。 苏扶摇整个人愣在原地,一张尖俏的小脸此刻更是失了血色。 而高泽诚也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好漂亮。 大眼柳眉,鼻樑高挺却不显得粗獷而是一种精细的雕琢;娇嫩的唇瓣微张著。身形高挑却玲瓏,不显得过分高大也並不矮短,墨黑的发尾仿佛流著淡淡的檀皂香气。 最重要的是,她有一手绝顶的好厨艺。 连郑老和孟秘书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讚不绝口。 宜室宜家。 如果能娶回家去…… 高泽诚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沈知行心中狐疑。 她盯著高泽诚发呆干什么? 看高泽诚一副白斩鸡的四眼样……有什么好看的? 本来沈知行心里只觉得高泽诚似乎和衣冠楚楚的外表不符,有著更深的心思。 让人不喜罢了。 但现在,沈知行看高泽诚可是全方位的不爽了。 苏扶摇可从未盯著自己愣神过。 “苏扶摇?苏扶摇?” 沈知行皱著眉头唤了几声。 苏扶摇肩膀猛地颤抖了一下。 似是恍然回过神。 黑凌凌的眼中已然没有了平时的沉静笑意。 反而带著一丝说不出的惊慌。 沈知行下意识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苏扶摇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事。” 一边说著,苏扶摇朝著同样看向自己的郑老三人微微点头。 郑老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以为苏扶摇只是见到自己紧张了。 只是温和递给了沈知行一个眼神。 沈知行很快领会了郑老的意思,让苏扶摇和苏月先回去了。 …… 回去之后。 苏扶摇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在食堂了。 反正已经到了她下班的时间。 老周和赵娟看到苏扶摇脸色不太好看。 还以为是菜品被领导不喜了。 怎么也没好意思开口去问,老老实实收拾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苏扶摇很快就离开了。 老周转而去问苏月。 “苏月啊,里面什么情况啊?” “领导满不满意?” 苏月的脸色比起苏扶摇就要更难看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自己去问苏扶摇啊,你们不是都喜欢围著苏扶摇打转吗?” 苏月一副讥誚的嘴脸,然而要把刚才在隔间里吃到的冷锅烙和批评,全都转而发泄在老周身上! 老周吃了一鼻子灰! 看著苏月一副摔摔打打的样子,脱了围裙袖套。 转而离开食堂。 顿时忍不住和赵娟嘀咕起来。 “这咋回事?我看苏扶摇的试菜挺好的啊?” 赵娟也狐疑道:“不会出在苏月身上吧,我刚才听了一耳朵,好像说铺张浪费啥的……” 老周嘆了口气。 “你说这俩人咋回事,一人一声不吭,一人夹枪带棒的……” 赵娟道:“那咱就不知道了。不过苏月的性子咱俩还是知道的,说不定是当著领导的面,怎么挤兑苏扶摇了。” “才让俩人都不高兴的。” 老周嘶了一声。 “这个苏月,也真是的。” 自从苏月来了食堂。 好像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不是偷懒耍滑头。 就是和苏扶摇干仗。 甚至…… 自己还听说,上次食堂险些因为菜品不够耽误了午餐时间。 苏扶摇做出月亮饃力挽狂澜那次。 就是因为苏月拉著蒋燁聊天,不让蒋燁送菜! 一想到这,老周忍不住摇头嘆气。 当初就不该给苏月投那一票。 还以为跟著宴席厨师出身,能有什么本事呢。 结果还不如人家苏扶摇! 而除此之外。 两个人的心也是一直提著。 不知道里面的领导吃饭吃的怎么样。 好不容易。 煎熬了片刻之后,郑老一行人和沈知行有说有笑地走出来了。 听几句,好像还是对菜品很满意的样子。 老周甚至还听到他们夸了一嘴赵娟。 顿时鬆了口气。 而意外的是。 带头的郑老,居然朝著老周走过来了! “你就是做出炒菜包子的麵点师傅吧?” “手艺不错,心思也灵巧!” 老周顿时唉哟了一声,慌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领导好,领导好……” “不,也不全是我,都是苏扶摇同志的功劳,是她提议的……” 郑老淡淡一笑。 倒不是真的在乎炒菜包子是谁的功劳。 而是今天自己对食堂確实满意。 这个態度,必须让沈知行清楚明白!、 …… 另一边。 苏月离开了食堂之后。 依旧心情十分不爽。 走在路上,对著小石子一路踢过去。 孙浩大老远就看见苏月的身影。 一路小跑跟了上去:“誒,苏月!” 给苏月嚇了一跳! 本来因为孙浩追问苏扶摇心意的事情,苏月就怕著他呢。 自己压根没给苏扶摇送东西送情书。 怎么经得起问? 哪成想。 孙浩其实已经被苏月那句“苏扶摇害羞”给彻底安抚住了。 此刻居然拿著一个小纸包。 对著苏月神神秘秘道:“你看,我给你姐带什么好东西了?” 苏月有些犹豫,盯著纸包犹豫不决。 “什么?” “云片糕!”孙浩兴奋道:“採购部小郑前段时间去淮城带回来的,就这么点。” “我钱买的呢,都没捨得给我妈吃!” “你可千万跟苏扶摇说清楚啊,她要是知道我对她这么好,肯定……” 苏月心里一阵无语。 见过一厢情愿的,没见过这么一厢情愿的! 不过。 从孙浩的视角来看,有苏月的添油加醋,他也的確不算是添油加醋就是了! 苏月乾咳了一声:“那,我帮你带?” 今晚是有口福了! 而孙浩也是点头连连。 “好好好,你千万带到啊!” “顺便催催苏扶摇,到底怎么想的,告诉我一声啊!” 苏月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心道她想个屁了! 苏扶摇压根不知道孙浩这码事呢。 但眼看著事情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孙浩肯定著急。 到时候指不定闹出什么么蛾子。 苏月一狠心:“行,你给我吧,今晚上我就催她给你写信!” 大不了…… 大不了自己写了,就说是苏扶摇写的! 第41章 沈知行见苏母 苏月决心下定,孙浩这个头脑简单的,果然被哄好了。 很快就喜滋滋地离开了。 苏月鬆了口气,拿著新得到的云片糕。 美滋滋地朝家走去。 今天晚上,是又有口福了! …… 与此同时。 工厂里。 郑老一行人因为沈知行安排得当。 基本上午餐结束之后,参观的行程就已经结束了。 剩下的时间都是由沈知行陪同。 在工厂里四处逛逛。 比如逛逛工人文化宫之类的。 但此刻的高泽诚却是没心思了。 满脑子,都是之前在食堂里遇到的女孩。 主厨,叫…… 苏扶摇? 不知道为什么。 高泽诚看著她,有一种特別的熟悉感。 莫名想要亲近的感觉。 就好像…… 前世有缘一样。 一路上,高泽诚都魂不守舍的。 不过这次参观,他顶多算是个边缘人物。 也没有人在乎他如何。 顶多就是沈知行。 时不时目光不悦地扫过来…… …… 另一边。 苏扶摇也回到了家。 此时正值夏天,午餐结束的下班时间也是日头还算高的点。 热。 出了一身汗,热燥反而把心里的另一种烦闷给取而代之了。 到家的时候,苏扶摇基本上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奶奶正在臥室打瞌睡,苏文星在写暑假作业。 紧绷的那根弦鬆了下来。 苏扶摇反倒是无所事事,在梳妆檯前翻了翻。 之前厂里安排排班的同时,发了不少票子。 虽然这个时候的北城,已经取消了粮票布票工业票之类的。 但像是苏扶摇上班的国营厂,工厂发给员工的票子,还属於硬通货。 各个场所都认可的。 比如食堂的饭票可以兑供销社卖的点心、果零嘴什么的。 大一些的厂子,还会发放澡票,煤油票、肥皂票……之类的。 其中用途良多。 比如苏母李红梅所工作的纺织厂,就有工人澡堂,澡票可以直接用。 而苏扶摇他们厂虽然没有自带的工人澡堂,但国营厂彼此之间是认可的。 苏扶摇打算带著澡票去纺织厂澡堂洗个香喷喷的澡……好好放鬆一下。 这几天实在是太紧绷了。 更別提今天还遇见了高泽诚那个渣男。 自古以来么,放鬆心情的事情……沐浴就算上一件。 很快苏扶摇就拎著小兜走了,里面装著换洗衣服,毛巾和檀香皂。 想了想,苏扶摇又拐去供销社买了一小包海鸥洗髮水。 …… 这个年代的工人澡堂想当然是大眾浴池。 苏扶摇上辈子在自己家洗惯了,刚进去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 结果没多久,就撞见了和工友一起有说有笑的李红梅…… 这种地方被女人夸身条顺苏扶摇还是怪不好意思的,匆匆洗完了就去门外换好衣服等李红梅。 她们纺织厂的车间都热,甚至透不过气。 一天下来,汗淋淋的。 尤其到了夏天。 不洗澡,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红梅笑著出来:“这几个大姨你前几天都见过,不好意思什么?” “还说你好久没来澡堂了呢。” 对李红梅来说是前几天,对苏扶摇来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重生回来之后,苏扶摇都是自己在家烧水洗的。 顿时十分不好意思:“妈,你別说了。” 李红梅朗声笑了笑。 “长大了,还知道不好意思呢。” “走吧,回家吧。” 母女两人挽著手回家了。 …… 回家之后苏扶摇已经彻底把今天偶遇高泽诚的烦闷给拋在脑后了。 有说有笑地和李红梅一起在走廊做饭。 天热,大家也都没什么胃口。 苏扶摇是打算做一个打滷面。 之前给沈知行也做过。 不过麵条就要换成玉米面条了。 比白面为主的杂麵比起来少了几分麦香,但也更爽口。 更不容易积食、开胃。 只是…… 揉面的时候和李红梅说笑,手一抖,玉米面加多了。 面多了加水。 苏扶摇不知不觉揉出一大盆,切面累了个够呛。 苏扶摇擦著汗:“这够吃两顿了。” 李红梅皱了皱眉:“这天可放不住。” 苏扶摇想了想,不然全灌给家里人……除了炒酱之外再调个新料汁,保证开胃! “行了妈,我有办法,你帮我切点黄瓜丝什么的,交给我吧。” 李红梅笑道:“难不成你还能豁开你小弟嗓子眼倒啊?” 苏文星恰好探出头来,本意是想看姐姐今天有弄了什么好吃的。 听见李红梅的话,顿时一脸吐血状:“姐,妈,不至於吧……” 走廊里一片苏家的欢声笑语。 沈知行一迈步上楼。 就听见了苏扶摇清脆的笑声。 还有苏文星变声期,公鸭子一样的哀嚎…… 沈知行顿足,第一个发现他的人是苏文星。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苏文星一个劲的给老姐挤眼色。 奈何老姐根本没意会他的眼神,一脸狐疑。 一句你脸抽筋脱口而出之前。 苏文星对著沈知行道:“领导好!” 苏扶摇:…… 沈知行:…… 李红梅也是一头雾水。 苏扶摇回过身,朝著沈知行笑了笑:“沈厂长。” “妈,这是我们厂长。” 青年俊才,长身玉立,宽阔的肩膀挡住一片光。隱约能见刀削斧凿般的清晰侧脸。 手里还拎著一串油纸包。 李红梅愣了一下,才赶紧点点头:“你好你好。” “沈厂长今天过来,是找我们家扶摇……” 李红梅心里有点紧张。 这好端端地,厂长怎么上门了? 是有什么大事? 李红梅不免担忧。 好在很快,沈知行便开口道:“伯母好,我就住在隔壁。” 李红梅顿时一脸恍然大悟。 隔壁的房子空置许久了。 听说是老两口跟著儿子去了南方,杳无音信多年。 没想到这么巧,居然就被苏扶摇领导租住了? 这可真是…… 而此刻。 苏扶摇的眼睛亮了亮。 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沈厂长,还没吃饭吧?”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我给你送过去!” 在后世,给邻居送口吃食可再平常不过了。 这可是刚脱离填不饱肚子的年代没多久的80年代! 李红梅愣了一下,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沈知行看了苏扶摇一眼。 隨即点了点头:“谢谢。” 一边说著,沈知行把手里的纸包递给苏扶摇。 “採购部小郑刚从淮城回来,带了些吃的……我也不会做,你看看。” 苏扶摇愣了一下。 一个纸包,两个纸包,三个纸包……快有自己半个人长了! 也是难为沈知行把他们拎回来! “太客气了,沈厂长,就是吃顿饭……” 沈知行抿了抿唇。 “郑老参观的事情做得不错。” “郑老也是我的长辈,就当……我感谢你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大不了以后顿顿捎上沈知行一个唄…… 苏扶摇接过:“行,那谢谢你了。” “一会吃饭我叫你。” 李红梅本来还想推拒。 这沈厂长,实在是太客气了。 本来纺织厂工友聊天的时候,就提过这位国营酒厂的空降厂长。 没想到。 不光人英俊,气势非同一般,还对她闺女…… 咳,有点另眼相看的意思? 谁小伙子平白无故送邻居这么多吃的。 哪怕是领导对下属。 也太客气了点吧! 粗略一看,有的油纸包里面甚至透出油来。 一看就是好东西。 李红梅本来张张嘴想拒绝的。 但沈厂长和自己闺女之间……实在是太过自然了。 看上去很熟悉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前段时间日夜倒班,匆匆忙忙的,错过了什么? 李红梅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儿子。 苏文星已经朝著李红梅挤眉弄眼了…… …… 云片糕,高沟捆蹄,茶撒,涟水鸡糕……。 苏扶摇切冷盘的时候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在后世活过一遭,这些东西苏扶摇还是认识的。 云片糕是猪油白加上糯米粉,隨便哪样在如今都是稀罕物。 白白薄薄,真如云片一般。 茶饊口味酥脆香甜,粗细也就小半根筷子,油润过所以色泽黄如金。缠成一团团,即便不配茶水,空口吃也满口酥脆香浓。 苏軾都留下过“縴手搓来玉数寻,碧油煎出嫩黄深”的美誉讚嘆。 以上两样都是点心,不愁放不住。 只剩下两样滷味。 捆蹄,主料是猪蹄肉,需要经过醃製、猪蹄皮綑扎、滷煮最后才成。 捆蹄在后世被评为非遗美食,甚至还有一首象徵供不应求的歌谣。 秋向后日渐凉,高/沟捆蹄相爭尝,购货客人如云涌,只惜生產供不上…… 色泽是透著酱色的红,光是切开就透出一股咸鲜香气。 苏扶摇切得时候很认真,薄厚均匀,生怕自己的刀功影响了这道菜的口感。 另一道肉糕则是鸡糕。采鸡胸脯肉和虾仁细细剁碎,辅之鸡蛋,山药,豆粉……是荤菜素做的典型。 据说当年乾隆下江南的时候,都对其讚不绝口。 片是已经切好的,苏扶摇等水开之后摊开上锅蒸,小心翼翼的。 生怕二次加热影响了这道鱸鱼堪膾似美食的口感。 而这道菜也不光是空嘴能吃,回头加上些应季蔬菜竹笋针菇,烹成浓厚的素汤汁,又是一道美食。 可炒可汤。 这天气怕是放不住,明早刚好可以吃一顿…… 如今手头的新鲜食材不多,一想到明早又能烹道新菜,苏扶摇忍不住眼角微弯。 沈知行本来已经回屋了,不知何时又出来,抱臂倚在门口。 朦朧雾气中,苏扶摇尖俏的小脸被模糊,唯余下盈盈笑意清晰。 这么高兴。沈知行心想。 这些东西,是他从採购小郑手里买下的。 本来小郑出发的时候,沈知行没托小郑带什么东西。 小郑准备的也不多。 还是卖了个厂长的人情,才买下这些。 此刻看著苏扶摇的笑脸,沈知行觉得,很值得。 而此刻苏扶摇將鸡糕摆盘,吸著气將被烫红的手指摁在耳垂上。 夕阳熔金。染得面前水雾似层金纱。 苏扶摇脸上笑意未退,仰起头。 “出来得刚好,开饭啦!” …… 另一边。 苏月家。 晚饭苏月吃得心不在焉,蒸窝头配咸菜。 还不如在食堂吃了。 但转念一想。 自己还藏著云片糕呢! 苏月匆匆咽下了有些剌嗓子的窝头,开口道:“爸妈,我回屋了。” 苏月的父母也就是苏扶摇的小叔小婶。 苏婶瞪了苏月一眼:“一天天的吃这么多,不见往家里拿钱。” “养了张白吃饭的嘴。” 苏月顿时有些窘迫。 苏月的父亲,也就是苏扶摇的小叔。 苏文国慢腾腾道:“行了,这不是已经上班了吗?” “才上半个多月,没几天也发工资了。” 女人闻言拿筷子尖敲了敲桌子,唾沫横飞道:“工资三十五是吧,少了一分都不行,苏月我告诉你……” 苏月逃也似的回到屋里,不愿意再听这紧箍咒似的念叨! 一回屋,眼泪险些掉下来。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的父母就是这样的? 凭什么苏扶摇的父母那么疼她? 小时候自己甚至只能捡苏扶摇穿旧的衣服。 苏扶摇穿著裙子,自己的衣服则是缝了又补。 苏扶摇身量渐高,她婶开始捡她穿剩的。 穿过一轮,才落到苏月身上。 这种不平衡的对待。 让苏月从小就恨上了苏扶摇。 挤兑也好,排挤也好。 要不是后来因为苏扶摇父亲重病,家道中落。 这份近乎扭曲的嫉妒,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而现在…… 苏月咬了咬牙,忍住眼泪。 你苏扶摇长得漂亮,有父母疼爱又能如何。 等著。 苏月一边想著,一边翻出了藏起来的云片糕。 捻起一片送到嘴里。 明明是浓郁的香甜。 苏月却觉得舌根发苦。 苏扶摇,我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 让全厂都以为你和孙浩那个赌鬼有一腿。 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名声毁了,你就只能跟那个赌鬼蹉跎一生…… 咽下本该软糯的云片糕。 苏月只觉得噎人。 走到桌前,拿出纸笔。 还有一本名为苏扶摇的作业本。 上面的字跡娟秀。 本该字如其人,可娟秀之外,还有两分蜷缩的扭曲。 自卑、內向展现的淋漓尽致。 苏月在作业本背面练了两笔。 居然和苏扶摇本人的字跡,大同小异! 苏月咽下眼泪,口中是浓郁到发苦的甜。 笔划落下。 『孙浩同志:……』 第42章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係 另一边。 北城招待所。 郑老一行人已经重新回到了招待所里。 此刻为时尚早。 孟秘书亦步亦趋地跟著郑老回了房间。 郑老开口道:“小孟啊,今天还有没有別的安排了?” 孟秘书很快反应过来:“没有了。” 郑老摸了摸下巴。 既然没有別的安排。 刚好可以拜访一位老友! 自从对方从都城退休。 想一想,已经有三四年没有见面了。 退休后的生活还真是安逸。 这样想著,郑老开口道:“小孟,你去给……算了,我去。” “我亲自去给老魏打电话,这老东西回回写信嘚瑟退休生活有多安逸……哼。” 孟秘书顿时一震:“魏厨?” “您……您要把苏扶摇介绍给他?” 把苏扶摇介绍给他? 郑老乍一听,还愣了一下。 好端端地介绍苏扶摇干什么? 不。 不对。 姓魏的这个老东西,一直感嘆后继无人。 家里两个女儿一个小子,没有一个对大勺感兴趣的。 偏偏这个苏扶摇…… 郑老眯了眯眼睛。 手艺好,识时务,人机灵。 这不是送上门给老魏当徒弟的吗?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老魏在北城多少年,也不认识这丫头。 偏偏自己一来,就赶上了。 要是让老魏知道,自己认识了个一个如此有天分的年轻丫头。 不知道该有多激动! 这老傢伙,惜才的厉害! 而想到这,郑老一开口。 冷哼道:“哪有这么好的事?隨隨便便就给他介绍徒弟?” “不对,不去了。” 孟秘书一愣。 而紧接著。 郑老脸上露出一抹顽童似的笑容。 “小孟,明天开始,你安排人给老魏送菜。” “苏扶摇在食堂做哪顿,就送哪顿!” 孟秘书顿时反应过来。 得嘞。 这是钓上魏厨的胃口了! …… 另一边。 苏扶摇对招待所的郑老这边发生了什么,还是浑然不觉。 酸咸的醋汁撒提鲜增香,这还不够。 油爆过的辣椒一股脑倒进去。 “滋啦——” 一声油温炸裂的声响。 滚烫的辣油瞬间激发出霸道辛香,混合著蒜末和酱油的复合香气,直衝鼻腔。 那股子又呛又香的劲儿,在狭小的走廊里炸开,霸道得很。 苏扶摇离得近,首当其衝被这热辣的气息扑了满脸。 她忍不住偏过头,小巧的鼻尖皱了皱,眼尾也被熏得泛起一丝生理性的红晕。 连著咳嗽了两声。 其实折腾了这半天,加上澡堂子里泡得浑身发软,她自己倒真没什么胃口了。 只觉得喉咙眼被这辣气燎得乾乾的。 “嚯,这味儿,够劲儿!”李红梅也被呛得退后半步,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嘴上说著够劲儿,眼睛却亮晶晶地盯著那盆红亮油润的辣油料汁。 天热没胃口,可不就指著这点酸辣咸香提神么。 苏文星更是夸张地捏著鼻子,瓮声瓮气地嚷嚷:“姐!你这要放火啊!呛死人了!”可那眼睛,却跟黏在了那盆红彤彤、油汪汪的料汁上似的,喉结还悄悄滚动了一下。 苏扶摇揉著被辣油呛得发酸的鼻子,没好气地瞪了小弟一眼:“嫌呛躲远点,一会儿没你份!”话虽这么说,手上动作却没停。 她麻利地把切得细细的黄瓜丝、焯过水的绿豆芽、还有一小撮嫩嫩的香菜碎,一股脑儿倒进旁边盛著过完凉水、根根分明透著淡黄色的玉米面条大搪瓷盆里。 沈知行在苏家的客厅里,高大的身影有些拘谨。 手里端著个同样不小的搪瓷盆——里面是苏扶摇刚刚炸好、酱香浓郁、油亮亮还带著肉末的炸酱。 另一只手端著煮好刚捞出来、冒著热气的玉米面条。 老太太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沈知行。 之前在楼下见过的小伙子。 知道是住这栋楼的,没想到跟自己孙女还交情不浅呢? 都进家吃饭了?! 嘖嘖嘖,这真是…… 老太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要是换一个男的进来,老太太早就急眼了。 但看著眼前的沈知行。 好傢伙。 小伙子个子不低,长得也俊。 浑身透著一股文縐縐的秀气,又没有那股扛不住事的……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读书读傻了的感觉。 在他身上可没有。 老太太乾咳了一声嘴巴张张,想要说什么。 但最后什么都没问出口…… 往那一站跟谁家大少爷似的,可不是能嚼舌头的对象。 而此刻,沈知行礼貌地朝著老太太点点头,扭头又出去了。 出门的一瞬间,也闻到了那霸道的辣油香。 目光先是在那盆红艷艷的料汁上顿了顿,隨即落在苏扶摇微微泛红的侧脸上。 她正皱著鼻子,一只手还在鼻尖下蹭了蹭。 少了点食堂里主厨的沉稳劲儿,倒显出几分难得的、带著烟火气的娇憨。 “哎哟,沈厂长,这怎么好意思,还让你帮忙端……”李红梅赶紧上前两步,有点侷促地搓著手。 让厂长给自家端饭盆,这……这像什么话! 沈知行却只是微微頷首,动作自然得很:“顺手,伯母客气了。” 他挽起的衬衫袖口下,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刚才端盆显然也没费什么力气。 苏扶摇正用长筷子奋力搅和著盆里的麵条、菜码和那红油料汁。 玉米面条吸水性好,又过了凉水,根根清爽弹牙。 裹上酸辣咸鲜的料汁和翠绿的菜码,顏色煞是好看。 除了玉米面条的炸酱麵,就是这酸辣麵了。 “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苏扶摇喘了口气摇头:“不用不用,沈厂长你等著吃就行!” 沈知行的嘴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苏扶摇不必如此称呼他。 但…… 旁边是伯母和一个孩子,屋里还有个老太太。 沈知行怎么也张不开口。 沈知行看著她在热气腾腾的盆边忙碌的身影,那纤细却有力的手臂搅动著分量不轻的麵条,他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只是抱著手臂,安静地倚在门框边,目光沉静地看著。 而此刻的苏扶摇內心却是思绪万千…… 咳…… 沈大厂长帮忙打下手,还杵在这儿监工似的……苏扶摇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 手上拌麵的动作更快了些,心里那点被高泽诚勾起的烦闷,似乎也被这热腾腾的酸辣气和身边这沉静的存在感冲淡了许多。 她用力吸了吸依旧有些发酸的鼻子,嗯,这麵条味儿,真香! 沈厂长別嫌她这粗獷的拌麵手艺就得了! “好了好了,这次真的开饭啦!”苏扶摇终於拌好,把硕大的搪瓷盆往饭桌中间一放。 红黄绿白,色彩诱人,酸辣咸鲜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苏文星早就迫不及待地拿好了碗筷,眼巴巴地盯著那盆面。 还有…… 白红相见的鸡糕和捆蹄摆盘。 苏扶摇在他肩膀不痛不痒地敲了一拳。 “瞧你那出息样!” 苏文星嬉皮笑脸:“老姐,这不是你做的饭香吗?急死我了,吃不上这口我雪糕都卖不消停……” 李红梅也笑著去拿碗。 沈知行站直身体,目光掠过苏扶摇微红的脸颊和捏著耳垂的指尖。 没说什么,只是自然地伸手接过了李红梅递过来的空碗。 耳边嘈杂纷纷,可…… 不知比规矩诸多,素日沉静的沈家,热闹了多少倍。 …… 饭桌上无话。 只有碗筷碰撞和时不时发出吸麵条的声音。 老太太对沈知行看了又看。 这小伙子……吃个麵条也这么文雅。 大口吸溜就是了。 咳。 这个文雅劲,跟苏扶摇她爷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差不多。 不对。 想哪去了? 自己家就这么一个孙女。 不得打听好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品性…… 算了算了,还是不多嘴了。 以免让这小子以为苏家有多上杆子呢! 至於李红梅则是和老太太想的差不多。 苏文星则是嘴巴被麵条占满。 没心思说话。 苏家的餐桌上,倒是时兴起食不言的规矩了! 碗筷的轻微碰撞声里,老太太只是心想…… 回头,得好好问问苏扶摇和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 苏文星再次卖雪糕回家,兴致勃勃地拉著苏扶摇数钱。 一眨眼,苏扶摇已经入职半个多月了。 苏文星也已经去摆摊半个多月。 好的时候一天能卖上五块出头。 下雨天实在出不了摊,但整个北城的炎夏季节很少落雨。 细算下来。 苏文星这半个月,居然足足赚了六十七块。 苏文星数钱的时候眼神都冒光。 这比老姐去上班还赚钱呢! 一个月下来,更比老妈一个月的工资都多。 厚厚一沓毛票,铺在床上跟小山似的。 给苏文星激动得恨不得能扑上去打滚! 然而苏扶摇却很快止住了苏文星的心思。 利落地把床上的毛票拢好,数走了六十块。 “这些钱给咱奶,用来给爸看病开药用。” “剩下的钱你用来进货……” 苏扶摇想了想,皱著眉头抽出十块钱。 “还有艷子姐那边。” 艷子姐正是之前愿意供货给苏扶摇姐弟俩人的雪糕厂销售。 其实按理来说,她们姐弟那货的这个量,想要稳定找到出厂价的货源还是费力的。 但是艷子姐当初可连个磕巴都没打。 还借给他们保温箱…… 苏扶摇开口道:“你问下艷子姐保温箱的押金要多少钱,再租个保温箱。” 苏文星有些迟疑:“姐,还要进雪糕吗?” 苏扶摇抿唇,摇头。 其实今天沈知行送过来的淮城糕点给了她灵感。 天热气躁的,大家都不愿意做饭了。 最近在楼里也能发现,大家开火的兴趣明显降低了。 每天就是敷衍著煮些碴子粥,蒸两个窝头什么的。 更有甚者乾脆一壶热水,浇在上一顿的剩饭上,就当做是一顿了。 这时候大家都不爱做饭,也没什么胃口。 苏扶摇想要做点滷味尝试著卖一下。放在保温箱里用冰镇著,也没那么容易坏。 苏文星却不知道苏扶摇的打算,稀里糊涂挠了挠头:“行,那我明天找艷子姐问一下!” 苏扶摇点点头,嗯了一声。 隨后五十块出去了。 苏文星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自己辛辛苦苦赚的啊……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从前一根雪糕,苏文星想吃就吃了。 但现在真正跑出去卖雪糕了,反倒连一根出厂价都捨不得吃了…… …… 苏扶摇捏著那叠被体温焐得微温的钞票,五十块整,全是弟弟苏文星这半个月风里来雨里去,一根根雪糕吆喝著攒下的辛苦钱。 她推开那扇熟悉的、漆色有些剥落的臥室门。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窗外残余的暮色勉强透进来一点。 奶奶侧身朝里躺著,薄薄的夏被盖在腰间,手里那把磨得油亮的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著,扇出的风带著点陈旧蒲草的气息。 空气里很安静,只有蒲扇轻微的“噗噗”声和老人略显粗重的呼吸。 “奶?” 苏扶摇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小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蒲扇的摇动停了一瞬,又继续,节奏没变。 奶奶没回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像是睡迷糊了。 苏扶摇走到床边,挨著床沿坐下。 木板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苏扶摇没立刻说话。 她知道奶奶没真睡著,老人家觉浅,一点动静就醒。 何况…… 这老太太睡得著吗? 饭桌上一会看看自己,一会看看沈知行。 明显快急死了…… 苏扶摇才不信她睡得著呢。 在外面躲了一晚上,找了各种事情做。 就差把老爹的被子拆下来洗洗了。 现在不得不回屋,苏扶摇只寄希望这五十块钱能转移老太太的注意力。 “奶。” 苏扶摇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更柔和了些。 把手里的钱轻轻放在奶奶枕边压著的凉蓆上,“文星这半个月卖雪糕的钱,我数出来了。” “这是五十块,您收好,给爸买药用。” 那叠钱落在凉蓆上,发出细微的、纸张摩擦的窸窣声。 这声音像有魔力,奶奶摇扇子的手彻底停下了。 静默了两秒。 老太太猛地翻过身来,动作利落得不像个老年人。 她浑浊的眼睛在昏暗里努力睁大,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枕边那叠厚实的毛票和零散的硬幣。 她没去看苏扶摇的脸,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堆巨款吸走了。 “多少?”她的声音有些乾涩,带著刚醒的沙哑,却又透著一股子急切。 “五十块整,奶。” “其实本来有六十多的,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弟也会死在外边做生意呢,手头总归留点。” 苏扶摇重复了一遍,看著奶奶的反应,嘴角忍不住微微弯起。 “五十……”老太太喃喃地重复著,枯瘦的手已经伸了过去,指尖带著老人特有的微颤,小心翼翼地触碰著那叠钱。 她先是摸了摸厚度,感受著那实实在在的份量,然后才一张张、一枚枚地开始捻。 动作很慢,很仔细。 毛票的边缘有些磨损。 昏暗的光线下,辨认那些小面额的票子和分幣並不容易。 老太太眯缝著眼,凑得很近,嘴里无声地动著,像是在默数。 苏扶摇看著老太太专注数钱的样子,心里软软的,又有点酸。 她知道奶奶心疼钱,平时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给爸爸看病吃药是家里最大的开销,也是压在奶奶心头最重的石头。 可即便如此…… 说实话,上辈子除了家里不断添置的大件停了。 衣食住行上,苏扶摇从来没感觉过什么压力。 不住嘴的零嘴,逢年过节的新衣服。 老太太嘴上说给一个丫头片子吃鸡蛋都浪费,其实除此之外餐桌上但凡有点油星,都压在她碗底了。 反倒是老太太自己。 衣服起个毛边破个洞,就当没看见似的。 浑身上下都是邻居做衣服时候,剩的碎布头添添补补。 这个嘴比刀子硬,心比豆腐软的老太太。 自己从前不懂事的时候……那么恨她。 从未给过她好脸色,从未对她说过一句软话。 “奶,灯绳在您那边,开灯看吧,仔细眼睛。”苏扶摇轻声提醒。 奶奶像是没听见,依旧固执地在昏暗里摸索著辨认一张一毛的票子。 苏扶摇没再劝,只是安静地等著。 终於,老太太放弃了在黑暗里较劲。 她长长地、带著点不甘愿似的嘆了口气,仿佛开灯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可…… 苏扶摇对镜擦脸的时候,老太太也只是抱怨,甚至没主动拉下灯绳关灯。 此刻。 老太太终於摸索著抬起手,伸向床头墙壁上垂下来的那根细细的、有些油腻的灯绳。 “啪嗒。” 屋內骤然亮起昏黄的光晕。 光线並不明亮,甚至有些浑浊,像蒙著一层薄纱。 却瞬间驱散了屋角的黑暗,將床上的一切清晰地笼罩起来。 昏黄的光线下,老太太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重新拿起那叠钱,凑在灯光下,一张张、一枚枚,看得更加仔细。 粗糙的手指拂过有些毛边的票面,捏起小小的硬幣。 她数得很慢,很投入,嘴唇无声地翕动,偶尔会因为捻开一张粘连的毛票而微微用力,发出轻微的嗤啦声。 苏扶摇就坐在床沿,静静地看著。 灯光在奶奶白的头髮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也照亮了她布满岁月痕跡的侧脸。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老人捻动钞票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夏虫鸣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流淌得缓慢而粘稠。 数了足足有五六分钟,奶奶才终於抬起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鬆了下来。 她把钱拢在一起,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份量让她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 “这对丫头小子……”她嘴里习惯性地低低咕噥了一句。 好像要骂什么,却又终究无可指摘。 掀开自己枕著的一个老旧洗得发白的蓝布枕头。 枕头下面压著一个用深蓝色厚布缝製的小口袋,口袋口用一根同样顏色的粗线紧紧繫著。 老太太解开那根线,小心翼翼地想要把手里那叠厚厚的、混杂著毛票和硬幣的五十块钱。 想了又想,老太太还是抽出了一小沓票子,剩下的零碎硬幣也都拿出来了。 其余的钱塞进去后,她还用手在里面按了按,確保都装好了,没有遗漏。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繫紧袋口的线,把那个小布包,重新压回枕头底下最深处。 做完这一切,老太太才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抬眼看了看苏扶摇。 “行了,钱我收著了。” “你爸的药……能顶一阵子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扶摇的脸,又落到她似乎空著的手上。 “给你!” 老太太站起来,把刚才数出来的一沓毛票和硬幣塞进苏扶摇手里。 毛票杂乱起皱,也是一大把。 苏扶摇一愣:“奶?” 老太太的眼神移走,磕磕巴巴道:“咋,咋的?” “家里的钱我还做不了主了?” 有理不在声高,可声音越高,老太太的底气仿佛也足了起来。 “別光说你弟,你也拿著。” “没出息的丫头片子,別让人给点好吃好喝的小便宜就让人骗走了,听见没?” “家里短不了你吃,也短不了你喝!” 苏扶摇咬了咬唇。 出乎老太太的意料,她居然没有站起来跳脚。 而是含著笑意,收好了那五块钱多零钱。 “奶,你看著,这五块钱,我再给你变出钱来。” “吹吧你就。” 老太太满脸的不屑,重新躺回床上。 “洗完赶紧拉灯睡觉!” 苏扶摇誒了一声。 也知道老太太是不好意思了,弯著眸端著洗脸盆,正要出门接水去了。 老太太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坐起身来,叫住苏扶摇。 “等会,你跟我说说,你跟隔壁那个叫沈知行的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苏扶摇呼吸一滯。 得嘞。 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43章 贏了钱,啥都好说! 苏扶摇摸了摸鼻子。 “没……没什么呀。” “就他是我们厂长,平时对我们挺照顾的。” 老太太神色一凝。 “苏扶摇,他没摸过你手吧?” 苏扶摇:…… 不愧是老辈子,说话就是开放! 80年代的摸手。 在老太太这个年代人的印象里,都可以去坐牢了! “当然没有了!奶你想什么呢?” 苏扶摇赶紧否认:“我们就是普通……工友!他是领导我是厨师,刚好住邻居而已。” 老太太却皱了皱眉头,一脸的狐疑。 “真的?” “那你说他为啥给咱家送那么多吃的?” “你说的什么鸡糕,还有那个猪蹄做的肉片……一吃就知道是好东西。” “不能便宜了吧?” 苏扶摇嘶了一声:“那可能是他比较热情……” 说完这句话,苏扶摇自己都心虚了。 沈知行那副素日里总是冷著脸的样子,哪里像是热情? 而此刻的老太太也一副思索的样子,半天没说话。 苏扶摇赶紧轻手轻脚地端著盆出去。 赶紧,洗漱了…… 再问,答不上来了…… …… 夏夜闷热,蝉鸣聒噪。 苏月屋里的窗子开著,却透不进一丝凉风。 昏黄的灯泡下,她伏在旧书桌上,额角沁出的汗珠滚落,洇湿了作业本粗糙的纸页一角。 她咬著下唇,眼睛死死盯著摊开的、属於苏扶摇的旧作业本。 那上面的字跡,娟秀中带著点怯生生的蜷缩,像春日里刚冒头就被踩了一脚的小草。 苏月捏紧了手里的铅笔,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先在草稿纸上反覆描摹那几个关键的字——“孙”、“浩”、“同志”…… 一遍,两遍,直到那笔锋转折间的细微颤抖被她模仿得七八分像。 “哼,苏扶摇,你就该配孙浩那种人!” 苏月心里恶狠狠地想著,那股子憋屈和不甘像滚烫的开水在胸腔里翻腾。 凭什么苏扶摇就能得沈厂长青眼,连郑老那样的大人物都对她和顏悦色? 而自己,费劲巴拉做的红烧肉,却成了铺张浪费的典型,被当眾下了脸面! 她深吸一口气,把草稿纸揉成一团丟进桌角的废纸篓,终於下定决心,在信纸上落笔: 『孙浩同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她努力回忆著苏扶摇平时说话那种温吞又带著点疏离的语气,绞尽脑汁地编: 『……你的心意,我……我都明白的。只是,你也知道,厂里人多口杂,我……我脸皮薄。』 写到这里,苏月嘴角扯出一个讥誚的弧度。 脸皮薄?苏扶摇那女人对著沈厂长的时候,可没见她脸皮薄! 『……所以,以后……以后在人前。』 『还请你……装作和我不太熟的样子,莫要……莫要太过亲近,免得惹人閒话。』 『等……等时机合適了。』 『我……我自然会给你个准信儿。』 苏月停下笔,仔细端详著。 字跡模仿得还算像,这吞吞吐吐、欲说还休的劲。 更是把自己印象里的苏扶摇模仿了个十成十。 苏月满意地点点头,在最后歪歪扭扭地签上“苏扶摇”三个字。 看著那三个不属於自己的名字落在纸上,她心头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苏扶摇,我看你这回怎么撇清! 她把信纸小心地叠好。 手边放著的云片糕,甜香丝丝缕缕地飘出来。 苏月捻起一片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著。 …… 第二天一早,食堂后厨依旧忙碌。 老周揉著发好的面,准备蒸今天的第一笼馒头。 赵娟手脚麻利地清洗著刚从地里送来的新鲜黄瓜和西红柿,水声哗哗。 苏扶摇繫著围裙,正把泡发好的黄豆芽一根根摘去根须,动作细致又麻利。 她眉眼舒展,似乎已经完全从昨天偶遇高泽诚的烦闷中走了出来,只专注於眼前水灵灵的豆芽。 苏月来得稍晚些,眼底带著点没睡好的青黑。 她一眼就瞥见孙浩正探头探脑地在食堂后门附近张望,手里还拎著个空筐,大概是来送什么东西的。 苏月心头一跳,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了过去。 “孙浩哥!”她压低声音,脸上挤出一个看似热络又带著点神秘的笑容。 孙浩一见到她,眼睛唰地就亮了。 忙不叠地凑近:“月妹子!咋样?有信儿没?” 他搓著手,满脸都是期待。 苏月飞快地左右瞟了一眼,確定没人注意这边,才像做贼似的,把那封信塞到孙浩怀里。 “喏,给你的!我姐……她昨晚熬到半夜写的呢!” 苏月故意加重了半夜两个字,营造出一种苏扶摇为他费尽心思的假象。 孙浩接过信件,心顿时“砰砰”狂跳起来。 他激动得脸都红了,手指都有些哆嗦:“扶摇同志她……她写了啥?” “哎呀,你自己看嘛!”苏月推了他一把,催促道。 “我姐千叮嚀万嘱咐,让你……让你別在人前表露出来!她害羞著呢!你可记住了啊,千万別给她惹麻烦!” 她又强调了一遍信里的核心叮嘱。 其实这也是苏月最怕被戳穿的部分。 那封信毕竟是她写的。 要是孙浩真和苏扶摇那么一对。 不就露馅了吗? 而此刻的孙浩丝毫没有怀疑。 “懂!我懂!”孙浩把信纸紧紧捂在胸口,像是捂著一件稀世珍宝。 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月妹子你放心!我孙浩保证,在外头,绝对跟扶摇同志保持距离!一个字儿都不多说!我……我这就回去看!” 他咧著嘴,露出那口不太整齐的牙。 笑得见牙不见眼。 转个身,就兴冲冲地跑了。 脚步轻快得像是要飞起来。 苏月看著他消失在拐角的背影,脸上那点假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冰冷的嘲讽和一丝即將得逞的阴鬱。 她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转身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案板前。 拿起菜刀哐哐哐地剁起案板上的老南瓜来,力道大得嚇人。 赵娟被这动静嚇了一跳,扭头看她:“苏月,你跟那南瓜有仇啊?轻点儿,案板都要被你剁裂了!” 苏月头也不抬,硬邦邦地回了一句:“要你管!切你的菜去!” 她心里正烦著呢,这老南瓜皮厚肉糙,就像她此刻堵著的心,怎么剁都解不了气。 …… 孙浩揣著那封信,像是揣了个刚出炉的烤红薯,烫手又捨不得撒开。 他一路小跑,根本顾不上回车间,直接找了个背人的墙角—— 就在食堂后头堆放煤渣的犄角旮旯里,一屁股坐在半块破砖头上。 心口咚咚咚地擂鼓,震得他耳朵根子都嗡嗡响。 他哆嗦著手,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拆开。 展开信纸,那陌生的、带著点怯生生的娟秀字跡映入眼帘。 孙浩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生怕漏掉什么,读得极慢。 『孙浩同志:』 看到这称呼,孙浩嘴角就咧开了。 嘿嘿,扶摇同志就是懂礼数! 『……你的心意,我……我都明白的。』 孙浩心里那个美啊,像三伏天灌了一肚子冰汽水,浑身都舒坦了!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我对她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哇! 孙浩忍不住又读了一遍“我都明白的”。 越看越觉得这几个字写得特別顺眼。 特別有味道。 带著一股子苏扶摇身上特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 『只是,你也知道,厂里人多口杂,我……我脸皮薄。』 读到这句,孙浩一拍大腿,差点笑出声来! 她脸皮薄! 孙浩得意极了,他就知道! 平时在食堂打饭,苏扶摇看著是挺大方,说话做事也利索,可那都是装给外人看的! 骨子里,她还是那个容易害羞、脸皮薄的小姑娘! 看看,这不就给他写信承认了吗? 这种反差感。 让孙浩心里那股子男人的得意劲儿蹭蹭往上冒。 瞧瞧,在別人面前再能干,到了他孙浩这儿,还不是个会害羞的小女人? 这说明啥? 说明他在苏扶摇心里,跟別人不一样……是特別的! 『……所以,以后……以后在人前,还请你……装作和我不太熟的样子,莫要……莫要太过亲近,免得惹人閒话。』 孙浩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即便现在根本没人看。 懂!他太懂了! 扶摇同志这是为他俩长远考虑呢!姑娘家脸皮薄,怕被人说閒话。 他孙浩是啥人?那是懂分寸、会疼人的爷们儿! 这点要求算啥?不就是装不熟吗? 简单! 为了扶摇同志,別说装不熟,装不认识都行!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以后在厂里碰到苏扶摇该怎么表演才像真不熟了。 嗯,眼神要躲闪点,脚步要加快点,最好连招呼都別打…… 嘖,这难度有点高。 他孙浩见了漂亮姑娘哪次不是主动凑上去搭话的? 不过为了扶摇同志,他忍了! 『等……等时机合適了,我……我自然会给你个准信儿。』 “准信儿”三个字像是有魔力。 孙浩的眼睛噌得亮了,呼吸都急促起来。 准信儿! 扶摇同志这是鬆口了! 他有机会啊! 虽然没说具体啥时候,但时机合適…… 那就是快了,肯定快了! 孙浩激动地搓著手,仿佛已经看到苏扶摇红著脸答应跟他处对象的画面了。 到时候,他孙浩可就是有漂亮媳妇儿的人了! 还是食堂主厨,手艺顶呱呱! 还能赚钱。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带出去多有面子! 最后落款的“苏扶摇”三个字,更是看得孙浩心怒放。 他捧著信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太招人疼了! “嘿嘿……嘿嘿嘿……”孙浩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而很快。 孙浩赶紧又捂住嘴,贼头贼脑地左右看看。 生怕被人发现他的秘密。 他把信纸小心翼翼地重新折好,贴身揣进了衬衫內兜里。 还用手在外面按了按。 做完这一切,孙浩靠在煤渣堆旁,长长舒了口气。 浑身充满了干劲儿,感觉天都更蓝了,连煤渣堆闻著都不那么呛人了。 扶摇同志害羞,不好意思在人前亲近,那在人后总行吧? 得找机会啊! 孙浩想著。 得创造机会! 不过怎么创造……对了。 扶摇不是让苏月传信吗? 对,还得找苏月! 想到这儿,孙浩猛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现在浑身是劲儿,得去干点啥! 昨晚在牌桌上输的那点钱算啥?那都是小意思! 扶摇同志都给他准信儿了,他孙浩的好运气要来了! 得去翻本! 手气旺的时候,说不定一把就能把之前输的全捞回来,还能给扶摇同志买点好东西! 一边想著,孙浩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信,又摸了摸裤兜里仅剩的几块钱。 脸上露出一种混合著亢奋和贪婪的神情。 至於车间里的活…… 不急!他可是车间主任,晚点去也没人敢说啥! 现在最重要的是,趁著这股子由苏扶摇带来的鸿运当头的感觉,赶紧去牌桌上大杀四方! 孙浩吹著不成调的口哨,脚步轻快地离开了煤渣堆。 朝著厂区外他常去的那家隱蔽棋牌室方向溜达过去。 心里盘算著,怎么开口跟牌友借钱才能显得理直气壮。 反正,等贏了钱,啥都好说! 扶摇同志以后跟著他,也绝不会吃苦! 食堂后厨。 苏月透过后门的小窗户,看到孙浩的身影朝著厂区大门方向去了。 心里更是嗤笑。 这个赌鬼,这个点溜出去干什么? 给苏扶摇买吃的也好。 反正最后进了自己肚子。 如果是溜出去赌博…… 赌得越凶越好! 等他输红了眼,欠了一屁股债,再拿著那封“情真意切”的信去找苏扶摇要钱要人…… 苏月忍不住又笑。 仿佛已经看到苏扶摇被孙浩纠缠得焦头烂额、在厂里名声扫地、被沈厂长厌弃、最后只能委委屈屈嫁给那个烂赌鬼的画面! 到那时,看她还怎么在自己面前装清高!怎么在领导面前出风头! “哼!”苏月重重地把刀砍在案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抓起剁得稀碎的南瓜块,胡乱扔进旁边的大盆里。 旁边的赵娟嚇了一跳。 这个苏月,最近是怎么回事? 一会发飆一会笑的。 看著不太正常吶……嚇人! 而与此同时。 另一边。 厂长办公室里。 沈知行看著面前的蒋燁,淡淡道:“隔壁会议室,各个车间的主任都到齐了吗?” 蒋燁点头:“到……不对,孙浩还没来。” “早上就没看见他进车间,好像在门口跟苏月说话呢。” 苏月? 沈知行下意识皱起眉头。 昨天领导招待的那道红烧肉,让他记忆犹新。 还没来得及说她呢。 怎么和孙浩混到一块去了? 一个是车间里的烫手山芋,一个是厨房里不小心招进来的刺头。 沈知行揉了揉眉心:“喊个人,把他俩一块叫过来。” 第44章 沈厂长咋同时找上他俩了? 沈知行办公室的门敞著,午后的热浪裹著灰尘味儿直往里钻。 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叶子蔫得更厉害了。 沈知行一说出去找人。 蒋燁如蒙大赦,赶紧转身溜了,生怕慢一步就被这无形的低气压给吞了。 沈知行靠回椅背,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季度生產报表,密密麻麻的数字此刻却有点晃眼。 他捏了捏眉心,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食堂的方向。 那抹纤细的身影,此刻应该在后厨忙碌吧? 想到昨天那顿简单却熨帖的晚饭,还有她鼻尖被辣油呛得微红的样子。 心底那点烦躁奇异地被抚平了一丝。 …… 食堂后厨,锅碗瓢盆的交响乐正酣。 巨大的蒸笼揭开,白茫茫的热气“呼”地腾起,瞬间模糊了老周的脸。 新一笼杂麵馒头暄腾腾地鼓著肚皮。 带著纯朴的麦香和一丝粗粮特有的韧劲儿。 “老周师傅,这发麵火候行啊!”赵娟抽了抽鼻子,由衷赞道。 手里麻利地把洗好的黄瓜嚓嚓嚓切成均匀的细丝,码在搪瓷盆里,碧绿生青,看著就爽口。 老周嘿嘿一笑,布满老茧的手抓起一个烫手的馒头掂了掂。 “天热,酵母醒得快,得盯紧嘍,差一分火候都不行。” 他小心地把馒头捡到旁边垫了湿纱布的大簸箩里晾著。 苏扶摇则在角落的水槽边,对付著一大盆刚送来的新鲜豇豆。 长长的豆角翠绿饱满,带著清晨露水的湿润气。 她手指翻飞,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啪嗒、啪嗒。 一根根豇豆在她手里被利落地掐头去尾,掰成寸段,丟进旁边盛满清水的铝盆里。 水溅起,沾湿了她额前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皮肤上。 苏月心不在焉地剁著案板上的老南瓜块,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后门方向。 手里的刀落点杂乱,发出“哐哐”的闷响。 孙浩那傻子,应该看到信了吧? 想到他可能正做著癩蛤蟆吃天鹅肉的美梦,苏月就忍不住笑。 她等著看好戏呢。 苏扶摇仿佛没听见这边的动静,只专注於手里的活计。 她心里盘算著,这豇豆新鲜,中午可以清炒,加点蒜末提香,或者…焯水凉拌? 天热,工人们肯定更想吃点爽口的。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仿佛已经在舌尖尝到了那清爽微酸带点蒜辣的滋味。 就在这时,食堂后门被推开,一个穿著工装的小年轻探头进来。 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苏月身上,声音带著点公事公办的急促。 “苏月同志,你看见孙浩同志,沈厂长让你们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啥?”苏月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案板上,心猛地一跳。 沈厂长找她?还捎带上孙浩? 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难道…孙浩那个蠢货,刚拿到信就闹出么蛾子了? 还是…沈厂长发现什么了? 苏扶摇也抬起了头。 她看向门口的小年轻,又瞥了一眼脸色瞬间发白的苏月,黑凌凌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沈知行同时找这两人? 有点奇怪。 依稀记得上一世的时候。 自己这个时候,正和蒋燁打得火热。 虽然还和孙浩不熟悉,但是也没听说苏月和孙浩之间有什么。 而这一次,自己和蒋燁几乎算的上是陌生人。 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个变数,让苏月反倒和孙浩这个赌鬼亲近了么? 苏扶摇慢吞吞收拾著手里的豇豆,心情有些复杂。 与此同时。 “知…知道了!”苏月强作镇定,手忙脚乱地解下沾著南瓜籽的围裙。 胡乱擦了把手。 “这就去!” 苏月脚步有些虚浮地跟著那小年轻匆匆走了出去。 苏扶摇垂眸,抄起菜刀噹噹当地切著刚收拾好的豇豆。 自己和苏月绝算不上什么好姐妹。 甚至可以说是仇人。 前世蒋燁给自己造谣的时候,苏月有很大一笔功劳。 后厨的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热浪和脚步声。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赵娟放下切黄瓜的刀,一脸八卦地凑到老周身边,压低声音。 “沈厂长咋同时找上他俩了?一个厨房的,一个车间的…八竿子打不著啊!” 老周正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个馒头捡进簸箩,闻言摇了摇头,布满皱纹的脸上也满是困惑。 “谁知道呢。兴许…是昨天那红烧肉的事儿?厂长要说道说道?” 他想起那盘几乎原封不动被撤下来的油腻硬菜,心里也直打鼓。 苏扶摇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最后几根豇豆掐好。 清澈的水盆里,碧绿的豆角段沉沉浮浮。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案板前,对著赵娟切好的黄瓜丝看了看。 刀工均匀,粗细適中,翠生生的,一股清香飘来,看著就让人有食慾。 “赵姐,”她拿起一个小碗,开始调配凉拌汁,“中午这豇豆,我看焯水凉拌吧?天太热了,炒菜吃著燥。” 声音平静,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並未影响到她。 “成啊!凉拌好!清爽!” 赵娟立刻响应,也凑过来看苏扶摇调汁。 “那我来焯水。香油多放点不?提香!” “嗯,香油多放半勺,再加点拍碎的蒜末,一点点提鲜,醋最后放。” 苏扶摇一边说著,一边麻利地操作。 清亮的酱油、琥珀色的香醋、金黄的香油依次落入碗中,最后是拍得细碎、泛著辛辣香气的蒜泥。 她用筷子尖蘸了一点尝了尝,点点头,“咸淡刚好,一会儿淋上去就行。” 她把调好的料汁碗放到一边备用,又去准备焯豇豆的水。 大铁锅里,清水很快“咕嘟咕嘟”冒起了细密的气泡。 …… 另一边。 厂长办公室。 小工呼哧呼哧跑进来:“沈厂长,蒋主任……没看见孙浩主任啊!” 话音落下,蒋燁还是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估计…… 蹲坑去了吧! 而沈知行却皱起眉头。 工作时间,擅离职守。 这个孙浩到底跑哪里去了? 想了想,沈知行开口道:“去门卫问问,孙浩有没有出门?” “等他回来,第一时间让门卫过来说一声。” 小工点了点头,很快就去了。 而他关上门没多久。 房门再次被敲响。 蒋燁站起身。 “孙浩回来了?” 一声进落地。 苏月推开门。 “厂长……呀,蒋燁哥。” 沈知行看了蒋燁一眼。 哥? 俩人熟悉的倒是挺快。 反观蒋燁,一脸尷尬。 第45章 为她出头 厂长办公室里,气氛比外面的日头还闷。 老式吊扇在头顶慢悠悠地转著。 发出吱呀吱呀的单调声响。 搅动的空气带著热意,却又吹不散屋里的凝重。 墙上的生產进度表,几个鲜红的叉叉显得格外刺眼。 苏月站在宽大的深色办公桌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她低著头,眼睛死死盯著自己洗得发白的旧布鞋鞋尖,仿佛那上面开出了一朵。 心臟在胸腔里咚咚咚地擂鼓,震得她耳膜嗡嗡响。 汗水顺著鬢角滑下来,痒痒的,她也不敢抬手擦。 沈知行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捏著一支黑色的钢笔。 笔帽轻轻点在摊开的文件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这声音不大,落在苏月耳朵里却像鼓点,敲得她心慌意乱。 他没立刻说话,只是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苏月身上。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书库广,??????????????????.??????任你选 】 那目光没什么特別的情绪,既不严厉,也不愤怒。 就是一种纯粹的审视,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可就是这种平静,让苏月感觉浑身像被扒光了似的,所有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她甚至觉得,沈厂长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那封偽造的信…… “苏月同志。” 沈知行终於开口了。 声音不高。 带著点惯常的清冷质感,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昨天中午招待领导的硬菜,是你负责的?” 其实究其根本原因。 倒不是为了一道菜。 而是不服管教,自作主张,在厨房当刺头。 沈知行也说不上来。 这是自己惯常的管理手段,还是希望苏扶摇能轻鬆一些…… 如果换做一个主厨,沈知行会这样亲力亲为吗? 恐怕未必。 而此刻。 苏月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是我做的,沈厂长。” 她嗓子眼发紧,声音乾巴巴的。 “我…我就是想著领导难得来,得…得上点硬实的……” “硬实的?”沈知行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无波。 “用菜金预算买那块肉,了多少?” “啊?”苏月一愣,完全没想到厂长会问这个细节。 她脑子飞快地转著,那肉是她自己一大早去菜市场买的,根本没走食堂的帐! 用的是她自己的钱……虽然那钱也是从孙浩给苏扶摇的东西里抠出来的。 这要怎么说?“没…没多少,沈厂长,就是…就是家常价……” “家常价?” 沈知行笔尖在文件上某个数字点了点,“食堂採购有固定渠道和票据流程。你这块肉,没走採购,没票据,帐目对不上。钱,从哪里出的?” 还,还有这码事? 苏月完全不知道…… “我……我自己垫的!”苏月脱口而出,脸涨得通红。 “就…就想为厂里做点贡献……”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假。 沈知行没戳穿她,只是微微頷首,那眼神却明明白白写著不信。 “为厂里贡献是好事。但规矩就是规矩。” “食堂的每一分钱,每一两肉,都要有来处,有去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月额角的汗珠,“这次招待餐的预算,苏扶摇同志是严格按照標准报备的。” “你这道菜,超標了。而且……” 他话没说完,但“而且”后面是什么,苏月心里门儿清——而且做得难吃,还浪费! 领导很不喜欢! 苏月下意识抬头,想要求助旁边的蒋燁。 可蒋燁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吹著茶杯里的热水。 压根没有理会苏月的意思。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羞愤猛地衝上头顶,几乎要压过恐惧。 凭什么?凭什么苏扶摇做点汤汤水水、豆芽菜就能得表扬,她费心费力做的肉就成了罪过?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沈厂长!那西红柿鱼鱼看著是素,可那白麵疙瘩就不费钱?不比我这肉便宜吧?苏扶摇她……” “苏扶摇同志用的材料,是食堂日常储备,成本核算清晰,用量在预算內。” 沈知行打断她,声音依旧平稳,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度。 “她做的是晋城家常风味,用意朴实,领导吃得满意,工人餐標也没超。” “你呢?” 沈知行的眉头皱了皱。 帐本的事情只是借题发挥,最主要的还是打压苏月的刺头硬气。 可苏月还是很不服气的样子。 “我……”苏月被噎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你的心思,是放在『硬实』上,放在『面子』上。” 沈知行放下钢笔,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让苏月下意识后退了小半步。 “结果就是,菜没做好,钱没算清,还落了个铺张的名声。” “往大了说……苏月同志,这到底是贡献,还是不服从管理,给食堂、给厂里抹黑?”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苏月的心坎上。 她嘴唇哆嗦著,眼眶发热,强忍著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抹黑?她怎么就给厂里抹黑了? 明明是苏扶摇挡了她的路! “我…我错了,沈厂长。” 苏月低下头,声音带著哭腔,手指死死绞著衣角。 “我…我就是想表现好点……下次…下次我一定注意,按规矩来……” 沈知行看著她那副又委屈又惶恐的样子,没什么怜悯的意思。 只是重新考回椅背,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记住今天的教训。” “食堂工作,首要的是踏实、规矩,把工人们的基本伙食保障好,比搞那些虚头巴脑的硬菜重要一百倍。” “而且……” 沈知行话锋一转,回到了重点上。 “苏扶摇同志做主厨,肯定有她的可取之处。” “厂里不会偏颇谁,如果苏扶摇做得不行,这个主厨也轮不到她来当。” 这是沈知行的真心话。 甚至,如果苏扶摇不行。 从一开始,就不会进入到厂子里。 “是…是,沈厂长。”苏月咬著嘴唇。 表面上一副服从的样子。 心里却恨得要滴血。 都怪苏扶摇! 说来说去,还是苏扶摇! 但…… 总归是完事了吧? 自己可以走了吧? 然而下一秒。 声音骤然响起。 “还有。” 沈知行在她转身要走时,又淡淡加了一句,“跟车间的同志,保持適当距离。” “工作时间,做好本职工作。” 第46章 厂花?有多漂亮? 苏月脚步猛地一僵,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了?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不应该啊。 自己冒充苏扶摇给孙浩写信的事情,只有自己才知道! 会不会……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拿苏扶摇做藉口,收孙浩礼物的事情。 被人知道了? 苏月的心砰砰乱跳,几乎要砸出胸膛了。 她不敢回头,含糊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几乎是逃也似的拉开门冲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苏月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喘著气,心臟还在狂跳。 沈知行最后那句话,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 苏月咬著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行,得赶紧找到孙浩! 那个蠢货,拿了信就没了踪影,可千万別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捅出什么篓子来! 她得去警告他,最近千万要装不熟。 绝对、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差错牵连到自己! 这样想著。 苏月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 也顾不上回食堂了,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朝著孙浩车间那边匆匆走去。 心里把孙浩和苏扶摇骂了千百遍。 …… 办公室內,沈知行看著苏月仓惶消失的背影,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蒋燁一直倚在旁边的文件柜上,这会儿才懒洋洋地直起身,嗤笑一声。 “呵,这苏月,心思可够活的。” “跟孙浩那二流子搅和到一块儿,能有什么好事?” “上次还有人看见孙浩给苏月递东西呢。” 沈知行没接话,目光落在窗外。 食堂的方向,隱约还能看到裊裊的余烟。 重新低头。 沈知行拿起钢笔,在需要签字的文件上利落地落下自己的名字,力道透纸背。 …… 孙浩根本没回车间。 厂区后边。 穿过一片堆满废弃零件和锈铁皮的荒地,再拐两个弯。 就是废品站的后巷。 说来也巧,如果后巷一直往里走,还是雪糕厂的后门呢。 而后巷里,有一扇不起眼的、常年掛著油腻黑布帘的小门后面,是另一番天地。 空气中混杂著劣质煤烟、常年不散的泔水餿味。 还有一种更隱秘的、属於地下赌坊的浑浊气息。 汗臭、烟油、廉价烧酒的辛辣。 掀开那沉甸甸、油腻腻的黑布帘,一股更浓烈、更令人窒息的闷热裹著声浪扑面而来。 然而孙浩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而脸上露出喜色。 仿佛血液里,有什么让人兴奋的激素正在被调动。 虽然是白天,但狭小的空间里已经挤满了人。 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悬在屋子中央,照亮了中间那张被无数胳膊肘磨得油亮的方木桌。 桌面上散乱地扔著些零碎角票、分幣。 还有几副油腻腻的扑克牌。 汗津津的脸庞在烟雾中扭曲变形,有人兴奋地拍著大腿喊“开!”。 有人懊丧地捶著桌子骂娘,贏钱的眉开眼笑。 数著那几张毛票如同得了金元宝。 输钱的则两眼发直,死死盯著牌面,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贴上去。 “哟,耗子?今儿咋这么早溜出来了?厂里活儿干完啦?” 一个光著膀子、胸前纹著条模糊不清青蛇的汉子,叼著半截菸捲,斜睨了孙浩一眼,语气带著熟稔的揶揄。 他是这里的看场,绰號蛇皮。 孙浩嘿嘿一笑。 “还干啥?” “有好事啊……鸿运当头嘍。” 孙浩一边说著,嬉皮笑脸地掏出兜里仅有的几张毛票和几个钢鏰儿。 拍在油腻的桌面上,发出几声脆响。 很快就被淹没在更大的嘈杂声里。 蛇皮盯著孙浩,古怪地笑了一声。 不等孙浩进入牌桌,直接搂住了孙浩的肩膀。 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什么好事啊?发財的路子?” 孙浩的身形僵硬了一下,隨后脸上勉强扯出个笑来。 “蛇哥,蛇哥……上次借的50,再宽限我几天。” “等我发了工资就还你!” 蛇皮脸上的笑意古怪。 “那是什么好事啊?” “说说唄。” 孙浩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最终还是把怀里的信件掏了出来。 “其实也没啥,就是……” 孙浩说著说著,心中的恐惧和慌乱陡然一扫而空了。 反而面上有些得意的样子。 “其实是我们厂,看上我了。” “要跟我处对象呢,看她给我写的情书。” 蛇皮哟了一声,接过来粗略扫了一眼。 “去他妈的,这么多字都不认识,长啥样啊?” “有没有照片?” 孙浩摇摇头:“没有。” 蛇皮依旧是嬉皮笑脸的。 “厂啊……有多漂亮?回头见识见识?” 孙浩犹豫了一下:“这……” 蛇皮的脸色陡然又冷了下来。 孙浩赶紧改口:“照片没有,但是蛇哥,回头我带你去我们厂子里吃饭,我们厂就在食堂上班。” 人群中还真有和孙浩同样是国营酒厂的。 今天不上班,过来小玩一把。 “蛇哥,我们厂那厨子,老漂亮了!” “比电视上的女明星还打眼!你要是看了,嘿嘿……” 蛇皮咬著菸嘴,也笑了。 “是么?” 孙浩没敢吱声。 蛇皮居然放过他,重新回到座位上。 一边吸菸,一边朝著孙浩这边看过来。 孙浩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可蛇皮已经不再和孙浩搭话了。 孙浩的目光转移向旁边的牌桌,又有了別的心思。 “来来来,发牌发牌!” 孙浩吆喝著,试图用赌博的亢奋驱散心头的恐慌。 他抓起发到手里的牌,手指因为紧张微微发抖。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苏月,不去想蛇皮那猥琐之中透著几分贪婪的目光。 眼前只有牌! 只有输贏! 贏了钱,腰杆子就硬! 几把下来,手气竟然不错。 孙浩面前零碎的角票渐渐堆起了小小的一摞。 他脸上的惶恐被一种病態的潮红取代。 浑浊的眼睛里射出贪婪的光,嘴角咧开。 “哈哈!老子转运了!再来!下大点!” 他抓起刚贏来的几张毛票,连同自己本钱,一股脑押了上去。 贏了这把,就能把昨天输的窟窿填上一点了! 他感觉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即將到手的胜利。 牌面翻开。 “庄家通吃!”对面一个乾瘦老头嘿嘿一笑,枯瘦如柴的手指灵活地一划拉,孙浩押上去的钱瞬间被席捲一空。 第47章 一起回家 “操!”孙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睛猛地瞪圆,血丝更密了。 “不可能!你他妈出老千!” 他猛地站起来,指著那乾瘦老头。 他刚刚燃起的希望,连同那点可怜的赌资。 瞬间化为乌有。 “放你娘的狗屁!”乾瘦老头也火了,拍案而起,“输不起就滚蛋!少在这儿污衊人!” “谁他妈污衊你!就是你搞鬼!”孙浩血往上涌,抓起桌上一把散落的分幣就朝老头砸去。 场面瞬间失控,咒骂声、劝架声、桌子被撞歪的刺耳摩擦声混作一团。 “耗子!你他妈活腻歪了?!” 蛇皮脸色一沉,扔掉菸头,两步跨过来。 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孙浩洗得发黄、领口松垮的工装后领。 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从混乱的人群里扯了出来,狠狠摜在旁边的土墙上。 砰! 孙浩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土坯墙,震得他五臟六腑都像移了位。 眼前金星乱冒。他刚想挣扎,蛇皮那带著浓重烟臭味的唾沫星子就喷了他一脸。 “在老子的地盘撒野?规矩餵狗了?输不起的怂包软蛋,给老子滚出去!” 孙浩被摔得七荤八素,又惊又怕,看著蛇皮那张横肉虬结、凶光毕露的脸。 “蛇皮哥…我…我……” 赌劲瞬间醒了大半,只剩下彻骨的恐惧。 就在这时,那扇掛著黑布帘的门,“哗啦”一声被猛地从外面掀开了! 刺目的阳光瞬间灌入这阴暗污浊的空间,驱散了烟雾,也照亮了里面每一张惊愕、慌乱的脸。 门口,站著三个人。 为首的是两个穿著洗得发白、领口扣得一丝不苟的蓝色的確良制服、 头戴大檐帽,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如鹰的男人。 他们的左臂上,佩戴著醒目的红袖章——街道保卫科。 在他们身后,是脸色铁青、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酒厂保卫科主任王胖子。 “保卫科?!” 人群里不知谁惊叫了一声,如同冷水泼进滚油锅,赌徒们瞬间炸了窝! 顾不上牌桌和输贏,离门口近的几个人像受惊的兔子,本能地就要往唯一的后窗方向窜。 “都不许动!” 为首的保卫科干事老陈一声断喝,中气十足、 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全场,最后精准地定格在还贴在墙上、被蛇皮揪著衣领、嚇得面无人色的孙浩身上。 “孙浩?国营酒厂的车间主任?” “擅离工作岗位,工作时间参与赌博!跟我们走一趟!” 蛇皮一看这阵仗,立刻像被烫到一样鬆开了手,还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两步,脸上堆起假笑:“哎哟,陈干事,王主任,误会,误会啊!我们就是几个老哥们儿凑一块儿歇歇脚,聊聊天……” “聊天?” 老陈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扑克牌和散落的零钱,“带著钱和牌聊天?” 他不再理会蛇皮,径直走到孙浩面前。 孙浩浑身筛糠似的抖著,后背紧贴著冰冷的土墙,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完了!全完了!被保卫科抓个正著! 还是在赌坊! 这可比迟到早退严重百倍! 厂规厂纪写得清清楚楚,工作时间赌博,轻则记大过扣工资,重则开除! 开除啊!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几乎窒息。 “我…我……”孙浩嘴唇哆嗦著,想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绝望。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躲在保卫科干事身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的王胖子。 王胖子那眼神,简直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孙浩!你个混帐东西!” 王胖子终於忍不住,一步上前,指著孙浩的鼻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飞溅。 “季度清算了,厂里生產任务火烧眉毛!你他妈倒好!跑这儿来赌钱!车间找你都找翻天了!” “要开大会,沈厂长亲自找你,害得老子跟著你挨批!你……” 他气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恨不得上去踹孙浩两脚。 保卫科干事老陈抬手制止了暴怒的王胖子,面无表情地对孙浩说:“少废话!跟我们去趟保卫科,接受调查!” 孙浩浑身一激灵,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带走!” 老陈声音冰冷如铁,带著不容置喙的威严。 “还有其他打牌的人,尤其是蛇皮。” “都给我带走!” 另一个保卫干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已经瘫软如泥、面如死灰的孙浩。 而与此同时。 隨著老陈的话音落下,原本作壁上观正在抽菸的蛇皮,也是神色一僵。 他妈的。 赌场开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平时保卫科来人都会提前说。 就今天…… 没人提前吱声不说。 还抓了个正著! 听他们说话那意思,是因为酒厂的王胖子来找孙浩? 合著,都是孙浩这小子惹的事啊…… 蛇皮没反抗,甚至颇为主动地跟著走了。 但眼神,恶狠狠地锁定了孙浩。 孙浩像一滩烂泥被拖出了这间污浊的赌坊。 王胖子脸色铁青地跟在后面,看著孙浩那副熊样。 这王八犊子! 上班时间擅离职守。 厂长点名开会找不到人。 结果居然是跑出来赌博了! 真行啊。 王胖子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那扇重新掛上黑布帘的小门。 啐了一口:“妈的,害人精窝子!” 隨后,赶紧小跑著跟上了保卫科的人。 …… 与此同时。 另一边。 厂里还没有收到孙浩被街道保卫科抓到的消息。 苏扶摇哼著歌收拾完了午餐的狼藉,脱下围裙和套袖。 对著赵娟道:“赵姐老周,我下班了。” 赵娟誒了一声:“早点回去吧,明儿你休息是吧,后天可是第一天值早班!” 苏扶摇弯了弯眼睛。 一想到休息,心都飞了~! 沈知行真是好人。 这个年代还没有提倡双休。 然而沈知行却刻意留下了几乎每个人的休息时间。 像是他们最忙碌的食堂,甚至每周都能调出那么一两天的休息。 倒不是苏扶摇愿意上班,而是这个年代,基本上除了重要节日,其他时候都是连轴转的。 苏扶摇对假期没有期待,此刻反而格外高兴。 哼著歌走出了食堂大门。 一眼就看见了推著自行车,车筐里放著一个布兜的沈知行。 “沈厂长?” 苏扶摇愣了一下:“我听他们说工厂要季度结算了,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这么早就下班?” 沈知行盯著苏扶摇,眼里漏出一点无奈来。 “再忙也不能住厂里。” “刚开完会,工作做不完,带回家做。” 苏扶摇哦了一声,隨后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抹雀跃。 今天也和沈知行一起回家…… 而沈知行看著神情无忧无虑的苏扶摇。 眉头却微微皱著。 孙浩不知道去哪了。 自己听说,孙浩这几天总是托人给苏扶摇送东西。 时不时还在车间里炫耀,苏扶摇今天收了他的饼乾,昨天收了他的点心的。 虽然印象里,苏扶摇不是这样的人。 但就是因为相信苏扶摇,沈知行打算好好问清楚。 何况孙浩突然消失。 沈知行有些担心…… 他会在苏扶摇回家的路上,对苏扶摇不利。 所以即便工作没有全部提前完成,沈知行也还是整理了一番,打算带回家去。 顺便…… 顺便自己上次就想说。 以后两个人的称呼,或许,可以不必如此客套。 或许……可以拋开工作上的职称? 第48章 沈知行对她的占有欲 苏扶摇刚忙完食堂的活儿,额角还沾著点细汗,几缕碎发贴在白皙的颈侧。 身上那股淡淡的檀皂香混著厨房的烟火气。 沈知行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视线扫过她空著的双手,“下班了?” “嗯!”苏扶摇点头,眉眼弯弯,透著一股子卸下担子的轻鬆劲儿。 “明天休息,可算能喘口气了。” 她语气里的雀跃像羽毛,轻轻搔过沈知行的心尖。 看著她毫无阴霾的笑脸。 沈知行原本想直接问出口的关於孙浩的话,忽然就有些哽在喉咙里。 他不动声色地推著车往前走了一步,和她並排。 “那正好,一起走。” 语气是惯常的陈述句,听不出什么波澜,仿佛只是顺路邻居最寻常的邀约。 “好啊。” 苏扶摇欣然应下,脚步轻快地跟上。 两人隔著一步的距离,沿著厂区通往家属区的林荫道並肩走著。 自行车轮轧过路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成了这傍晚时分唯一的伴奏。 沈知行的目光落在前方。 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被身旁的身影牵动。 她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碎衬衫,袖子挽到手肘。 露出一截纤细莹白的小臂。 隨著走路,那手臂轻轻摆动。 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他推车的胳膊。 布料相触的瞬间,一丝细微的电流仿佛顺著接触点窜上来。 沈知行握著车把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他……是带著目的来的。 孙浩这人,技术还行,但心术不正,尤其好赌,厂里早有风闻。 更让他隱隱烦躁的是,最近车间里总有些閒言碎语。 说孙浩对苏扶摇有意思。 时不时送点小零嘴,还到处宣扬苏扶摇收了他的心意。 沈知行不是个爱听閒话的人。 但关於苏扶摇的,他发现自己很难完全置之度外。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苏扶摇线条柔和的侧脸上。 夕阳给她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长睫低垂,神情安然,完全不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沈知行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些,带著点试探的意味。 “最近……” “在食堂还好吗?苏月没再惹麻烦吧?” 苏扶摇偏过头看他,眼里带著点瞭然的笑意:“她呀,被领导训了一顿,今天老实多了。” “就是切南瓜的时候,那动静跟拆房子似的。” “估计心里还不服气呢。” 她语气轻鬆,显然没把苏月那点小情绪放在心上。 沈知行“嗯”了一声。 视线在她坦荡的笑容上停留片刻。 心里那点关於孙浩的疑虑,不知为何又沉下去几分。 她这样明朗坦率。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和孙浩那种人纠缠不清的样子。 可车间里的传言…… 难道是孙浩一厢情愿,甚至……刻意造谣? 这个念头让沈知行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握著车把的手又紧了紧,指腹摩挲著冰凉的金属管。 他该直接问吗?问她知不知道孙浩送东西的事? 问她有没有收? 可……以什么立场问呢? 厂长关心职工? 邻居的好意提醒? 还是……別的什么? 沈知行第一次觉得。 问一句话也需要如此斟酌。 他怕问得太突兀,显得他多管閒事,甚至……別有用心。 更怕听到的答案,不是他想听的。 “怎么了沈厂长?” 苏扶摇敏锐地察觉到他片刻的沉默和微蹙的眉头。 “是厂里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 沈知行立刻否认。 声音恢復了一贯的沉稳。 他停下脚步。 目光落在她清澈的眼眸里。 那里清晰地映著他的影子。 傍晚的风吹过。 撩起她颊边一缕柔软的髮丝。 沈知行的手指在车把上蜷缩了一下。 几乎要克制不住抬手替她拂开那缕调皮的头髮。 最终,他只是微微侧身。 让开一点空间。 示意她继续走。 “只是想到点工作上的事。”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 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 苏扶摇抬头看了沈知行一眼。 她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重新迈开步子。 心里却掠过一丝异样。 沈厂长刚才……是想说什么吗? 他问这些……是在关心她? 两人再次並肩前行,气氛却比刚才多了一丝微妙的沉默。 夕阳將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交叠又分开。 自行车轮沙沙的声音规律地响著,像是敲在两人心上的鼓点。 沈知行的目光落在前方延伸的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细细密密地缠绕著。 他想起她面对郑老时不卑不亢的沉稳;想起昨晚她鼻尖被辣油呛红时那点难得的娇憨;更想起她此刻就在身边。 呼吸可闻,髮丝在晚风中轻扬。 一种陌生的、温热的情绪在胸腔里缓慢滋生、膨胀。 带著一丝…… 不容忽视的占有欲。 他不想看到她的名字和孙浩那种人联繫在一起,哪怕只是流言蜚语。 沈知行忽然觉得。 作为厂长,关心一下职工尤其是重要岗位职工的人际关係,防止不良影响。 似乎……也是职责所在? 这个念头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他纠结的思路。 沈知行清了清嗓子,正准备用一种更“公事公办”的语气重新开口—— 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终於还是开了口。 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像是隨口一提,又带著不易察觉的紧绷。 “最近……在食堂,没人为难你吧?” 苏扶摇偏过头看他,夕阳的金辉落进她清澈的眼底。 漾著浅浅的疑惑。 “嗯?没有啊,大家都挺好的。” 她以为他还在问苏月的事。 沈知行握著冰凉车把的手指紧了紧,骨节微微泛白。 话到了舌尖,滚了一圈,终究换了种更迂迴的问法:“我是说……有没有人,比如车间的,给你送点小东西?点心零嘴什么的?” 沈知行儘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仅仅像是一个上级,在关心职工是否打扰工作秩序。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脸上,捕捉著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生怕会错过什么。 第49章 好想一起看电影 苏扶摇脚步顿了一下,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像是努力在记忆的角落里翻找。 “点心零嘴?” 她重复著,眼神里是全然的茫然。 像蒙著一层薄雾,“谁啊?车间的……谁?” 那神情太过真实,没有丝毫作偽的痕跡。 她甚至微微歪了头,一缕柔软的碎发滑落颊边。 带著点思索的困惑:“没有吧?我不记得有谁送过啊。” 沈知行心口那块无形中压著的石头。 倏地落了地。 一直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鬆弛下来。 握著车把的手也悄然鬆开,指腹下冰凉的金属管似乎都带上了一丝温润。 一股难以言喻的轻鬆感。 夹杂著对孙浩那点行径更深的厌恶,无声地涌了上来。 他唇角那点惯常的清冷线条,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快得如同错觉。 “没什么。”他转回头,目视前方,声音恢復了惯常的平稳。 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不相干的人。” “大概是我听岔了。” 那不相干三个字,落得格外清晰。 苏扶摇“哦”了一声,也没深究。 厂里人多口杂,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传到厂长耳朵里也正常。 她心思很快又飘开了,想著明天休息日给奶奶燉点清火的绿豆汤,刚好让妈也带到厂里喝。 纺织厂的车间很热呢。 或者带小弟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新到的布……爸的药是不是该开了? 还有…… 还有上次沈知行给家里拿了那么多吃的,自己也得想法子回报呀。 给沈知行做些什么吃食呢…… 两人继续並肩走著。 沉默再次蔓延,却不再有方才那种欲言又止的滯涩,反而流淌著一种奇异的寧静。 夕阳熔金,將道路两旁灰扑扑的砖墙和家属楼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 蝉鸣在树梢拖长了调子,不知哪家厨房飘出了熗锅的葱油香,混著夏日傍晚特有的、尘土被晒了一天又微微返潮的气息。 沈知行看著她因为在高温中走路而微微涨红的脸颊。 黑亮凌冽的眼睛。 心底最后那点疑虑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对孙浩更深的厌恶。 这人不仅赌博擅离职守,竟还拿她的名声做筏子。 在外面招摇撞骗! 简直无耻之尤。 …… 夕阳熔金,將整条路染成暖色调。 转过一个路口,钢厂家属区中心小广场的喧闹声浪隱隱传来。 只见广场边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已经支起了一方巨大的白色幕布。 几个穿著钢厂工装的小伙子正满头大汗地扯著幕布的边角固定。 幕布前空地上,早有人搬来了小板凳、马扎。 甚至还有直接铺了凉蓆席地而坐的,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摇著蒲扇,等著电影开场。 这是钢厂工会常组织的夏夜露天电影。 广场入口处,一块绿绿的电影宣传板格外醒目。 可爱的小女孩,一双大眼。 齐刘海,落耳发,侧方是城南旧事四个大字。 几乎是同时,沈知行和苏扶摇的脚步都顿住了。 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那张鲜艷的画报。 幕布前鼎沸的人声,搬动板凳的磕碰声,小孩子的追逐笑闹声,仿佛在这一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他们的视线,隔著傍晚温热浮动的空气,短暂地聚焦在那同一个点上。 苏扶摇也望过去,看著那熟悉的场景,重生前的记忆涌上心头。 露天电影,是这匱乏年代里难得的娱乐盛事,也是小年轻们心照不宣的约会场所。 她下意识地侧头看了沈知行一眼。 几乎在同一时刻,沈知行的目光也若有似无地扫过她。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匯了一瞬,又迅速分开。 仿佛有根无形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幕布前,放映员正在调试机器,一束光柱打在幕布上,映出模糊跳动的图案。 人群的喧闹声更大了些,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苏扶摇看著那光柱,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问问沈厂长去不去看?反正……邻居嘛,凑个热闹也正常。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按了下去。 太突兀了,而且……她以什么身份问呢?人家是厂长,说不定有工作要忙。 沈知行推著车,步伐不疾不徐。 他眼角的余光能清晰地看到苏扶摇望向露天电影场地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带著追忆的亮光。 他喉结微动,一个念头同样不受控制地浮现。 沈知行握著车把的手心,不知何时又沁出了一层薄汗。 电影……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 露天电影人多嘈杂,位置也未必好,但……如果是去电影院呢?有一部最近重映的《庐山恋》,听说拍得不错,环境也清静。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立刻被他摁了下去。 太刻意了。 不合適。 他一个厂长,单独邀约女下属看电影?传出去像什么话?而且……万一她拒绝呢?他不想看到那双清凌凌的眼睛里出现为难的神色。 两人都只停顿了短短一瞬,便极其默契地同时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凝望从未发生过。 “露天电影。” 沈知行先开了口,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目光重新投向前方回家的路,下頜线在夕阳余暉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苏扶摇轻声应和,声音像羽毛拂过,“挺热闹的。” 她也重新迈开步子,心跳却比刚才快了一点点。 路过厂区唯一那家小小的、门面灰扑扑的红星电影院时,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电影院门口贴著几张色彩已经有些黯淡的电影海报。 其中一张新贴的,尤为醒目—— 电影《庐山恋》。 海报上的男女主角靠得不近,各自眺望,气氛却含情脉脉。 苏扶摇的目光在那张海报上停留了两秒。 重生前,她似乎错过了这部电影的上映……海报的配色和人物造型,带著鲜明的年代风格。 苏扶摇有点想笑。 这个年代的人情绪內敛,感情也內敛。 即便是两情相悦,更多的也是相顾无言,就像…… 就像什么? 苏扶摇像是被自己的想法烫到了。 抿著嘴,重新低下头。 沈知行也看到了海报。 他的视线扫过海报上的男女,又极快地掠过身旁苏扶摇安静的侧影。 她微微仰头看著海报,脖颈的线条优美而脆弱。 然后掠过了一点笑意……又收回。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涌动,有点闷,又有点痒。 他想像了一下和她坐在电影院里,黑暗的环境中,只有银幕的光影闪烁…… 这个念头让他握著车把的手心微微有些发烫。 沈厂长觉得……原来约人看电影这件事,比做季度生產计划还让人举棋不定。 第50章 她还给我写了情书呢 两人伴著沙沙的车轮声,继续朝著家属院走去。 各怀心思,但不约而同。 而就在此时。 “沈厂长!” 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层薄纱般的静謐。 两人同时回头。 只见蒋燁满头大汗地蹬著三轮,脸色不太好看。 “可算找著您了!” 蒋燁跳下车才发现,手里还捏著一张什么字条。 一路小跑到两人跑到近前。 蒋燁撑著膝盖喘了两口粗气,目光飞快地扫过苏扶摇,带著点意外和欲言又止。 沈厂长什么时候和苏扶摇这么亲近了?! 下班都一起走? 最终还是看向沈知行,压低声音,语气凝重。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厂长,出事了!保卫科王主任刚让人递来的消息,孙浩……被街道保卫科抓了!” “当场摁在赌桌上!人现在扣在保卫科呢,让厂里赶紧去领人处理!” “什么?!” 沈知行瞳孔骤然一缩,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刚才心里那点刚刚理清的思绪和温热的情绪,瞬间被这个消息冲得无影无踪。 苏扶摇也愣住了。 孙浩?赌博被抓?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知行。 只见他下頜线绷得紧紧的,刚才那点若有似无的复杂情绪早已被一片深沉的冷冽取代。 他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凛冽,像一把骤然出鞘的寒刃。 沈知行没有立刻说话,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意。 目光锐利地看向蒋燁手里的纸条:“具体怎么回事?” 蒋燁赶紧把纸条递过去:“王主任写的,说孙浩工作时间擅离职守,在废品站后巷的赌窝被抓现行,人赃並获!” “保卫科让厂里必须严肃处理,现在人已经在派出所了!影响太坏了!” 他语速很快,带著后怕和愤慨。 沈知行飞快地扫过纸条上的內容,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他攥著纸条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他抬眼,目光复杂地看了苏扶摇一眼。 那眼神里有安抚,有歉意,。 “苏扶摇同志。” 他的声音恢復了绝对的冷静。 “你先回家。厂里临时有点急事要处理。” 他没有解释具体是什么事,但苏扶摇从他的眼神和蒋燁的话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孙浩……赌博被抓了?! 她立刻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好,沈厂长您快去忙。” 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也理解沈知行此刻必须立刻去处理。 沈知行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未竟之言。 他不再耽搁,利落地跨上自行车。 对蒋燁沉声道:“走!去保卫科!” 车轮转动,载著他迅速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苏扶摇站在原地,看著那身影融入下班的人流,很快不见。 傍晚的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刚才路上那点若有似无的旖旎和沈知行眼中那抹复杂的情绪,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被孙浩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击得粉碎。 她轻轻嘆了口气。 看来沈厂长今晚,又要熬到很晚了。 她转身,独自一人朝著家的方向走去,心里沉甸甸的。 为厂里,也为那个此刻必然焦头烂额的沈厂长。 至於孙浩…… 苏扶摇咬了咬唇。 上辈子,孙浩可没因为赌博被抓过。 这次是为什么? …… 另一边。 孙浩像只被雨水打蔫的瘟鸡,蜷缩在派出所滯留室冰凉的绿色长条木椅上。 那椅子硬邦邦的,硌得他尾椎骨生疼,可这点疼远比不上心里的恐慌。 墙上的掛钟咔噠、咔噠地走著。 每一声都像敲在他脑仁上。 油腻的汗水浸透了他洗得发黄的工装衬衫前襟,紧紧贴在皮肤上,又冷又腻。 他不敢抬头看对面那个穿著洗得发白绿制服、一脸严肃的年轻民警,更不敢去想厂里知道了会怎么样。 开除……记大过……游街示眾……各种可怕的念头在他脑子里乱窜。 他爹要是知道了,能拿皮带抽死他!还有他娘,肯定要哭晕过去! 想到这儿,孙浩浑身一哆嗦,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不行!绝对不能让厂里通知家里! 更不能让这事儿传回厂里闹得人尽皆知!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混合著油汗和恐惧的潮红,眼神慌乱地在不大的滯留室里乱瞟。 最后死死盯住那个负责看管他的年轻民警,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同志!公安同志!” 孙浩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尖利发颤,他几乎是扑到长椅边缘。 双手扒著冰冷的椅面,急切道:“我……我坦白!我都交代!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赌了!真的!我发誓!” 年轻民警抬了抬眼皮,没什么表情,只是公事公办地说:“態度好是好的,但处罚肯定免不了。” “等你们厂领导来了再说。” “厂领导?” 孙浩一听这三个字,魂都要嚇飞了。 王胖子那眼神他记得清清楚楚,要是沈厂长也来了……他不敢想! “別!別通知厂领导!千万別!” 孙浩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或者说,是愚蠢的念头一闪。 一个自以为绝妙的主意蹦了出来。 他猛地坐直身体,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討好笑容。 “同志!您……您行行好!別找厂里!找我对象!找我对象来保我行不行?” “她来了,交了罚款,我立马跟您签保证书!” “绝不再犯!真的!我对象就在我们厂食堂!” “她叫苏扶摇!苏扶摇!您找她来!她肯定愿意保我!” 孙浩越说越觉得这主意靠谱,甚至带上了几分莫名的自信和……得意? 仿佛只要把苏扶摇的名字搬出来,就能证明他不是什么坏人,只是犯了点小错,还有厂对象心疼呢! “苏扶摇?” 民警皱了皱眉,低头翻著手里记录本上孙浩的基本信息,“亲属关係这一栏,没写配偶或者对象啊?你確定她能来给你担保?” “她是你什么人?” “对象!当然是对象!” 孙浩生怕民警不信,激动地拍著胸脯,把洗得松垮的工装拍得啪啪响,急吼吼地辩解:“真的!千真万確!我们刚……刚处上!” “还没来得及跟家里说呢!她可关心我了!您看!她……她还给我写了情书呢!” “就在我口袋里!” 为了增加说服力,孙浩手忙脚乱地去掏自己衬衫內兜。 那封被他当成稀世珍宝、捂得发热又沾了汗渍的信纸被他哆嗦著抽了出来。 第51章 她绝不会撒谎 孙浩像献宝一样,把皱巴巴的信纸小心翼翼地展开,指著上面娟秀的字跡,急切地展示给民警看。 “您看!同志您看!这就是她写的!苏扶摇!” “落款是她名字!这还能有假?她心里有我!肯定愿意保我!” “您找她来!求您了!” 信纸在孙浩激动颤抖的手里晃动著,那娟秀的,带著点怯生生的字跡。 在他手里摇摇晃晃。 就在此时,滯留室那扇刷著绿漆的铁门,哐当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 一股带著夜晚凉意的风涌了进来,隨之而来的是一道高大挺拔、气压极低的身影。 沈知行站在门口,逆著走廊的光线,面容冷峻如冰封的岩石。 他身后跟著蒋燁,还有酒厂保卫科主任王胖子—— 王胖子那张胖脸此刻阴沉得能拧出水,看向孙浩的眼神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沈知行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滯留在椅子上、手里还捏著信纸、表情凝固在激动与諂媚之间的孙浩。 他们刚才在门外,恰好將孙浩那番“找我对象苏扶摇来保我”以及“她给我写了情书”的话语,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蒋燁都惊了。 苏扶摇,给孙浩写情书? 妈呀。 这咋回事?说苏扶摇看上孙浩,比看上自己还离谱——不对,看上自己是正常的。 但怎么能看上孙浩呢?这小子……还真偷摸下手了不成? 本来自己看沈知行对苏扶摇的特殊態度,就捉摸著不知道情况,没敢勾搭苏扶摇。 只能侧敲旁击地在苏月那打听。 结果看孙浩这意思,都和苏扶摇快谈上了? 早知道,自己就先下手了! 而与此同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著荒谬、震怒……不可思议的情绪,猛地攫住了沈知行的心臟。 “找苏扶摇同志……保你?” 沈知行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滯留室里响起。 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带著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没有看民警,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直直钉在孙浩骤然惨白的脸上。 语气平静得可怕,却蕴含著惊涛骇浪。 “孙浩同志,你解释一下。” “你工作时间擅离职守参与赌博,被抓现行,为什么需要食堂的苏扶摇同志来保释你?” 他的视线,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移向了孙浩手中那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皱巴巴的信纸。 “还有。” 沈知行的声音更沉了几分,带著身为厂长素日里惯有的命令口吻。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孙浩像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僵在那里,手里捏著那封情书。 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刚才那点自以为是的得意和希冀,在沈知行冰冷的目光下瞬间灰飞烟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他看著沈知行那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衝头顶。 完了……全完了……沈厂长怎么会在这里?他……他都听到了? 蒋燁和王胖子也顺著沈知行的目光看到了孙浩手里的信纸。 蒋燁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王胖子则是气得浑身肥肉都在抖,指著孙浩的手指直哆嗦:“孙浩!你个混帐东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 沈知行没有理会王胖子的怒骂,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孙浩面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將瘫软的孙浩完全笼罩。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语气不容置喙,带著一种上位者天然的威压: “拿来。” 孙浩被那气势震慑得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先於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像扔掉一块烫手的烙铁,又像是交出一个决定生死的罪证。 哆哆嗦嗦、极其缓慢地將那张皱巴巴的信纸,递到了沈知行修长而冰凉的手指间。 沈知行接过信纸,指尖甚至能感受到那纸张被孙浩体温和汗水浸染的粘腻感。 他垂眸,目光落在信纸上那陌生的、娟秀中带著点怯生生蜷缩感的字跡上。 『孙浩同志:』 『……你的心意,我……我都明白的。 只是,你也知道,厂里人多口杂,我……我脸皮薄。』 『……所以,以后……以后在人前。』 『还请你……装作和我不太熟的样子,莫要……莫要太过亲近,免得惹人閒话。』 『等……等时机合適了。』 『我……我自然会给你个准信儿。』 落款是三个同样娟秀的字:苏扶摇。 这次他熟悉了。 苏扶摇是签过厂里合同的,不知道出於什么心理,那份合同单独放在沈知行的桌面上。 到现在也没有收走。 和苏扶摇的签名……不能说每一次都写的一模一样。 但,像她的字。 重读这封信,每个字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沈知行的眼底。 他捏著信纸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森森的白。 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 这字跡……乍看之下,確实像她的。 那种温吞的、带著点疏离和犹豫的语气……也似乎有那么几分她平时说话的感觉? 但怎么可能?! 就在不到一个小时前,在夕阳铺满的回家路上,当他旁敲侧击地问起厂里最近和她还有孙浩有关的送礼流言时,她眼底那全然的茫然和困惑,没有一丝一毫的作偽! 她甚至不记得孙浩是谁送过东西! 那清澈的、带著疑惑的眼神,此刻无比清晰地回放在沈知行的脑海里。 与眼前这封措辞曖昧、欲拒还迎的情书形成了无比尖锐、无比刺眼的对比! 一股怒意,混杂著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的刺痛,瞬间席捲了他。 这怒意並非完全针对孙浩的愚蠢和赌博。 更针对这封凭空出现、玷污她名誉的信! 是的。 玷污。 沈知行觉得,苏扶摇绝不会这样。 不会……不会看上孙浩。 更不会对著自己撒谎。 没有就是没有,连礼物都不曾收过,谈何情书往来? 而且细细想来,这封信疑点重重。 没什么苏扶摇自己的事情,通篇都是对孙浩的心意。 还有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这个疑点。 明显就传达了孙浩儘量不和苏扶摇接触,只用信件往来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怕被戳穿。 是谁?! 是谁在背后搞鬼?模仿她的笔跡,用她的名义,写出这样一封……不堪的信?! 沈知行猛地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寒光四射,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利刃。 带著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 再次射向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孙浩,声音低沉、裹挟著浓浓怒火。 “这封信,苏扶摇同志,亲手交给你的?”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得孙浩肝胆俱裂。 “我……我……” 孙浩的舌头像是打了死结。 冷汗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整个后背。 “回答我的问题。” 沈知行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孙浩的哭嚎,带著一种穿透骨髓的冷硬。 再次重复,字字清晰,不容迴避。 “这封信,是不是苏扶摇同志,亲手交给你的?” 这一次,他加重了亲手二字。 瘫在地上的孙浩被这冰冷的声音刺得一激灵,哭嚎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 他抬起那张涕泪模糊、狼狈不堪的脸,眼神涣散又恐惧地看向沈知行,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 第52章 不能让她蒙受冤屈 “不……不是……” 他终於从混乱的恐惧中挤出一丝理智,虽然不明白根本原因,但也能意识到沈厂长最在意的是这个!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拼命摇头,声音嘶哑地辩解。 “不是她……不是苏扶摇亲手给的……是……是她妹妹!是苏月!苏月给我的!” “苏月?” 沈知行眉峰一挑,眼底的寒冰並未融化,反而凝聚起更深的探究。 这个名字的出现,像是一块投入迷雾的石头。 旁边的蒋燁也是心头一震。 苏月?食堂那个帮厨?苏扶摇的妹妹? 孙浩见沈知行的注意力似乎被苏月这个名字引开了一瞬,像是看到了点希望。 赶紧竹筒倒豆子般交代,语速快得像是在倒气。 “对对对!就是苏月!是她给我的!” “她说……她说这是她姐熬到半夜写的!” “说苏扶摇害羞,不好意思亲自给我,才让她转交的!还说……还让我千万別在人前表露出来,免得给她姐惹麻烦!”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享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我……我信了!我真信了!” “沈厂长!王主任!蒋秘书!你们相信我!都是苏月说的!都是她说的啊!” 苏月转交。 苏扶摇熬到半夜…… 人前保持距离…… 沈知行皱紧眉头。 这些词句,像冰冷的雨点,狠狠砸在他刚刚还残留著一丝温热的心湖上。 瞬间让他脑海中某些模糊的念头变得清晰、锐利,甚至带著刺骨的寒意。 沈知行捏著信纸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再次泛白。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对字跡的怀疑。 而是因为一个更根本、更確凿的矛盾,如同巨石般横亘在他眼前! 就在不到一个小时前。 他亲口问过她。 当时,苏扶摇是什么反应? 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的否认。 神情,那语气,那份纯粹的困惑,绝非作偽。 她甚至不记得孙浩送过东西。 一个连对方送过点心零嘴都毫无印象、甚至需要费力去回想“车间的谁”的人…… 一个在半小时前还对此事表现出全然陌生和疏离感的人…… 怎么可能在熬到半夜,写出这样一封语焉不详、欲拒还迎、甚至要求对方“人前保持距离” 的信?! 这根本不合逻辑。 彻头彻尾的矛盾。 巨大的荒谬感和怒意瞬间席捲了沈知行。 这怒意並非完全针对孙浩的愚蠢。 更针对这封凭空出现、利用苏扶摇名义编织的、如此拙劣却又恶毒的谎言。 它像一盆脏水,正试图泼向那个眼神清澈的姑娘。 这封信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苏扶摇的侮辱和构陷。 站在沈知行侧后方的蒋燁,敏锐地捕捉到了厂长身上气场的变化。 虽然沈知行依旧站得笔直,面容冷峻,但蒋燁身为厂里的採购部长,平时和沈知行打交道也不少。 太熟悉这种內敛的爆发。 他心头也是一凛,结合刚才孙浩的供述和苏扶摇平时的为人,蒋燁几乎瞬间也明白了——这信,绝对有问题! 苏扶摇同志怎么可能看得上孙浩这种人?还写情书?简直是天方夜谭! 苏月……蒋燁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沈知行猛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被强行压下。 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不再看地上哭嚎的孙浩。 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將手中那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皱巴巴的信纸,小心翼翼地抚平。 这专注不是为了欣赏。 而是为了保存。 保存这作为关键罪证和谎言载体的铁证!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沈知行將这封所谓的情书,对摺,再对摺,叠成一个整齐的、稜角分明的小方块。 他没有將它交给任何人询问意见,也没有像扔垃圾一样丟开。 他直接掀开自己绿色中山装的外襟,將这个小方块,稳稳地放进了贴身的衬衫口袋里。 那位置,紧贴著他的心臟。 隔著薄薄的布料,仿佛能感受到纸张那不祥的温度。 这个动作,无声,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种沉甸甸的保护意味。 仿佛在宣告。 此物,由我保管;此事,由我釐清。 而这污水,休想沾染她分毫! 做完这一切,沈知行才抬起眼,目光扫过负责记录的民警。 声音恢復了往常的平静。 却比之前更加凝重,带著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民警同志,关於孙浩赌博一事,厂里会严格按照规章制度严肃处理。” “该记过,该罚款,该开除,绝不姑息。” 话语清晰有力,每一个字都敲在孙浩的心上,让他如坠冰窟。 孙浩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从长椅上滑跪下来。 瘫软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双手死死抱住头,语无伦次地哀嚎起来。 “沈厂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赌!” “我不该擅离职守!您饶了我这次!饶了我吧!我……我……” 他涕泪横流,狼狈不堪,在地上缩成一团。 哪里还有半点在赌桌上吆五喝六的豪气? 更別提刚才幻想著和苏扶摇处对象时的得意了。 王胖子看著他那副怂样,气得鼻孔冒烟,指著孙浩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 嘴唇哆嗦著,却因为沈知行在场,硬是把更难听的话憋了回去。 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丟人现眼!厂里的脸都让你丟尽了!” 蒋燁站在沈知行侧后方半步的位置,此刻也是眉头紧锁,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还未完全褪去。 他刚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孙浩不仅赌博被抓,居然还敢在这种时候、当著沈厂长的面。 口口声声说苏扶摇是他对象? 还拿出了所谓的情书。 这简直荒谬至极! 他下意识地看向沈知行的背影。 挺拔的身姿此刻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这小小的滯留室仿佛变成了冰窖。 他要……怎么处理? 还有,苏扶摇…… 真的会看上这个孙浩?! 第53章 养在外面的白月光 沈知行最后冰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步伐迅疾,蒋燁和王胖子小跑著才能跟上。 那封紧贴心口的信纸,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心口发紧。 愤怒是针对这卑劣的构陷。 焦灼则完全是为了那个此刻应该已经到家、对此事还一无所知的苏扶摇。 厂里的声誉…… 这个念头不可避免地浮上沈知行心头。 孙浩赌博被抓现行,已经是给酒厂脸上抹黑。 如果再加上“车间主任纠缠食堂女工未遂,其妹偽造情书”这种腌臢事传开,流言蜚语必定甚囂尘上,对厂子的形象是沉重打击。 但是,苏扶摇…… 沈知行眼前清晰地浮现出她清澈的眼神。 那份在郑老面前的沉稳,在厨房里的专注,甚至是在他面前偶尔流露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生动。 让她蒙受这种不白之冤? 让她成为厂里閒言碎语的中心? 让那封偽造的、充满暗示的信件內容被人揣测议论? 绝不可能! 两股思绪在沈知行脑海中激烈碰撞。 保护厂誉,意味著需要將影响降到最低,或许……內部冷处理? 可那样,苏扶摇的清白如何昭彰? 那躲在暗处泼脏水的苏月,岂不是能逍遥法外。 甚至变本加厉地留在苏扶摇身边,继续伺机作恶? 这个念头让沈知行胸中的戾气几乎要破体而出! 苏月! 这个心思如此腌臢歹毒的人,竟然就在苏扶摇身边! 她今天能偽造情书构陷亲姐,明天就能做出更可怕的事! 留她在厂里,留在苏扶摇身边,就是一颗隨时会引爆的炸弹。 是对苏扶摇安全最大的威胁! 什么厂誉! 沈知行下頜线绷紧,眼神锐利如刀。 真正的厂誉,是堂堂正正,是惩恶扬善,是保护无辜的职工不受构陷欺凌! 靠掩盖、靠牺牲无辜者的清白换来的所谓声誉……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不堪一击! 必须严惩! 一个无比清晰的决断瞬间压倒了所有顾虑。 苏月,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不仅要查清真相,更要让她彻底滚出酒厂! 这种心术不正、手段下作的人,多留一天都是祸害! 至於厂里可能出现的议论……沈知行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只要处置得足够快、足够公正、足够严厉,將真相和处置结果一併公开,谣言自然无处生根! 他沈知行,会亲自为苏扶摇撑起这把伞! “王主任。”沈知行脚步不停。 “厂长?”王胖子立刻应声。 “通知保卫科,明天一早把苏月带过去!” “就说配合调查孙浩赌博一事,注意方式,暂时不要惊动其他人,尤其是苏扶摇同志!”沈知行语速很快,条理清晰。 “王主任,孙浩的赌博问题,按厂规顶格处理,材料准备扎实,明天一早班子会討论!” “至於苏月……等我亲自问询,只要坐实她偽造信件、恶意构陷,无论情节轻重,开除!绝不姑息!” “是!厂长!”蒋燁和王胖子同时应道,都感受到了沈知行话语中那份斩草除根般的决心。 王胖子更是心头一凛,开除! 这处分可太重了! 不就是…… 不就是传个信吗? 那个苏扶摇长得漂亮,果然……果然能惹是生非。 但看著沈知行难看的脸色,王胖子最后还是把心里的话给咽了下去。 沈知行不再说话,快步走向停在院里的自行车。 保护厂誉? 不,不重要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保护苏扶摇,让她远离这滩污浊,让始作俑者付出……她该有的代价! …… 另一边。 入夜。 屋里瀰漫著熟悉的、带著淡淡中药味的气息。 父亲已经睡下,屋里很安静。 苏扶摇简单洗漱后,坐在自己房间的小床边,手里无意识地摇著一把旧蒲扇。 窗外夜色沉沉,蝉鸣依旧聒噪。 她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著傍晚听到的消息——孙浩赌博被抓了。 怎么会这么早? 苏扶摇的眉头轻轻蹙起,一丝疑惑掠过心头。 前世,孙浩因为赌博被抓,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他已经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嗜赌成性,输光了工资,偷拿家里的钱,甚至最后发展到偷厂里的材料去卖…… 最终东窗事发,被开除,也彻底毁了她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 可这一世,时间线似乎被强行提前了? 而且是在她与他毫无瓜葛的情况下? 苏扶摇摇了摇头,甩开这些纷乱的思绪。 孙浩如何,与她再无关係。 她只希望这件事不要牵连太广,尤其是……不要影响到沈厂长。 想到沈知行当时骤然变冷的脸色和匆匆离去的背影,苏扶摇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微澜。 他此刻,一定还在为处理这烂摊子而忙碌吧? 困意渐渐袭来。 苏扶摇躺了下来。 黑暗中,她轻轻吁了口气。 明天虽然休息,但是也不轻鬆。 今天吃完饭的时候,妈本来说让老太太陪父亲去医院的。 但……苏扶摇自己把活给揽下来了。 还要早起陪父亲去医院复查。 …… 次日。 清晨的阳光透过医院走廊高大的窗户洒进来,消毒水的气味瀰漫。 苏扶摇推著父亲的轮椅,小心翼翼地走在略显嘈杂的走廊里。 父亲苏建国的病需要定期复查和理疗。 掛號,排队,等待。 苏扶摇耐心地陪著父亲,轻声细语地安抚著他偶尔的焦躁。 终於轮到他们进入诊室。 诊室里,一位穿著洁白护士服、戴著燕尾帽的年轻女护士正在整理器械盘。 她身姿苗条,皮肤白皙,五官颇为秀丽,尤其是一双眼睛,水灵灵的,顾盼间带著几分伶俐。 算得上是个漂亮姑娘。 苏扶摇推著父亲进去时,那护士正好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一剎那,苏扶摇心里咯噔一下。 好眼熟…… 她肯定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不是那种泛泛的见过,而是…… 一种带著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在某个特定情境下见过的熟悉感。 但任凭苏扶摇怎么在记忆里搜寻,就是想不起来具体是在哪里,什么时候。 “苏建国,复查是吧?来,这边。” 女护士的声音清脆。 苏扶摇压下心头的疑惑,礼貌地对护士点了点头:“麻烦您了,刘护士。” 她瞥了一眼对方胸前的名牌——刘鶯。 刘鶯……苏扶摇猛然瞪大双眼。 想起来了。 她是……高泽诚那位养在外面的白月光! 第54章 再遇高泽诚,冤家路窄 真是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冤家路窄? 往事一幕幕浮现脑海,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苏扶摇想起来前世自己没有养熟的白眼狼! 想起来高泽城在自己面前的阴奉阳违。 还有自己做免费保姆的点点滴滴…… 不过这一世,自己不会和高泽城重蹈覆辙,自然也没必要和这个女人成为仇人! 苏扶摇垂头,敛去眼中的一点异色,隨手把鬢边髮丝推到耳后去。 刘鶯皱著眉盯了苏扶摇一会。 刘鶯眸色暗了暗。 她是医院里公认的第一美女护士! 但是,在看到苏扶摇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被比下去了! 明明对方身上穿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浅蓝色短袖衫,下面也是普通的深蓝色长裤,依旧可以让人眼前一亮! 她脸上的皮肤没有一点瑕疵,一头又黑又直的长髮,简单的绑了两个辫子垂在胸前,皓齿明眸,像是画上的女明星! 不,应该说比明星还要吸睛! 刘鶯心里不忿。 尤其是抬眼时望到房门外两道男人的目光肆意落在苏扶摇身上的时候,她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 “你……盯著我看什么?” 苏扶摇朝她笑了笑。 “你长得很像我以前一个同学,骇了我一跳,细看才发现是认错了。” 刘鶯强行压下朝著苏扶摇翻白眼的衝动。 装什么和善人? 刘鶯当即开口道:“麻烦你们快一点,都像你们这么磨磨蹭蹭的,其他病人怎么办?” 而旁边的苏父苏建国,却像是感受到了刘鶯的恶意。 皱了眉头,想说点什么,却並没有出口。 苏扶摇向前推一推轮椅:“我们好像並没有耽误你的时间,是你没调好仪器吧?” 刘鶯的確还没有调好仪器! 她恼羞成怒! “你怎么说话呢?谁告诉你我没有调好仪器,这仪器我早就调好了……” 医院里的仪器,外行人根本看不懂。 所以她才矢口否认! 苏扶摇笑了:“这种仪器数据必须归零,才能够给病人做检测!” 前世的苏扶摇因为照顾高泽城的父母,没少了接触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门儿清。 刘鶯哑口无言…… 她实在是想不通,眼前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女人,怎么连这么专业的器械都懂? 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所以,她接下来的动作粗鲁大力。 尤其是在测量血压的时候,绑带勒得紧紧的也就罢了。 抽血的针头刺了几次,最后一个手抖,居然还划出一道血痕! 苏建国不由的皱眉头。 苏扶摇的脸色很白,原本清澈的眸光里面带了一点晦暗。 直接挤到了自己和刘鶯身边。 “你这是在做检查还是在折磨病人?” 苏扶摇皱著眉头。 这个年代可不讲究什么微笑服务,但也不能这么粗暴。 “要么轻点,要么换个人来。” 刘鶯绷著一张脸! “我怎样了?我都是按照规矩在做事,我为什么要道歉?” 苏扶摇抓住苏建国的胳膊,上面有鲜红一道血痕。 苏扶摇眉头紧皱著。 “我爸都已经成这样了,还叫没怎样?” “如果你不明白工作流程,不会操作,就让你们主任来!” 两世为人的苏扶摇可不想做忍者神龟! 她本想和这个女人井水不犯河水。 无奈对方故意找茬儿。 尤其是,还涉及到了老爹。 那就別怪自己了! 两人的爭论很快也引来了科室主任。 看著正在和刘鶯爭论的漂亮女孩,科室主任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定又是刘鶯惹了麻烦! 这个刘鶯仗著自己家世好,长得漂亮,目中无人,工作態度一贯不好! 她早就想给对方点顏色了! 无奈碍著对方母亲曾经是自己同学,只能一忍再忍…… 丁主任直接走过去,稍微问了下原委。 苏扶摇解释的清楚,苏建国手上的血痕也是铁证如山。 “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一边说著,主任请苏扶摇和苏建国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道歉连连。 並且承诺会亲自给苏建国做检查。 苏扶摇本来就无意纠缠,只是希望老爹能好好的,正常的做检查。 自然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苏建国对医生的態度也很客气。 丁主任刚鬆了口气,接过苏扶摇手里的轮椅,推苏建国到检查室。 主任办公室和刘鶯的检查室,不过十几米的距离。 路面不很平,苏扶摇的轮椅推得缓缓的,没有发出来什么声音。 走廊里面也没有其他的病人或家属,安安静静的。 所以,检查室里面男人女人说话的声音,就清晰的落入他们耳中。 男人的声音暗哑。 “还有这种事儿?唉,不管怎么说也要先吃饭,你看我特意让我妈给你做的,大老远给你送一趟……” 回应他的自然就是刘鶯。 “吃什么吃?真晦气,怎么会撞上这样的人?上医院里来装大爷了,切,她以为她了不起啊……” “去找主任又怎样?”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男人细声安抚。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干你这一行,什么样的人都会撞到,犯不著和他们动气!” …… 苏扶摇听出来,男人是高泽城!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这两个人这么早就勾搭上了? 她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人没等入室內,就已然开口。 “你没有做错什么吗?那要不要我给主任表演一下,你刚才是怎么给我爸抽血的?” 看著丁主任的脸色阴沉的跟在苏扶摇身后进门,刘鶯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敢说什么! 高泽城是来给刘鶯送饭的,此时却把饭盒下意识的推到了桌角…… 他之前对刘鶯势在必得,但是自从见了苏扶摇之后,就已经开始动摇。 刘鶯和自己是髮小,但说白了。 已经吊了自己很多年了。 可苏扶摇呢,不光长得漂亮,还有一把子好手艺,就连都城来的领导,都对她讚赏有加。 实打实的贤內助。 谁不想娶一个这样的媳妇儿? 如果鱼和熊掌可以兼得,再好不过…… 若不能,也不能顾此失彼…… 高泽诚摸了摸鼻子,开口打圆场。 “也许只是一场误会吧,没必要把主任也惊动了……” 丁主任打量他一下,目光又转到了刘鶯的身上!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有病人家属投诉你了,而且病人胳膊上的印记就摆在这呢,你还要狡辩吗?” 刘鶯脸色泛白,不承认也不敢否认,低著头绞著自己白大褂的前襟。 那样子,仿佛咽下了天大的委屈! 高泽城略一迟疑。 “我和小刘护士虽然不是很熟,但是我觉得她业务还可以,也许是这位同志误会了……” 这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在刻意隱瞒什么? 苏扶摇早就留意到了桌子上面多出来的饭盒,还有空气中飘散的淡淡的肉类的香气! 她的语气冷得像是淬了冰! “这件事儿好像和你没关係吧!” 高泽城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同志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你看,咱俩也算是认识,不如卖我个面子,別影响了医院的正常秩序。” “得不偿失!” 第55章 厂里急事,厂长找你! 这话倒是说的冠冕堂皇! 苏扶摇冷哼了一声,刚想反驳。 偏巧这时候外面又有患者过来。 “请问这里是检查室吗?” 丁主任也不想把事情闹太大。 “你们稍等一下,我们这边出了点问题,解决完了,马上给你们做检查!” 而后她又转向刘鶯! “不管怎么说,你今天都有失职的行为,你赶紧给这位同志道歉!” 苏扶摇冷冷的语气开口:“道歉是必须的。” 几乎是在与此同时,刘鶯脸色铁青的开口:“我为什么要道歉……我並没有做错什么!” 丁主任头疼的很。 高泽诚轻咳了一声:“这位女同志,您真的没有必要把事情闹大!” 苏扶摇笑了,却笑得意味深长。 “你管的还真是够宽的!你一个做老师的,怎么还管到人家医院的家务事了?这手伸的太长了吧?” 高泽城的脸色更难看了。 “虽然我不是医院的工作人员,但是……你看,这位同志,你是不是忘了?” “之前我陪同郑老视察酒厂的时候,我们见过啊。” 苏扶摇却对他冷淡如初。 她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屑拋给他。 刘鶯却一脸震撼! “郑老?!他也来我们医院视察了,你居然能陪同?!” 刘鶯想,没想到高泽诚这小子,什么时候混的这么好了。 她的目光还有意无意的,在苏扶摇衬衫口袋上面停顿了一下。 衬衫口袋的上部分,有属於国营酒厂的標识! 高泽城挺了挺腰杆:“我和酒厂的领导都熟,我们当时还一起喝酒吃饭了……” 他是医院里的常客,医院里几乎无人不知他在追求刘鶯! 丁主任自然也有耳闻。 不过薑还是老的辣,高泽城人模狗样的,但是做事说话却不像是个靠谱的,所以对他没什么好感。 此时闻言倒是吃了一惊。 毕竟,能够陪著郑老视察的人可不多。 本书首发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任你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而且他还说他和国营酒厂的领导很熟,偏偏这个姓苏的漂亮姑娘还是国营酒厂的人…… 那这件事,是不是可以大事化小了? 可是还不等她开口,苏扶摇就抢先一步。 “你们说的这些和今天这件事情有关係吗?总之今天如果你们不能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去找你们院长,或者去找县领导省领导……” 其实本来苏扶摇是想小事化了的。 但高泽诚如果要掺和进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苏扶摇不是什么圣母。 之前在食堂对苏月置之不理,一来是苏月还没来得及对自己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二来是工作需要,不好把关係闹得太难看了。 三来…… 三来苏扶摇对苏月的恨意,远远不及对高泽诚! 苏建国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望了望自己女儿的一脸果决。 奇怪了,以前的苏扶摇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么做固然没有错,但是如果这个姓高的真的和国营厂的领导关係密切,就有可能让苏扶摇丟了饭碗…… 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闹得不可收拾? 他下意识的抓住了苏扶摇的胳膊。 苏扶摇却只是笑著冲他摇摇头,然后另一只手拍拍自己的胸口。 儼然是在告诉他,一切有她。 苏建国心里莫名安稳。 女儿真的长大了。 而此时丁主任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看起来自己今天就算是想徇私也不行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刘鶯也的確欠修理…… 她若不知收敛,自己作为她的直系领导,迟早有一天被她牵连。 她轻咳了一声。 “这件事情我们必须要严肃处理!” “这样吧,刘鶯停职反省!” “我们以后一定会加强內部管理,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刘鶯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这不公平,丁主任……” 丁主任直接打断她的话。 “我这已经是对你网开一面了,念在你年纪轻,给你一次机会,你別不知好歹!” 刘鶯咬著自己的唇,再也不敢多说什么,望向苏扶摇的眼神却在窜火。 苏扶摇面无表情,推著苏建国往外走。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回去了,希望我下次过来的时候,不要再给人添堵!” 丁主任沉著脸离开,话也没有一句。 刘鶯一脸委屈兮兮,一把抓住了高泽城的胳膊。 “高泽城,你真的和国营酒厂的领导关係很好吗?” 高泽城没少了在刘鶯身上下功夫,可是刘鶯的追求者很多,自己是浪费时间又浪费钱財,却一点好处也没捞到。 难得能和美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自然难免心神荡漾。 一面抬手去给对方擦眼泪,一面温言开口。 “那是当然了,这种事情还能有假!” 刘鶯点点头。 “那你可一定要替我出这口气,一定要让酒厂那边的领导好好修理一下姓苏的……” 高泽城一面信誓旦旦,一面也没忘了揩油。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替你出这口气,一定不会让那女人好过……” 他嘴上如此说著,脑海中却还晃动著苏扶摇那张娇俏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冰冰的脸孔。 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苏扶摇都是完胜刘鶯的。 偏偏她还做了一手好菜,谁要是娶了她,自然不必委屈了自己的胃了…… 可惜啊,那女人不识时务…… 自己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与此同时,苏扶摇已经带著苏建国重新做好了检查。 检查结果最早也要明天才拿到。 所以,苏扶摇直接带著苏建国回到家里。 安顿好了苏建国之后,她就直接钻进了厨房。 家里食材不多,搞两个家常菜倒是不成问题。 她把白菜洗净,然后叶茎分离,茎片的部分片成薄片,又用盐揉了一下,揉到发软! 然后又把黄瓜洗好,横切几刀之后拍扁,撒上盐和味精,另外加蒜末,辣椒油,搅拌均匀。 这样做的黄瓜很快就可以入味。 在等待黄瓜入味的同时,她就起锅烧油,把蒜末和葱撒进去,然后把切好的白菜倒进锅里翻炒。 在翻炒的间隙里,她又淋入少许的醋,还有辣椒油,以及其他调味品。 炒白菜是一道最寻常的菜,成本低,而且烹飪的过程很短。 但是也因为如此,很多人都把这道菜吃腻了。 如果不能煸炒入味,估计大家寧愿干吞饭,也不愿碰上一口。 但是苏扶摇粗菜细做,白菜出锅的时候色香味俱全,绿绿的菜叶子上面点缀著两片红辣椒,卖相很好,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慾。 而这个时候的凉拌黄瓜也已经好了。 她把饭菜摆到桌上,招呼大家吃饭,自己则解下去围裙…… 房门却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撞开,进门来的是秘书小张。 小张气喘吁吁:“苏同志,厂里让你马上过去一趟呢!” 苏扶摇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著小张:“你没吃饭吧?我们吃过饭再过去吧?” 小张摇了摇头:“你还是现在就过去吧……” “是有关你和孙浩的事,厂长亲自让我过来找你的。” 第56章 逼问苏月,死鸭子嘴硬! 搞不清楚状况的苏扶摇还是点点头:“那我现在就过去!” 苏老太太刚把酱碗端过来,闻言就皱了眉头。 “小丫头片子,你是不是在厂子里惹祸了,不然干嘛这么急著叫你过去?” 不等张秘书开口,苏扶摇就笑道。 “奶奶,我怎么可能惹祸呢?也许是后厨有什么临时安排吧,你们趁热吃吧,不用给我留菜。我很快就回来的!” 老太太却还在絮絮叨叨。 “事情处理完了就赶紧回来,女孩家家的不要在外面野……” 苏扶摇大步流星出了房门,房门合上时,耳根子才总算是清静了。 张秘书扬起唇角:“你奶奶和我奶奶一样,把孙子当宝,把孙女当草!” 苏扶摇愣了一下:“不是的,我奶奶只是嘴巴上对我弟弟更好,但实际上还是更疼我,她就是嘴巴不好!” 张秘书愣了一下。 作为国营酒厂的厂长秘书,自然是有一点看人识人的本领的。 苏家的事情,早在厂里准备录用苏扶摇的时候就已经打听过了。 说实话,这个家庭条件。 不像是能把苏扶摇养成这个气度、容貌的家庭。 但苏扶摇的確是气质不凡,容貌出绝。 所以,苏扶摇说的她家更疼女儿……很可信啊。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不过老太太说话確实难听。 所以,张秘书更惊讶了。 一个刚刚十六岁的女孩子,看人看事如此透彻,实在是难得…… 也难怪沈厂长都对她青睞有加…… …… 与此同时,苏月已经来到了沈知行的厂长办公室。 “沈厂长,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沈知行之前因为苏月在后厨的所作所为,就很是不欣赏苏月。 情书的事情,更是让他怒不可遏。 一时间。 沈知行眸色冰冷,语气寒凉。 “我听说,后厨的苏扶摇和孙浩关係很不寻常?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一向不怒带威。 苏月看著他神色难看,却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甚至於,她还很珍惜能和沈知行单独相处的机会。 如果自己能把这个沈厂长搞定了,那可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她撩撩自己的头髮:“当然是真的了,他们两个人已经確定关係了……” 沈知行都给她气笑了。 这女人撒谎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不去做什么骗人为生的行当,真的是太可惜了。 “他们两个人平时並没有什么交集,反倒是你和孙浩频繁私下见面!” 苏月还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为了能给沈知行留下好印象,她还很『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我就是给他们传话的,其实我刚开始也是拒绝的,但是……耐不住他们两个人央求,所以就只好妥协了!” 沈知行拿出来那封信:“那么这封信呢,也是你亲手转交的是吗?” 苏月面色变了变。 这信不应该在孙浩那里吗? 怎么跑到沈知行手里来了? 孙浩是因为赌博被抓,不至於连带著把这件事情也抖出来呀? 她探究的目光和沈知行的目光匯集,对方眸色里的冰冷,让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好像,沈知行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是想要替苏扶摇主持公道吗? 这就难办了。 如果这件事情水落石出,自己十有八九会被开除。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封信上。 冷眼望上去,那字体和苏扶摇的字体几乎一般无二。 这件事情,天知地知…… 孙浩也不知內情。 只要自己一口咬定就是出自苏扶摇之手,她根本没办法自证清白。 与此同时。 沈知行有些不耐地催促道:“你確定是苏扶摇写的吗?” 苏月决定豁出去了。 “当然是她写的了,这就是她的字体呀!” 沈知行握著杯子的手晃了晃,里面的茶水溢了出来。 这女人还真是死鸭子嘴硬。 他的语气里面更多了几分冷意。 “我已经叫人去把孙浩叫过来了。” 苏月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了。 她还打算继续嘴硬,但是却掩盖不住心虚。 “你,你就算是把他叫来又怎样?我又没有说谎话。他们就是两情相悦!” 沈知行站起身。 苏月嚇了一跳! 沈知行的神色平淡依旧,但声调极冷。 淡淡地看著苏扶摇。 “孙浩因为赌钱被抓,厂里是有权利开除他的,我不信他敢不说实话。” 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他再次开口。 “如果孙浩的那些东西无一例外都是交给你转送的,拿不出苏扶摇和他面对面沟通的证据,那就证明这一切都是你在做局。” 苏月心里慌得不行,却依旧白著一张脸死撑到底。 “我干嘛要那么做,我又捞不到好处,我只是给他们传信的,任谁也不能污衊我!” 死鸭子嘴硬。 沈知行淡淡看了他一眼。 这女人如此不知悔改,如果继续留在厂里,不知道还会生出多少事端! 但是,拿不到证据,自己还真是奈何不了她! 哪怕是厂长要开除人,也是要有理由的。 不过,只要自己细细的查问,总能查出来破绽的。 沈知行就不信,她的心理素质,就那么好? …… 孙浩的事情已经在厂子里闹得沸沸扬扬。 几个老员工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这件事情。 “孙浩可是咱们厂子的车间主任,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但是也都会按时巡查,今天怎么没过来?” “听说昨天开会他就没露面,该不是家里出事儿了吧?” “我听说苏月被厂长叫过去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 无人知道內情。 有人就把目光转到蒋燁身上。 “蒋燁,你一定知道內情的是吧?” 蒋燁嘴里叼著烟,喷云吐雾! “这件事儿,知道的人还真是不多!” “昨儿个我们接到电话,是保卫科那边打过来的,说是孙浩因为聚眾赌博被抓了。” “我当时还不信呢,孙浩这小子不务正业,但是可从来没有被堵上过,想不到这一次被抓了个正著。” “我们过去的时候,他正被关在拘留所里,那叫一个狼狈,看到咱们厂长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涕泪横流……” “听说和他一起被抓的还有好几个人呢。” 眾人的眼睛都瞪得圆圆的。 “真的假的啊,怎么可能就被抓了……” “听说昨天他没有来厂子开会,所以厂长才叫人找人的……” “如果是普通工人闹出这种事,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偏偏孙浩还是车间主任,这事儿可不好办!” “咱们厂子的声誉都被他毁了,我不信沈厂长会大事化小!” 蒋燁看著眾人的议论纷纷,眼珠子转了转。 嘖嘖嘖,大家討论的热情还挺高的。 要是自己把苏扶摇给孙浩写情书的事说出来……岂不是更炸? 到时候,苏扶摇的名声……可就臭了。 就算沈厂长相信她,也抵不住这风言风语吧? 等苏扶摇最脆弱的时候,自己完全可以趁虚而入啊! 第57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因为蒋燁的缘故,孙浩的事情很快就人尽皆知! 当然了,情书的事情也闹得人尽皆知了! 网络信息不发达的年代,八卦就成了很多人的第一爱好。 不一会的功夫,整个厂子里传的沸沸扬扬! “苏扶摇怎么能看上孙浩那样的人呢?” “对啊,还写情书,我看他俩平时都不怎么说话……” “那不好说,之前他们车间的人,说孙浩经常给苏扶摇送东西呢。” “你看见了?” “我没看见苏扶摇,但是我看见苏月了啊!你们忘了食堂两支,苏月是苏扶摇堂妹啊!” “还两支,你可拉倒吧。苏月往苏扶摇旁边一站像根草!” “就是就是!” …… 而与此同时,小张秘书和苏扶摇一前一后的走在青石板小路上。 这里是苏家去工厂的近路,但是平时苏扶摇並不会走这条路。 这条路虽平整,但是路边没有树,大夏天的晒日头的感觉可不爽儿! 若不是因为张秘书急火火的样子,她也不会选这条路! 晌午的阳光毒辣,把苏扶摇的一张脸晒得红彤彤的,额头上也满是细密的汗珠。 她抹了一把汗,“好热的天儿呢,出门忘了戴草帽了!” 小张望一望她一张白皙如玉的脸孔,心里是纳闷的。 同样在后厨烟燻火燎,每天顶著日头上下班,苏月的脸红里透黑,皮肤粗糙的很。 苏扶摇却皮肤白皙细腻,哪怕穿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工装,也依旧美的像是个大明星…… 真是上天眷顾哦! 小张不是没有见过漂亮女人,但是那些女人大多都是瓶,靠脸吃饭,找个有钱男人嫁了,就算是达成了终身目標。 像是苏扶瑶这样,长得漂亮,却还本事了得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苏同志好像怎么晒都晒不黑似的!” 苏扶摇笑了笑。 “只是我大多时候不在阳光下晒……哦对了,小张秘书,厂里急著叫我去,为什么事儿?” 小张闻言,顿时皱皱眉头。 其实他也不太知道。 因为昨天事发突然,小张当时还在车间开小会呢,没到现场。 只是…… 只是厂长大概提了一嘴,听说苏扶摇给孙浩写情书了,这件事必须核实一下。 如果確有此事也就罢了,但如果没有的话…… 厂里绝不允许有这构陷同事,无风起浪的事情发生。 小张想了想,开口道:“是有关你和孙浩的事儿!” 有关自己和孙浩的事儿? 自己和孙浩也没什么交集啊? 苏扶摇一脸懵。 “我听说孙浩因为赌博被抓了?和我怎么会扯上关係?” 看她神色异样,小张倒是鬆了口气。 沈厂长因为那封情书的事情,可是火大的很!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厂长如此低气压过! 摆明了他是对这个苏同志有意思! 看苏扶摇的反应,这事儿应该是假的…… 沈厂长应该就不会心情恶劣了吧? 那自己也就不用在他身边如履薄冰了! “不是赌博的事儿,是因为赌博的事儿,牵扯出来情书的事儿。” 苏扶摇更懵了。 孙浩单身,就算是给什么人写了情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年代虽然落后,但是也是提倡婚姻自由的,单身男女谈个恋爱可不过分! 除非,这封情书另有蹊蹺! 这个时候沈知行把自己叫来,莫不是也和这情书有关係? 回想前世,苏扶摇忽然又明白了什么。 “您和我说一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情书又是哪里来的?” 小张也並不隱瞒。 他也想探探苏扶瑶的底儿! “孙浩手里有一封情书,说是你写给他的,而且据说上面的內容……挺不好的。” “情书里还说你之前收了他很多礼物,然后咱们厂长就很生气。” “信里,你还让他把这件事情保密,说是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 苏扶摇指著自己的脑门儿,一脸的震撼。 “你说什么?你说我给孙浩写情书了?开什么玩笑,我平时话都不和他说一句的。这,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啊!” 別说说话了…… 苏扶摇多看他两眼都闹心。 而此刻。 小张秘书悬著的一颗心落了地。 “只要那情书不是你写的就好,到时候你和苏月对证一下,就没事了。” 苏月? 怎么又牵扯进来了苏月? 苏扶摇顿时一阵头疼。 白天的时候还寻思呢,苏月不惹自己,就相安无事。 结果…… 难道孙浩也是被骗了? 好像也有这种可能! 否则为什么自己之前对他冷若冰霜,他看自己的眼神却依旧拉丝…… 苏扶摇眉头拧成疙瘩:“这又和苏月有什么牵扯?” 小张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据说是你托她把情书送过去的!” 苏扶摇似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在这个名誉大於天的年代,唾沫星子是可以淹死人的。 苏月真是下了一盘好棋。 如果换成是前世的自己,估计又会被这件事情搞得身败名裂! 但是重活一世,自己是不会任由人把自己当软柿子捏的…… 苏扶摇不怒反笑! 这回换成小张秘书一脸懵了。 “这种事儿搁別人身上,估计要被气得半死了,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生气?” 苏扶摇笑了:“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多不值当?遇到问题就要想办法解决,生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话有道理! 小张秘书打心里对面前的姑娘又多了几分钦佩。 难怪这苏同志能入了厂长的眼…… 好像类似的话,沈知行也曾经说过…… 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了厂区。 这个时间段,厂子里的人並不多! 平时那些人看到苏扶摇,都会热情地主动打招呼。 但是今天,却都眼神异样。 她经过的时候,大家纷纷侧目。 但是等到拉开一段距离,他们的目光就投射过来,又似乎在窃窃私语。 苏扶瑶下意识回过头去,那些人又不肯触碰她的目光,纷纷迴避。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做贼心虚。 可是明明,自己和他们並不熟悉…… 苏扶摇皱皱眉头:“难道,情书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她实在想不出,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大家对她的態度怎么会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可是,孙浩被抓的事情知道的人都不多,这件事怎么会这么快就散布出来了? 小张秘书被问的一愣:“这不可能的,这种事情会影响到厂子的声誉,更何况事情还没查清楚,知情的只有几个厂领导,大家不可能管不住嘴巴……” 知情的只有几个厂领导? 大多数的厂领导都管得住自己的嘴巴! 但是,蒋燁就不一样了! 前世就是因为他的缘故,自己成了一个婚前失身,不知检点的女人。 才会导致后来的所嫁非人…… 世俗的眼光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是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大嘴巴的蒋燁! 苏扶摇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冷冷的笑!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估计厂子里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件事儿了。” “厂领导的嘴巴有时候也封不严的,尤其是,那个蒋燁!” 第58章 苏扶摇苏月,当场对峙 蒋燁,好像的確嫌疑蛮大的! 但是他毕竟是老副厂长的儿子,就等於是手里拿了块免死金牌! 更何况只是传播几句流言,並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 就算是沈知行,也动不得他吧? 张秘书的眉梢挑了挑。 “如果真是他,我们还真是没辙儿!” 苏扶摇笑了笑,露出来两排洁白的牙齿,明眸漾波,里面没有一丝杂质! “无所谓了。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就算是他不说出去,也一样会人尽皆知!” 换做其他人遇到这种事儿,估计会直接焦头烂额! 但是苏扶摇却是一幅轻描淡写。 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该有的状態。 张秘书很是纳闷。 小小年纪如此城府,真是难得! 他轻咳一声:“沈厂长一定可以把事情查清楚,不会让你背这个锅的!” 苏扶摇微微一笑:“我相信沈厂长的能力,我也相信清者自清,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 而与此同时,厂长办公室。 苏月还继续死鸭子嘴硬! 她挺直腰杆,刻意的绷著脸,藉此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撒半句谎!” “如果不是他们求著我,我才不会帮他们传话!” “他们两个看对眼很久了,之所以表面上交集不多,都是做戏给別人看的!” 沈知行从抽屉里面取出来一份资料,那上面有苏扶瑶的签名,两相对比,也还是有些差异的! “情书上的扶字,和这个签名上面是不一样的!” 苏月眨巴著眼睛,盯著那两个扶字看。 心里已经在打鼓。 自己当初怎么就含糊了呢? 苏扶摇习惯把那个字最后一笔上提一下,自己竟然都没有留意到! “但是大体还是一致的,就是后面一笔没有甩出去,也许是笔不好用吧!” 这理由,好像勉强能糊弄过去! 沈知行点点头,深邃的目光依旧定在苏月的脸上! “孙浩都给苏扶摇买了些什么,你应该能记得吧?” 孙浩买的那些东西都进了苏月的肚子里,而且时间又不长,她自然记得清楚! 但是,实话实说好像就是不打自招…… 不实话实说,又糊弄不过去…… 苏月迟疑一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好像是买过一次,还有一次是云片糕……” 沈知行马上打断她的话:“大白兔奶吗?” 奶市价颇高,普通人是消费不起的,哪怕逢年过节也不行。 但是追求异性的话,就很有排面! 而沈知行之所以如此发问,主要原因是因为在此之前,他曾撞见孙浩去供销社。 也撞见他和营业员討价还价,让对方把水果换了包装…… 只是当时供销社里人比较多,孙浩並没有留意到他。 苏月本能的回应:“不是……” 话已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如果不是因为打开包装,自己又是如何知晓里面装的是水果呢? 苏月反应够快,马上补救! “其实我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捏的时候硬硬的,我就猜著应该不是奶!” 沈知行依旧面无表情,唇角却不自知的扬了扬。 好像事情距离水落石出也不远了! “你干嘛要去捏?” 苏月眼神闪烁,心中在敲鼓! 她感觉,对方似乎已然看穿自己…… 她害怕,心悸…… 她不得不用自己的一只手,死死掐上大腿的位置,努力让自己保持淡定。 但这似乎並不奏效。 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发颤,甚至於有些结巴起来。 “我,当时不小心掉在地上,我拾了起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沈知行再一次打断她的话:“也就是说当时的外包装袋不是封著的是吗?孙浩也太没诚意了吧!” 苏月的脸色更白了。 好像她越解释,越是漏洞百出…… 心慌如麻,她一时也想不起来当时的外包装袋是不是封著的了…… 毕竟,那些果是孙浩第一次送给苏扶瑶的礼物,相隔的时间是有点长了! 沈知行身上强大的气压,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抵赖了。 而沈知行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如坠冰窟! “孙浩应该很快就过来了,而且我让人先给他做了一份笔录,让他把追求苏扶摇的过程详细的讲述了一下。” 他短暂停顿的时候,犀利的眸光再次落到了苏月的身上。 “他说……他甚至没有和苏扶摇接触过,都是和你传话的?” 沈知行一边说著,眯了眯眼。 隨后轻笑了一声。 “苏月,我再问你一遍,苏扶摇真的托你和孙浩联络吗?” 脸上虽然笑著。 但沈知行心里的火气其实有些绷不住了。 当初…… 当初就不该招苏月进来! 沈知行总算明白什么叫后悔了。 当初的自己还怀疑苏扶摇不安分,觉得苏月老实。 什么叫识人不清。 这就叫识人不清! 可惜,后悔没用。 沈知行只能把眼前的事处理了,想办法保护好苏扶摇的声誉。 苏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心里咯嘣的一声。 沈知行这话什么意思? 而且,和孙浩对峙,自己必然破绽百出…… 苏月紧咬著下唇:“我,我…” 外面这时候传来有人扣门的声音。 打断了苏月接下来的话! 不等沈知行说进。 温和的声调,甚至带著几分笑意,却压抑著怒火。 “苏月,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打著我的幌子去勾搭孙浩,给我扣了大大的一顶帽子!” “你倒是说说看,我收了孙浩什么礼物,到底有没有给他写情书?” 第59章 开除苏月 苏扶摇来了。 双重高压。 不光是来自沈知行。 还有……苏扶摇! 苏月真是不明白了,一个受气包,明明是笑著说话的。 但自己怎么更害怕了…… 苏月整个人都战战兢兢,再也没有办法继续偽装了。 她只是用力地摇头,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待会儿孙浩还要过来,三方对峙,自己必然无力回天! 可,承认就是万劫不復! 不承认一样会深陷绝境! 她被恐惧淹没,心乱如麻! 沈知行望了一眼苏扶摇,轻咳了一声。 声音反倒比之前缓和了些! “苏月,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不要坦白一切?” 刚好,苏扶摇来了。 自己可以唱一会白脸。 “你应该知道,自己主动承认,和被我查证出来,后果是不一样的。我不想赶尽杀绝,但是你也不要触及我的底线!” 苏月抬起头来,眼眸里面的慌乱已经无法掩饰…… 或者说,也无需掩饰了…… 她两只手死死抓著自己的腿部,绿色工装裤被她抓得皱皱的。 可是此时,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我承认,是我骗了孙浩,因为我知道,苏扶摇不会答应和他交往,我担心他会纠缠不休……我其实也是一番好意!” 一番好意? 苏扶摇忍不住笑了。 这女人还真是会给自己开脱! 但是这样的开脱有意义吗? “这么说我是该谢谢你,让我避免麻烦嘍?” 一边的小张望著苏扶摇不达眼底的笑意,又望一望沈知行眼眸里的冰寒。 莫名觉得这两个人很多地方有点像。 明明是生气,却又不会失態。 他们好像是一种人,给人的感觉还蛮般配的呢…… 对苏扶摇的质问,苏月无言以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沈知行本要直接宣布开除苏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苏月是苏扶摇叔叔家的堂妹。 而这件事情的受害者主要是苏扶摇。 別人不能替苏月求情,但是如果苏扶摇开口,还是可以从轻发落的! 沈知行的目光落到了苏扶摇的身上。 “你觉得,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合適?” 如何处理合適? 苏扶摇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这是什么问题? 难道,他还想要自己对苏月网开一面吗? 还是他本意就想要从轻发落? 他身为一厂之长,这么做是不是有失偏颇? 苏扶摇脸上的笑瞬间掛不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沈知行这样,自己对他比对苏月还要失望? 或许…… 或许是因为有前车之鑑。 自己知道苏月如何,却没想过沈知行居然会这样。 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 “这种事情当然要从重发落了!” “这件事情给咱们厂子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而且还差一点让我身败名裂,难道还能从轻发落吗?” 苏扶摇越说,越难压抑火气。 “我记得咱们厂规厂训中有一条,造谣中伤,情节严重的,必须开除处理。” “您身为一厂之长,不会不记得这条厂规吧?” 话音落地之后,苏扶摇甚至直接转身走了! 甚至不愿意多留下来再听一会。 旁边的小张懵了。 这……什么情况? 怎么好像厂长开口了,她更生气了呢? 厂长这不是把苏月交给苏扶摇处置了吗? 而此刻。 沈知行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很快又把目光落到了苏月的身上! “按照厂里的规矩,必须要开除你,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苏月心里面乱乱的,知道自己回天无力,只是摇了摇头! …… 而此刻。 离开厂长办公室的苏扶摇,脸色依旧阴沉如水。 她很生气。 不是气苏月,而是气沈知行! 厂里有规章制度,这种事情,是没有从轻发落的道理的。 他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 自己拿他当朋友,可是他把自己当什么? 他如果保下苏月,自己和他真的没有必要做朋友了…… 毕竟,这件事情如果最后没有查得水落石出,自己有可能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在这个人言可畏的年代,杀人诛心莫过於此! 看著一身正气的沈志行,怎么遇到关键的事情,就变了个人呢? 心事重重的苏扶摇,丝毫也感觉不到酷暑当头的燥热。 她满脑子都在想沈知行…… 她並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 重生归来的她心如止水,任何人和事都不会让她乱了心智。 偏偏沈知行就是一个例外…… …… 而此时的沈知行,已然下达了开除苏月的指示。 “这件事情,给咱们厂子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也给苏扶摇同志造成了身心伤害,所以必须要发布公告。” 张秘书望了眼苏月;“这件事情我会妥善安排的。” 沈知行嗯了一声。 隨后看了眼面前的苏月。 “还不走?” 此时此刻的苏月知道木已成舟。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她起身,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离开了厂长办公室! 听著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张秘书忍不住感慨一句。 “这个苏月,真的是把一张好牌打得稀烂,跟了个好师傅,却学艺不精,本来这也没什么……” “就算是学艺不精,厨艺也好过大多数人了,以此谋生不成问题。” “谁曾想她拿了铁饭碗也不安生,硬生生把到手的工作又给砸了,真的是咎由自取!” 沈知行此时脸色依旧有点难看! “说到底还是我们用人不善,才惹出了这许多的麻烦。” 都…… 都怪自己! 险些都没让苏扶摇入职! 沈知行起身,端茶倒水。 喝进一杯冷茶。 小张急忙起身,拿了暖壶蓄水。 心里却在纠结,要不要把厂里那些人背后议论苏扶摇的事情和他说一下! 厂里的这帮汉子,一天天閒著没事干。 两只眼睛盯著苏扶摇。 就算是自己这边把公告发出去,估计也未必能堵上他们的嘴巴。 而如果任由她们胡言乱语,对苏扶摇就太不公平了…… 而且俗话说法不责眾,沈厂长估计也无计可施吧? 除非可以想法子证明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蒋燁。 还有苏月那边…… 小张这里正胡思乱想,不想沈知行忽然开口! “刚刚我看著苏扶摇同志好像生气了?” 小张被问得一愣。 啥。 现在这个是重点吗? 苏扶摇的生气与否,居然比厂里公告开除更重要么…… 不过。 回想一下刚才苏扶摇离开的情形,的確面色难看。 好像,是的! 可是她为什么生气呢? 小张犹豫道:“搁谁摊上这种事儿,都会生气的吧?我觉得苏扶摇同志这种反应很正常!” 沈知行一只手按在太阳穴的位置。 正常吗? 好像未必。 她和苏月对峙的时候,都还是气定神閒的样子。 但是自己那一问,就让她火气噌噌噌地往上窜,这好像不合常理! “她大概不是因为这件事生气,而是因为我的那句话生气了……” 苏月离开厂长办公室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丟了三魂七魄一样。 她垂著头,一步步地往前蹭。 脑海中乱成一锅粥。 接下来该怎么办? 爸那边倒还好说。 他也会生气,不会把自己怎样! 妈妈就不一样了。 少不了又要被她一顿责骂,弄不好笤帚也要上手了…… 苏月的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让她连呼吸都不畅了! 这件事,能瞒一天就瞒一天吧。 自己抓紧时间再找份工作,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顾了低头想事情,没留神前方拐角来人,直接就撞了上去。 苏月下意识后退,一肚子的火气也喷发出来。 “干嘛呀,走路不长眼睛吗……” 可是当她看清楚眼前人的时候,立刻闭上嘴巴。 蒋燁揉著自己被撞痛的下巴,微微皱了皱眉头。 “苏月?” “你吃了枪药了吗?” “明明是你走路不长眼睛……” 看到自己撞了人,苏月硬生生把火气压下去。 然后嘆一口气。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这不是心情不好,只顾著想事情了,对不起啊!” 被女同志撞个满怀,蒋燁自然不会介意! 而且看著苏月魂游天外的样子,他难免心中好奇。 是不是情书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 “也没什么了……不过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你是从厂长办公室出来的吗?” 蒋燁一脸关切! 苏月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直接拉著他到了一边无人处。 然后她就一脸委屈兮兮地开口! “蒋燁,我摊上事儿了!” 蒋燁刨根问底:“摊上什么事儿了?” 苏月一声嘆息:“是这样的,孙浩想追求苏扶摇,苏扶摇那个人又比较轴……” “我怕她得罪了车间主任,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就先稳住了孙浩,然后再劝她……” “结果怎么都劝不动,反而让孙浩误会了……孙浩放下狠话,我没法子,只好偽造了一封情书。” 会说的不如会听的。 苏月觉得自己一番胡诌乱造,蒋燁一定会信以为真。 殊不知,蒋燁可不像孙浩那么好糊弄。 但是他也並不想戳破对方! 他皱皱眉头:“你也是一番好意,只是好心办了坏事儿,按理说沈厂长也不会为难你,毕竟这事儿也没闹大!” 苏月摇了摇头:“可是沈厂长很生气,要开除我呢,我知道你爸爸是副厂长,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沈知行一定可以给你面子的对不对?” “我不能离开厂子,这么高薪的工作是可遇不可求的。你可一定要帮我!” 蒋燁喜欢的是苏扶摇。 因为觉得沈知行和苏扶摇有戏,所以才没有採取行动。 他也想过要退而求其次。 但是经过这次事情,他对苏月失望至极! 而且他也不觉得沈知行会给自己面子。 自家老爷子倒是有点面子…… 但是老爷子估计也不愿意趟浑水。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去换老爷子一顿臭骂,不值得的…… 蒋燁一脸难色:“我倒是想帮你的忙的,但是沈知行那个人轴得很,我估计他不会给我面子。” 苏月抓著他的胳膊:“蒋燁哥,你家叔叔不是副厂长吗?你就去求求叔叔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只要能让我留下来,我,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蒋燁眉头微锁,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胳膊抽离。 “我会想想法子,但是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啊,毕竟这事是沈知行处理的,我爸也未必说得上话,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掉头急匆匆离开。 留下苏月在原地,望著他离去的背影发呆。 蒋燁没有直接拒绝,应该是有心帮忙的吧? 那自己应该就还有一线生机…… 当然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自己也要再努力一下…… 厂长办公室里,沈知行鬱闷地靠在椅子上,手里面漫不经心地转动著钢笔。 “她应该是误会我的意思了,觉得我是想从轻发落苏月!” 小张却摇了摇头。 “我觉得苏同志不会生气,她那个人少年老成,通透著呢。” 少年老成? 沈知行忍不住笑了,这样的字眼用在苏扶摇身上好像也算贴切。 至於说通透,她也的確通透。 但是,她也的的確確是生气了…… 自己和她並不是普通上下级的关係。 至少也是邻里朋友了,如果她真的是误会自己,很是麻烦…… 想著以后不能和苏扶摇结伴而行,沈知行心里就不是滋味。 急忙忙地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妥当,然后急忙忙地离开了厂长办公室! 一路上他把车子蹬得飞快。 仿佛再迟一点,就来不及了…… 第60章 见到她,要哄她 他脑子里面不停地转,想著自己待会儿见到苏扶摇,该如何说起! 好不容易回到住处,刚进楼道还没走到楼层的时候。 就听到上面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人在切菜…… 或者是剁馅剁肉,普通切菜可不该有这么大的动静…… 可是到了楼梯口,他又停下了脚步。 沈知行探头,颇有几分躡手躡脚的意味…… 厨房里面,砰砰砰的声音还在继续。 仰头,可以望到苏扶摇绷著的一张脸。 汗水从她的额头滴落,她时不时地用掛在肩上的毛巾擦一把…… 原本波澜不惊的一张脸上,的的確確还染著韞色。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生气的样子。 哪怕之前和苏月对峙的时候,她也没有把怒意掛在脸上…… 沈知行心里没来由的慌。 如果,她听不进去自己的解释怎么办?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不会的。 她那么通情达理…… 沈知行在楼梯踌躇了足足有两分钟的时间,才终於鼓起勇气上了楼! 他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他也並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面对苏扶摇的时候,有多么的不对劲…… 苏扶摇听到开门声,下意识抬起头来。 四目交接,她没有开口。 沈知行上前,帮她把菜板上散落四处的菜聚到一处,语气平静地开口! “我开除了苏月!” 苏扶摇愣了一下,同时也鬆了一口气。 但是,她还是赌气来了一句! “哦,你是厂长,要怎么处置她是你的自由!” 此时她绷著脸,因为生气抑或是天气燥热。 脸上掛著红晕,嘴巴微微地翘著,多出来一点娇憨。 这点娇憨,和她的年龄更加契合。 十六岁的季,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呀…… 沈知行靠在墙上:“按照厂里的制度,其实不至如此,我还会发公告通知。” “我一开始就想这样处置的。” “但是你是这件事情的受害人,与私我们也算是朋友,我觉得我是有必要徵求你的意见的。” “我並不是要袒护苏月,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袒护她,我只是觉得她是你妹妹,所以给你决定权。” “我是……想把决定权交给你。” 苏扶摇手里的刀,下落的速度越来越缓。 她好像,太过衝动了。 “是我误会了。我不该怀疑你要袒护苏月。” 苏扶摇略一停顿。 “苏月能对我做出这种事情,我哪还有必要顾及什么姐妹之情?” “而且话说回来,这种人留在厂子里就是害群之马。” “我不可能对她网开一面,我也没有这个权利。” 话说开了,矛盾也就解除了。 沈知行鬆了一口气。 “如果你的家人因为这件事情责难你,你直接都推到我身上就好了。” 苏扶摇笑了。 “每个人都要为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通过这件事情,让苏月长长记性,何尝不是好事?” 她当然知道,奶奶会为此数落自己。 奶奶嘴巴不好,但是不是不识大局。 唯一难搞的是自己那个小婶…… 她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来找自己算帐。 不过苏扶摇並不在乎。 自己行得正做的端,有什么好怕的呢? 沈知行望一望面盆里面醒著的麵团。 “那既然这样,你忙你的吧,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他转身往回走。 苏扶摇又在身后叫他。 “沈厂长,待会儿一起吃素菜窝头吧!” 素菜窝头,是很多人的家常便饭。 油星少,又是苞米或者高粱粗面的,口感並不好。 但是,苏扶摇做的窝头,应该和別人不一样的。 沈知行回过身来。 “好久没有吃素菜窝头了,真是想著这一口呢,只是老是去你家蹭饭,很不好意思呢!” 苏扶摇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笑的时候露出来两排洁白的牙齿,眼睛里面好像有星星闪闪的。 而且还会露出来两个浅浅的酒窝,更添几分俏皮。 比起来掛历上那些浓妆艷抹的大明星,还要让人惊艷。 “我们可是邻居,又是朋友,这样说话就外道了。” 沈知行一贯严肃的脸上,绽开一抹浅笑。 “那我就受之不恭了……我来帮你打下手吧。” 苏月从厂子里出来,才向著四处望一望。 在厂里的时候,她感知到了一道道投向自己的异样的目光,让她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她知道,情书的事情,会像是苏浩赌博被抓的事情一样,很快就人尽皆知…… 或者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 厂里最缺的是先进工作者,最不缺的就是八卦毒妇。 那些女人们偷奸耍滑的时候,总把八卦別人当成乐事。 这档子事儿,大概比过年吃饺子还让她们高兴…… 估计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都会成为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是苏月並不十分在意。 自己如果离开国营酒厂,她们说什么自己也都听不到了。 反之,如果自己能侥倖留下来,听她们嚼嚼舌根也无所谓…… 只是不知道蒋燁那里靠不靠得住…… 她现在更担心的是,这件事情被母亲知道,一定又少不了一顿骂,严重一点,还会挨上一顿打…… 想起来自己的母亲,她心里就不痛快。 別人的母亲,都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宝,为什么自己的母亲,总把自己当棵草? 她只会无休止的指责和谩骂,从来不会对自己有半点的体谅。 好像自己存在的意义,只是作为她的出气筒…… 她不想回家,可是又无处可去。 在外面晃悠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天近傍晚的时候,她才磨磨蹭蹭地推开了家门。 一如既往,迎接她的就是苏母的一顿冷嘲热讽。 “还知道回家呢?” “当了国营酒厂的员工,工资还没拿到一分呢,心就开始野了是吧?” “你看看谁家的女孩子像你一样,每天在外面晃来晃去的……” “我下了班,还要伺候你们吃喝拉撒,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哪天累死了我,你们就都去喝西北风吧……” 已经坐在饭桌前的苏文国慢吞吞地来一句。 “大吵大嚷地干嘛?月月上班也蛮辛苦的,而且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苏母打断他的话,继续夹枪带棒。 “哈,她辛苦?她辛苦个屁呀,做后厨难道还有我这流水线的辛苦?” 苏文国望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就算是不辛苦,也不是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的吧?好好的吃顿饭,也不能堵你的嘴。” 苏母冷笑一声:“他们现在已经排班了,不用每天守在那里的,她就是偷懒,不想回家烧饭,当我不知道她的弯弯肠子?” 苏月已然麻木,一言不发地给自己拿了个窝头,就著没有油的菜汤,一面吃一面喝。 苏母还在喋喋不休。 “干活不积极,吃饭就一个顶两儿。我可告诉你,工资发下来,一分也不能少的都要交到我这里……家里吃的用的哪样不要钱,总不能指著老娘一直养著你们……” 苏文国嘆了口气,正要岔开话头,就听外头有人叫苏母的名字。 是邻居过来取捣蒜缸了。 苏母对外人倒是笑脸相迎,乐呵呵地把捣蒜缸送出去,还顺便和对方聊了一会子。 屋子里面只剩下苏文国和苏月两个人。 苏文国忽然压低声音,“我听说你们厂子出了点事儿,有人因为赌博被抓了,还有人说那个人和你走得很近……” 手里的窝窝头嗒的一下掉在桌子上。 心虚的苏月手忙脚乱地抓起来窝头。 又猛灌了一口汤,才组织好措辞! “那个人在追我,但是,但是我是拒绝了的,爸你可別听那些长舌妇嚼舌根,她们最会顛倒黑白了……” 第61章 进了她的房间 窝头面质粗糙,口感也糟糕得很。 苏文国吃力地下咽,然后猛喝一口汤。 “我当然知道她们最会无中生有,但是你也要小心点,別给他们嚼舌根的理由!” 苏月垂著头,把窝头掰成小块泡进汤里。 “好的我知道了。” 她把泡软的窝头狼吞虎咽下去。 趁著母亲还没有回来,就直接钻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苏文国望著她把臥室的门合严,摇头嘆气。 …… 厨房里。 苏扶摇把发好醒好的麵团揪成小块,然后擀成圆饼状,把之前调好的馅包进去。 沈知行做这个不在行,就在一边盯著她做。 然后自己有样学样。 第一个饃饃被他包成了椭圆形,第二个就很顺眼了! “以前觉得下厨是一件挺头疼的事,但是看著你游刃有余,我就觉得也没有那么难了!” 馅料里加了很多的豆油,又用各种佐料入味,闻著香喷喷儿的。 叫人很有食慾。 苏扶摇抹一把额头上的汗:“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吗。” “沈厂长只要用心学,做饭其实不难。” 误会解除,两人之间的距离居然比往日里还要近。 几乎要挨在一块了。 沈知行笑了:“那,我拜你为师?” 苏扶摇嗔怪地看了沈知行一眼。 他这话完全就是在逗她了,好端端的厂长当著,学做饭干什么? 沈知行也乾咳了一声,恢復了素日里的一本正经。 真是…… 自己平时,好像不是这么爱开玩笑的人。 “我以前看家人调这个馅料,味道都淡淡的,怎么你调出来的就香喷喷的?” 苏扶摇动作麻利,把圆圆的菜馅包放到盖帘上。 “馅料很素,所以我多加了点油,另外又加了麻油和香油,佐料也放得很全,味道自然就好了。” “很多人在调馅料的时候都会用水焯一下,火候找不好,就会把菜品本来的味道给焯没了。” “我是用盐揉的,菜品的鲜香味道都保留得很好。” “食材有限,粗菜细做,一样口感很好。” 沈知行把她的话都记在心上。 下意识道:“如果你愿意和谁一起过日子……他一定很幸福。” 他脱口而出之后,马上又觉得这句话不妥了。 脸上微微有点烫,却还是下意识抬头,看苏扶摇的反应。 苏扶摇面色依旧淡淡的,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里面的菜糰子上。 “其实我的厨艺也挺一般的,我只是做什么事情都比较上心!” 沈知行鬆了一口气。 还好她没有生气。 但是,他莫名又有些失落。 她好像,对自己这句话无感…… 但其实,苏扶摇不是对沈知行的话无感。 而是…… 而是有些心里阴影了。 上辈子苏扶摇一直在尝试著和人好好过日子。 尽心尽力地伺候一大家子。 可换回来的是什么? 苏扶摇发现,自己重生回来之后,好像一直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这次自己一定要擦亮眼睛。 如果所遇非人,寧可一直守著奶奶,爸妈…… 除非。 除非对方像沈知行一样。 有礼貌,知进退,尊重人。 就连有误会的第一个反应,也是来接触…… 呸呸呸,自己想什么呢? 苏扶摇偷偷摇头,想要驱赶心里的胡思乱想。 前世,人家沈厂长可是只在北城待了一年的! 自己乱想什么呢? 而此刻。 一个人的活两个人来做,很快就搞定了。 苏扶摇直接起火蒸饃。 菜糰子开锅之后,大约十五分钟就熟透了。 这时必须要儘快起锅,不然馅料会软烂没有口感。 当然苏扶摇分了两锅。== 沈知行包出来的菜糰子,十分的不尽人意…… 要是老周在食堂带这样的徒弟,恐怕会因为耽误吃饭大发雷霆…… …… 苏扶摇一面起锅一面招呼大家吃饭。 老太太看到沈知行,脸上的皱纹就立刻堆叠成了一朵。 她直接拉著苏知行坐下来,笑呵呵开口。 “沈厂长在这里,怎么也不加两个菜……” 沈知行急忙摆手。 “老夫人不用客气,素菜糰子也很好。” 话音落下。 苏扶摇顿时一惊。 好傢伙,老夫人! 扭头一看,老太太都快被哄开了…… 说话的语气比平时和苏扶摇说话不知道要柔上多少倍。 “哎呀还老夫人,沈厂长真是会说话哈。” “你老家是哪里来著……” …… 菜馅包子味道好极了。 早就饿透了的沈知行,却根本不得空吃,一句接一句地回应著老太太。 李红梅端著碗,小口地咬著包团,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到对面女儿的身上。 沈知行和老太太还在聊。 “我在厂里的时候,苏扶摇同志很照顾我,我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李红梅和老太太顿时对视了一眼。 年轻姑娘和小伙子的感情,不就是你照顾我我照顾你,这么照顾出来的吗…… 这个沈厂长……不会真的对他们家扶摇有意思吧? 而此刻。 苏扶摇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唇角不自知地扬了扬,但很快又恢復一脸淡定。 可是即便如此,她这细微的神情变化,也还是落到了李红梅的眼里。 等到大家都吃饱喝足,放下碗筷,苏老太太才把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拋出来。 “沈厂长现在有没有对象啊?” 老太太一句话,换来四周的一片死寂。 沈知行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有!”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了苏扶摇的身上。 心跳莫名地加快。 老太太这是不是意有所指? 不然干嘛会问这样的问题? 此时的苏扶摇手里拿著碗筷准备去厨房,却差一点就撞上桌角。 她用胳膊肘推了一下椅子,藉以掩饰自己的无措。 但是,也只是表面的平静…… 心跳如麻! 苏老太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 她接过去苏扶摇手里的碗筷。 “这里我来收拾就好了,你去陪沈厂长说话就好!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苏扶摇站著没动。 老太太头也没回,又来了一句。 “外头闷热闷热的,去你房间还能凉快点,去吧去吧,別站在这里碍事。” 苏扶摇被李红梅推了一把,下意识地皱皱眉。 这老太太咋回事呢? 这个年代,虽然已经没有了旧社会的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残余,但是女孩子的房间,也不该让一个单身男人隨便进吧? 就算是她要撮合自己和沈知行,这么安排也並不妥当。 真是看不出,老太太思想还挺前卫的…… 沈知行看苏扶摇有点彆扭,猜著是不大方便。 “不如去我家吧,我家里宽敞著呢!” 话已出口,才意识到有些唐突了。 去苏扶摇的房间,一墙之隔,还有其他人在。 但是自己家里可没有第二个人…… 好像更加的不方便。 而且这么直白相邀,搞得好像自己居心叵测似的…… 沈知行脸色泛白,想要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 苏扶摇也心跳加快。 气氛有点僵! 但是她很快又淡然开口。 “还是去我房间吧,我房间比较凉快。” “而且我平时都是和奶奶一起住的,没什么不方便的!” 毕竟两世为人,没必要太小家子气! 只是去房间说说话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换做前世民风开放,未婚男女睡在一起都司空见惯,更別提共处一室了…… 苏扶摇打开了房门,闪在一侧。 沈知行迈步入內…… 小小的房间乾乾净净,一切都井然有序。 空气中飘著淡淡的香气,和苏扶摇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那么的好闻! 单人床头,掛著两件苏扶摇穿过的衣服! 沈知行的目光刻意躲闪开…… 脸色微微泛红。 沈知行竟然也会脸红? 不过话说回来,他脸红的样子真的蛮可爱的。 苏扶摇抿嘴笑,一面拉了一把椅子给沈知行。 然后又转身出去,给他倒了一杯茶过来。 沈知行向著窗外望一望,一只飞鸟正展翅而去,很快消失在白云蓝天之间。 他想起来什么。 “怎么没有见到叔叔和苏文……” 苏扶摇大方接话道:“文星吧?” “文星去卖雪糕,回来的要晚一点!” “我爸身体不好,今天上午我们一块去医院做检查,回来之后一直在房间休息!” 沈知行点点头:“你还陪你父亲去了趟医院……看来你休息日比平时还忙。” 苏扶摇笑著摇头。 “还好了,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我就很满足了。累一点又算什么?” 她的笑容依旧那么明媚。 眸光沉静,里面没有一点阴晦。 沈知行目光落在她指尖上的一点薄茧上。 之前就注意到了,苏扶摇手指很白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 所以一开始,沈知行並没打算录用苏扶摇。 可这段时间,她似乎很辛苦。 手指上都长了新茧。 虽然不影响她的手指修长白皙。 下次……有机会的话,可以给苏扶摇带一盒雪膏? 沈知行越想越是懊恼,微微皱起眉头。 苏扶摇每日过得这么辛苦,自己反到添乱。 没有及时发现苏月和孙浩之间的动作,甚至还说话讲得不清楚,引苏扶摇误会。 沈知行斟酌道:“今天的事,对不起。” 第62章 她使多少小性子都可以 屋子里的气氛有点沉闷。 苏扶摇却笑了笑。 “好啦沈厂长,不是已经说开了吗?” “是我误会你了,真要说起来,也是我不对。” 苏扶摇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沈知行。 “你再提,可就是嫌我小心眼了?” 沈知行赶紧道:“怎么会?” 她……他怎么会嫌弃她小心眼? 她使再多小性子,也是可以的。 何况这不是小性子,而是当时的场景的確惹人误会。 要不是她把自己当成朋友,又怎么会生气? 沈知行居然开始觉得她生气是好事了。 而苏扶摇看著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噗嗤一下笑了。 “不过沈厂长……” “后厨少了个人,人手又紧张了。” “这和我在家里可不一样。” 沈知行点点头,也想起来这茬。 “我会安排张秘书重新招人进来!不会拖太久!”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解书荒,??????????????????.??????超靠谱 】 房门外面传来脚步的声响。 好像是老太太的脚步声。 她该不会,是刻意从这边经过吧? 她是做得出来这种事儿的…… 苏扶摇起身到了窗子前,把被风吹回一半的窗子,又向外面推了推。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曲乐的声音。 苏扶摇颇感兴趣地朝窗外看了看:“沈厂长,你听是什么声音?” 沈知行反应倒是很快。 “好像是钢厂那边在排练,我听说下个月中秋他们厂里要办活动,演出。” 钢厂工人歌舞团的排练地点,就是之前放露天电影的广场。 沈知行忽然又想起来电影的事。 如果能和苏扶摇看一场电影,该多好? “苏扶摇同志,我想……” “沈厂长……” 两个人好巧不巧地一起开口,然后又一起沉默。 四目在半空中交匯,苏扶摇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先说吧!” 沈知行也笑了。 这一笑,倒是让他整个人都放鬆下来。 “还是你先说吧,不是女士应该优先的吗。” 苏扶摇靠在椅子上:“那好吧,那就女士优先吧!” “这天越来越热了,我觉得咱们后厨应该多弄凉快一点的菜系。” “工人们都很辛苦!” “而且我听说以前每年伏天都会有人中暑,我们还应该准备一些可以隨时解暑的东西!” 沈知行直接点头。 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他从来不会拖泥带水。 “明天我就去通知財务部,让他们再划一部分资金过来,由你们后厨工作人员支配。” 略一停顿,他又继续说下去。 “只是这样一来,又要增加你们的工作量了。” 苏扶摇无所谓的语气。 “这没关係的,我们本来就是服务工人的吗!” 又是短暂的沉默。 苏扶摇想起来什么。 “你刚才不是有话和我说?” 沈知行拍了拍自己脑门。 “你不提醒我都忘了……” 一厂之长,平时做事都雷厉风行…… 可没看出他有健忘症的…… 苏扶摇觉得今天的沈知行怪怪的。 沈知行鼓起勇气! “我,我们改天一起看个电影吧……” 他盯著苏扶摇。 仿佛呼吸都瞬间停滯。 心跳也慢了半拍。 苏扶摇亦是如此! 在之前经过露天广场的时候,她就有心要邀沈知行看电影。 又怕对方日理万机,回绝了自己。 想不到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呢? 心中雀跃,语气平静。 “好啊,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叫我!” 沈知行差一点把手里的杯子捏碎。 眉梢不自知地扬起来。 “好啊,那我就先回去了,到时候我叫你!” 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脚步是那么的轻快。 苏扶摇一脸的懵。 怎么聊得好好的,突然就走了呢。 好奇怪哦。 自己明明应该和他有很多话题可聊,为什么在面对他的时候,又无话可说了? 不过也没什么了,不是还约好一起看电影了吗?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电影一定很好看的…… 沈知行回到自己的住处,紧绷著的一张脸上,就绽出来笑意了。 他一头扎到床上,把枕头抱在怀里,揉捏著。 “她竟然答应我看电影了……” “太好了……” “她好像也不討厌我……” 他仰头,把枕头拋出去,然后接回怀里,又拋出去…… 沈知行脸上重新恢復了面无表情。 但手上的动作,可不像是心里没波澜的样子…… 不过…… 很快,沈知行猛地想起什么。 他好像又忘记说了! 忘记说,以后苏扶摇对他的称呼,不必加职位…… …… 而还在纳闷儿的苏扶摇,这时被刚刚从外面回来的苏文星唤回现实。 毕竟是一个孩子,苏文星每次回来,都会炫耀一下自己的收穫。 今天也不例外。 “今天学校有活动,放学放得晚,大家又热又饿的,哄抢著把我的雪糕抢没了。我刚算了一下,总共赚了六块多呢!” 他扬著手里的钞票笑,被晒得黝黑的小脸,衬著两排洁白的牙齿,有点滑稽。 老太太一向宝贝自己的这个金孙。 拿著湿毛巾给他擦擦脸,顺手把他手里的票子抽过去大半。 “你也饿透了吧,锅里有剩的菜糰子,赶紧吃吧。” 苏文星绷著脸。 “只有菜糰子?我今天可是赚了六块多呢,难道不该给我搞搞伙吗?” 老太太本要回去自己的房间,闻言回过头来。 “有饃饃吃就不错了?你还想吃啥?” 苏文星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自己老姐的身上。 “姐,我想吃你做的凉拌麵,爽溜溜的才好吃呢!” 他一副邀功请赏的样子。 搞得苏老太太也心软了。 “摇啊,不然你就帮他做一份吧,他今天熬得晚,也累得够呛!” 苏扶摇却摇了摇头。 “家里有面,想吃就自己去弄,我今天也忙了一大天了啊,我也累够呛的好不好?” 她转身回去自己的房间。 留下苏文星原地吐槽。 “姐可真不给面子,不就是一碗凉拌麵吗,又费不了多少功夫。” 苏老太太皱皱眉头:“你姐也是累了,还是我帮你去弄一碗吧!” 苏文星马上摆手。 “还是算了吧,您弄的面比我姐做的差远了,我还是吃饃饃吧!” 老太太一个巴掌拍在苏文星的身上! “我做饭怎么不能吃了?你也吃了十多年!” 苏文星吐吐舌头,难得的嘴巴抹了蜜似的:“我不是怕你累著吗。” 殊不知,虚掩的房门之內,苏扶摇因为苏文星的话,没忍住扬了唇角。 自从开始摆摊卖雪糕以来,苏文星的变化很大。 嘴巴变甜了,也能吃苦了。 但是这还不够…… 所以老太太要惯著他,苏扶摇却不会妥协。 玉不琢不成器。 这个道理老太太不懂,她却懂。 …… 第二天,苏月像每天一样,早早地起来梳妆打扮。 然后勉为其难地吞了个窝头之后,就离开了家。 她自然不可能去厂里。 只能去公园里消磨时间。 而与此同时,国营酒厂后厨因为又少了个人,恢復了全天工作制。 苏扶摇这里刚刚把围裙换上,赵娟和老周就打开了话匣子。 “听说孙浩因为赌博被抓了,还惊动了咱们厂长呢!” “他经常去蛇皮那里赌,我就知道早晚要犯事儿!” “听说扶摇同志你和咱们厂长是邻居,你也知道这件事儿吧?” …… 苏扶摇不想参与话题。 但是好像不参与也不行。 有蒋燁那个大嘴巴,这件事儿早晚人尽皆知。 还不如提前把话说开了。 免得大家疑神疑鬼的。 “我知道这件事儿。” “但不是因为和厂长是邻居的缘故。” “因为这件事情我也被牵扯进去了。” “厂长去派出所时,孙浩交出来一封情书,还说是我让苏月转交给他的!” 情书二字,无疑是敏感的字眼儿。 赵娟和老周连手上的活也顾不上干了,都瞪圆了眼睛望向苏扶摇。 他们都纳闷。 这种事儿有伤风化,就算是苏扶摇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弄不好也会声誉受损。 可她怎么就像事不关己一样? 赵娟轻咳了一声。 “这事儿可有点闹大了,我看你对那个孙浩冷冰冰的,打死也不信你们两个会有牵扯,一定是苏月在搞鬼,对不对?” 薑还是老的辣。 赵娟一语中的。 老周马上附和:“就是就是,苏月那孩子实在是不靠谱!” “她在后厨不怎么做事,只会和我们添乱。” “她每次做的菜都剩下一大半,白白浪费我们的食材!” “走了倒好,我们反倒省心了!” 苏月就是后厨的害群之马。 她离开,大家自然都拍手称快! 苏扶摇手上的动作不停,依旧事不关己的態度。 “我和孙浩没有一毛钱关係,苏月那么做的用意何在我不清楚,但她是咎由自取。” 赵娟嘆一口气。 “要我说她就是嫉妒你,嫉妒你比她长得漂亮,嫉妒你厨艺好。” 她的话固然有道理。 苏扶摇只是笑笑。 苏月受到了该有的惩罚,事情也就该翻篇儿了。 厨房虽然前后窗都开著,但是依旧闷热。 儘管大家的活儿不重,也都难免一身的汗。 苏扶摇嫌老是擦汗吃力,又担心汗珠会掉进锅里,索性把条围巾繫到头上。 只是这样一来,头上的汗就更多了,头髮都贴在了脑皮上,湿噠噠的很不舒服。 她也不在乎,只继续专心手上的活计。 酷热难当,车间里那些工人们估计都要挥汗如雨了。 他们应该会喝很多汤。 这个季节,冬瓜价格最便宜。 大家平时在家里也经常喝这种汤,大锅汤食材配比不会很多,如果不能把味道调浓一点,就会很不受欢迎。 所以在此之前,赵娟和老周很少会用冬瓜做汤。 见苏扶摇熟练地打冬瓜皮,赵娟笑著开口。 “我们好久没有做冬瓜汤了,今儿个换换口味很好。” 老周正在切土豆,他的刀功非常好,土豆片切得薄厚均匀。面前菜板上很快堆成小山。 “我是吃冬瓜长大的。” “小时候家里兄弟姐妹多,每天都没得吃。” “到这个季节,冬瓜就掛满了秧了,有时候饿极了,就直接抱著啃。” “所以现在看见冬瓜就觉得不舒服……” 其实何止老周呢,很多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曾把冬瓜当成救命的食物! 他们会对冬瓜有一种莫名的牴触! 但其实他俩聊天的时候,苏扶摇走神了。 沈知行说的改天一起看电影,是哪天? 第63章 背后嚼她舌根?罚死你 但很快,苏扶摇就回过神。 一起看电影么……电影院总归是一直开著的。 听了两耳朵赵娟和老周的聊天。 苏扶摇手下的动作顿了顿:“看起来我今天要下点猛料了,不然估计这冬瓜汤会无人问津。” 赵娟提议:“也不用那么麻烦,你多切点肉就好了。” 肉放到汤里是提味的。 放多了反倒浪费。 而且因为天气热,食堂每天供肉量都有所下降。 苏扶摇不想浪费。 她把冬瓜切片之后,用盐揉了一下,然后又撒上各种各样的调味料,蒜末加得尤其多。 再然后她起锅烧油,却没有按照规矩先放肉。 而是把冬瓜放到油里炒了一会儿,等到冬瓜软下来,盛到盘子里,再把肉丟进去油里。 而后直接添水。 添了满满的一大锅。 老周恰好从她身后经过。 “车间那边没断水,大傢伙渴不著,你搞这么多汤出来,弄不好会剩下的!” 苏扶摇摇摇头,“热天出的汗多,大家之前喝的都是冷水,喝得多排得快,反倒没有喝热的解渴,而且喝热汤的对身体好。需求量应该要大一些!” 老周不觉得她的话有道理,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把汤弄好之后,苏扶摇就开始做炒菜了。 而她的炒菜,依旧独闢蹊径。 苦瓜在这个年代不受欢迎。 后世的人们知道苦瓜的妙处,又知其有降的功效,把它奉若珍宝。 但是这个年代尿病患者少得不能再少了。 各种野菜是餐桌上的必备品,很多口感都不好,略带苦味。 哪怕苦瓜配蛋是一道高营养的健康美食,也很少能登上大雅之堂。 苏扶摇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把苦瓜切好之后,先用盐水浸泡了一阵子,然后又用开水焯了一下。 又把里面的水挤净,这才放进锅里,大油加调料翻炒,炒好之后,在里面加了少许苏打,保留了菜品的鲜绿顏色。然后才出锅。 接下来就是煎蛋了。 这道工序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实则不然! 厂子炒大锅菜不比饭店,往往这些菜入口的时候,都已经凉掉了。 鸡蛋又偏腥,炒不好,就糟蹋了食材了。 苏扶摇先是在鸡蛋液里面加了点醋。 上一世最好的去腥调料是料酒,但是这个年代还不流行,只能用醋来替代。 而且鸡蛋里加料酒也会影响口感。 加醋反倒会让鸡蛋更加彭松,掌控好用量就不会影响风味。 不管是做鸡蛋糕还是煎炒烤类,都可以加一些。 另外里面又加了少许的蒜末和葱末,也可以起到去腥的作用。 鸡蛋下锅需要大火热油,这样鸡蛋才能儘快蓬鬆,容易成形。 但是如果火太大的话,又容易糊掉。 所以这个时候,苏扶摇全神贯注,不能有片刻分神。 她这里才把菜出锅,张秘书就过来了。 老周看了看时间:“张秘书今天过来的有点早啊!” “我们这还没好呢,不过我这边芹菜炒粉快出锅了。” 张秘书径直就到了苏扶摇的窗口。 “別的菜没出来没关係,咱们厂长只吃苏同志的菜就够了。” 赵娟就笑了:“苏扶摇同志的菜的確好吃,不怪会对了咱们厂长的胃口!” 老周也呵呵地笑:“以前咱们厂长吃饭一点都不积极,可是自从苏扶摇同志加入后厨之后,他就不一样了!” 老周话里有话。 苏扶摇脸上有点烫。 她给小张盛了菜:“天气热容易中暑,多吃点苦瓜对身体好。” 小张先是愣了一下:“咱们厂长平时可不喜欢吃这个,不过苏同志做的苦瓜应该和別人做的不一样,您多盛一点吧。” 苏扶摇很无语。 但也还是又帮他盛了一勺。 小张顺便给自己也打了一份饭,直接回到了办公室。 他把饭盒递到沈知行面前。 “別的菜还没好,苏扶摇同志今天做了蛋炒苦瓜,您要是不喜欢的话,咱们就换换,我把这个芹菜炒粉换给你……” 沈知行摇了摇头。 他已经把饭盒打开,扑鼻而来的香气,让他瞬间有了胃口。 苦瓜不只是苦,味道也是很特殊的。 但是今天他没有嗅到那种怪怪的味道。 拿起筷子来尝了一口,唇齿间只有淡淡的苦味,里面夹杂著葱蒜的香气。 这让因为酷暑当头,过量饮水导致腹胀的沈知行,一下子提起了胃口。 “不用换。” “苏同志做的这道苦瓜炒菜一点也不难吃,还很开胃。” 小张其实也不很喜欢苦瓜,闻言才尝了一口。 “哇,真的一点也不觉得苦哎,而且鸡蛋也不腥,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苦瓜炒蛋呢!” 而吃到一半的时候,小张被派出所一个电话叫走。 沈知行破天荒地把饭菜都吃了个乾乾净净,而且还意犹未尽。 他起身去洗饭盒。 忽地又想起来食堂里面的苏扶摇。 孙浩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那些工人们也不知道会怎么想她。 会不会有人为难她? 自己应该催著小张早点把公告发出去的。 小张今天忙得不可开交,估计还没顾上那公告的事儿。 自己……先过去一趟? …… 小张离开后不久,午休的时间就到了。 工人们陆陆续续地到了食堂。 苏扶摇做的冬瓜汤和苦瓜炒蛋很受欢迎。 尤其是那些年纪大一些的工人,更是讚不绝口。 “当初吃四两量的时候,我们都饿得前胸贴后胸,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的冬瓜,害得我好多年都不碰这东西了!” “可今天这冬瓜汤做得真是有味儿,味道鲜,口感好,看起来以后我是不用忌口了。” “我已经两三天没胃口了,天气太热,每天都喝个水饱,就吃不下饭。” “今天这蛋炒苦瓜真是开胃啊,一点不觉得腻,要不是按量供给,我估计还能干一碗饭!” …… 中午的休息时间有限。 大家吃过饭之后,通常会马上离开。 但是今天,大家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而且目光齐刷刷的都落在苏扶摇的身上。 带著探究的味道。 有些人慾言又止。 很显然,他们也听到了有关孙浩的事情。 情书的事情自然也略有耳闻。 苏扶摇性格好,却也耐不住他们这样看。 心中火起。 有心要上前去问,又觉得不妥。 对方不主动开口,她也不好巴巴地解释。 距离打菜窗口远一点的桌子旁,工人们正在小声议论。 话题自然是有关孙浩和苏扶摇的。 “我觉得这种事情无风不起浪!” “苏扶摇同志那么漂亮,入了孙浩的眼很正常。” “孙浩那个人最会死缠烂打,两个人自然就走得近了。” “孙浩人不咋的,但是人家毕竟是车间主任啊,苏同志不知就里,被骗了吧!” “也不见得就是被骗了,也许就是看对了眼儿也不一定!” …… 几个人聊得火热。 忽听身后有人质疑:“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聊得正欢的工人以为是有同事插言。 头也没回地回应:“也不是没可能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吗!” 一面说著,他一面下意识回头。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身后站著的人竟然是沈知行! 那工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沈知行面无表情,唇角却又莫名地扬起来。 “我记得你是第三车间的吧,你不是应该最后一波过来吃饭?” 厂子里面工人多,如果同一时间过来食堂吃饭,食堂里面就乱了套了。 所以各个车间都要排班吃饭。 又因为偶尔车间会有加班,相关管理层也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真的细究起来,违规被罚也是合情合理的。 那工人一时不知如何辩解。 心里直突突。 沈知行可是一厂之长,平时不够他忙活的吗? 还能记住自己是哪个车间的? 天老爷啊。 “我,我今天,今天胃不舒服,所以就早过来了一会儿……” 沈知行点点头:“有没有和组长告假?” 工人只能摇头:“我给忘了……” 忘了? 这可不是一个合理的理由。 沈知行皱眉:“身体不舒服,提前过来是可以的,但是不请假就说不通了,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没有组织纪律性,咱们厂子不就乱套了吗?” 工人哑口无言。 沈知行又向著其他人望一望。 “这种事情是不能姑息的,小惩大戒。” “扣一天的工资。” “另外大家都给我记住了,工厂不是搬弄是非的地方,以后都给我管住你们的嘴巴!” 四下里瞬间安静下来。 很多人直接起身离开。 剩下没吃完的那些人,扒饭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很多。 第64章 把她抱了个满怀 沈知行抬头望向苏扶摇的方向。 苏扶摇也正向著他的方向望过来。 四目交匯,又很快抽离回去。 沈知行清了清嗓子。 “有关孙浩的事情,厂里会儘快妥善处理,也会儘快发公告。” “苏扶摇同志和孙浩没有任何私情!” “希望大家都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无中生有!” 厂长发话了,工人们自然不敢忤逆。 “造谣生事可没有我的份儿,苏扶摇同志行得正坐得端,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 “就是嘛,苏同志不仅人品好,厨艺也好,绝不允许有人造谣中伤她。” “要怪就怪苏同志太漂亮了,才会引人嫉妒中伤,但是我们大多数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苏同志绝不是那种人!” …… 对於大家的回应,沈知行很满意。 而眾人聊天的话题,一下子都转移到了沈知行的身上。 大家都觉得沈厂长今天有点反常。 “这么点小事,怎么厂长还亲自出面了?” “厂长这个时候不应该过来食堂的呀?” “会不会是因为苏扶摇同志的缘故?” 食堂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苏扶摇的菜也差不多打完了。 沈知行这才到了窗口前。 “都是因为我处理不当,才会让你受这么多委屈!” 苏扶摇摇摇头。 “你是一厂之长,总不能什么事情都盯得紧,而且也没关係了,我不那么玻璃心的。” 刚才一番忙碌,苏扶摇头髮都被汗水湿透,脸色也泛著红晕。 洁白的脖颈上面,还有细密的汗珠聚集。 沈知行把目光移转开去。 “天气热,后厨更热,你们平时也要注意休息!” 苏扶摇点点头,一面用勺子把盆底剩余的菜聚到一起。 “沈厂长,能不能弄点石籽过来?” 石籽? 沈知行从没听说过。 “什么是石籽?” 苏扶摇把鬢角的髮丝理到耳后去。 “就是一种比较寻常的植物,可以製作凉粉,而且本身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可以清热解毒去暑……” 苏扶摇顿了顿,眨巴眨巴眼睛又道:“而且很好吃。” 原来如此。 沈知行望向苏扶摇的眼神,多了几分好奇。 苏扶摇今年才十六岁,堪称一句见多识广 “可以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这么好的东西,市价会不会很贵?” 酒厂是国营企业,平时的资金储备还是充足的。 但是各项规划都有严格的定数。 太贵的东西,也是不能弄的。 苏扶摇笑了笑:“我之前在市场上打听了一下,不贵的,而且我们的用量也不很多,应该不至於超出预算。” 沈知行点点头:“我会儘快安排人去採购。” 苏扶摇抿唇一笑:“好呀,不过凉粉是甜口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她做的,怎么会不喜欢? 沈知行已然满心期待。 他其实还想和苏扶摇聊一会……哪怕是聊凉粉的事儿也好。 却又不得不改变主意。 下午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处理。 孙浩和苏月的事儿,还要和其他领导討论一下。 孙浩毕竟是厂里的车间主任。 他不好一个人自作主张。 不过熬过一个下午,就又可以见到苏扶瑶了…… 他只是想一想,心中就难免激动了。 …… 后厨又少了个苏月,没办法继续排班。 等到晚饭之后,苏扶摇才离开食堂。 老周蹬著自行车:“苏扶摇同志,我载你回去吧!” 赵娟因为家里临时有事,下午就回去了。 后厨只剩老周和孙扶摇两个,下班比平时要晚上一些。 天色都擦黑了…… 老周担心孙扶摇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苏扶摇摇摇头。 “不必了吧,我家离厂子也没多远!” 苏扶摇不想给他添麻烦。 可是老周是个热心肠,正要再劝两句。 却见沈厂长推著自行车走过来了。 沈厂长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 老周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你和沈厂长是邻居,搭个伴儿壮壮胆吧。” 他踩著车子一溜烟地离开了。 生怕自己当了电灯泡。 苏扶摇很无语…… 沈知行已经快步过来。 “太晚了,苏扶摇,不然……我今天载你回去?” 沈知行说话的时候声音比之前都低了半拍。 或者应该说是近情者怯…… 之前虽然沈知行也载过苏扶摇一次。 但那时候出於还一餐的人情。 现在两个人之间好像不是需要紧张计算人情,你来我往的关係了。 坐后座,好像有了特別的意义。 苏扶摇也愣了一下。 有人踩著车子从他们身边经过。 两个人默契地沉默了。 等到那吱吱呀呀的声音远去了,苏扶摇才开口。 “那……谢谢你。” 苏扶摇一边说著,一双大眼望著沈知行。 沈知行像是躲避这目光似的。 偏过头上车。 苏扶摇也跳了上去,两只手扶在后座。 沈知行慢慢蹬著踏板,说的话也慢吞吞的。 “晚上不好骑,不然你扶著我?” 苏扶摇闻言,微愣。 因为天色的掩饰,反倒没有办法像白天那样刻意地保持距离。 苏扶摇近到能闻到沈知行身上传来的洗衣皂气息。 咳,这小子做饭手脚不勤,洗衣服倒是蛮干净的…… 要……要扶著他的腰吗? 会不会太曖昧了点? “不,不用吧。” “我坐得稳。” 苏扶摇话音落下,沈知行居然有点失望似的。 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而很快,苏扶摇就感觉一阵顛簸,身子晃了一下。 苏扶摇下意识抓住了沈知行的衣角! 没什么波澜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扶著吧,没事。” 苏扶摇的手这才扶住了沈知行的腰。 ……坚实,温热。 苏扶摇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之前见过的一幅画面。 沈知行敞著衣领,发尾微湿,站在昏黑的楼道里。 起伏的胸肌上,还有著莹莹的水珠…… 沈厂长的腹肌是不是也是这样…… 呸呸呸! 想什么呢! 趁著沈知行不注意,苏扶摇在后座赶紧摇了摇头,挥散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 而此刻。 沈知行也紧抿著嘴唇,略显清凉的夜风吹过他发烫的耳朵。 想要找一处恰到好处,既不会真的顛苏扶摇下车,却能让她紧张的顛簸地形……还真不容易。 她的手果然很软。 …… “小张今天有点忙,公告要明天早上才能发出来,公告內容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把有关你的事也写进去?” 本来公告內容不用写得太详细的。 毕竟苏扶摇並没有直接介入进去。 但是因为听到食堂工人的议论,沈知行不得不重新权衡利弊。 “本来我是不想直接写你名字的。” “但是后来觉得不大妥当。” “我不想日后你被这件事情一直困扰!” 苏扶摇闻言点点头。 “这样也好,你倒是想得周到!” 两人此刻已经下了车。 沈知行慢吞吞地锁好车,好像这样就能拉长和苏扶摇单独相处的时间。 腰间好像还残存她柔软掌心的余温。 苏扶摇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么心情,没有搭话也没有告別,只是在旁边默默等著。 而就在此时。 一道影子闪过! 速度极快,从苏扶摇的面前穿了过去。 甚至於还踩在她一只脚上…… 苏扶摇被嚇得不轻。 “呀,小猫!” 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沈知行的胳膊。 沈知行下意识护住苏扶摇。 “怎么了?” 一个用力,苏扶摇被沈知行扎扎实实地拥在了怀里。 苏扶摇心有余悸,还没反应过来:“猫……一下子过去,嚇死我了!” 话音落下,苏扶摇仿佛才感受到后背紧贴的坚实胸膛。 脸色瞬间红透了。 沈知行绷著唇线,也很快放手。 只是不知为何,行走间居然有几分同手同脚的意思…… 但面上依旧淡定。 “我还以为你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呢,之前遇到那些麻烦事儿,也没见你慌过……” “你……怕猫?” 苏扶摇都不自觉地,声音轻了很多。 羞涩和窘迫之下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细细声音。 “我,我不怕,只是一下子闪过去,嚇了我一跳……” 一边说著,苏扶摇看向沈知行。 因为羞窘脸色通红,黑白分明的大眼比平时还要水润。 如此黯淡的车棚里,还能倒映出盈盈的光。 “突然出现,你不怕么……” 沈知行努力克制,才把目光从她通红的面颊上挪开。 “嗯,我也嚇了一跳。” 苏扶摇应了一声,慢吞吞地朝著楼道迈步。 虽然默契的都没有提起,但是苏扶摇可清晰地感受到,刚才慌乱之下,沈知行把她抱了满怀。 苏扶摇的脑袋真要成一团热浆糊了。 胡乱打岔道:“那你呢?你有没有其他害怕的东西?” 这个问题还真是叫人不好回答。 但沈知行已经想到答案了。 不过,他还是迟疑一下,没有说出口:“我不知道我怕什么,等我想起来了再告诉你。” 沈知行的確曾什么都不怕。 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了怕的事情了…… …… 第二天,厂里的公告就发出来了。 原本被蒙在鼓里的孙浩家人,直接就杀到了看守所。 有其父必有其子。 孙浩的父母,也是附近有名的泼皮无赖。 只不过孙浩好像比他们更胜一筹…… 孙父直接揪住了自己儿子的耳朵。 “你小子还真是本事够大啊,你不是和我发过誓不再赌了吗,怎么还和老子阴奉阳违?” 两个派出所的工作人员要上前阻拦。 却被一个年长的给拦住。 “人家的家务事儿,咱们没必要掺和。” 两个小年轻虽然觉得不妥,但又担心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所以到底还是忍著没有上前…… 孙母也是一顿噼里啪啦。 “就算是你要赌,也不该去蛇皮那里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有多难搞……” “昨儿个都找到咱们家里去了,还说是被你牵连,才蹲了两天拘留……” “还让咱们赔他的损失,一开口就是几百块……我们家就算是倾家荡產,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原来问题出在蛇皮身上。 孙浩有苦难言。 被自家老子招呼了两巴掌,他的侧脸上印上红红的指印。 “你们打死我也解决不了问题。” “应该说是我被蛇皮给连累了还差不多。” “他还好意思让我赔他钱……” 孙父打断他的话。 “蛇皮那个弟弟还说你在他那里借了很多钱,息滚息利滚利的又是一大笔,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 孙浩无从狡辩。 蛇皮兄弟两个都是狠角色。 还不上他们的钱,自己的確难有安生日子过。 苏母的嘴也不閒著。 “你和那个苏扶摇又是怎么回事,我看著那女人妖里妖气的就不像好东西……一定是她反咬你一口是吧?” 第65章 担心东窗事发,蒋燁上门討好 自家儿子好歹也是车间主任。 属於是高干级別。 这老两口都觉得自家儿子是钻石王老五。 哪怕明知孙浩好赌成性,人尽皆知…… 孙浩挠挠自己的脑袋。 “可不是么,她就是怕被厂里处分,所以推卸责任……女人的心海底的针啊,我这次真是被她害惨了!” 孙父揪著眉头。 “那个苏月又是怎么回事儿!” 提起来苏月,孙浩就气不打一处来了。 要不是这女人贪自己的好处,自己也不可能丟了夫人又折兵。 即便是在自己父母面前,他也不愿意实话实说。 “苏月也想和我在一起,所以才搅和进来了……” 探视时间不能超过十五分钟。 时间已到。 相关工作人员直接把孙浩给带走了。 孙父孙母离开了派出所,还都义愤填膺的样子。 “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那个姓苏的,冤有头,债有主,我们现在就去找她理论!” “对,我们直接去找苏扶摇,把孙浩害成这个样子,她还像没事人一样,我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苏扶摇在后厨工作,可是按月拿著工资呢,一定要让她出点血,帮我们解决了燃眉之急才行!” ……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夫妻俩很快达成默契,然后直奔国营酒厂而去。 而此时被惦记上了的苏扶摇,还对此浑然不觉。 第六十八章 食堂。 苏扶摇本来正在备菜,结果小张特意来了一趟。 就为了告诉苏扶摇。 那个石籽没有找到,市场上虽然有,但是量不够。 苏扶摇有点遗憾,但是……也窃喜了一下。 之前考虑做凉粉给大家解暑。 但是搓凉粉很累啊……。 剩下自己一个人搓凉粉,岂不要累个半死? “那就算了吧,你和沈厂长说,这凉粉做起来怪麻烦的,找不到也好。” 苏扶摇弯眼朝著小张笑了笑。 其实如果真的找到石籽,苏扶摇肯定就不这么说了…… 人多力量大嘛。 还有老周和赵娟呢。 供应的量也不会太多,一人估计就小半碗的样子。 但谁让没找到呢? 苏扶摇只能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安慰沈知行了…… …… 桌子上的剩余蒜苔越来越少。 老周忙完手里的活,正准备来帮忙。 结果望一望桌子上堆成小山的蒜苔。 “这么多蒜苔,你这么快就摘完了?” 苏扶摇嗯了一声,把蒜苔洗好控水,又用盐醃上,再把蛋打好,加了可以去腥调味的调料搅拌。 然后,苏扶摇开始洗菜。 菜是常菜。 而且很快就可以出锅。 但是也有弊端,上面容易残留虫子。 这个年代的菜,都是天然绿色的。 不会打很多农药。 所以吃菜时吃出来虫子的概率也就非常大。 別小瞧了这条虫,弄不好会影响几天的食慾呢。 甚至有可能给食堂惹麻烦。 虽然……这个年代的大家远没有那么讲究。 不过洗菜这道工序,就格外的繁琐了。 以前赵娟和老周做这道菜的时候,都是先用盐泡,然后再用麵粉揉。 最后还要用清水洗上四五次。 即便如此,还会有漏网之鱼…… 苏扶摇和他们不是一样的操作。 她直接撒了小苏打,然后把菜泡到里头,泡了足足有半小时的时间,才往里撒盐。 撒盐之后又撒醋。 然后继续浸泡半小时。 等到她这边把葱姜蒜都搞定了,才把菜捞出来,切成小块。 老周忙活著手上的活:“你確定这样能把虫都洗出来?我怎么觉得有点悬呢,我们以前都要洗上七八次的。” 苏扶摇已经起火:“我昨天把菜拿出去晒了半天,里面的虫应该已经爬出去一部分。” “然后又洗了三次,按理说就没问题了。” 老周已经习惯她的独闢蹊径,儘管將信將疑,也没再多说什么。 菜多放一下没关係。 苏扶摇这边麻利地开始动作起来,把葱姜蒜用来炸锅,等到香味出来了,下菜。 火加到最大,翻炒的速度也非常的快。 这个过程稍有含糊,菜就会糊掉,葱姜蒜也会变成黑点。 儘管这並不会影响到整道菜的味觉,但是卖相就不好了。 一个好的厨师,必须要確保菜品的卖相。 苏扶摇烤著火,大力翻炒,很快就汗流浹背。 身上的衣服几乎都已经湿透。 好在努力没有白费,一道菜顺利出锅,看著色香味俱全。 晚饭的时间快到了,她没有时间耽搁。 马上又刷锅起灶,猛火煎蛋,然后出锅备用,不洗锅直接下番茄。 微量的盐催出西红柿沙沙的汤汁。 很快西红柿炒蛋出锅。 老周过来和苏扶摇一起把菜转到窗口的大桶。 工人们已经陆陆续续地进了食堂,开始打饭打菜。 有嗅觉灵敏的,一进门就开始吸鼻子。 “好香哦,苏同志又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了?” 苏扶摇笑吟吟给大家打菜。 “我这边是柿子炒蛋和炒菜,柿子炒蛋还是一个甜口,一个咸口!” 打菜的工人笑呵呵的:“只要是苏同志炒的菜,我都爱吃。” 他身后的工人却皱皱眉头。 “上次吃菜还是半个月前,吃出一条虫子,弄得我这个难受,今天我就不吃了吧……” 最先打到菜的工人这时候已经落座。 “今天的菜好好吃,不吃你是要后悔的哟。” 那工人又有些犹豫了。 “苏同志,你炒的菜里不会有虫吧。” 苏扶摇笑眯眯的,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肯定是认认真真洗过的。” 对方又犹豫了一下:“我相信苏同志,帮我打一勺菜吧,我最喜欢吃菜了。” 排在他后面的是厂里的保卫科的人。 苏扶摇和他早混了个眼熟。 “今天怎么过来得这么早?” 保卫科的人笑著开口:“我是想顺便来和你说个事儿,今儿个有两个人过来找你。” 有人过来找自己? 会是谁? 苏扶摇皱皱眉头。 “有没有说找我干嘛?” 保卫科的人迟疑了一下。 “我看著像是孙浩的爸妈,我估摸著他们来找你没好事,所以就给挡回去了。” “那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苏同志被他们惦记上,可不是好事儿,最近小心著点吧。” 保卫科的人打了菜之后就离开了。 苏扶摇顿时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边打饭,一边想著事。 孙浩爸妈过来找自己…… 毋庸置疑,肯定是因为孙浩! 这对癲公癲婆,简直就是为虎作倀的倀鬼典范。 用后世的话怎么说来著…… 极品中的极品。 生了个歪瓜裂枣,却当成太子似的护著。 不管出了什么问题,都坚信不是自己儿子的错! 这两个人此刻过来找自己,肯定没有好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这辈子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自己不是孤立无援、和家人关係冷淡的家庭主妇。 她有和她亲热起来的弟弟,奶奶。 还有满厂对她印象不错的同事呢…… 苏扶摇深吸一口气,收回心情。 兵来將挡,水来土掩。 事情清清楚楚,自己清清白白,两个癲公癲婆,能闹出什么火来? 不过。 自己也要提早做一下准备了…… …… …… 每次苏扶摇晚班,食堂的人都会比平时多。 好在他们的菜量备得足,勉强够用。 但是,各个菜系都见了底。 两个人忙完之后,只能泡了点菜汤,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填肚子。 老周望一望后厨方向堆著的蒜苔。 “这个蒜苔还是明天中午再炒吧。” 蒜苔量大,至少要炒上两三锅。 而且明早赵娟不会过来,弄这么麻烦的菜,他们要起大早的。 苏扶摇摇摇头。 “我今天晚上炒出来,放上一夜,蒜苔入味,回锅缩水之后,还会有乾菜的口感。换换口味,大家一定爱吃!”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蒜苔会成为后厨的主菜。 千篇一律的做法,很容易让人生厌。 做成回锅蒜苔,的確別出心裁! 但,老周还是忍不住皱眉:“这可不成啊,这要熬到很晚吧?” 老周家里还有老婆孩,不愿意加班。 但也不放心苏扶摇一个人留下来。 苏扶摇扒了一口饭:“今早来的时候沈厂长说季度清算了,也要加班,我们晚上结伴回去,您不用担心的,您吃好之后就可以回去了,后厨我来收拾就好。” 老周嘶了一声:“收拾完再走!但不能等你炒完蒜台了。”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谁也没有留意到蒋燁进了后厨,也和他们一样,给自己来了盒汤泡饭。 然后直接到了两个人面前。 “想不到又来迟了,还好还有菜汤可以泡饭……苏同志,你的厨艺真的是太厉害了,做的菜汤都这么有味儿,佩服佩服!” 老周对蒋燁没好感。 “您可不该和我们一样將就,谁不知道您是不缺钱的,去外麵店里吃不好吗?” 蒋燁大口地扒饭。 “外面的菜哪有你们做的好吃?我现在的嘴巴都被你们养刁了。” 老周还因为之前送菜不及时的事,看蒋燁不顺眼呢。 麻利吃完就溜去干活了。 但眼角余光一直瞟著这边,生怕蒋燁纠缠苏扶摇! 不过此刻。 蒋燁却吃得津津有味。 放下碗之后看著苏扶摇,话里居然带著几分亲近和討好! “扶摇,你看你这边还需要什么菜系,我帮您搞。” 苏扶摇嘴巴几乎是下意识呛道:“蒋同志,咱们什么时候熟的可以这么称呼了?” 第66章 她和沈知行到底什么关係 蒋燁顿时一脸尬笑:“好好好!苏同志,苏同志成了吧?” “你看你,这採购部本来就该和食堂有商有量的……” 苏扶摇淡淡看了蒋燁一眼。 无缘无故的,蒋燁不可能突然跑过来示好。 厂里的採购是个肥缺。 要不是因为自家老子是副厂长,蒋燁也坐不上这个位置。 他上位之后就趾高气扬,我行我素。 可从来没有徵求过后厨的意见。 苏扶摇虽然觉得这不合理,但也不想多事。 一个厂子能够运转多年,必然是有自己的规矩的。 上辈子沈知行在北城一年,也没有动採购这边。 蒋燁在採购部一直做到退休呢! 苏扶摇也就没提出什么意见。 不过今天…… 对方不按常理出牌,主动过来討好,倒是让她讶然。 蒋燁今天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但很快苏扶摇就想通了。 一定是因为情书的事情…… 他见沈知行杀一儆百。 唯恐对方查到他这张大嘴巴…… 所以来討好自己。 收拾蒋燁肯定是要收拾的。 这种人留在自己身边,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不过…… 暂时还空不出手收拾他,蒋燁这送上门来的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 但是要怎么用,也是需要有个说法的。 苏扶摇冷淡地看了蒋燁一眼:“是吗?那或许要麻烦你了,我要找的食材有点难。” 蒋燁没有读出苏扶摇话语里的未尽之意,笑著摇头。 “我爸和沈厂长的关係铁的很,你和沈厂长又是朋友,什么例都可以破的,以后有什么需求你就直接和我说。” 他一面拍著胸脯承诺,一面还在大口的吃饭。 汤泡饭,一般的大锅菜菜汤调不好都会很咸,难以入口。 苏扶摇炒菜的菜汤就不一样了。 咸淡適口,鲜香提味。 而此刻的苏扶摇也在琢磨,能给工人们加福利,是好事儿。 在加福利的同时,还能整蛊一下蒋燁,让他吃点苦头,就更好了! 苏扶摇开口。 “那你明个帮我弄点豆过来吧,豆价格不贵,而且做著也简单,我估摸著大伙都喜欢!” 蒋燁一拍大腿。 “豆?那玩意儿不就豆腐脑吗?!” “我最爱吃了,以前怎么就没想著弄点豆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呢,我明天就去弄!” 苏扶摇眯眸,朝他露出一个核善的笑容…… “量也不用太大,明天就是先尝试一下,大家如果喜欢的话,以后再多买。” “只是我听说那些卖豆的小作坊都在乡下,距离咱们这边远著呢。” “可就要辛苦你半夜往过赶了!” 蒋燁连连点头。 “没问题,没问题,你这边要多少我就弄多少。” 南北方都喜欢吃豆。 但是,口味却是不一样的。 北方人偏爱咸口味的。 南方人却喜欢甜口味的。 国营酒厂的工人大多都是北方人,也有一部分从各地过来的技术人员。 咸甜口味的配比,四比一就可以。 苏扶摇正在盘算做豆的事,冷不防听到外头一阵吵嚷声响起来。 这大晚上的,难道还有工人吵架? 她下意识起身,要出去看个究竟。 却听到沈知行的声音响起来。 “赶紧叫人去处理一下,保卫科是没人了吗?” 苏扶摇重新坐回去,继续吃饭。 蒋燁却已经起身:“我去外头瞧瞧……豆的事包在我身上,明天九点前我就送过来,绝不会误事儿!” 蒋燁到了室外,差一点和沈知行撞个满怀。 沈知行脸色难看。 蒋燁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沈厂长,刚才什么声音!有人吵架了吗?” 沈知行摇摇头。 “孙浩的父母来找苏扶摇同志,我叫保安把人挡住了。” 又是孙浩的父母…… 看起来,苏扶摇这次的麻烦有点大。 哪怕,有沈知行护著她…… 他必是打算接了苏扶摇一起离开的。 “沈厂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沈知行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平时和各个部门都有接触,閒暇的时候帮我打听一下,之前到底是谁刻意造谣中伤苏扶摇同志!” 做贼心虚。 蒋燁快步离开:“我会打听一下的!”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喧囂的厂区渐渐的安静下来。 沈知行协助苏扶摇备菜。 他只会很简单的一些工序,切葱扒蒜切姜…… 而且刀功还不咋地。 关键还是这段时间跟著苏扶摇新学的,相当不熟手了! 好在大锅菜对这方面的要求也不严。 苏扶摇在灶台前炒蒜台,沈知行在旁边也没上手添乱,默默地陪著。 眼睛却盯著苏扶摇,一寸也错不开。 孙浩的父母,一天来了两趟! 一趟是上班时间,一趟是下班时间。 也就说明是蹲著厂里没什么人的时候,想要找到苏扶摇的。 万一自己不在,或者没拦住…… 沈知行皱起眉毛。 不过,他已经叮嘱过保卫科了。 再遇见孙浩父母来闹事,人扣住,去街道处喊人。 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交给派出所! 但苏扶摇这边,自己……还是接送上下班吧? 沈知行在心里琢磨著,要怎么开口才不显得突兀。 季度清算早就完事了,这个加班等她的藉口,能用到什么时候呢…… …… 第二天早上。 苏扶摇特意起了个早,惦记著上次吃的鸡糕,做了个简易版。 一锅蒸出来,配上稀粥,叫沈知行一起来家里吃了早饭。 沈知行怕她担心,没有把昨晚上孙浩父母来厂里的事情告诉苏扶摇。 一路拉著家常上班。 到了食堂之后。 苏扶摇和老周还有赵娟分工明確,很快贴好了大锅饼子,煮了个白菜汤,还有炒菜包子。 工人们准时开饭。 一上午就这么忙忙碌碌的过去。 临近中午的时候,苏扶摇把昨晚提前炒好的蒜台拿出来回锅。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中午工人上门吃饭了! …… 昨天吐槽自己吃菜吃出虫的工人,一见到苏扶摇就开口。 “昨儿个那个菜炒的真是好,关键是还乾乾净净的,以后我又敢吃菜了。” 苏扶摇把蒜苔给他盛到饭盒里。 “这下放心了吧?” 苏扶摇还朝著对方笑了一下,工人差点被这笑晃眼了…… 但也很快就回过神来。 呸呸呸,自己想什么美事呢,人家就是客气一下。 自己要是真敢蹬鼻子上脸,那就等著瞧吧! 全食堂的冷脸,还有…… 还有厂长对苏扶摇同志,好像特別关心…… 自从昨天的事过去之后,厂里上下都觉得。 沈厂长,对苏扶摇是有那么几分意思的。 谁这么不长眼,敢在这个时候搭訕苏扶摇!? 那工人赶紧低下头,望著自己饭盒里的蒜苔。 这蒜苔怎么和以前不一样? 看上去抽抽巴巴的,是放久了不新鲜了吗? 那会不会很老? 自己牙口不好,可吃不了硬东西。 “苏同志,今儿个这蒜苔好像不大好啊,是不是採购那边买了太多,吃不完放久了吧?” 苏扶摇笑吟吟摇摇头。 “蒜苔很嫩的,是昨天炒完了的回锅菜呀。” “咱们家里平时吃的时候,不也觉得回锅蒜台更入味一点?” 那工人將信將疑,居然等不及落座了。 用筷子夹了两根出来,试著咀嚼一下。 蒜苔入味好,而且比较有嚼头,不像是头锅的新炒蒜台,不够乾巴,一咬汁水就冲淡了调料味。 “好吃!” 工人顿时眼前一亮。 这时候,最先打到菜的那批工人已经在狼吞虎咽。 他们都对今天的蒜苔讚不绝口。 “我也觉得今天的蒜苔好吃,比肉还香唉,苏同志,你到底怎么做的?” 之前在其他窗口打菜的人,闻言都转到了这边,唯恐排晚了,打不到蒜苔。 苏扶摇忙忙碌碌,却也不耽误和大家聊天。 “我昨晚上炒好了蒜台和肉酱,回锅的时候加进去,肉酱味就附著到蒜苔上面。等於是蒜苔两次入味。” 工人们都讚嘆不已。 “嘿,苏同志真是有心思,咱们食堂伙食比国营大饭店口味还好呢!” “真是给肉都不换呢。” “苏同志你太厉害了!” …… 第二波工人进了食堂。 “刚我们过来的时候,看到厂子的公告贴出来了,你们不过去瞧瞧吗?” 头一批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大家都对公告的內容很感兴趣,急匆匆的去瞧。 唯恐落后了一点! 老周有点好奇:“公告上是怎么写的?” 和他相处的一个工人回答道。 “就是把事情的经过写了一下,澄清了一下苏扶瑶同志和孙浩的关係。” 老周点点头,望一望事不关己的苏扶摇。 “只要把事情说清楚就好,不然我就担心还有人会抹黑咱们苏同志。” 那个工人笑道:“其实大家都对苏同志很认可的。之前都是因为有人造谣……” …… 另一边。 孙浩的父母接连两次被挡在厂门之外。 但是他们並不死心。 担心自己的儿子在派出所吃苦头,两个人又早早的探望。 孙浩有些激动:“你们见了苏扶摇了?” “她怎么说?” “你们有没有拿到钱?” 孙母眉头拧成疙瘩。 “甭提了,厂子的保安把我们给拦住了,根本就没见到人。” 孙浩皱眉。 “那你们就在她上下班的路上堵她呀,还不信就堵不到了。” 孙母很无语。 “她上下班好像都和沈知行在一起走,我们怎么堵?” “昨个以为她在厂里加班,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进去,结果还是和沈知行在一起。” “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第67章 孙浩家要找苏扶摇提亲 孙浩愣住了。 “还能怎么回事,他们两个据说是邻居……就是一起搭个伴儿吧。” “总之你们一定要找到苏扶摇,让她出钱……替我摆平麻烦。” “她之前可是拿了我不少东西,总不能白白便宜了她!” 孙父似有所思。 “你確定沈知行和苏扶瑶之间真的没什么?那个沈厂长可是都城那边过来的……” 孙浩打断了老父亲的话,眼珠转了转。 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要是不找个好藉口…… 在爹娘那可过不去! “哎呀你们就別管了,反正苏扶摇看上的人是我,我……” 孙浩一拍大腿:“我还有她给我写的情书呢!” “赌钱也是她让我去的,总之,你们去找她就是了。” “她要是不愿意出钱,你们就把我俩的事宣扬开!” 孙浩心里也琢磨著。 既然苏扶摇喜欢自己,那和自己一起共渡难关,不是很正常吗?! 要不是因为情书的事太高兴,自己也不会去赌钱啊。 更不会被抓了。 苏扶摇总归是有错的。 爱他,就该和他一起承担! 而本来心生疑惑的孙父和孙母,还要刨根问底。 偏偏探视的时间又到了。 两个人不得不离开。 他们心中对苏扶摇的怨恨又多了几分。 “我就说嘛,咱儿子不是有段时间不赌了吗?怎么又开始堵了。” “原来是那个姓苏的女人搞的鬼。” “孙浩估计连工作也保不住了,苏扶摇別想置身事外。” 两个人说著话往回走。 途经国营酒厂的时候,忽然就看到酒厂外头的公示栏附近围了一干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快步走上前去。 围观的人多,外围的人看不到里头,里头就有人高声宣读。 “国营酒厂车间主任孙浩,因为参与赌博,需按照厂规厂纪处理。” “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情书事件,和国营酒厂后厨的苏扶摇同志毫无关係。” “孙浩要追求苏扶摇同志,苏扶摇同志对他並没有好感。” “苏月同志为了捞好处,承诺帮忙孙浩传话,实际上一切传话,都是苏月从中作梗,自作主张!” “苏扶摇並没有和孙浩有任何工作外的沟通。” “我们已经对苏月做了相应的开除处理,如果再发现有人传谣造谣,一併严肃处理!…… 四下里还有很多人议论纷纷。 “之前我就觉得苏扶摇同志不可能看上那个孙浩。” “果然是孙浩一厢情愿。” “还有那个苏月,也真不是东西,怎么连自己堂姐都坑。” “我听说她做的坏事可不止这一宗……” “孙浩也是咎由自取,厂里面明文规定不许员工赌博,他身为车间主任,不以身作则,反而一而再的犯错,根本不配当车间主任啊!” “估计这一次一定会把他一擼到底吧?” 听著这些言论,顿时间,孙母脸色铁青。 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苏月从中作梗。 这啥意思? 孙母捏了捏丈夫的袖子:“这啥意思?什么玩意儿梗不梗的?” 孙父的眉头也紧皱著:“听这意思,是说苏扶摇根本跟咱儿子不熟!不认识!” “都是苏月在俩人之间折腾,两头骗!” 孙母顿时急得拍大腿:“这,这咋可能呢?” “不行,我得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一边说著,孙母就要上前那些工人去理论。 却被身边的孙父死死抓住胳膊。 孙父把她拖到一边无人处。 “你过去能怎样?你还想和他们动手啊?” 孙母咬牙切齿。 “这叫啥事啊!孙浩以前做车间主任的时候,他们哪个不上赶著巴结?” “现在出了这种事儿,他们就在背后胡说八道,都是什么玩意儿呢。” 她嗓门很大。 而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告示栏那边也不过二三百米。 那边有人纷纷侧目。 孙父直接捂上她的嘴巴,又往拐角里躲了躲。 “他们充其量也只是说说风凉话!” “咱们现在得赶紧去找那个苏扶摇。” “咱儿子都说了,有情书呢,肯定做不了假!” “也不知道这狐媚子使了什么招,咱儿子出了事儿,厂里都帮她!” “她必须得对咱儿子负责!” 孙母冷笑了一声:“可拉倒吧,这丫头片子张罗咱儿子赌博,还勾三搭四的,別想进我们老孙家的门!” 孙父瞪大了眼睛:“要不说你们女人就是没见识!” “她月月领著工资呢,总得敲她一笔,不然咱儿子咋办?” 两个人压低了声音,商討著接下来要如何去堵截苏扶摇。 却不知在不远处,一棵树干之后,靠著一个人,把他们说的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苏月一直也没把自己被开除的事和家人说。 每天到了上班的时间就离开家,四处乱逛。 她时不时地会来国营酒厂附近。 可是却一次也没有撞到蒋燁。 这救命稻草好像也指望不上了。 却好巧不巧地在这时,偶遇了孙父和孙母。 这两个人,比起来他们的宝贝儿子孙浩的烂人程度,好像也不遑多让。 苏月在旁边听了个清清楚楚,忍不住冷笑连连。 苏扶摇啊苏扶摇,你以为有沈知行给你撑腰,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恐怕未必! 我是不会让你把日子过安生了的。 一天摘不清你和孙浩的关係,就別想有安生日子过! 等沈厂长也把你厌弃了…… 我才会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 另一边。 孙父和孙母下定决心,要对苏扶摇纠缠到底。 但是国营酒厂他们是进不去的,还要另外想法子。 两个人准备离开。 身后这时却传来苏月的声音。 “你们是孙主任的父母吗?” 孙浩的处置结果虽然还没出来,但是这个车间主任的位置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 这个时候还有人恭恭敬敬地称他一声孙主任,两个人都有些纳闷。 他们回过头去。 苏月儘管过得不如意,但是依旧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脸上依旧化著妆,身上的蓝衫蓝裤,穿得板板正正的。 “我刚才听你们说起我姐姐的事,其实我觉得我姐真的挺对不起孙主任的……” “我代替我姐和你们道个歉。” “公告上说的其实都不是事实,就是我姐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厂长对她都言听计从的。” 一边说著,苏月满脸的愧疚和诚恳。 毕竟给苏扶摇泼脏水这件事,苏月实在是太熟悉了。 “不过这样一来,对孙主任真的很不公平。” 孙父和孙母闻言,顿时满心困惑。 两个人对视一眼。 孙父才开口。 “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俩真有事,不是你在其中……作梗?” 苏月幽幽嘆气。 “当然是真的了,这种事我怎么可能撒谎?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姐和孙浩已经交往很长时间了,我看到他们两个人牵过手,还抱在一起过……” 这个年代,民风保守。 牵手拥抱都是只有结婚之后才有的动作。 甚至於现在男女想要在招待所开房,都得出示结婚证明! 孙母脸色更难看了。 “我就说孙浩不会撒谎吗……” “你这丫头也是可怜,那小娘们为了撇清自己,连你这个妹妹都不管了!” 苏月看似无奈地笑了笑。 “这……没办法,我姐就是那样的人。” 一边说著,苏月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心情。 大概是因为认定这是和自己一丘的貉,孙母甚至上去摸了摸苏月的头髮:“可怜见的!” 孙父则是一脸阴靄。 “我们去酒厂两次都没见到人,不如你把你姐姐约出来……我们好好聊聊!” 苏月摇摇头。 “其实我觉得这样的话,我姐还是会矢口否认……现在孙主任的位置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她一定想撇清关係的。” 一边的苏母皱眉。 “我儿子本来都戒了!现在又去玩,苏扶摇也脱不了关係。” “她还想撇清关係,真是良心让狗给吃了!” 苏月嘆气。 “我姐这个人的確有时候挺过分的,但是事已至此,我觉得……不如,不如你们直接去提亲!” 提亲? 这好像也是个不错的提议…… 之前没想到这点,孙母没怎么指望。 但现在不光苏月提起来了,而且苏月还是苏扶摇她妹妹。 这不就有介绍人了吗!? 苏扶摇现在是国营酒厂的正式员工。 而且据说还是后厨的红人。 不要说孙浩车间主任的位置保不住,就算是保得住,討了苏扶摇做媳妇也不亏! 不过这幅狐媚做派,肯定得好好收拾收拾! 孙母一下子双眼放光。 她一把抓住了苏月的手。 “丫头,你可真有招,但是我们直接去提亲好像不合適吧?你看你爸妈也是她长辈,不如……” 苏月笑著开口:“我觉得可以让我爸妈帮忙,毕竟都是苏家的长辈,我想就算是我姐有別的心思,我大娘大伯也能劝她回心转意的!” 孙父连连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吧!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过去……” 他倒是个急性子。 苏月却急忙摇头。 “不成不成,这种事儿也不能太心急啊,还是等孙主任出来之后吧,而且我也要和我爸妈打个招呼嘛。” 孙父孙母都很高兴。 还和苏月互换了家庭地址。 然后兴冲冲地离开了。 望著他们离去的背影,苏月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不见。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靄。 苏扶摇。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咱们,就走著瞧吧! 第68章 蒋燁快被折腾死了 杏村。 凌晨两点左右,豆腐匠刘老汉家里就已经灯火通明。 这个年代没有电磨,都是用毛驴拉的石磨做豆腐。 头天晚上做出来,豆腐很容易餿。 所以这些豆腐匠都是凌晨起身,天亮把豆腐做好,然后赶著早饭档口出去卖,卖一个早上就所剩无几了。 剩下的留到晌午卖也不会坏。 刘青今年五十左右岁,老当益壮。 他麻利地添著豆子,一面时不时地拿著鞭子在半空中挥一挥,嚇一嚇想要偷懒的毛驴。 院子里面狗吠声响起的时候,他也並不觉得意外。 很多人会早早地过来等著他的豆。 但是大都量不是很大…… 推门而入的是蒋燁。 蒋燁身上穿著深蓝色的中山装套装,脚下踩著黑色布鞋。 怎么看著也不像个买卖人。 刘青叼著旱菸袋。 “您这该不是工厂食堂来採购的吧。” 老人倒是一猜一个准。 蒋燁一屁股靠在炕上:“你的豆我包了,但是要帮我送上车,车开不进来你们这村子……” 村道很窄,要是小轿子说不定还成。 但这货车可开不进来!蒋燁自己都是从村口走过来的,更別说老刘家还在村尾…… 刘青正在扬鞭子,闻言摇了摇头。 “这我可帮不上忙,今年这天热,地里得盯著,忙活完了,我还要下地……” 蒋燁揪著眉梢:“那就帮我雇两个人吧,就一趟活,拉著板车帮我把豆送到村口,一人五毛怎么样?” 五毛钱不算少。 若是农閒时节,估计很多人都会抢破脑袋了。 但是偏偏这个时候不行。 刘老摇了摇头:“家家户户都忙著锄地,哪里找得到人?不过我看你年轻轻的体力好,这点活对你来说也不算事儿。” 蒋燁差点翻白眼。 这点活对普通老百姓而言的確不算事。 可是他平时可不是做苦力的…… 而且一个人拉板车,就得运两趟。 来回十里地,跑两个来会儿,那可就是二十里了,还必须赶在晌午之前运回厂里去,自己恐怕半条命都没了吧? 但是,既然在苏扶摇面前夸了海口,蒋燁也只能硬著头皮上了。 …… 凌晨三点左右,豆就出锅了。 蒋燁拉著板车,在顛簸的村路上前行。 別的都还好说! 关键是拉板车,真是费劲! 最后一趟拉完,送上货车的时候。 蒋燁感觉自己都快要虚脱了! 但想歇一会也不成,时间掐得紧,要是蒋燁自己走的话,五里地也就是二十分钟左右。 但还拖著板车呢…… 豆又嫩,一不小心就废了…… 蒋燁只能慢慢地拉著车,还要小心地上的石头泥坑什么的。 从凌晨三点,一直干到快七点! 更別提蒋燁为了討好苏扶摇,赶这一早上第一锅豆,昨晚上压根就没睡! 吃完晚饭眯那一会,啥也不算了。 蒋燁累的怀疑人生。 但也怀疑不了多大一会,因为时间卡得非常紧,再不走赶不上趟了。 这时间卡的,就好像是苏扶摇故意为难他,要把他很折腾一趟似的…… 但蒋燁又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 苏扶摇哪有那个心眼子?她平日总是温温和和的。 再说,苏扶摇也就说了一句要豆,没要求头锅,会不会是自己太上杆子才导致的? 苏扶摇也不可能预估到村路开不进大车;预估不到自己会一晚没睡;预估不到自己为了揽工连个帮手也不叫;预估不到村里的村民这时候都忙著下地,不会有人搭理他……吧? 蒋燁嘆了口气,拍拍脸打起精神,攥住了方向盘……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豆送到厂里。 这时,天也要亮了。 …… 食堂。 苏扶摇皮笑肉不笑地递给蒋燁一缸水:“谢谢你啊,蒋燁同志。” 蒋燁头髮都被汗水打湿,咕嚕嚕喝下去一大杯水,才哑著嗓子开口。 “扶摇,为了给你弄这点豆,我半条命都快没了!” “对了,这缸子是不是你的……” 一边说著,蒋燁盯著手里空了的茶缸子。 用得很乾净,甚至没什么使用痕跡,总不可能是那两个大老粗的吧! 嘿,自己这趟还真跑对了! 结果苏扶摇转过身,用手指点了点蒋燁的方向。 蒋燁立刻做投降態:“说错了,苏扶摇同志,总行了吧?” 苏扶摇这才粲然一笑。 “这杯子,当然是……” 蒋燁快被这个笑给迷眼了! “老周的缸子呀。你喝完没?喝完了自己去涮了还给老周啊。” 蒋燁差点吐血。 好傢伙! 合著听她那意思,老周还会嫌弃自己唄? 但不管怎么说,这趟乡村之行好像没白跑。 至少,苏扶摇会对他笑了…… …… 结束了一早上忙碌的工作。 苏扶摇把餐具都清洗过之后,就开始备菜。 送来的鸡大卸八块,取出鸡架和骨头。 其实她刀功不能说特別好,家常菜还行,能切得规整漂亮。 像是拆解鸡架这种活,就费劲了。 一会剪子一会刀的,鸡架上的肉剔得也不算是完整乾净。 老周一愣:“扶摇,你这是要燉鸡汤?” 苏扶摇笑了一下:“也不算,就是吊个汤底吧。” “昨天我让蒋採购帮我们弄了豆,今天中午给大家换换口味。” 豆? 老周惊讶的张大嘴巴。 “咱们后厨好像常年都吃不到一次豆!” “之前有工人提起来,我还特特地和蒋燁说过这件事儿。” “结果他说,买豆要到乡下去,而做豆的匠人,大多都半夜起来做。” “他不能大半夜的就去守著……结果愣是把豆,定成了后厨的一道禁菜。” “你是怎么让他点头的?” 个中原委,一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 苏扶摇难道能说蒋燁是为了討好自己,自己故意折腾他? 咳。 苏扶摇故作轻描淡写:“估计蒋燁是听到工人的心声了,所以才寧愿吃苦头,也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 老周一脸孤疑。 他寧愿相信老鼠能上树,也不相信蒋燁能变性。 那可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啊…… 不过苏扶摇不说,他自然也就不刨根问底。 午饭要准备得相对丰盛。 因为赵娟没有过来,老周就想早点弄,乾脆加入了苏扶摇这边。 他揉面的手法很利落。 “感觉做馒头有点单调,但是刚我看了一下,是没多少了,也做不了三角……” 苏扶摇手里的鸡架汤已经吊下去了,开始备其他的菜。 “老周,今天中午按照早餐样式做唄,这么热大家也没胃口。” “咸豆腐脑,甜豆,两种炒菜馅包子……” 苏扶摇一边说著,略微斟酌了一下:“再拌个凉菜,炒个醋白菜。” “上次那个水煮牛肉的汤我熬出来,你帮著涮一下菜,就算大锅菜,另外起锅片点肉就是水煮肉片了。” “鸡过一下水,调个蘸料,也不用燉了。” “再蒸一锅米饭,这样大家能吃饱,咱俩也省点事。” 老周顿时觉得这主意不行。 对他这个麵点师傅来说,包包子比炒菜还轻鬆…… 总的来说,今天就是不停地煮,不停地煮…… 热么?热。 但是省事吗,省事啊…… 如此一来,別看少了一个人,但老周揉面的过程中,甚至於还有心情哼起了小曲。 …… 很快到了中午开饭的点。 工人们闻到食堂里传出的水煮麻辣口,本来馋得闹心。 结果到窗口一看。 好傢伙,今天水煮肉片成了大锅菜了! 虽然里面全是素菜,只有汤有滋味。 但也能解馋不是? 一时间,一个个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就连老周蒸的米饭都被夸出来了! 老周被大家夸得美滋滋的。 但是他並不独占功劳。 “今天的菜谱都是苏扶摇同志出的!我没怎么出力,好吃的话以后还按照这个给你们做啊!” 工人打趣道:“你说有什么用,食堂不还是得听苏扶摇同志的!” “就是,什么时候给苏扶摇同志个主厨噹噹,我都怕苏扶摇同志跑了!” 苏扶摇笑嫣嫣地给大家盛汤,没说话。 而与此同时。 面前的工人一眼望到了她身边的豆盆。 “天啊,今天竟然还有豆腐脑,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吃过这玩意儿了。苏同志,快点给我来一碗!” 豆不是特別的昂贵。 但是在这个刚刚脱离饿肚子的年代,虽然豆不贵,但很多老百姓平时也没有在外消费的习惯。 豆腐脑的汤难吊,家里做不出外面的口味,虽然沿街叫卖的也不少,但通常都是捣碎了当凉菜拌了。 想不到今天食堂竟然出了这道菜,大家都激动得不得了。 苏扶摇手脚麻利地给大家添菜。 “我们今天能吃上豆,还得多谢蒋燁呢。他昨天大半夜的就去帮我们採买了。” 工人们却只笑不语。 很显然他们都不认同苏扶摇的话。 蒋燁会帮大家去买豆,一定是有原因的…… 要么是因为苏扶摇,要么,就是因为厂里的领导给他施压了。 豆有两种口味。 本地人一般选的都是咸口的。 一口下去,唇齿间浓香肉香密布,豆腐脑入口即融。 不过…… 也有人出於对苏扶摇的信任,选了甜口! 北城人虽然偏好咸口,但也是会喝甜豆浆的。 更別提甜豆冰冰凉凉,一口下去,满心的燥气都被驱散了。 搭配著炒菜包子,吃起来那叫一个带劲儿。 身上的倦意和暑意,似乎一下子都被洗涤乾净! 食堂里面寂静无声,只听到大家吃东西时候发出来的哧溜哧溜的声音。 以前大家吃东西都只是为了饱腹。 但是现在却是一种享受。 他们暂时忘记了流水线工作的辛劳。 有了这一日三餐的期盼,繁重的工作对於他们来说也算不上煎熬了。 …… 沈知行以前都是让小张帮忙打饭的。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只要工作不是特別忙,他都会在人少的时间段,自己来食堂吃。 今天也不例外。 他把饭盒递到了苏扶摇的面前。 “刚我过来的时候,就听到先吃完那批在夸你。” “还说他们吃到豆腐脑了,比外面卖得还好。” 苏扶摇给他盛了豆。 “甜口的做得比较少,刚卖没了。不知道咸口的能不能对你胃口。” 沈知行双手稳稳地端著饭盒,望著浮在菜上面的香菜末,还有细细的胡萝卜丝。 “只要是你做的应该都能对我的胃口。” 他说的是心里话。 也是大实话。 苏扶摇做的菜,他每次都吃得很开心。 哪怕是之前他不喜欢吃的苦瓜,经过苏扶摇的妙手,也变成了山珍海味一样…… 但是外人听来,这句话就似乎有些深意了。 老周笑呵呵开口。 “苏扶摇同志虽然年纪小,但是厨艺可不是一般的好,就连那些大饭店的大厨,也未必就比得上她。將来谁要是能娶了她,那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知行愣了一下。 下意识抬头去望苏扶摇。 第69章 彩礼五百块?! 沈知行端著饭盒,在一边的空桌坐了:“我看你们也忙得差不多了,趁热吃吧。” 大多数工人都已经吃好,只剩些临时替班或有事耽搁的,零零星星落在后头。 菜已不全,按惯例,后厨会把剩余菜合盆端出,让后来的工人自己盛。后厨的人,也总算能扒口热乎饭。 老周摆摆手:“我尝了一口,现在不饿。小苏你去吃,这边我盯著就成。”他压低了嗓门,衝著苏扶摇那边努努嘴,“快去吧,別让沈厂长乾等……大伙儿都稀罕这豆,待会儿你跟沈厂长提一嘴,往后採购部那边,没准儿真能听你招呼!” 苏扶摇噗嗤乐了:“这话在理……那我可去提了。” 她拿起饭盒,快步走到沈知行对面坐下。 “没想到沈厂长也爱吃这口豆。” 沈知行饭盒里的咸豆腐脑早已见底。“以前在外头吃得不少。不过……食堂不是说豆类的菜不做么?” “不做?”苏扶摇一愣。豆处理起来不费事,浇上汤汁或拌点碎菜就是一道好菜,食堂怎么平白无故就不做了? 念头一转,她立刻明白了关窍。豆採购確实是个麻烦! 村路窄,大车进不去。 那玩意儿又娇气,除非大冬天,搁半天就餿,非得採购员守著出锅,再靠人力拉出村才能上车。 苏扶摇想著蒋燁那副狼狈样,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带出点俏皮又促狭的味儿。 沈知行的目光就没从她脸上移开过。 “怎么了?” “没事儿!”苏扶摇赶紧摇头,眉眼弯弯,“放心,以后想吃咱常做!只要採购部那边不断供,把这豆腐脑整成固定菜都行!” 沈知行不明內情,只点点头:“好,回头我跟蒋燁交代。” 苏扶摇心里的小人儿简直要乐翻天了…… …… 另一边,北城。 伏天將近,闷得人喘不过气,好些人胃口都倒了,上了年纪、脾胃弱的老人尤甚。 曾被誉为国內第一大厨的魏老,退休后鲜少出门,更懒得下厨。 锅灶边转了大半辈子,总想歇歇。 可老伴儿的手艺实在差强人意,他强塞两口就撂了筷子,没法子,只好自己钻进厨房。 用冰水镇过的拉皮儿,拌上黄瓜丝儿、红亮亮的辣椒油,再撒把葱蒜末,瞧著就清凉爽口。 刚端上桌,就被老伴儿和儿子魏安一扫而空,他自己却只扒拉两口,又放下了碗。 儿子魏安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爸,您这阵子咋回事?胃口差成这样,要不咱上医院瞅瞅?” 魏老摇著把蒲扇,瘫在躺椅里有气无力:“没病没灾的,去啥医院?就是这天闹的,嘴里没味儿。” 伏天没胃口,老话叫“苦夏”。 这类人往往熬过夏天,秋凉了就能缓过来,可这一个夏天也够折腾,掉个十几斤肉是常事。 魏老早年也这样,后来自己摸索著食疗才慢慢好起来,没承想今年又犯了。 老伴儿迟疑著开口:“前阵子老郑给你捎来的那些菜,你不是说吃著挺香?要不……问问老郑哪儿弄的?换换口味兴许能好点。” 魏老眼睛一亮,来了精神。 老郑之前送的那些饭菜,虽是大锅菜的底子,可味道硬是独一份儿,让他每回都能多吃几口。 可气的是老郑那老小子跟他卖关子,死活不说谁做的! 他立马抄起座机电话拨给老郑,听筒里却只传来忙音…… …… 次日,周末。 苏月总算不用再装模作样去上班了,美美地睡了个懒觉。 可惜好景不长,下早班回来的苏母那大嗓门跟破锣似的,硬生生把她从美梦里拽了出来。 “一个个都是死人啊?早饭都不晓得做!手断了还是咋的?” “我是你们家老黄牛还是老妈子?” “是不是我不动手,你们就等著饿死……” 苏月烦躁地扯过枕头捂住耳朵。破屋子隔音差得要命,那刺耳的骂声依旧钻心。 实在躺不住了,又懒得出去触霉头,她索性挪到窗边,百无聊赖地往外瞅—— 窗外正对著邻居胖婶儿家后院。 胖婶儿正撅著腚搭豆角架子呢……苏月刚想扯嗓子招呼胖婶儿嘮两句,眼风一扫,猛地瞅见两道熟悉的人影正往自家门口来! 看清那两张脸,苏月心里咯噔一下,慌了神! 她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就想衝出去拦人,可到底慢了一步。 孙父孙母已经踏进了门。 “我们找苏月……” “你是苏月她妈吧?” “有点事儿,想找苏扶摇……” 苏月像颗炮弹似的从里屋衝出来,一把截住孙母的话头,不由分说就把两人往外推搡:“叔!婶儿!你们来了咋不提前吱一声?” “走走走,咱外头说去!家里待会儿有客,不方便!” 她连推带拽,把两人弄到僻静角落,这才站定,没好气地:“你们来也提前打个招呼啊!我爸几个老哥们儿待会儿过来,这事儿能搁家里说吗?” “孙浩这不还没出来么,急啥?” 孙母拧著眉,一脸刻薄:“少废话!你现在就去把苏扶摇那小蹄子给我叫出来!” “她跟我们家孙浩的事儿,今儿个必须掰扯清楚!” 叫苏扶摇?苏月心里嗤笑,她要有那本事还用得著在这儿跟你们磨牙? “她现在躲你们还来不及呢!我不是早说了么,最好直接提亲!” 苏月翻了个白眼,掐了根柳条在手里绕来绕去。 孙父孙母对视一眼,这俩人还真是急性子。 “提亲就提亲!你现在就带我们过去!”孙母叉著腰。 苏月心里骂了句蠢货,脸上却堆起假笑:“带你们过去?钱准备好了吗?” “两手空空去提亲,你们当是赶集呢?” “钱?”孙父孙母同时愣住,“提个亲还要啥钱?要多少?” 苏月眼珠子滴溜溜转著,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我大伯大娘要是知道苏扶摇跟孙浩都……那样了。” 她含糊地带过,“估计也不会硬拦著。” “可结婚是大事儿,总得有个彩礼吧?” “你们还想空手套白狼不成?” 一边说著,苏月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添油加醋:“我可提前去探过口风了,好傢伙!” “人家张嘴就要这个数——” 她伸出五根手指头,在孙父孙母眼前晃了晃。 “五百?!”孙母嗓子都劈了,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他们穷疯了吧?咋不去抢银行!” “就是!现在都提倡新事新办,一切从简!” 孙父气得直拍大腿,“婚礼意思意思就得了,买点家具顶天了!彩礼?免谈!” 第70章 苏月家的打算,从中溜缝! 孙父在厂里干了大半辈子,一个月满打满算也就挣七十来块。 五百块,不吃不喝也得攒上小一年! 够买三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或者一块顶顶时髦的上海牌全钢手錶还能剩下不少。 在乡下,这笔钱能盖起两间亮堂堂的大瓦房! 眼下孙浩捅的篓子还欠著一屁股赌债没还,这五百块对他们家来说,简直是要掏空家底、砸锅卖铁的天文数字! 苏月心里暗骂抠门,面上却嘆口气,装作为难。 “叔,婶儿,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呀!可我大娘那嘴,说她家扶摇好歹是国营厂端铁饭碗的工人!嫁人没彩礼门儿都没有!” “我磨破了嘴皮子也没用啊……” 孙父孙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动摇了。 “那你……说说到底要多少?多了我们可没有!”孙母咬著后槽牙。 “就是!”孙父帮腔,“她跟我家孙浩手也拉了,抱也抱了,不嫁孙浩还能嫁谁?最多……最多一百块!多一分都没有!” …… 一百块? 苏月差点气笑出声。 这俩老抠门儿,跟他们儿子一模一样,钱包抠得死死的但是想得倒美! 她强压著鄙夷,故作深沉地嘆气:“一百块是不少了。可搁我大娘那儿……怕是连个响儿都听不著。” 她又晃了晃那五根手指头,斩钉截铁,“人家咬死了,就这个数!” 孙父孙母像被雷劈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五……五百?!”孙母声音都抖了,“他们怎么不去抢!这是要我们老命啊!” “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去?卖房子卖地啊?”孙父急得直搓手。 眼看两人要打退堂鼓,苏月心里一紧—— 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 她赶紧换上一副为你们好的嘴脸:“哎哟我的好婶儿,五百块听著多,可您算算帐啊!” 苏月凑得更近,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孙母脸上。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 “苏扶摇现在可是国营酒厂后厨的红人!那差事,油水厚著呢!她还年轻,等老周他们退了,她那工资还得往上躥一躥!” “五百块彩礼,你们一年不就捞回来了?这买卖多划算!” 孙父孙母对视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这 话……好像有点道理? “可……五百块实在太多了,隔壁老王家小子娶媳妇,统共也没这么多……” 孙父还是肉疼。 苏月呵呵一笑,继续煽风点火:“那能一样吗?您二位想想,娶个端铁饭碗的国营厂工人回家!说出去脸上多有光?” “要是娶个吃閒饭的,一年到头分毛不挣,还得你们倒贴钱养著,那才叫亏到姥姥家了呢!” 这话彻底戳中了孙母那点可怜的虚荣心。 她一咬牙,拍板了:“行!五百就五百!我们……我们回去想法子!” 苏月心头大石落地,脸上笑开了:“哎!这就对了!我等你们好消息啊!” 孙父孙母愁眉苦脸地走了,一路骂骂咧咧。 “呸!苏扶摇这一家子,钻钱眼儿里去了!” “真他娘的敢开口!五百块?抢钱都没这么狠!” …… 看著两人走远,苏月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只要被孙家这俩老泼皮缠上,苏扶摇想不嫁都难!五 百块彩礼,自己这边神不知鬼不觉扣下二百……嘿,这仇报得才叫痛快! 她心情大好,哼著不成调的小曲儿往家走。 刚进门,劈头又挨了苏母一顿骂: “死哪儿去了?刚才那俩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说话还得躲出去?你是不是在外头干了啥见不得人的勾当?” 苏月早已习惯母亲的刻薄,木著脸,径直开口:“爸,妈,有件事儿跟你们说。” 苏父苏文国一脸茫然,上下打量女儿。 虽说休息日,苏月也拾掇得齐整,乌油油的大辫子垂在胸前,虽比不上苏扶摇那妖精样儿,看著也顺眼。 难不成……在外头处对象了? 刚才那俩是男方爹妈? 他心里咯噔一下,看那俩就不像善茬,养出的儿子能是好货? “你……处对象了?”苏文国皱著眉问。 苏月撇嘴一笑:“不是我的。刚才那俩,是苏扶摇对象的爹妈!” “找我,是想让我带他们去大伯家提亲!” 苏文国眉头拧成了疙瘩:“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养出的儿子能是啥好鸟?” “这事儿咱別掺和!” 苏月嘆口气,装出无奈样儿:“我也不想管啊,可他们死缠烂打,推不掉!” “再说了,苏扶摇跟那孙浩,听说都……那样了,咱这算是成人之美嘛。” 她话锋一转,“不过,有件事得跟你们商量商量。” 苏母没好气:“不就是搭个线儿的事儿?跟我们商量啥?还能分咱钱不成?” 苏月没答话,起身“哐当”一声把窗户关严实了。 大夏天的,屋里瞬间闷得像蒸笼。 苏文国和苏母面面相覷,都没吭声。 苏月凑到父母跟前,声音压得极低,像做贼:“刚才我跟他们透了点彩礼的风……他们说,能出这个数!” 她伸出四根手指。 不动声色就昧掉了一百块。 “四百?!”苏母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瞬间亮了。 苏月点头,压低声音,带著蛊惑:“可我想著,咱也不能白忙活一场不是?到时候跟大伯大娘那边,就说……三百!剩下那一百,就当是咱家的辛苦钱!” 她紧盯著父母的神色。 苏母那张惯常阴沉的脸,瞬间像朵开败的菊,堆满了贪婪的笑:“应该的!太应该了!一百块算啥?” “西头你二婶给人保媒拉縴,隔三差五不也收礼?” “咱拿了这二百,以后他们的礼咱不收就是了!” 苏文国低著头,手指无意识地搓著衣角。 钱是好东西,可这钱……拿得有点烫手。 苏月看著他爹那怂样,心里鄙夷,面上却劝道:“爸,您还犹豫啥?大伯家缺这一百块?” “听说苏文星那小子,卖个雪糕一天都能挣好几块!” “人家顿顿有肉吃!” 苏文国家的日子紧巴巴,窝头咸菜是常態,一个月也难得见点荤腥。 一百块……能买多少肉啊! 那点微薄的道德感,终究敌不过油腥的诱惑。 他喉头滚动一下,含糊道:“……行吧。这事儿既然是你张罗的,你跟你妈看著办。別闹得满城风雨就行。” 苏母难得地眉开眼笑,破天荒地夸了女儿一句:“咱家月月真是懂事了!知道给家里扒拉好处了!” “就这么定了,嘴都给我把严实点!” “等他们结了婚,就算漏了风,老娘也有的是话堵他们的嘴!” 苏月心里得意,脸上也带了笑:“这事儿还得妈您多操心,您辈分高,说话有分量,我大伯他们才不敢驳您面子。” 那语气,甜腻腻的。 第71章 再怎么盯著沈厂长,那也是我姐的! 而此时此刻的苏扶摇,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亲叔亲婶当成了待宰的肥羊、待薅的摇钱树。 她今天没加班,和沈知行一道儿回来。 想著人家这几天帮衬不少,苏扶摇打算露一手,当是答谢。 她手脚麻利地和好麵团,扣上盆子醒著,转头就切黄瓜丝儿、洗香菜。 沈知行给她打下手,眼神忍不住往那绿油油的菜丝儿上瞟:“今天……做啥面?” 普通打滷面可犯不著弄这些哨配菜。 苏扶摇也不卖关子,嘴角噙著笑:“汽水拌麵!” “汽水……拌麵?!” 沈知行是真惊著了。饶是他习惯了苏扶摇那些独一份儿的点子,这汽水拌麵还是超出了他的想像边界,舌头差点打结。 “汽水……那甜滋滋带泡儿的,拌麵条能好吃么?” 城里人夏天解暑,顶多是过水捞麵拌点麻酱蒜泥,或是熬锅绿豆汤。 像苏扶摇说的用汽水当拌麵汤底,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儿! 沈知行脑子里使劲儿搜刮,也找不出半点类似的吃食记忆。 苏扶摇笑盈盈的,手上活儿不停:“当然好吃!保管爽口!我看奶奶这几天热得蔫蔫的,吃不下东西,才琢磨著弄点凉快开胃的。” 前世,她可是雪碧锅底冷麵的死忠粉。 眼下雪碧是没影儿的事,只能用普通的冰汽水顶上,味儿……应该也差不了太多。 想著要招待沈知行,她还特意绕去肉铺,咬牙称了块肥瘦相间的肉回来。 此时她起了锅,咕嘟咕嘟加水,把切成厚片儿的肉扑通丟进去煮。没一会儿,带著油脂香的肉味儿就瀰漫开,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闹腾。 沈知行更纳闷了,凑近了看:“拌麵的肉……不该切丝儿么?你这怎么弄这么大片儿?” 苏扶摇笑:“你且等著瞧吧。” 灶膛火旺,肉片很快变了色,熟了。 苏扶摇用笊篱捞出来,摊在盘子里晾著。 接著,她又在锅里倒了点油。 等油烧得冒起细细的青烟,刺啦一声,全浇进早就备好的、装著红彤彤辣椒末的粗瓷碗里! 滚油一激,辣椒末瞬间被烫熟,那股子霸道的、直衝脑门的香辣气儿“腾”地炸开,馋得人直咽口水。 轮到擀麵了。 冷麵的麵条的细又圆,不是刀能切得了的。 苏扶摇扯著麵团,手一抖抻出来的麵条根根分明,细溜溜的,真跟机器压出来似的。 其实这时候一般大家做麵条,虽然没有现成的卖,但也都拎著粮食袋子去粮店用机器压。 像是苏扶摇这样徒手抻面的,还是少。 连沈知行都忍不住赞了句:“你这手艺比那压面机还利索。” 厨房像个蒸笼,闷得人喘不过气。 苏扶摇额上、鼻尖全是细密的汗珠,身上的蓝布衫也洇湿了半边,黏糊糊地贴在背上。 可她那嘴角,却一直弯著,眉眼舒展,仿佛手里摆弄的不是柴米油盐,而是顶顶快活的玩意儿。 “做多了,手熟罢了,没啥难的。”她语气轻快。 麵条切好,沈知行那边锅里的水也滚开了。 麵条下锅煮熟,捞起来就一遍遍过凉水,直到那热气儿彻底没了,麵条也变得冰凉筋道。 苏扶摇先往大盆里搁酱油、醋这些底料,再把冰透的麵条倒进去,手腕翻飞著拌匀。 挑一大筷子面盛进粗瓷大碗,码上切成两半的水煮蛋、两片厚肉片,再抓一把翠生生的香菜末、葱蒜末,最后铺上嫩黄的黄瓜丝儿、水红的萝卜丝儿。 这一碗麵,红红绿绿,不用吃,光看著、闻著,那口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淌! …… 饭桌上,吸溜麵条的声音此起彼伏。 连之前一直蔫巴巴没啥胃口的苏老太太,都捧著碗,吃得正欢。 半大小子苏文星更是风捲残云,呼嚕呼嚕干掉了两大碗!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何况他还天天顶著日头卖雪糕,那点儿力气活儿全靠粮食顶著。 他扒完最后一口面,满足地打了个嗝,抬头瞅瞅对面的沈知行。 沈厂长穿著雪白的確良衬衫,军绿裤子笔挺,浑身上下清清爽爽。 吃饭也斯文,腰杆挺得笔直,一根根麵条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一点儿声儿没有,那架势,倒跟他姐有点像。 “沈厂长,”苏文星一抹嘴,“我姐这手艺,是不是顶呱呱?” 沈知行咽下嘴里的面,认真点头:“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苏文星嘿嘿一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语出惊人:“那以后你天天来家吃唄!不过嘛……饭也不能白吃,你得替我护著我姐!” “你们厂子下班一道儿走,成不?我姐又没个自行车,一个人来来回回的,多悬乎!” 苏扶摇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像抹了胭脂。 这臭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沈厂长工作多忙,赶巧还好,哪能天天跟她一个点儿? 虽说……她心里是挺乐意跟他一块儿走的…… 苏老太太却对自己金孙这神来之笔满意得很,立刻帮腔:“我看行!就是辛苦沈厂长了。” “沈厂长,这事麻烦不?” 沈知行只觉得心口那地方咚咚咚擂起了鼓,一股压不住的欢喜劲儿直往上涌。 正愁没个正经理由天天跟苏扶摇同行呢,天天绞尽脑汁卡著苏扶摇下班地点。 这现成的台阶,就递到脚下了! “不辛苦!一点儿不辛苦!”他赶紧接话,生怕慢了半拍,“一个人走路是挺闷的,路上……还能说说话解闷儿。” 苏扶摇感觉脸上更烫了,简直能烙饼。 这……这算怎么回事儿?怎么感觉一家子都拿沈厂长不当外人了? 真是的…… 虽说在她自个儿心里头……沈厂长,好像也真不是啥外人了。 连李红梅也在旁边抿著嘴笑,跟著点头附和。 而就在此时。 原本贪凉,指望著能灌点冷风进来的防盗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 屋里的人齐刷刷看过去。 是苏月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前脚刚挤进来,苏老太太的脸就拉得老长,能拧出水来。 “这是哪阵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苏文国皱皱眉头。 “妈,您这说的什么话?就算是当初咱们之间有过些不愉快,那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打断骨头还连著筋呢,我们来看看大哥和您难道不是应该的。” 苏老太太依旧沉著脸,但是並没有再言语。 李红梅站起身来,虽然不太欢迎,但脸上还是掛著客气的笑。 “快过来坐!” “我帮你们泡茶。” “你们这是吃过晚饭了?” 苏文国望一望饭桌的方向,凉麵已经所剩无几。 但是那面香的味道还残留在空气中,勾得人嗓子里痒痒的。 都说苏扶摇厨艺好得不得了,自己以前还不信,现在看起来,倒是真的了…… 再看看自家的女儿,明明特特学过厨艺,在家里却从来不下厨…… 他喉结动了一下,硬生生扯出来的一点笑意,別彆扭扭! “哦,吃过了的。我们晚上通常就將就一口。” 他小婶也酸溜溜道:“可不么,不像你们家,从小的到大的,除了我大伯哥都能往家里划拉钱。” “我们家就是糊弄一口,可捨不得吃这些好玩意儿!” 而此刻。 苏月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撞上了沈知行。 眼神刻意迴避著对方,脸色微微泛白。 本来想著一进门就直入主题,此时却一言不发。 还一直低著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只手绕著麻辫,掩饰心慌。 生怕沈知行一张嘴,把自己被开除的事情给抖落出来了! 苏文国看著沈知行和苏扶摇互动,觉得怪怪的,下意识望了一眼有点反常的苏月,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苏扶摇也觉得怪怪的。 打死她也不信这一家三口是没事閒的,过来串门子…… 看著他们碍於沈知行在这,都不转正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沈知行。 沈知行虽不清楚两家的关係,却直觉得苏月来者不善。 不过担心归担心。 看苏扶摇的意思,明显是自己在这不方便。 搞不好……苏月一家人是因为苏月革职的事情,来兴师问罪的! 他隱隱担忧,不太想走。 但苏扶摇轻轻朝他摇了摇头,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沈知行深吸了一口气。 想想也是,苏扶摇同志就不是那种遇见事躲在別人身后的。 自己虽然想给苏扶摇撑著,但……但这怎么说都是苏家的家事。 大不了,等会回头再过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能半晌什么忙。 所以此刻,虽然心里不情愿,沈知行却也还是皱著眉头起身:“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而此刻,看沈知行要走。 老太太原本对著自己小儿子一家不假辞色的脸,瞬间掛了笑。 “沈厂长急啥的,扶摇,你去送送!” 两家就住隔壁屋。 苏家门一开,沈知行的房门就在眼前戳著呢。 统共没两步路,这送……显得忒多余。 沈知行赶紧摆手:“不用送不用送!几步路的事儿!” 话音没落,人已经大步流星跨出去,顺手还把苏家的门给带严实了。 门一合拢,苏月悬著的那口气才敢松下来。 但心里却愤愤的。 啥情况啊! 虽然知道沈知行就住在苏扶摇隔壁,但是之前自己不知道两家关係这么近! 明摆著的,沈知行在人家吃晚饭呢。 苏月心里嫉妒得要死,盯著沈知行的背影都忘记回神了。 苏文星不太高兴地啪一声摔上门。 “看看看,再怎么看也不是她的哦!” 给苏月气得够呛:“苏文星!你烦不烦人?” 第72章 老太太MVP结算 苏文星哼了一声,正要回嘴,被老姐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跟那种人计较什么? 苏文星回了个又委屈又怒的表情。 要么沈知行当他大姐夫,要么哪凉快哪呆著去!总之没有苏月的事! 老姐也真是,苏月的眼神都快要看直了,也没点紧迫感…… 苏扶摇一眼就知道这个弟弟心里琢磨啥,瞪了他一眼没吱声。 沈知行这不是压根就没搭理苏月么? 再说……再说自己和沈知行现在也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呀。 而此刻,她小婶也是探头探脑的:“这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谁啊?”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谁也跟你们家没关係!到底什么事,赶紧说!” 她小婶顿时哎呦了一声,撇撇嘴刚要呛回去。 苏文国乾咳了一声。 今天还有正事呢! 她小婶只好强行把注意力从刚才那个小伙子身上收回,直奔主题:“妈,你说我从刚进来开始你就老挤兑我们。” “今儿来啊,是找扶摇有好事!!” “扶摇这年纪也不小了,该琢磨终身大事了不是?” “苏月认识个顶好的对象,人家说了,愿意出三百块的彩礼钱!” 苏母唾沫星子横飞,把那连影儿都没见过的孙浩夸得地上难找天上难寻。 “小伙子那是一表人才,家里头也趁!这好事儿,打著灯笼都难找啊!”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可不敢错过……” 她满心以为,这三百块和那堆好话能把苏扶摇一家砸晕乎。 哪成想,话还没禿嚕完,苏老太太第一个就炸了毛! 老太太压根不知道孙浩是哪路货色。 她就认准了一个死理儿:苏文国一家子黄鼠狼给鸡——呸呸呸,反正就是没安好心! 这男的,肯定不是啥好玩意儿! 连给沈知行提鞋都不配! “滚!扶摇的亲事轮不著你们来瞎掺和!” 老太太嗓子眼儿里都冒著火气,“我们嫁闺女不是卖闺女!別说三百,就是三千块堆成山,我们眼皮子都不带夹一下!赶紧给我滚蛋!往后別登我家的门!” 苏文国还不死心,腆著脸:“妈,您这火气也太冲了!我们这不是一片好心嘛!过了这村真没这店了……再说了,这事儿您一个人说了能算?总得听听大哥大嫂的吧?” “呸!”苏老太太一口啐在地上,“旁的事儿他们管,这事儿?就我老婆子一个人说了算!滚!立马给我滚!” 苏文国脸上掛不住,臊得通红,作势就要起身走人。 苏月赶紧扯住她爸胳膊,使了个眼色,冲苏老太太挤出个笑:“奶奶,好歹……好歹见见人再说唄?” “我打包票,您见了人准能改主意!而且孙浩跟我姐,其实……” 苏扶摇的脸顿时冷下来。 好啊,在这等著她呢! 其实刚才苏扶摇就想张嘴了,但老太太跟连珠炮似的,根本没给她机会。 此时更是不用苏扶摇出手。 老太太连苏月这个孙女的面子也懒得给:“你姐啥样人我比你清楚!你们一家子,上樑不正下樑歪!少在这儿编排你姐!滚!都给我滚!” 苏月那点委屈劲儿上来了,嘴一撇:“姐是您孙女,我就不是了?奶奶您说话也太难听了!” “我说话难听?”苏老太太眼刀子嗖地射向苏文国两口子。 “那是你们办事儿难看!啥叫打断骨头连著筋?啊?” “当年的事儿你们能当屁放了,我老婆子忘不了!” “住著我的房,吃著我做的饭,穿著我洗的衣,孩子是我一手拉扯大的!” “末了咋样?把我这老骨头挤兑出来了!” “你们是吃人饭不拉人屎!现在又憋著坏来算计扶摇?” “门儿都没有!窗户缝儿都没有!” 苏文国那张脸,红得发紫,紫里透黑,活像块酱猪肝。 臊得再也待不住,拽著老婆孩子,灰溜溜地夹著尾巴跑了。 老太太胸口那口气还顶著,呼哧呼哧直喘。 李红梅赶紧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妈,您消消气,快喝口水顺顺!” 老太太接过杯子,那手气得直哆嗦:“当我老糊涂了?他们那是没安好心眼子!这事儿想都甭想!敢再来,我拿大扫帚拍出去!” “吱嘎——吱嘎——” 轮椅碾地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 苏建国听著外头吵嚷得厉害,不放心,摇著轮椅艰难地挪出来了。 苏扶摇忙上前,把父亲推到桌边,又倒了杯茶递到他手里:“爸,是我们吵著您了?” 看著老娘脸色铁青,媳妇也愁眉苦脸,苏建国眉头也拧成了疙瘩:“刚……刚谁来了?吵吵啥呢?” 李红梅嘆口气,把刚才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 苏建国听完,忧心忡忡地看向女儿:“他们说的那男的……跟你一个厂?” 苏扶摇点点头:“嗯,以前是车间主任。可那人……品性不行!赌钱给抓了,这会儿估计还在里头蹲著呢!” “赌钱?!”苏老太太刚压下去的火噌又窜起老高,“我说啥来著!丧良心的玩意儿!” “过日子最怕沾个赌字!这种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嫁!嫁过去那就是跳火坑!” 李红梅心里也犯嘀咕:“可……他们图啥呢?苏月知道那孙浩的底细,干嘛还上赶著来坑咱家闺女?” 事到如今,厂里那点糟心事儿也没必要瞒著了。 苏扶摇就把之前苏月拿孙浩好处、骗孙浩说自己对他有意思的事儿抖搂出来。 “这事儿厂里都发公告处理完了。” “我之前一直被蒙在鼓里。” “多亏了……沈厂长帮忙查清楚……” 老太太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杯都跳了跳:“上樑不正下樑歪!我就知道那女人养不出好笋来!” “连自己亲堂姐都敢算计,她那心肝是黑的吗?” “还有你那个混帐弟弟苏文国!” 老太太连著苏建国一块开炮:“那也是个糊涂蛋!被老婆闺女牵著鼻子走,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打听清楚,就敢跑来给侄女提亲?” “还三百块彩礼?我孙女一辈子的好光景,就值他三百块?” “呸!指不定收了孙家啥黑心钱呢!” “我这是上辈子造了啥孽,养出这么个丧良心的东西……” 苏建国捧著水杯,手抖得厉害,半天也送不到嘴边。 他眼神黯淡得像蒙了层灰,重重嘆了口气。 “唉……都怨我这身子骨不爭气……” “这些年家里头紧巴,外头人都知道咱家缺钱……” “他们……他们才觉得,三百块就能买了我闺女的终身……” “是我……拖累了扶摇啊……” 他说著,眼圈通红,声音哽咽。 苏扶摇鼻子一酸,眼眶也热了。 上一世,就是自己糊涂,连累爹妈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这辈子,说啥也不能再那样了! 她一把抓住父亲的手:“爸!您说啥呢!这跟您有啥关係?” “是他们心术不正!就算您好好的,他们该算计还是算计!” “您的病一定能治好!您看,我和文星现在都能挣钱了,攒下不少了!” “咱家的日子,眼瞅著一天比一天好!爸,您信我,往后只会更好!” 苏建国连连点头,老泪在眼眶里打转:“是,是……日子是好点了……可我这病……治不好的,甭再为我这废人糟蹋钱了……” 苏扶摇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爸!您才多大岁数?咋就治不好了?咱现在有这个能耐!一定能治好!” 苏建国只是苦笑摇头:“爸不想拖累你们……现在这样……也挺好。倒是你的婚事……你自己得上心……沈厂长他……” 老房子的墙薄,隔音差。 外头楼道里,由远及近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苏建国的话头顿住了。 苏扶摇却听懂了父亲没说出口的意思,脸上一热,不自觉地就低下了头。 吱呀—— 房门被推开。 是沈知行又折回来了。 他看著屋里人个个脸色不对,眉头微蹙:“刚听著这边动静挺大,有点不放心,过来看看。出什么事情了?” 苏老太太瞅瞅苏扶摇,没吱声。 苏扶摇迟疑了一下。 抬头对上沈知行那双满是关切的眼,心里头莫名地一暖。 沈知行不只是邻居,是厂长,更是……能说上话的朋友。 没啥好瞒的。 她脸上有点发烫,略带尷尬地说:“也没……没啥大事儿。” “就是苏月不死心,拉著我小叔小婶又来了……替孙浩提亲,把那混蛋夸得天乱坠……还说能给高彩礼……” 猜到苏月来者不善,可万没想到是为了这事儿! 沈知行脸上看著还平静,眼底却像结了层寒冰。 看来,光开除苏月,还是太便宜她了! 早知她狗改不了吃屎,就该送进去和孙浩一个號子! 还有孙浩那王八蛋,都蹲进去了还不消停?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惦记苏扶摇?癩蛤蟆想吃天鹅肉! 苏老太太的火气又被勾起来:“他们就是想从中捞好处!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苏扶摇忙挽住奶奶胳膊:“您刚才不都骂过一通了?气也该消消了。” 老太太平时嘴快,气撒完就拉倒。今天这事儿却像扎了根刺。 “丧良心的玩意儿!把个赌鬼往自己亲侄女怀里推!他苏文国的心让狗吃了?” “还打断骨头连著筋?我看是专挑自家人往火坑里推!他们那么稀罕孙浩,咋不把苏月嫁过去?” “三百块?三千块又咋样?我们老苏家再穷,嫁闺女也不图那俩臭钱!” “扶摇將来找婆家,人好、心正比啥都强!……” …… 苏扶摇臊得不行,脑袋垂得更低了。 这年头,姑娘家的婚事被这么当眾掰扯,臊得慌。 而且奶奶这话……怎么听著总有点指桑骂槐的味儿? 李红梅赶紧扯了扯婆婆的袖子:“妈,沈厂长还在呢……喝茶,喝茶。” 苏老太太撩起眼皮,目光炯炯地看向沈知行:“沈厂长,你说句公道话,那个姓孙的赌鬼,他配得上我们扶摇吗?” 沈知行被问得一怔,隨即斩钉截铁地摇头:“不配!绝对不配!” 那烂人,给扶摇提鞋都不配!痴心妄想!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听说那姓孙的以前还是个啥主任?” “在厂里怕是有点根基吧?他以后……会不会给我们扶摇穿小鞋使绊子?” 孙浩参与赌博,就算不开除,那车间主任的位子也甭想坐了。 给小鞋穿?他没那个权。 沈知行眼神坚定,语气沉稳:“您放心,別说孙浩现在已经被开除了,就算没有,只要有我在厂里一天,就绝不会让苏扶摇同志受半点委屈。” 老太太等的就是这句准话! 她脸上终於有了点笑模样:“你是厂长,咱们又是紧邻,有你看顾著扶摇,我这心啊,就能搁回肚子里了。” 苏扶摇只觉得耳朵根子滚烫,小声嘟囔:“奶奶!人家沈厂长日理万机的……再说我自己能行……” 而且…… 而且前世,苏扶摇记得,沈知行只在厂里留任了一年。 差不多到了冬天的功夫,就要走了。 此刻苏老太太脸一板:“你一个姑娘家,被那种人盯上容易吃亏!有沈厂长在厂里照应著,我才能放心!” 苏扶摇下意识抬眼看向沈知行。 沈知行的目光也正望过来。 四目相对。 苏扶摇只觉得脸上轰的一下烧起来,像被火苗子燎了,慌忙移开视线。 第73章 苏月那么喜欢孙浩,苏月嫁好了! 沈知行也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邻里邻居的,互相照应是本分。再说,平时也是扶摇同志帮衬我更多。” 苏老太太那股邪火还没散尽,继续对著大儿子苏建国数落小儿子一家子的陈年烂帐: “霸著我的房子,不给我养老!苏月上了託儿所,你说你弟媳妇,连米麵都算计著买……” “她自己躲厂里吃饱喝足,回来就指桑骂槐说家里米麵下得快!当我老婆子傻?” “我搬出来这些年,他们露过一回脸吗?逢年过节,连个鸡蛋皮儿都没见过!” “建国病成这样,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他们管过吗?良心早让狗啃了!” “苏月那丫头,也是我一手带大的,跟她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良心……” 老太太今天是真被戳了肺管子,越说越气。 苏扶摇她小叔那点不孝的烂事儿,提起来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但这会儿真不是掰扯陈芝麻烂穀子的时候。 本来情书那档子破事儿,厂里公告都贴出来了,全厂上下都门儿清,苏月也该夹著尾巴做人了。 嘿,她倒好,转头又憋出这么个餿主意! 看来这丫头片子是铁了心要折腾到底。 还有那个孙浩…… 估计放出来也得跟癩皮狗似的缠上来。 倒不是怵他们,可这年头没监控,消息也不灵通,自己一个姑娘家,在厂里独来独往的,保不齐就著了道儿。 苏扶摇心里琢磨著,得找个清净地儿跟沈厂长合计合计。她抬眼看了看身后窗户里——奶奶还在那气鼓鼓地骂骂咧咧,父亲苏建国眉头拧成疙瘩,文星那小子也探头探脑。这哪是说话的地儿? 她快走两步赶上沈知行:“沈厂长,楼下……凉快,咱下去坐会儿?” 沈知行闻声立马剎住脚步,侧身往楼梯边让。 他停得急,苏扶摇低头想事儿收脚不及,砰一下结结实实撞他后背上。 鼻子又酸又疼,眼泪差点飆出来,她捂著鼻子连退两步。 沈知行赶紧回头。 昏黄的灯泡底下,苏扶摇一张脸笼在暖光里,平日里那股子利落劲儿淡了,倒显出几分少见的柔和,看得他心头一跳。 “撞疼了吧?都怪我,停得太急了……没想到你跟这么紧。”他声音有点发紧。 苏扶摇赶紧摆手:“不不不,是我自个儿没看路……” 罪魁祸首苏文星扒在楼梯口,捂著嘴噗嗤乐出声。 “嗐!撞一下又撞不坏!哥你俩甭客套了!沈厂长要是真心疼我姐,上手给揉揉唄?” 苏扶摇脸一热,反手一巴掌呼过去:“贫嘴贫舌!找打呢你!” 苏文星舌头一吐,泥鰍似的往后一缩:“我说错啥了?撞疼了揉揉不是天经地义?光说对不起管啥用!” 话音没落,人已经噔噔噔躥回屋,险险躲开苏扶摇追过来的巴掌。 沈知行脚下没停,快步往楼下走。 楼梯不长也不陡,可他心里头那面鼓,咚咚咚敲得越来越响。 楼下就是家属院的小广场。 这大晚上的,广场上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 八十年代的家属院,哪有啥健身器材? 就一片红砖墁的地儿,四边摆著几条破木头长椅,年头久了,红漆皮剥落得一块一块,露出里头灰白的木头茬子。 平时大伙儿纳凉,也就那么直接坐了。 起身拍拍屁股,沾点灰,漆皮掉点,裤子倒也不至於太脏。 苏扶摇瞅了眼沈知行那条洗得发白、却乾乾净净的蓝色工装裤,顺手从旁边矮树丛里薅了两片肥大的叶子,麻利地铺在一条看著还算平整的椅子上。 沈知行本来有点犹豫,瞧见她这动作,心里头那点燥热“噌”地一下被熨帖了,暖烘烘的。 以前在首都大院里,围著他转的姑娘不少,多是干部子弟。 里头也有对他有意思的。 可那些姑娘,骨子里都带著股抹不掉的优越劲儿。 她们跟苏扶摇,压根儿就不是一路人! 那些人眼里只有自己,除了捯飭那张脸,好像就没別的事儿干了…… 可苏扶摇呢?她心里头装著身边每一个人。 她能跟车间里的大老粗工人打成一片,在领导跟前儿也不卑不亢。 明明已经干得够好了,还总想著往上奔,变著法儿地突破自己。 跟她在一块儿,总能觉出点新鲜劲儿,自个儿好像也跟著不一样了。 她心永远这么细,永远能考虑到其他人。 不管是符合时令的菜餚,食欲不振时开胃的特別菜品,专门研究的外省特色菜……还是此刻铺在椅子上的叶片。 沈知行有时候其实会心烦意乱。 她待人这么好,如果住在她隔壁的是其他人……苏扶摇会邀请人家来家吃饭吗? 自己和苏扶摇如今走得这么近,到底是因为自己是沈知行,还是因为自己是她的邻居? 沈知行心里生出一种淡淡的挫败感。 可一低头,苏扶摇看著他。眼白清澈,眼仁黑亮,照得沈知行心里那点小想法仿佛无处可藏。 自己好像不该想那些有的没的。 沈知行一屁股坐下去。目光落在不远处昏黄灯光下影影绰绰的几丛上。 “搬过来有日子了,头一回晚上出来,才知道这儿有夜来香。” 苏扶摇也放鬆下来,往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四周知了猴扯著嗓子嚎,此起彼伏。 她打小就爱听这声儿,好像整个人都融进这黑夜里、这热风里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暂时被挤走了。 “嗯,这香味是好闻,可惜只夜里开,要是白天也能闻著就好了。”她声音也带了点懒懒的调子。 她下班回来只简单扎了个马尾辫,夜风一吹,几缕碎发就飘起来,轻轻扫过沈知行的肩头。 一股子淡淡的洗髮水味儿,清清甜甜的,直往他鼻子里钻。 沈知行喉结动了动,捧起手里的搪瓷缸子,灌了一大口凉茶,压下心头的悸动。 “苏月那丫头……是个难缠的主儿。接下来,你心里头有章程没?”他问得直接。 章程? 苏扶摇睁开眼,眉头微蹙:“她要真被我奶骂醒了,从此消停,那这事儿就算翻篇儿。可她要是还不死心,非得往我跟前凑……” 她语气平静,像在说別人家的事儿,“那就別怪我不讲情面了。” 沈知行追问:“具体想咋办?” 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还伴著两个老头慢悠悠的说话声。 是晚上遛弯回来的老邻居,本来要穿过广场回家的。 其中一个老头眼尖,一把拽住同伴的胳膊肘:“哎,绕道儿绕道儿!” 另一个老头有点懵:“绕啥道儿?这不天天走的道儿吗?” “你没瞧见那边长椅上?一男一女,小年轻搞对象呢!咱俩老棺材瓤子凑过去当电灯泡啊?” “哎哟!我这老眼昏的,刚真没瞅见!走走走,绕回去!” 俩老头嘀咕著,真就掉头绕路了。 夜这么静,那话一字不落全飘进了沈知行和苏扶摇耳朵里。 苏扶摇只觉得脸上“轰”的一下,火烧火燎。 这,这俩人真能胡说八道! 沈知行心里头却像打翻了蜜罐子,甜丝丝地漾开。 搞对象……他们说他和苏扶摇在搞对象…… 要是真的……该多好。 苏家人,好像都挺待见自己。 她……对自己也不错。 可她对谁好像都挺好…… 会不会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拧巴劲又重新涌上来,刚才听见老两口把自己和苏扶摇认成小情侣的那点甜滋滋感觉,瞬间又掺进去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四周重新静下来。 气氛有点微妙的僵。 过了好一会儿,沈知行又端起缸子喝了一口,没话找话:“这茶……味儿不错。” 苏扶摇正用手指头绕著发梢,闻言“嗯”了一声:“我奶买的。买之前还巴巴儿地问我,沈厂长你平时爱喝啥茶。” 沈知行愣了一下,又品了一口,这味儿……跟在厂里喝的一个样儿。 “你咋知道我喝啥茶?” 苏扶摇笑了笑:“我问的小张唄……” 她知道老太太捨得那大两块钱买这好茶叶,全是为了招待沈厂长。 老太太对他,印象好著呢! 当然,要不是文星卖雪糕挣了点钱,老太太打死也捨不得掏这钱。 茶早凉透了,可凉了喝著也別有滋味。 沈知行又仰脖灌了一大口:“说回正事儿,你还没告诉我,打算怎么对付苏月和孙浩?我听说……孙浩那小子快放出来了。” 拘留十五天,算算日子,也就这几天了。 苏扶摇手里掐了片树叶,慢条斯理地撕著叶脉。 “他们要是再敢伸爪子……”她声音不高,却透著股冷意,“那就別怪我手黑。” 苏扶摇说话的时候透出一股狠劲,沈知行不觉得可怕,反而像是露爪子的小猫。 嗯……也能让意图不轨的人鲜血淋漓。 苏扶摇的声音还在继续。 “苏月不是把孙浩夸成一朵吗?行啊,这朵,她自己摘去!” 第74章 夜聊没完,不一样的苏扶摇 苏扶摇的意思,是让苏月嫁给孙浩? 沈知行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连眼神里都带了点笑意。 印象里的苏扶摇,对啥事儿都淡淡的,好像啥也激不起她的火气。 这回是真被惹毛了,才露出这副“你敢惹我我就敢咬回去”的劲儿。 不过……她这样儿,还挺招人稀罕的…… 沈知行想了想,也道:“也好。往后上下班,我们一起走,你加班我也等你。” “如果遇见什么麻烦事儿,你告诉我。”沈知行语气斩钉截铁。 苏扶摇沉默了一瞬。 被人这么毫无保留地支持著,那感觉……真好。 上辈子…… 上辈子自己所遇非人,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不过。 苏扶摇有些犹豫:“我……我会小心的。可你……你不觉得我这样太坏了吗?” 孙浩那就是个火坑,谁跳进去都得脱层皮。 沈知行倒是被苏扶摇问得一愣。 坏?怎么会? 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 沈知行素日里看著温和,甚至还能对手下职工的一些小动作睁只眼闭只眼。 但实际上,沈知行也有自己的手腕。 就比如蒋燁身为採购部部长,从中捞了不少油水。要说多,不至於影响酒厂的运转。 但要说少……他日若是蒋燁在规则之內触及到了沈知行的底线,想要动他也是轻而易举的。 沈知行当即摇头:“坏?一点儿也不!是她苏月先起黑心要把你往火坑里推。” “既然如此,也是她活该,自作自受罢了。” 苏扶摇被他说得也笑了:“也是。” “我倒觉得他俩挺配,一个锅配一个盖儿,没准儿凑一块儿,还能一物降一物,把日子过好了呢?” 一遍说著,苏扶摇心里的最后一点犹豫也散了。 前世和孙浩离婚,再嫁高泽诚之后,苏月其实来看过她一次。 那时候苏扶摇已经带起了养子,孩子半岁,正是闹人的时候。每日在家里披头散髮,连饭都来不及吃一口。 苏月当时目光很复杂。 问她:“苏扶摇,你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当然是拜苏月所赐! 人到中年,万事却未休。 苏扶摇当时跟苏月吵了一架,苏月走了,几天后却送来一张银行卡。 言外之意,就是让苏扶摇拿著二十万和高泽诚离婚,自己过自己的。 苏扶摇心里憋著一口气,怎么可能收?尤其是蒋燁的事情,苏月才是主谋。 苏扶摇耿耿於怀,断然不会收了这二十万让苏月心里好受一些。 原本重生一遭,苏扶摇觉得苏月勉强算得上是良心未泯,若是不招惹自己,也就那么过去了。 可现在看来,当初的苏月只是觉得日子舒坦了,看她这个堂姐已然翻不了身,想要放下一切了! 如今苏月的日子过得不舒坦,等著苏扶摇的果然是一招接一招。 既然如此,也別怪她下手无情。 而此刻,沈知行也开口了。 “一物降一物,你说得对。” “不过孙浩那个赌棍,恐怕谁沾上谁倒霉。” 苏扶摇笑了,接话道:“他爹妈也不是好相与的!要不然能干出让苏月提亲的事吗?” 夜越来越深,可两人谁也没提回去的话。 就这么肩並肩坐著,哪怕不说话,心里头也是踏实的…… 晚风吹在身上,凉丝丝的,舒服。 身后楼上的窗户里,又传来苏老太太的吼声,像是在训苏文星。 苏扶摇回头一瞅,正对上扒在窗玻璃上那张挤扁的脸——苏文星瞪圆了眼睛往这边瞧,被她抓个正著,还衝她做了个鬼脸! 老太太的声音清清楚楚传下来:“几点了还不滚回去睡觉?麻溜儿给我进屋!” 苏文星嬉皮笑脸:“窗边儿凉快!我吹吹风,还不困呢!” “凉快个屁!” 老太太的声音近了,接著就听见“哎哟”一声,估计是耳朵被揪住了。 “给我滚回去!”临被拽走前,苏文星还不忘对著楼下方向又吐了吐舌头。 苏扶摇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皮痒了!都是让我奶给惯的。” 沈知行低头闷笑:“我倒觉得挺好。老太太也就是嘴上厉害,心里头最护著你们。” 白天苏文国一家子来闹腾时,老太太那护犊子的劲儿,沈知行看得真真儿的。 苏扶摇嘆了口气:“我奶啊,就是个操心的命。嘴比刀子快,心比豆腐软。为了这一大家子,操碎了心……” 前世的画面又在脑子里翻腾。 苏扶摇心里头一阵发酸。 上辈子,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活儿,全是奶奶一肩挑。 自己不但不爭气,还老跟她对著干。 嫁了人,还三天两头回娘家刮钱…… 亏得老太太手紧,看得住她那点养老钱,不然早被自己那个无底洞的婆家给掏空了…… 被惯坏的文星也混帐…… 念书不用功,上班了也不顾家。 整个家,就靠奶奶和妈两个女人硬撑著,苦得没边儿! 而就算这样,奶奶还是专门给自己攒了一笔体己钱…… …… 沈知行侧过头,正好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酸楚,心里头咯噔一下。 她性子一向淡淡的,好像啥事儿都看得开。 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个家,最累的是你。文星小小年纪就知道赚钱,很难得。老太太心里头,肯定为你们姐弟俩骄傲著呢!” 苏扶摇赶紧摇头:“不累不累,能给家里出份力,我乐意著呢!” 与此同时。 广场上那盏昏黄的灯泡,“啪”一下灭了。 四周的住户,窗户也一盏接一盏地暗下去。 光线更暗了。 沈知行坐著没动,可心里头那股躁动,却越来越压不住。 苏扶摇站起身:“不早了,回吧?” 她伸手去拿放在两人中间椅子上的搪瓷缸子…… 沈知行也下意识伸手去拿…… 两人的指尖在微凉的缸壁上轻轻一碰,又像被烫著似的,同时缩了回去。 苏扶摇心口那面鼓又开始咚咚乱敲:“我、我来拿就行。” 沈知行没再动:“好,一起回去。” 他声音有点哑。 苏扶摇没再推辞,端起缸子转身就走,脚步快得有点慌,像后头有狼撵。 可走到楼道口,她脚步又顿住了。 转过身,对著还坐在暗影里的沈知行:“沈厂长,明儿早上……来家吃早饭吧?想吃点啥?我给你做。” 沈知行愣了一下,那句不用麻烦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都行,做什么吃什么。”他差点就脱口而出那句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话到嘴边又觉得太露骨。 哪怕……这是大实话。 苏扶摇笑了笑:“成。” 看著她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沈知行在原地又坐了好一会儿。 心里头琢磨著,明天早上,她又能鼓捣出啥好吃的? 她做饭的手艺,是真绝。普普通通的食材,到她手里都能变出儿来。 把房子租在这儿……真是撞了大运了…… 苏扶摇轻手轻脚洗漱完,摸黑回了自己屋。 老太太早把灯关了,只有窗户透进来点外头的微光。 屋里黑黢黢的。 苏扶摇摸到床边,小心地掀开薄被躺进去,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老太太早睡著了,可身边那窸窸窣窣翻身的动静,就没停过。 老太太还在为白天苏文国那事儿憋著火呢! 这事儿,根儿还在苏月身上。 苏文国两口子,八成也是被她攛掇来的。 苏月为啥非得揪著这事儿不放? 她之前整那手写信栽赃自己,勾著孙浩上鉤,那点子伎俩其实蠢得很。 根本经不起推敲,戳一戳就破的玩意儿。 就算没沈知行帮忙,她自己也能掰扯清楚。 现在事儿是了了,可苏月写的那信,就是个现成的把柄! 要让孙浩那癩皮狗彻底死心,或许……可以从这儿下手? 但这事儿,自己不好直接出面,得找把合適的“刀”。 找谁呢? 沈知行肯定不行。 她脑子里飞快地转著圈儿,猛地,一个名字跳了出来——蒋燁! 对,蒋燁!副厂长的儿子,身边狐朋狗友一堆。 最关键的是,这小子最爱传閒话!而且他嘴里禿嚕出来的话,在厂里还真有不少人信! 这把“刀”,是该好好用用了! 苏扶摇这边正盘算著,身边的老太太又翻了个身,冷不丁开口:“你也睡不著?琢磨啥呢?” 苏扶摇打了个哈欠,隨口搪塞:“琢磨……琢磨明早做啥早饭。我叫了沈厂长来吃呢。” 老太太的声音果然轻快了几分:“这还差不多!沈厂长对你多照顾,又是孤身一人租房子住,该叫来一块儿吃!” 每次一沾沈知行的边儿,老太太那气儿就顺溜了,说话都柔和。 苏扶摇也笑了:“知道了奶。您也甭为小叔他们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嘴硬:“我气啥?我骂得痛快著呢!” 苏扶摇望著黑漆漆的屋顶:“我知道您心里头一直有根刺。是觉得当初把家底儿、房子都给了小叔家,我爸病了,您觉得亏欠了我们……” “可奶,您做的够多了。这些年多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 老太太猛地扯了下被子,打断她:“瞎叨叨啥呢!困了困了!睡觉!明儿个你还得起早做饭呢!” 她不再吭声,也不再翻身。 苏扶摇也重新合上了眼,心里头那个利用蒋燁的点子,渐渐清晰起来。 第75章 癩蛤蟆高泽诚,不咬人膈应人! 第二天,苏扶摇天蒙蒙亮就到了食堂。 这大热天,隔夜的菜最容易餿。 碰巧今天蒋燁一早出去採买了。 夜班保安人手少,没人搭把手卸货。 小货车刚在食堂后门停稳,蒋燁那大嗓门就嚷嚷开了:“搬菜的!赶紧的!麻溜儿出来卸货!” 老周正繫著围裙忙活,闻声直皱眉:“这蒋燁,真会挑时候!回回卸菜都使唤咱们食堂的人!” 说著就要解围裙。 苏扶摇拦住他:“周师傅您忙您的,这点活儿,我一个人就成。” 蒋燁瞅见就苏扶摇一个人出来,嘴咧得差点儿咧到后脑勺。 明明自个儿就能扛的麻袋,他愣是推到苏扶摇跟前儿:“哎哟,刚搬货崴了下脚脖子,使不上劲儿,咱俩搭把手抬进去吧?” 苏扶摇没戳穿,拎起麻袋一角:“成。这么早就出去跑,辛苦你了。” 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肥皂清香,混著清晨的凉气飘过来。 蒋燁挨著她,骨头缝里都透著舒坦,哪还觉著累? “不辛苦不辛苦!你们天天起早贪黑才叫辛苦!” 他嘴里应著,眼珠子却不老实。 苏扶摇抬手把鬢边滑落的碎发撩到耳后,一截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 天儿热,她像厂里不少女工一样,领口最上面那颗扣子没扣。 蒋燁个儿高,侧头那么一瞄,隱隱约约能瞧见点起伏的曲线。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舔了舔有点发乾的嘴唇。 要不是半路杀出个沈知行……这厂,指不定是谁的! 年轻一辈儿里,论家世论工作,他蒋燁怕过谁? 苏扶摇像是没察觉,垂了垂眼,那根粗黑油亮的大辫子正好滑到胸前,挡住了那点风光。 “唉,”她嘆了口气,语气带著点无奈。 “要是苏月还在,咱这儿也能轻省点。” 蒋燁眨巴著眼,来了兴趣:“苏月那么坑你,你还念著她好?” 苏扶摇摇头,声音压低了些:“这事儿吧……也不能全赖她。” “孙浩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见著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儿。” “他起先对苏月……也挺上心的。” “后来见了我……心思就有点活络了。” 她顿了顿,语气恰到好处,像是替苏月惋惜:“苏月那丫头,八成是怕他伤心,才……才做了糊涂事吧。” 蒋燁的眼珠子噌得亮了! 好傢伙!这里头还有这弯弯绕绕呢? 真够劲爆的! 这么说……苏扶摇之前没跟孙浩撕破脸,难道是因为沈知行没冒头? 漂亮女人嘛,心思活络点也正常? 不然……她咋对自己也这么和气? “我就说嘛!”蒋燁一拍大腿,声音都兴奋得拔高了、 “孙浩那小子能是个好鸟?让苏月一个人背黑锅,忒不地道了……” 苏扶摇抿唇,看著蒋燁那股兴奋劲,没吭声。 话,点到为止。 再多说,就是错了。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事她干,但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给蒋燁对女同志的意淫平添滋味…… 苏扶摇就不愿意吱声了。 苏扶摇適时打断他,语气自然:“对了蒋燁,大伙儿都念叨呢,上回那豆味儿真不赖。你看……还能不能再弄点来?” 提起豆,蒋燁那兴奋劲儿就蔫了一半。 上次为弄那玩意儿,他差点跑断腿。 可美人开口,他哪好意思直接撅回去? 只能含糊应著:“啊……豆啊?行,行吧……我琢磨琢磨,最近这玩意儿俏,不好弄……” 天聊完菜卸完,蒋燁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一溜烟儿直奔保卫科。 哪还有半点脚脖子崴了的样子? 保卫科正交接班,人多嘈杂。 蒋燁往人堆里一扎,唾沫星子横飞:“嘿!哥几个,刚得著个大新闻!保准你们不知道!” “苏月!就前儿被开除那个!她对孙浩有意思!” “孙浩那小子,在没见著苏扶摇之前,对苏月也撩骚著呢!” “嗐!这也不稀奇,苏扶摇同志那模样身段,哪个老爷们见了不迷糊?” “孙浩见异思迁,正常!” 保卫科这帮大老爷们儿,閒得发慌,最爱听这种裤腰带底下的八卦,顿时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孙浩好歹是前车间主任,就算好赌,招小姑娘惦记也正常!” “这么看……苏月那丫头还挺痴情?” “长得也还凑合,手脚也麻利,跟孙浩……嘖,也算王八看绿豆?” …… 蒋燁心满意足地播完他的种子,哼著小曲儿走了。 食堂里也渐渐上了人。 早上人少,窗口前稀稀拉拉没几个人。 苏扶摇一边给人打饭,一边跟旁边的赵娟商量中午的菜谱。 冷不丁,一个油滑的男声插了进来: “苏扶摇同志,好久不见啊!” 苏扶摇一抬眼。 高泽诚那张堆满假笑的脸杵在窗口外,眼神黏糊糊的,恨不得能拉出丝儿来——跟上辈子哄骗她时一模一样! 苏扶摇胃里一阵翻腾,眉头拧紧:“高老师?您不是我们厂的吧?厂里规定,非职工打饭的找职工带票。” 语气冷的能结冰碴子。 酒厂食堂管得不严,常有职工家属朋友来搭伙。 高泽诚今天就是跟个在酒厂工作的朋友一块儿来的。 那朋友赶紧递上饭票:“对对对,是我带高老师来的!” 苏扶摇眼皮都没抬,刷刷两下给他朋友打了份最普通的套餐:“下一位!” 下一位本该是高泽诚的朋友,那人却磨磨蹭蹭没上前。 高泽诚端著空饭盒,赖在窗口前不动窝,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 “苏同志,上回医院那个姓刘的小护士,真不是东西!” “那工作態度,太恶劣了!还是你有办法,狠狠教训了她一顿!可惜啊,就停职反省,太便宜她了!” “那种人,就该彻底滚出医院……” 苏扶摇只觉得一股噁心直衝脑门。 刘鶯是可恶! 可这话从高泽诚嘴里说出来,简直比吃了苍蝇还噁心! 上辈子,刘鶯可是他心头一辈子的白月光,是他家外头的“第二个家”! 自己那窝囊憋屈的婚姻,最后那条命,都填进这对狗男女的无底洞里了! 其实现在苏扶摇也能明白,根本就不是婚后出轨。 他跟刘鶯那点破事儿,早就勾搭上了,不然上次能巴巴儿地去送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刘鶯不愿意嫁给他! 呵,男人!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到手的就成了草! “高老师,”苏扶摇声音冷硬,“您这样严重影响我工作。请您让开。” 她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让高泽诚碰了一鼻子灰。 他悻悻地退后两步,可等后面几个人打完饭,他又像块嚼过的口香似的黏了上来。 “苏同志,你这手艺真是绝了!” “我们学校食堂那伙食,跟你们这比,简直是猪食!”他舔著脸恭维。 苏扶摇懒得再废话,转身拎起旁边一个装菜的空桶就要走。 “我们忙著呢,高老师您自便。” 高泽诚还不死心,还想往前凑。 就在他往前挪步的当口—— 苏扶摇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拎著桶猛地一个急转身! 桶沿儿“哐当”一下,不偏不倚,正撞在高泽诚朋友刚放在旁边小桌板上的搪瓷饭盆! 那饭盆里,小半盆刚打的热气腾腾、油汪汪的菜汤,被这力道一带—— “哗啦!” 褐黄油亮的汤汁,兜头盖脸,全泼在了猝不及防的高泽诚胸前! 浅蓝色的的確良衬衫瞬间浸透,黏糊糊的菜叶子、油子糊了他一身! 从胸口一直淋到裤襠!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噗嗤——” 不知是谁先没憋住笑出了声。 紧接著,整个食堂像被点燃的炮仗,哄一声爆发出震天响的大笑! “哎哟喂!高老师,您这是……加菜呢?” 有人扯著嗓子起鬨。 “哈哈哈!新式浇汁儿衬衫!” “高老师,快看看,汤里有没有肉啊?” 高泽诚僵在原地,整个人像被雷劈了! 脸上那副精心维持的斯文笑容碎得稀烂,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迅速蔓延的猪肝色! 头髮梢还在往下滴著油汤,狼狈得像个落汤鸡! 他那朋友也傻眼了,手忙脚乱想找东西给他擦:“哎!这……这……泽诚,快擦擦……” 擦?怎么擦?黏糊糊油腻腻一片! 高泽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周围那些鬨笑声、指指点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他猛地一把推开朋友递过来的、同样沾著油星子的手帕,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洗……洗不掉了!我……我回去!”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顶著满食堂的鬨笑和一身刺鼻的油污,脚步踉蹌地衝出了食堂大门,连饭盒都忘了拿。 等他狼狈的身影消失,苏扶摇才像是刚反应过来,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歉意,连忙放下桶,去找抹布清理地上溅开的油渍。 老周端著碗白粥,慢悠悠踱过来。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老周早就把食堂的扶摇同志当了自己人!刚有孙浩的前车之鑑,看著高泽诚那个腻腻歪歪的死样就膈应人。 路过苏扶摇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说了句: “该!癩蛤蟆趴脚面,不咬人它膈应人!这下看他还敢不敢再来黏糊!” 苏扶摇手上动作没停,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声音也压得低低的。 “周师傅,您可小看癩蛤蟆的皮了。” “这种玩意儿,记吃不记打。” 而高泽诚前脚刚走,后脚整个食堂就炸开了锅,议论声、鬨笑声比刚才更响了。 第76章 老饕认可,这是谁的手艺? 高泽诚落荒而逃的热闹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呢,窗口排队的一个老工人就扯著嗓子喊开了:“苏同志!上回那回锅蒜薹炒肉,味儿是真绝了!啥时候再给咱整一盘解解馋啊?” 热闹……热闹是好看,但能有到嘴里的好吃? 苏扶摇手上打饭的勺子没停,笑著应道:“成啊!库房里蒜薹还剩不老少呢!只要大伙儿爱吃,今儿晌午就安排上!” 高泽诚那个朋友,本来还因著刚才那出臊得慌,一听这话也来了精神:“可不咋地!我以前顶烦吃蒜薹,嫌它又老又柴不入味!” “上回尝了你做的,嘿,愣是没忍住多扒拉了两筷子!” 他这一开头,后头排队的工友们也七嘴八舌地跟上了: “就是就是!苏同志炒的蒜薹,那叫一个脆生!” “一点不塞牙!味儿还透!” “嚼著带劲儿,又不是嚼不烂的橡皮筋!神了!” …… 工人们的馋虫算是彻底被勾起来了。 另一边。 魏厨给沈知行办公室掛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 好不容易打通了老郑那儿,那老傢伙又跟他卖关子,吊得他心里跟猫抓似的! 魏厨这人向来低调,身上套件洗得发白、袖口都磨毛了的老式蓝布工作服,头上扣顶半旧的鸭舌帽,走在街上,跟普通退休老头没两样。 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是国宴的一把好手。 他溜溜达达就到了国营酒厂大门口。 厂子外头公示栏前还三三两两聚著人,比前两天少多了。 魏厨也凑过去瞧热闹。厂子大,发个公告啥的平常事儿。 他把那公告內容扫了一遍。身后两个工人正小声嘀咕: “孙浩那小子要真因为这事儿擼到底,也算除了一害!” “可不!万幸没连累苏扶摇同志,不然咱这食堂的福气可就没了!” “唉,人长得太俊也是麻烦……不过苏同志人是真好,活儿也利索!” 魏厨听著,也没往心里去,径直走到厂门口。 看门的老保安挺和气,见是个面善的老头,就给厂长秘书小张的办公室去了个电话。小张一听是“魏老”,嚇一跳,赶紧让人放行。 自己也火烧屁股似的往楼下跑。 魏厨在门卫室的小板凳上刚坐定,小张就气喘吁吁地到了。 一路把人恭敬地引到了厂长办公室。 沈知行早得了信儿,已经在办公室门口候著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魏老!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快请进!”沈知行態度客气,不卑不亢。 魏老进了办公室,这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个挺拔的年轻人,脸上露出点笑意。 “哎哟,这多少年没见了?跟你爸年轻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知行忙去拿茶叶罐:“是我失礼,来北城一直瞎忙,没顾上去拜访您。” “常听家父提起您和郑老的交情,小时候还在您府上叨扰过。” 魏厨好茶,讲究养生。 可这大热的天,他实在提不起喝茶的兴致,只摆摆手。 “你这孩子,忒客气!把酒厂搞得这么红火,都快卖到都城去了。” “这才是正经事!顾我这老棺材瓤子干啥?” “茶就別泡了。”魏老咂咂嘴。 “我之前听老郑的意思,你们这有个好厨子?” “有没有啥……解暑又顺口的玩意儿?” 沈知行放下茶壶:“小张,去后厨端碗豆来。” “豆?”魏老有点意外,“你们厂食堂还做这个?这可费工夫了,得跑乡下弄鲜豆子吧?” 沈知行在对面坐下:“平时也少做,最近天实在太燥,后厨才想著弄点清爽的给大家解解暑。” 小张腿脚麻利,很快端了两碗豆进来,清亮的汤水,雪白的豆颤巍巍的,上头铺著细细的胡萝卜丝、翠绿的香菜末。 淋著酱油和红亮的辣椒油,还没搅开,那股子清新的豆香就钻进了鼻子。 魏老接过碗,忍不住先吸了口气:“嚯!这卖相……厂食堂能做成这样,九十分有了!” 他心里清楚,工厂大灶跟精细饭馆没法比,能弄成这样,绝对是用心了。 沈知行也接过一碗:“后厨的同志们手艺还过得去,做些家常菜还行,跟您这样的大家肯定没法比。” 魏老这些天胃口差得很,嘴里寡淡。 这会儿闻著豆香,竟觉得饿了。 没空跟孩子寒暄,他用勺子小心地搅了搅,舀起一大勺送进嘴里。 豆的嫩滑瞬间在舌尖化开,豆香纯正浓郁,夹杂著葱蒜的焦香、酱油的咸鲜和一丝恰到好处的辣意,还有那若有似无、极其开胃的微酸。 估摸著,是点了几滴好醋。 味蕾像久旱逢甘霖,一下子活了过来! 这味儿……跟老郑上次送来的那些菜,绝对出自同一人之手! “嗯!豆够嫩!这点子酸头加得妙!提味又不抢戏!” 魏老眼睛都亮了几分,忍不住又吃了一大口, “调味也见功夫!厂食堂能有这份细致可真难得!” “老头子我可有日子没吃著这么对胃口的豆了!” 沈知行小口尝著:“您过奖了,在您面前,他们这点手艺,班门弄斧罢了。” 一碗豆下肚,魏老竟觉得意犹未尽,浑身那股子燥热烦闷也散了不少。 他看看表:“哟,快到饭点儿了?我去你们食堂转转,看看还有啥好吃的没。” 沈知行起身:“我陪您过去?” 魏老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忙你的正事!” “我就隨便看看,吃口饭,別搞那么大阵仗!” 说完,自个儿背著手,溜溜达达就往食堂去了。 …… 食堂这边,正值中午最忙的时候,打饭窗口排著长龙,后厨里更是热火朝天。 苏扶摇脸蛋红扑扑的,额角鬢边全是细密的汗珠,可她那个窗口的队伍排得最长。 她手上打菜的勺子给谁都一样分量,脸上始终掛著温和却不失疏离的笑,时不时还跟相熟的工人嘮两句。 但除了工作之外,谁也甭想越界。 否则……就等著吃苏扶摇的冷脸和其他人的白眼吧! “苏同志,今儿这豆绝了!往后能常吃不?” “我跟採购部提提,儘量爭取!”苏扶摇声音清脆。 那个爱吃菜的工人又来了:“还得是你洗的菜,吃著放心!” …… 等大部队都打得差不多了,魏老才慢悠悠踱到苏扶摇的窗口前。 “小同志,”他掏掏口袋,有点为难地说,“我这……没带饭票啊。” 其实他坐那儿有一会儿了,苏扶摇早就注意到这个穿著朴素却气度沉稳的老人,心里琢磨著,这怕不是哪个单位退下来的老领导吧? 上次郑老来视察的事,苏扶摇还记忆犹新。 不是她吹,本地的老领导圈子宣传一下酒厂里她的手艺,也不是不可能啊……而且这位老人家,看著总有那么几分面熟的意思。 “瞧您说的,一顿工作餐的事儿!没票也能吃,我请您了!您看看想吃点啥?” 苏扶摇爽快地说,目光扫过剩下的菜。 魏老咧嘴笑了,这丫头脾气合他心意。 天南海北一顿饭么,要说魏老一开始为什么学炒菜,还是小时候特殊时期,饿得差点瘫路边了…… 炊事班大厨看他可怜,给他拎上为了口窝头吃。 无意间又发现了他的厨艺天赋,收了徒弟。 就这事,魏老能记一辈子!所以別看现在魏老对食堂是人不认识一个,但已经对眼前的漂亮丫头產生了极大的好感。 再一低头。 菜看著水灵灵的,挺新鲜;旁边那盆炒蒜薹,顏色有点深,蔫蔫的,瞧著像放久了不大好。 “给我打点菜吧。”魏老指了指,“这蒜薹……看著有点老啊?” 苏扶摇利落地给他盛了勺菜,笑道:“这是回锅蒜薹,看著顏色深是炒法问题,其实一点儿不老,您尝尝看?味儿还不错。” 魏老想想那碗出色的豆,便点了点头:“行,那也来点。” 他端著饭盒找了个清净角落坐下。 先夹了块菜,嗯,火候正好,脆生生的,清爽入味。又夹起一根其貌不扬的蒜薹,试探著咬了一口—— 咦?! 入口竟是意外的脆爽!完全没有预想中的老韧塞牙! 浓郁的酱香、肉香和蒜薹特有的清甜完美融合,咸淡適中,嚼著还特別有嚼头,越嚼越香!比他过去在好些馆子里吃过的炒蒜薹,不知强了多少倍! 但略微琢磨一下,魏老也发现了小巧思。 好傢伙,寻常人家精通厨灶的,都能记著炒蒜薹隔夜更香更入味。 结果这厨子,直接把这做法塞进大灶里了!那叫个下饭! 魏老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细细品著,心里暗暗点头。 这手艺……大锅菜里藏著家常菜的巧思,火候、调味都拿捏得极准,是个可造之材! 他下意识地抬头,再次望向那个在窗口忙碌的、汗湿了鬢角的年轻身影。 …… 傍晚,魏家小院。 魏老的老伴把中午的剩菜热了热端上桌,又熬了锅小米粥。 可魏老拿著筷子,对著饭菜却提不起半点胃口。 “咋了?不合口?”老伴纳闷。 魏老摇摇头,嘆了口气:“不是……就是……嘴里没味儿。” 他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中午那碗豆的清甜嫩滑,那盘迴锅蒜薹的脆爽酱香。 厂食堂那看似普通的饭菜,像在他胃里扎了根,勾得他抓心挠肝。 眼前家里这按部就班、滋味平平的饭菜,越发显得索然无味。 草草扒拉了几口粥,他就撂了筷子。 第二天一早,魏老心里头那点念想非但没消,反而更盛了。 他索性又溜达到了酒厂,直接去厂长办公室堵沈知行。 沈知行刚开完晨会,见魏老又来了,有些意外:“魏老,您这是?” 魏老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语气带著由衷的讚嘆:“知行啊,我昨儿在你们食堂可算吃著好东西了!” “大锅菜能做出这水准,火候、调味都透著巧劲儿,不简单!绝对是个好苗子!你们食堂藏龙臥虎啊!是……是哪位同志的手艺?” 嘴上这么问,魏老心里已经有数了。 总归不是那个他很得意的小丫头。 他印象里,能掌大勺的,多半是经验丰富的老厨子。 第77章 【加更】在家叫沈知行,在外还叫厂长 沈知行闻言笑了,摇摇头:“魏老,我想您心里已经有人选,不过肯定猜错了。” “是苏扶摇同志做的。就是窗口打饭那个最年轻的小姑娘。” “啥?!”魏老眼珠子瞬间瞪圆了,手里的搪瓷缸子差点没拿稳,“不是,你咋知道我猜错了?” “那……那个小姑娘?不可能!她才多大?能有这火候?这调味?”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沈知行肯定地点点头:“千真万確。之前郑老来了,也不肯相信。” “豆是她提议做的,回锅蒜薹也是她炒的。厂里工人都认她这手艺。” 魏老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消化了这个信息,心头那点好奇和馋虫瞬间被放大了十倍! 难怪老郑头拿酒厂食堂吊著他呢!合计这厨子是个小丫头? 他猛地一拍大腿:“哎呀!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知行,下回!下回我再来,你务必提前跟她打个招呼,让她好好露一手!老头子我……我这心里头,可惦记上了!” 那盘其貌不扬却滋味绝佳的回锅蒜薹,还有那碗清爽的豆,简直在他脑子里安了家,挥之不去了! 小小年纪能有什么经验?唯天赋尔! 这,这要是能收个徒弟,他老魏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师父的看家本领,他没丟! …… 后厨还没有招人,苏扶摇全天在厂里,晚上下班晚。 沈知行今天临时有事,加了个班儿。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透了。 苏建国身体不好,扛不住饿,和苏老太太两个泡了油茶麵,垫了肚子之后就早早睡了。 李红梅和苏文星去走亲戚,晚上不会回来。 苏扶摇就擀了麵条,简单地打了鸡蛋黄瓜卤,两个人一面吃一面聊。 麵条擀得不是很细,没加鸡蛋,也很劲道。 鸡蛋卤咸淡適宜。 鸡蛋做了去腥处理,加了黄瓜,味道很鲜,而且里面还切了半个青椒,再配上正宗的农家酱,味道很好。 都城长大的沈知行,以前是很少吃这边的农家酱的,感觉这边大酱的味道怪怪的,还有点点臭。 但是苏扶摇调出来的酱卤,却把那种怪味调没了。 配上凉凉的麵条,叫人食慾大增。 他细嚼慢咽著麵条:“你的麵条切得好匀,而且中间都不会断,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扶摇自己碗里加了点卤,然后又用手绢擦一擦额头细密的汗珠。 “熟能生巧吗,我觉得挺简单的!” 橘黄的灯光笼下来,给苏扶摇低垂的侧脸镀了层柔光。长长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小片阴影,鼻樑秀挺,嘴唇因为沾了点油卤,显得润润的。 沈知行看著,一时竟忘了移开眼,只觉得比那掛历上的电影明星还耐看。 “对了,”沈知行回过神,想起正事,“今儿在食堂吃饭那个穿工装服的老人家,你留意没?瞧著不像一般人。” 苏扶摇自然记得:“嗯,是有点不一样。厂里新来的领导?以前没见过。” 沈知行摇头:“国宴大厨,听说过吗?” “国宴大厨?”苏扶摇筷子都停了,眼睛亮起来,“咱本地不就一个魏老?难道……是魏老?”她声音里带著点难以置信的惊喜。 她对魏老印象太深了! 上辈子就听说过,这老爷子一把年纪坐上轮椅了,就因为外宾点名怀念他的手艺,愣是让人推著进了大会堂后厨,硬是撑下来一场国宴! 这事儿当时传为美谈。 都说他做菜,不用啥山珍海味,普普通通的食材到他手里都能变出来,让那些吃过他菜的外宾念念不忘。 沈知行看她这反应就笑了:“对,就是魏老。” 苏扶摇顿时懊恼的“哎呀”一声,眉头都拧起来了:“我当时哪知道是他老人家啊!还以为是厂里那位低调的领导呢,就没敢多问……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 “要是能聊聊就好了。” 她恨不得时光倒流。 看她一脸惋惜,沈知行也有些后悔没早点说:“怪我,该早点告诉你的。不过,以后肯定还有机会。” “听说……魏老最近有收徒的心思。” 沈知行早就听过风声,魏老儿女都没接班,早前收的几个徒弟也没闯出太大名堂。 老爷子退休在家,动了收关门弟子的念头不稀奇。 但这门槛,能是一般人够得著的? 苏扶摇那点刚冒头的兴奋劲儿立刻被现实浇灭了,她摇摇头,语气自嘲之下带著自知之明:“他老人家那是什么身份?想拜师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我这点子手艺,也就糊弄糊弄厂里的大锅饭,哪敢想这个。” 沈知行却不这么看:“也別妄自菲薄。他今天对你的菜,可是讚不绝口。当然,咱也別抱太大指望。” 他实话实说。 大饭店里多少名厨想攀魏老的关係都攀不上,苏扶摇手艺是好,可终究差著层级呢。 苏扶摇心態放得平,笑道:“拜师是真不敢想。要是能有机会跟魏老说上几句话,请他指点一二,我就心满意足了!” 沈知行点头应承:“行,下回魏老再来,我提前给你递个信儿。” 而隨后,沈知行很快想起来什么。 眉头微皱:“苏月那边……后来没再来找你麻烦吧?” 苏扶摇篤定地摇头:“我看他们没那个胆子再来了。” “你忘啦,我不是有招嘛。” 苏扶摇笑脸里带著促狭,可即便如此沈知行还是不太放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担心……总之,她要是再敢来,你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被他这样记掛著,苏扶摇心里暖融融的。 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谢谢你,沈厂长……” 沈知行抬眼,目光温和地看著她:“老这么叫,怪生分的。换个称呼?” 这话他之前提过。 苏扶摇有点迟疑:“那……叫沈同志?或者……知行同志?” 后面那个称呼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彆扭。 沈知行被她逗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就叫沈知行吧,听著顺耳。” 苏扶摇脸颊微热,轻轻嗯了一声:“行,那……在家就叫你沈知行。” “厂里还是得叫厂长。” 沈知行听著苏扶摇的声音,大抵是因为害羞,嗓子里带著股腻歪歪的劲,听著甜。 跟灌了蜜似的。 沈知行脸上忍不住笑,但心里想,要是什么时候,里里外外的,都能称呼的更亲近一些……就好了。 第78章 【加更】孙家打算,搞不定苏扶摇,苏月也行 另一边。 苏扶摇那点心思没白费。 蒋燁那张大嘴巴,没两天就把“苏月痴恋孙浩”的內情传遍了整个酒厂。 车间里、食堂门口、树荫底下,工人们歇晌时都在嘀咕这事儿。 “听说了吗?苏月那丫头片子,对孙浩是动了真格的!” “可不嘛!蒋燁亲口说的!说孙浩原先撩拨的是她,后来见了苏扶摇才变心,苏月怕孙浩伤心,才替他说了谎!” “嘖嘖,看不出来啊,苏月还挺痴情?” “痴情顶啥用?孙浩那烂赌鬼,谁沾上谁倒霉!” 被厂子开除、在家閒得发慌的苏月,对这一切还蒙在鼓里。 而另一头,孙浩爹妈正为那五百块彩礼钱愁得头髮都要白了。 孙浩是个啥名声?赌棍!街坊四邻、亲戚朋友,一听是他们家借钱,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是不帮啊,老孙,你家那情况……这钱借出去,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对不住啊嫂子,我们家刚给老大娶了媳妇,实在拿不出閒钱……” 晚上,孙家屋里死气沉沉。 孙母一屁股瘫在椅子上,气得直拍大腿:“你姑家!以前盖房咱们又出钱又出力,现在可好,我一进门就哭穷!脸皮比城墙还厚!” 孙父闷头坐著,一声不吭,手指头无意识地摩挲著手腕上那块半旧的上海表。 这是当年结婚时咬牙买的,平时都捨不得戴。 “人情债,早些年他们家盖房咱们帮过,后来咱家有事人家也还了,两清了。” “再说,人家现在也不宽裕。” 他声音乾涩。 “两清?不宽裕?”孙母像被点著的炮仗,“你倒会替別人著想!现在咋办?东拼西凑才弄来二百八!” “剩下那二百二,你让我上哪儿变去?天上掉下来?” 孙父脸憋得通红,猛地一咬牙,把表摘下来往桌上一拍:“家里又不是没值钱玩意儿!” “这表卖了!还有那台老上海缝纫机,也抬出去卖了!” 孙母一听,脸都白了:“缝纫机卖了,往后衣裳破了谁补?还有……” 她下意识捂了捂手腕上一个黯淡的银鐲子,那是孙浩奶奶留下的:“这鐲子……这可是老辈儿传下来的……” “传家宝也得看时候!”孙父眼睛一瞪,豁出去了,“没钱,拿啥娶媳妇?留个鐲子能下崽儿?都卖!” “明儿个再给你都城那个表妹掛个电话,看能不能凑点!实在不行……鐲子也甭留了!” 孙母心疼得直抽抽,可想想儿子,也只能咬著牙点头。 一番折腾,鸡飞狗跳。 表卖了,缝纫机也贱价出了手,好说歹说又从远房表妹那儿抠出几十块,最后,孙母含著泪把那个压箱底的银鐲子也递进了当铺…… 七拼八凑,总算把那要命的五百块凑齐了。 钱一到手,孙父孙母立马把苏月约了出来。 一见面,苏月眼珠子就黏在孙母手里那个鼓囊囊的手绢包上,开门见山:“叔,婶儿,钱带来了吧?” 孙母捏紧了手绢包,没鬆手:“月啊,这钱……是不是该直接送到苏扶摇家去?” “你带我们去见个面?” 孙父也帮腔:“是啊丫头,按老理儿,彩礼钱得当面交给女方家才作数。哪有经媒人手的道理?” “你给约个日子,我们亲自上门。” 约日子见面? 那不就全露馅了!苏月想起上次在苏扶摇家被老太太连骂带轰赶出来的场景,心里直打鼓。 可看著老两口捏著钱不撒手的样子,她只能硬著头皮,挤出个甜腻腻的笑: “叔,婶儿,你们放心!我大伯大娘那头,上次我们去提亲,他们可高兴了!我姐嘛……虽然姑娘家脸皮薄没明说,但也是愿意的!” “这事儿包我身上,保管给你们办得妥妥帖帖!见面的事儿,我回头就跟我大伯家说,一准儿给你们定下来!你们就等著好消息吧!” 她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孙父孙母被她哄得眉开眼笑,连声道谢,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正美滋滋地盘算著娶回个能挣钱的国营厂工人儿媳妇,就听后面有人喊。 “老孙!老孙家的!等等!” 回头一看,是邻居老宋,也在国营酒厂上班。 他下了自行车,推著车赶上他们,一脸神秘兮兮的八卦样儿:“哎,跟你们说个新鲜事儿!听说你们家孙浩,挺招姑娘稀罕啊?” 孙母一愣:“啥意思?” 老宋压低了点声音:“厂里都传开了!说酒厂以前后厨那个苏月,对你们家孙浩,那是死心塌地啊!” 孙母眼珠子瞬间瞪圆了:“啥?苏月?她看上孙浩?” 老宋点头如捣蒜:“可不是嘛!大伙儿都这么说!还说之前那情书的事儿,根儿上也不能全赖人家苏月。” “是孙浩先撩拨的人家,后来见著苏扶摇同志了,又变卦了!苏月那丫头,是怕孙浩伤心,才……才替他说了谎!” 他说得唾沫横飞,完全没注意孙母的脸色已经由红转青,又由青转黑。 孙母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就吼了出来。 “放他娘的狗屁!苏扶摇才是我家看上的儿媳妇!我们彩礼都……” “准备好了”四个字还没出口,旁边的孙父嚇得魂飞魄散,一把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胡咧咧啥呢!”孙父又急又臊,脸涨成了猪肝色,衝著老宋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老宋,別听她瞎说!她开玩笑呢!这些个閒话……当不得真!当不得真!我们还有事儿,先走了啊!” 说完,他几乎是拖著还在挣扎、气得浑身发抖的孙母,逃也似的快步离开,留下老宋一个人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挠著后脑勺嘀咕: “彩礼?给谁?苏扶摇?我的个老天爷……这孙家两口子,莫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鹅肉,魔怔了吧?真是乱了套了……” 孙父把孙母拉到家里。 孙母气还没消。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苏月不是说苏扶摇那边很满意孙浩的吗?” “不行,必须要当面问清楚。我们直接就去苏扶摇家里,而且还要把苏月叫上。” 苏父眉头拧成疙瘩。 他想起来之前公告的事情。 “之前以为公告上的內容不能信的,但是现在想想,也许就是真的也不一定。” 公告的事情人尽皆知。 孙母自然也听到一些风声。 “那你的意思是说是苏月在骗我们?可是她为什么这么骗我们?” 孙父似有所思:“也许真的像老宋说的,是因为她喜欢孙浩,骗人可不是好事,但是吧……” 他抬起头来,望了一眼依旧一脸阴靄的孙母。 “这个苏月是个厨师,而且是专门学过的,可是个能吃饭的手艺。” “苏扶摇是比不了的,苏扶摇也只能在厂里做个后厨……” 停顿了一下之后,他又继续说下去。 “所以如果搞不定那个苏扶摇,换苏月来做咱们的儿媳妇也可以。” “孙浩这次赌博被抓,不仅坏了名声,车间主任的位置也坐不稳了,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第79章 苏月被开,东窗事发! 孙母沉默了。 苏月那丫头嘴是甜,哄得她舒坦。至於苏扶摇…… 漂亮是漂亮,可漂亮顶啥用?光会招蜂引蝶,未必是个安分过日子的主儿! 这不,跟孙浩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把人坑进局子里去了……真娶进门,还不得把孙浩捏得死死的? 孙父看她不吭气,嘆口气:“撒谎是不对,可也说明苏月脑瓜子活泛,知道变通……她对孙浩一门心思,娶了她,对咱家没坏处!” 孙母想想也是,点了头:“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不过也不用太急,毕竟咱们刚跟苏扶摇家提过亲,转头就换人,面上不好看。先拖一拖再说。” 一边说著,孙母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一抹贪婪。 “苏月可是正经厨子吶,不比苏扶摇会赚钱?” “而且那信,谁写,谁逃不脱!两个小丫头片子,还能翻天不成?” …… 次日。 苏月哪知道自己这头快熟的鸭子不光就要飞了,自己也要下锅了。 休息日一过,她又像模像样地“上班”去了。 苏母心里那四百块彩礼钱跟猫爪子挠似的,看她要出门,立马把人叫住: “你天天跟苏扶摇一个厂,就没跟她提提孙浩的事儿?” “她自个儿心里该有数……” 苏月脸一沉:“妈,这事儿急不来!苏扶摇那人轴得很,油盐不进!咱只能慢慢想法子。孙家那边……不见兔子不撒鹰,我也没辙。” 苏母眼睛噌得亮了:“你是说……孙家彩礼都备齐了?四百块这么快就凑够了?真有点能耐啊!” 四百块!对普通人家就是座搬不动的大山!砸锅卖铁也未必能凑齐。 这到嘴的肥肉,可不能让它飞了! 苏母心里那火苗子“呼”一下窜得老高。 苏月可不想再掰扯这个,搪塞道:“我再找机会劝劝苏扶摇,您就別管了!真迟到了!” 说完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望著闺女火烧屁股的背影,苏母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丫头……咋对这事儿不上心呢?苏建国两口子难缠,苏扶摇一个黄毛丫头还搞不定? 她心一横,碗也不洗了,换身衣裳,蹬上那辆除了铃鐺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直奔国营酒厂。 路过自己那小破厂子时,还顺带请了两个钟头假——她今天非得跟苏扶摇掰扯清楚不可! 国营酒厂上班点儿,非厂职工不好进。 可这会儿正是工人进厂的高峰,门口乱鬨鬨的,保安也分不清谁是谁。苏母瞅准空子,混在人堆里溜了进去,熟门熟路摸到食堂。 可打饭窗口哪有苏月的影子? 怪了!这都啥时候了,她咋还没在岗? 后厨不都该天不亮就忙活吗? 自家那小破厂规矩都严得很,国营大厂还能这么鬆快? 再想想苏月最近不对劲:问她工资,支支吾吾;问她为啥回家晚,说是生病去医院钱光了……可她明明壮得跟小牛犊似的! 苏母心里那点疑惑“腾”地变成了不安,彩礼的事儿也顾不上了,她一把掀开后厨那油腻腻的布帘子就闯了进去! 正顛勺的老周嚇了一跳,锅铲差点脱手:“哎!这位同志,后厨重的閒人免进!您……瞅著有点面善?是厂里哪位家属?” 苏母眼珠子在后厨一扫,正看见苏扶摇在那头忙活,嗓门立马拔高了:“我是苏月她妈!苏月人呢?她咋没在班上?” 老周懵了:“苏月?她……她早被开除了啊!” “公告都贴好些天了!就为孙浩那事儿!你不知道?”他一脸难以置信。 苏母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像被大锤砸了! 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著:“开……开除了?不可能!这死丫头……反了天了!这么大的事儿敢瞒著我!我……我回去非揭了她的皮不可!” 她气得浑身直抖,转身就要往外冲。 可经过苏扶摇的窗口,那股邪火“噌”地又顶了上来,她猛地剎住脚,指著苏扶摇就骂开了。 “苏月被开除,是不是你搞的鬼?苏扶摇!你真是她的好姐姐啊!心肠歹毒!” 苏扶摇手上打菜的活儿没停,只觉得自己无辜地厉害。 眼皮都没撩一下,语气平平:“小婶,您这话可冤枉我了。厂里公告写得清清楚楚,您自己去公示栏看看就明白了。” 这副油盐不进、事不关己的样儿,更是火上浇油! 苏母跳著脚,唾沫星子横飞:“放屁!公告上的鬼话能信?就是你害的她!你们后厨没一个好东西,拉帮结伙欺负人!苏扶摇,老苏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黑心肝烂肺的玩意儿!我……” “哎!这位大婶儿!你嘴里喷的啥粪呢!” 窗口外排队的一个穿工装裤的汉子听不下去了,扯著嗓子吼,“苏扶摇同志咋惹你了?公告白纸黑字贴那儿,你自己眼瞎怪谁?” 他这一嗓子,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就是!苏月自己干了缺德事被开除,关人家苏扶摇啥事?公告我们都看了,写得明明白白!” “苏同志天天起早贪黑给咱做饭,手艺好,人也好!凭啥受你这冤枉气?” “我看你是胡搅蛮缠!赶紧走!別耽误我们打饭!” 工人们七嘴八舌地声援,食堂里嗡嗡作响。 苏母被这阵势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更来劲了,拍著大腿嚎:“你们懂个屁!就是她陷害的!她看不得苏月好!小小年纪不学好,水性杨勾搭……” “够了!”那个曾被苏扶摇提醒菜洗得特別乾净的工人气得把饭盒往窗台上一墩,“你这人忒不地道!苏同志给我们洗菜择菜多仔细?有点虫眼烂叶都挑得乾乾净净!” “这样实诚的人,能害自己堂妹?我看就是你闺女不是个东西,你还来倒打一耙!大伙儿说是不是?” “就是!” “滚出去!” “別耽误我们吃饭!” 群情激愤,指责声和哄赶声此起彼伏。 老周和赵娟趁机死死拦住想往前扑的苏母。 苏扶摇眼神一冷,快步走到门口,对一个相熟的工人低声说了两句。 那工人点点头,飞快地跑了。 没一会儿,两个穿著制服的保安就赶到了。 他们可不像老周那么客气,一人一边架住苏母的胳膊,硬生生往外拖。 “放开我!你们放开!苏扶摇你个脏心烂肺的丫头片子!我跟你没完……” 第80章 沈厂长,你对苏扶摇很上心 苏母被拖得脚不沾地,嘴里依旧不乾不净地咒骂著,声音渐渐消失在食堂门口。 后厨总算恢復了安静。 赵娟拍著胸口:“我的老天爷,可算弄走了!跟个疯婆子似的!” 老周心有余悸地对苏扶摇说:“苏同志,看见了没?工人们眼睛是雪亮的!不过你还是得小心,这家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苏扶摇拿起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对刚才帮腔的工人们露出感激的笑容,朗声道:“谢谢大伙儿主持公道!耽误大家吃饭了,实在对不住!下回我给大傢伙儿加个新菜尝尝!” 说完,才低声回老周,“隨她们闹去。 有我奶在,她们翻不了天。” 几个工人也在撇嘴。 “这事跟苏扶摇有啥关係?” “谁知道苏扶摇在家还这么水深火热的。” “啥呀,头前苏扶摇同志刚来上班的时候,她弟天天来接她,家里好著呢!就这个苏月……” “她俩是堂亲吧?” 工人们你一嘴我一嘴地议论开了。 但都在说苏月如何不该,没有一个说苏扶摇不是的。 …… 天儿是越来越燥了,日头毒得能把人晒化。 食堂里灶火一开,更是蒸笼似的。 苏扶摇想著法子给工人们调胃口,今儿准备的是凉的豆浆面,配一道凉拌酸甜藕片。 豆浆是外面订好的,量管够。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 藕买了一大箩筐,光是削皮就是个大工程。 苏扶摇手上动作飞快,薄薄的藕片在她刀下均匀地落进盆里,水灵灵的。 旁边摘菜的赵娟瞅著她汗津津的侧脸,忍不住嘮叨:“我知道你是好心,想给大伙儿换换口儿。” “可这藕……费工夫啊!以前厨房里嫌麻烦,很少弄这个。” 苏扶摇头也没抬,顺手又抹了把汗,毛巾都洇湿了半截:“就打皮费点劲儿。” “待会儿我提前焯出来,佐料备好,临开饭直接一拌,省了灶火翻炒,反倒比炒菜省事儿。” 那边老周正和著面,闻言笑道:“啥麻烦事儿到了苏同志手里,那都不叫事儿!” 赵娟感慨:“苏同志是真能吃苦,一门心思替工人们想,总把自个儿放到最后头。” 天热难熬,厂里前些天还有工人中暑,临时把午休延长了一个钟头,晚上下班也顺延半小时。 后厨的时间就更紧了。 好在今天的菜式清爽,不费火。 苏扶摇把焯好晾凉的藕片控干水,倒进调好的酸甜汁儿里,麻利地抓拌均匀,翠白的藕片裹上透亮的酱汁,看著就开胃。 等老周那边麵条煮好,过透凉水,变得根根清爽劲道,再浇上冰镇过的醇厚豆浆——凉的豆浆面就成了。 工人们陆陆续续涌进食堂,瞧著窗口这两样新鲜吃食,不少人都抱著试试看的心思打了点。 一口下去,眼睛就亮了: “嚯!这豆浆面下口真舒坦!苏子的香混著豆浆的醇,绝了!” “又凉快又爽口,天热吃这个正合適!” “这酸甜藕片也好!嘴里没味儿的时候来一口,又脆生又开胃!” 吃著这爽口的饭菜,工人们也打开了话匣子: “我天天在食堂吃得饱饱的,都胖了!可家里那口子和娃,苦夏,眼见著掉膘,心疼啊!” “谁说不是呢!我家那小子也是,本来就挑嘴,天热更是一口饭餵不进去,瘦得跟麻杆似的!” “唉,这鬼天儿啥时候是个头?人都熬瘦了……” 苏扶摇一边麻利地打饭,一边把这些话听在耳里,记在心上。 …… 厂长办公室里,沈知行合上最后一份文件,抬手看了眼腕錶。 往常这个点,他多是等小张把饭打上来,或者忙忘了乾脆不吃。 可如今,他几乎是风雨无阻地准时往食堂跑——厂里的饭菜可口是一个,更紧要的,是能见著那个忙碌的身影。 他刚站起身,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推门进来的,竟是魏老。 “魏老?” 沈知行微感意外,连忙迎上去,“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该提前知会一声,我好让后厨单独准备两个菜。” 魏老摆摆手,笑呵呵的:“用不著!后厨忙得脚打后脑勺,別给他们添乱了。” “我就是馋你们食堂那口儿了,隨便对付一口就成!” 他早上尝了鲜,中午这顿是特意掐著点来的。 沈知行只好陪著魏老一同下楼去食堂。 这个点儿,食堂里的人潮已散去大半,显得宽敞不少。 沈知行一进门,相熟的工人纷纷打招呼。 窗口后的苏扶摇闻声抬头,一眼就看见了沈知行身边的魏老,心头微动。 等两人在靠边的桌子落了座,苏扶摇亲自端了两碗凉的豆浆面过来。 魏老接过碗,瞧著清亮的豆浆里臥著雪白劲道的麵条,点缀著碧绿的葱,卖相清爽。 他拿起筷子挑了一缕送入口中,细细品了品,眼睛微亮:“嗯!上回吃你做的菜就让我这老头子开了眼,大锅饭能做到这份儿上,火候、调味都透著巧劲儿,不容易啊!” “这手艺,单独盛出来,进国营饭店的席面都够格了!” 苏扶摇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您太抬举我了,都是慢慢摸索著改进,没什么章法。” “要是哪里做得不对,您可一定得指点指点。” 魏老又尝了口酸甜藕片,脆生生的,酸甜比例恰到好处,满意地点点头:“单说这两样,我一时还真挑不出毛病。” “这豆浆面,凉爽適口,这时候吃正好。” “咱们当厨子的,不就是图人能多吃两口?” 能得到国宴大厨如此评价,苏扶摇心里自然是高兴的:“您过奖了。” 魏老吃得津津有味,由衷感嘆:“你这小同志,心思巧,变著法儿地给工人们餐桌添样,国营酒厂的工人有口福嘍!” 一直安静吃饭的沈知行,这时放下筷子,看向魏老,语气带著几分认真:“口福么……眼下是有的。” “不过,苏同志的厨艺虽好,比起真正的专业大厨,路还长,尚有精进的空间。” 他话锋微顿,目光扫过苏扶摇:“我这厂长在任一天,自然希望工人们吃得满意。” “但更长远些……想让我们国营酒厂的工人吃的好,还得劳您指点。” 这话里藏著深意。 沈知行过来的时候,上面安排是任期一年,之后也会偏听沈知行意见。 沈知行担心自己走后苏扶摇在厂里的处境不好,更希望她能有个更稳妥光明的未来。 拜师魏老,无疑是一条镀金的通天梯。 魏老何等人物,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他端著碗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了看神色坦荡的沈知行,又瞥了一眼旁边亭亭玉立的苏扶摇,脸上露出一丝瞭然的笑意,却没接沈知行的话茬。 反而对苏扶摇招呼道:“小苏,別忙活了,坐下一起吃,顺便聊聊天。” 苏扶摇依言解下围裙,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麵,在沈知行旁边的空位坐下。 她看向魏老,自然地引出话题:“魏老,您觉得这凉豆浆面的口味还成吗?我也是头一回在食堂做这个。” 魏老夹向藕片,只见皆白的藕裹著晶莹的酱汁,笑道:“不错不错,豆浆面开胃解暑,是好东西。” “在北城再往北,靠近边境的鲜族同胞那儿,夏天可离不了这一口。” “但这小菜搭得也好。” 苏扶摇点点头:“我摸索著来,肯定不如人家地道,只能搭个小菜但求无过吧。” “不过看工人们吃著还行,我就放心了。” 沈知行適时接过话头,看向魏老:“魏老您见多识广,当年主理国宴,天南海北的菜系都接触过,您觉著苏同志这菜,能打几分?” 魏老摆摆手,笑容和煦:“打分就不必了,各人口味不同,我对鲜族菜系也只是略知皮毛,个人浅见,做不得准。” 他话锋一转,带著点促狭的笑意,目光在沈知行和苏扶摇之间打了个转儿,“倒是沈厂长……好像对有关苏同志的事儿,格外上心?” 苏扶摇正小口吃著面,闻言动作一滯,脸颊莫名有点发烫,下意识垂下了眼睫。 沈知行倒是神色自若,坦然迎上魏老的目光,语气平静地解释。 “我关心的是整个后厨,我担心一年后我离职,后厨会乱了套……” 魏老闻言笑了。 第81章 【加更】丟了工作,苏月挨了打! 魏老呵呵一笑,眼角皱纹都舒展开,带著点促狭:“你离开之后,这儿就算乱了套,跟你也没啥干係了嘛!说来说去,不就是放心不下小苏?有啥不好承认的?” 沈知行脸上微热,下意识抬眼,耳根已染上薄红,语气却依旧平稳:“魏老说笑了。我只是不想国营酒厂的后厨,平白失去一个难得的好厨师。” 这话是真心的,却也藏著他自己都未必全然明白的心绪。 只是……只是关心工人? 未必。 可沈知行总觉得说不出口,不是无法言说,而是感觉……感觉眼下这场景,不是诉白的时候。 而此刻,苏扶摇只觉得耳根子滚烫,赶紧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拨弄著碗里的麵条。 心跳却像揣了只小兔子,咚咚咚地撞著胸口。 沈知行的话像颗小石子,在她心里激起了涟漪。 一年……是啊,他任期只有一年。 这念头像根小刺,猝不及防地扎了她一下,带来一阵细细密密的酸涩。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给力,??????????????????.??????书库广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不知不觉间,习惯了身边有他无声的照拂,习惯了下班路上那道同行身影,习惯了遇到难处时他陪在身边…… 若他真走了,这心里头,怕是要空落落好大一块吧? 她赶紧把这不合时宜的念头压下去,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 眼前魏老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说句、说句贪心点的,要是学成了一身名厨认证的手艺,天南海北哪不隨她?家里的处境,也能因此改善了。 她得抓住! “魏老。”苏扶摇抬起头,脸上已恢復了沉静,眼神里是纯粹的求知慾,她主动挑起了话头。 “我前些日子在报纸上看到介绍国宴名菜,有个……清水白菜,素菜荤做,口味好得很。” “白菜价贱,家家都有,要是能琢磨出个家常点的做法,冬天端上桌,又清雅又养人,该多好?” 魏老眼中闪过一丝讚许,这丫头是真动了心思的。 他放下筷子,认真给苏扶摇讲了起来。 高汤也分荤素。主要讲究个鲜甜,肉食鲜甜,可蔬菜也有鲜甜口的,例如萝卜,捲心菜…… 苏扶摇已然正色,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態。 魏老却卖起了关子,打住话头。 夹起一片酸甜藕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嚼著,咽下后才道:“小苏同志,这做菜的道理啊,跟做人做事一样,光听別人说个方子没用。” “得自个儿去摸索,去碰壁,再去解决。” “只有在这磕磕绊绊里长出来的本事,才是你自己的,心里才有底,有奔头。” 这不是魏老非要卡著苏扶摇,而是厨师行当,贵在个琢磨,不然大夏泱泱几千年,哪来著那么多不计数菜色。 魏老也是相中苏扶摇不是一味烹飪菜熟,而是变著法的因为气节、菜品琢磨,才愿意提点两句。 而这个琢磨,最能看出来天赋与否。 做饭难吃的人灵机一动,那真是没法闻了。 正如他家老婆子…… 而此刻的苏扶摇闻言,也是一愣,思索起来。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那碟藕片上:“说到摸索啊,小苏,这道凉拌酸甜藕,味道调得不错,酸甜適口,清爽开胃,工人们爱吃,这就很好。” “但若以专业眼光看,你这刀工……” 沈知行瞬间直起身子。 专业眼光怎么了?专业眼光看,苏扶摇做得也是不错嘛。 他嘴挑不假,自然也是尝过珍饈海味才挑的。 而紧接著,魏老语气温和,却直指要害,“还欠著火候。” “藕片厚薄不匀,大小不一,这不仅仅是卖相问题。” “厚的难入味,薄的易软烂,口感就打了折扣,味道自然也难以完全浸透均匀。” “做大锅菜,时间紧任务重,勉强够用。” “可若想再进一步,往精里走,这手上的功夫,非得下死力气磨出来不可!” 苏扶摇被点中软肋,脸上微热,却毫无不悦,反而满是虚心求教的诚恳:“您说得太对了!我也知道自己刀工是短板,切菜总不够利落匀净。” “做大锅饭和家常是够用了,但有心再进一步……练了好久也进步不大,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能走捷径的窍门?” 魏老哈哈一笑。 好!她有心再进一步,就是可造之材! 但魏老还是摆摆手:“窍门?哪有什么真正的窍门!熟能生巧,百炼成钢!要说真有啥笨办法能一通百通,老头子我给你指一条——把文思豆腐琢磨透了!” “文思豆腐?”苏扶摇心头一震。 这道以极致刀工闻名的淮/扬名菜,豆腐细如髮丝,在清汤中根根分明、宛若游丝,是考验厨师刀工和耐心的標杆。 “对!”魏老目光灼灼,“豆腐软嫩易碎,能把它切成细而不断、均匀如一的丝,需要的是稳、准、巧的极致功夫。” “手腕的力道,下刀轻重缓急,心神专注,缺一不可。” “你若能把这道文思豆腐的刀工练到及格线以上,再回头切这藕片、切肉丝、切薑末,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看什么都觉得宽绰,切什么都觉得顺手!” 苏扶摇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魏老这话,看似指点刀工,实则……是在给她指明一条路,一条通往更高殿堂的路! 他透露出收徒考校的意思了! 巨大的惊喜让她指尖都有些发麻,但她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没有失態,而是迎著魏老的目光,眼神明亮。 “魏老,我明白了!文思豆腐,我一定用心去练!请您……给我三天时间!” “三天后,我把我能做到的文思豆腐端给您看,请您指点!” 她没有说大话保证一定能达到多高水平,只承诺会尽全力去做。 魏老看著眼前这姑娘瞬间迸发出的斗志和沉稳,眼中欣赏之色更浓。 三天?想把文思豆腐练出个像样模样,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他要看的,本就不是一个完美的成品,而是这块璞玉的悟性、耐性和那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儿。 他相信,这三天里,她必定会有看得见的进步。 “好!”魏老抚掌一笑,带著长者对后辈的期许,“老头子我就等你三天!三天后,再来尝尝你这三天磨一剑的功夫!可別让我失望啊,小苏同志。” 那笑容里,也藏著难得的期待。 沈知行的眉头鬆开了。 …… 另一边。 苏扶摇这边心头火热,仿佛看到了技艺精进的光明前路。 而苏月家中,却是另一番冰火两重天的景象。 趁著父母都出去上班了,假装上班的苏月已经溜回家。 却不知,苏母从国营酒厂一路蹬著那辆除了铃鐺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冲回家。 胸中的怒火非但没被风吹散,反而越烧越旺,几乎要把她的天灵盖都顶开! 被开除!她的好闺女苏月,竟然被国营厂开除了! 还胆大包天地瞒了她半个多月! 这简直是把她的老脸摁在地上踩! “吱嘎——” 破自行车被狠狠摔在墙角。 苏母像一阵裹著煞气的旋风,哐当一脚踹开了堂屋门,震得门框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屋里,苏月刚换下外出的衣裳,正对著小镜子拢头髮,被这惊天动地的动静嚇得手一抖,梳子“啪嗒”掉在地上。 “妈……你回……” 苏月话没说完,抬眼对上苏母那双喷火的眼睛和铁青的脸,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那点侥倖心理瞬间灰飞烟灭。 完了!东窗事发了! “装!你接著给我装!” 苏母几步衝到苏月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手指头恨不能戳进她眼窝里,“苏月!你胆子肥了啊!” “被厂子撵出来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还天天装模作样地上班?啊?你把老娘当猴耍呢?” 苏月脸色“唰”的惨白如纸,腿肚子都开始打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声音带著哭腔和慌乱:“妈……妈你听我说……我,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我是怕你们知道了著急上火……我想著,等我找到新工作,安顿好了再……” “放你娘的狗臭屁!” 苏母厉声打断,气得浑身发抖,“怕我们著急?我看你是怕那四百块彩礼钱飞了吧!你个没用的东西!” “老娘了多少心血,託了多少关係,又送钱又送礼才把你塞进国营厂后厨!” “你知不知道他们副厂长从老娘这挖走多少?” “指望著你端稳这铁饭碗,將来找个好婆家!结果呢?结果你连个厨房都待不住!” “让人给开了!你还有脸瞒著?你的脸呢?让狗吃了?” “不是的,妈!” 苏月眼泪唰地流下来,试图用惯用的伎俩博取同情。 苏月扑过去,想抓苏母的胳膊:“是苏扶摇!还有沈知行!他们合起伙来整我!沈知行偏心眼子,为了討好苏扶摇那个小妖精,就把我踢出来了!” “我在厂里处处受排挤,我……”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带著风声,狠狠地扇在苏月脸上!力道之大,打得苏月脑袋猛地一偏,眼前金星乱冒,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 苏母收回发麻的手掌,胸口剧烈起伏,指著被她打懵了的苏月,声音尖利得能划破屋顶:“到这时候了你还敢攀咬別人?沈厂长也是你能编排的?公告白纸黑字贴在那儿!全厂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是你自己作死,为了孙浩那个烂赌鬼去坑害你堂姐!被开除那是你活该!自找的!” 她越说越气,想到那眼看要到手的四百块彩礼可能因此泡汤,更是心如刀绞,抄起门边的鸡毛掸子就劈头盖脸地朝苏月抽过去:“我叫你撒谎!我叫你瞒著!” “我叫你丟了金饭碗!我打死你个不爭气的废物!老娘的心血全让你糟蹋了!” “啊!妈!別打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啊——!” 苏月疼得抱头鼠窜,哭嚎著求饶,鸡毛掸子抽在胳膊上、背上,留下道道红痕。 她狼狈地躲闪著,头髮散了,衣裳也乱了,哪还有半分平时的伶俐模样。 “错了?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苏母追著打,气喘吁吁,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半个多月了!工作呢?新工作在哪儿?” “我看你压根就没去找!整天就知道躲在家里做白日梦!” “指望著天上掉馅饼?还是指望著谁能捞你一把?做你的春秋大梦!” 苏月被戳中心事,又痛又羞又怕,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找了……我真的找了……可,可人家一听我是被国营厂开除的……就,就不要……妈,我明天就去找,我一定好好找……求你別打了……” 看著女儿肿起的脸颊和满身的狼狈,苏母举著鸡毛掸子的手终於还是没再落下去。 她喘著粗气,把掸子狠狠摔在地上,指著苏月的鼻子,咬牙切齿地命令:“哭!哭有什么用?” “给老娘听著!明天天一亮就滚出去找工作!刷盘子洗碗扫大街都行!找不到活干,你就別进这个家门!还有,孙家那四百块彩礼,要是因为你丟了工作这事儿黄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丟下这句狠话,苏母怒气冲冲地转身进了厨房,把锅碗瓢盆摔得震天响! 第82章 打死这个孽障! 苏月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脸颊火辣辣地疼,背上胳膊上被鸡毛掸子抽过的地方也一跳一跳地灼痛。 她缩著脖子,声音带著哭腔和浓浓的心虚: “我…我一直在找的…昨天还去了东街新开的麵包厂…可人家嫌三班倒太累人,给的工钱又少…前天还去了郊区的养殖场…” “可那味儿…那味儿实在太冲了,熏得我直吐…实在受不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仿佛自己也觉得这些理由站不住脚,赶紧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挤出几分哀求,“妈,您再给我几天!我保证!我明天天一亮就去劳务市场蹲著!” “刷碗、扫地、扛大包我都干!我一定抓紧时间找到活干!求您了……” 然而,这番苍白无力的辩解非但没能平息苏母的怒火,反而像火上浇油!苏母气得浑身直哆嗦,手指头几乎戳到苏月的鼻尖上: “劳务市场?刷碗扫地扛大包?这就是你找的好工作?” “我那么多钱送你去学厨师,是让你干这个的?!公告的事儿呢?” “那情书的事儿呢?全厂都传遍了,你还有脸瞒我?啊?” 苏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骗外人也就算了,连你亲爹亲妈都算计上了?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 “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心肝都让狗啃了!” “啪——!” 话音未落,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苏月另一边脸上!力道之大,打得苏月脑袋猛地一歪,耳朵里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 那半边原本完好的脸颊也迅速红肿起来,五个清晰的指印浮现在上面,火辣辣的痛感直钻心底。 苏月被打懵了,巨大的委屈和怨恨瞬间衝垮了理智的堤坝。 她猛地抬起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衝著苏母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白眼狼?我怎么就白眼狼了!” “从小到大,我吃穿用度哪一样比得上別人家闺女?穿的是我姐的旧衣裳,吃的是窝头咸菜!” “我被厂子开除,天都塌了!我自己还不够烦不够苦吗?” “你不安慰我就算了,就知道骂我打我!你看看別人家的妈!有像你这样狠心的吗?!” “我狠心?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苏母被这话彻底激怒,眼珠子都红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左右一看,抄起门后一根顶门的木槓子就朝苏月身上抡过去! “你这条命是我给的!不爭气的东西,我今天就收回来!省得你活著丟人现眼气死我!” “啊——!” 苏月嚇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躲闪。 木槓子带著风声砸在她刚才躲闪不及的小腿上,钻心的疼让她惨叫出声。 母女俩一个疯狂追打,一个狼狈哭嚎躲闪,在狭小的堂屋里扭作一团,撞翻了凳子,踢倒了脸盆架,一片狼藉。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时刻,刚下晚班回来的苏文国推门进来,看到这鸡飞狗跳的一幕,整个人都惊呆了! “哎哟我的老天爷!这…这是干啥呢?!住手!快住手!” 苏文国回过神,慌忙扑上去,拼了老命才把状若疯虎的苏母死死抱住,“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打坏了孩子可咋整!” 被父亲抱住的苏母依旧挣扎著,指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脸上红肿带伤、头髮散乱、衣裳被扯破的苏月,哭骂道:“问她!你问问你这好闺女干了啥好事!” “问问她是怎么骗她亲爹亲妈的!问问她是怎么把金饭碗砸了还瞒著我们的!” “你放开我!让我打死这个孽障!” 苏月看著父亲,眼泪汹涌而出,却死死咬著嘴唇,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巨大的屈辱、身体的疼痛交在一起。 她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破凳子,踉踉蹌蹌地衝出家门,一头扎进了外面浓重的夜色里。 “苏月,苏月你去哪儿?!回来!” 苏文国急得直跺脚,想追出去,却被苏母死死拽住胳膊。 “不许去!让她滚!有本事死在外面別回来!我就当没生过这个討债鬼!” 苏母嘶吼著,声音里带著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厉。 苏文国看著妻子扭曲的脸,又看看门外深不见底的黑暗,再看看屋里的一片狼藉。 他猛地甩开苏母的手,声音压抑而沉重:“够了!有完没完?!” “她再不对,那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你怎么能……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我真是……真是服了你了!” 说完,他颓然地蹲在地上,抱著头,发出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嘆息。 这个家,真是乱成了一锅滚烫的粥。 而此刻,苏家的鸡飞狗跳与绝望,被厚厚的墙壁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 此刻。 工厂。 苏扶摇低头噠噠噠切著文思豆腐,心里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郭老是什么人,国內中餐里程碑阶级的人物,国宴退下来的名厨。 且不说收不收自己为徒的事,就是提点两句,给个练习方向,都能让苏扶摇觉得受益良多。 可…… 可还有沈知行的事,在她心头压著。 年底,他就要离开国营酒厂,回到属於他的都城去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闷窒感,瞬间冲淡了那份喜悦,让她心口堵得发慌。 习惯了他的存在,一旦抽离,那空落落的感觉,光是想想就让人心头泛酸。 为了压下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闷,也为了不辜负魏老给的三天期限,苏扶摇一下午都把自己关在相对空閒的后厨角落,对著案板上一块块雪白细嫩的豆腐,开始了艰苦卓绝的文思豆腐刀工练习。 这活儿,看著简单,做起来才知道什么叫心手不一。 软嫩的豆腐在她手下,全然不听使唤。 一刀下去,不是切歪了,就是力道不均直接碎成一滩。 她屏气凝神,手腕悬空,努力控制著下刀的轻重缓急。 从最初只能切出歪歪扭扭的豆腐条,到勉强能分出长短不一的豆腐棍,再到后来,手臂酸胀得几乎抬不起来时,才终於能切出几缕勉强算是丝的豆腐条,只是那粗细,离髮丝的境界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寻常小饭馆是够了,但要上国宴台面,还远远不够呢。 夕阳的余暉斜斜照进后厨,苏扶摇已是筋疲力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握刀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 但她看著面前那依旧不尽人意的成果,眼神里却燃著不服输的火苗。 三天,时间太紧了!她还想再练一会儿…… “扶摇。” 沈知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知行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著她苍白倦怠的侧脸和微微发抖的手臂,眉头紧紧锁成了川字。 “今天就到这里吧。” “欲速则不达,刀工是水磨工夫,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明天再来,嗯?” 苏扶摇望著案板上那些失败的作品,又看看沈知行担忧的眼神,终是轻轻吁了口气,点了点头:“嗯,听你的,明天再练。” 收拾好东西,两人推著自行车,並肩走在回筒子楼的路上。 晚风带著白日的余温拂过面颊,路两旁昏黄的路灯次第亮起。 苏扶摇看著沈知行挺拔的背影,几次话到嘴边,想问问关於他离开的確切时间,想问问都城的情况,甚至……想问问他们以后会怎样。 可每一次,那话语就像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终究化作无声的嘆息咽了回去。 他是翱翔九天的鹰,都城才是他的广阔天地。 自己有什么资格,又凭什么去挽留? 眼看熟悉的筒子楼就在眼前,家门口那盏昏黄的灯光遥遥在望。 苏扶摇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於再次鼓起勇气,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沈知行,有件事……” 恰在此时,自行车碾过一块凸起的石子,车身猛地一顛! 苏扶摇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慌乱中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沈知行腰侧的衬衫下摆。 鼻息间,瞬间充斥著他身上那股乾净清爽、混合著淡淡肥皂香气的独特味道,清冽又温暖,让她心头猛地一跳,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她慌忙鬆开手,稳住身体。 “怎么了?是不是顛著了?” 沈知行立刻停下车子,关切地回头看她,路灯的光晕在他深邃的眼底流淌,“你刚才想说什么事?是不是苏月那边又来找你麻烦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她的安危。 苏扶摇慌忙摇头,心还在怦怦直跳,方才想问的话更是彻底乱了套。 她低下头,看著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声音细若蚊吶,带著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羞涩和转移话题的慌乱:“哦,没…没什么麻烦。” 斟酌了半天,话一出口,居然是—— “我是想…想问问你,上次你说要一起看电影,定在哪天比较合適?” 沈知行闻言,刚才还微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眼底漾开清晰的笑意,连声音都轻快了几分:“哪天?哪天都可以啊!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回去吃了晚饭,时间刚好来得及看七点半那场。” 他望著她,眼神明亮。 苏扶摇脑海內的其他念头散了。 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好啊!” 第83章 匯报!我姐和沈厂长出去看电影了 推开家门,小方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但除了中间一大盆熬得稠乎乎、米油都熬出来的小米粥,和一碟淋了香油的凉拌黄瓜丝,其他菜都还没上桌。 苏老太太一见苏扶摇和沈知行进门,立刻像见了救星,脸上笑开了,但嘴上却带著点嗔怪:“哎哟,我的小祖宗们,可算回来了!” “快洗手!就等你回来掌勺呢,那些个肉啊菜的,搁我手里就是糟践好东西,白瞎了!” 老太太確实对自己的厨艺没啥信心,生怕糟蹋了肉菜。 “奶奶,这就好,很快!” 苏扶摇放下包,利落地捲起袖子就钻进狭小的厨房。 沈知行也想去帮忙,被老太太一把拉住:“沈厂长你坐著歇会儿,让她忙活,她手脚快!” 自从前段时间开始,苏扶摇已经包揽了家里的厨房灶台活计。 不是老太太不心疼——而是谁下手也没这个孙女做的好吃。 也不知道咋的,丫头跟开了窍似的,弄啥啥好吃。 当然,孙女包揽了厨房的工作,家里其他事老太太是捨不得这丫头动手了。 与此同时。 厨房里传来刺啦一声热油爆响,紧接著是食材下锅快速翻炒的沙沙声,香气瞬间变得更加浓郁诱人。 不过几分钟功夫,苏扶摇就端著两个热气腾腾的盘子出来了。 一盘喷香的酸豆角肉末,咸鲜开胃,一看就是下饭的利器。 再加上那碟爽脆的凉拌黄瓜丝和金黄的小米粥,一桌简单却下饭的家常晚饭就齐活了。 “开饭!”苏扶摇招呼著,脸上带著忙碌后的红晕。 苏老太太一见那油亮鲜香的蒜薹肉丝,眼睛都亮了,赶紧拿起筷子,目標明確地直奔那盘肉丝里最嫩、裹汁最多的部分,稳稳噹噹地夹起一大筷子,不由分说地放进沈知行碗里,堆得冒尖:“沈厂长,快尝尝扶摇的手艺!看这肉丝炒的,多嫩!” “你最近厂里事多,人都累瘦了,得多吃点好的补补!” 沈知行看著碗里那小山似的、油润喷香的肉丝,只觉得受宠若惊,又十分过意不去。 他连忙端起碗,避开了老太太意犹未尽还想再夹的筷子:“奶奶,真不用给我夹这么多,我…我自己来就好,您也快吃,扶摇炒的菜闻著就香。” 坐在对面的苏文星,眼巴巴看著沈知行碗里那堆得冒尖、油光鋥亮的诱人肉丝。 其实也不是馋,这段时间大家都有了收入,苏家没少开荤。 主要是…… 主要是明明之前,他才是奶奶最稀罕的那个! 他忍不住伸出筷子,目標直指沈知行碗边:“沈厂长碗里都快装不下啦!这肉丝看著真地道,分我点尝尝……” “啪!”苏老太太的筷子眼疾手快地敲在苏文星的手背上,力道不重,警告意味十足,瞪了他一眼,“馋猫!今儿个剩下的两根雪糕棍儿都让你舔得溜光水滑,你姐和沈厂长可连个冰碴子都没见著!” 自从沈知行成了家里的常客,苏文星这金孙的待遇都直线下滑。 “哎哟,我才是您孙子好不好?” 苏文星吐槽道:“看你心疼沈厂长这个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厂长是你孙女婿呢……” 最后三个字苏文星声音放低了,但在场几个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苏扶摇的脸更是红到了耳朵根儿。 沈知行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但是这么说了,自己说点什么,是不是就等於承认了自己是喜欢苏扶摇的? 可是什么都不说的话,又好像是在拒绝…… 让老太太误会就不好了。 倒不是沈知行不想说,而是沈知行觉得,就算说。 也应该两个人私底下说。 以免苏扶摇直接拒绝自己,那……那自己可真是没什么脸见苏家人了。 而且当面说出自己的心思,按照苏扶摇的性格,很有可能不好意思拒绝自己。 沈知行不想把苏扶摇架在那,就没吭声。 而此刻。 看著苏文星挤眉弄眼的样子,担心他又说出来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苏扶摇急忙转移话题。 眼看苏文星还要张嘴,苏扶摇生怕他又蹦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赶紧清了清嗓子,强行转移话题:“那个…奶奶,待会儿吃完饭我要出去一趟,晚上记得给我留个门儿啊。” 果然,苏老太太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刚才那点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晚上的出去干啥?外头黑灯瞎火的!” “你小叔家那起子黑心烂肺的玩意儿,指不定在哪儿憋著坏呢!万一撞上他们使绊子咋办?” “你这丫头咋这么不长心!” 她越说越担心,语气也严厉起来,“实在非去不可,就让文星跟著你!” “他大小伙子,好歹有个照应!” 被劈头盖脸一通数落,苏扶摇非但不恼,看著奶奶那刀子嘴豆腐心的著急模样,心里反而暖融融的,唇角悄悄弯起一抹笑意。 一旁的沈知行看不下去了,连忙放下碗,开口解释道:“奶奶,今晚…是我约了扶摇去看场电影。” “您放心,我会寸步不离跟著她,保证把她平平安安送回来。” “一根头髮丝儿都不会少!” “看电影?” 苏老太太一愣,隨即,那布满皱纹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晴。 灿烂得像朵盛开的菊。 “哎哟!是你们两个去看电影啊!那…那敢情好!去吧去吧!是该去!年轻人嘛,看个电影好!” 態度转变之快,令人嘆为观止。 不过…… 沈厂长再好,她家闺女也不能上杆子! 什么十二点以后再回来,说的什么混帐话。 老太太心里气得够呛,要不是因为沈知行是自己邻居,而且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人还不错,不像是会耍流氓那个样子。 让两人接触接触,也好。 要是换做一个人,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能放! 老太太转过身,不一会儿,就提著一个洗得发白的旧布袋子出来,里面装著半袋子金黄油亮的——撒子。 油炸的零嘴,油亮喷香,夏天也放不坏。 还是上次沈知行来时候拿的。 “给,拿著!” 老太太不由分说地把布袋往沈知行手里塞,“这是你上回买的撒子,我老婆子牙口不好,也吃不了多少,放久了该皮,都不脆了。” “你们看电影带著,饿了垫吧垫吧。” 沈知行连忙推拒,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奶奶,真不用!看电影吃东西动静大,影响別人。” “而且我们也不饿……” “瞎说!” 苏老太太佯装不悦,“看个电影一两个钟头呢!饿坏了可不行!拿著!” 她执意要塞。 沈知行只好收下了。 苏扶摇也抹了抹嘴,指挥苏文星,“文星,洗碗去!” …… 很快。 两人离开,但苏家家里缺並未消停。 苏文星一边给父亲餵著小米粥,一边迫不及待地匯报:“爸,姐和沈厂长看电影去了!” “您是没看见,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那么隨口一说孙女婿、姐夫什么的,嘿!” “沈厂长那脸,刷一下就红了!他肯定喜欢我姐!错不了!” 苏建国靠在床头,虽然只见过沈知行寥寥几面,但印象极深。 那年轻人身姿挺拔,眼神清正,待人接物稳重有礼,身上那股子乾净利落又沉稳的气质,绝非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 年纪轻轻就当上厂长,能力前途更是不必说。 他咽下嘴里的粥,缓缓开口:“你妈也常跟我念叨他,说他帮了扶摇不少忙,是个正派人。 既然你们都觉得他好,那这孩子…应该是不孬。” 他顿了顿,也是出於对闺女的信任,继续道:“扶摇这丫头,打小就有主意,心里明镜似的。” “这事儿…就让她自己拿主意吧。” “我们別掺和太多。” 苏文星乐呵呵地点头:“反正我是举双手双脚赞成!这厂长姐夫对我姐那是真好!” “嘘寒问暖!” 他自动把称呼又升级了。 “哎呦!” 话刚说完,苏老太太的筷子头就精准地戳在了他脑门上,疼得他嗷一嗓子。 “你个嘴上没把门儿的猢猻!” 老太太压低声音,带著一丝紧张,“姐夫也是你能瞎叫的?八字还没一撇呢!这要让外人听去嚼舌根,你姐还要不要名声了?再敢胡说,看我不拿针线把你嘴缝上!” 虽然骂著,老太太眼里却並无多少真正的怒气,反而藏著点喜色。 苏文星捂著脑门,委屈地小声嘟囔:“我这不就搁家里说说嘛…又没出去嚷嚷…下手这么重,疼死了……” 苏建国看著母亲和儿子,又喝了一口汤,温声道:“妈,文星虽然皮了点,但话糙理不糙,扶摇的眼光和主见,我是放心的。” “沈知行那孩子,看著也靠谱。” “让他们年轻人多接触接触,彼此了解了解,不是什么坏事。” “只要规规矩矩的,我看行。” 听到儿子也表了態,苏老太太心里最后那点顾虑也消了大半。 她点点头,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是这个理儿!我看那沈厂长也是个正人君子,眼神清亮亮的,不像会对咱扶摇耍流氓的浑人。” “让他们处处看吧!” 她拍了下大腿,语气带著过来人的篤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这么好的后生,错过了那才叫真可惜!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嘍!” 第84章 他想留在北城了 电影院里头黑黢黢的,只有银幕的光忽明忽暗。沈知行和苏扶摇的位子靠后,周遭空荡荡的没几个人。 银幕上,正演到情深意浓的男女主角被生生拆散,抱在一块儿,泪眼婆娑。 八十年代的老电影,再缠绵也守著分寸,露个脖子都算大胆。 可那股子生离死別的劲儿,愣是搅得底下看电影的小年轻们心里头跟著七上八下,空气里都飘著点躁动。 沈知行脑子里早把这场面预演过八百回。 可真挨著她坐在这片黑暗里,那些打了腹稿的话,倒像是被这光影给吞了,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 银幕的光在她侧脸上明明灭灭,他心口那面鼓敲得震天响。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他试探著,悄悄把手挪过去,想覆住她搁在腿上的手。 苏扶摇没躲。 她偏过头,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清亮亮地看向他,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 四目相对,那点胶著劲儿,比银幕上演的还缠人。 沈知行喉头一紧,猛地觉出自己孟浪,手心像被烫著了似的想往回缩。 可还没等他抽开,苏扶摇的手指却轻轻一抬,勾住了他的袖口布料,不轻不重地扯著。 这下沈知行只觉得一股热气直衝脑门,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他心一横,再次伸手去捉她的手。苏扶摇的手却像尾滑溜的鱼,轻巧地一躲,让他扑了个空。 沈知行嘴角忍不住翘起一点弧度,乾脆也学著她的样儿,手指勾住了她另一只手的袖口。 再偷眼瞧她,人家倒好,腰板挺得笔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银幕,看得那叫一个专心致志,仿佛刚才那点小动作全是他的幻觉。 前头座位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窸窣声和低笑,一对小情侣挨得死紧,脑袋都快凑一块儿去了。 沈知行脸上一热,赶紧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他那不安分的手又滑了下去,这一次,苏扶摇没防备,被他结结实实地扣住了手指——十指紧紧交缠在一起。 苏扶摇呼吸一滯,仿佛心跳都漏了半拍。 两人再没动,身体绷得笔直,目光都钉在银幕上,可那交握的手心早已汗涔涔,两颗心在胸腔里擂鼓似的,咚咚咚敲得比电影配乐还响。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灯“啪”一下全亮了。 晃得人眼晕。 电影散场,人群嗡嗡地往外涌。 沈知行起身时,还下意识地攥著那只柔软的手。 苏扶摇却轻轻一挣,把手抽了回去。两辈子为人,她倒不扭捏,可沈知行是厂长,这光天化日……不,这灯火通明下叫人瞧见,风言风语能淹死人。 就算没结果,她也得替自己留份体面。 沈知行手里一空,心头也跟著空落落的,但立刻明白了她的顾虑,不著痕跡地退开半步,拉开了点距离。 十点多了,街面上清静得很。 路灯昏黄的光晕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两人並肩走著,刻意放缓了脚步,落在人群后头。 苏扶摇声音里还带著点观影后的兴奋劲儿,打破了沉默,“就是结局太憋屈了,明明心里都有对方,为啥就不能豁出去爭一爭呢?看得人心里沉甸甸的……” 她絮絮地说著观感,每句话都像羽毛搔在沈知行心上——她的想法竟和他如此契合。 可沈知行这会儿哪还有心思管电影。 满脑子都是方才黑暗中那十指紧扣的温软触感,鼻尖仿佛还縈绕著她身上那股乾净清冽的肥皂水味儿。 一股衝动猛地顶上来,他倏地停下脚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带著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苏扶摇同志,我觉得我们的关係、其实我……” 话像开了闸,只想一股脑儿把心意倒出来。 倒是罕见地结巴了。 苏扶摇对上沈知行略带急切的眼睛,还有昏暗光线下,都无法掩饰的发红的脸。 苏扶摇知道沈知行要说什么了。 可是。 可是两世为人,她不是什么恋爱脑上头的小丫头片子,何况从最开始,两人之间就横亘著一个难以跨越的横沟。 苏扶摇打断了他,声音很轻,却像盆冷水兜头浇下:“沈知行,我记得你只在这边留任一年吧?” 沈知行一下子僵在原地,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任期……一年!这像道无形的墙,瞬间横亘在他面前。 调动不是儿戏,除非他主动请求,否则上头会像是之前规划好的那样安排他回都城。 他若走了,隔著千山万水,这点刚冒头的情愫还能剩下什么? 他刚才那点衝动,简直像个不负责任的混帐! 沈知行沉默了,眼底那簇刚刚燃起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扶摇也没再说话,只听见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过了好一会儿,沈知行才重新迈开步子,声音乾涩,自责。 “对不起……是我太衝动,太欠考虑了。” 他不敢看她,目光直直地盯著前面昏黑的路面,“连个像样的將来都没盘算清楚,就……是我太自私,太不负责任。” 苏扶摇脸上依旧掛著那点淡淡的笑意,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 晚风吹乱了她的额发,她抬手轻轻拢到耳后,声音很平静:“跟你在一块儿……挺开心的。北城这小地方,终究不是你的根。” “回都城,你才能有大发展。咱们……以后还是同志,是朋友,也挺好。” 苏扶摇升职妥当地替他铺好了台阶。 沈知行点点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是在替他著想,认定了他会走,也认定了北城留不住他。 可如果……如果他留下来呢?她是不是就会…… 这个念头像火星子,猛地在他心里烫了一下。 其实,就算她不说这些,这些日子,他何尝没想过留下? 一想到要离开她,离开这片有她的烟火气,回那冷冰冰的都城大院,心口就像被剜掉一块,空落落的疼。 没有她的地方,锦绣前程又有什么滋味? 他默默走在苏扶摇身后半步,看著她松松束起的马尾辫隨著脚步在肩头轻轻晃动。清冷的月光把她纤细的影子拉长、缩短,又拉长。 沈知行拧紧了眉头,生平头一遭,尝到一种奇异的滋味——心口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紧紧勒著,又酸又胀地疼。 那线头就攥在前头那个晃动的影子里,隨著她的每一步,牵扯著他肋下的那根弦,扯得他心慌意乱。 她不討厌他,甚至……可能也有点喜欢。可她拒绝了他。 北城的夜风带著凉意,吹在身上,竟和都城深秋的风有几分相似。 可这点相似,填不平山海关外那千里的沟壑。 沈知行几乎能预见,自己若真回了都城,往后无数个日夜,怕是要在辗转反侧、牵肠掛肚里熬过去。 留下来?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在他心里疯长。 他按部就班规划好的人生,第一次被一个姑娘,硬生生劈开了一道难以抉择的岔路。 一路无话,各怀心事。 连到家门口那句回见都忘了说。 …… 第二天,苏扶摇还是准时到了后厨。这几天早上来吃饭的工人格外多,早饭的菜式都快赶上中午的份量了。 灶火一起,热气蒸腾。苏扶摇麻利地系上围裙,今早备的是黄瓜炒蛋、过油茄子,外加一道爽口的凉拌水萝卜乾豆腐丝。 黄瓜炒蛋家常,可做大锅菜容易犯腥。 苏扶摇有法子,出锅前沿著锅边淋上点醋,葱姜也捨得放。 这样就算菜凉了,那股子鲜亮劲儿还在,腥气也压得死死的。 茄子是今早採购送来的,有点老了,清燉指定发柴不入味。过一遍热油,炸软了再回锅简单一烧,不用放肉,吃著也油润软和,算是把边角料做出了好滋味。 至於那凉菜,水萝卜丝脆辣,干豆腐丝韧香,两样一拌,加点盐和香油就齐活。 省了葱姜蒜的功夫,最是省时省力。 工人们端著饭盒,对今早的菜讚不绝口: “这过油茄子,油汪汪软乎乎的,比肉还香!” “黄瓜炒蛋一点腥气没有,凉了都好吃!” “水萝卜丝拌得地道,又脆又辣,就粥绝了!” 后厨里,老周和赵娟麻利地收拾完灶台碗筷,又把下午要用的菜拾掇出来,就捶著腰去歇晌了。 灶房安静下来,只剩灶膛里未熄的余烬散著微微的热气,和窗外的蝉鸣搅在一起。 苏扶摇却没歇。她洗净手,又站到了案板前,面前摆著的还是那盆白生生的嫩豆腐——她在跟文思豆腐的刀工较劲。 昨儿个切得就不尽人意,今儿个试了几刀,那豆腐丝儿竟比昨天还粗了些! 怎么回事? 她盯著颤巍巍的豆腐块,脑子里使劲回想前世偶尔在电视上瞥见的成品——那细如髮丝、根根分明的模样,简直像艺术品。 可到了自个儿手里,这豆腐咋就这么不听话? 不是切粗了,就是断了线。 定是哪个关窍没摸透! 她不是正经厨子出身,哪知道那些大师傅的独门手法? 目光扫过装豆腐的木盆,苏扶摇心头一动。 刚才老周搬这盆时,哐当一下放得挺重,可里头的豆腐浸在水里,愣是半点没破! 她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又取出一块豆腐,先在光溜的菜板上淋了层清水,这才屏住呼吸下刀。 嘿!奇了!这回切出来的丝儿,竟真比之前细溜了不少!虽然离那“髮丝”的境界还差得远,可这进步实实在在! 苏扶摇心头一喜,手腕的酸胀都感觉轻了。 她四下里一寻摸,找来个大木盆,把案板直接放进去,这样就能多蓄些水在周围。 再试一次,效果是有,可跟刚才淋水的法子比,差別不大。 看来,关键就在这水上! 豆腐底下垫层水就行,不必非得泡在水里切。 法子找著了,剩下的就是勤能补拙! 灶房里闷热得像蒸笼,苏扶摇却浑然不觉。她抹了把额头的汗,全神贯注,一块接一块地切下去,雪白的豆腐丝在刀尖下细细密密地铺开…… …… 厂长办公室里,沈知行刚放下电话。 他记著魏老前几日提过胃口不佳,特意让小张打了今早食堂的饭菜—— 黄瓜炒蛋、过油茄子和凉拌水萝卜乾豆腐丝,装了满满三个饭盒,叫人趁热给魏老家送去。 小张安排好人,折回办公室,脸上还带著满足的笑:“厂长,今儿这菜送得值!魏老保管满意!我自个儿都干了两大碗饭!苏同志真是咱厂捡著的宝!” 沈知行正翻著会计刚送来的月度財务清单,闻言“嗯”了一声,目光却没离开纸页, “是宝。手艺好,更难得的是这份肯吃苦、肯琢磨的心。” 送菜给魏老,自然存了私心。 若能得魏老青眼,收作徒弟,那才是真正给她铺了一条镀金的光明大道。 “嘿,我可头回听您这么夸人!”小张顺嘴禿嚕了一句。 第85章 沈厂长转性了? 沈知行抬眼瞥了他一下,没接话,手指在清单上点了点。 小张会意,立刻转了话题:“对了厂长,眼瞅著又快发工资了。苏同志升主厨的事儿……您看是不是该定下来了?” 苏扶摇如今担的已是主厨的活计,升职板上钉钉。 沈知行继续翻著清单。 厂里规矩摆著,升了主厨,苏扶摇的工资能从三十五块涨到四十五块,加上各种补贴,勉强能凑够五十块。 这在厂里已算高薪。可一想到苏家的情况——苏建国那拖不得的病,五十块……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想给她多些,可厂规是铁打的篱笆。 “是该考虑了。”沈知行合上清单,指关节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叩了叩,“不过,苏同志乾的活,比之前的主厨只多不少,也更好。” “付出和回报,总得儘量对等才公平。” 小张挠挠头:“大伙儿都看在眼里呢!这么好的厨子,拿一样的钱,是委屈了。可……咱厂的规矩也不能破啊?除非……”他试探著,“能把后厨工资跟食堂收益掛上鉤?” 这想法有点出格,近乎把国营食堂搞半承包。 牵扯太广,动別的部门奶酪不说,光善后就够喝一壶,更別说沈知行的任期…… 沈知行摇头:“想法不错,但眼下不可行。” “牵一髮动全身,咱们没那个时间精力去理顺。” 小张一点就透:“是是是,您说的是。大的变动不合適,那……小的调整呢?” 沈知行沉吟片刻,眼中有了主意:“我看,可以在后厨单独开一个特炒窗口。” “菜式精致些,价格参照小炒窗口,但购买方式灵活点,饭票现金都行。” “这个窗口,就让苏扶摇同志主理,利润……厂子和她按比例分,大头给她,算绩效奖金。” “这样,既丰富了食堂菜品,吸引更多人来吃,也算给她开了条增收的路子。” 小张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这法子好!还是厂长您想得周全!我这就去……” “不急。”沈知行抬手止住他,“等这月工资发了,连同她升主厨的消息,一块儿公布出去。” 小张应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走在安静的走廊里,他心里忍不住嘖嘖感嘆:沈厂长对苏扶摇同志这份心,可真是……挖空心思替她谋好处啊! 可惜……一年之期一到,厂长终究是要回都城的。 云泥之別,天堑难越。苏同志有瘫在床的父亲,有年迈的奶奶,有念书的弟弟,怎可能拋下一切跟他走?就算她能……沈厂长那样的家世,能容得下吗? 小张摇摇头,心里那点替两人惋惜的念头,最终化作一声轻嘆。 难,太难了。 …… 另一边。 苏月在外头东躲西藏晃荡了两天,身上那点钱早见了底。 住的小旅馆又脏又闷,连套换洗衣裳都没有,身上的味儿自己都嫌。 她估摸著爹妈都上班了,瞅准机会溜回了家。 门反锁好,她第一件事就是打水狠狠搓了个澡。 换上家里乾净的衣裳,那股子餿味儿才算压下去。 肚子里空得咕咕叫,心思就活络了——钱!她躡手躡脚摸进苏母屋里,熟门熟路拉开抽屉。 里头只有一把毛票零钱,塞牙缝都不够! “死抠门儿!钱都藏哪儿了?”苏月心里暗骂,不死心地在屋里翻腾起来。炕席下、旧袄里、醃菜罈子后头……犄角旮旯摸了个遍,累得一头汗,愣是没摸著那厚实点的票子。 她泄气地瘫坐在炕沿上,窗外谁家录音机正放得震天响,吵得她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外屋门开了! 苏月浑身一激灵,还没等她窜起来,苏母已经一阵风似的刮到了臥室门口,脸拉得老长,眼神像刀子。 “嗬!还知道回来?” 苏母嗓子又尖又利,像砂纸磨锅底,“不是骨头硬,说不回来了吗?” “有本事別进这个门啊!幸亏老娘把钱藏严实了,不然是不是得让你这白眼狼连窝端了?” “老大不小,活不干钱不挣,就知道吸爹娘的血!早知生出你这么个討债鬼,当初就该……” 污言秽语劈头盖脸砸下来。苏月在外头吃了两天瘪,知道辩也没用,索性一头扎回自己那屋,扯过被子蒙住脑袋。 可那薄被哪挡得住苏母那穿透力极强的咒骂? “我告诉你!明儿个就给我滚出去找活干!再挑三拣四惹是生非,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还有苏扶摇那个小贱皮子!把你害成这样,这口气老娘咽不下!” “这个仇非报不可!非得搅得他们老苏家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我就不信你连这点能耐都没有……” 苏月在被窝里攥紧了拳头。 走。 还得走! 这个家里是待不下去了,当娘的比起关心她,似乎是更在乎苏扶摇家过得好不好! …… 同一时间,沈知行正顶著大日头在车间巡查。 这是他每月雷打不动的功课,各处转转,心里才踏实。 天热,工人们都蹭在窗根底下干活,手脚倒还麻利。 车间主任背著手在远处晃悠,对这种边干边聊天的情形,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沈知行刚走近一堆码放齐整的货箱,就听见那边嗡嗡的议论声飘过来: “哎,听说了吗?就后厨开除那个苏月,对孙浩可是死心塌地啊!” “这算啥新闻?早传遍了!孙浩那德性谁不知道?见著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儿!听说他起先撩拨的就是苏月!” “惦记苏扶摇同志?呸!那是癩蛤蟆想吃天鹅肉!他跟苏月才叫王八绿豆,对上眼了!” “苏月模样是还行,可跟苏扶摇同志比?差著行市呢……” 沈知行脚步没停,伸手按了按摞得最高的几个箱子,纹丝不动,打包绳也勒得死紧。 他这边一动,几个眼尖的工人瞥见了,嚇得一缩脖子,手里的活计瞬间快了几分,空气里瀰漫开一股心虚的安静。 上回厂里传谣,沈厂长可是发了大火,罚了钱的! 大伙儿心里都打鼓,生怕撞枪口上。 可奇怪的是,沈知行只是简单交代了两句码放注意事项,脸上看不出喜怒,转身就走了。 听著脚步声远去,一个胆大的工人躥到门口张望,確认人走远了才拍著胸口回来:“怪了!沈厂长今儿转性了?咋没发火?” “肯定听见了!他耳朵尖著呢!” “许是看咱活儿没耽误?” “要不就是苏月都开除了,懒得管这閒事?” “我看啊,是睁一只耳,闭一只耳嘍!” “嘿,要我说啊,上次沈厂长发脾气,可不全是为苏扶摇。” 一名工人挤眉弄眼地笑开了。 其他人纷纷推他:“別卖关子你!赶紧说,到底咋回事?” 那人嘿嘿一笑:“你说上次厂长大发脾气的时候,是因为咱们在说谁?” 工人面面相覷。 很快有人犹豫道:“因为……苏扶摇?” 那人大笑,一拍工友肩膀:“对头!嘮嗑这事,就是皇帝老子都得睁只眼闭只眼,可上次沈厂长大发雷霆,哪是因为咱们私下扯皮?” “恐怕,是因为咱们厂苏扶摇同志吧!” 第86章 关係进展,苏扶摇和沈知行的约定 一群人鬨笑起来,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沈知行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眉头却微微蹙起。 刚才那些话,他听得真真儿的。 联想到苏扶摇之前提过有招对付苏月,他立刻明白了。 这铺天盖地的苏月痴恋孙浩,准是她的手笔。 可这丫头……是怎么把风放出去的?她整天在后厨打转,打饭窗口人挤人,哪是说閒话的地儿? 她必定是找了一把快刀,一张能把芝麻吹成西瓜的大嘴巴! 这人是谁? 沈知行脑子里飞快地转。 上次苏扶摇被泼脏水,那谣言也是像野火燎原,眨眼间烧遍了全厂。 苏月一个人,哪有这本事?那次自己去堵孙浩,除了保卫科的人,就只带了一个……蒋燁! 蒋燁!副厂长家的公子,活脱脱一个厂里的包打听。 閒得发慌,认识的人三教九流。除了他,还能有谁有这能耐、有这閒心? 一丝冷意爬上沈知行眼底。本来就瞧蒋燁那油滑劲儿不顺眼,如今更添了十分的厌恶—— 这种管不住嘴的东西,迟早是祸害! 他得提醒苏扶摇,跟这种人打交道,得留十二分的心眼儿。 正琢磨著,一个年轻工人小跑著经过。 沈知行抬手叫住他:“不忙的话,跑趟后厨。跟苏扶摇同志说一声,忙完了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事谈。” “哎!好嘞厂长!”那工人应得乾脆,一溜烟跑了。 望著那背影,沈知行心里那点因担忧而起的烦闷,莫名被一丝期待冲淡了——又能见到她了。 …… 工人得了令,脚底生风跑到后厨,扯著嗓子喊:“苏同志!沈厂长让您忙完了去他办公室一趟!” 苏扶摇刚把下午的菜拾掇好,闻言一愣。 找她?什么事? 她下意识看了眼墙上掛钟,又瞥见旁边空著的、本该给沈知行打饭的饭盒。 小张今天也没来。 她心思一转,手脚麻利地盛了两份饭菜,盖严实饭盒。 这动作没逃过老周和赵娟的眼。老周嘿嘿一笑,胳膊肘碰碰赵娟,努努嘴。 赵娟也抿著嘴乐:“哟,苏同志,厂长今儿个的菜谱,可都是你精心搭配的吧?” 苏扶摇脸上微热,嗔道:“周师傅、赵姐!尽瞎说!厂长肯定是忙忘了,我顺道捎上去。” 话是这么说,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却藏不住。 活了两辈子,苏扶摇才发现一件事。有时候看似没有结果的事,过程何尝不让人沉溺?未来的路依旧不知道该怎么走,可一切都好像是朝著比前世更好的方向发展了。 沈知行……或许她和沈知行会在一块,或许她和沈知行不会走到一起。 两辈子也不会让苏扶摇凭空多出一些经验,比如怎么把文思豆腐切得细如髮丝,比如以分別为前提心仪一个人。 她只知道,见到沈知行的时候,会凭空多出前所未有的悸动。 让她忍不住耳红心热,眉眼弯弯。 这好像就够了……吗?苏扶摇摇摇头,数数分別的日子,好像还很长呢。 端著两个沉甸甸的铝饭盒上了楼,推开虚掩的厂长办公室门,苏扶摇就见沈知行正伏案写著什么。 “沈厂长,您找我?”她把饭盒放在茶几上,“看您和小张都没去打饭,就给您捎上来了。” 沈知行抬起头,目光落在饭盒上,又移到她脸上,因蒋燁而起的那点烦躁瞬间被熨帖了。 却还是一脸正色:“沈厂长?” 苏扶摇噗嗤笑了。 差点忘了,她和沈知行之前已经做好约定,私底下的时候不以职位互称。 习惯了。 “沈知行。”苏扶摇半嗔地看了沈知行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水汪汪的。 真是,这点小事还要在意,称呼无非是个顺嘴的事。 沈知行紧绷的嘴角却像是被挑开了,然后又重新压下去,微微点头。 苏扶摇瞪他:“你叫我改口,厂长派头摆得倒是足。” “有么?”沈知行摸了摸自己的脸,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朝著苏扶摇露出个笑,却怎么看都不自然。 苏扶摇三步並作两步上前,食指中指叉开比了个耶,直接戳到沈知行脸上! 一左一右压在沈知行嘴角,硬扯开个笑。 明晃晃的报復! 沈知行咬她的字,她还不会挑刺吗? “多笑笑才像样,整天跟个老头子似的——” 苏扶摇一边说著,隨后猛然意识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沈知行捉住她的手,眉眼舒展。 这次的笑发自內心,也確实值得笑了。 太好了。 苏扶摇没有因为之前的拒绝而和他心生芥蒂,甚至……甚至在明了了他的意思之后,更亲近了些? 这说明他其实是有机会的,是不是? 只要,只要他不会在遥遥数里的另一端—— 今天的风没有往日燥热,顺著大开的窗户吹进来,髮丝浮动,人心摇摇。 沈知行低头看苏扶摇,阳光落在她光洁如瓷的肌肤上。 黑白分明的大眼被映成清亮的褐。 沈知行全然忘记自己本来叫苏扶摇上楼的目的,下意识开口道:“如果我不回都城……我们,我们能不能……” 越说沈知行越是觉得喉头髮紧,侷促,接不出下半句。 他是不是太急了? 沈知行从小到大听过最多关於他的描述就是沉稳。他稳稳地读了书,就了业,虽然有沈姓的荫庇,但也算是独身靠自己。一路稳扎稳打。 可是在苏扶摇面前,他像是毛头小子一样急。 由爱故生怖。他见苏扶摇的第一眼居然是惶恐,急切地想要推离她,可是…… 苏扶摇也在看沈知行,手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不该拿下。 沈知行想留下来吗?他会留下来吗?她和沈知行相识其实並不久,堪堪月余。沈知行会愿意为了她,改变人生轨跡? 两世活来,苏扶摇知道人生有很多衝动的时刻。而人的一辈子,就是这些衝动构造的。 前世的沈知行离开北城后如何……苏扶摇其实並没有关注过。 自卑吗?担心自己会让他的人生走向下坡路吗?不会。 人在成为一个异类的时候,其实会有淡淡的优越。异类的心情亦是一种俗气,苏扶摇並不能倖免。 重生回来之后,苏扶摇一直秉著这种优越感。所以她之前不对苏月和蒋燁主动出手,他们不管做什么,都无法把苏扶摇推进和前世一样的路了。 苏扶摇不会自行惭秽,是否会改变沈知行人生轨跡的念头在苏扶摇脑海里一闪而过,便消了。 她绝不会把日子过得比从前差的。无论是谁在她身边。 苏扶摇朝著沈知行笑了,收回手。髮丝垂落,给她面颊平添一丝沉静的温婉。 “你想好。”苏扶摇的声音很平静,不像是在聊一件或许会改变未来的大事:“以后会走什么样的路,我不怕,不过短期內我不会离开北城。” 我不会跟你走。是否留在我身边,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她声音像是一顶小钟,清脆的、重重的,一下下敲在沈知行心头。 晨钟暮鼓,是提醒人莫沉溺、看眼前。 沈知行恍然发现,自己只沉溺於留下或离开北城之后,自己和苏扶摇的未来,好像从未看清过眼前。 苏扶摇此刻问他:“要先吃饭吗?” 沈知行慢慢道:“如果今年年底任期满,我只是个普通工人,你会不会嫌弃我?” 苏扶摇笑了:“你真捨得?沈知行,你来北城是为镶金的吧?你在酒厂这半年,功绩累累,回都城之后未来光明。” “你捨得吗?” 沈知行想说捨得。想说仕途是未来,难道和苏扶摇在一块,就不算未来了?可他有些泄气。 他在苏扶摇面前,怎么永远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了,说出来的话叫人这样不可信。 他自己听了都不信。 沈知行只声音暗哑道:“你不信的话……等我到明年,好不好?” 苏扶摇没说话,沈知行又急得像是毛头小子:“你先说,到那时候你会不会嫌我?” 苏扶摇一边打开饭盒,一边道:“你看我像是嫌贫爱富,趋炎附势的人?” 沈知行终於也笑出来了。 “我明白了。” 苏扶摇不会。他明白了,苏扶摇確凿对他有意,只是未来……未来太不好確认,他们相识不久,苏扶摇对他的熟悉程度,无法篤定沈知行是否会放弃一条轻鬆的路。 但其实对於沈知行自己来说,没有放弃与否,和苏扶摇同行的那条路……对他来说更加诱人。 他心里忽而升起一股狂喜。淹没那根最近总是紧绷的弦,似是要把一切都融化了。 可此刻要许诺太轻浮了,所以沈知行挡在苏扶摇面前:“你要等我到明年。” 刚才讲话的时候面不改色,此刻苏扶摇却脸红了:“你怎么跟孩子一样?” 沈知行不依不饶。 苏扶摇终於应他:“好,我会等你。” 第87章 蒋燁这颗钉子,迟早得拔! 沈知行心情好,也胃口大开。 不过公事总是要谈的,升职主厨这么大个事,总归要提前给苏扶摇提个醒。 吃完饭,沈知行收拾好饭盒,才正色道:“叫你来,是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好事。” 他嘴角带了点笑意,“你升主厨的事,定了。” “工资和补贴加起来,差不多能到五十块。” 別看沈知行是下来镀金,但他身为厂长,手中还是有很大权利的。想要提苏扶摇做主厨,没什么困难。 说白了,如果处处限制於人,沈知行也不可能在这半年里给厂子提升什么效益,还何谈镀金? 何况苏扶摇自己也爭气,水平摆在那,谁也不会有意见。 而苏扶摇也是眼睛一亮,真心实意地笑了:“好,我一定好好干!” 一个月五十块!离给爸攒手术费又近了一大步! “第二件……”沈知行语气微沉,目光带著探询看向苏扶摇,“厂里最近关於苏月和孙浩的閒话,传得沸沸扬扬。” “我猜,是你想的主意,借了別人的口?” 苏扶摇没否认,坦然地点点头:“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这法子……见效快。”沈知行看著她清澈的眼睛,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你找的那把刀……是不是蒋燁?” 苏扶摇有些惊讶他会猜到,但如果猜不到……也就不是沈知行了。 苏扶摇乾脆地承认:“是他。他这人……嘴巴比裤腰还松,传话最快。” 沈知行眼神暗了暗,果然是他! 心里对蒋燁的厌烦又添一层,但面上不显,只沉声道:“我知道了。蒋燁这人……心思活络,你跟他打交道,留点神。” 他没再多说,但话里的提醒意味十足。 这种大嘴巴,能用一时,却绝不能深交。 苏扶摇记掛著练习文思豆腐,而且……刚聊明了心意,苏扶摇也有点不好意思。 又说了两句,便起身告辞。 沈知行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眼神沉了下来。 他抬手看了看表,估摸著时间差不多了——每个月底这个时候,蒋燁都会来匯报採购工作,顺便……报销那些名目繁多的票据。 他没再出去巡查,坐回办公桌后,隨手翻著文件,静静等著。 但这等待的过程中,沈知行怎么也压不住嘴角的笑。 时不时抬手摸摸,仿佛那里还残留著苏扶摇指腹余温似的…… …… 约莫半个钟头后,办公室门被敲响了。篤、篤、篤。三下,带著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知行没应声。 门外静了片刻,又响起敲门声,比刚才急促了些。 沈知行这才从文件上抬起眼,吐出一个字:“进。” 门开了,蒋燁一脸堆笑地走进来,手里拿著一沓採购清单,还有一个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一看就知道塞满了票据。 “沈厂长,我来做月底匯报了。这是这个月的採购明细和票据,您先过目?”蒋燁把东西恭敬地放在桌上。 沈知行没接清单,反而往后靠了靠椅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语气听不出情绪:“匯报不急。我倒是听说,蒋採购最近往食堂跑得挺勤快?” 蒋燁一听,脸上笑容更盛,带著点油滑的自得:“是是是!厂长您也知道,这大热天的,食材存不住,採购频次自然就高了。而且……”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点声音,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热切。 沈知行看著他,心底的冷笑几乎要压不住了。 蒋燁却没读出沈知行的態度,继续道:“扶摇同志那边经常要沟通菜品需求,她责任心强,手艺又好!以前我是不爱吃食堂的,现在顿顿都离不了!” “您是没瞧见,扶摇同志不光菜做得好,那模样身段,更是咱们厂……” 他话没说完,就见沈知行垂下了眼帘,目光落回桌上的文件,嘴角那点似有若无的笑意也淡了。 蒋燁心里咯噔一下,訕訕地住了口,办公室里气氛陡然冷了几分。 不是,沈厂长这样子,怎么跟发火了似的?至於么? 自己不就是夸了苏扶摇两句? 之前自己和苏扶摇来往,也没见他这样过。 如果蒋燁没记错的话,一开始苏扶摇刚来厂里的时候,沈厂长还非常不欣赏人家来著…… 而此刻,沈知行伸手拿过採购清单,慢条斯理地翻看起来。 清单本身没什么大问题。 他放下清单,又拿起那个牛皮纸信封,抽出里面厚厚一叠票据,一张张仔细看起来。 这反常的举动让蒋燁心里直打鼓,咯噔一下。 往常沈厂长对这些报销票都是走马观,顶多扫两眼就盖章了事。 说是睁只眼闭只眼,丝毫不为过。 沈知行的手指停在一张餐饮发票上,眉头微蹙。 “这张,兴隆饭庄,两天前。金额……二十八块?吃金子么,一口气吃掉一个工人半个月的工资?” 他抬眼看向蒋燁,目光锐利,“看前面,三天前你才用招待南城供销社张经理的名义,报销过一次同级別的餐费。” “蒋燁同志,我们厂的业务,需要这么密集地请同一个客户吃饭吗?而且,按厂规,这种级別的应酬,事先需要向財务科报备,你的报备申请呢?” 蒋燁额头瞬间冒了汗,强笑道:“哎哟厂长,您瞧我这记性!那天是碰巧在路上遇著张经理了,人家帮了大忙,我这不寻思著礼多人不怪嘛,就临时请了一顿……当时一高兴,就把报备手续给忘了!”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沈知行没理会他的辩解,手指又点向另一张票据:“还有这张,蔬菜採购。豆角,一斤一毛八?蒋燁同志,今天菜市场豆角什么价,你知道吗?” 他声音不高,却带著沉甸甸的压迫感。 “我早上刚路过,最好的顶带刺嫩豆角,一毛三顶天了!你这单据上,足足高出市场价五分钱一斤!” ……其实没有,沈知行没有去过菜市场,只是听苏扶摇在家做饭的时候嘟囔。 听一耳朵,沈知行倒也记住了。 “五十斤是多少?两块五!”他盯著蒋燁开始发白的脸,“这笔採购,是从你哪个亲戚手里走的?还是说……有人给你塞了辛苦费?” 最后三个字像冰锥子,扎得蒋燁一哆嗦。 冷汗顺著鬢角就下来了:“厂、厂长!冤枉啊!这……这肯定是他们记错了!或者……或者就是那天菜少价高!” “我蒋燁对天发誓,回扣这种事儿,我绝对没干过!您要是不信,我这就去找那个菜贩子对质!” 他梗著脖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也是赌沈知行不会去当面对峙。 沈知行看著他这副色厉內荏的样子,心中更是厌烦。 什么货色,也敢覬覦苏扶摇?!他……他都捨不得! 只敢和苏扶摇做约定罢了。 沈知行冷冷道:“对质?好,那便去对峙。我沈知行做事,讲证据,更讲一个理字!不会空口白牙冤枉人。”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严厉,“但是,蒋燁同志!你身为採购部负责人,一举一动代表的是厂里的形象!” “管不住自己的嘴,管不住自己的手,带坏了风气,损害了厂子的利益,那就是大问题!” “是要严肃处理的!明白吗?” 蒋燁被这顶大帽子扣得心惊肉跳,连连点头哈腰:“明白!明白!厂长您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注意!管住嘴,也管住手!绝不再犯!” 但话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是慌得要命,蒋燁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沈知行突然这样一板一眼地纠自己毛病,是因为点啥啊! 他不会……真的去对峙吧? 结果沈知行还真继续道:“你在菜市场哪里採购,明天上班之前,列一份清单给我。” 蒋燁顿时间脸色煞白。 沈知行冷笑:“怎么,有什么难言之隱?” “没有没有!”蒋燁拼命摇头,只是心里琢磨著,今晚免不了大出血。 想让人家嘴巴严,自己也得给点好处啊! 而沈知行闻言,重新在椅子上做好。 倒不是真的想从这次就扣出蒋燁这根钉子,而是……而是总该敲打敲打,让他夹好了尾巴做人。 別整天惦记苏扶摇! 而很快,沈知行再度开口冷冷补了一句,意有所指:“还有,工作就是工作,一些捕风捉影、无中生有、损害同志名誉的话,更要烂在肚子里!” “再让我听到什么不该传的从你嘴里出来……” 他没说完,但那未尽之意让蒋燁又打了个寒颤。 “是是是!厂长您放心!我嘴严!保证严实!” 蒋燁点头如捣蒜,心里却飞快地转著:沈厂长特意点“损害同志名誉”、“无中生有”……这是警告自己別乱传苏家的事? 沈厂长对苏扶摇有意思? 蒋燁心里咯噔一下。如果真是如此,自己可彻底没机会了! 不,也不是,沈厂长年底可是要走的,但是……但是那也是年底以后的事了。 蒋燁小心翼翼打听道:“不过厂长,您觉得苏扶摇她……” 沈知行本来可不是什么张扬的性格,更不喜欢炫耀什么。 尤其是当著蒋燁这个……大嘴巴面前。 “和你无关的事情,少打听。” 沈知行脸色很臭,全然因为蒋燁对苏扶摇那不该有的心思。 可蒋燁却全然误会了:一提起苏扶摇,沈厂长脸色居然这么难看! 难道……沈厂长其实对苏扶摇没意思?甚至……不喜她? 这么一想,蒋燁那颗沉下去的心,竟又诡异地活络起来,甚至隱隱生出一丝自己更有机会的窃喜。 他脸上惶恐未退,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沈知行懒得再看他那副嘴脸,挥挥手:“行了,这些不符合规定的票,拿回去。剩下的,去找財务吧。” 蒋燁如蒙大赦,抓起被剔出来的几张票,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门一关,沈知行看著桌上剩下的票据,眼神冰冷。 蒋燁……这颗钉子,迟早得拔掉。不为別的,就为他那双总往苏扶摇身上瞟、还管不住乱说话的嘴巴! 第88章 雷霆速度,厂里要大换血! 这样想著,沈知行坐在办公桌前,面色冷肃,很快拨通了隔壁秘书处的內线。 小张甫一接通,沈知行的声音传来:“和保卫科一起走程序,监察蒋燁。” “我怀疑他有贪污受贿,饱中私囊的嫌疑,今天晚上蒋燁很有可能去疏通关係。菜市场里有一个叫老蔡的菜贩,你先过去一趟,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参与到今晚蒋燁的饭局中。” 小张先是一愣,隨后整个人几乎要尖叫了。 “啊?沈,沈厂长,您的意思是……” 小张额角瞬间就冒汗了:“这个蒋燁可是老副厂长的儿子,要是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您敲打敲打,也不至於伤筋动骨……” 沈知行的声音很冷,完全没有了平时那么好商量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你要包庇他?” 小张不敢吱声了。 他是从都城和沈知行一起调下来的,嫡系中的嫡系,和沈知行捆在一条船上。 沈知行荣,他才有好日子。 自然不会跟沈知行对著干,也不会背叛沈知行。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超给力 】 小张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一下都不敢。 “没,没有,沈厂长,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会不会太快了……” 沈知行嘆了口气:“你来我屋,我们慢慢说。” 快吗?不快。 如果自己半年后真的因为不可抗力不得不离开,怎么捨得把苏扶摇留在这个群狼环伺的地? 就算沈知行知道,她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 可沈知行不放心。 的確如同小张所说,要是扒掉蒋家在厂里这根绳,伤筋动骨。 甚至於財务部那边搞不好,都和蒋家有什么关係。 但值得庆幸的是,销售那边没有蒋家的心腹。 可光是码著採购部接著副厂长这条线,半年的时间,也就是个够用! …… 派出所那间小小的探视室里,空气闷得人发慌。 孙父孙母隔著铁柵栏,总算见著了被剃了平头、穿著號服的孙浩。 孙浩一见到爹妈,眼珠子就亮了,身子往前倾,急吼吼地问:“爸!妈!你们去苏家了吧?我跟苏扶摇的事儿,定下了没?” 那语气,活像苏扶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媳妇儿,只等著他出去迎娶。 孙父孙母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为难。 孙母舔了舔发乾的嘴唇,嘆了口气,声音压得低低的:“浩啊……这事儿……怕是悬了。” “妈听人说,苏扶摇那丫头,好像……对你没那个意思……” 她覷著儿子的脸色,赶紧又补了半句,“但是……” “没那个意思?放屁!” 孙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打断,脸涨得通红,“你们懂什么?在厂子里那会儿,每次我去打饭,她都不好意思跟我说话,跟对別人那客套样儿,根本不一样!” 他梗著脖子,仿佛亲眼见证了苏扶摇对他独一无二的情意。 “肯定是你们不会说话,把事儿办砸了!等我出去,我自个儿跟她说!她指定乐意!” 孙父看著儿子这副油盐不进、自我感觉爆棚的德行,脸黑得像锅底。 孙母在桌子底下使劲掐了他一把,抢过话头,苦口婆心。 “儿啊,妈琢磨著,八成是你这回……出了点事,苏家人才瞧不上咱们了。” “那苏扶摇,看著水灵,其实是个没主见的软骨头,听她家里人摆布!” “光长个好模样顶啥用?就是个瓶儿!论实在,论能干,论有心眼儿会来事儿,她比得上人家苏月一根手指头吗?” 孙父立刻帮腔,把苏月夸上了天:“就是!苏月可是正经八百学过厨师的!” “手艺好,人也精明能干,关键是什么?人家对你是一片真心实意!” “从始至终都向著你!这样的好姑娘,错过了打著灯笼都难找!” “苏扶摇?除了那张脸,她还有啥?” 孙浩听得脸都绿了,鼻孔里直喷粗气。 苏月?那个土里土气的堂妹?拿来跟仙女似的苏扶摇比? 爸妈这眼睛是糊了屎吗? “不可能!苏扶摇心里绝对有我!” 他斩钉截铁,仿佛掌握了真理,“你们没看见她给我写的那封信?那情真意切的!要不是死心塌地,能写得出那种话?她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他仿佛还沉浸在收到情书时的虚荣里,完全无视了那信已被证明是苏月偽造的事实。 孙母看他这么怔样,愁得直拍大腿:“就算……就算她真对你有那么点意思,她家里人死活不同意呢?” “她爹瘫在床上,药罐子不离身!她弟还在念书,就是个无底洞!” “你要是娶了她,那不等於娶了她一大家子拖油瓶?往后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戳破了孙浩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泡泡。 孙浩噎了一下。苏扶摇的家境……確实是个大麻烦。 但他很快又给自己找到了理由:“这……这不是问题!嫁鸡隨鸡嫁狗隨狗!她只要进了咱家门,那就是咱家的人!” “她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该向著谁!总不能拿咱家的钱去填她娘家的窟窿吧?” 他语气里带著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欲,仿佛苏扶摇已经成了他砧板上的肉。 孙母冷笑一声,给他泼了盆更冷的冰水:“明白人?哼!她妈一个人能撑得起那个家?到时候哭天抹泪地求上门,她心一软,把工资都贴补回去,你能拦得住?” “你还能把她锁家里不让回娘家?到时候这日子,鸡飞狗跳的,你受得了?” 孙浩被问住了,张著嘴说不出话,眉头拧成了疙瘩。 孙父见状,赶紧递上台阶,语重心长:“浩子,爸不是逼你。咱老孙家的儿子,要模样有模样,要工作……以前那也是堂堂车间主任!” “啥样的姑娘找不著?何必非得在苏扶摇这一棵树上吊死?那苏月,实打实的心在你身上,又是个能顶门立户过日子的,多好?” 孙浩死死攥著拳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写满了不甘心。 他像一头困兽,在铁柵栏后烦躁地挪动了一下。 苏扶摇那张娇艷的脸和苏月那平庸的面孔在他脑子里打架。 最终,现实的考量和对倒贴的恐惧,压过了那点虚幻的被女神青睞的虚荣感。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带著一种施捨般的、极其勉强的口吻,瓮声瓮气的妥协道: “行……行吧!要是苏扶摇那边真……真谈不拢……” 他顿了一下,仿佛说出这个名字都是一种委屈,“……那我就,考虑考虑苏月。” 铁柵栏外,孙父孙母紧绷的肩膀终於鬆了下来,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成了! 接下来……接下来只要拿捏好苏月那个小丫头片子,就成了! …… 另一边。 秘书处的小张一下午就不见了人影。 下午刚一上班,就被叫去和沈知行谈话。 谁也不知道小张和沈知行谈了什么,总之,他没再回秘书处。 一直到天色黑透,十点多的功夫,苏扶摇家都熄灯了。 小张才摸进沈知行家的门,轻轻敲了敲门:“沈厂长。” 沈知行给他开门,小张跑得一头汗,吹了一道晚风都没消下去。 小张进屋,开门见山。 “沈厂长,我问了採购的小郑,拿出一份蒋燁的常去店家清单,您先过目,不知道能不能和您接下来收到蒋燁提供的清单对不对得上。” “还有,这是立案请示,里面整理了我今天下午僱人跑菜市场问出的价格,还有和蒋燁异常进价的对比。” “您签个字,我就递交官方部门了。” 沈知行接过小张手里的资料:“行,辛苦了。还是那句话,调查不要亲自露面。” “是是是。”小张猛点头:“您安排的老蔡,今晚也混进饭局了。蒋燁也是捨得,在国营饭店做东。” 沈知行冷笑:“也真够明目张胆的。” 小张面色发苦,心想他要是蒋燁,也会这么明目张胆的…… 毕竟谁能想到任期一年,一直对蒋家睁只眼闭只眼的沈厂长,会突然开始动作呢? 手段雷霆,不足一下午的时间,指使他跟陀螺似的,证据链都收集完全了…… 但別说。 跟著这种领导办事,有一种前途光明的感觉啊…… 与此同时,沈知行看向小张,开口道:“今天回去早点休息,我还有一份通讯录,明天你还要安排人去附近乡镇跑一趟。” 小张点头,任听安排。 只是心里忍不住感慨,沈厂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这厂里,是要大换血了啊…… 第89章 苏月和孙母回家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苏扶摇就到了食堂。 灶火先烧起来,大锅里添足了水,哗啦啦倒进淘洗乾净的苞米碴子。 这年头精米白面金贵,食堂的主食,大半是粗粮当家。 苞米碴子不经熬,水少火候短了,煮出来又硬又硌牙,非得提前下锅,水给足,底下用木头火慢慢煨著。 就算熄了明火,那炭火余温也能把粥燜得稠乎黏嘴。 今儿配粥的凉菜是拍黄瓜。 水灵灵的黄瓜洗净去蒂,摊在案板上,菜刀背抡圆了“啪啪”几下拍裂开,再利落地切成寸把长的段,一股脑倒进大搪瓷盆里。 撒上细盐、剁得细如雪末的蒜泥、提鲜的味精,再淋上红亮亮的辣椒油,拿筷子拌匀了醃上。 这菜看著简单,门道可不少——蒜得够细够匀,味精量要掐得准,醃的时间更要足,少了那股子入味的鲜辣劲儿可不成。 弄好凉菜,苏扶摇又著手准备麻婆豆腐。 这是给老周备馅料用的。 麻婆豆腐是北地的一道硬菜,讲究豆腐嫩而不散,火候得拿捏死。 因为是做馅儿,辣椒不能放得太多太冲,炸辣椒油的功夫更要恰到好处,既要那股子香辣劲儿,又不能抢了主味。 调料均匀裹著白生生的豆腐块,红汤油亮,单舀出来拌饭也是一绝。 这边刚忙活停当,食堂门口就热闹起来。 工人们端著饭盒,陆陆续续涌进来,排起了长队。 待到人潮渐渐散去,食堂里空了大半,魏老和沈知行才前后脚走了进来。 苏扶摇解下围裙,把特意留好的早饭端过去,两个大饭盒摆在小桌上:“今儿早饭有点对付,您二位凑合垫吧一口。” 魏老揭开饭盒盖子瞧了瞧,大碴子粥熬得稠稠的,散发著粮食的朴质香气,旁边是油亮喷香的拍黄瓜和一碟子麻婆豆腐,还有几个高粱面掺白面的暄乎包子。 “这还对付?”魏老乐了,拿起个包子,“小苏同志太谦虚!这早饭搁哪个厂食堂都算顶好的了。” “你们仨人操持这么大摊子,够辛苦的!” 苏扶摇笑了笑:“赵姐和老周都是熟手,手脚麻利著呢,倒也不算太吃力。” 沈知行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下淡淡的青影没逃过他的眼睛,心尖像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 昨晚……她也没睡安稳吧? “早饭晚饭,其实可以稍微简单些,別把自己累著了。” 他声音不高,带著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苏扶摇抬眼,清澈的眸光正撞进他眼底,她唇角弯起,依旧是平日里那副浅笑盈盈的模样,仿佛昨夜推心置腹的谈话只是清风拂过。 “嗯,行,回头我跟周师傅、赵姐商量商量。” …… 孙母上班的厂子远,怕路上耽搁,每天都赶早出门。 她蹬著自行车,脑子里还在翻腾孙浩和苏月那档子事儿。 外头传的是有鼻子有眼,可到底是真是假?孙浩这回蹲了笆篱子,娶媳妇的事儿更添了层灰……正胡思乱想,远远瞅见路边水泥台阶上缩著个人影,晃来晃去。 天刚泛鱼肚白,青灰色的晨光里瞧不真切脸,只觉得那身形有点眼熟。 孙母心里犯嘀咕,脚下放慢了速度。 那人影颓然地坐下了,耷拉著脑袋。 车軲轆碾近了些,孙母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苏月吗? 她紧蹬两下赶到跟前,下了车。 苏月那副模样可真是嚇人一跳!头髮散乱地粘在汗湿的额角,衣裳皱巴巴沾著灰,眼底下两团浓重的乌青,跟平时那收拾得利利索索的样儿判若两人。 这丫头……莫不是在外头晃荡了一宿? “月丫头?”孙母一脸惊诧,“你这是咋了?大清早的一个人在这儿,多悬乎啊!” 这地方在两厂交界,偏僻,大清早更是鬼影子都难见一个。 苏月猛地抬头,撞见孙母关切的眼神,窘迫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偏偏撞上孙浩他妈了?自己之前还憋著坏想坑人家…… “我……我出门忘带钥匙了,爸妈……都上班去了……” 她磕磕巴巴地找藉口,声音发虚,连自己都不信。 孙母多精的人,眼珠子一转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脸上立刻堆起十二分的慈爱:“跟婶子还遮遮掩掩啥?是不是跟你爸妈拌嘴了?婶子可是拿你当自家闺女看的!” “有啥难处跟婶子说!瞧这小脸煞白的,早饭都没吃吧?” 她伸手想去拉苏月。 这一句“自家闺女”,像根针猛地扎破了苏月强撑的委屈。 想起亲妈那劈头盖脸的咒骂和毫不留情的巴掌,再对比眼前这个外人的嘘寒问暖,心里那点酸楚和怨恨再也压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砸。 “婶子……我……我被我妈赶出来了!就因为我没告诉他们我被厂里开了……我顶了她两句……我明明一直在找活干,就是没碰著合適的……” “她就骂我好吃懒做……骂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我回去想拿点钱,又让她骂了一顿!” “她怎么不想想,我自己在外面怎么过?” 她抽抽噎噎,把满腹的委屈倒了个乾净。 孙母心里哎哟一声,简直要乐开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苏扶摇那头眼看没戏,她和老头子正愁怎么把这退而求其次的苏月攥手里呢。 这丫头看著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未必瞧得上蹲过局子的孙浩。 可眼下……这不是天赐良机? 她脸上立刻换上心疼又气愤的表情,掏出块洗得发白的手绢,假模假式地去给苏月擦眼泪:“哎哟我的好孩子!快別哭了!哭得婶子心都碎了!” “这算啥事儿?走!跟婶子家去!有啥话到家慢慢说,婶子给你做主!” 她打定主意,先把人哄回家住下,搞得人尽皆知,到时候,这婚事就由不得她苏月了! 走投无路的苏月,此刻只觉得孙母这怀抱简直比亲妈还温暖,哪还有半点防备? 她抹著眼泪,顺从地跟著孙母往孙家走。 心里头又酸又涩地想:这老太太人是刁难,可是对自己是真好。亲妈要是能有她一半好…… …… 与此同时,苏家屋里,苏文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本以为闺女在外头转悠转悠气消了就回来了,哪成想左等右等,天都大亮了还不见人影! 他折腾一宿没合眼,眼珠子熬得通红。 苏母倒像没事人一样,敲著碗沿催他:“还吃不吃了?菜都凉透了!再磨蹭上班该迟到了!” 苏文国看著老婆那张无动於衷的脸,一股邪火直衝脑门:“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闺女一宿没回来,你就不担心?这黑灯瞎火的,万一……万一出点啥事可咋整!” 声音都哑了。 苏母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脸拉得老长:“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回来倒省心!她眼里要真有这个家,真有你这个爹我这个妈,能死在外头不回来?” 看著苏母大口嚼著窝头那副混不吝的样儿,苏文国只觉得一股血往头上涌,恨不得掀了桌子。 可他到底是个老实人,强压著火,一把抓起桌上的工作服套上。 “我上班去了!” 他闷声甩下一句,心里却像坠了块大石头:要是今儿晚上苏月还不回来……说什么也得去派出所报案了! …… 食堂这边,魏老对今儿的早饭讚不绝口。 “这小黄瓜拍得脆生,蒜味儿窜得正好!麻婆豆腐也地道,辣得香而不燥。 大碴子粥熬得稠糊,喝著舒服!家常菜做到这份儿上,贵在用心!”他咬了口暄软的二合麵包子,更是满意地点头。 苏扶摇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魏老您过奖了,在您面前我就是班门弄斧,我知道自己差得远,还得使劲儿学呢。” 魏老就著粥咽下包子,看著苏扶摇额角鬢边被汗水浸湿又捋上去的碎发,语重心长:“刀工是水磨工夫,文思豆腐更考究心静手稳,別心急,慢慢来。” “初学最容易犯的错,就是拿老豆腐练手,那玩意儿韧劲儿大,切不出细丝的神韵,反倒容易把路子练歪了……” 苏扶摇听得认真,把魏老的每句话都刻在心里:“嗯!我记住了!一定按您说的改!” 送走了魏老和沈知行,食堂彻底安静下来。 苏扶摇片刻没歇,又站到了案板前。 昨天那切得歪歪扭扭的豆腐丝还在眼前晃悠。 她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挑了一块最水灵的嫩豆腐,小心翼翼地从清水盆里托出来。 刀刃沾了水,屏住呼吸,手腕悬空,回忆著魏老讲的稳、准、巧。 默念著心静手稳。 定神,稳住手腕,放轻力道,刀刃贴著豆腐表面快速划过…… 这一次,虽然切出来的丝依旧粗细不均,断头不少,但其中竟夹杂著几缕勉强算得上细长的。 苏扶摇眼睛一亮,像是跋涉在沙漠里终於瞧见了一小片绿洲,疲惫的脸上绽开一丝由衷的笑意。 有门儿! 她立刻又拿起一块豆腐,全神贯注地投入下一轮的练习。 汗水顺著额角滑落,她也顾不上去擦。 …… 另一边。 沈厂长办公室。 吃完饭后,沈知行就迫不及待地拉著魏老上楼了。 魏老满脸笑嘻嘻的:“哎呦,跟我这把老骨头跟有事商量似的,急什么?” “今天晚上我还得看扶摇同志的豆腐切得怎么样呢,三天时间到了……” 沈知行一脸无奈:“魏老!我昨儿下午才和您打过电话,您答应得好好的,蔡叔那边就什么都没和您说?” 魏老笑了。 “原来是因为蒋燁的事,你们年轻小伙子爭风吃醋真是……他说了。” 魏老点点头,从贴身的老工服口袋里摸出一沓纸。 “喏,签了字的,那帮老菜贩签了字的口供。” 沈知行的脸上缓缓露出点笑意来,接过翻了又翻。 基本上,都承认了和蒋燁之间,有著不正当的经济往来。 这老蔡……可是之前从南城下任的老所长,大隱隱於市,回北城老家来养老。 若不是衝著魏老的面子,还未必会帮这个忙。 第90章 魏老喊她喝拜师茶 这些口供,全都是老蔡提供的。 老蔡退休之后,本来就在菜市场当菜贩,跟大家都熟悉。 再加上深入到蒋燁打通关係的饭局当中,老蔡直接把情况给摸清楚了。 饭后面对面地一个个问过去,稍微敲打两句事情的严重性。 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半辈子的菜贩,一个个都嚇破了胆。 有什么,全都如实交代了。 乖巧老实的不得了! 沈知行拿著手里的这沓口供,忍不住面露笑意。 小张已经被他安排好,去乡下打听情况了。 酒厂一直要进大量原料,之前都是安排给蒋燁主管这部分的。 现在沈知行来了招釜底抽薪,估计现在蒋燁的注意力,全都在之前的那群菜贩子身上,根本无暇估计供应原料的合作社等等。 打他个防不胜防! 但很快,沈知行脸上的笑意就被敛去了。 看向魏老,一脸正色道:“魏老,之后关於蒋燁採购部部长饱中私囊的事情,还有不少官方的程序要走,就麻烦您……” 魏老闻言,不等沈知行说完,就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 “当然,我看这个姓蒋的小子,不是什么安分点。” “本来跟我这把老骨头也没什么关係,但他可不能影响了人家苏扶摇的前途!” 一边说著,魏老摸了摸下巴上稀疏柔软的白色胡茬。 脸上露出几分爱才之色。 沈知行默默在心里鬆了口气,与此同时,也忍不住想起苏扶摇。 就连魏老这样,將这些事情早已置身事外的老辈,都愿意出手相助,適当出手收拾这个蒋燁。 可见……可见如果没有自己,苏扶摇也能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但自己就是放心不下。 …… 晚饭时间一过,魏老溜溜达达地,又来到了后厨。 苏扶摇还在闷头对付手里的文思豆腐,连来人了也不察觉。 旁边摆著海碗或者小盆,排了一溜,差不多能用来装水和豆腐的容器,都被苏扶摇给搜罗出来了。 陪著她加班的赵娟看见魏老来,顿时浑身一震,脸上露出歉意,赶紧要起身收拾东西。 却被魏老摆摆手给制止了。 老头手背在身后,一碗一碗地看过去。 其实从今天下午开始,苏扶摇的刀工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第一个海碗里的“文思豆腐”还不好担当其名,但是到后面,越切越细,愈切愈齐。 眼下苏扶摇手里的文思豆腐,看著已经有名头了。豆腐丝纤纤,偶尔有……说偶尔还是太给面子,但至少三分之二的豆腐丝还粘在豆腐上。 白縴手指端起豆腐,小心翼翼落在水碗中。 豆腐丝瞬间如同菊瓣在水中散开,悠悠隨水飘摇,似是一幅小画。 “知道哪不足吗?” 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苏扶摇想也不想:“刀工到了,可手不稳,一呼一吸手跟著抖,扯断了豆腐丝——魏老!” 苏扶摇似乎才意识到,是谁在跟她说话。 魏老笑呵呵地看著她:“已经不错了,沉下心练三天,已经胜过很多人三年了,你底子不错,心也稳。” “一般人练到这个地步已经自足,觉得可以上桌,但你还能一下子知道自己不足……很好。” 苏扶摇有些不好意思道:“魏老过誉了。” 魏老走过去,伸手在水碗里搅了搅。水波动盪,豆腐丝却未被搅散。 魏老方才再度开口:“刀功,也是一门功夫。和武功一样,你差的是吐息的功夫,提刀时一口气稳在胸腔,落刀时匀著气吐出去,不能急,急了刀乱晃,豆腐怎么成丝?一滩泥差不多。” “也不能慢,慢了提著刀的劲就散了,刀锋自然摇摇晃晃。” 苏扶摇听了个……似懂非懂!她本来以为刀功这事就像倒油翁,唯手熟尔呢! 结果跟刀功扯上关係……苏扶摇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魏老呵呵笑出声。 苏扶摇有些不好意思:“三天下来,还是不成形。” 魏老摇了摇头:“不必妄自菲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有时间让小沈带你上我家认门,喝个茶!” 魏老说完,留下持续还在风中凌乱的苏扶摇走了。 旁边一直听著的赵娟用胳膊肘撞了撞苏扶摇:“欸,这老领导以前也是厨子吗?这意思,是让你上门去喝拜师茶?” 苏扶摇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赵娟。“我?魏老要收我为徒?” 赵娟和她大眼瞪小眼:“不然呢,人家老领导让厂长带你上门喝茶啥意思,还能是给你俩订亲?” 赵娟一边说一边笑,苏扶摇的脸色唰一下红了:“赵姐!” 恰逢此时,沈知行也从外面走进来:“苏扶摇,还不回去?” 赵娟朝她挤眉弄眼,收拾豆腐碗去了。 …… 回去的路上。 沈知行推著车,车轮碾著路面发出沙沙声。 主动开口道:“刚才我过去的时候碰见魏老了,他的意思是,想收你为徒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苏扶摇可憋了一道了! 魏老那是什么人,中餐中真正的大拿,里程碑级的人物。上辈子的魏老对於苏扶摇来说,就是一座难以仰望的高山……可现在要苏扶摇去他家喝拜师茶,苏扶摇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更不好意思提。 眼下沈知行主动提起,苏扶摇眼睛亮亮的,望向沈知行:“真、真的,他亲口说的?” 沈知行笑道:“这还能有假?” 苏扶摇都想尖叫了。 努力压抑住,但却不似往常一样,在沈知行身边慢慢走著。 而是时不时蹦跳两下,赶去沈知行前方,又驻足等他…… 沈知行望著苏扶摇的背影,忍俊不禁,眉眼弯弯。 …… 今天得了魏老的认可是大事,还有一件。 厂里发工资了! 按照一开始说的,35元一个月。 临近睡觉地点,一家人凑在苏建国的房间里。 苏扶摇拿出自己的工资单,还有下午在財务室领的钞票,不多不少刚好三十五,还有她身为厨师一个月应领的票据等。 苏文星迫不及待,从布兜里撒了一大把零钞下来:“一百零二块!我这个月卖雪糕赚的!” “怎么样老姐,比你上班仨月赚得多吧?” “去你的,一天嘚瑟得跟个猴似的。”苏扶摇一脸嫌弃,拧苏文星的耳朵:“滚蛋,別在这闹到爸了。” 苏扶摇坐在老爹床边,苏文星一凑过来得扭著身子,才不会压到苏建国。 苏建国呵呵笑著,眼眶发酸。 自从自己生了病之后,家里有多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人人都高高兴兴的。 老太太也拿出自己装钱的布袋子:“这个月我也多赚了点,好多人打听能不能做苏扶摇那件绒布衬衫呢,跟我定了三件,自己拿的布料,比上个月多赚了十块。” 二十一块。 光是娘仨这个月就赚了一百五十八元,再加上没回家的李红梅,这个月苏家的收入直接突破二百块! 然而沈知行已经给苏扶摇投了口风,下个月苏扶摇的工资还会再涨,职位也提到主厨了。 苏扶摇笑道:“这样以来,爸下个月的药钱有指望了,是不是可以重新做一遍检查了?” 苏扶摇一边说著,一边看向苏建国。 苏建国的脸色却有些僵硬。其实……其实他不想治了,大不了就这样用药吊著。 家里的日子好不容易好起来,要是想做手术,又要拖累孩子们。 老太太似乎预料到儿子要说什么,瞪了他一眼,才没让苏建国说出什么扫兴的话来。 苏扶摇见状也没吱声,只有苏文星在那摸著一百多块钱傻乐。 苏扶摇把苏文星给支开,问老爹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建国嘆了口气。 女儿到底是长大了,自己这个当爹的有什么心思,都瞒不住。 苏建国直接把自己说不想治病的事说了,老太太也帮腔道:“家里现在大头就是卖雪糕赚的,可是买雪糕哪是个长久的营生?你想想,再有几天都出伏了,到时候天一天比一天凉,谁还买雪糕?” “而且我听文星说,最近也有好几个人去学校门口卖雪糕,但是扛不住热又跑了……” 老太太一边说著,眼里露出心疼:“我看这营生啊,也就能干这么几天。” 苏扶摇没吱声。 雪糕其实说白了就在卖小吃,只不过是进人家现成的。成本低,卖得也便宜。 而自己……自己可有手艺在呢,雪糕不成,也还能卖点別的呀! 但是苏扶摇没说出来,只是默默在心里打算著。 开口道:“我知道了,这事我会看著办的,但是爸,奶,我就一句话。” “我爹这个毛病,吃药也好打针也好,哪怕是做手术,掏空家底我就一个字!” 苏扶摇平时在家里,之前是叛逆的。 后而是活泼的,总是扯张笑脸,在厨房出多少汗,奶奶说话好不好听,都没翻过脸。 可现在,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家人觉得很陌生的认真,凝重。 “治。” “手术的钱,我会想办法。” 奶奶不自觉点头了。 心中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她是不是完全没有把这个丫头给照顾好?自以为是,自己的做法自己说出的话都是为她好的,可她…… 她才十六岁啊,怎么就懂事了? 老太太想哭。 第91章 蒋燁爹来了,一块收拾 月末工资发下去的第二天,沈知行就把小张叫到了办公室。 小张这两天忙得可谓是脚打后脑勺,上午刚从乡镇那边回来,安排好人手去打听歷年粮价。 像是他们做办公室的,虽然叶门清,但多少有一些浮动,甚至像是上一任厂长,以採购部回稟来的粮价为准,做不得数。 真说特別忙,其实小张就是安排几个人手去跑。但要说不忙,总归要亲自过去一趟…… 而且这还撞上月底了,工人要发工资,財务科脚打后脑勺;食堂人员变动,苏扶摇要升职…… 发工资的事倒是顺利,小张猜沈知行叫自己过去一趟,除了关於蒋燁调查的进度匯报,再就是苏扶摇的事! 果不其然,让他猜中了。 说完了蒋燁的事,沈知行再度开口。 “去通知各车间主任,下午三点开会。”沈知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著,“有关后厨人员变动的。” 小张眼睛一亮:“厂长,是要给苏同志......” 沈知行抬眼看他,小张立刻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麻溜地转身去通知了。 下午的会议室里烟雾繚绕,几个老烟枪凑在一起吞云吐雾。沈知行推门进去,语气冷淡:“烟都掐了。” 这种会议,各个车间主任都来了,老副厂长和採购部部长自然也在。 蒋燁他爸叫蒋大海,上了岁数脸色都被烟燻黄了,闻言嘿嘿一笑:“都城下来的厂长就是文雅哈,开会不让抽菸,什么道理呢?” 一边说著,蒋大海自顾自吞云吐雾。 其他人倒是纷纷都掐了。蒋燁知道这位沈厂长的厉害,轻轻推了推蒋大海:“爸,掐了吧。” “我就没听说谁说话不让抽菸的。”蒋大海一脸不爽,没有丝毫要掐烟的意思。 其实蒋大海在厂里已经是最典型不过的尸位素餐,不上班不到场,每个月工资照领。毕竟这是北城,山高皇帝远的,蒋大海又在工厂干了大半辈子了。 可以说如果不是沈知行突然空降,下一任厂长板上钉钉的就是蒋大海了。 这个沈知行突然空降,本来让蒋大海就极为不爽。听说今天要开会,蒋大海是故意来给沈知行上眼药的。 在场的,谁看不出蒋大海什么意思?一个个面面相覷,都品味出空气里那么点山雨欲来的意思。 沈知行也不急,对著崔主任道:“老崔,带酒没有?” 人群中,一个带著帽子穿著工衫的汉子笑了。他是新品车间的研究院之一,生平没事就爱整两口,厂里的新酒第一个进他肚子,还属於公事!人送外號,酒仙。 老崔从兜里拿出一个铁质的酒壶:“五十度的锅头!沈厂长,怎么,大家先来点?” 沈知行笑了一下,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笑了。 但都有点摸不清沈知行的路数,笑里有那么几分乾巴巴的意思。 沈知行直接把酒对著蒋大海。 蒋大海正要说浑话,下一秒,沈知行对著蒋大海,把酒液滴在地上,一滴两滴……在脚尖匯成一小片水洼。 蒋大海脸色难看的不行。 这种酒倒在地上,不存在什么地域差异,在哪都是敬死人酒! 其他人更是倒吸冷气,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沈知行进来,让大家掐烟,蒋大海跟他对著干。 沈知行从头到尾,不骂人,不发脾气,连脸色也没红一下。 但威势……比摔桌子砸凳子还可怕! 沈知行一抬手,拿走桌面上一盒火柴。 点燃一根,扔在地上。 歘! 火苗直接升起来! 一道蓝中带黄的火苗猛地窜起!瞬间包裹了蒋大海的皮鞋鞋尖和裤脚! “嗷——!”蒋大海像被滚油泼了脚,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整个人触电般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疯狂跺脚拍打裤腿。 那点副厂长的架子早丟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狼狈不堪的惊惶。 “火!火!快弄灭它!水!水呢!” 他身边的蒋燁也嚇傻了,下意识就想脱衣服去扑打。 “都別动!”沈知行一声断喝,声音不大,却像冰水兜头浇下,瞬间镇住了慌乱欲动的眾人。 他眼神锐利如刀,冷冷地盯著那簇不过巴掌大小、转瞬即逝的火焰。 果然,不过短短十几秒,地上的酒液燃尽,火焰挣扎了几下,不甘心地熄灭了。 就连蒋大海裤腿上的火焰,都因为温度不够,连点焦黑都没留下。 只有蒋大海惊魂未定,呼哧呼哧喘著粗气,脸色煞白,额头全是冷汗。 沈知行这才踱步上前,目光落在蒋大海那双皮鞋上。 “蒋副厂长,酒精易燃,这是常识。尤其是浓度超过四十度的白酒,遇到明火极易爆燃。” 他环视一圈噤若寒蝉的车间主任们,最后目光钉在惊魂未定的蒋大海脸上,声音陡然转厉。 “今天只是一小滩酒,一小根火柴。若是在堆满原料、酒精的车间里,隨手丟个菸头……会是什么后果?嗯?” “身为分管部分生產安全的副厂长,连这点最基本的安全意识都没有?你告诉我,你这一辈子的经验,都学到哪去了?” 沈知行的话毫不留情,像鞭子一样抽在蒋大海脸上。 蒋大海张著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天憋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最后只能恼羞成怒地嘟囔:“我……我抽了一辈子烟都没事……谁知道你这……” “抽了一辈子烟没事?” 沈知行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所以就能把安全当儿戏?难怪有些人,干了一辈子,也只能是个副的,转不了正。根子,大概就扎在这经验里,扎在这目无规章、倚老卖老的德性上!” 蒋大海浑身一颤,指著沈知行,嘴唇哆嗦著,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说的没道理?就是太有道理了! 本来是来下马威上眼药的,结果让人狠整了一番! 周围也都是窃窃私语:“这……还真挺嚇人的。” “厂规一直说禁菸禁菸,你別说,除了他也没人敢在生產区抽菸……” “要我说沈厂长说得对啊……” 蒋大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家看沈知行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沈知行来了厂里已经快半年了,这还是新老厂长第一次正面交锋。 之前的蒋大海私底下嘀咕,沈知行蹦躂不了多久,乾脆连厂子都不来,天天报出差考察。 今天不知道蹦高来得瑟什么……结果被人打了脸。 旁边的蒋燁更是低著头缩著脖子,一句话也不敢吭。 他倒是知道原因。自己报销被卡,爹来给自己找场子……结果场子没找回来,反倒是丟了人。 眾人此刻也是屏气凝神,等著沈知行开口。 但沈知行似乎已经不把蒋大海的挑衅给放在心上,话锋一转: “今天叫大家来,一是后厨主厨的任命,二是后厨改革的事。” 他环视一圈,“苏扶摇同志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提她做主厨,谁有意见?”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附和声。 “没意见!苏同志手艺没得说!” “早该提了!食堂饭菜质量提升有目共睹!” 沈知行点点头:“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是改革的事。” “我打算在后厨设个特炒窗口。”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顿时嗡嗡作响。 老车间主任王大山皱著眉头问:“厂长,现在食堂不是挺好的吗?工人们都夸,何必多此一举?” “就是,”財务科的刘科长接茬,“多开个窗口就得加人手,工资支出又要增加……” 沈知行不慌不忙:“特炒窗口的菜可以定价高些,利润分成。既能给厂里创收,又能调动厨师积极性。” 底下人交头接耳,意见不一。有人提议:“要不投票表决吧?” 沈知行早料到会这样。厂里但凡有点爭议的事,最后都是投票解决。但这次…… “投票可以,”他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我觉得该让全厂工人都参与。毕竟这个窗口是为他们服务的。”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几个老资歷面面相覷——这不合规矩啊! 新品车间的崔主任突然开口:“厂长,我有个想法。” 他以前干过厨师,对后厨的事门儿清。“特炒窗口要是定价高,恐怕没几个人吃得起。不如做成点菜窗口,现炒现卖。” 沈知行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 “但是,”崔主任补充道,“这样就得加人手了。苏月走后,后厨本来就缺人……” “加!”沈知行一锤定音,“招两到三个人。后厨现在工作量確实大。”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其实本来蒋大海想好,不管沈知行说什么,自己都是一个反对! 但出了一开始那档子事,蒋大海顏面扫地,恨不得能消失! 自然一句话也没说。 …… 散会后,各车间主任回去组织投票。 结果出乎意料的顺利——几乎全票通过! “苏扶摇同志那手艺,早该有个点菜窗口了!” “贵点也值!国营厂的工资够了!” “就是,偶尔改善一下怎么了?” 工人们七嘴八舌,个个眉开眼笑。谁不想吃口好的?尤其是苏扶摇做的菜,那叫一个香! 消息传到后厨,赵娟乐得直拍手:“太好了!这下咱们也能轻鬆点了!” 老周眯著眼笑:“苏丫头,这回你可要露真本事了!” 苏扶摇正在切菜,闻言手上一顿,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我……我一定好好干。” 脸红啥?当然不是因为升职,二是她心里明白,这是沈知行为她爭取的机会。 点菜窗口的分成,意味著她能多挣不少钱——家里又能鬆快一些了。 这意味著,沈知行在为她的未来考虑。 第92章 【加更】女为悦己者烤蛋糕 工人们反馈的赞同结果超出预期。 沈知行还挺高兴的。 此刻,办公室里。 “本来我以为百分之七八十的支持率就已经很好了,想不到竟然是百分之百……” 小张给他倒了一杯茶,抬头望著他不自觉扬起的唇角,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升职加薪的是沈厂长你呢……要不要我马上去通知苏扶摇同志一下?” 这个好消息,的確应该让苏扶摇早点知道…… 沈知行是打算自己说的! “不必了,这种事儿没必要提前打招呼,不大合规矩。” 小张呵呵笑了:“我是觉得苏扶摇同志和厂长关係不一般,所以想著破个例,让苏同志有个心里准备!” “不然……不然您亲自说?” 小张一脸揶揄地看向沈知行。 沈知行瞪了他一眼:“最近不够忙?敢开我的玩笑了?” 小张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啥也不敢说了!抱好文件,撤退! 办公室里只剩下沈知行一个人,瞬间安静下来。 沈知行翻了翻桌子上的资料,却没办法集中精神。 他索性离开办公室,到了后厨。 苏扶摇又在捣鼓文思豆腐,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分神,手上的刀握得稳稳的,下刀匀速,力道適中。 不知道她练了多久了,脸上都湿漉漉的,汗水顺著鬢角的髮丝流淌下去,在本来就已经半湿的蓝色衬衫上,落下一道水渍…… 这后厨的工作委实辛苦。 沈知行有点心疼…… 他没有打扰她,轻手轻脚地到了窗前,把被风弹回来的窗子,又向外推了推。 一块豆腐切完了,苏扶摇才停手。 她用白毛巾擦著汗:“知行,找我有事儿?” 沈知行忍不住偷偷抿嘴乐了一下。 之前两个人就曾说过,私下里相互称呼名字。 结果现在可好,经过上次的互诉心事,苏扶摇把姓氏都给省略了。 “嗯……扶摇。” 沈知行有点不好意思,叫名字的速度很快,像是要把音儿藏在后厨的噪音里似的。 “我是想和你说,上次你升主厨的事儿,我们已经通过了,另外还投票准备在后厨设一个点菜窗口,需要你来负责。” 升主厨的事儿,沈知行早就和她说过。 她並不意外。 “设置点菜窗口?就是像饭店一样,列出来一个菜单,大家可以隨便点吗?” 沈知行点点头。 看苏扶摇用一块纸板扇风,他隨手拿起来桌子上的一张报纸,慢慢地折。 “这也是大家全票通过的,利润分层给你,做得好的话还可以多一些收入。” 大锅菜有大锅菜的门道。 但和普通炒菜还是不一样的。 而且可尝试的范围不广。 能学到的东西也不多。 苏扶摇满心欢喜。 “太好了,但是这样一来,我就更要多多学习了,不然人家点的菜我做不出,就说不过去了。” 略一停顿之后,她又开口。 “我知道这个机会是你帮我爭取的,真的非常感谢你。” 沈知行眉头微微皱了皱。 她有必要和自己这么客气吗? “这是工人投票表决的,你不用谢我。” 纸摺扇折好了,他直接递给苏扶摇。 “文思豆腐要慢慢地练,別太心急了,別让自己太累。” 苏扶摇把扇子接在手里。 手指滑过指腹,熟悉的触感。递来扇子的那双大手,骨节分明。 她脸上微烫:“嗯!” 沈知行转身往外走。 苏扶摇心乱如麻。 沈知行又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沈厂长,我记得你家里有电饭锅和冰箱是吧?” 沈知行停住脚步,回过头去。 “是啊,但是都没大用,你如果需要的话,直接过来用就行。” 苏扶摇点点头,笑眼弯弯:“那好呀,等著,我给你弄好吃的!” 沈知行点点头,碍於还有其他人,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其实心里已然开始期待起来。 而苏扶摇煽动著手里面的报纸摺扇。 风不大,但是比薄纸板要好用多了。 酷热难耐的感觉好像一下子就消散了…… 心里也开始琢磨起来。 苏扶摇之所以要借冰箱和电饭锅,是因为要尝试做奶油蛋糕。 这个年代,奶油蛋糕是普通小老百姓做梦也不敢奢望的美食。 价格更是高得离谱。 蛋糕比雪糕方便储存。 伏天要过去了,苏文星的雪糕卖不多久了,如果可以用奶油蛋糕做替代,一定利润丰厚。 前世的苏扶摇自然做过很多次了。 但没有一次是这种心情,期待之外,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躁动。 沈知行在都城应该也算是锦衣玉食的少爷,可北城只有些家常菜款待他。 要是能端出一份奶油蛋糕,他肯定高兴得不得了吧? 苏扶摇想一想,居然有点眉飞色舞了。 隨后想起来……有句老话叫女为悦己者容。 那她这算什么? 女为悦己者烤蛋糕? 咳…… 不过话说回来,前世交通发达,蛋糕原料隨便就能买到。 超市里有的是各种品牌的稀奶油淡奶油什么的,现在可没有。 想要做奶油蛋糕,非从牛奶炼奶油开始不可…… 她腾出时间,去採购製作蛋糕的原材料。 首先第一步是要选低筋麵粉,可国营粮油店没得卖。 但是这个年代的麵粉大都是粗磨的,所以普通小麦粉其实可也可以代替,混合玉米淀粉再过筛就好了。 鸡蛋家里是有的。 牛奶和砂,也很快搞定。 不过色拉油供销社里没有,热心的售货员承诺可以代买,但是这个只能大桶地买。 好在苏扶摇手里现在零钱不少,绰绰有余。 打蛋器不好买,苏扶摇就自己买了铁丝,按照前世记忆的模样,自己做了两个出来。 裱袋製作起来难度也不是很大,虽然不怎么標准,勉强可以用。 电饭锅是可以替代烤箱的。 这些东西,苏扶摇一趟一趟地跑出去攒。 居然还真是在一天之內就备齐了!沈知行看著她一趟一趟拎东西进门,放进小冰箱里。 也颇有意思,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挪不开了。 苏扶摇哪顾得上这些?牛奶鸡蛋在冰箱里放好,转头又走了! 老太太看她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又忍不住的吐槽。 “你这丫头真是败家,一趟趟的买那么多破烂回来,还占著人家沈厂长家冰箱……” 苏扶摇朝著老太太吐舌头:“怎么啦,他又不用!而且做出来的他也要吃的!” 老太太嘿了一声。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任性。想一出是一出的!” 苏扶摇习惯了老太太的刀子嘴。 不想听老太太碎碎念,又急著去供销社取预定的色拉油。 苏扶摇快步往外走。 “您放心好了,我一定做得好的,您就等著有口福吧!” 她人已到了门外,老太太又追了出来,还把两张票子塞到她手里。 “把零钱乾净了吧?这个你拿著吧!在外头別小气巴拉的,叫人瞧不起……” 第93章 卖蛋糕?好主意! 费劲巴力的,最后还是把做蛋糕的材料给凑齐了。 苏扶摇开始琢磨做蛋糕的事。 蛋糕胚倒是不难,前世各种烤箱蛋糕,空气炸锅,电饭锅乃至平底锅的蛋糕技巧满天飞。 何况沈知行虽然不善厨艺,但家里的傢伙事齐全。 光是电饭锅,还是当下最流行的小日子进口呢……就是控温需要盯著点。 但这都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打发奶油! 没有电动打发,想要弄点奶油出来,可是个力气活。 但很快,苏扶摇就有了主意。 没有全自动打发器没错,但是自己有全自动老弟啊。 这么大个小伙子,不用就放在这看著? 苏扶摇把鸡蛋清和油奶的比例调配好,直接塞进苏文星手里:“文星,去,一直晃!” 苏文星摇了两下,一头雾水:“老姐,你干嘛啊?” “吹泡泡?” 苏文星端著手里的瓶子,一头雾水,之前也不是没有自製过泡泡水。 肥皂加上清水,失败了不说,还挨了顿打。 苏扶摇隨口道:“想不想吃奶油蛋糕?” 奶油……蛋糕?! (请记住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顺畅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那,那是啥玩意儿?”苏文星懵了。 苏扶摇这才想起来,这年头奶油蛋糕的叫法还不流行。 点心这种小吃还没有走入到千家万户,目前应该只在魔都海城流行,叫麦淇淋蛋糕,是“人造黄油margarine”的直接音译。 而且奶油也不是奶油,而是打发后的黄油,后世叫老奶油蛋糕或者硬奶油蛋糕。 和她要做出来那种口感轻盈的奶油,不是同一种。 苏扶摇道:“就是……就是麦淇淋的一种,总之你想吃就好好摇。” 苏文星还没张嘴,口水已经开始分泌了。 这年头,麦淇淋蛋糕是绝对的稀罕物。 也就是之前楼里有和苏母李红梅关係比较好的同事,家里男人去了一趟海城出差。 刚好赶上过年,就带了当地的很多特色回来,给关係好的亲戚近邻分一分。 苏文星真忘不了那个味道,没有水果硬甜,但是一种浓郁淳厚的奶香,送进嘴里没法嚼,像是雪糕一样融化了,又不凉…… 苏文星哗啦啦开始摇瓶子。 另一边苏扶摇也开始忙活,普通的中筋麵粉调和玉米淀粉,勉强充作低筋。继续调製蛋白和麵粉的比例,好了后小心翼翼地端著面盆在沈知行门外喊:“沈知行,开门!” 门其实是虚掩的,但出於男女大妨,苏扶摇还是叫了一声。 沈知行过来,看见苏扶摇端的面盆。 处理麵粉的时候,苏扶摇不小心沾了一点弄到脸上。 来不及和沈知行寒暄,调好的面倒进锅里,小心翼翼配好热度。 沈知行有些奇怪道:“这个你都会用?我不会。” “这有什么难的。”苏扶摇笑容訕訕:“说明书……对了,我看了说明书!” 苏扶摇一边说著,乾笑著扬了扬手里的说明书。 其实她就是囫圇著看了一眼,因为对於活到后世的苏扶摇来说,想要操作明白这个电饭锅还真不难。 沈知行点了点头:“你还挺聪明,这些新电器都用得清楚,要是走技术,说不定也是个高级工呢。” 苏扶摇心想她就是厨具弄得明白……但也没再多说:“我出去看看苏文星麦淇淋弄得怎么样了。” 沈知行这才惊讶:“你要做麦淇淋蛋糕?刚才那是蛋糕胚?可蛋糕不得用烤箱才能做……” 对沈知行的家境来说,点心並不是什么新鲜物。 所以,即便不知道具体流程,但沈知行对那飘香滚烫的烤箱还是有印象的。眼下厨具根本不全,沈知行的眉头蹙紧。 苏扶摇笑道:“你就等著瞧吧!” 苏文星甩开膀子,胳膊抡得跟风车似的。 没多大会儿,小伙子额头上就见了汗珠,齜牙咧嘴地喊:“老姐!手酸!这得摇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苏扶摇凑过去,透过瓶壁仔细瞅。 原本清亮的蛋清混著油,这会儿已经起了不少细密的小泡泡,体积也涨大了些,但离她想要那种能堆起来的、雪白挺刮的奶油状態还差得远。 “快了快了!” 苏扶摇睁眼说瞎话,给老弟画饼,“想想那香喷喷的麦淇淋,入口就化,奶香十足!再加把劲儿!摇得越匀越好吃!” 麦淇淋仨字儿像给苏文星打了鸡血,他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甩得更卖力了,嘴里还给自己打著拍子:“嘿!咻!嘿!咻!” 屋里,电饭锅噗噗地冒著热气,一股子甜丝丝的、混著蛋奶香的味道飘了出来,越来越浓。 苏扶摇掐著时间,心里也有点打鼓。 这年头小日子的电饭锅控温到底行不行?可別糊了底。 时间一到,她赶紧拔了插头。屏住呼吸掀开盖子——嚯!成了! 锅底躺著一个金灿灿、胖乎乎的蛋糕胚! 表面微微开裂,像咧著嘴笑,蓬鬆暄软,热乎乎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苏扶摇用筷子小心地戳了戳,弹性十足!成了! 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脸上忍不住绽开笑容。 “成了成了!文星快进来!” 她朝院子里喊。 苏文星几乎是扑进来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把瓶子往桌上一顿:“老……老姐!快……快看看!行……行不行?手……手要断了!” 苏扶摇接过瓶子,揭开盖子,往里一瞧——成了! 蛋清和油经过这番千锤百炼,已经变成了雪白绵密、能拉出小尖角的奶油! 虽然比不上后世电动打发的那么硬挺,但用来抹蛋糕,绝对够用了! “好小子!真行!” 苏扶摇毫不吝嗇地夸奖,苏文星立刻把胳膊酸疼忘到了九霄云外,得意地嘿嘿直笑。 苏扶摇麻利地把金黄的蛋糕胚倒扣出来晾凉。 等不那么烫手了,就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把瓶子里雪白的奶油一层层抹上去,儘量抹得平整些。 没有裱嘴,她就用勺子背在表面划拉出简单的波浪纹。 最后,把家里仅有的几颗红彤彤的山楂干掰碎了,黄桃罐头倒出来切成想要的形状,星星点点地撒在奶油上点缀。 “真好看!” 苏文星眼睛都直了,围著桌子直转悠,口水咽了又咽。 苏扶摇切下三块,最大的一块装在盘子里:“文星,给奶奶端过去,让她尝尝鲜。” “好嘞!” 苏文星端起盘子,脚下生风就往家跑。 老太太正在屋里纳鞋底,瞧见孙子端著一盘子白乎乎、黄澄澄还点缀著红点的东西进来,眉头就习惯性地一皱:“这又是弄的啥?白油乎乎的,瞅著就腻歪!你们姐弟俩一天到晚尽瞎鼓捣些没用的,费油费……” 苏文星可不管奶奶的数落,献宝似的把盘子往她眼前一递:“奶!您快尝尝!我老姐做的麦淇淋蛋糕!可香了!我胳膊都快摇断了才弄出来的奶油!” 老太太嘴上嫌弃:“麦淇淋?那玩意儿死贵死贵的,有啥吃头……” 眼睛却忍不住往那雪白的奶油和蓬鬆的蛋糕胚上瞟。那甜丝丝的奶香味儿,一个劲儿往她鼻子里钻。 她拗不过孙子那亮晶晶的期待眼神,也架不住那香味的勾引,终於勉为其难地拿起小勺,颳了边缘一点点奶油,送进嘴里。 舌尖刚一碰到,老太太就顿住了。 那味道……跟她之前邻居送过来,她捨不得多吃一口的洋点心一模一样! 甚至……更香,更醇! 雪白的奶油入口即化,浓郁的奶香混合著恰到好处的甜,瞬间瀰漫了整个口腔,一点都不腻,反而清清爽爽的。 下面那层金黄的蛋糕,蓬鬆柔软,带著鸡蛋的香气,和奶油简直是绝配! 老太太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可面上却绷得紧紧的,只是那小勺的动作明显快了起来,又挖了一大块带著蛋糕地送进嘴里。 她低著头,含糊地嘟囔:“……嗯,还成吧。也就那样,甜了吧唧的……甭都给我,你们也吃去……” 可那微微眯起的眼睛和嘴角不自觉放鬆的弧度,早就把她出卖了。 苏文星多机灵,一看奶奶这反应,就知道她口是心非,乐得呲著牙:“您吃著!锅里还有呢!我姐和沈厂长那儿还有!” 说完就一阵风似的又跑回沈知行家。 这边,苏扶摇和沈知行也各自端著一小块蛋糕。 沈知行看著盘子里的点心,眼中带著明显的惊奇。 其实他相当喜欢甜口的点心。 沈家经常吃茶点,祖宗传下来的,桌上一味中式点心。 茯苓糕、桂糕、豌豆黄……沈知行本来就爱吃。后面他年纪大一点,各种舶来品在市面上流通,沈知行就更积极了。 但自从来了北城之后,这个习惯被迫改掉了。 苏扶摇总是这么厉害,不管多难苛的条件,都能力所能及造出美食来。 不过…… 说实话,沈知行对这味道没有报很大希望。 他知道这个叫西点,厨师一般都去海外学习过,才能做得出来。苏扶摇光靠看菜谱和琢磨……能行么? 但沈知行总不会驳苏扶摇面子。 他拿起勺子,动作斯文地切下一小块,连同奶油和蛋糕一起送入口中。 细腻柔滑的奶油瞬间在舌尖融化,浓郁的奶香混合著纯粹的甜味温柔地包裹住味蕾。 下面的蛋糕胚暄软湿润,蛋香十足,完美地承接了奶油的轻盈。两种口感,一柔一韧,一浓一淡,搭配得妙到毫巔。 “唔……” 沈知行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满足喟嘆,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他又挖了一勺,细细品味著,才看向苏扶摇:“扶摇,这……真是用电饭锅做出来的?味道……非常好。奶油很香醇,蛋糕也鬆软,比我以前吃过的很多糕点都好吃。” 苏扶摇弯眸看他:“喜欢吗?” 沈知行声音轻了些,带著坦诚的愉悦:“我很喜欢。” 这话等於直接承认了他爱吃甜食这个小偏好。 “你琢磨出来的东西,都好吃。这麦淇淋比外面卖的还软,很好吃。” 旁边的苏文星把两人看在眼里,心里居然有一种腻歪的感觉……当然不是来自手里的蛋糕! 苏文星夸张地做了个鸡皮疙瘩抖一地的动作,被老太太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 而沈知行也顿了顿,继续道:“你做这么大一块麦淇淋蛋糕,在海城大概要卖到十四、十五块,有没有考虑在北城也卖蛋糕?” 苏扶摇闻言愣了一下。 卖蛋糕……好像是个很好的主意!根本不拘泥於春夏秋冬,想摆摊了把苏文星踹出去就行,走街串巷也放得住…… 第94章 上一个追她的,进去了…… 苏扶摇心里飞快打起算盘来。 沈知行说的那种蛋糕是四寸的。 她今天做的蛋糕约莫是六寸大小,其实材料不贵,主要是第一次买的肯定有不少余量,差不多还能做两次。 一块蛋糕的成本大概在三块钱左右。 如果切成后世蛋糕店里卖的那种奶油小方,顶多能切出四块左右。 主要是费功夫,苏文星打发奶油打发的肌肉都快充血了…… 而且,蛋糕不能卖得太便宜。这可是舶来品,价值自然在那,六寸切成四块,一块成本约莫在七毛五。 按照沈知行说的外面卖的蛋糕定价,四寸的15元左右,六寸的差不多也就卖20元。 一块卖五元左右。 这……这价格太高了,没人捨得吃。 但苏扶摇可还记得,后世还有一种规格的蛋糕。 就是自助餐店里放的那种预製小蛋糕……还没有巴掌大。 如果按照那个规格去切,差不多一个六寸蛋糕可以出八块! 就算卖两元一块……也不少赚了,主要是她没有场地费和员工厨师等等成本。 苏扶摇一边思忖著,一边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事可以研究。” 老太太在旁边皱眉不语。 要她说研究什么研究?这一块蛋糕得好几块钱,谁家捨得这么吃?再说了,弄个蛋糕跑来跑去的,孙女买材料都累够呛,大孙子更是累得呼哧带喘…… 可她也知道,自己已经老了,拿不了什么好主意。 老太太没吱声,低头吃蛋糕。 苏文星倒是怪稀奇地看了奶奶一眼,要是换做之前…… 行或者不行,奶奶肯定敲主意了。 奶奶可是一家之主呢! 可现在,奶奶居然迟迟不语…… 苏文星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姐,到底卖不卖蛋糕啊?” “要是买蛋糕,那我是不是天天都能吃上?” 旁边的沈知行看著这猴急小子,忍俊不禁。 苏扶摇在苏文星身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来摇奶油,我告诉你,我可不动手!” 苏文星顿时蔫吧了。 不过苏扶摇心里也寻思著,今天这个奶油做得是简易版,属实口味一般。 苏扶摇在后世许多东西都尝过,这就是和当下局限性最大的不同。 像是沈知行,虽然家境不差,但受限於年代,吃过的东西就那么多。 所以这种简易版的奶油,沈知行已经觉得不错了。 但在苏扶摇看来,想要在这上面狠赚一笔,远远不够,还要改良! 所以很快,苏扶摇话锋一转:“这东西费工夫,我现在手还生。等天凉了,你那雪糕生意歇了,姐手法也练熟了,咱们再琢磨多弄点。” “到时候,说不定能研究出不费劲的奶油呢?” 不管怎么说,尝试的第一步算是稳稳噹噹地迈出去了。 苏文星望著自家姐姐,眼神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姐,你咋啥都会啊?太厉害了!” 苏扶摇抿嘴一笑,揉了揉弟弟汗湿的头髮:“厉害啥呀?就是敢想敢试,不怕摔跟头罢了!这世上哪有不学就会的本事?” …… 沈知行吃完了蛋糕之后,很快就回了房间。 手头的事情太多,不光要筛选出检举蒋燁的材料,还要安排食堂人手招新的问题。 其实身为厂长,手头的证据已经足够把蒋燁开除厂子了。 但沈知行犹觉不够。 他要做的,是把蒋家这条线利落地连根拔起,至少在酒厂这里,不得翻身。 事情自然就多了起来。 今天就是酒厂食堂招聘的日子,等到明天苏扶摇上班的时候,身为主厨,就可以最终决定了。 …… 后厨要招新人的消息一放出去,立刻引来了不少人。国营厂的铁饭碗,谁不眼热?来应聘的男男女女,挤满了后厨。 后厨这边,和之前苏扶摇来面试的时候一样。 老周和赵娟负责第一天的筛选。 第一轮是考手上功夫,限时做道拿手菜。 厂里派来把关的崔主任背著手在各人灶台前转悠,看著案板上热气腾腾的出锅菜,点点头:“嗯,看著都像那么回事,大锅菜的基本功还行。让咱挑,还真有点挑眼。” 老周对著赵娟嘀咕道:“咱们招的是帮厨,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手艺多拔尖,是得稳当、踏实。后厨忙起来跟打仗似的,慌里慌张的可不行,容易出错。” “你要是说做饭好吃,谁比得过苏扶摇同志?” 崔主任一听,觉得在理,爽快地说:“是这个理儿!那待会儿你们几个看谁顺眼就定谁,我给你们把关就成!” 第一轮刷下去几个明显手忙脚乱的,剩下十个人。 第二轮考的是认字和算帐。 这是崔主任定下来的。 帮厨不是光会掂勺就成,以后得认菜单、记採买、算用料,没点文化底子,学东西慢,往后顶不上来。 这轮又筛掉四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的。 最后剩下六个,比的是眼力劲儿和悟性。 也都是等著苏扶摇挑了! …… 次日上班,过了早餐点,苏扶摇挑了个大家平时做得少的家常菜,简单讲了讲做法和要点,就让大家上手试。 结果有人听得云里雾里,做出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也有人一点就透,做得有模有样。最终,选定了三个。 一个是二十出头、外地来的白刚,据说以前也在厂食堂干过,手脚麻利;一个是刚毕业的小姑娘李文,爹妈都是干厨子的,从小耳濡目染,眼里有活儿;还有一个是二十多岁的新媳妇林芳,看著就文文静静,干活有条不紊。 听指挥,干活也麻利。 赵娟最得意的是,两女一男,往苏扶摇身上看了几眼之后,也不浮躁,老老实实干自己的活! 苏扶摇也定的这三个。 手续办完,崔主任把新人拢到一块儿,正式宣布:“现在跟大伙儿说个事,经厂里研究决定,苏扶摇同志,从今天起,正式担任咱们后厨的主厨!” “以后后厨这一摊,就由苏扶摇同志领著大伙儿干!” “苏扶摇同志虽然年轻,进厂时间也不算长,但这一手好厨艺,还有那股子肯钻研、负责任的劲儿,大傢伙儿都有目共睹!” “食堂饭菜能有今天这口碑,苏同志功不可没!往后,你们几个新人,还有老周、赵娟,都得好好跟苏主厨学!” 崔主任说完,笑著示意苏扶摇:“苏主厨,你也给大伙儿讲两句?” 虽然早有准备,真到了这一刻,苏扶摇心里还是涌起一股热流。 她定了定神,目光扫过眼前的新老面孔,语气真诚,带著点当家做主的沉稳劲儿。 “欢迎三位新同志加入!也感谢老周叔、赵姐一直以来的帮衬。” “咱们后厨,就是个大家庭,往后劲儿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互相帮衬著,把咱厂里几百號人的一日三餐,搞得热热乎乎、乾乾净净、有滋有味!” “让工友们干起活来更有劲儿!大家有没有信心?” 林芳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眼前的主厨可是个看上去刚初中毕业的小姑娘,比自己小多了。 但这批新人里,唯一的小伙子已经热血沸腾道:“有!” …… 刚一交代完入职,苏扶摇就离开去操办午餐的事了。 李文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问道:“白刚,咱们主厨漂亮不?” 白刚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这么漂亮个女同志,说白刚没有心思是不可能的。他二十四还没谈过对象,已经属於晚婚了。 李文和白刚是一块来的,真要论起来,白刚还算是李文父亲的半个徒弟。 李文朝著白刚切了一声:“白刚,我告诉你,你可別对著主厨想七想八的,咱们就是来好好干活的!” 白刚低著头,声入蚊訥:“我,我当然知道。” 李文左顾右盼,眼看著三个老员工没有看过来,赶紧低声道:“我告诉你,这个苏扶摇是他们厂,不过我跟你说,这么漂亮的女人可都是带刺的!” “上一个追求苏扶摇的车间主任,听说已经进號子了!” 第95章 【加更】苏月,孙浩家未来儿媳妇! 刚进后厨,遇见主厨这样的大美人。 白刚的心自然是飘的,但是有了李文那么一番敲打,白刚真是什么心思都不敢有了…… 甚至洗菜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食堂后厨的烟火气,隨著午饭高峰的过去渐渐平息。 新来的白刚、李文、林芳在老周和赵娟的指点下,手脚麻利地收拾著灶台碗筷。 苏扶摇站在角落的案板前,心无旁騖地对付著那块嫩豆腐。 她手腕悬空,呼吸放得又轻又缓,刀尖沾了水,小心翼翼地落下,专注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方寸之间的白嫩。 李文一边刷著大铁锅,一边拿胳膊肘碰碰旁边的白刚,压低声音,眼神朝苏扶摇那边努了努:“哎,看见没?主厨这刀工,嘖嘖,真不是盖的。” “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当主厨了,人又长得那么俊……哎哟,这以后得多少小伙子惦记啊?”她语气里带著点八卦的兴奋。 白刚正弯腰擦地,闻言手一顿,脸唰地红了,头埋得更低,闷声闷气:“干活吧你!瞎琢磨啥呢!咱就好好干活,別想七想八的!” 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又闪过李文早上那句“上一个追她的车间主任都进去了”,顿时一个激灵,手里的抹布擦得更用力了,仿佛要把那点不该有的念头也擦掉。 苏扶摇全神贯注,刀下细如髮丝的豆腐越来越多。 她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专注微微泛红,夕阳透过高窗斜斜照进来,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沈知行处理完手头的事,刚走到后厨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脚步顿住,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她认真而柔和的侧脸上,心底某个角落变得异常柔软。 直到最后一片豆腐丝在清水中如菊瓣般悠然散开,苏扶摇才长长舒了口气,直起腰,抬手抹了把汗。这一动,才感觉腰背有些酸僵。 “成了?”沈知行的声音带著笑意在身后响起。 苏扶摇嚇了一跳,猛地转身,脚下却踩到一点湿滑的水渍,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小小的惊呼一声向后倒去。 沈知行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手臂稳稳地环住了她的腰。 温热的触感隔著薄薄的布料传来。 苏扶摇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衬衫布料,稳住身形。 两人靠得极近。苏扶摇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混合著一丝属於男性的、乾燥温暖的气息。 沈知行低头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脸颊,那抹因惊嚇和用力泛起的红晕尚未褪去,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滯了,后厨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新人的低语声都模糊成了背景音。 苏扶摇的心跳得飞快,咚咚咚地撞著胸口,像揣了只不听话的小鹿。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环抱的力度,隔著衣服传来的体温烫得惊人。 她有些慌乱地鬆开抓著他衬衫的手,指尖划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著布料的触感。 “谢……谢谢。”她的声音有点发飘,想从他怀里退开。 沈知行的手臂却没有立刻鬆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仿佛確认她站稳了才肯放手。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也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哑:“小心点。” “练得……很好。” 那眼神里的热度,比灶膛里的余烬更烫人。 苏扶摇只觉得脸上的热度噌噌往上冒,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她轻轻挣了一下:“嗯……知、知道了。” 沈知行这才缓缓鬆开了手臂,虚虚地悬在半空一瞬才落下。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一种克制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愫。 他转身去和老周交代了几句工作,然后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走吧,下班了。” 回家的路似乎比往常短了许多。 两人並肩走著,推著自行车,中间隔著一点微妙的距离,却又比之前更近了些。 夕阳將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交叠在一起。 …… 另一边。 夜色深沉。 苏文国拖著灌了铅似的双腿,在昏暗的路灯下蹣跚而行。 他找遍了苏月可能去的同学家、小公园、甚至电影院门口,嗓子都喊哑了,回应他的只有夏夜的虫鸣和偶尔路过的行人疑惑的目光。 两天了,女儿音讯全无。 白天要上班,只能趁著下工后的这点时间出来找,心里的焦灼和疲惫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著他,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抹了把脸,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妻子玉芬那刻薄的咒骂还在耳边迴响,骂苏月是白眼狼,死在外面乾净。 可他做不到!那是他亲闺女啊! 就算再不懂事,再让他失望,他也不能眼睁睁看著她出事! “月儿……月儿……”他哑著嗓子,又徒劳地唤了两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淒凉。 看著东方天际隱隱透出的一丝灰白,苏文国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不能再等了。 天亮就去派出所报案! …… 另一边。 吃完晚饭后,沈知行回到自己那间收拾得乾净却略显冷清的屋子,拧亮檯灯。 昏黄的光晕铺满了书桌。他拉开抽屉,拿出信纸和钢笔。 笔尖悬在纸面上方,顿了顿。 他提笔,字跡一如既往地沉稳有力,多年教养让他一落笔又是略显咬文嚼字。 “父亲膝下敬稟者:儿知行在北城酒厂任事已近半载,诸事渐入正轨,厂务革新略见成效,工友同心,上下一气……” 写到这里,他停住了。 那些关於效益提升、管理改进的套话在心头滚了滚,终是觉得乏味。 他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这黑暗,看到灶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看到她低头切豆腐时鬢角滑落的汗珠,看到她被自己扶住腰时瞬间飞红的耳根…… 一股暖流悄然漫过心田,带著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他深吸一口气,笔锋一转。 “……北城虽小,然民风淳朴,百业待兴。儿深感此地大有可为,非仅镀金之所,实乃扎根立业之基。经慎思,儿决意於此地深耕,任期届满后,不再申请调回都城。恳请父亲体察儿志,允儿在此处施展抱负,为一方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他写得很慢,每一个字都仿佛带著千钧重量。 信中没有提苏扶摇的名字,但字里行间,扎根立业四个字,怎么看都缠绕著一个清晰的身影。 他不想提前告诉她,怕万一有变数让她空欢喜,更怕她心里有负担。 不如等一切尘埃落定,给她一个篤定的惊喜。 想到她可能的反应,沈知行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信末,他顿了顿,添上一句家常…… …… 孙家的小饭桌上,气氛倒是融洽。 苏月捧著碗,小口小口喝著孙母特意给她盛的稠乎乎的小米粥,鼻尖发酸。 碗里的粥熬得恰到好处,米油都熬出来了,金黄浓稠,配著孙母夹到她碗里的咸菜丝,是她这两天东躲西藏、啃干馒头喝凉水以来吃得最舒坦的一顿饭。 “慢点吃,锅里还有!”孙母笑得一脸慈祥,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炒鸡蛋,“瞧把孩子饿的,在外头遭大罪了吧?到了婶子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別拘著!” 苏月使劲点头,眼泪差点掉进粥碗里。 亲妈对她非打即骂,赶她出门,反倒是这个没什么血缘关係的孙家婶子,收留她,给她热饭吃,还这么嘘寒问暖。 她心里那点因为之前想坑孙浩而產生的愧疚,此刻被这雪中送炭的温暖给烘到一个顶点,还有满满的感激。 吃完饭,孙母利落地收拾了碗筷,亲热地拉起苏月的手:“走,月丫头,陪婶子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儿。这大夏天的,窝在家里怪闷的。” 苏月自然顺从。 她巴不得多在孙家待会儿,婶子对她,可比亲妈对她好多了! 孙母特意挑了晚饭后家属院最热闹的时候出门。 夕阳的余暉给红砖房镀上一层暖金色,家家户户都在门口纳凉、嘮嗑。 “她王婶,吃了没?”孙母中气十足,老远就笑著跟一个摇著蒲扇的胖女人打招呼。 “吃了吃了!哟,这是……”王婶那精明的眼睛在苏月身上滴溜溜转了两圈,带著毫不掩饰的探究。 孙母把苏月往身边带了带,脸上堆著笑,声音拔高了几分,確保周围竖著耳朵的几个老邻居都能听见:“嗨,这不我远房侄女嘛!家里有点事,过来住两天。孩子可懂事了,手脚也勤快!” “哦……侄女啊,模样挺俊!” 王婶打著哈哈,眼神却意味深长地在苏月和孙母之间扫了扫。 旁边树荫下纳鞋底的两个老太太也停了手里的活计,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要真是亲侄女,还强调什么远房? 八成是未来儿媳妇了! 第96章 女儿丟了,苏父报案 孙母仿佛没看见这些,依旧亲热地挽著苏月的胳膊,一路走,一路跟遇到的邻居热情介绍:“张大爷,遛弯儿呢?……李嫂子,洗衣服啊?……这是我远房侄女,小月!” 苏月被孙母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沉浸在一种被接纳温馨感里。 亲妈什么时候这么骄傲地带著她四处认人?苏月脸上带著羞涩的笑,一一跟著叫人。 苏月自身容貌也不差,只是被苏扶摇给比下去了。 任谁单独见她,客套一句漂亮也是发自內心的。 “这月丫头长得真俊!” “可不是吗,百货大楼里的销售员可没她精神!”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夸得苏月嘴角上扬。 她觉得孙母真是太好了,一点不嫌弃她,还这么大方地把她介绍给邻居,让她觉得特別有面子。 然而,当她们走过一个拐角,身后刻意压低却依旧能飘进耳朵的议论声,像冰锥子一样扎了过来: “嘖,看见没?老孙家那口子领著的……就苏家那个被开除的闺女?” “可不就是她嘛!叫苏月!前两天不还传她死心塌地跟著孙浩那混小子嘛……” “哎哟,孙浩都那样了,还有人上赶著往他家凑?图啥呀?” “图啥?图孙家那点家底儿唄!还能图孙浩那个人?嘖,真是……啥破烂都捡!” “就是,也不嫌臊得慌……” 那些上赶著、破烂、臊得慌的字眼,狠狠扎进苏月的耳朵里。 她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乾乾净净,挽著孙母胳膊的手瞬间变得冰凉僵硬,脚步也钉在了原地。 刚才那点被介绍的温暖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当眾扒光的羞耻和冰冷刺骨的难堪。 她猛地看向身边的孙母。 孙母脸上那慈祥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隨即换上一副气愤又无奈的表情,用力拍拍苏月的手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后面议论的人听见, “別听那些烂舌根的瞎嚼蛆!咱身正不怕影子斜!走,回家!” 她拉著苏月,脚步加快,仿佛要逃离这难堪的议论,嘴里还嘟囔著:“什么人啊这是,见不得別人家好……” 苏月被她拽著走,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羞愤、委屈、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紧紧攫住了她。 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她和孙浩……那些传言……邻居们那鄙夷的眼神…… 孙母这欲盖弥彰的安慰……这一切都让她心乱如麻,如坠冰窟。 …… 另一边。 派出所里。 小张手头上的事情好容易处理完,去了一趟派出所。 这次去派出所也是有事要办,关於蒋燁事情的上报,要在派出所盖一轮章再往上报的。 现在纸上已经戳了財务科和厂长办公室的红印。 接待小张的是一名老同志了,和魏老还有菜市场的老蔡之间都认识,看著材料嗤笑了一声:“蒋大海也是没事找事,你们小沈来了之后,不是眼看著被架空了,他儿子还敢蹦躂?” 小张笑笑没多说话,拿著盖好章的文件:“对了同志,能不能带我去见一下孙浩?他因为这次重大过错被开除了,我去送下通知。” 老同志嘖嘖:“快一个星期了吧,我还以为酒厂不管他了呢。” 小张笑道:“不然其实是他出去之后自己去厂里领通知,但今天来都来了,乾脆一块,也算事情了了,落个乾净。” 老同志让他稍等片刻,隨后,小张在探视间看见了孙浩。 几天的时间过去,孙浩整个人跟本抽乾了似的,瘦的面颊都凹了进去。 头髮被剃光,昔日里绣枕头的风流全不见了,从內而外都是个草包。 而此刻的孙浩看著通知,在开除两个铁画银鉤的大字面前,像被抽了骨头的癩皮狗。 瘫在派出所冰冷的水泥地上,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手指死死抠著冰凉的地面。 嘴里顛来倒去地念著“不能开除我啊!张秘书,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再给我次机会……” 小张面无表情地看著他这副狼狈相,心里头半点涟漪都没起。 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早该清理出去了! 他冷著声,把厂里的决定砸得更实:“孙浩同志,这通知白纸黑字,是厂领导班子的集体决定,盖著公章呢。” “从今儿起,你跟国营酒厂,再没半毛钱关係!以后也別再踏进厂门一步。” “不——!”孙浩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著小张,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你们凭什么?就为那点破事?” “沈知行呢?我要见沈知行!他不能这么对我!” “他一定是被苏扶摇那个小贱人迷昏了头!对,肯定是她!是她攛掇沈知行整我!”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彻底疯魔了,嘴里的话越发不堪入耳:“那个苏扶摇!装得跟个贞洁烈女似的,背地里还不是给我写情书?” “她心里头有我!她得救我出去!她得替我去跟沈厂长求情!她人呢?为什么不来保我?啊?” “耍我是不是?玩够了就想把我一脚踹开?没门儿!她苏扶摇敢耍我孙浩,老子……” “孙浩!”小张厉声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眼神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嘴巴给我放乾净点!再敢污衊苏扶摇同志一个字,我立马就找管事的同志说道说道,让你在这儿再多清醒清醒几天!” “苏扶摇同志跟你清清白白,你那些齷齪心思趁早收起来!还情书?那封偽造的信,苏月早当眾承认是她写的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苏扶摇同志多看一眼?” “开除你,是你自己活该!咎由自取!少在这儿攀扯別人!笆篱子蹲不够,是不是?!” 小张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孙浩最后一丝幻想和疯狂的叫囂。 这个年代自然是没有什么造谣刑判的,但孙浩如果执迷不悟,打个流氓罪也是板上钉钉。 他张著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偽造的信?苏月承认了? 苏扶摇……清清白白? 那他这些日子像个跳樑小丑一样上躥下跳,自以为是的深情和占有欲,都成了天大的笑话?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愚弄的耻辱感猛地衝上头顶。 他哇地一声,竟真的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浑身抽搐,嘴里含混不清地诅咒著:“苏月……苏扶摇……你们……都不得好死……耍我……都耍我……” 小张嫌恶地皱紧眉头,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又快又稳,仿佛要赶紧甩掉身后那股子腌臢晦气。 身后孙浩那绝望又怨毒的哭嚎,在他听来,不过是败犬最后的哀鸣,连一丝怜悯都欠奉。 刚走出派出所那扇沉重的铁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小张眯了眯眼,正准备推自行车,眼角余光就扫到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正踉蹌著往派出所里走。 “苏……苏叔?”小张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来人正是苏文国! 他是认识的,之前苏月面试之前,苏文国还走过蒋家那边的关係。蒋大海私底下找过他,小张当时没一口诺下来,但也算认了脸。 相比上次,苏文国整个人像被抽乾了精气神,眼窝深陷,鬍子拉碴,脸色蜡黄,走路都打著飘。 苏文国也认出了小张,这个跟在沈厂长身边的年轻人。 他像是抓住了根浮木,一把抓住小张的胳膊,声音沙哑得厉害,带著哭腔:“张、张同志……是你啊……我……我来报案……我家苏月,苏月她……丟了!” “跟她妈吵了几句嘴,跑出去……两天两夜了,一点信儿都没有啊!” “能找的地儿我都找遍了……实在没法子了……” 他说著,眼圈又红了。 小张心头猛地一沉!苏月失踪了? 就在刚被厂里开除没几天的时候? 这要是真出点什么事……传出去,风言风语能淹死人! 厂里刚处理完孙浩,可经不起再沾上这种事了! 他强压下心里的慌乱,赶紧追问:“苏叔,您別急!您確定……都找遍了?亲戚朋友家?同学那儿?” “都找了!都说没见著啊!”苏文国拍著大腿,眼泪终於掉了下来,“她身上没带几个钱,这黑灯瞎火的……万一……万一遇上坏人可咋整啊!张同志,你说……你说……” 小张看他这样子,知道是真急疯了,报案是唯一的出路了。 “苏叔,您先进去,跟派出所的同志把情况详细说说!別耽搁!” 他扶著苏文国往派出所里送,看著他佝僂著背走进去,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这事儿必须立刻告诉沈厂长! 小张骑上自行车,一路猛蹬,直奔沈知行的住处。 到了门口,他急急地敲门:“沈厂长!沈厂长!您在吗?有急事!” 敲了好几下,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回应都没有。 奇怪,今天厂休,沈厂长没去厂里,这个点能去哪儿? 小张急得直冒汗。沈厂长和苏扶摇是邻居……对了!找苏扶摇!让她转告也一样! 第97章 沈知行和苏扶摇,两人如同夫妻一般…… 思及至此,小张立刻转身去敲苏家那扇熟悉的木门。 “谁呀?”里面传来苏扶摇清亮的声音。 “苏同志,是我,小张!找沈厂长有急事!”小张赶紧应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 然而,站在门后,穿著一件家常汗衫,头髮还带著点水汽,显然刚洗过脸的人——赫然是沈知行! 小张瞬间石化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脑子里一片空白。 沈……沈厂长?!他他他……他怎么从苏扶摇家里开门出来了?这……这大白天……呃不,大晚上……也不对,大傍晚的…… 沈知行看到小张那副活见鬼的表情,面上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眉头习惯性地微蹙,声音沉稳:“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小张这才猛地回神,舌头都有点打结:“厂……厂长!您……您在这儿啊……出……出事了!” 他赶紧把在派出所门口遇见苏文国,苏月失踪两天两夜,苏文国来报案的事情,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沈知行听著,原本还算平和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旁边的苏扶摇也探头出来,隨手递给沈知行毛巾,动作自然而然:“苏月失踪了?” 小张的嘴巴张了张,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这,这啥事啊? 厂长和苏扶摇,这赶上一块过日子了? 这,这么快吗?虽然他们看上去很相配…… 而沈知行像是没察觉到小张的诧异似的,接过来淡淡道:“你也去洗一下,头髮上还有麵粉。” 自然决定要摆摊,那自然要琢磨什么样的配方最省事,怎么样在节省成本的同时口味也好。 今天晚上苏家也在研究蛋糕的事。沈知行饶有兴致地在旁边看著,结果苏文星这皮猴没个正行,扣翻了一碗备用的麵粉…… 苏扶摇唔了一声:“等下吧,张秘书你先进来坐。” 一边说著,苏扶摇朝著屋里捧著蛋糕乐得边蹦躂边吃的苏文星道:“苏文星!別皮了,来客人了,去给张秘书切块蛋糕去!” 蛋糕?! 小张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傢伙,舶来品洋点心,苏扶摇家日子过得这么好? 但还不等小张开口问话,沈知行已然淡淡道:“苏扶摇自己研究的,打算出门摆摊呢,你也尝尝。” 小张:…… 真是越看越像两口子啊。 小张乾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沈知行如同在自己家一般,利落招呼小张落座,尝蛋糕。 舌尖一碰到奶油,小张就瞪大了眼睛。 好吃! 比麦淇淋要白、要轻盈,奶味也更足……直接点说,就是比麦淇淋好吃多了! 蛋糕胚柔软清甜,入口绵软,浓浓的蛋香几乎是扑过来的。小张一时之间,居然连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都忘了,只记得埋头苦吃。 而此刻,苏扶摇也洗好擦掉脸上头上的麵粉,素净著一张脸凑过来:“小张,你刚才说苏月怎么了?” 小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正事。 “哦对,苏月!” “是苏月他失踪了,我听苏文国说,已经找了两天多了……还没回家!” 隨著小张的话音落下,苏扶摇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奇异。 上辈子可没有这种事,没想到苏月居然失踪了……不过本身自己重生,已经是最大的变数了。发生什么事,苏扶摇都不意外。 所以很快,苏扶摇就冷静了下来:“还没找到?” 沈知行皱眉接话道:“如果找到,小张也不会过来说了。”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恐怕对厂子也有影响,毕竟苏月才离职没多久。” 苏扶摇微微点头:“也是。” 苏文星插话道:“天哪,不会让拍子拍走了吧?要我说苏月她就是活该——” “苏文星!”苏扶摇瞪了苏文星一眼——倒不是她对苏月心存怜悯。说实话,无论苏月今天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哪怕是如同苏文星所说被拍子拐走了,也是苏月自作自受。 实际上,没有任何对苏月的惩罚,能够抹平前世,她推苏扶摇走进的遭遇里。 只是这话,无论如何,都不应由苏文星来说。苏文星在乎她,和她同仇敌愾甚至更胜一筹,苏扶摇很欣慰。可她不希望这些事把苏文星席捲进来。 於情於理,苏扶摇都不该责备他。但身为苏文星的姐姐,苏扶摇还是希望,苏文星不要沉溺在对谁的厌恶和记恨之中。 过於记恨,何尝不是把自己的情绪主动关进了和对方有关的监狱里?对方过得好,满心不甘,对方失意,自己才能痛痛快快地舒上一口气…… 何况苏文星和苏月之间,本来是没有仇恨的。 苏文星撇了撇嘴:“切!你问沈厂长我说错没?苏月哪有把你当老姐?她有我对你一半好没?” 好在苏文星这小子没心没肺,话锋一转居然和苏月爭风吃醋起来了。 沈知行看出苏扶摇的意图,轻咳了一声:“文星,这不是你要参与的,去我屋玩一会。” 苏文星:“不去,你屋又没有电视。” 沈知行:“……” 苏扶摇乾咳了一声:“张秘书,见笑了。” 小张能说什么?只能干笑!这算啥事?沈厂长和苏扶摇弟弟的郎舅家事?自己哪敢笑话……但有了这么一遭,苏文星也意识到老姐不想让自己参与。 三下五除二吃完蛋糕,下楼遛遛顺便去找老太太了。 话题这才重新扯回。 三人稍微聊了一会,很快统一了意见。 在苏月这件事上,静观其变。 毕竟人都失踪了,警察都找不到的人,他们去哪找去?苏扶摇其实觉得苏月如果按照前世轨跡的话,失踪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跟蒋燁在一块。 但这辈子很明显不一样,因为苏月的工作一直不顺心,还被厂里开除,蒋燁躲著她都来不及。 何况苏扶摇在食堂,几乎是整个厂子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了。 苏扶摇听说,蒋燁上个月的报销被沈知行给直接驳回了!说不清细节到底怎么回事,但是看样子,蒋燁最近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难推断,蒋燁自己也是自顾不暇的。 他俩既然不会勾结在一起,那苏扶摇的线索自然就断了。 沈知行眯了眯眼睛,很快总结道:“一时半会,我们也琢磨不出什么,相信警察同志吧。” “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张贴寻人启事,到时候在厂里发一发,帮忙打听一下。” 就算仁至义尽,厂里落不了人什么口舌了。 不然苏月被辞退没多久就失踪……酒厂在这其中起到什么作用?有没有推波助澜?总是要落人口舌的。 小张点点头,一脸赞同:“好,那就这么办了。” 苏扶摇此刻猛然想到什么:“对了小张,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听你的意思,苏文国刚去报警?” “我家还不知道呢。” 一边说著,苏扶摇皱起眉头。 小张呃了一声:“有点事让所里盖章,顺便给孙浩发通知,这就刚好碰见了……” “说起来,我回头还得去一趟孙浩家。”小张脸上丝毫没有掩盖对孙浩的厌烦。 苏扶摇好奇地看著他。 小张解释道:“孙浩还有些东西在厂里,我给他送家里去,等出来之后,也就没理由进咱们厂了……” …… 很快。 苏月失踪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她妈宋玉芬终於意识到,自己的女儿不是赌气,而是失踪了! 这一失踪,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死了,被拐了……各种不好的结果,在宋玉芬心里交织。 眼睛都哭肿了! 可如果哭有用的话,岂还需要苏文国奔波?连老太太急得嘴上都起了一圈火泡!毕竟再怎么不稀罕,也是个孙女啊,不看僧面看佛面,要是真就此杳无音讯或者只能见尸,百年以后老太太都不知道怎么去地下跟老头子说…… 反正一天的功夫,苏月的寻人启事就贴满了北城的大街小巷。 这一贴,孙家的邻居就泛起了嘀咕。 黑纸白字,一张张都是手写的。上面对外貌特徵的描述详尽极了,哪里有颗痣,多高,头髮多长…… 最主要的是有名字,苏月! 此刻。 孙家不远处,一棵总是被人围著纳凉的大树下。 “这好好的丫头就这么丟了,真是……嘖嘖嘖……” “不对啊,我怎么越看越像孙婆子那个远房侄女呢?” “我瞅著也像,她侄女叫啥?也叫苏月吧,这么巧!” 隨著那人话音落下,一道兴奋不已的声音响起。 老王婶子像是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结论,扯著嗓子声音尖厉:“巧个屁!我看这俩苏月,就是同一个!” “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为啥住进孙家了?” 老王婶子唾沫横飞,一提起这种八卦,整个人比什么都兴奋,两只眼睛鋥亮! “这准是跟孙浩私底下有事,瞒著家里住进来的!说不定啊,连孩子都有了!” 轰! 王婶的话像是一道轩然大波,也像是一滴冷水溅进了沸腾的热油之中! 周围的人,瞬间就炸锅了! 第98章 小张去孙家,即將掀开失踪真相 “我去,还有这种事!” “这丫头父母看来是真的不知情,还发寻人启事呢!” “嘖嘖嘖,私底下都住进男方家里了,我要是她家里人非打死她不可!” “而且那个孙家又不是什么好人家,孙浩到现在还在笆篱子蹲著呢……” 其实倒也不是,孙浩赌鬼的名声虽然臭名昭著,但这还是第一次因为这种事进去。也就是拘留半个月。 不过在民风淳朴的北城,和蹲监狱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別了。 与此同时。 人群中,一个细眉杏眼的女人冷哼了一声。 她手里拎著一个布袋,上面印著北城医院的標识……真要论起来,还是苏扶摇的熟人。 北城医院的护士,也是前世高泽诚的白月光,如今也在和高泽诚曖昧不清著。 刘鶯。 刘鶯心里暗暗琢磨著,这个苏月……可是真蠢么,好好一个小姑娘,居然住到男人家里。 难道她不知道,女人一旦被男人得到了,就不值钱了吗? 估计肯定是貌丑无盐,不然怎么会这么上杆子? “小鶯,上班去啊?你妈不说你放长假了吗?” 刘鶯顿时窘迫。她被命令回家反省本来只有三天,但拖著拖著,恰逢院里又赶上了新一轮视察,刘鶯的停职被当做典型,一拖拖到现在。 说出去可丟死人了,刘鶯母亲都藉口刘鶯放假了。 刘鶯不愿意多说,好在她平时对邻里就是冷冷淡淡的:“放完假了唄。” 丟下这么一句,刘鶯著急忙慌地就走了。 …… 工厂食堂。 新来的三个帮厨里,李文爸妈是厨师,自己也学了一些白案,跟著老周去包包子。 馅料盆里是喷香的猪油炒野菜碎,李文止不住地流口水。 但是馅料或许是因为熟透了太滑,包子不太好包住。 老周耐心十足地指导。 另一边白刚和林芳也老老实实地打下手,一个对著面锅,一个嗒嗒嗒切黄瓜丝。 苏扶摇今天中午要做麵条,凉麵和冷麵两种。 冷麵就是鲜族的传统咸甜口,如果吃不习惯,还可以换成苏扶摇研究的咸香清汤……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就是虾皮酱油醋等等调味料,兑上开水慢慢放凉。 凉麵则是煮好过冷水的麵条拌酱料,选择就多了。醋汁,青椒卤,鸡蛋酱…… 苏扶摇有些汗顏,最近的麵条似乎做得太多了。 不过谁让最近天气热,麵条爽口呢? 赵娟此刻也轻声提醒:“扶摇,今天主厨特炒窗口要试营业,该准备起来了吧?” 苏扶摇哦了一声:“是呀,不过哪能隨便点,列了七八道菜,让自己选,你看菜单我贴窗口上了。” 赵娟走过去一看。 苏扶摇的主厨特炒窗口,就在原先的小炒窗口。 之前每日三道小炒菜照常供应,和苏扶摇的提成无关。 不过窗口后新加了个一对的煤气灶台,能同时炒两锅,光净漂亮得很,旁边还特意放了个风扇,对著苏扶摇吹。 赵娟闷笑了一声,这沈厂长还真是疼苏扶摇啊! 也不知道这俩小年轻,到底啥时候能戳破窗户纸,他们也能跟著吃一把喜呢! 一边想著,赵娟目光看向窗口上方的玻璃。 八道菜,有荤有素,唯一道硬菜是回锅肉……倒也很贴合工厂情况了,工人中午吃个小炒肉不错了,还能点一锅燉鸡慢慢等著? 剩下的就是肉末茄子、虾仁扒油菜、柿子炒蛋……快手又精致的小菜,菜式是家產了一点,但总归是额外自由选择的,赵娟估计工人们肯定喜欢。 果不其然。 到了中午,苏扶摇被堵在特炒窗口走不开了。 后面三个新人,剥虾的剥虾,过油茄子的过油,或者按照苏扶摇的吩咐,把柿子上的一层薄皮烫掉…… “食堂能点菜了,这感情好!” “厂长这主意真是太好了,就咱们主厨这手艺,在外面你这几毛钱能吃到吗?” 价格是苏扶摇自己定的,总之成本厂里出,亏本了要赔钱。但赚钱了,苏扶摇拿大头七成。 比如现在国营食堂的回锅肉大概是两元一份,其实分量也不多。苏扶摇把分量再消减一些……做成小盘菜,正常一锅出两盘,她能出三盘。 价格更是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卖六毛钱一碟,苏扶摇到手一毛,厂里能拿3分钱左右。 厂里还不收她水电煤油的成本吶! 而且食堂的成本,也能压得比外面更低。 总之,这价格合理,別说今天是第一天开业大家尝鲜,就算天天吃,眾人也捨得! 打头阵的几个工人挤在窗口前,眼睛都快黏在苏扶摇手上了。 只见苏扶摇手腕一翻,铁勺在锅里灵巧地一旋一顛,裹著红亮酱汁的回锅肉片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稳稳落回锅里。 浓郁的酱香混合著蒜苗的辛辣香气“轰”地一下炸开,霸道地盖过了食堂里所有杂七杂八的味道。 “嚯——!这顛勺!”一个膀大腰圆的老师傅看得眼睛发直,忍不住拍了下大腿。 他旁边的小年轻使劲吸溜著鼻子,口水都要兜不住了:“香!真他娘的香!比国营饭店大师傅炒得还带劲!师傅,我要一份回锅肉!再来二两米饭!” “给我也来一份回锅肉!” “我我我!肉末茄子!看著就下饭!” “虾仁扒油菜!那个虾仁看著真新鲜!” 小小的特炒窗口瞬间被点单声淹没,工人们爭先恐后地报著菜名,生怕晚了就没了。 负责点单收钱票的赵娟忙得额头冒汗,脸上却笑开了。 …… 拿到菜的工人迫不及待地就近找位置坐下,刚扒拉两口,讚嘆声就止不住了。 “唔!好吃!这茄子绝了!软烂入味,肉末香的嘞!” “这虾仁真嫩!一点腥味都没有,鲜甜!值了!” “回锅肉!就是这个味儿!” “主厨做得比家里婆娘炒得好吃多了!” “废话!家里婆娘能捨得放这么多油、这么多料?” “扯犊子,给你这么多油,你能做出这个味来?” “嘿嘿,那是不行了……” 还有人探头探脑去看后面剥虾、处理食材的新人,又看看苏扶摇行云流水的操作,感慨道:“怪不得要开特炒窗口,这功夫,这味道,確实值得单开一个灶!” “就是就是,以前吃大锅饭就觉得香,现在吃了这现炒的,才知道啥叫真正的香!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这钱得值!以后隔三岔五就得来开荤!” …… 厂里工人是满意了。 中午来食堂的工人,差不多就是千人。 苏扶摇一个中午,卖出去將近一百份,累得像是从雨里掏出来的似的。 就算每次都至少三份快火快炒,肉从下锅到断生,一分钟的功夫都消不了,但顛锅一中午,苏扶摇还是小脸通红,抱著电风扇不肯撒手了。 赵娟笑著递给她纸摺扇:“瞧你累的。” 这把纸摺扇是上次沈知行给苏扶摇叠的……苏扶摇接过扇了扇:“没想到人这么多嘛,手都要给我顛断了。” 老周说:“冰箱里有冰糕,你拿著敷一下。” 老周看前几天苏扶摇剁豆腐累得不行,特意拎来的,除此之外还能消暑。 赵娟嗤笑道:“用你?咱们扶摇有的是人心疼。” 苏扶摇嗔怪地看了赵娟一眼,隨后道:“不行,这个小窗口的限量!不然……不然我可忙活不过来。” 旁边的李文一听,猛地精神了。 这一中午,光是打下手都给她累得够呛。 “扶摇姐,那中午活是不是能少点?” 白刚赶紧用胳膊肘戳了李文一下……胡说八道啥呢?他们来上班的,最怕躲懒,回头人家主厨该不乐意了。 这个漂亮主厨……咳,能把追她的人弄到笆篱子去,可见不是什么好惹的。 然而苏扶摇却是意料之外的温和,仿佛全然能理解似的。 朝著李文淡淡笑了笑:“中午是太忙了,原先我们仨人顾著后厨,现在加了你们三个,也没能匀出手来。” “明天先限量五十份看看。” 一边说著,苏扶摇翻看起今天李文帮忙记的帐本。 每种菜卖了多少份。 记得不是特別清楚,但是勉强能看懂,粗略估计一下…… 苏扶摇今天一中午,就赚出了往常一星期的工资…… 將近九块钱左右……一个月,就是二百多將近三百块钱。 苏扶摇嘶了一声,但却丝毫没觉得限量出售,失去一部分盈利这种事,有什么可惜的。 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透支身体去赚这些钱,不值当。 至少目前为止,苏扶摇没有这个打算! …… 另一边。 秘书处,小张的工位上。 一顿过油茄子,撑得小张有些昏昏欲睡了。 但是不能睡……今天上午的时候,孙浩留在厂里的东西都被下面人整理好,装在一个箱子里。 小张打算乾脆拉到孙家,早送早完事,以免拖来拖去,给了孙浩理由进厂里。 好在孙浩的东西也不多,水杯,几个本子,一身工服一身常服,一个人轻鬆捧著箱子就要下楼。 然而此刻,蒋燁居然出现在走廊尽头! 对著小张笑呵呵道:“张秘书,要出门啊?刚好,我拉您过去!” 无缘无故的,蒋燁才不会跟沈知行嫡系套近乎! 不过……不过他做亏心事在先,总想打通些关係,在沈知行那说些自己好话,吹吹耳边风…… 第99章 满城风雨,清白与否不由苏月自己! 蒋燁此刻的態度,沈知行早就和小张盘过了。 沈知行说,蒋燁的性格无利不起早。一旦有被查的苗头,开始走动是一方面。 在厂內干一些溜须拍马走通关係说好话的事情,也是绝对少不了的。 他现在过来討好小张,要接送,在沈知行的预料之內。 有现成的跑腿司机,小张也没有拒绝:“行啊,你拉我去一趟孙浩家。” 孙浩和蒋燁也算是狐朋狗友了。虽然掏钱往外借的事蒋燁不干,但两人吃吃喝喝倒是能混到一块去,蒋燁当然知道孙浩家在哪。 蒋燁有些鬱闷道:“孙浩不是已经被开除了吗?” 小张意味深长地看了蒋燁一眼,示意別多嘴。 蒋燁顿时会意,赶紧把小张手里的包裹接过,一副闭紧嘴巴不打听的架势。 …… 此刻。 正是午后,一天最热的时候,街上根本没什么人。 要么躲在屋子里吹风扇,要么在打瞌睡,要么就还在上班。 孙浩家没有分配住房,他在酒厂不久,还没有轮到他,家在老城区的平房里。 路有些不好走,蒋燁开厂里的大车,相当考验技术了。 拐进小巷,小张忍不住想,蒋燁这个人么技术是有的,可惜心思不正…… 而很快,车就停在了孙浩家门口。 小张下车,敲门。 浑然不知,自己接下来会遇到的是什么! “孙浩家有人吗?来给孙浩送东西的!” 蒋燁坐在大车里,压根没下车。 毕竟也是酒肉朋友,认识人家父母的,万一他家里人拉著自己求情……当著张秘书面,也真是够尷尬的。 然而很快。 大门开了。 一个小张打死都想不到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苏月! …… 苏月在孙家的待遇,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觉睡到自然醒,根本没有人说她一句不是。甚至连吃饭都要端到床边。 当然,苏月也不好意思受著,没事就帮忙干点活什么的,把孙家的窗户都擦得鋥亮。 今天也是閒著没事,天热犯困,苏月一直都没出门,吃完午饭就歇著了。 听到敲门声,看旁边的孙母还在睡,苏月才起床开门。 然而这一开,就看见了厂里的张秘书。 苏月的脸色顿时难看得不行。在孙浩家住的这件事,她其实並不想让熟人知道! 而此刻,小张手里的箱子瞬间落地,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小张的眉头紧紧皱著:“苏月,你怎么在孙浩家?” “你知不知道,你家里找你都找疯了?” 苏月还不知道寻人启事的事情,皱起眉头:“张秘书,这和你好像没有关係吧?” “我现在已经不是厂里的职工了,怎么,你还要叫我去办公室批评?” 小张顿时瞪大了眼。 到底怎么回事,这丫头片子完全不知道廉耻的吗?小小年纪住进男人家里,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还好已经被辞退了,要是留在厂里,还不知道会带来多少麻烦! 小张被懟了两句,心里也是不爽:“苏月同志,你刚从厂里被开除了不久,如果出了什么事,厂里也是要受牵连的知不知道?你没有责任心吗?” “关我屁事啊!”苏月一边说著,就要关上大门! 车里的蒋燁也坐不住了,拉下车窗,竖起耳朵仔细听著。 什么情况,苏月怎么跑到孙浩家里住去了? 大新闻啊! 苏扶摇诚不欺我!这苏月绝对对孙浩有意思,不然失踪之后,怎么会出现在孙浩家? 嘖嘖嘖,这可真是…… 而与此同时。 苏月和蒋燁对上了眼神。 顿时间,苏月眼中的烦闷和不耐烦,一扫而空!反而兴奋不已地看著蒋燁! 她可没忘记,自己走之前,特意拖蒋燁帮自己忙,看能不能有机会回厂里。 没想到今天蒋燁也来了,是不是……是不是来接自己回酒厂的? 苏月顿时有些兴奋,根本顾不上关门,一路小跑就要开门上车。 “蒋燁,蒋燁哥,是不是……” “誒誒誒!”蒋燁眼疾手快,先一步锁死了车门! 后方的小张一脸风中凌乱,什么情况这是,苏月和蒋燁又是咋回事?对著自己嘰嘰歪歪的,看见蒋燁那么激动?以为蒋燁是什么好饼吗…… 以貌识人真是吃大亏了,早前入职之前,以为苏扶摇同志那么漂亮不会安生,但实际上到现在才发现,真想不安生,和长什么样没啥关係…… 而此刻,苏月一脸焦急:“蒋燁哥,你这是干嘛啊,不是来接我回厂里吗?” 蒋燁一脸纳闷:“我接你回厂里干嘛?我都不知道你在孙浩家!” 一边说著,蒋燁一脸八卦:“你说说,你在孙浩家干嘛?我跟你说,你爹这两天紧著找你,喏,看见没,你爹贴的寻人启事……” 苏月的表情从疑惑不解到惊恐不已。顺著蒋燁的目光,她发现前方不足百米,就贴著一张纸…… 一路小跑走进了,苏月顿时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老爹居然把自己离家出走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的,这,这真是丟了大人……而且最关键的,是张秘书和蒋燁都看见自己在孙浩家了! 苏月不是傻子,甚至有些小聪明。若非是愤怒冲昏头脑,又有孙母乘虚而入的关心,她绝对不会住进孙浩家。 昨天街坊的三言两语,自然也让苏月回过神来。她一个大闺女住在男人家里……虽然是有父母在,但也不叫事。 若是直接回去? 不愿意向母亲示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孙母待她这么好,因为两句风言风语,苏月说走就走,就显得她好像一直对孙母保持怀疑似的。 孙母待她热情,甚至吃饭都不叫,是端到床边的。极端情绪的衝击之下,接触的时间又短,苏月真是觉得孙母对她比家人对她还好。 所以一直没说要走。 眼下,被蒋燁和张秘书都看见了,自己的寻人启事又闹得满城风雨…… 一时之间,苏月只想像是一只鸵鸟一样缩起来,什么都不考虑。 苏月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身旁过来搀扶的小张,都视若无物,跌跌撞撞地跑回去,甚至扣紧了大门! …… 此刻。 屋里。 孙母压根就没睡著,此刻摇著蒲扇坐了起来,看向窗外的苏月,嘴角悠悠掛起一抹冷笑。 她是故意不开门的。街坊邻居哪有那么客气?准是外人! 今早出门买菜的时候,她就看见寻人启事了,琢磨著八成会有人来找。 反正苏月在她家住的这件事,孙母就是想闹得越大越好。到时候苏月就成了她儿子永远的后路……在她家住了这么久,清白哪是苏月上下嘴唇一碰说了算的? 虽然孙母没预料到,对方是因为自己儿子上的门。 阴差阳错,也算是让孙母碰巧了。 而此刻。 蹲坐在大门口的苏月抬起头,恰好对上孙母幽冷带著笑意的眼神! 日头正盛,门外叫门的小张汗水滚滚,口乾舌燥。 苏月却无端端打了个寒战…… …… 车內。 小张用蒋燁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满脸的心焦。 本来厂里就担心因为苏月的事情受到牵连,结果这丫头片子……用北城的话怎么说?虎了吧唧的。 平时看著倒是又精又灵,还知道算计苏扶摇,怎么在自己终身大事上这么拎不清? 蒋燁看著他焦急模样,乾咳了一声:“张秘书,你……你是不是对苏月有意思……” 小张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被牵连的恼怒,还有原先的焦急扭在一块……恶狠狠地瞪著蒋燁! “你怎么不说你对苏月有意思呢?蒋燁,我还要问你,你是向苏月承诺什么了,怎么她以为你是来接她回厂里的?” 蒋燁顿时不敢再扯,赶紧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是其实苏月既然人没事,那就和咱们厂没啥关係了,您也甭惦记了!” 小张顿时反应过来。 是啊……对啊……没毛病啊! 苏月又没缺胳膊少腿让人锁地下室,自己不愿意走,一劝回家就鸡皮酸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什么失踪,这明明是她自己的选择! 根本就不是遇见了什么糟糕事或者寻短见。 厂里好像没有什么责任哈…… 小张顿时鬆了口气:“你说得对。” “但这事,我得跟苏月家里知会一声……” 小张记得,昨天自己去苏扶摇家说这事的时候。 她家老太太,瞬间就急上火了,几句话的功夫嗓子就哑了。 眼看著苏扶摇和沈厂长郎有情妾有意的,自己跟苏家人透个信,提前打好关係,也不犯什么毛病吧? 思及至此,小张开口道:“走,去一趟苏家。” 蒋燁挠头:“我不知道苏月家在哪啊?” 小张道:“去苏扶摇家。” 蒋燁嘿嘿一笑:“得嘞,您指路吧!” 第100章 【加更】给他们都抓进去蹲笆篱子! 很快,车开了出去,但稍微琢磨了一下,再刚开回厂子附近的时候,小张叫了停:“行,就到这吧,我自己骑车过去。” 蒋燁顿时有些不乐意,心里惋惜……差点就知道苏扶摇家住哪了。 小张自然是知道他的打算,所以才不让蒋燁继续送地。开什么玩笑,蒋燁可没有什么正事,要是沈厂长知道自己把蒋燁带到苏扶摇家,非给自己扒掉一层皮…… 小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庆幸自己没有一口气说出地址,只是指挥往哪开。 蒋燁不好坚持,只好遗憾地开车回去了。 折腾了这么一顿的功夫,苏扶摇已经轮完了早班和午班,晚班由老周和赵娟带著新人,苏扶摇先回家了。 小张下车之后骑上自己的自行车,朝著苏扶摇家骑去。 半道上遇见了正一个人走路回家的苏扶摇,顿时有些讶然这巧合:“苏扶摇同志?我正要去找你家老太太呢!” 苏扶摇一头雾水:“你找我奶什么事?” 但很快,苏扶摇也反应了过来。最近有什么事是能让奶奶和小张有关係的?定然是闹得满城风雨的苏野失踪事件了! 苏扶摇顿时道:“苏月找到了?” 小张点点头:“对,你绝对猜不著在哪……” 苏扶摇嘶了一声:“没出什么事吧?不会带著厂子一起上报纸吧?” 小张又摇头:“不会不会,那倒是不至於!” “只是……”小张一边说著,左顾右盼,像是生怕被別人听见了似的。 “我是在孙浩家看见她的!” …… “啥?孙浩家?!” 苏扶摇家堂屋里,老太太一听这话,眼珠子瞪得溜圆,脸上那褶子都气得挤到一块儿去了,拍著大腿直嚷嚷:“哎哟我的老天爷!这死丫头片子!她……她咋跟那种人搅和到一块堆儿去了?” 老太太当然知道孙浩是谁。 脑子里轰隆一声! 这附近几个家属院,谁家不知道酒厂那点事儿? 孙浩这个人,在他们纺织厂的家属院也是大名鼎鼎。 那个赌钱赌到蹲了局子、连铁饭碗都砸了的车间主任!在她们这帮老姐妹嘴里,早就是个名人了! 更別提这事儿还多少沾著她家大孙女苏扶摇的边儿,尤其是之前,苏月父母还替孙浩家提过亲! 老太太越想越气,胸口堵得慌:“一个耍钱的混帐!厂里都把他扫地出门了!这死丫头是鬼迷心窍了还是咋的?她脑子里到底装的啥?” 苏扶摇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没吱声,脸上淡淡的。这局面,本就在她预料之中。 她当初和孙浩的情书事件,几乎是前脚冒头,后脚就水落石出了,中间卡得严丝合缝,老太太还不知道。 要是知道了,不得气死? 老太太又想起一茬,怒骂道:“我看上次给你介绍对象,也是没安好心,准是两口子看不上孙浩,扭头介绍给你,好强拆了他俩!” “当我大孙女是收破烂的呢?个不要脸的两口子,养闺女能养出这种事,好端端的跑男人家里住了!要不要脸?” 小张瞧著老太太这气头上,舌头都有点打结:“那……那个啥,老太太,苏同志,事儿……事儿我带到了。我……我就先撤了?” 他恨不得脚底抹油。 苏扶摇忙起身:“麻烦你了小张。” 小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麻烦不麻烦!” 说完,赶紧一溜烟儿地跑了。这地方,他可不敢多待!老太太那火气,看著就嚇人! …… 老太太气得在屋里直转圈圈。 苏文星在外面疯玩完回来,正要背著保温箱出去卖雪糕,也被老太太拦下了。 “去什么去?苏月出事了!” “啊?”苏文星一头雾水。 老太太气得把有关孙浩的事,从头到尾念叨了一遍。 苏文星听得直翻白眼:“活该!就是活该,这个苏月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奶你记得不,苏月一开始还冒充我姐给孙浩写情书呢!” 老太太哪知道这茬? 苏扶摇想要拦,已经来不及了! 苏文星跟连珠炮似的把听说的事念叨了一遍,又给老太太气得够呛,脸色涨红! 苏扶摇嚇得去掐老太太人中!所幸老太太体格够硬实,就是气狠了。 人哆嗦,但说话还清楚:“丧良心的玩意儿,跟她娘真是一模一样!” “我看她早就相中孙浩了,是孙浩没看上她,她才去冒充你姐的!” “还有你这死丫头片子,在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受了多大的委屈也不跟家里说,这个家里是不是要容不下你了?” 老太太一边说,又是著急又是心疼,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最后转为一腔怒火,眼看著要对苏扶摇发火。 苏扶摇正无奈,脑瓜子嗡嗡的。 这事赶事的,挤到一起去了! 苏文星挡在苏扶摇身前:“哎呀奶,你看我这破嘴,就不该说!我姐也是受害的,你骂我姐干什么?” “要骂找苏月骂去!” 苏扶摇点头:“我弟说得没错。” 老太太眼神恶狠狠地在两人身上刮过去:“你俩成一国的,就我这老太太是个浑蛋玩意儿,是不?” 一边说著,老太太气得抚胸口:“当初就不该让宋玉芬那娘们进门,老人都说娶妻不贤害三代……” 她著急,苏扶摇可不急。今天的情况早就在预料之內,还有心情嘀咕:“您现在就是老人,想怎么说都成,祸害六族都行。” 老太太差点让苏扶摇给气笑了。这死丫头片子,还学会插科打諢,嘴什么时候这么贫了? 苏文星也在旁边点头:“对,等我老了我也瞎说!” 老太太赏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隨后对著苏扶摇道:“你说,这事现在怎么整?” 这个家里不知不觉,已经是苏扶摇做主了。 大事小情,都指著她拿主意呢。 苏扶摇无意识地摸了摸头髮:“我小叔不是报警了吗?要么去派出所,要么找我小叔去孙浩家领人,反正苏月在孙浩家不成啊。” “您说呢?” 隨著苏扶摇的话音落下。 门外传来一道沉声:“我觉得,还是先去一趟派出所。” 苏扶摇下意识回头。 沈知行穿著今早出门穿的那身蓝色工装短袖,普通的款式在他身上笔挺。天气太热,赶路回来的时候解开了一颗扣子。 整个人硬挺宽阔,站在门口,几乎把身后的光都挡住了。 沈知行也在看她,微微点头。 沈知行知道,如今这一切必然是苏扶摇愿意看到发生的。比起私下解决……苏扶摇想要的肯定是闹大。 果不其然,苏扶摇朝他露出个肯定的眼神,还有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她队友来啦!接下来说什么,都有沈知行帮腔。 苏扶摇正高兴呢,其实她根本不想让奶奶去找小叔,直接私底下把人接回来。 这年头,警察往谁家跑一趟,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苏月要是警察接回来的,恐怕明天全北城都知道了! 虽然就算奶奶要先去找苏文国,苏扶摇也有办法把理由绕到派出所那边去……但沈知行来帮腔,定然能省掉不少口舌。 果然,老太太此刻点头连连。 拋开和苏扶摇关係好不讲,沈知行本身在老太太眼里就是青年才俊,都城来的文化人,拿的主意在老太太心里,那都是金口玉言! “行,那就赶紧去派出所!这死丫头,找她都找疯了,倒是猫孙浩家里了……” “这家两口子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关著人家闺女干什么?对,就该找公安同志!” 老太太:“给他们都抓进去蹲笆篱子!” 第101章 不要脸的贱骨头 片刻后。 街道派出所。 刷了半截绿漆的木门被老太太撞得哐当乱响。 人像头髮怒的老豹子,几乎是闯进去的。 接待民警嚇了一跳,还不等问话,老太太就嚷嚷开了。 “同志!我孙女苏月!让人扣下了,你们管不管?” 值班的是个年轻小民警,哪见过这阵仗,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手忙脚乱:“大娘您慢慢说……” “光天化日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老太太已经嚎开了。毕竟一辈子见过几次世面,老太太本能地撒泼,事情也说不清。 苏扶摇嘆了口气,忙著安抚老太太。沈知行见状,走上前去:“同志,你看下大概昨天晚上的报警记录,应该有个叫苏……文国的报案人,说自己女儿苏月失踪了。” 好歹身边的年轻人是个明事理的。 民警鬆了口气,开始翻登记本:“苏月……哦,昨天报失踪那个?你们现在是找到人了?” “嫌疑人家庭地址有吗?” “有的。”沈知行正要开口,老太太立刻抢过话茬:“就是那个天杀的孙浩啊!他们酒厂刚开除的那个赌鬼!现在还在里面蹲著呢!” 她急得直跺脚,蓝布裤腿上蹭了好些灰。 民警一脸懵逼。 “等会,人还在里面关著,是怎么诱骗受害人回家的?老太太,您慢慢说,把话说清楚了,不然我们也没办法出警……” 苏扶摇摇头,示意老太太安静。 毕竟已经认可她做家庭主心骨,老太太还真咬著牙闭嘴了。 苏扶摇对著小民警儘量把话说清楚:“公安同志,情况是这样。我们厂里张秘书今天下午去孙浩家送他留在厂里的东西,亲眼看见我堂妹苏月在孙家,人没事,但就是不肯跟我们走。” “她父母找她两天了,人都快急疯了,您看……” 小民警一听“亲眼看见”“不肯走”,又瞅瞅眼前这祖孙俩一个急火攻心一个瞭然於心的,心里立刻有了谱。 这事儿,八成就是小年轻搞对象闹的么蛾子,可闹到家里扣著人不放,还惊动了派出所,那性质就有点变味了。 他不敢耽搁,抓起桌上带红五星的帽子往头上一扣:“大娘,妹子,你们跟我来!我这就叫上人!” 很快,一个年纪大些、看著就稳重的老民警被喊了出来,听小民警三言两语一说,眉头就拧成了疙瘩。他二话没说,拎起靠在墙根的橡胶警棍,对著小民警一挥手:“走!去孙家!” 警用偏三轮摩托突突地冒著黑烟,载著老民警打头。 沈知行扶著老太太上了小民警那辆车的偏斗。 和苏扶摇一左一右架著老太太,老太太心里宽慰了不少,长长嘆气:“苏月那个死丫头片子,要是有扶摇一半懂事就好了。” “丧良心的老孙婆子……扣我孙女……不得好死……看我撕了她那张老脸……” 说到底打断骨头连著筋,老太太烦苏月归烦,但遇见这种事也焦心得厉害,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大孙女现在可和沈知行这青年才俊打得火热。 换做老太太年轻那会,苏月干出这种事,得连累全家的闺女都不好相看。 老太太心烦得厉害。 而很快。 孙家那一片低矮的平房区,暮色已经沉了下来,空气里飘著各家各户晚饭的烟火气。 偏三轮那特有的噪音一进来,就跟冷水溅进了油锅。 家家户户的门缝里、窗户后头,立刻探出不少脑袋。 “哟,公安的车?” “这是奔谁家去的?” “瞅著方向……像是老孙家那边?” “还能为啥?寻人启事上那个苏月唄!嘖嘖,真在老孙家猫著呢?” “这下可有好戏看嘍!” “我就说嘛,平白无故住进来个大姑娘,能是啥正经远房侄女?” “孙婆子这下褶子了吧?看公安咋收拾她!” 议论声嗡嗡的,像一群赶不走的苍蝇,追著苏扶摇她们。 …… 孙家那扇掉了不少漆的木头院门紧闭著,里面静悄悄的,透著一股子欲盖弥彰的死寂。 堂屋里,昏黄的电灯泡下面,气氛更是僵得能拧出水来。 一碗堆的冒尖的白米饭杵在苏月面前,上面盖著几片油汪汪的肥肉和几筷子炒白菜。 孙母脸上堆著十二万分的慈祥,把那碗又往苏月手边推了推,声音捏得又软又和善。 “月啊,听婶子的,快吃!甭管外头那些个閒言碎语,唾沫星子淹不死人!” “咱娘俩清清白白,怕啥?啊?吃饱了才有力气!” “你爹妈那都是老脑筋,一时转不过弯,等他们想明白了,自然就来接你了……” 苏月哪里还吃得下? 喉咙里像堵了团,胃里沉甸甸地坠著。 张秘书那张震惊的脸,蒋燁那看笑话的眼神,还有胡同口电线桿上贴著的、印著自己名字和大头像的寻人启事…… 一幕幕在她脑子里乱窜。 她手指头冰凉,紧紧攥著桌沿,指尖都发了白,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去。 孙母越是劝,那饭菜的味儿越是往她鼻子里钻,噁心得她一阵阵反胃。 “婶子,我……我真吃不下。”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带著哭腔。 “傻孩子!人是铁饭是钢……”孙母话音未落—— “砰砰砰!砰砰砰!”沉重而急促的砸门声,像擂鼓一样骤然响起! 震得房樑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孙母脸上的慈祥笑容瞬间冻住,手一抖,筷子啪嗒掉在桌上。 苏月更是嚇得魂飞魄散,猛地抬起头,一张小脸惨白如纸,惊恐地看向院门方向。 “开门!派出所的!” 老民警中气十足的吼声穿透门板,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孙母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两圈,强压下心头的慌乱,伸手死死按住差点跳起来的苏月。 用气声急促地说:“別吱声!千万別吱声!就当家里没人!他们敲一会儿没人应,自然就走了!” 她一边说,一边心虚地瞄著那扇仿佛隨时会被撞开的破木门,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心里那点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只要咬死了不认,公安没证据,这事儿就能糊弄过去!等风头过了…… “孙家的!听见没有?开门!配合公安机关调查!” 小民警的声音也加了进来。 门外,老太太早等不及了,听著里头死寂一片,火气蹭得顶到了天灵盖,扯开嗓子就骂:“孙婆子!你个黑心烂肺的老虔婆!” “把我孙女交出来!你儿子蹲笆篱子还不老实,还想拐带人家闺女?” “开门!再不开门,老婆子我砸了你这贼窝!”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老民警脸色一沉,知道不能再拖。 他给小民警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后退半步,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用穿著厚底警用皮鞋的脚狠狠踹向那看著就不甚牢固的门栓连接处! “哐啷——咔嚓!” 一声刺耳的木头断裂声炸响!那根碗口粗的门栓应声而断! 两扇破木门被巨大的力量撞得猛地向里弹开,拍在墙上又反弹回来,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行人直奔堂屋,原本就没上锁的小门轻而易举被老太太伸手推开。 屋內的景象瞬间暴露在眾人眼前。 小饭桌,两碗几乎没动的饭菜,面无人色的苏月。 以及僵在原地,手里捏著筷子,脸上那假笑都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去的孙母。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下一秒,老太太积蓄了两天的怒火、担忧、屈辱,像火山一样轰然爆发!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苏扶摇搀扶的手,瘦小的身影化作一道利箭,直扑向呆若木鸡的苏月! 那速度,快得连旁边的老民警都没反应过来! “你个不要脸的贱骨头!苏家的脸都让你丟尽了!我打死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尖厉的怒骂伴隨著清脆响亮的耳光声炸开! “啪!” 枯瘦却异常有力的手掌,带著风声,狠狠摑在苏月左脸上! 力道之大,打得苏月脑袋猛地一偏,眼前金星乱冒,半边脸瞬间麻木,隨即是火辣辣的剧痛。 “啪!”几乎没有任何间隙! 反手又是一记更狠的耳光,重重扇在苏月右脸上! 这一下,直接把她打得踉蹌著倒退两步,后腰“咚”的一声撞在坚硬的饭桌沿上,疼得她眼泪鼻涕瞬间糊了满脸,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剩下老太太那歇斯底里的怒骂在迴荡。 孙母这才如梦初醒,尖叫著想去拦:“哎哟!老太太!不能打啊!有话好好……” 话没说完,就被小民警铁钳般的手给隔开了。 “奶!” 苏月捂著瞬间肿起老高的脸,剧痛和巨大的羞耻感终於衝垮了防线,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身体靠著桌角,恨不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冰雕般站在门口的苏扶摇动了。 她没看嚎哭的苏月,也没看试图狡辩的孙母,甚至没看还在怒骂的老太太。 她的目光异常平静,平静得有些空洞,仿佛穿透了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她的前世。 前世蒋燁挽著苏月,趾高气扬从她面前走过。 孙浩烂赌而归,醉醺醺地问她要钱。 高泽诚一次次找藉口也不归宿,从亏心到理所当然的脸。 养子笑容腻歪端过来下了料的牛奶。 还有苏月看向她时,嫉妒、狠毒和一丝扭曲快意的脸……所有的画面在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最终凝聚成此刻苏月脸上那鲜红的指印和涕泪横流的狼狈。 一股说不清是恨意还是解脱的洪流,猛地衝上苏扶摇的心头。 她几步走到弓著身子,哭得浑身颤抖的苏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她。 苏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那张红肿变形的脸,泪眼朦朧中,对上苏扶摇深不见底的眼睛。 苏月很想说,你现在满意了吧? 现在我是真正的不如你了!被开除,被贴了满城的寻人启示,被警察逮了个正著……我们一直水火不容,你现在肯定很痛快吧? 就像同窗说苏扶摇比苏月更漂亮那种畅快。 就像小时候,你永远穿著崭新整洁的小裙那样畅快。 可苏月仔细看去,苏扶摇的双眸如同古井平静。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快意,只有一片让她骨髓发寒的冰冷。 仿佛……仿佛在透过她,看向什么很遥远的地方。 苏扶摇缓缓的,慢慢地抬起了右手,动作甚至称得上优雅。 第102章 推卸责任到这份上 下一秒! “啪——!!!” 这一记耳光,比老太太那两下加起来还要响亮! 还要沉重! 带著苏扶摇两世积压的所有怨愤、不甘和彻骨的冰冷,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抽在了苏月那早已红肿不堪的脸颊上! 声音清脆得让整个嘈杂的屋子都为之一静! 苏月被打得整个上半身都歪向一边,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 她捂著脸,惊恐万状地瞪著苏扶摇,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堂姐。 沈知行也微微惊讶。 这一刻,他好像又读懂了一些苏扶摇……她看著好像永远很平静,即便苏月背地里做些小动作,只要没有真的影响她,苏扶摇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平静的像是一面无波的镜湖。 可实际上……实际上湖底波涛汹涌,更胜海浪万倾。她不是不在乎,只是很好、很完美地压抑下去了。 沈知行有点心疼。她似乎承受了千吨的委屈,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记得刚租房子的时候,房东閒来嘟囔,那套房什么都好,只是邻居太吵,老太太疼孙子,和孙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成天演闹剧。 可沈知行住进去才发现,老太太表面张牙舞爪,实际上疼她敬她……这疼爱很隱秘,几乎只见豆腐外锋利的刀片。 苏扶摇今年也只有十六岁,在她识破长辈尖牙利齿里包裹的疼爱前,又独自咽下了多少委屈? 与此同时。 苏扶摇收回手,掌心一片火辣辣的麻,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她看著苏月脸上迅速浮现出的清晰指痕,看著对方眼中那纯粹的恐惧。 心底深处那块压了她两辈子、冰冷坚硬的巨石,终於咔噠一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气流,从那缝隙里透了出来。 痛快吗? 似乎有那么一丝。但这迟来的巴掌,比起前世那条命,还是太轻,太轻了。 尘埃落定。 沈知行走上前来,搀扶住微微颤抖的苏扶摇。温暖的掌心热度隔著布料传来,苏扶摇恍若从一汪冰湖中起身。 周围的一切,仿佛只有身边的沈知行是真实的。 苏月像一滩烂泥被小民警架了起来。 老太太对著缩在墙角、面如死灰的孙母啐了一口:“老不死的!等著吃官司吧你!” 老民警板著脸开始登记询问。 …… 与此同时。 另一边,苏月家里。 苏月父亲苏文国此刻已经憔悴不堪,双眼中都是凌乱的血丝,厚厚的眼袋在眼下掛著。 原本还算是生活安逸的利落中年人,现在几天的时间像是老了十岁,黑髮掺著白丝,人都瘦了不少。 旁边的苏月母亲宋玉芬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开始放任苏月离开只是赌气,她走一天两天,大不了猫在哪个角落,等吃完了苦头,很快就回来了。 但现在,距离上次离家又过了两天。 满街道的寻人启事也没有半点线索,宋玉芬实打实的担心,每天食不下咽,连洗脸都没心思! 而就在此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宋玉芬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是不是苏月回来了?” 话音未落,苏文国已经跑去开门了。 门外是两个大帽檐,神情严肃,看向苏文国的目光不知道是同情还是什么。 “人找到了。” 宋玉芬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找到了?在哪呢?人呢?” 一边说著,宋玉芬想要挤开两个警察往后看,看看她家苏月,是不是就躲在楼梯口不肯进屋。 警察嘆了口气:“放心,人没事,孩子奶奶已经过去了。” 苏文国的嘴唇开始颤抖。找到了?既然找到了,为什么不一块回来?是不是……是不是没法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无数个可怕的幻想在苏文国脑海里一闪而过,让他在伏天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同志,你直接说吧,我承受得住……” 稍微年轻一些的大帽子嘆了口气。 “同志,您女儿真没事,就是……就是之前有熟人看到她,劝不走。人现在在一个叫孙浩的人家里,应该是她对象,你们认识吗?” 孙浩?! 苏文国和宋玉芬两个人脑子里顿时轰隆一声! 这个名字他们可太熟悉了,本来还想在孙家身上捞一笔呢!可惜,可惜就出了这档子事…… 孙浩是本来苏月要介绍给苏扶摇的,一个烂赌鬼,谁家闺女沾上他,这辈子算是完蛋了。 可哪成想……哪成想苏月失踪之后,居然跑到孙浩家里住? 他家闺女这辈子算是完了! 宋玉芬眼前一黑,整个人软了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听见苏文国在叫她的名字…… …… 派出所大厅一团乱麻。 被喊去做口供的苏月、拍著大腿痛骂孙母丧良心的老太太、沉默不语的苏扶摇、对派出所本能畏惧,却压抑不住喜色的孙母。 急得来回踱步的苏文国。 还有被临时提出来的孙浩。 本来要明天,孙浩的拘留期才会结束。但因为事发突然,所以被临时提了出来。 他不是什么重刑犯,只留了一个警察在旁边盯著。 而孙浩一过来,眼睛就站在苏扶摇身上挪不开了! 大厅的灯光非常明亮,人脸上儘是沟沟壑壑,可在如此苛刻的灯光下,苏扶摇的脸依旧莹润的如同瓷器。 沈知行自然注意到他的眼神,一眼过去。 上前挡住孙浩的目光。 即便已经被开除,和沈知行再无上下级关係了……可孙浩还是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怎么被开除之后,沈知行看他的目光比之前在派出所那次还嚇人? 孙浩低著头,不敢多看了。 而此刻,苏文国对著老太太缓缓开口,语气之中儘是疲惫。 “妈,你说这事,咋办?” 而不等老太太接话,旁边的孙母就冷哼了一声:“能咋办,赶紧定个日子吧,现在整个北城谁不知道你闺女在我家住了好几天……” …… 苏文国的心中满是无奈。 这个孙浩,他自然是一万个看不上眼了。之前听说苏月要给他和苏扶摇拉线的时候,苏文国也打听过。 孙浩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一个赌棍,听说在外面拉饥荒欠了不少钱,原本有个车间主任的职位还算风光,但现在人直接被开除了。 苏文国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不愿意给苏扶摇牵线,可他和大哥家本来就没什么深厚感情,再加上心里有那么点微妙的竞爭感……妈去大哥家住又如何,日子过得一团乱遭。 何况苏文国在家里,大事小情都习惯放手给媳妇宋玉芬,宋玉芬惦记那从中留缝的一百块,苏文国自然也不会拦著。 可如果早知道闺女会和这个烂人扯上关係,苏文国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此时此刻。 听见孙母那句能咋办,老太太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再次被点燃,整个人都快要炸了。 朝著孙母的方向扑过去:“扯淡!啥叫能咋办?我们苏家也是清白人家,像你家似的出了个蹲笆篱子的儿子!还癩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成?!” 警察眼疾手快,给老太太拦住了。 心里也看不上孙家,语气压根不严厉:“行了,这是派出所,你还要动手?” 与此同时,孙浩当即吼道:“你个老不死的说什么呢?啥叫我蹲笆篱子,这叫拘留,又不是坐牢!” 一边说著,孙浩看了眼旁边苏扶摇的方向。 被沈知行挡的严严实实。其实他还想说些让苏扶摇负责的浑话,但是此刻沈知行在一旁冷冷看著……孙浩无论如何也提不起那个胆子了。 第103章 鸡飞狗跳的大厅,这事到底怎么办! 在沈知行和苏扶摇本人面前,孙浩连攀咬苏扶摇的心思都不敢升起。 老太太趁著孙浩愣神的功夫,给孙浩喷了个狗血淋头:“这还不叫蹲笆篱子,啥叫蹲笆篱子?明天吃生米才叫蹲笆篱子!” “个臭不要脸的烂赌棍,我家两个姑娘都让你给盯上了——同志啊!这是耍流氓,枪毙,必须枪毙嘍!” 老太太怒到浓处,喷了孙浩一脸唾沫星子! 警察忙著安抚老太太:“这个具体不至於的,毕竟不是孙浩亲自去让苏月住进家里的……不过嫌疑人王桂芳诱骗未成年人离家,责任肯定是跑不脱。” 隨著警察的话音落下,孙浩的母亲,也就是王桂芳本人,顿时一脸惊慌失措地看了过来! 王桂芳可不知道让苏月进家里还得坐牢! “这位同志,话不能这么说啊,这个苏月看上我们家孙浩,主动要来我家的!咋能让我去蹲笆篱子?我这一把岁数的,脸往哪搁?” 旁边的苏文国闻言气急:“放屁!什么叫我家苏月看上你们家孙浩,你……” 一时之间,整个大厅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 最终,判决也没有当场下来。 不过苏家人和孙家人,是两看相厌没错了。 隨著苏月哭哭啼啼地从做笔录的地方走出来,这件针尖对麦芒的爭论总算是被按下暂停了。 走公还是私了? 这年头流氓罪刚制定不久,到底是严惩还是轻轻放下……谁心里都犯迷糊! 再说虽然这事毁名声,但各方责任认定,苏月的確是心甘情愿去的孙家,尤其是当时孙浩並不在场。 王桂芳虽然存了骯脏心思,可终归是私德上有问题。 当然,最重要的是…… 苏文国虽然跟王桂芳大吵一架,但是说到底,苏文国心里还是有点指望孙家的。 毕竟……毕竟今天这个事闹得实在是太大了。 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算短,苏月又跑到孙浩家去住,到底是不是清白的,有没有和孙浩发生过什么……真是任由孙家上下嘴皮乱碰了。 再怎么看不上孙浩,苏月似乎都已经是孙家的半个儿媳妇了。 只能留一线。 苏文国想了又想,最后对警察道:“同志,这个事……我们先商量商量。” …… 人是下午出去的,回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沈知行和苏扶摇还有老太太奶孙二人一齐回到家属院,还没到楼下,往日那些爱扯閒篇的老太太已经齐刷刷坐在楼下了。 来一个人就张望一次,一看见老太太过来,一个个眼睛都鋥亮。 老太太还没走到门口呢,就让人拉住了。 “誒,苏老太太,你家那个小孙女苏月,听说是已经订婚了?” 对方这话说的委婉。 而老太太也是冷哼了一声。 “什么另个孙女,我就苏扶摇这一个大孙女!別什么小白眼狼都往我身上扯!” 哟! 眾人顿时面面相覷。 老太太这是气狠了!话里的意思,是要跟自己小儿子家恩断义绝啊? 不过也合理。老话说皇帝立长子,百姓疼么儿,苏家老太太以前心疼小儿子苏文国胜过大儿子几倍。 但住在小儿子家养老没几年,就被小儿媳妇给气跑了,来大儿子苏建国家住之后,逢年过节都不来往。 更別提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说苏月是无媒苟合,毫不为过,丟大了人。 老太太一时间恨不得恩断义绝,也正常! 眾人不再去触老太太的眉头,放任老太太走了。 然而,老太太一行人的背影刚消失在楼道。 “誒,我可听说那个苏月早就对孙浩有意思,之前还冒充她姐,给人家写情书呢……” 老太太只是身影拐进楼道了,耳朵可没有。 听了个清清楚楚。 …… “我问你,他们说的情书那个是,是不是就是之前那一次啊?” 苏家客厅,老太太皱著眉问向苏扶摇。 苏扶摇眉头微微皱著,轻轻点了点头:“嗯。” 同时,一股失望也蔓上来。 老太太这是要责怪自己嘍?可明明都是苏月…… 旁边的沈知行也先一步开口:“这事不能怪苏扶摇,当时她完全不知情,孙浩对她都是单方面让苏月传话,苏月在中间给瞒下来了……” 沈知行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长长嘆了口气。 神情疲惫,眸光沧桑。 “这话说的,我还能怨我孙女吗?苏月那个孩子,算是彻底养歪了。” 一边说著,老太太像是伤心似的,抹了抹眼角的泪光。 “人家说儿女不合,都是当爹当娘的错。我这个娘就没当好,偏心她小叔,养出个软蛋玩意儿,他生的闺女,也不像话……” “这孙辈也不合,如今老脸丟光,也算是我的报应啊!” 说完,老太太像是仅仅自言自语似的,也没等另外两人答话。 自顾自,颤颤巍巍,一路回房间了。 厅里只剩下沈知行和苏扶摇两个人。 沈知行迟疑道:“你奶奶……看著挺伤心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扶摇咬紧了嘴唇,摇摇头:“让她自己静一静吧。” 这件事想要在老太太心里过去,只能看她自己。就看她到底能不能对苏文国一家做到真正的恩断义绝了。 嘴硬心软又好又坏……怕就怕心太软,嘴上不管,心里却一直惦记著不该管的。 …… 另一边。 都城。 沈家,一间四进四出的四合院里。 说是一间四合院,其实已经成了杂院。还住著额外两户人家,沈家独据了两间前后的正房。 四合院整间都是沈家的產业,不过这年头越低调越好,为了掩人耳目,沈家乾脆把两间侧房租出去,看上去和其他杂院也没什么区別。 沈老爷子正坐在躺椅上看报。 一个穿蓝色小褂子的男孩噔噔噔跑进来,手里还拿著一封信纸:“爷爷!爷爷!我大哥来信了!” 老爷子哦了一声,摘掉老镜,接住跟炮弹似的小子:“你爹看完没?” 小男孩嘿嘿笑:“我爸爸赌气呢!我大哥说要留在省城,我爸写信就要骂,结果我妈妈说,他备不住是在北城谈对象了!” “我爸不敢骂也咽不下这口气,晌午饭都不肯吃呢!” 沈老爷子顿时正色:“信拿来我看看。” 接过信纸,沈老爷子重新戴上老镜,一个字一个字读起来。 嘖。 全是工厂的事,哪像是处对象了? 不过……自己这孙子打小性格內敛,喜怒不形於色,小时候觉得孩子以后能成大才,结果这二十多了,连个相看的对象都没有。 姑娘见完面,抱怨沈知行跟个闷葫芦似的,哪能过得下日子? 最重要的是,孙子到底是留任北城还是回都城,可是人生大事。北城那边確实大有可为,全然不能靠信件里三言两语讲清楚。 犹豫又犹豫,老爷子放下手里的信纸:“培德,要不要跟爷爷一起去北城住两天啊?找你大哥去!” …… “患者宋桂芬……誒,陪床的苏文国?” 刘鶯拿著手里的单子,看著底下的签名,眉头紧紧皱著。 苏文国,苏文国,怎么这么耳熟——想起来了! 刘鶯的脸色瞬间比平时还要难看。 苏文国苏建国,这名不算罕见,但都姓苏!北城姓苏的不多! 苏建国,不就是导致她被迫“回家休息”的那女的她爸吗? 苏文国看著躺在床上重新睡过去的宋桂芬,赶紧站起身誒了一声:“我是苏文国!同志,有啥事吗?” 刘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宋玉芬换了个吊瓶:“你跟苏建国什么关係啊?” 苏文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是我大哥。” 刘鶯顿时看苏文国更不爽了,哦了一声,摔下检查单子就走了。 剩下苏文国一头雾水,看著被扔在床上的检查单子。 此刻还浑然不觉。 因为对苏扶摇的暗恨,未来陪床的几天里,苏文国要跟媳妇儿一块遭罪的事儿,还多著呢! 此刻刘鶯气鼓鼓地走出去了。 回到休息室,就对上高泽诚那张满脸討好的笑脸。 “谁又惹咱们刘鶯同志生气了?我收拾他去!” 刘鶯那张略有姿色的俏脸满是刻薄和讥讽的神色:“你收拾?你收拾有用吗?之前你还说你认识酒厂的领导,要收拾那个苏扶摇呢!”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怎么也没个动静?” 高泽诚顿时脸色尷尬:“这事……对了刘鶯,看我今天给你带什么了,红烧肉……” 刘鶯嗤笑了一声,眼睛紧盯著高泽诚,没说吃,也没说不吃,只是让他压力倍增。 高泽诚顿时觉得难堪至极,却也无话可说。毕竟他当时慌乱之下,为了哄住刘鶯,的確答应她了。 高泽诚自然不会真的去对付苏扶摇,首先他一个小学老师,就没那个本事。 不过他的確去厂里打听了。谁知道那个苏扶摇人漂亮却也傲气,不光没给他好脸色,还让他出了好大的一个丑…… 第104章 试点成功,沈知行很满意 高泽诚有些难堪地挠了挠耳朵。 刘鶯冷哼了一声,终於肯坐下吃饭了……那可是红烧肉呢,其实刘鶯家平时也吃不上。 要不是看在高泽诚家里条件还行,三五不时就能开荤一顿的份上,刘鶯才不想理他。 两人小时候是一块长大的,后来高泽诚父亲升了钢厂领导,母亲也在纺织厂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家里条件一下子好了。 这才从邻居离开。不过因为刘鶯貌美,高泽诚一直缠著她,要是换做其他普通邻居,哪怕一样同城,一年恐怕都碰不上几回! …… 次日。 苏扶摇照常去工厂上班,食堂里三个新人已经到齐了,给老周打早饭下手。 食堂的排班表重新下来了。 最近的一期是苏扶摇和赵娟带著新人做午饭,老周目前只负责早饭。 忙活完上午这阵,老周就能走了。 而此刻因为人手多,馅料配方前一天晚上苏扶摇交代好,有人炒料,老周光顾著包包子就成。 笑呵呵地和苏扶摇打起茬:“苏扶摇,昨天你妹妹可是出大事了,你知道吗?” 苏扶摇无奈道:“当然知道了,我和我奶还过去了呢。” 老周哎呦了一声:“那你给讲讲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妹真对孙浩那小子有意思?” 一边说著,老周口中嘖嘖,心里也怪怪的。 不管咋说苏月也是个好好的大姑娘,虽然说有些坏心眼子吧……但是只要肯往正道上走,吃了厂子的教训,以后好好用自己那门手艺,也能找个好人,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结果现在倒好,和孙浩绑在一块了。 在老周看来,苏月要么嫁给孙浩,要么只能去外地发展了。 老家这一片,正经人家谁敢娶这样个媳妇儿? 而此刻,苏扶摇的神情淡淡。 “他俩的事我怎么好说,不过我觉得苏月也不会无缘无故想出冒充我给孙浩写情书这种损招。” “有可能吧,尤其是现在还住在人家里了。” 老周咂舌。 原本只是觉得苏月单纯的坏,结果现在结合苏月上门的事一看,这不是明晃晃地看上孙浩了吗? 应该是孙浩没看上她,所以只能冒充她这招人稀罕的堂姐了。 旁边的白刚有些好奇道:“周哥,之前也听说苏家堂姐妹的事了,咋回事呀?” 当著苏扶摇的面,老周有些尷尬。 苏扶摇却是一脸的坦然。 也可以说,她本来就希望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所以此刻,露出一个浑不在意的笑:“反正在工厂上班,迟早都得知道,我没事的。” 话音一落,这几人看向苏扶摇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主厨不光人美厨艺好,性格还这么好。 一点也不小心眼! 什么叫身正不怕影子斜? 这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 另一边。 厂长办公室。 小张正站在办公桌前,给沈知行匯报:“沈厂长,安保科已经提了两组白天负责巡逻,站岗制度重新启动,白天两个小时一换岗。” 沈知行点点头:“知道了。” 小张继续匯报,蒋燁的调查前期准备已经完成了。 无论是之前的菜品採购,还是原料採购,蒋燁果然都捞了不少油水。 除此之外,採购部其他人也顺手查了。 发现其他人,也不能说是乾乾净净! 和供应商吃饭的,收点土特產的,这还算是沈知行可以接受的范围。 人情往来嘛。 但…… 沈知行发现,还有人在外地和供应商聊得好好的,一副清廉派头,一回了北城就变了样。 压货款,挑毛病…… 酒厂的主要採购方向,都是食品原料,比如粮食、水果。 这种东西不易储存。 发货商一旦被卡,就急得焦头烂额,毕竟这些东西一旦加上运回去的路程,可就都废了。 任由採购部拿捏。 长此以往,整个厂子的声誉都会出大问题。 沈知行揉了揉眉心:“这个蒋燁必须拿掉,杀鸡儆猴,让整个採购部都老实点!” 小张点头:“是,我知道。” “对了沈厂长,这是咱们最近食堂效益,兑换食堂票的数量比苏扶摇同志来之前加了百分之三十……” 提起苏扶摇,沈知行的神色总算轻鬆了一些。 厂里发的食堂票,一日能包两餐,额外兑换出来的数据,几乎能说明大家在食堂的用餐率多了不少。 这些都是苏扶摇带来的。 然而沈知行也並不是完全没有从中受益。 如今即便是在都城,將食堂工资和效益掛鉤的地方,都没有。 但是沈知行清楚记得,自己前往北城之前,曾经和父亲的朋友聊过。 上面非常看重国营厂走向承包制的突破。 关於承包制这方面,他们北方这边还不觉得,实际上港口城市,私营饭店、承包食堂已经遍地开了。 想要为苏扶摇在合规的制度內谋点好处,反而让酒厂走向前沿了。 沈知行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还有中午的私厨方面,也一定要盯好,目前三个人手应该够用,如果大家抱怨忙、累,可以考虑给帮手也做激励,將厂子的一部分利润让出,开在工资里。” 小张眉头一挑。 沈厂长对苏扶摇未免太好了,这都赶上在食堂开餐馆了! 还是不收水电费的那种。 不过小张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嘿嘿笑了笑:“行,厂长,放心吧,昨天第一天试点,工人反应都满意的不得了!” 沈知行微微点头。 …… 午休的时候,沈知行下去走了走。 厂子里,关於苏月和孙浩的风言风语已经彻底席捲。 基本上大家閒扯的都是这件事。 沈知行没做任何表態,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表態了。 不加压制,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还有人说见过苏月和孙浩手拉手! 而午休结束后,沈知行也来到了后厨。 对於沈厂长的频繁到访,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老周回头把正在后厨洗脸的苏扶摇叫出来:“苏扶摇同志,厂长来啦!” 苏扶摇快速擦乾脸,从后厨小跑出来。 一眼就看到坐在窗口附近,朝她微微頷首的沈知行。 苏扶摇绽出一个笑脸:“吃饭没有?中午太忙了,都没注意到小张给没给你打饭。” 沈知行笑了一下:“中午吃的白菜肉片,小张托人过来买的。” “现在苏大厨怕是没工夫给我开小灶吧?” 苏扶摇嗔怪地看了沈知行一眼:“我不还是每晚做饭。” 沈知行失笑,又聊了几句。 累归累忙归忙,苏扶摇可是能分得清好赖的,实打实的利润记在那,多卖一毛钱自己都有得分成。 苏扶摇很感谢沈知行提出的私厨窗口。 而后,沈知行状似不经意地开了口。 “反正下午你也不用上班,我们出去逛逛?” 说完,沈知行心里也紧张得不行。 两人现在算不算谈对象? 肯定不算的。 但话说到那个份上,只要他能留在北城……不也是迟早的事。 一起逛街,不算出格吧? 这两天忙得顛三倒四。 不是自己折腾蒋燁那边的事情,就是苏扶摇扑腾后厨的摊子。 昨天还出了苏月那档子事。 都没什么机会……私下在一块。 而苏扶摇也没拒绝,当即弯眸道:“好呀!我换身衣服去,你等我!” 天天中午一身热汗,苏扶摇才受不了呢。 尤其是有了私厨之后。 中午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所以苏扶摇特意带了身换洗衣服,本来就准备洗完脸去车间那边的卫生间换衣服。 …… 不消片刻,苏扶摇重新出现在沈知行面前。 之前那件碎褂子换成一件得体的白衬衫,还有军绿色的厂服裤子。 她痩,腿也直,直筒的长裤她穿在身上,也能掐出细腰和长腿。 脚上踩著苏父生病之前给她买的小皮鞋,当时穿著有点大,现在倒是正好了。 只是出了太多汗不好散头髮,两个麻辫一左一右。 大街小巷这个打扮常见极了,只不过没有苏扶摇这么两眼的。 赵娟揶揄地看著苏扶摇笑,被苏扶摇嗔怪地瞪了回去。 “等半天了,咱们走吧!” 苏扶摇对著沈知行道。 等人的功夫,沈知行把自行车推到食堂门口了。出门就上了后座,踩著太阳,两人明晃晃地骑出了工厂。 保卫科的老王恰好看见,回头嘆了口气。 “你看人家沈厂长和苏扶摇同志谈个对象,就大大方方的!像是孙浩和苏月么,哼,狗狗祟祟的,给老子折腾够呛……” 第105章 【加更】那你满意我吗 今天北城的太阳还是很大,但是昨晚半夜下了场雨,吹过的风都是凉爽的。 到了步行街,两人也不骑车了,沈知行在前面推车,苏扶摇在旁边跟著。 说是步行街,其实是挨著百货大楼有几家小摊贩。 百货大楼也是去年新建的,刚竣工不久,一切都是崭新的。 蓝色的玻璃大窗,白色瓷砖,走进之后因为整体大楼背阴修建,甚至还有一种凉爽的感觉。 此时大家对开放的概念还处於一个试水阶段,所以商铺並不多,一楼被两家布庄瓜分,一家主卖成衣,另一家主打布料售卖。 沈知行低声道:“上楼吧,这里的东西比供销社多,楼上有个卖化妆品的铺子,可以看看。” 苏扶摇的脸色顿时有几分惊喜:“还有这种地方呢?你对百货大楼比我都熟。” 上辈子苏扶摇这时候可没怎么逛过百货大楼。 家里因为父亲的病捉襟见肘,唯一的收入来源只有妈妈李红梅的工资和奶奶帮人改衣服的收入,哪捨得来百货大楼逛? 不过这回苏扶摇自己有了正式工作不说,苏文星还被支出去摆摊。 工资多少,就是苏扶摇自己支配的。 迫不及待一路小跑上楼了。沈知行看著她轻快的背影笑了一声,才跟了上去。 到了楼上,楼梯右手边第一家就是一家化妆店。 卖的东西品类很杂——这个年代日常能接触到的类似店铺,还没有专柜的概念。 高级香粉纸,和后世的吸油纸差不多,不过纸张上面有粉,可以当做底妆用。 芬宝莲粉饼,美人鱼粉饼,蓓蕾粉饼,万紫千红香粉…… 苏扶摇不由地哇了一声。 这些可是老牌子,除了万紫千红的润肤膏在后世还有卖之外,其他都已经销声匿跡了。 苏扶摇还挺怀念的。 沈知行看著苏扶摇满脸的新鲜劲,她眼睛都亮了。 低声问道:“有喜欢的吗?” 苏扶摇可赶紧摇头! 好看归好看,那也是出於怀旧的好看。苏扶摇不是不爱打扮,而是重活一遭观念变了。 她现今这张脸皮可是实打实的十六岁,顶多遭受点油烟摧残!不需要太多的化妆品点缀。 反而有可能因为清洁不到位,伤了皮肤。 而此刻,摊子的老板娘也在观察两人。 这俩小年轻看著岁数不大,男俊女靚,都出来一起逛街了,想必是……小两口或者未婚夫妻的关係? 尤其是两人气质都不错,一看就不像是日子过得特別紧巴的那种,说不定今天能多卖出点呢! 这样想著,老板娘笑道:“丫头,你要不要看看美加净的?他家是大牌子,粉饼可紧俏了!” “像是咱们北城的供销社都拿不到货呢,有货都紧著往海城深城那边发,全北城就我们有,平时我都捨不得拿出来!” 沈知行闻言,有些意动。 苏扶摇却笑了笑。平时捨不得拿出来,自己来了就特殊了?营销手段罢了! 苏扶摇压根不搭茬老板娘的推销。就算对方说话,苏扶摇也只是微笑、摇头,没让人家落面子,却也没开口应什么。 要是换做一个人,老板娘肯定就懂了,不再开口。 但关键是,面前这个丫头实在是不一样。 漂亮的能给郁美净去拍gg了。 咋可能不注重自己的脸呢?肯定是没推荐到点子上!更別提她旁边的男士气质不凡,准出手阔绰…… 老板娘说得口乾舌燥。 结果苏扶摇只买了一只算是豆沙色的口红,百雀羚的润肤膏。 还打听了一下防晒霜,结果对於老板娘来说,这也是个新鲜玩意儿,反应了好一会,才拍大腿遗憾自己没能弄来。 就这两样。苏扶摇正准备付款,沈知行却先一步:“等等。” “同志,你这里有没有洗髮露?专门洗头髮的。” 老板娘说有。 苏扶摇有些奇怪,这年头大家观念没跟上,甚至还有人是偶尔拿洗衣皂洗的……苏扶摇已经算是最讲究的那批了,用肥皂洗,有时候会买小包装只够一次的洗髮露洗头,洗好后沾著桂油用梳子慢慢梳开晾乾。 包括到现在为止,都走到摊子前了,苏扶摇都没记得给自己买一瓶洗髮露。 沈知行也不多问,直接挑了最贵的,夏士莲。 老板娘嘀咕这是进口货,价格也是在一眾两三块一瓶的蜂、好迪、海鸥洗髮膏里杀出重围,要五块钱一瓶。 苏扶摇正心想沈知行对自己还挺好的……结果紧接著,沈知行把所有东西一起结了。 老板娘用专门的纸装好,递给沈知行。 苏扶摇正在心算自己买的东西的价格呢,结果沈知行朝著苏扶摇示意:“洗髮露你回去用。” 苏扶摇:“啊?” 她一头长髮像是黑缎子。沈知行是她邻居,见过她晾头髮的样子。 拿著小板凳坐在楼下,用一把木梳子一点一点梳开……然后淡淡的桂油香气散开。 沈知行母亲活得很精致,每日会擦粉,沈知行在她身边长大,对这种东西自然不陌生,当即就想到了。 苏扶摇赶紧摆手:“不不不,这怎么行呢?抵上我好几天工资了,你的钱也不是大风颳来的……” 沈知行却很坚持:“你不要我就只能退回去了。” 老板娘在身后一阵无语。 好傢伙,原来这对俊男靚女还是处对象阶段呢,本来还以为是新婚小夫妻。 你俩打情骂俏,別坏了我的生意啊! 苏扶摇直嘆气,几轮都推拒不过。 不光是老板娘,就连周围的摊贩都看过来了。 苏扶摇只好小声说:“嗯……那谢谢你,你要用的时候拿去。” 沈知行一边走一边和苏扶摇说:“不用,我那屋有。” 苏扶摇的目光惊奇了…… 用洗髮水这种事对苏扶摇来说还算平常,关键是这个年代,沈知行一个独身糙汉子,居然会用洗髮水…… 她爸都用洗衣皂的。 沈知行低声解释:“很奇怪吗?我从十七岁开始,我妈要我必须每天都刮脸,擦完郁美净才能躺下。” 好先进的护肤理念!苏扶摇心想。忍不住笑道:“看来阿姨还注重这方面的,难怪我觉得你別別人看著都更——清爽。” 一边说著,苏扶摇两只手背在身后,脚尖点地转了一圈,挡在沈知行面前。 “仔细看你皮肤还挺好的。” 很细腻,都没什么毛孔。如果是在后世的话,苏扶摇看了肯定羡慕嫉妒……不过她现在正十六岁,还没有后面的生活摧残,正是好时候。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盯著沈知行的脸。沈知行刚好和她对视。 霎时间,沈知行居然有些不好意思,甚至生出两分自行惭秽的心情……咳,小时候妈妈就经常对他耳提面命,说男孩邋里邋遢的长大娶不到媳妇…… 在此之前沈知行对此是没什么感觉的,只是受她影响,觉得乾乾净净的才舒服,也就造就了煮个饭都能糊锅,但衣服洗的乾乾净净的生活习惯。 但现在,沈知行有一种微妙的心情,苏扶摇对他的脸……满意吗? “啊?啊?!” 在他面前的苏扶摇瞬间红了脸,支支吾吾,手一下假装理衣服,一会挽头髮,一副忙得不得了的样子。 沈知行才后知后觉,他把心里想的话说出口了。 第106章 孙浩找苏月,狗咬狗 苏扶摇也罕见地害羞到手足无措。 咳……要不是对沈知行的脸太满意了,恐怕两人之间也很难后续亲近起来。 本来苏扶摇是不吝嗇夸讚的,但是沈知行这么打直球,反到让苏扶摇不好意思,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沈知行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耳根发红。 俩人都没心思逛街了,沉默著下楼。 一直走到楼梯拐角。 沈知行终於小声道:“其实……无论你觉得我怎么样,我一直觉得你很漂亮。” 苏扶摇的声音也细如蚊訥。 “嗯……我觉得你很好呀。” 隨著苏扶摇的话音落下。 沈知行原本有些紧绷的神色,也瞬间放鬆下来。 甚至,露出一个由衷的笑意。 沈知行站定,清清嗓子:“那……还要不要继续逛?” 苏扶摇赶紧摇头! 按照沈知行的性格,接下来不管自己看中什么,他都会买单。 还是算了算了…… 苏扶摇不太习惯,也不太喜欢这种相处模式。 因为上辈子…… 上辈子她也曾经想找过工作。 可每次高泽诚都是轻飘飘一句我养你。 苏扶摇无数次信以为真。 结果呢?吃香喝辣是养,吝嗇算计也是养。 苏扶摇买菜的时候涨价两毛钱,都要和高泽诚说。 甚至为了培养孩子,苏扶摇想要给养子报兴趣班。 多要一份钱。 高泽诚都会念叨不已。 “是不是觉得我赚钱很容易?”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工作有多累?” “我爸妈不用养吗?” “伸手要钱就是鬆快。” 久而久之,苏扶摇觉得伸手要钱,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虽然她没日没夜,兼顾老人和孩子的付出,明明是值得更高的回报的。 但在高泽诚的打压下,苏扶摇还是以此为耻。 甚至连重生后的今天。 苏扶摇在收到沈知行的礼物,明明心里知道小年轻互送礼物很正常。 但苏扶摇还是觉得心头像是有火在烤,想尽办法想要回报。 沈知行送吃食,她就承包他在家吃饭。 沈知行送香皂,苏扶摇就在厂里给她开小灶。 总之,现在的苏扶摇根本无法做到心安理得的销他人。 所以为了避免沈知行继续对她出手阔绰。 苏扶摇还是决定不逛了…… …… 即便如此。 但到家门口的时候,苏扶摇还是被塞了满手。 一路骑车回来,不管遇到街边摊饭卖什么吃食。 插在竹籤上的蜜瓜、散装零售的麻、山里挑进来的坚果…… 苏扶摇哭笑不得。 到家之后,居然摆满了一张桌子。 奶奶从臥室里走出来,惊讶道:“买这么多东西?吃不完也不怕坏了!” “苏扶摇,你这丫头又乱钱!” 苏扶摇摸鼻子:“不是……” 沈知行笑道:“奶奶,现在我也来吃饭,桌上人多,两天就吃完了。” 一听说是沈知行买的,老太太態度就变了。 嗔道:“你看你这孩子!平时在厂里照顾我家扶摇也就算了,还买这么多东西。” “哪用得著呢?你想吃什么跟老婆子说一声,我就去买了。” “你们岁数小,再让人骗了……” 苏扶摇怪不好意思地朝著沈知行笑了笑。 老太太这么嘮叨,自己和苏文星倒是习惯了。 不知道沈知行会不会觉得烦。 谁承想,苏扶摇琢磨著弄点什么吃食,最后盯著桌上的核桃打算蒸核桃枣糕,就这么琢磨一会的功夫。 沈知行居然已经和老太太聊上了。 当然,是老太太单方面说。 菜市场几点的菜最新鲜,哪家的最便宜…… 沈知行听得颇为认真,甚至还拿笔记上了! …… 另一边。 医院。 苏月不情不愿地被苏文国拎过来,照顾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的宋玉芬。 宋玉芬今年年纪不大,才四十出头。 但这次出事,给宋玉芬气坏了也嚇坏了。 情绪大起大落的,居然直接中风了! 嘴歪眼斜,目前半面身子都不能动。 虽然医生说有的治,但恢復以后,也大不如前。 肯定是不能上班了。 苏文国又是忧心又是烦躁。 对苏月也不復以往那种、因为完全不负责任,而表现出的温和。 “你这孩子,你知不知道给你妈害成什么样?” “和孙浩那玩意儿勾勾搭搭,我问你,要是是个好玩意儿,你介绍给你姐干什么?” “你明知道孙浩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月一边看著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母亲,一边为自己的前途堪忧。 就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自己名声已经彻底坏了…… 苏月低著头呜呜抹眼泪:“不能怪我!孙浩他妈那个丧良心的,趁我生气骗我过去,我哪想那么多?” “她还故意领我跟周围邻居走了一圈,都看见了……” 苏月后悔不已,眼泪滚滚。 或者说,这几天她的眼泪就没停下来过。 眼睛都肿的只剩一条缝了。 脸色哭得发肿发亮,嘴唇惨白。 但这回,没人心疼她。 苏文国脸色铁青:“你说,这下怎么办?” 苏月呜呜哭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文国咬了咬牙,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两下,额头的青筋几乎要爆出来。 “今天晚上伺候你妈吃完饭,咱们去一趟孙家!” 苏月顿时一哆嗦,也顾不上哭了,似乎对孙家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还,还去孙家干什么?” 苏文国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说呢?!你和孙浩都被传成什么样了,你不嫁给他,还想怎么样?” …… 病房外。 几个轻症病人,和病人家属凑在一起扯閒篇。 一个家属朝著病房里努嘴:“喏,又骂上了!” 另一人感嘆道:“哎呀,你说好好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干傻事呢?” “那孙家可真不是个东西!” “什么孙家不是东西啊……”一个对內情有所了解的人凑过来:“是苏月主动的!” “啊?你说说怎么回事!” 那人见自己成为议论中心,顿时有些兴奋。 一脸绘声绘色的表情道:“誒,这个苏月之前在酒厂上班,然后认识了当时还是车间主任的小子孙浩。” “这苏月就看上人家了,可惜孙浩另有所属,是她堂姐!!” “苏月一琢磨,居然冒充她堂姐,写信跟这个孙浩来往。” 一人打岔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她写的,不是她堂姐写的?说不定孙家这小子有艷福哦!” 那人笑道:“你可別扯了,我儿子说了,人家苏扶摇可是厂,谁都看不上!” “平时能给你个笑脸,但你要是对她有不正经的心思,人家看出来之后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再说,那个苏扶摇厨艺可好了,上边视察的时候,厂长都得指望她。” “这么好个丫头,能犯傻?” 这一番话,瞬间就打消了眾人对三角恋的怀疑。 纷纷咂舌道:“苏月也真是的。” “捡人家堂姐不要的破烂还当个宝,这回出事了吧?” “以后是不好嫁人了!” “现在啊,得求著孙家要她呢!” 眾人议论纷纷。 而就在此时。 一道裹挟著怒意,有些沙哑劈叉的怒吼声,从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传来。 “苏月呢?” “这臭娘们在哪个病房呢!?” “我找苏月!” 身后两个小护士脸色焦急地跟著:“这位同志,您等等,您等下……” 其中一个小护士就是刘鶯! 刘鶯都要嚇死了。 这怎么回事啊? 这男的是不是疯了,呜嗷的往医院里进。 还找苏月…… 这名字听著怪耳熟的。 但现在不是耳不耳熟的时候,而是赶上自己值班的时候,有人在闹事。 刘鶯都快嚇哭了,抓著对方的袖子:“同志你冷静一下……” “去你妈的!” 男人一把挥开刘鶯,若不是靠墙承托一下,刘鶯整个人就要被甩出去了! 男人头髮极短,只有一点青茬,一看就不好惹。 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甚至还发餿,不知道几天没有洗过了。 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又癲狂!十分不好惹! 原本议论纷纷的眾人见状,都压低了声音嘀咕:“这谁啊?” “找苏月?真嚇人。” “这女的又惹了什么人了?” 而隨著眾人话音未落。 男人已经扯著嗓子喊了起来。 “苏月,你给老子滚出来!” “拿了老子那么多东西,现在玩消失?” “家里没有,老子在医院还找不到你吗?” “苏月,赶紧滚出来!” 而听著男子的怒吼,眾人也都纷纷反应过来。 来人不是別人。 正是他们刚才討论的主角。 孙浩! 苏月当初冒充她堂姐跟孙浩来往,收了孙浩不少东西。 现在东窗事发,孙浩也出了派出所,过来跟她算帐了! 眾人纷纷下意识让出一条路。 而其中的好事者还给孙浩指路。 “人就在病房里面!” 孙浩闻言,顿时脚步一转,一脚踹开房门。 “苏月,滚出来,还钱!” 一时之间,围观中人都提了口气—— 这下,有好戏看了! 第107章 听说,孙浩打得可狠了! 与此同时。 病房里。 苏月也听见了外面的喊声。 整个人顿时瑟瑟发抖。 下意识躲在了病房的角落。 看向苏文国。 “爸!爸,咋办啊?” 苏文国沉著脸色。 他本来就看不上孙浩,再加上孙浩现在在医院走廊嗷嗷大叫的样子,实在是丟死人了。 苏文国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能培养出这样的孩子。 而现在,苏月也必须进入到这个火坑里…… 苏文国冷声道:“能咋办?你惹的事,你去开门!” 苏月又要哭了:“他肯定要揍我!” 说什么,苏月都不肯过去。 而就在此时。 砰一脚,孙浩直接把门给踢开了! 气势汹汹地往里扫视。 因为之前苏文国眼看著要跟苏月吵起来。 病房里本来就人不多,都退到了外面去凑热闹,门半掩著。 此刻病房里只有苏文国,苏月,还有躺在床上的宋玉芬。 孙浩不认识苏文国,但是一眼就看见了躲在最角落瑟瑟发抖的苏月。 孙浩上去就想揍她! 这臭娘们! 要不是她一直骗自己,苏扶摇对自己有意思。 自己以为拿捏苏扶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怎么可能跑出去玩? 还正好被派出所抓住了! 自己也被厂里开除了! 这一系列的祸根,都是苏月这个死娘们! 而且。 自己之前可没少给她买东西,让她给苏扶摇! 什么云片糕,水果…… 一天一天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也有十几块钱! 孙浩怒极了,大步上前,走到苏月面前。 跟过来的护士和苏文国都没反应过来。 孙浩抡圆了一巴掌抽过去! 这巴掌,可比宋玉芬或者老太太都狠多了。 苏扶摇整天抡锅铲手劲大,但终归是冷静,也没想把苏月往死里打! 结果孙浩这一下,苏月连惨叫都没发出。 只是从喉咙里逼出一声细细的声音,喷了口带著牙齿的血水。 也是因为哭了好久都没好好休息。 苏月直接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然而孙浩也没有作罢。 猛地一脚踹过去:“別他妈装死,还钱!” “不能再打了!”另一个小护士终於反应过来,急道:“当爸得干什么呢,赶紧去拦啊!” 苏文国这才回过神,赶紧扑过去! “孙浩,有话好好说,你俩也是要成亲的人了,哪能这么大?” 孙浩顿时眼睛瞪大了。 “我踏马娶这个丧门星?做梦!” …… “你说孙浩在医院打苏月?” 苏扶摇打鸡蛋液的动作都停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写满惊讶。 上辈子孙浩浑蛋,但可没有浑蛋成这样! 最多就是推搡两下,虽然也是无法容忍的家暴……但听苏文星的形容,孙浩这是把苏月往死里打啊! 都吐血了! 旁边的沈知行也露出一抹嫌恶的神情。 无论如何,如果孙浩和苏月之间真的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可以交给派出所。 动手打人…… 简直不算是男人。 虽然苏月也的確算是自討苦吃,但无论如何像是孙浩这么衝动好斗的,之前在厂里偽装的虽然好,但现在也终归是暴露了。 一暴露,更让沈知行觉得,开除孙浩是好事。 一时之间,沈知行忍不住想……认识苏扶摇可真幸运。 厂里就这么几颗自己没发觉的不定时炸弹,苏扶摇全都给筛出来了! 而此刻,苏文星也开口道:“对呀,我同学说打得可狠了!姐,咱们过去看看唄?” 苏扶摇重新恢復了打鸡蛋液的动作:“你可怜她?” 苏文星嗷一声发出怪叫:“我?可怜她?拉倒吧!” “她活该,小时候天天欺负你!不敢欺负我,欺软怕硬的!” “臭女人,要不是好男不跟女斗,我也揍她!” 苏扶摇嗔怪地看了苏文星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想看,” 其实苏扶摇也有点想看…… 不对,是很想看。 前世仇人下场悽惨,怎么不让人拍手称快? 说著,苏扶摇看向沈知行:“一起过去唄,不然前酒厂员工要是闹出人命,也不好听。” 这话就不算是什么藉口了,苏扶摇实打实地帮沈知行的厂子著想。 沈知行识趣点点头:“好。” 苏扶摇也在此刻把麵粉按比例小心倒在打好的蛋液里,旁边放著打算加进去的小料。 红枣是她刚才精心挑好的,一半拆了撕成两片,一半小心地和沈知行一块用筷子捅了枣核。 別说,现在沈知行给她打下手也有窍门了。 那就是绝对的听话,绝不自作主张! 比以前好用了不少…… 今天的枣糕是用纯古法,蒸出来的。 麵粉和蛋液打好,苏扶摇又加进红枣和核桃碎,最后把搅匀的液体倒进小碗里。 每个大概只倒了半碗,隨后烧水等锅开。 沈知行就在旁边默默地看著。 在苏扶摇身边看她做饭的时候,沈知行总能品出一丝岁月静好的温馨。 什么事都不疾不徐,有顺序有条理,看似慢吞吞的,但实际上守著自己的秩序。 她哪都漂亮。 微微的发汗只会让她面庞更晶莹,手臂虽然细痩但紧致有力,打蛋液的动作都是赏心悦目的。 拖著碗捧到蒸汽上,最后细白的手指盖上锅盖…… 苏扶摇有些嗔怪地瞧过来:“看够没有!” 苏文星早就一脸揶揄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了。 沈知行乾咳了一声,真想说看不够……但最后也只是转向苏文星:“屋里有今天和你姐买回来的零嘴,自己吃去。” 苏文星下意识转身回屋。 过一会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这姐夫还没正名没进门呢,居然已经管上自己了! 悲催的是,自己居然听了…… 苏文星悲愤地咽下冲好的麦乳精。 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还能不能好了? …… 枣糕出锅。 喧闹。柔软,冒著滚滚的白汽,而其中又扩散了大枣的香甜。 苏文星被香味勾出来:“姐姐,吃饭了是不是?” “馋猫!” 苏扶摇从沈知行手里接过择好的芹菜,利索地切成段:“干吃啊?不得配菜吗?” 苏文星咽口水:“姐你知不知道,你蒸馒头我都能空口吃两个……” 苏扶摇无奈:“去拿一个吃,小心烫著!” 苏文星得了令,欢呼一声,嗖地就窜到了灶台边。 那碗口大的枣糕胖乎乎,正不客气地散发著霸道又甜蜜的香气,白蒙蒙的热气裹胁著红枣特有的淳厚甜香。 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子里钻,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嗷嗷叫。 “哇!姐!这也太香了!”他眼睛放光,顾不得烫,伸手就朝最上面那个抓去——那上面嵌著的半片红枣最多,油亮亮的。 “哎!说了小心烫!”苏扶摇切菜的动作没停,头也不抬地提醒,声音里带著一丝瞭然的笑意。 她太了解这个弟弟了,猴急的性子。 沈知行也微微蹙眉,刚想开口提醒,却已经晚了。 “嘶——嗷!” 苏文星的手指刚一碰到那暄软的糕体,滚烫的温度就让他猛地缩了手,指尖瞬间泛红。 他下意识地甩著手,对著指尖吹气:“哎哟喂!真烫!” 但那扑鼻的香气实在太过诱人,放弃是不可能的。 他齜牙咧嘴地换了战术,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住碗边稍微凉快点的位置,笨拙地把那碗枣糕整个捧了起来。 迫不及待地低头,对著那诱人的金黄狠狠咬了一大口! “唔——!” 浓郁的枣香是绝对的主宰,霸道地填满了整个口腔和鼻腔。 沉甸甸的、有实感,仿佛无数颗熟透的红枣在舌尖融化。 粮食最质朴的甘甜被鸡蛋的淳厚托著,又被红枣特有的蜜甜层层浸润。 这甜不齁人,带著一种温润熨帖的暖意,从舌尖一路滑到喉咙,再熨烫到胃里。 牙齿陷进去的瞬间,是极致的暄软,如同咬在云朵上,隨即又被其中细碎的核桃颗粒带来一点微妙的脆韧感,层次分明。 糕体湿润绵密,几乎不用费力咀嚼,就在舌头上温柔地化开,留下满口枣香和蛋香。 下一口他学乖了点,小口含著,让那滚烫的香甜在口腔里慢慢旋转、释放,捨不得咽下去,脸上是混合著痛苦和极致满足的扭曲表情。 “姐…嘶…太好吃了!真的…嘶…太好吃了!” 苏文星烫得直跳脚,眼睛却幸福地眯成了一条缝。 沈知行看著他这模样,原本微蹙的眉头舒展开,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苏家的烟火气,在沈家,是前所未有的。 苏扶摇嘟囔道:“沈知行你別理他,我这芹菜马上好了,咱们吃饭。” 沈知行嗯了一声,等著端盘子打下手。 不消一会,饭菜都好了,主食就是枣糕。 甜是甜了一点……但北城人对咸甜搭配的容忍度还是很高的。 比如早上甜豆浆咸包子,再比如经典甜菜锅包肉同桌出现的三鲜…… 饭菜一端上桌,老太太双眼都冒光了。 稀罕到:“你还会整枣糕,我都不会,啥时候学的?” “这面发得真好,我总发大了……” 苏扶摇有点特意,要是有条尾巴,此刻恐怕都要翘起来。 “秘密!” 老太太白了苏扶摇一眼。 而沈知行呢,虽然之前很少尝试甜咸搭配,但出自苏扶摇之手,他肯定会给点面子。 这一给面子,就停不下来了…… 这一顿,苏扶摇本来备了一顿半的枣糕,四人差点把李红梅和苏建国那份都干进肚里。 苏扶摇满头汗顏地把枣糕塞进橱柜里藏著:“行了行了,再吃积食了!” “奶,我和知行有点事,要过去医院一趟!” 第108章 初遇沈知行,諂媚的刘鶯! 老太太闻言,很快想起什么。 “医院?你们不是去找宋玉芬的吧?” 宋玉芬昏倒这个是,老太太也是知道的。 再怎么不关心,也是自己小儿媳妇。老太太不想知道,周围邻居的嘴巴都不同意。 听说在医院情况还挺不好的,到现在还起不来床呢。 而此刻苏扶摇闻言,也没有藏著掖著。 只是点了点头:“对,听说苏月过去被孙浩逮著,打了一顿。” “现在人嚇得醒不过来了。” 老太太动作一顿,原本因为美食而和顏悦色的脸,现在也板了起来。 但是过了半天,也只冷冷说了句:“活该。” “苏扶摇,你也是不许去!” “以后就当没有这门亲戚!” 苏扶摇和旁边的苏文星听闻,都顿时反应过来。 老太太这是狠下心了。 彻底要和苏月家断了关係。 这…… 对於苏扶摇来说,是好事。 毕竟自己和奶奶的感情不错,別看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但是苏扶摇也不是前世那个傻姑娘了。 何况如今的奶奶,也在一点点改变自己的做法。 如果奶奶对苏月一直有著情分,以后肯定还有麻烦事! 但此刻,沈知行开口了。 “奶奶,苏扶摇不是去看她,是我要过去看一眼。” “他俩都从厂子里被开除不久,要是出了什么事,恐怕连累厂子里的声誉。” “要是带著厂子一起上报纸就不好了。” 隨著沈知行话音落下。 老太太也没有阻拦的理由了。 默默地重新坐了回去。 “行行行,我管不了你们的事。” “那你们过去吧。” 一边说著,老太太对著苏扶摇叮嘱:“你这傻丫头片子,別又让苏月给糊弄了,看她再干出点什么欺负你的事!” “我告诉你啊,你小叔他们家,我是彻底不管了!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明白不?到时候你硬气点,现在这事没招,赶紧让苏月嫁了完事……” 苏扶摇无奈一笑:“放心吧奶奶,这不是还有沈知行吗?在他旁边,我还能让人欺负了?” 苏扶摇说这话完全是下意识的。 而此刻的沈知行闻言,耳尖微微红了。 …… 很快。 北城医院。 门口的导诊台,围了几个小护士。 “听说了吗,那个前段时间失踪的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住进对象家里了,现在对象打上门……” “打得可狠了!我亲眼看著呢,一巴掌牙打掉一颗!” 刘鶯一副绘声绘色的神情。 旁边几个小护士围著,想要打听细则。 而就在此时。 一道如同清泉般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好,请问苏月的病房在哪?” 刘鶯下意识回过头。 以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垮了下来。 不是別人。 正是之前害她被迫停职反省的苏扶摇! 刘鶯看见这个苏扶摇就没有好印象。 毕竟她大小也算是个美女,看见苏扶摇就下意识地比较,发现自己的確输人一等之后…… 心下哪能服气? 本来想在態度上找回场子,结果反手就被举报了! 刘鶯不说话。 但紧接著,刘鶯就看见了跟在苏扶摇身后的沈知行…… 相当英俊的大小伙子,身形笔挺,五官英俊。 就连电影里的男主演,也没他帅气! 刘鶯顿时眼前一亮,绕开苏扶摇,朝著后面的沈知行走了过去。 “同志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沈知行看都没看她一眼,淡淡道:“我跟她一块的。” 顺著沈知行的目光,刘鶯一下就看到了苏扶摇。 脑內顿时轰隆一声! 搞什么?! 这死丫头命这么好?! 身边居然是这样出挑的男人? 最关键的是,他除了长得帅气之外,看著也不一般,手上的那块手錶虽然自己看不出什么牌子,但怎么不得一般人好几个月工资了。 刘鶯嫉妒的都要冒泡了。 但碍於旁边还有个沈知行,刘鶯心里的酸涩嫉妒,居然没有压住粉红泡泡。 连带著对苏扶摇的態度也好了不少。 “原来你们是来找苏月的呀,你们是她家属吗?” 苏扶摇可没忘记刘鶯上次对待她和爸的態度有多差。 突然的大反差,绝对不是刘鶯良心发现。 毕竟,在现代能给人当一辈子外室的人……心地能好到哪里去? 因此,苏扶摇保持著不冷不热的態度,甚至还有些境界。 “你告诉我们苏月在哪就行。” 苏扶摇冷淡,刘鶯却没有生气。 反而还有几分娇嗔的意味。 站在沈知行旁边,脚下跟长了钉子似的。 “哎呀,这可是病人的隱私,你们不说清楚找她干嘛,我肯定不能让你们过去呀。” “这位同志,你叫什么,和苏月什么关係,你家住在哪……” 刘鶯的这一番表现,可把其他小护士给看呆了! 平时的刘鶯看著挺高冷的。 对人永远是一副嫌弃的神色。 合著不是本性如此。 而是对方在刘鶯心里的形象,不到位啊! 嘖嘖嘖。 看刘鶯现在,一副要倒贴上去的架势。 比起那个什么苏月,也没好到哪里去! 而此刻的沈知行连著退了几步,乾脆和苏扶摇站在一块,甚至半边身子都躲到苏扶摇后边了。 苏扶摇和沈知行对了个眼神。不是她没有危机意识,而是她现在还没有和沈知行正式確定关係……往严苛一点的方向说,她对沈知行的了解还不够深入。 就像沈知行也不够了解她一样。 所以,即便心里有些不爽,但表现出来更多的是对沈知行的调侃。 眼里甚至还有几分戏謔! 沈知行倒是皱著眉头,不假辞色,乾脆对刘鶯道:“有什么你问她吧。” 身后导诊台的小护士齐齐倒吸冷气。 好傢伙,好不容易看到这么英俊的,结果人家名草有主! 嘖嘖嘖,瞧他对对象那个依赖样,和別的女人说句话都不愿意。 刘鶯怎么说也算是她们医院的院呢! 要是换做一个男人,被刘鶯这样討好,估计早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不过也挺搞笑的。 刘鶯仗著自己长得漂亮,天天一副死装的模样,这下可好,眾目睽睽之下,被人连著几次冷脸。 她们今天算是有好戏看了! 而此刻的苏扶摇看沈知行实在是不愿意和刘鶯多说。 眼里忍不住流出一抹促狭的笑意。 其实说白了就算不是因为前世的事情,苏扶摇也不喜欢刘鶯这个人。自然乐於见到她吃瘪。 开口道:“我是苏月的堂姐,他是来陪我的。” “同志,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刘鶯闻言,当场翻了苏扶摇一个大大的白眼! 自己又没问她! 可看旁边的男人,一脸冷淡,一句话也不愿意和自己多说。 自己再纠缠,反到下不来台了! 刘鶯脸色极为不爽。 旁边的小护士见状走上前来:“那这位女同志,我带你们过去……” 话音未落。 刘鶯强压著怒火,掐著嗓子道:“不用了,我带他们二位过去就行!” 隨著刘鶯话音落下,其他人面露揶揄。 看来这个刘鶯,还是没有放弃啊…… …… 去苏月病房的一路上,刘鶯都在试图搭话。 但沈知行根本就不理她! 刘鶯一想靠近,沈知行就走到苏扶摇身侧去。 苏扶摇一直憋著笑。 也不只是她,她们离开导诊台没多久,就听见身后爆发出一阵笑声…… 刘鶯其实也知道怎么回事,但就是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可惜沈知行的態度实在是太冷淡了。 刘鶯好几次开口都没有人理,实在是太尷尬。 刘鶯乾脆也闭嘴了。 很快带人到苏月的病房前。 细声细气地掐著嗓子开口道:“同志,这里就是苏月的病房了。” “她堂姐进去探视,咱们两个在外面等著就行。” 沈知行淡淡皱眉,有些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就好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冷声道:“不用,我和她一起。” 沈知行说完,抢先一步踏入病房。 苏扶摇终於慢条斯理地给沈知行解围:“我们到了,你也可以回去了吧?” 沈知行进入病房之后,刘鶯原本笑眯眯的脸色终於垮了。 对著苏扶摇翻了个打大大的白眼:“他是你对象?” 苏扶摇笑容平和:“不是。” 刘鶯哼了一声:“不是就行,你呀也不要总是霸占著人家,我看就你家这个情况……” 一边说著,她脸上甚至露出几分不屑的神情:“也配不上人家这么好的同志。” “不过我认识一个人,跟你倒是挺登对的,一个小学老师……” 刘鶯话说到这,苏扶摇的脸色也一下不好看了。 小学老师? 还能是谁,不就是高泽诚吗? 苏扶摇转身进屋,啪嗒一下摔上门! 刘鶯原本还凑上来要说话,差一点被夹了脑袋。 气得直跳脚:“牛什么啊你!” “家里出了这么个破鞋堂妹,我看他会不会要你!哄你玩玩罢了,还当真了呢?!高泽诚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刘鶯一边嘟囔著,却没走。 她还等著待会那个特別英俊的同志出来,能搭上两句话呢! 毕竟自己的长相,不说万里挑一,但从小到大也没少因为外貌被捧著对待。 刘鶯觉得,那个男人才不会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顶多就是碍於这个死女人在旁边,不好说什么罢了! 第109章 你麻利地给我嫁给孙浩 与此同时。 病房中。 北城医院的病床资源算不上是紧张。 苏月昏倒之后,直接就安排进了病房里。 屋里六个床位,只有另一个看上去还有人的样子,不过此刻也是空著的,应该是出门了。 苏月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真的昏过去了还是装的。 房间里十分安静。 沈知行皱著眉头揉了揉眉心:“这医院什么护士,回头得跟他们风纪部说说。” 苏扶摇顿时呵呵一笑,声音里居然有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 “哟,这位同志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沈知行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完蛋…… 苏扶摇果然介意! 沈知行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那个叫刘鶯的护士,对自己是超乎寻常的热情! 就是怕苏扶摇在意,沈知行连话都不愿意跟对方说。 可苏扶摇看著没什么反应,实际上记著这茬呢…… 沈知行下意识拉住苏扶摇的袖子:“不是,我跟本没想理她……”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苏扶摇又学著刘鶯的语气道:“哎呀,这是你的隱私,你跟我说这么清楚干什么呀?” 沈知行:“……” 沈知行一脸又是无奈,又是紧张,又是迷茫的样子。 好像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好了。 苏扶摇没崩住,噗嗤一声笑了。 她好像还从来没见过沈厂长脸上出现这样,像是个做错事孩子的神情呢! 然而他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而且沈知行的表现,说实话,她还挺满意的。 苏扶摇笑道:“行了,不逗你了。不过这个人啊,你少理她。” 沈知行低声问:“你认识她?” 苏扶摇朝著苏月的病床走去:“嗯,不过不熟悉,只是她刚才和我说——” “说什么?”沈知行皱起眉头,心里估摸著八成是因为自己和苏扶摇亲近,那个刘鶯对著苏扶摇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已经有点火大了。 但接下来,点燃沈知行火气的话还在后头呢—— “她说呀,要给我介绍对象!” 苏扶摇话音落下。 沈知行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怎么有这样的人?没看见我和你走在一块吗?还给你介绍对象?” “苏扶摇,你可千万不能和这种人来往,等下我出去就给她们领导写投诉信,这种水性杨的女人介绍的对象,肯定不靠谱……” 苏扶摇都蒙了! 好傢伙,一个刘鶯,把沈知行的两种样子都给刺激出来了。 平时不说是惜字如金,也算是少言寡语了。 结果现在一开口,跟连珠炮似的…… 苏扶摇乐不可支,抿著嘴也忍不住露出细碎的笑声。 沈知行还是一副很不爽的样子。 而与此同时。 原本躺在病床上的苏月,猛地睁开眼睛。 “苏扶摇,你给我滚出去!”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给苏扶摇和沈知行嚇了一跳! 不过苏扶摇很快反应过来:“没打死你啊,说话也中气十足的,牙掉哪颗了?” 一边说著,苏扶摇抬手伸向苏月的脸。 苏月下意识以为自己又要挨打了,嚇得双眼紧闭! 结果苏扶摇只是掰了掰她的脸,发现苏月掉的是门牙旁边的一颗,还挺明显。 黑洞洞的。 苏扶摇没忍住笑出声。 苏月顿时涨红了脸,又怒又气! 捂著自己嘴巴,恶狠狠地瞪著苏扶摇:“你等著,这事我跟你没完!” 苏扶摇却相当从容,乾脆在苏月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苏月,你要怎么和我没完?” “我倒是想问问,从头到尾,我招惹你没有?” “如果不是你冒充我的名头,跟孙浩索要礼物,互换情书,会有现在的事吗?” 苏月直接被苏扶摇的质问给问愣住了。 嘴唇开合,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尤其是…… 尤其是沈知行还站在一旁,和苏扶摇明显是一边的。 他俩今天能结伴出来,说明两人的关係已经紧密到了一定的地步。 也什么事都知道了。 而沈知行还是自己曾经仰慕的对象。 现在却看到自己这个地步。 苏月忍不住捂住脸,呜呜哭起来。 然而。 此刻的沈知行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 甚至觉得,有那么几分痛快! 之前苏月那么暗害苏扶摇,如果不是自己发现得及时;如果不是苏扶摇人正不怕影子歪,作风端正,让那些流言本身的可信度就不高。 那今天声名败坏,被迫和孙浩绑定在一起的人,会是谁? 为此,沈知行冷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你知不知道,你的作风不良,已经影响了厂子,现在厂子都有立场起诉你!” 起诉? 苏月有些迷茫。 苏扶摇好心地解释道:“就是告你,送你去蹲笆篱子。” 苏月肉眼可见地更慌了,哭得直抽抽。 可惜屋里没人同情她! 苏扶摇冷哼了一声,隨后对著沈知行低声道:“你去问一下她爸在哪,叫过来一起商量商量。我奶是不会来了,这事我替我奶做主。” 出门之前沈知行也听见老太太叮嘱了。 然而刚要利索出门,沈知行猛然想起什么:“不然你去找,我等你。” 苏扶摇沉默地看著他。 沈知行低头沉吟了一会,跟小孩似的嘟囔:“刘鶯肯定在外边呢。” 苏扶摇强忍著笑:“她还能吃了你?” 沈知行老不情愿地走出去了。 …… 片刻后。 苏文国满脸汗水地跑了进来,在看到只有苏扶摇一个人的时候,还满脸不可思议。 “你奶呢?” 苏扶摇慢悠悠的,一副气定神閒的样子:“我的意思就是我奶的意思。” 苏月倒是没吱声,她早就知道奶奶不稀罕她! 之前在自己家住的时候,奶奶就老骂自己是赔钱货。 那个死老太太,根本就不会帮她。 苏月对老太太的心情,倒是和前世的苏扶摇差不多。 只能看到老太太嘴硬像小刀子,不好的地方。 不过两者也有著巨大的区別。 上一世老太太总是惦记著苏扶摇,然而这次苏月和她爸妈的所作所为,给老太太实在是惹急眼了。 不孝不敬,光是如此也就罢了,老太太看得见大儿子一家的好,惦记著大孙女。 她却对著老太太最稀罕的大孙女使阴招,最后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不过此刻的苏月想不通这些,只知道自己从小就不被老太太喜欢。 但苏文国却炸毛了。 “开什么玩笑!这么大个事,能让你一个黄毛丫头做主!” “领导,你看,你看看我家老太太!是不是老糊涂了!” 苏文国一边说著,一边看向沈知行。 毕竟像苏文国这种工人,在他们心里,厂长就是绝对的权威。 甚至…… 对於苏文国这种对母亲感情和感激没那么深的人,厂长很多时候说话比老娘都更好使! 而沈知行的眉头皱了皱,只是淡淡道:“老夫人亲口说了,苏扶摇同志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我在旁边亲耳听见的。” “还有。” 苏文国的神情如遭雷击。 沈知行顿了顿,给了他一点缓衝的时间,才继续道:“自己的家事要管好,如果苏月和孙浩的事情牵扯不清,连累到厂子的话,我只能报案起诉了。” 隨著沈知行的话音落下。 苏文国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知行对这方面比较了解,的確有那么几分嚇唬人的意思。 苏月和孙浩之间的这点破事,说是打官司,也罚不了什么,顶多给厂子道个歉。 但…… 苏文国不知道啊! 本来厂长在他眼里就是权威级別的存在。 此刻一开口说这些。 苏文国的腿都软了。 扶著床边,才勉强站住。 隨后看著病床上只知道哭的苏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上去啪啪就是两巴掌! “哭,就知道哭!” “早想什么了?天天作天天闹,你妈现在进医院了,你满意了?” “老子因为你天天请假,工作都快要丟了!” 苏文国一边说著,犹觉不够,还想再抽两巴掌! 苏扶摇假模假样地拦了拦,到底没拦住苏文国…… 开啥玩笑,她才不会真的拦。 之前她对苏月的態度是置之不理,可苏月背后的小动作不断。 如今正是趁她病,要她命的时候! 苏月嗷嗷哭了两声,但也很快发现,她此刻的哭並不会引来同情。 只会让自己看上去更狼狈可笑! 乾脆苏月也不哭了,通红的眼睛狠狠地看著苏扶摇。 都怪苏扶摇。 都怪这个死女人! 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落到今天的这般田地。 要是苏扶摇任由自己摆弄,和孙浩的风言风语,肯定轮不到自己。 而与此同时。 沈知行也察觉到了苏月眼里的恶意。 下意识一步上前,挡在苏扶摇面前! 別看今天面对刘鶯的时候,沈知行躲在苏扶摇身后。 可事情实际上的轻重缓急,沈知行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这种时刻可不是带著几分玩笑意味,往苏扶摇身后躲的时候! 而看到沈知行挡在苏扶摇身前的时候,苏月哭得更惨了。 凭什么,凭什么苏扶摇就这么命好…… 而与此同时。 苏文国粗暴地扯著苏月的领子:“走!跟我去找孙浩去!別在这赖赖唧唧的!” “你麻利地给我嫁给孙浩,不然还想让人怎么在背后说道咱们家!非要全家让厂里告了,一起去跟你蹲笆篱子你就好受了!” 第110章 【加更】实在罕见,当爹的对男方直接提亲! 此刻的孙浩正坐在医院的保卫科里。 像是这种赖子,保卫科也拿他没办法。 孙浩一脸的理所当然:“苏月拿了我那么多东西,不就是欠我的吗?” “她现在在你们医院里,我不找她要找谁要去?” 保卫科的人都对孙浩面露厌恶,已经打算打电话报警了! 而就在此时。 房门被人不耐烦地敲了两下。 透过窗户一看,居然是事件的另一边主角。 苏月那丫头,还有她爸! 这俩人现在已经是医院里的大红人了。 不管是上班的看病的还是陪床的,就没有不念叨这家人的。 孙浩顿时呦呵了一声,一步打开门—— 看到的是一脸警告的沈知行和苏扶摇! 这下孙浩一眼都不敢多看苏扶摇了。 低声如蚊訥:“沈厂长,您,您怎么来了?” 沈知行脸色冷冷的:“苏月父亲要和你说一下提亲的事情,我陪著苏扶摇来的。” 这话一说出口,孙浩脸色顿时是一僵。 陪著苏扶摇?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係? 好傢伙,难怪自己就是打了把牌,居然把事闹得这么大。 合著人家两人是一对,自己是纯粹让苏月这死娘们给耍了! 孙浩下意识寻找苏月的身影,锁定之后眼神恶狠狠的,像是要吃人一样! 给苏月嚇了一跳,差点又哭了。 苏文国满脸的沧桑,一步走进去。 “孙浩,你说现在这个事怎么办?” 孙浩面对著苏文国,脊背又硬了。 “什么怎么办,你闺女骗吃骗喝,不得赔钱?二十,至少二十!” 苏月都要疯了。 顿时尖叫道:“二十?你上午还说十几块呢!而且我哪吃了你那么多东西,你送来的东西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你把我打成这样,我没让公安抓你就不错了!” 孙浩也吼道:“咋的?老子怕你吗!” “反正老子现在光棍一条,你就说给还是不给吧!不给,我继续闹!” “派出所我又不是没去过,咋的?我还要告你骗人呢!” 两人眼看著就要吵起来。 保卫科的安保脑瓜子嗡嗡的。 求助地看向沈知行和苏扶摇。 苏扶摇皱著眉头一挥手:“行了!苏月,你自己干了亏心事,活该!” “今天说的不是这个事,他另有事跟你说。” 苏扶摇一边说著,懒得正眼看孙浩这个烂赌鬼。 只是朝著苏文国的方向点了点下巴。 苏文国也搓了搓自己裤子。 “那个啥,孙浩啊,你看,你俩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 “也算是缘分……现在你俩闹成这样,估计各自嫁娶都是个问题,你看我家是点头了,要不然……” 孙浩瞬间就明白苏文国什么意思了。 別说孙浩了。 其他的安保都反应过来了。 苏文国这是要把他闺女嫁人?! 真是炸裂。 上杆子嫁一个烂赌鬼,对方的家长还没到呢,就跟人家说开口娶亲的事了! 这哪是要嫁女儿。 往外扔垃圾还差不多。 一时之间,眾人看向苏月的神情多了几分打量。 似乎那个破鞋的传闻,又多了几分可信度。 不然好端端的,谁会这么把闺女给支出去? 嘖嘖嘖。 和旁边那个女孩,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人家长得比苏月漂亮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气质看著也乾净。 而苏月在这目光中,也一点点低下头去。 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脑子里百转千回。 浑身无力。 难道……自己真的要嫁给孙浩这个王八蛋了吗? 那还真不如一死了之了! 可自己不想死…… 但嫁给孙浩,跟死了有什么区別?他还会打人…… 而就在此时。 孙浩的冷笑声刺破此刻风雨欲来前的寂静。 “我娶这么个玩意儿?笑话!” 孙浩指著苏月讥讽道:“你看她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比得上苏扶……” 一想到沈知行还在旁边,孙浩瞬间有些心虚,甚至不敢有丝毫攀扯苏扶摇的心思。 “总之还像是个女人吗?” 苏月的牙齿被打掉了一颗,头髮和衣服也是好几天没有收拾的。 看上去不光是狼狈,甚至感觉很脏。 苏月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都怪你那个妈!老虔婆一个,就知道害人,你——” “你给我闭嘴!”话音未落,苏文国一个耳光就抽了过去! 直接打断了苏月的话! 苏文国强行压著火气:“反正事就是这么个事,不行你就跟家里商量,问问你妈的意见。” “我告诉你,要不是她有这个心思,能拐我家闺女去孙家住?” “这事要不能善了,咱们就一桩桩算吧!大不了赔你二十块钱,然后报警你妈拐卖妇女,你打我闺女!” 苏文国说完,转身就要走! 这孙浩,真是个臭流氓! 自己跟他一句话也多说不来! 但让所有人,包括苏扶摇在內,都十分意外的是…… 孙浩居然追了上去。 “誒,你不是说赔钱吗!那倒是给我啊!二十没有,十块总有吧?” 苏文国被气得直哆嗦! 气上头了,从兜里掏出一把毛票,朝著地上一摔! “滚!给我滚!我现在就去告你去!” 孙浩冷笑了一声,嘟囔道:“告我?告我那我反倒要娶你闺女了,反正真蹲了笆篱子,我也不能让你家好过……” 一边说著,孙浩丝毫不嫌弃掉在地上的毛票。 一一捡了起来。 看著这幅场景,苏月人都快要崩溃了。 怎么想,都无法接受。 自己未来,居然要嫁给这样的人! 跟在苏文国身后,哭著跑出去了。 隱约传来苏文国的叫骂。 “哭哭,你有什么脸哭?!” …… 而此刻。 保卫科里,只剩下苏扶摇和沈知行,还有孙浩。 以及原本医院保卫科的人。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孙浩却满心满眼都是刚掏的钱。 数一数,五块多呢。 这苏家条件果然不错啊,不愧是双职工家庭。 出门揣这么多钱! 孙浩也不多留了,毕竟还有一个沈厂长在。 除此之外,孙浩也是真怕了苏扶摇。 不声不响冷冷淡淡地置身事外,却把自己和苏月推到今天这个地步。 半个多月之前,自己还是风风光光的车间主任呢…… 孙浩不敢多留,脚底抹油溜了。 而看他走了,苏扶摇转过身,对著保卫科道:“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 保卫科的人赶紧客套摇头。 但是实际上心里想的什么,可就不会说出口了。 苏扶摇对著沈知行道:“咱们也回去吧?” 沈知行微微点头。 然而两个人刚走出保卫科…… 居然撞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刘鶯! 居然跑到这边堵他们了! 看见沈知行自己先出来,刘鶯还以为苏扶摇不在,顿时眼前一亮:“同志!同志,我马上要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我请你呀?去国营饭店!” 苏扶摇从沈知行后方探头,似笑非笑道:“我能去吗?” 刘鶯原本满腔的热情,顿时被打消了! 这死女人,怎么还在? 而且还一副人家对象的做派……切。 刘鶯脸上的笑容直接没绷住:“你又不是人家对象,你跟著干什么?” “我说啊,女人还是要自重一点,別跟你那个妹妹一样。” “不过我估计妹妹那个货色,你也不是什么好饼……” 刘鶯当著沈知行的面对苏扶摇指指点点的。 沈知行顿时眉头一皱,冷声开口道:“嘴巴放乾净点!” 刘鶯顿时嚇了一跳! 今天三人接触也有好几次了,但是沈知行一直是无奈和冷漠偏多。 此时此刻,沈知行一本正经,甚至有几分发怒的意思。 那气场绝对不是刘鶯每天翻白眼所向的普通病患及家属能比的。 给刘鶯乾脆嚇愣了! 沈知行二话不说,下意识要伸手拉住苏扶摇。 然而想起这么多人,两人也没確定各关係,还是作罢了。 只是脚步加快,冷冷地扫了刘鶯一眼。 “对病患家属出言不逊,我马上就会投诉到科室。” 刘鶯顿时脸色一白! 可別! 她刚被苏扶摇那死女人投诉过! 刘鶯顿时慌里慌张道:“不是同志,我说的是事实呀,吃一样的饭还能养出两种人不成?她妹妹那个样子……” 苏扶摇也不打算忍了。 似笑非笑地看向刘鶯:“我妹妹什么样?我什么样?你亲眼看见了?”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跟你们主任说去唄?” 刘鶯顿时瞪大了眼睛! 其实她也知道苏扶摇不是好惹的,可今天见到苏扶摇,她一直是一副隱忍不吭声的样子。 包括自己刚才在病房门口堵她说话,也没见她怎么样啊! 现在反倒计较起来了? 哦——刘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准是让自己说中了,之前是心虚!现在,是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被戳破! 刘鶯一脸不服气地嘀咕:“瞧,被我说中了……” 而就在此时。 一道压抑著怒意的呼声,从不远处传来。 “刘鶯!你又在干嘛呢?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呢,你跑到保卫科乱窜什么!” 说是保卫科,其实办公地点,和大门口的门卫室合併了。 此刻刘鶯堵著沈知行和苏扶摇在大门口,乍眼得很! 第111章 阴阳怪气,活脱脱一个醋包! 丁主任现在看见刘鶯就烦。 之前刘鶯对患者態度一直很差,给她惹了不少麻烦。 遇到一次敢发声的家属,还以为能让刘鶯矫正態度。 结果刚好赶上领导视察结束之后,对他们医院的作风很不满,要求严惩。 一来二去,丁主任最近麻烦事也不小。 一边皱著眉头,丁主任走了过去。 刘鶯嚇了一跳,顿时心里有些不爽。 好么,丁主任肯定要和自己母亲告状了! 顿时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丁主任……” 正要说些什么,丁主任脸色霎时间一变! “誒,沈厂长?您怎么有空过来?” 丁主任的脸上瞬间带了几分拘谨,道:“咱们之前见过的,您记得吗?您来北城的接风宴上,我也去了……” 沈知行闻言,脸色冷淡地扫过丁主任的脸。 忘了。 不过,来得刚好。 沈知行没说记得,也没说不记得。 只是冷淡道:“丁主任是吧?你们医院的医护人员,態度问题很大。” “跑到大门拦著我们不让我们走,还对我朋友出言不逊。” “这就是你们医院对病人家属的態度?” 丁主任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虽然不知道具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刚才远远看著,情况就不像是个什么好情况。 眼前的这位沈厂长,可是都城下来的。 听说家里在都城也是根深蒂固。 实力非常不一般! 而且大老远跑到他们北城,也是为了镀金。 成绩还相当不错了! 这號人物,虽然年纪轻轻,甚至堪称是自己的小辈,但也万万不能得罪了。 丁主任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冷气,隨后態度卑微道:“沈厂长,我这刚过来,也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 “但是看您这个意思,肯定是我们护士说错什么话了。” 旁边的苏扶摇闻言,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这丁主任还跟上次一样,想要搅混水。 轻轻就放下了。 想要藉口刘鶯只是说错话了,就此把这件事情掀篇。 但她不愿意。 沈知行……同样不愿意! 沈知行的神色上看不出喜怒,但身上自有一种严肃、不容冒犯的气势。 丁主任越说越是心虚,忍不住用眼神问询刘鶯发生了什么。 沈知行才不管他们之前有什么眉眼官司,只是道:“看来丁主任也不擅长处理医患关係,更是不知道怎么管理护士。” 沈知行下句话还没出呢,丁主任心里就彻底凉了。 这意思,分明就是自己的不配位唄? 完了完了,绝对完蛋了。 之前听说要新下来个沈厂长,她还是死乞白赖求著院长带自己过去的。 院长对这位年轻人的態度,也是相当重视。 真要是闹大了…… 丁主任差点腿都发软。 连忙对著沈知行道:“沈厂长,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您看,您想要什么样的处理结果,我这边先考虑您的意见!” 沈知行淡淡道:“你们医院的护士说了什么,她心里清楚。给我朋友道个歉,我朋友要是愿意原谅她,就算了。” 如果不愿意…… 丁主任不敢想啊! 赶紧戳了刘鶯一下:“赶紧的,给人家道歉!” 刘鶯还没反应过来呢。 这发生了什么?丁主任走过来,怎么这么毕恭毕敬的? 这个男人……是哪里的厂长?连丁主任都这么怕他,除此之外,別的肯定也不一般! 不然年纪轻轻的,能当上厂长吗? 那自己以后要是跟他处对象了,岂不是攀上高枝了。 刘鶯心里算计著,对给苏扶摇道歉也不那么排斥了。 眼睛一转,心道,这道歉,不正是在这个沈厂长面前表现的时候吗? 这样想著,刘鶯嘴一瘪,一副我见犹怜可怜巴巴的架势。 “妹子,对不起啊……” 对著苏扶摇那张青葱白净的脸,刘鶯再怎么嫉妒,也喊不出一声大姐。 “我,我不是故意的,因为你妹妹那个人把,她……唉,是我对你有偏见,对不起!” 刘鶯一边说著,使劲眨了眨眼睛,还真让她逼出几分生理性的泪水。 苏扶摇顿时后退了两步,皱著眉毛,噁心坏了! 苏扶摇前世和刘鶯接触的不多,不知道她是怎么在外面彩旗不倒的情况下,让高泽诚心甘情愿给她提供一个家的。 但有了今天这一遭,苏扶摇好像明白了! 合著刘鶯是对男人一套对女人一套,平时一套,歪曲事实又是一套! 刘鶯还再继续娇滴滴道:“我也不知道有苏月那样的妹妹,做姐姐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呀,沈同志,你看,我真不是故意的……” 说著,刘鶯转向沈知行。 沈知行顿时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呵斥道:“你朝著我说什么?我让你和苏扶摇道歉!” 刘鶯顿时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自己无往不利地装可怜,对著这个沈厂长,居然一点用都没有! 丁主任看著刘鶯这幅做派,都快气死了。 这是什么动静? 膈应死人了。 还道歉?这是道歉吗,这不就是泼脏水吗! 虽然不知道刘鶯提的苏月到底是谁,但是丁主任本能觉得,那个苏月有什么问题。 刘鶯把苏月和眼前的女孩混为一谈,百分百是掺杂恶意的。 丁主任咬牙切齿地看著刘鶯一眼,赶紧拉了她一把,示意刘鶯不许说话了。 隨后对著沈知行点头哈腰的:“不好意思沈厂长,我们这小护士確实不懂事,我让她好好反省反省!对內教育写检討,留职查看,对您……您留个联繫方式,改日我登门,把道歉信给送过去!” “您看,行不行?” 苏扶摇没忍住,笑出来了。 合著,这哪是觉得自己有错,分明是怕得罪沈知行! 那如果自己今天是自己来的,岂不是无处说理了? …… 沈知行自然没有接受丁主任的方案。 拉著苏扶摇一路到院长办公室,直接把今天在大门口发生的事给说明白一遍。 院长嚇了一跳! 一来是事情突然,二来……则是因为沈知行的身份。 都城下来的公子,在北城但凡认识这张脸的,谁不得捧著? 看样子像是处对象了,自己院里的护士还把这个人家对象给得罪了…… 院长心里火得要死,面上还得压抑著,陪著笑哄到苏扶摇点头为止! 院长可比丁主任门清。 这根本就不是沈知行自己在生气,而是衝冠一怒为红顏! 红顏不哄好,说什么都白搭! 所以,院长直接对著人家小姑娘保证,要开除刘鶯! 让院长意外的是,那个看上去不动声色、因为长得格外漂亮,所以看上去脾气也特別好的姑娘,居然皮笑肉不笑的,就那么答应了! 一点都没有不忍心的意思! …… 到家后。 两人直接进了沈知行家。 沈知行用冷水擦了把脸消暑,嘀咕道:“没想到去一趟医院,出了这么多事。” 苏扶摇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模仿著刘鶯的语气:“是啊这位同志。” 沈知行:“……” 沈知行虽然无奈,但心里居然有一种饱胀的、甜蜜的感觉。 说到底,苏扶摇还是因为在乎他才这样。 如果换做一个人在那,不管刘鶯是什么样的,苏扶摇才不会理会。 而此刻,苏扶摇已经走到沈知行家冰箱前了。 是那种老式的冰箱,只有半人多高,上面冷藏,下面冷冻。 製冷效果相当霸道,不过噪音也很霸道。不用的时候,都是拔掉电插销的。 这个年代眾人还没有习惯享受冷饮,沈知行家这台冰箱甚至是整个北城为数不多的几台。 苏扶摇取出前一天晚上冻的提拉米苏。 说是提拉米苏,但其实做法非常简单,条状的小饼乾浸泡牛奶,来取代原食谱里的朗姆酒。 上面的糕层因为原料缺少,乾脆只叠一层蛋糕一层饼乾,最上面抹自製奶酪。 柠檬汁挤进牛奶里煮沸,然后用蒸布分离出乳清和“杂质”,杂质再加盐搅打至丝滑,就是奶酪了。 而剩下的乳清也不能浪费了。 苏扶摇不敢发酵酸奶,说白了还是和菌群有关,而且现在的人肠胃状態不稳定,长期处於清淡饮食,不习惯那么多稀罕玩意儿。 这个衍生出来的副產品,就没办法售卖了,怕惹麻烦。 不过,除了吃,乳清也有很多种用处。 比如……原生態的护肤品。 苏扶摇拎著装乳清的密封罐头瓶,哼哼著挤开沈知行:“去,重新给我打盆水!” 全然一副颐气指使的模样。 沈知行心甘情愿……当然,也是因为亏心。 倒不是因为別的,而是沈知行在反思,是不是如果自己的態度再冷漠一点,就不会被刘鶯再三纠缠? 苏扶摇因为这事不高兴,肯定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出於补偿,沈知行任劳任怨。 而其实。 他觉得苏扶摇吃醋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不闹也不吵,撅著小嘴阴阳怪气,活脱脱一个小醋包。 打水回来,苏扶摇在他面前洗了脸。 此刻天色还没有黑透,夕阳斜照,给她整个人拢上一层浅金的光辉。 沈知行抱臂看著她。 嗯……洗脸的样子跟只小猫似的,因为用力闭眼,整张小脸都皱巴起来,跟白麵包子似的。 用毛巾擦乾净脸,苏扶摇对著镜子一点点把乳清涂到脸上。 感觉有点像后世的涂抹面膜,就是质感稀了一些。 暴露在空气中,苏扶摇也不打算继续回收了,但罐子里还剩不少。 苏扶摇偏过头,朝著沈知行道:“这位同志,需不需要帮助呀?” 沈知行强忍著笑意,走上前去:“你能帮我什么?” 苏扶摇没客气,直接伸手往沈知行脸上擦乳清。 第112章 我是不是要长针眼了 她沾了东西的手指冰凉,很柔软。 神情很认真,浓密的睫毛微微颤著。 靠得这么近,脸上细密的容貌都看得清清楚楚,嘴唇饱满又柔软。 沈知行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涂的什么?” 苏扶摇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你就当护肤品吧,等下洗掉。” 沈知行哦了一声:“我妈肯定喜欢。” 苏扶摇一边涂一边和沈知行聊天:“看来阿姨很喜欢研究护肤。” “嗯……我爸到现在一天不刮脸就会被我妈嫌。” 苏扶摇听完笑了,密长的上下睫毛织在一起,衬得中间一汪眼很是水润。 沈知行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苏扶摇看著他呆呆的样子,才意识到两个人靠得太近。 这个距离,连沈知行的呼吸都感受得到。 苏扶摇下意识有些不好意思,往后退了退。 而就在此时,房门砰一声被推开:“姐!你上次说的拉提,什么米,我要吃——” 本书首发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超流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苏文星冒冒失失闯进来,嗷一声又跑了。 “奶!” “混小子你给我回来!” 苏扶摇嚇了一跳,拎著苏文星给揪回来:“你跑过去要胡说八道啥?” 苏扶摇心虚。 沈知行也很不好意思,微微偏过头,耳根都是红的。 苏文星哼哼唧唧:“姐,我不能长针眼吧。” “瞎说。”苏扶摇拧他耳朵,“我帮沈知行擦面膜呢!” 苏文星道:“他又不是没长手……” “臭小子你翅膀硬了是吧,你姐说一句你顶一句!” 苏扶摇脸通红的。 其实本来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帮忙擦个面膜么……虽然还没有確认关係,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苏扶摇不觉得两人过分亲密了。 但。 苏文星这么夸张,反而让苏扶摇十分不好意思,仿佛两个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被苏文星抓了个正著似的。 苏文星缩头不敢吱声了:“反正我奶说会长针眼。” “长个屁!”苏扶摇瞪他。 旁边的沈知行摸了摸鼻子,最后道:“不会的,我们又没……没……” 又没亲。 沈知行一想到自己要说什么,后悔得恨不得把舌头给咬了。 最后端起提拉米苏:“我先给送过去。” 而苏文星见沈知行走了,才打探道:“姐,你俩真没亲嘴?”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我要是晚点来你俩是不是就亲上了?” 苏扶摇这下脸色像是熟了。 “臭小子,敢开你姐的玩笑了?你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苏文星嚇得蹦高往门外窜:“奶——我姐杀人啦——” …… 苏扶摇家这边打打闹闹的。 但另一边。 医院里。 刘鶯可远远没有这么开心。 甚至眼泪一直掛在眼角,要掉不掉的。 在休息室愤愤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旁边的小护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刘鶯去送那个苏家的病人家属,好半天才回来。 回来还是丁主任冷著脸送过来的。 听人说,刘鶯是从院长办公室走出来的。 出来之后,就一直哭哭啼啼的。 问她怎么了,也不说话。 眼下开始收拾东西。 一副……一副被开除的架势。 有心软的小护士上前问道:“刘鶯,你咋得了?” “收拾东西干嘛?” 刘鶯闻言,通红著眼睛瞪过去。 带著哭腔吼道:“我被开除了,你满意了吧!” “我就知道,你们平时看我就不顺眼!” 刘鶯一发脾气,给那好心小护士还嚇了一跳。 “不是,刘鶯,我啥也没说呀。” “咋能被开除呢?” 刘鶯的心情很差,更识不出別人的好心安慰。 恶狠狠道:“要你管!我看你早就盼著这一天了!” “想看我笑话是吧,没门!” 刘鶯一边说著,手里的布兜子一裹。 拎著包就走了! 步伐很快,心里的火气冲天! 脑子里也是一团乱。 怎么会这样? 怎么自己直接就被开除了? 那个苏扶摇,和院长到底说了什么? 平时自己也没少和人吵架。 但从来没有闹到要开除的地步。 为什么这次就这么倒霉? 肯定…… 肯定和那个苏扶摇有关係! 那个沈厂长身份不凡,肯定是苏扶摇那个狐媚子吹了什么耳边风。 小小年纪,就这么不正经…… 一路在脑子里骂著,刘鶯差点撞到人。 “不长眼啊你!” 刘鶯连是谁都没看清,开口就骂。 好在她运气好,撞到的是熟人。 高泽诚! 高泽诚看著还挺有耐心,惊讶道:“刘鶯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怎么……还哭了?” 高泽诚一直是刘鶯忠实的舔狗。 看见高泽诚,即便不喜欢这个人,这么多年相处的感情也有几分。 刘鶯哇一下哭了,委屈至极。 “高泽诚,我被开除了!” …… 另一边。 孙家。 孙浩拿到钱,倒是没有去玩。 刚从派出所出来,孙浩心有余悸,没敢去。 回到家里,孙母看见孙浩,顿时激动不已:“哎哟儿子,你咋自己回来了?” “不是我们去接你吗?” 孙浩切了一声:“天刚亮我就放出来了,等你接我我都饿死了。” “有没有吃的?我要吃肉!” 孙浩一边说著,鞋子甩在门口,脱了袜子隨便扔下。 孙母赶紧道:“有有有,我现在给你做肉去!” 肉是早就准备好的,因为记得今天孙浩会回来。 都已经焯,就等著下锅燉了。 很快一盆香喷喷的红烧肉端了上来。 “儿子多吃点,你看你这几天瘦的。” 孙母一边说著,满脸的心疼:“都是那个苏扶摇害的……” 一提起苏扶摇,孙浩下意识打了个寒战:“以后別提她!” “怎么呢?”孙母面色有些奇怪:“儿子,你不是先相中她的吗?我寻思再去苏家问问,实在不行,苏月也跑不掉……” 孙浩闻言,瞪大了眼睛:“你疯了!千万不行!” “我不得让沈知行给整死啊?!” 孙母更加奇怪了:“这和沈知行有什么关係,他是厂长管天管地还能管男女嫁娶了?” 孙浩沉著脸色:“他和苏扶摇搞到一块去了!现在他俩是一对!” 孙母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隨后脸色有些狰狞地骂道:“这个不要脸的烂玩意,一天天勾三搭四的!” “厂长也勾搭!” 孙浩倒是有些心有余悸,即便沈知行和苏扶摇没有人在这边,但孙浩好像还是怕人听见似的,皱著眉头道:“行了,別说了!” 一边说著,孙浩把兜里的五块多拍在桌面上:“妈,我兜里这些钱,你晚上买点酒,这么多天可憋死我了。” 孙母惊讶道:“儿子你刚出来哪来的钱?” 孙浩哼了一声:“我管苏月要的!” 孙母顿时脸色见喜:“哎哟,我儿子就是有本事!刚出来就能往家里划拉钱!” 一边说著,孙母把钱推回去:“妈这还有,给你买酒,钱你自己留著,可千万別再去赌了,知道吗……” “对了,你觉得苏月那丫头怎么样?” 孙浩饭也顾不上吃了,放下筷子,脸色难看道:“那死娘们有什么好的,妈,你不会也让我娶她吧?” “我可不敢!” 孙母有些著急:“你看你这孩子!之前不都答应我跟你爸了吗?!” “我跟你说啊,你现在都快25了,还没说上媳妇。” “要是之前还好说,你说你现在也不是车间主任了,在外人眼里你就是刚蹲笆篱子出来,不抓紧这个你还想找啥样的?” “苏月模样好,还有本事,最关键的是来咱家住了好几天,清白都没了!不嫁给你,她也没得选了!” “就这样,她彩礼都不敢多要!” 孙浩不吱声,重新开始闷头吃饭。 孙母嘆了口气,劝说道:“孙浩,你就听妈这一回,不管咋说是个媳妇啊,娶回家你不是想咋收拾就咋收拾?再说,这段时间矛盾也不小,苏家真反应过来去报案了,咱娘俩可咋办……” …… 另一边。 苏扶摇家里。 苏扶摇今天晚饭弄得简单,一份凉拌的黄瓜丝干豆腐,一盘醋溜白菜。 因为还有提拉米苏吃呢。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留了肚子,一块吃提拉米苏。 老太太夸道:“这蛋糕做得好,没那么腻歪,要不以后买这个我看行,做起来也不费劲。” “我看你搁小沈家冰箱里就好了。” 沈知行也点头道:“好吃,甜味刚好。” 苏文星根本张不开嘴,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 苏扶摇笑道:“我觉得也成,做起来方便,要是卖得多,文星都能来帮忙。” 苏文星只是点头。 苏扶摇想了想,隨后道:“文星,冰箱里还有个七八份,你今天摆摊的时候一起拿出去,用油纸包著。” “等会我切一份,你带著牙籤,谁要是想买,让大家尝尝。” 老太太顿时不乐意了:“白吃啊?” “牛奶饼乾不是钱么?” 沈知行笑了:“奶奶,这个叫免费试吃,海城那边也有。” “大家没有见过,提拉米苏说白了卖得也不便宜,不尝一尝,怎么安心买呢?” “苏扶摇这个试吃的主意,其实不错。” 第113章 开房,你俩结婚证明给我看一下 老太太皱著眉头似懂非懂。 不过心里觉得,要是从沈知行嘴里出来的事,那可差不了。 老太太最近可特意打听了沈知行的为人。 和他熟悉的人不多,但根本没有人说沈知行得不好。 更別提人家年轻有为,已经当了厂长。 老太太记得像是苏建国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找到正经工作呢。 在自行车店,跟了个师傅修车…… 一直到后来跟苏扶摇他妈结婚,才找到了工作。 总之在老太太心里,沈知行赞同的主意不会是坏事。 但还是有点心疼钱。 手上的什么酥米都不香了。 …… 吃完饭后,苏文星自己先走了。 苏扶摇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 毕竟今天第一天摆摊卖提拉米苏。 也是苏扶摇重生以来,第一次出去卖小吃。 苏扶摇也想知道,自己的提拉米苏卖得怎么样,客户有什么意见,苏扶摇也想改进。 总不能身边即世界,家人和沈知行说好吃,就认定这个口味不需要改动吧? 苏扶摇一路溜溜达达的,也没有叫沈知行。 沈知行最近看著其实挺忙的,苏扶摇感觉他陪自己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连眼下的青黑都浓了一些。 而很快,苏扶摇就到了小学门口。 没有第一时间现身。 而是看著小学的家长还有学生,好奇地围著苏文星。 “这是啥糕啊?” “能好吃吗?” “真让我尝尝?不要钱?” 眾人都围著苏文星。 出来摆摊也一个来月了。 苏文星面对这幅场景游刃有余,一边卖雪糕找钱,还能兼顾这边。 “放心,绝对好吃,尝尝不要钱!” “里面都是好牛奶,上面白白的叫奶酪,就是电影里外国人吃的那个!” 苏文星吆喝著,有个好奇的小姑娘在旁边年轻妈妈的鼓励下尝试了一下。 隨后眼睛亮起来。 “妈妈,这个好好吃!” 年轻母亲问了价,隨后略微犹豫了一下:“是不是有点贵啊?” 苏文星笑道:“大姐,咱们家蛋糕用的都是好料,吃著放心。” “再说,全北城有几个地方能卖提拉米苏的?您打听打听,估计也就几家,一块钱怕是进去喝杯咖啡都不够!” “也不是天天吃,偶尔给孩子尝个新鲜。” 眼看著年轻母亲被说动了,苏文星添了把火:“我姐去过海城学的,听说那边的孩子就这么大,自己跑到咖啡厅买蛋糕吃呢。” 年轻母亲没有丝毫犹豫,掏钱! 这套话术还是苏扶摇教的,別人家孩子吃得,我家孩子怎么就吃不得?再者说, 就这样,苏文星成功卖出了第一单。 足足卖了一块钱。 要知道,苏扶摇用的原料好归好,但满打满算,一块点心的成本也没有超过五毛钱。 剩下多余的可以当苏扶摇的人工费用和电费的確没错。 但纯利润,也至少有五毛钱了。 苏扶摇的脸上带了点笑意,刚要走上去。 而就在此时,苏扶摇的眼角注意到两个身影。 不是苏扶摇有意盯著路人看,而是其中一人,即便挫骨扬灰,苏扶摇也认得出来他。 况且重生之后,也不是第一次接触了。 高泽诚! 高泽诚和刘鶯走在一块,两人凑得很近。 时不时的低声细语,看上去像是在安慰对方。 苏扶摇心里有数,今天刘鶯刚被医院开除,肯定鬱闷得要死。 虽然前世没有这一出,但是作为刘鶯的头號舔狗,高泽诚肯定会上前安慰。 只是苏扶摇没想到,会这么巧。 眼看著高泽诚为了转移刘鶯的注意力,走到了苏文星的摊子面前。 刘鶯倒是提起点兴趣,但一打听价格,就皱眉头了。 高泽诚一副装大款的架势,看似大方地付了钱。 刘鶯的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 苏扶摇站在暗处冷笑。 上辈子高泽诚对她处处剋扣,对刘鶯倒是大方得很嘛。 只是不知道这辈子,没有自己给高泽诚当那个省吃俭用的冤大头,高泽诚还能不能像是上辈子一样,和刘鶯满心风雪月? 而一直到两人离开之后,苏扶摇才走到苏文星身边。 看到老姐来了,苏文星自然惊喜。 翻出根奶油冰棍:“姐,你在旁边吃,我这再看一会,估计得晚回去。” 苏文星琢磨著这提拉米苏贵,没那么好卖。 但…… 但实际上,苏扶摇站在旁边,一根冰棍都没吃完的功夫。 几乎是试吃一口买一块! 苏文星都没想到有这样的效果,甚至都做好准备,和脸皮厚的顾客对峙了。 苏文星来之前琢磨,怎么不得有那些脸皮厚的,尝了一块又要一块,还不买东西,没完没了的。 结果压根就没有这种情况! 而比起苏文星的惊讶,苏扶摇站在旁边笑眯眯的。 对这幅场景早有预料。 小学门口的地方是她精挑细选的。 因为这个念头,能来接送孩子的家长,绝对是对小孩宝贝的不得了。 有零钱的孩子,在家里地位也不一般。 一块钱的定价高吗?確实高。但不愿意给孩子买的,看都不会看。 有心给孩子买的,这糕点新奇,自然不会放过! 第一天摆摊很快卖空,是肯定的。 搭著雪糕都卖得更快了。 苏文星比平时还早半个小时,和苏扶摇一块回家了。 …… 走到半路,苏文星居然看见沈知行了。 自行车一剎,苏文星一路小跑:“沈厂长,沈厂长你要去哪?” 沈知行笑道:“没去哪,特意来接你们,想这条路能不能碰上呢。” 接你们? 苏文星撇嘴。 切,自己见天出来卖雪糕,也没见沈大厂长什么时候出来接自己。 今天可好,老姐好不容易跟自己出摊,人家就说来接他们。 苏文星阴阳怪气道:“我看是专门来接我姐吧?” 沈知行笑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但目光大大方方地看向苏扶摇。 苏扶摇也笑著朝他招手。 沈知行走过去,问道:“出来怎么不说一声?我问了你家老太太才知道,你出来了。” 苏扶摇笑道:“一点小事,你每天也挺忙的,別陪我东跑西顛,多累。” 沈知行摇头:“和你在一块就不累。” 这话几乎是表白了。 苏文星嘴里喔唷喔唷的,嘟囔著小孩不该听。 重新推起自行车,一路跑远了。 只剩下苏扶摇和沈知行两人。 自行车推在路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天色晚得早了,渐渐地已经见黑。 沈知行低声道:“要是我不来接你,你们姐俩岂不是要摸黑回去?” 话里有些嗔怪,像是责备苏扶摇出门不带自己似的。 结果苏扶摇很不解风情道:“你还有照明功能?” 沈知行差点被苏扶摇给气笑了! 负气推车快走。 苏扶摇在后边偷笑。 “誒你这人,说两句怎么还不乐意了?” 两人一路笑闹著,朝著家里的方向走去。 然而还没走一半,因为天色渐黑,也没人发现头顶的云越来越浓重。 终於隨著一阵凉风吹过…… 天上飘下来几滴水。 苏扶摇呀了一声:“下雨了。” 沈知行下意识皱眉头,左右环顾有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 很快就找到了一家招待所,亮著灯,周围的行人也开始朝著那家新华书店靠拢。 沈知行道:“去找个地方坐一会吧。” 苏扶摇道:“还是先走,这雨有可能不大……” 话音未落,头顶的雨点瞬间密集起来! 哗啦啦,跟老天被撕破了个口子似的! 七月的天娃娃的脸,还真是说变就变。 苏扶摇不敢吱声了,扯著沈知行的袖子一路小跑! 这就是轻视七月天的下场! 两人很快钻进了招待所里。 说起来这还是上次沈知行接郑老他们的地方,不过这个年代的招待所都保持著纯朴的风格。 木製的柜檯,两把等候的椅子,一张小桌。 柜檯后面坐著一个神情懨懨的女人,掀起眼皮看了苏扶摇和沈知行一眼,之后就没动静了。 估计也知道,这俩人是来躲雨的。 而此刻,沈知行和苏扶摇两人都有些狼狈。 沈知行的外套淋湿了,苏扶摇更是穿得单薄,身上只有一件衬衫,好在是深棕色的。 被淋湿之后,並没有出丑。 但苏扶摇还是感觉有些冷,不太高兴地掸著身上的水,头髮也被淋湿了。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写满委屈,看著跟被淋湿的小猫似的。 沈知行不由得被自己的幻想给逗笑了。 苏扶摇抬起头,愤愤看著他:“好啊,现在你都嘲笑我。” “怎么会。”沈知行压下笑意:“冷不冷?” “当然冷了!” 沈知行也很快想到办法,走到柜檯前:“你好,劳烦有没有毛巾可以借用?” 柜檯后的女人终於抬起头,打量了沈知行两眼:“没有,开房间的话里面有,要开吗?” 沈知行摸出一个包:“开吧。” 女人哦了一声,低头翻登记表:“你俩结婚证明给我看一下。” 沈知行下意识回过头看苏扶摇。 苏扶摇也看沈知行。 隨后两人双双闹了个大红脸…… 结婚证明! 苏扶摇都差点把这一茬给忘了。 后世想要开房,拿身份证就行了。 但现在可是80年代,没有各路证明,不能说寸步难行,但也会有不少麻烦。 比如现在一男一女开房,必须要有结婚证明。 可他俩哪来著结婚证明…… 苏扶摇不敢吱声。 沈知行也不敢吱声! 第114章 做真正的夫妻 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带著苏扶摇过来开房!要是说没有结婚证明,不得被误会成乱搞的? 別的不说,总不能连累苏扶摇让人有了这个印象啊! 老天爷。 他沈知行的本意,只是借一条毛巾啊…… 此刻苏扶摇和沈知行大眼瞪小眼。 倒是没想太多。 犹豫了一下,不然乾脆承认两人不是两口子,让沈知行別开了。 不就是身上有雨吗,忍忍就算了! 但沈知行反应更快,开口道:“不好意思,我们忘带了。” “您看能不能让我进去拿条毛巾就出来?” 柜员闻言,打量了沈知行两眼。 这时候需要结婚证明才能男女开房,可是硬规定。 眼前的男女岁数都不大,不排除非婚关係的可能。 可这小伙子看上去一脸正气的,实在不像是搞破鞋的…… 苏扶摇此刻也愣了,脸红。 沈知行瞎说什么呢,什么叫忘带了,他俩压根就没有好不好…… 但是这年头,非婚男女一起开房……咳,可是违法的。 而且这个年代的民风,不管你出於什么理由,对非婚姻的男女出来开房,道德上也是0容忍。 苏扶摇乾咳了一声:“那啥,大姐,我俩就是出来溜达的,也没想到突然下雨了,就想著进来避避雨。” “这不是身上淋湿了嘛,就想借条毛巾,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你看好端端的,谁会揣著结婚证明到处走啊?” 本来苏扶摇以为柜员听了,乾脆就不给她俩开了。 结果或许是因为天高皇帝远,北城民风也淳朴,没因为这种事出过什么乱子…… 总之,柜员居然斟酌道:“的嘞,我看小伙子也是有单位证明呢,姑娘你也別冻感冒了,收拾完赶紧出来,別让我难做!” “万一被巡查的抓到了,还得闹回家取证明,多难看?” 柜员说完,大手一挥,居然只登记了沈知行一个人的身份证明…… 然后,就放他俩进去了! 苏扶摇进屋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置信。 就,就这么跟沈知行开房了? 而沈知行居然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砰一下把门关死了! 苏扶摇:“……” 苏扶摇无语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沈知行面色一本正经,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他的紧张:“我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哪种?”苏扶摇追问道。 沈知行耳根越来越红。 本来他想说从来没干过这种擦在违规边缘,和骗人的事情…… 结果这么一问,还不等苏扶摇说什么呢,沈知行自己心里琢磨变味了。 当然是从来没有跟异性开过招待所房间了…… 沈知行低著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了。 苏扶摇嘟囔:“脸红啥,我又不会吃了你……” 说完之后,苏扶摇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对於沈知行来说,可能太刺激了。 果不其然。 沈知行整个人红得像是只煮熟的虾子。 站在那,一副大脑宕机的样子。 呆呆地看著苏扶摇。 她像是在看玩笑,眉梢眼角都带著一点未褪的笑意。 可此时呢?是开玩笑的场合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身上的衣服湿了,虽然並不透肉,但已经紧贴在身上,明明白白告诉人她曲线有多凹凸。 马尾的发梢紧贴在皙白的脖颈上,水珠滚落。 一路滑向扣得严实的领口。 可这严实的领口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布料遮掩下的又是怎样的风情。 无论平时如何守理克制,说到底,沈知行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 沈知行挪开目光,落到了浴室。 抬腿就走! 而进去之后,沈知行直接解开外套。 苏扶摇嚇了一跳:“你干嘛?!你没关门!” 回应她的只有砰一声巨响。 …… 苏扶摇站在浴室门外,脸也红透了。 不是,什么情况,沈知行脱衣服干嘛?她要不要跑? 沈知行也不是那种心怀不轨的人啊。 再要是说,如果沈知行真的心怀不轨,早就扑上来了,跑去浴室干嘛? 可他为什么要脱衣服? 苏扶摇脑子里都被问號给塞满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沈知行身材可真好,自己好像也不亏的样子…… 苏扶摇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呼吸三下。 清了清嗓子:“沈知行你到底干嘛啊?不说个一二三我可走了!” 一边说著,苏扶摇退到门边,已经摸到门把手了。 沈知行在里面闷声闷气:“我,我里面的衬衫是乾的。” “你先换了穿,別冻感冒了。” 好了。 现在屋外的苏扶摇,脸色也跟一只红透了的虾子似的,整个人几乎要噌噌冒蒸气了…… 她穿沈知行的衣服吗? 而不等苏扶摇再想什么,沈知行已经红著脸从里面走出来了。 外面的外套繫到了最上面的一颗,手里拎著衬衫。 对著苏扶摇道:“我从医院回来之后换的,很乾净。” “你……你身上湿的,我怕你感冒。” 苏扶摇红著脸接过,说不出拒绝的话,脑子里乱鬨鬨的。 不穿吧,身上的確湿噠噠的不舒服。 穿上…… 这是沈知行的贴身衣服。 “那你呢?你的外套也湿了。” 苏扶摇的声音细如蚊訥。 沈知行摸了摸袖子:“没事,你別感冒了。” 苏扶摇咬了咬嘴唇,走进浴室。 仔细关好门。 心里却还没有想好。 到底要不要换上沈知行的衣服…… 不过是沈知行接她同路回家,结果居然弄成了这样子。 苏扶摇把衣服放在乾燥的洗手池里,捂著脸蹲下。 隨后…… 惨叫了一声! 这一蹲下,她居然把淋浴龙头碰开了! 这下好了,身上彻底湿了,想不换都不行了! 外面的沈知行嚇了一跳:“苏扶摇?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不小心打开水龙头了!我马上就出来!” 苏扶摇一边说著,手忙脚乱地脱掉身上的衬衫。 还好她反应快,及时给关掉了,裤子没湿。 沈知行的衬衫放在一边,很安全,还是乾燥的。 苏扶摇强忍著羞意换上了。 就算说两世为人,苏扶摇已经不是什么小姑娘。 但那种无奈履行夫妻义务,和此刻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她早就確认自己喜欢沈知行。 而沈知行也对苏扶摇表达过自己的想法。 两情相悦的两个人。 苏扶摇在这个阶段,穿上他的贴身衬衫…… 一想到衣服几分钟之前的所在之处,苏扶摇感觉自己身体的热度都要把头髮蒸乾了…… 扭捏了半天,苏扶摇才怪不好意思地打开浴室门。 门一开,就对上沈知行关切的脸。 “你没事吧?” 苏扶摇红著脸摇头。 沈知行也不好意思追问了。 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在浴室收拾了半天,苏扶摇把湿了的长髮摊开,用毛巾攥著。 身上穿著他的衬衫。 说实话……很不合身。 沈知行身量高,肩也宽阔。 苏扶摇穿他的衣服,袖子长出一截,下摆也跟短裙似的。 沈知行下意识地拉过苏扶摇。 她抬手擦头髮的动作僵住。 沈知行极为认真地给她挽著袖子,挽三折才到该在的位置。 苏扶摇原本就紧张,沈知行这么一拉,整个人都僵住了。 呆呆地立在那,一动不动。 跟只傻掉的小猫似的…… 沈知行乾咳了一声:“好了,我们出去吧。” 苏扶摇亦步亦趋地跟在沈知行身后。 两人走出房间,一路来到柜檯…… 前台去检查了房间,才给沈知行办退房。 苏扶摇一直低著头,扣自己手指。 扣得都发红了。 外面的雨下得还是哗啦啦的。 前台看著这对年轻小男女,心里想乐。 这俩人倒是挺好,收拾完自觉就出来了,没给她添麻烦。 不过么,都小夫妻了,咋还能害羞成这样? 前台忍不住逗苏扶摇:“姑娘,你俩结婚多久啦?” 苏扶摇愣了一下。 刚想反驳,但飞快反应过来,要是让前台知道他俩不是两口子,还刚开了房,不得报警给他俩抓走啊! 苏扶摇差点咬了舌头:“没,没多久!” “我说呢。”前台笑道:“我跟我爱人刚结婚时候也这样,看一眼都不好意思,以后就好了。” “不过我爱人可你没爱人长得俊。” 前台说完,旁边的沈知行乾咳了一声,看了眼苏扶摇又看向柜檯边的檯灯,一副紧张得不行的样子。 一般是因为和苏扶摇被认成夫妻,不好意思。 二来么…… 沈知行从小到大做得正行得端,可从来没干过在招待所里撒谎结婚来骗人的事! 沈知行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留在北城。 必须留在北城。 在北城,他才有机会和苏扶摇继续发展,做真正的夫妻…… 而不是现在这样,被人点一句,心里就哆哆嗦嗦。 比起旁边苏扶摇心里的羞涩和甜蜜。 沈知行心里居然生出几分酸涩来…… 第115章 就这样牵著手 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啦地下。 柜檯后看店的员工也是无聊,再加上看著这小两口长得都漂亮,有眼缘。 和苏扶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天。 你俩怎么认识的之类的閒篇。 眼看著打听到沈知行家里几口人。 苏扶摇都快要答不上来了。 沈知行走过来,直接拉住了苏扶摇的手,问道:“出门的时候奶奶说要带什么东西回去?” 苏扶摇愣了一下。 什么时候说带东西回去了? 隨后猛然反应过来。 沈知行这是在给她解围呢! 要是之前没开房间也就算了。 可现在开了房间,要是被看出来他俩根本不是真正的两口子,说不定要被举报的…… 苏扶摇赶紧拉著沈知行往门口走:“买两颗白菜,还要扯块布,你说这天气咱俩还能来得及吗……” 好傢伙。 身后的店员看得咂舌。 这小两口子,感情真好啊。 自己和女方多说两句话,这小伙子都吃醋…… 赶紧给拽走了。 再看看自己家里的那个…… 没人家长得俊也就算了,还是块呆木头! 店员瞬间心情不好了。 埋著头,不知道在纸上愤愤写著什么。 而另一边。 沈知行和苏扶摇一路走到门口,手也没鬆开。 苏扶摇只觉得沈知行的手心乾燥、温暖…… 而且他似乎很紧张,微微发颤。 苏扶摇正犹豫要不要鬆开。 沈知行却低著头,拉著苏扶摇摊开手。 隨后把手指一根一根塞进苏扶摇指缝。 十指相扣。 锁得很紧。 沈知行低声道:“別鬆开,不然她该怀疑了。” 苏扶摇想想也是,忍著羞意和沈知行站在门口,十指紧扣。 其实两人也是做贼心虚。 后方的店员压根没有怀疑这俩人,根本就不是两口子。 反而还觉得这对小夫妻,虽然没带结婚证明出来,但是很守承诺,一点都没给她添麻烦。 绝对,是两个诚实守信的人! …… 两人就这么牵著手站在门前等雨停。 但实际上。 心跳的声音,要比雨点落在地上的声音更大。 砰砰、砰砰。 苏扶摇发誓,自己两辈子加在一块,从来没有过这么动心的时候。 而旁边的沈知行更是第一次拉姑娘的手。 只觉得柔软、温热。 甚至恨不得一辈子都不放开。 沈知行鼓足了勇气,才小声开口:“你手好小。” 苏扶摇:“?” 这话听著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前世在网上看到的渣男套路…… 结果下一秒,沈知行满脸的心疼。 “怎么抡得动后厨锅铲的?” 苏扶摇愣了。 沈知行的眼神很纯粹,没有垂涎、痴色……分明都是心疼。 苏扶摇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奶奶跟自己说。 『男的对你好,给你买吃的买喝的那都不叫稀罕你,心疼你才是真稀罕吶!』 『听见没有苏扶摇,別谁给你三瓜两枣的就跟人跑了……』 想到这,苏扶摇顿时有些鼻酸。 上辈子自己有眼无珠,辜负了家人,也辜负了自己。 这辈子她没有,也绝不会。 比上辈子更好的是,她身边有了沈知行。 苏扶摇深吸一口气,压下泪意,看向沈知行。 他觉得她目光比窗外雨水更盈盈。 “以后有机会,我慢慢和你说。” 沈知行点头。 …… 外面的雨终於停了。 因为是急雨,俩人才敢躲的。 如果是小雨淅沥沥的,准下个没完! 但北城和都城的气候相似,两人都有经验,急雨来得急,结束得也快。 果不其然,从两人进招待所到出去,也就半个小时的功夫。 雨停了。 苏扶摇回头和柜员道了谢,跟沈知行一块出去了。 沈知行站在车边,用手抹掉车座上的水,又用袖子擦了一遍。 才放心让苏扶摇坐上去。 苏扶摇看他全一副为自己考虑的样子,心里比吃了什么都甜。 坐上车后座,两人一路回去。 或许是有了这次的接触,苏扶摇大大方方扶著沈知行的腰。 也不像之前那样子,束手束脚的了。 回家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老太太不在家! 苏扶摇刚鬆了口气,隨后心里咯噔一下。 老太太不会出门找自己去了吧! 赶紧回臥室换上自己的衣服。 苏扶摇才鬆了口气,去敲苏文星的门:“奶奶呢?下雨没回来?” 苏文星道:“刚出去啊,上楼上冯婶子家嘮嗑去了。” 苏扶摇皱眉:“这老太太,转性了?” 要是换做平时,自己在外面耽误这么久还下了雨,老太太的性格肯定撑著伞出去找人了。 虽然话没出口,但是苏文星完全理解苏扶摇的意思。 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 “奶奶说你跟沈厂长在一块准出不了事,不管你了。” 苏扶摇:“……” 苏扶摇朝著一脸促狭的苏文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出门,去敲沈知行的房门了。 沈知行很快打开了房门。 他也换了身衣服。 苏扶摇站在门外,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的衣服我洗了再给你。” “不用。”沈知行摇头:“我自己洗就——” 话音未落,沈知行忽然觉得不对劲。 自己管人姑娘要刚换下来的衣服,算什么事啊! 沈知行改口:“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苏扶摇连连摇头:“你別睡觉啊,我去煮一碗薑汤,你穿著湿衣服回来的呢。” 沈知行亦步亦趋,走出房门:“我陪你。” 苏扶摇红著脸嗯了一声。 其实如果沈知行真回身关门,她还有点鬱闷吶…… 毕竟两人的关係,也在今天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不是搁嘴说,互诉心意什么的。 而是实打实的肢体接触,十指相扣。 这进展让人心悸动,也像是捨不得分开了似的。 上辈子苏扶摇很不理解年轻的小情侣怎么都黏糊糊的。 现在跟沈知行一块,苏扶摇可算是明白了。 她站在灶台边切薑丝,烧水。 楼道里可没有共用的灯,沈知行拎著煤油灯,除此之外的照明就是融融的炉火。 等水开的功夫,锅底把这点融融的红光也给挡住了。 走廊里瞬间昏暗起来。 苏扶摇等著水汽蒸腾的功夫,手边忽然传来异样的触感……是沈知行。 沈知行的手若有若无地挨在苏扶摇手边,像是在確认苏扶摇的反应。 见苏扶摇没躲,他的手指又温吞吞地扣上去…… 苏扶摇轻轻甩了下手,却没用真甩开沈知行的力度。 有些嗔怪地看了过去,倒也没说不让。 两人手就这么牵著。 苏扶摇的薑丝和红本就放在手边,单手倒进滚开的锅里。 蒸腾的热气让两人的脸更红了。 一直到不得不起锅,苏扶摇才甩甩手,嗔怪道:“还不松,一会水烤乾了。” 沈知行这才恋恋不捨地鬆开手。 苏扶摇也没回屋,坐在走廊盯著沈知行喝完了薑汤。 薑汤有些辣,沈知行几次都皱眉头,想要放下碗。 结果被苏扶摇给瞪回去了。 关係还没说清楚,沈知行已经先让苏扶摇给管严上了! 一直到听见老太太从楼上下来的动静,苏扶摇才有点做贼心虚似的要回家。 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今天她跟沈知行去了招待所。 还拉著手。 不得给自己骂死啊…… 这种事在苏扶摇眼里还好,在当下同龄人,包括苏文星眼里,其实都还好。 但是在老太太眼里…… 那可是绝对的禁忌! 苏扶摇做贼心虚,赶紧溜回去了。 老太太回屋之后,就看见孙女不知道为啥,早早地躺在床上,好像睡著了…… 老太太也没多问,自己收拾一番,上床睡觉了。 …… 次日清晨。 苏扶摇起了个大早,赶著去工厂上早班。 沈知行罕见地没能起来,苏扶摇也没敲门。 昨天关係那么大进展,苏扶摇也辗转反侧了。 不过碍於她跟奶奶一个屋,苏扶摇只能强行压抑住自己翻身的动作,不然准要被老太太察觉出异样。 躺著躺著,苏扶摇就真的睡著了…… 甚至比平时还早。 苏扶摇在餐桌上给沈知行留了早饭和字条,告诉沈知行自己先走,就出发了。 到了工厂食堂。 食堂里赫然已经井然有序地运转起来,三个新人给老周打下手。 要炒的包子馅,备菜已经备好了,就等著苏扶摇来炒了。 苏扶摇系上围裙洗把手就能开始干活。 这几天的时间过去,三个新人对食堂也有了一定的磨合,各有所长,苏扶摇对他们仨都挺满意的。 觉得都能留在后厨。 小媳妇林芳干活踏实,勤快,眼里永远有活,有时候苏扶摇都想劝她別那么折腾。 白刚也是厨师学徒,忙的时候能帮衬著出菜。 李文么……能看出来在家里是娇生惯养的,但是父母都是厨子,李文在后厨里也好学,似乎也意识到不能啃一辈子老,自己手上要有本事。 一边琢磨著三个新人,一边忙活著手上的事,苏扶摇回过神的时候,早饭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甚至三个新人已经站在窗口,就等著工人来了。 而与此同时。 一个身影出现在食堂门口。 老周哎呦了一声:“沈厂长?这么早就来了,家里边没吃?” “吃了。”沈知行道,隨后看向苏扶摇:“苏扶摇同志,跟我来一下。” 苏扶摇盯著沈知行,有些奇怪。 別人看不出来,但是她能看出来。 今天这是怎么了,沈知行看著,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呢? 第116章 沈厂长得顺著毛哄 沈知行一大早上的,气压就很低。 苏扶摇不理解,但还是跟了出去。 俩人一直走到食堂外面一颗树下,苏扶摇才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沈知行看了看苏扶摇,像是赌气似的,很快垂下眼眸。 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那场雨,此刻气温已经降了不少。 晨风吹过,还挺凉的。 沈知行抿了抿唇角,才低声道:“早上你没叫我,自己就走了。” 苏扶摇瞬间就明白了。 合著沈知行这是不高兴了? 然而苏扶摇不知道的是,沈知行其实是担心她。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苏扶摇无意间……不,不能说她招惹。 而是有几个小心眼的人非要和苏扶摇计较。 不管是孙浩也好,苏月也好,亦或是昨天在医院因为和他们发生衝突被开除的刘鶯。 这些人,都让沈知行很担心苏扶摇的安全。 不然昨天晚上,沈知行也不会跑出去接苏扶摇。 今天早上,沈知行从发现苏扶摇已经走了开始,一颗心就一直悬著。 一直到到了食堂看见苏扶摇本人,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而此刻的苏扶摇也不知道沈知行在想什么。 只是跟顺毛似的哄道:“是我不好,下次叫你。” “今天早上想著让你多休息一会来著……中午我做好吃的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一边说著,苏扶摇伸出手摸了摸沈知行的头髮。 这下是实打实的顺毛。 苏扶摇个子和沈知行差了不少,但拉长胳膊也够得著。 沈知行甚至还迎著她的手低下头。 心情总算是看著好了一点。 “嗯,那我中午等你。” 苏扶摇心里鬆了口气。 別说,沈知行还挺好哄的呢…… 而很快,沈知行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用专门做,別太累了。” “你中午还有特炒窗口呢。” 苏扶摇弯弯眼睛:“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 很快。 早上沈知行杯苏扶摇捋顺毛之后,就回办公室了。 苏扶摇也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最近豆角都下来了。 採购那边送来两种豆角。 一种叫黄金鉤,是只有他们北城这边才会有的。 里面的豆子很饱满,吃起来淀粉充足,甚至有种噎人的感觉…… 另一种就是普通的豆角,皮厚豆小,做菜燉个肉什么的很不错。 老周笑呵呵道:“苏主厨,今天这个打算怎么做啊?” 苏扶摇想了想:“老周,这个黄金鉤的豆子剥出来一些,闷在饭里吧。” “最近天终於凉快了一些,估计工人也有胃口,中午燉个大锅豆角。” “其他的有什么,照常出些菜品就行。” 老周誒了一声,旁边的白刚道:“那主厨,我去把鸡收拾了,您看是做小炒还是大锅菜?” 今天採购部的荤菜送的是猪肉和鸡。 鸡的个头都不太大,要燉大锅菜还真不太好。 苏扶摇皱著眉犹豫了一会:“留著中午做小炒吧,鸡切好之后过下水,我做个三杯鸡。” “三杯鸡?”李文一脸好奇道:“苏厨,那是什么啊?” 苏扶摇反应过来,北城这边没有三杯鸡。 三杯鸡几乎是出自最南方那边了。 但很快,苏扶摇就笑道:“等下做起来你们就知道啦,先去干活吧,你帮我去多备几份菜,就今天的青红椒,洋葱,青菜有什么,都帮我挑出来,一样来些。” 李文很快就去了,拿著小盆比划分量给苏扶摇看。 苏扶摇很快点头。 这些菜市苏扶摇留著给三杯鸡做配菜的。 三杯鸡发源自赣市,用的是仔鸡,泥炉燜制。 然后佐以各种配菜……虽说正宗的三杯鸡,配菜只有一点洋葱青红椒什么的。 不过,她这是食堂,一道菜全荤还是太奢靡了。 而之所以叫三杯鸡,则是因为三杯鸡用米酒、芝麻油、酱油各一杯燜制。 不放水,仅靠著料汁燜熟,就是三杯鸡的灵魂。 手头也没有这些材料。 不过…… 不过后世的北城,隨著交通的发达,曾经发展出一个新菜系。 叫融合菜。 也是苏扶摇重生以来一直的做菜思路。 例如三杯鸡的三种调料,其中的米酒,苏扶摇就没有。 不过可以换成黄酒和料酒勾兑取代,味道稍差一些,没那么正宗,但也会更偏向北城人的口味。 而很快,苏扶摇就不想那么多了。 开干! …… 鸡肉剁成块,用热水焯了个半熟,洗净。 苏扶摇用大锅低温炒鸡块,烘出鸡油后转大火,然后下入提前备好的酒料、酱油、芝麻油减半,另一半换成猪油。 隨后,用文火慢慢温著。 午班的赵娟此刻才姍姍来迟:“哎呦大主厨,今天燜什么吶,这么香!” 空气里此刻都是三杯料汁混著鸡肉的香味。 旁边的老周插话道:“三杯鸡!听说过没有?” 赵娟摇头,老周又搭话茬:“不过话说回来,不是要做中午的特炒吗?怎么用大锅燜上了?” 苏扶摇笑道:“要是指著中午小锅现做,这么多人可供不上。” “先燜好了,中午回锅一下,加点配菜正好,出菜也快。” 老周呦呵了一声:“这小主意,一个接一个的,真心嘿。” “是个法子!” 苏扶摇抿唇一笑。 旁边的赵娟也是讚嘆连连,调侃道:“昨天看你累成那样,我和老周还以为你今天不能愿意干了呢。” “没想到这就让你想出办法了。” 说话间苏扶摇已经开始揉面了。 老周身为麵点师傅,自然是好奇苏扶摇在做什么的。 苏扶摇隨口说火烧。 老周惊讶道:“你要在小窗口卖火烧?” 苏扶摇抿抿嘴,没搭茬,不太好意思说。 什么卖火烧呀,这是答应沈知行的小灶! 老周见她不答,也不追问了。 火烧这玩意儿他会。 顺嘴问要不要帮忙滷肉,结果被苏扶摇给拒绝了。 开小灶嘛……当然要亲力亲为啦! …… 正午时分,食堂的热浪与人气一同攀升。 苏扶摇站在特炒窗口后,面前一字排开的配菜盆里,青红椒丝水灵鲜亮,洋葱片透著紫意,焯过水的青菜碧绿爽脆,甚至还有一小盆切得薄厚均匀,已经过油一次熟透的土豆片。 旁边的大锅里,提前燜好的三杯鸡块浸润在深琥珀色的浓稠酱汁中,散发著浓郁诱人的香气。 酒香的醇厚、酱油的咸鲜、芝麻油和猪油融合的脂香,以及鸡肉本身被高温逼出的焦香。 “开窗了!”赵娟一声吆喝,早已排成长龙的工人们立刻骚动起来,目光灼灼地盯著那锅色泽诱人的鸡肉。 “苏主厨,今天这什么新鲜菜式?香得我肚子直叫唤!”打头的汉子探著头问。 苏扶摇利落地戴上口罩,声音透过口罩依旧清亮:“三杯鸡!一份三毛,可以选一样配菜免费加,土豆、青红椒、洋葱或者青菜都行!” “第二份配菜就要加钱了,三分钱一份……” “还能选配菜?”这新鲜事儿立刻引起了更大兴趣。 “给我来一份!加土豆片!多来点汁儿拌饭香!”第一个工人立刻点单。 “好嘞!”苏扶摇应声,麻利地舀起一大勺鸡肉块连带酱汁倒入旁边烧热的小炒锅里。 油锅滋啦作响,浓郁的香气瞬间爆发,瀰漫整个窗口。 她快速倒入一小碗过油土豆片,手腕翻飞间,锅铲与铁锅碰撞出富有节奏的脆响。 土豆片迅速裹上酱色,在高温下边缘微微焦脆,內里吸饱了鲜美的汤汁。 不消一会的功夫,一份酱汁浓稠、鸡肉红亮、土豆油亮诱人的三杯鸡就出锅了,稳稳扣在工人的饭盒里。 “我要一份!加青红椒!” “给我加洋葱!” “我……我加青菜!清爽点!” 窗口瞬间沸腾了。 工人们被这新奇的做法和扑鼻的香气彻底征服,纷纷报上自己心仪的配菜。 苏扶摇成了窗口最忙碌的身影,她动作行云流水,回锅、加菜、爆炒、装盘,一气呵成。 青红椒的加入带来一丝爽脆和辣;洋葱炒软后释放出独特的甜香,完美融入酱汁;青菜则提供了清爽的口感,中和了油腻。 极大地满足了工人们不同的口味偏好。 “嘿!这加了土豆的绝了!粉糯糯的,吸了鸡汁儿比肉还香!” “还是青椒好,带点辣味儿,提神!” “苏主厨这脑子就是活!这菜下饭,一绝!” 讚誉声不绝於耳,特炒窗口前所未有的火爆。 老周在后厨看著排出去的长队,咂咂嘴,对赵娟感嘆:“瞧见没?小苏这办法,真行!又快又好,还討了大家欢心。” 赵娟一边忙著打大锅菜,一边点头:“可不是,这姑娘,累是累不著自己,办法总比困难多!” 而此刻苏扶摇又是忙活的满头大汗…… …… 终於忙活完中午那一阵。 苏扶摇去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才重新回厨房。 没顾上吃饭,苏扶摇直接开始烙火烧。 老周他们倒是忙活完了,端著饭菜到前边桌子去吃。 老周夹了一块苏扶摇特意留的三杯鸡:“你们別说,这三杯鸡真好吃,小苏说这是赣市菜,你说她咋会的呢……” “看菜谱唄。”赵娟的筷子也急,去夹三杯鸡里的土豆片:“没看人家之前借了本菜谱,没事就看么。” 老周嘀咕道:“认字是好。” 而此刻,旁边的林芳忍不住有些好奇道:“周哥,赵姐,她还不来吃饭么?” “忙活啥呢?” 老周和赵娟一齐笑起来,脸上甚至还带著几分善意的、八卦的促狭。 “她啊,不跟咱们一块吃!” 老周也是纳闷了一中午,苏扶摇揉好面在那放著,是什么意思。 也是看苏扶摇不过来吃饭,才想明白。 人家中午啊,要和厂长一块开小灶去了! 第117章 对苏扶摇全方位的维护 三杯鸡、滷好的五肉、火烧皮、还有一份水灵灵的炒青菜。 装了三个大饭盒,苏扶摇拎著去厂长办公室了。 这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苏扶摇怕沈知行饿,有点著急。 一路小跑过去的。 到了沈知行的办公室,额头上还出了点汗。 沈知行见她进来,收拢好桌面上的文件,皱著眉头:“怎么跑过来的?” 苏扶摇道:“怕你饿。” 沈知行没说话,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欣喜。 所谓惦记一个人,不就是惦记他的衣食住行吗? 不止是他对苏扶摇一头热。 这就是值得高兴的事。 而此刻,苏扶摇已经把饭盒都给打开了。 火烧皮酥脆,滷肉软糯,三杯鸡散发著浓郁的干香。 旁边的炒青菜不光是色泽上好看,光是看一眼都觉得解腻。 苏扶摇招呼沈知行道:“吃饭吧。” 一边说著,苏扶摇用带上来的湿毛巾擦乾净手,给火烧里填上滷肉。 沈知行接过,咬了一口。 酥脆的外皮,浓郁的肉香,瞬间在嘴里炸开。 本来一个不重口腹之慾的人,硬生生因为苏扶摇,而期待起每日的一日三餐…… …… 饭后,沈知行也没有直接放苏扶摇离开。 反而是留住了苏扶摇。 “扶摇,如果採购部换人,对你们食堂有什么影响?” 苏扶摇愣了一下:“採购部换人?” 而很快,苏扶摇就反应了过来,神色凝重道:“蒋燁他……” 沈知行嗯了一声,拿出这段时间以来整理的报告。 “蒋燁利用职务之便捞油水,受贿,还有勾结商贩做阴阳帐单。” “这段时间我差小张去调查,菜场那边有魏老的朋友帮忙,都已经拿到摊贩手里的出帐帐单了。” 苏扶摇嘶了一声。 上面密密麻麻,还有不少红笔圈出来的痕跡。 都不用仔细看,看上面列的光是数量就惊人的条目,就能知道蒋燁没少捞油水。 苏扶摇皱起眉头:“这蒋燁还真是条蛀虫。” 从前上辈子不觉得,但如今她和沈知行的关係,让苏扶摇也担忧起来厂子的进展。 这份帐单可以说是触目惊心。 苏扶摇皱眉问道:“提交给上边吗?” 沈知行嗯了一声:“前几天没问,是因为帐单收集得不全,不想太过打草惊蛇,也想稍微放一放,看他自乱阵脚。” “这段时间我让小张派人跟著,发现蒋燁最近一直在试图走通关係,跟著扯出来不少人!” “现在因为食堂和採购部关联很大,想要问问你的意见。” 苏扶摇闻言,也犹豫了。 蒋燁这个人可恨吗? 可恨。 甚至可以说,上辈子如果没有蒋燁,苏月的造谣都没有个源头。 苏扶摇自然不愿意看仇人活得瀟洒。 但问题是,现在的採购部和食堂密不可分,而蒋燁就是其中相当关键的一环…… 苏扶摇犹豫了:“沈知行,不然先换一个人来交接食堂的採购,等人换好了,再去动蒋燁。” “不然食堂每天好几千口人吃饭,也是个麻烦事。” 沈知行闻言,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早就猜到的结果。 当即道:“好。” “那这件事交给我,你忙你的。” 苏扶摇点点头,有些担忧地看向沈知行。 毕竟想要拔除蒋燁这根钉子,沈知行背地里一定很辛苦。 难怪最近明明已经过了季度清算,也不是月底,可沈知行每天看著还是这么忙! 苏扶摇叮嘱道:“你也別太辛苦了。” …… 苏扶摇离开后。 沈知行没有继续处理文件。 而是琢磨起来,怎么能在不惊动蒋燁的情况下,把人不动声色地给换了。 只要是涉及和食堂这边的採购换人,肯定要当著蒋燁的面去交接处理工作。 一换人,蒋燁自然能够意识到,要对他进行清算了。 沈知行不想节外生枝。 而很快,小张敲敲门走进来:“沈厂长,现在已经和上面全都打过招呼了。” “所里那边还问我什么时候配合咱们抓人呢。” 沈知行有些无奈道:“我也正在想办法,蒋燁这个人身上和厂里关联的实在是太多了。” “马上是粮食收穫季,要进一大批原料。” “还有食堂那边的採购,之前也是蒋燁负责的。” 小张挠了挠头:“意思是得先找人接替蒋燁的工作,给他架空了。” 小张前段时间一直忙活收集证据对帐单的事情。 的確是把这茬给忘了。 而很快,小张就开口道:“那就直接换唄,蒋燁那小子准以为是您跟他爭风吃醋,不然您接触苏扶摇呢!” 隨著小张的话音落下。 沈知行一怔。 皱眉道:“这……可行吗?” 小张笑了:“沈厂长,全厂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您对苏扶摇同志,还有苏扶摇同志对您不一样。” “也就蒋燁那小子,在厂里得意惯了,压根没想这一茬,还觉得自己挺有希望呢!” 沈知行这次聊的是正事,顾不上不好意思什么的,一脸凝重地听了下去。 小张继续道:“厂长,接下来只要我在厂里散播您跟苏扶摇的事,再让蒋燁觉得苏扶摇对他有意思,一来二去的,你把他什么职位给暂停了,不都是顺理成章的?” 然而这次,小张说完,却没等到沈知行的赞同。 沈知行的脸色反而板起来了。 甚至还带著几分怒意。 “绝对不行!” 小张一愣:“啊?有啥不行的?” 沈知行此刻已经眉头紧皱,似乎是强压著火气的样子。 “你这样办事,把苏扶摇当什么人?” “一有事,就要靠苏扶摇同志使美人计?你把厂里当什么地方,把我沈知行又当成什么人!” 沈知行当场发了火! 就差敲桌子了! 小张嚇得脖子往衣领里缩。 好傢伙,至於吗? 自己不就是想要传点风声到蒋燁耳朵里,让他放低戒心吗…… 这在都城很正常啊。 甚至还有往自己敌对手里送漂亮女秘书的呢……这算啥啊,厂长又不是没见过的。 苏扶摇同志对他的心意又不会变…… 然而此刻的小张並不理解。 有一种感情,是对对方全方面的维护。 即便是在名声上,有一点损伤的可能,沈知行都无法接受。 …… 当天晚上下班的时候,苏扶摇居然没有见到沈知行。 而是小张过来,朝著苏扶摇笑道:“苏扶摇同志,今天我送你到家属院门口。” 苏扶摇啊了一声,有些惊讶道:“不用这么麻烦,沈知行很忙吗?” “那我自己回去就行。” 小张赶紧摇头:“他不放心。” 苏扶摇顿时有些无奈,但也很快接受了。 心里还有点甜蜜的。 或许感情就是这样,互相照顾著,惦记著。 和苏扶摇前世所了解,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样…… 小张那边默默等著苏扶摇。 苏扶摇收拾好了,小张没有骑车带她,反而是在门口叫了辆三轮人力板车。 就是前面一个人骑车,他来坐在后面的木板车座上。 头顶还有一个防晒棚。 苏扶摇其实重生回来之后还没坐过呢。 坐在上面左瞧右看的! 小张坐在她对面,鬆了口气。 叫三轮车这主意好,自己既不会和苏扶摇走得太近,让人说三道四以免沈厂长不乐意。 又能完美把苏扶摇送回家。 多好! …… 此刻。 苏月家。 和苏扶摇这边的氛围完全不同。 此刻的苏月眼睛都快要哭瞎了。 但是也没有用! 孙浩和孙母,已经上门了。 一进门,孙母四处打量著苏月家里的样子。 房子挺新,家具也齐全。 一看家里条件就不错! 孙母的眼中有著一抹压都压不住的狡猾笑意。 看得苏文国十分不爽,也让苏月十分害怕。 她实在是怕了孙母了。 如果不是对方的算计,自己也不至於沦落到这个地步! 而此刻,孙浩衣服混不吝的模样。 连鞋子都没换,直接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沙发上,大大咧咧地问道:“晚上吃啥啊?” 孙母象徵性地嗔怪了一句:“你这孩子,让你来提亲的,你倒好,就惦记晚上吃什么!” 孙浩闻言冷笑了一声。 他对苏月又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很烦这个女人。 要不是家里老母天天念叨。 说娶了苏月一个厨子,有口福,而且苏月的名声都坏了,娶她不要彩礼。 还说,苏月已经嚇破了胆子,娶回来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否则孙浩是绝对不愿意来提亲的! 而此刻。 苏文国的脸色很是难看,却还是叮嘱苏月道:“你去厨房把今早切d肉燉上!” 苏月跟得了特赦似的,赶紧往厨房遛,但做菜也是心不在焉的。 肉差点烧糊了。 好不容易端上餐桌,孙家母子二人可是一点都没客气! 孙浩吃得唏哩呼嚕的。 甚至还吧唧嘴。 苏月心里难受得要命,都快哭了。 孙浩刚一放下碗,苏月就忙不叠道:“之前的事我们不计较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孙浩闻言,顿时冷笑了一声! “我走?想得美,事还没说完呢。” “你准备一下,这两天就嫁到我家去,顺便把结婚证明给领了!” 第118章 苏月追悔莫及,赌苏扶摇心软 隨著孙浩的话音落下。 苏月整个人如遭雷击! 脸色难看得厉害,甚至浑身都有些发抖。 上次孙浩是怎么打她的,苏月可一点都没忘!那颗被打掉的牙齿,现在都还没补呢。 苏月顿时哆哆嗦嗦地看向苏文国,开口道:“爸,你不是答应我不和他结婚吗!” 这几天苏月在家里也没少哭。 动不动就掉眼泪,求苏文国千万不要把自己嫁给孙浩。 就孙浩那个脾气,还有他妈的性格。 自己嫁进去,肯定比蹲笆篱子过得还差…… 而此刻,苏文国却全然没有之前家里日子还好的时候,那副慈父面孔。 反而一摔碗筷:“我是你老子!还做不了你的主?” 旁边的孙母也在那添油加醋:“可不么,苏月呀,古往今来婚姻嫁娶可都是父母说了算的,再说那么多人都看见你在我们孙家住,你不嫁给我儿子,还想怎么的?” 苏月闻言,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孙浩瞪了她一眼。 苏月顿时连哭都不敢了! 旁边的苏文国脸色不好看,但是也没再说什么,反而看向孙母:“但是孙浩他妈啊,有一件事,就是这彩礼……” 孙母顿时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什么彩礼,现在不是鼓励自由恋爱吗?” “老苏啊,我一开始都不知道你闺女相中我儿子这事……” “彩礼,那是封建陋习……” 苏文国顿时有些装不下去,急道:“一开始你们让我家帮忙说亲,可给了四百块彩礼!” 这也是苏文国为什么非要苏月嫁的原因。 四百块的彩礼可不少。 就算打个对摺,那也是二百块了。 宋玉芬这次进医院,大夫说未来一年都不能干活。 本来纺织厂的岗位还留著,苏月可以去继承。 可苏月在酒厂闹了那么大的事,厂里哪愿意要她?只顾著一味含糊其辞,寧可拿宋玉芬本来每个月三成的工资白给,也不愿意让苏月进厂。 苏文国急得头髮都白了。毕竟宋玉芬这个时候要做康復,就是一大笔钱,可如果不这笔钱,宋玉芬下半辈子就是个废人…… 苏文国人品虽然差了一点,但是对这个媳妇是真心稀罕,不然也不能任由宋玉芬当年把老母挤兑到大哥家。 总之,现在的苏文国为了宋玉芬,很需要钱! 与此同时。 苏月小心翼翼低著头,根本不敢抬起来。 她能感受到,孙母在不停地打量自己。 因为孙母心知肚明,当初自己要的是五百块彩礼,可到了爸嘴里,成了四百…… 孙母稍微一琢磨,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顿时眯著眼笑了笑。 “哦……你说那四百块啊。” 孙母意有所指道:“人家苏扶摇可是好端端的大姑娘,又有正经工作,肯定不一样啊。” “不过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彩礼肯定不能少!” 苏文国的眉头顿时舒展开不少。 旁边的孙浩道:“给个屁!苏月她……” 孙母看似发怒,拍了孙浩一巴掌。 然而说出来的话,比孙浩更具有侮辱性。 “这样吧,我们家愿意出二十,你看你家陪嫁点啥?” 苏文国的脸瞬间黑得不能再黑了。 旁边的苏月也瞪大了眼睛。 这已经不是侮辱人了。 这简直是用话语,在抽苏月的嘴巴子! 最让苏月气愤的是,这不是自己的问题啊! 明明是孙母这个浑蛋,趁著自己和家里吵架,趁虚而入,把自己骗到孙家了。 自己到底是不是清白的,和孙浩有没有什么。 她比自己更清楚! …… 苏扶摇对这一切,知道的事无巨细。 至於具体是怎么知道的…… 则是因为,苏文国和苏月实在是没招了。 跑到苏扶摇家,找老太太上门求助! 此刻。 苏扶摇站在客厅,看见上门的两人,还有些惊讶。 苏月这次老实了。 低垂著头,没有半分平时对苏扶摇的挑衅。 整个人一看就知道这段时间过得很糟糕。 状態很差! 苏扶摇也没心软,直接皱眉问道:“你俩干嘛来的?” 苏文国勉强朝著苏扶摇笑了笑,状態也没比苏月好多少。 难得的是,苏文国居然拎著东西上了门! 老太太从臥室里走出来,翻了个白眼。 话语里多少带著几分阴阳怪气的意思。 “哟,今天这是过年了,老儿子知道拿东西看我了!” 苏文国乾笑道:“妈,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当儿子的还不能来看看吗?” 苏扶摇怕给老太太气个好歹,皱著眉挡在两人面前:“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吧,別在屋里。” 苏文国闻言,又是生气,又是震惊! 大人的事,让一个小丫头拿主意不说,还要给他们往外赶! 但偏偏此刻。 旁边那个没出息的闺女。 对著老太太和苏扶摇,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苏月满脸是泪,哭道:“奶,你救救我吧,我真不能嫁给孙浩!” “嫁给孙浩,我这辈子就完蛋了!” “他打人,你看我这颗牙,就是他给打掉的……” 苏扶摇站在旁边,人都麻了。 好傢伙。 真是给苏月逼急了。 自己两辈子加在一块,从来没看见苏月这样求人。 而且苏月是最嫉妒自己的,本来是绝不可能,在自己面前这个样子。 没有丝毫的自尊。 不过也能看出来,苏月是真的不想嫁给孙浩。 估计这次……老太太会动摇吧? 苏扶摇在心里嘆了口气。 而此刻的老太太却面无表情,冷笑了一声。 “別找我,平时不把我当奶奶,逢年过节都不来看看。” “现在出了事,我一个老婆子,有啥招?” “行了,该咋的咋的,回去吧!” 话音落下,苏扶摇都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绝情! 而此刻的苏月却是眼前一黑。 恨不得能昏过去。 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她就和爸商量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求求老太太和苏扶摇了。 毕竟她们跟沈厂长走得近,厂长出来说话,说不定能帮上忙。 苏文国的意思是,多要点彩礼。 但现在的苏月可是病急乱投医。 如果苏扶摇愿意替她嫁给孙浩呢?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还要老太太开口,苏扶摇肯定听她的! 可让苏月没想到的是,这次老太太,真的不管自己了…… 然而紧接著。 老太太看都没多看她一眼,直接回臥室,关上了房门! 苏文国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呢。 自己不是妈最疼爱的儿子吗? 以前不管自己做得多过分,妈对自己都会存两分疼爱…… 可现在。 现在,妈真的不理自己了。 为啥。 就因为苏扶摇这个死丫头片子?就因为自己之前替孙浩说亲? 苏文国站在原地,脸一会白,一会青,一会红。 跟开了顏料铺子似的。 苏扶摇把眼前的这一幕尽收眼底。 而与此同时。 里面传来苏建国的呼唤。 “闺女,外边咋了?谁来了?” 老太太关门的动静不小,跟苏建国也嚇了一跳。 苏扶摇走进去,跟苏建国简单说是苏月和苏文国上门了。 这几天发生什么事,都没和苏建国直接说。 因为沈知行总来,苏建国嫌自己像是个废人,怕给苏扶摇丟人,说什么也不肯出门。 自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刻,苏扶摇更是避重就轻,只说苏月要嫁人了,来家里商量。 苏建国皱著眉头:“这……平时她爸跟咱家都不来往了,这要结婚了,怕不是上门要礼的吧?” 苏扶摇笑了笑,也没多解释:“反正爸你就在屋躺著,有什么事,我来对付就行。” 苏建国点点头。 苏扶摇很快转身出门,就对上了厅里束手无措的父女俩。 苏扶摇家里客厅没有沙发,只有餐桌,要是不愿意招待的话,客人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苏文国此刻站著,苏月还跪在地上。 低头抽抽搭搭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扶摇自己拉了把椅子,神色淡淡:“小叔,你看事就这样,我奶岁数大了,也管不了。” “你们还是回去吧。” 苏文国本来是想骂苏扶摇的。 怎么说,他也占著一个长辈地理。 可或许是因为今天本来上门求人,也或许是因为……苏扶摇身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气势。 苏文国的嘴巴动了动,呵斥的话怎么也没说出来。 反而有些低三下四的意味:“扶摇啊,你就当帮帮忙,帮帮你妹妹,你跟厂长不是关係很好嘛。” “孙浩怕厂长的,厂长一说,这事肯定就好办了……” 苏扶摇只是皱眉道:“不成。孙浩怕也是一时的,他都不在厂里了,沈知行凭什么管?” “人家好端端的,干嘛掺和到你家的破事里来?” “就算孙浩今天还是厂子里的员工,也断然没有这个道理。厂里抓作风,抓不到这个地步!” 而与此同时。 跪在地上的苏月,心里几乎绝望了。 苏扶摇的態度实在是太坚定了。 苏月本身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苏扶摇之前不声不响的,苏月心里都是怎么欺负她。 现在苏扶摇一旦硬气起来,苏月反倒软和了。 甚至开始在心里反省自己。 是不是之前自己做得太过了,如果不是之前自己想要害苏扶摇,或许事情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而且、而且…… 苏月心里有一个隱秘的希望念头。 如果真的不想管,苏扶摇完全可以像是老太太一样回屋不见人啊。 苏扶摇现在还愿意和他们说话,不就说明一切还有缓和的余地吗? 自己要是求求苏扶摇的话…… 她肯定就心软了! 苏扶摇这人性子可软了,现在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肯定是装出来的! 第119章 这枸杞太有劲了 这样想著,苏月眼珠一转。 倒也不用特意假装,眼泪的確是实打实的。 “姐,我错了……” “我求你了,你救救我吧,如果嫁给孙浩,我这辈子就完了!” 一边说著,苏月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 给苏扶摇都嚇了一跳。 好傢伙,两个眼睛跟水龙头似的,哗啦啦往下淌水。 就连旁边的苏文国都震惊了一下,毕竟自己的女儿自己还是了解的,苏月向来和苏扶摇水火不容。 之前苏月动不动就在家里说苏扶摇的坏话。 苏文国都没想到苏月能转而求苏扶摇。 但也知道,实在是被逼急了。 苏文国见状,也赶紧搭茬,一脸的哀求:“苏扶摇,你看你一个当姐姐的,现在发达了,也不能全然不管家里人是不是?” “帮帮忙,帮帮你妹妹。” “这孙浩是什么人,苏月要是一点彩礼傍身,可咋办啊……” 苏扶摇的脸上果然有一瞬间的动容! 苏月和苏文国几乎都以为,苏扶摇心软了! 然而下一刻,苏扶摇冷声开口:“可是和我有什么关係?” 心软? 的確有那么一两秒钟,苏扶摇心软了。 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间而已。 是身为一个活了两辈子的女人,对另一个女人本能上、客观上的可怜。 但,出於主观上,苏扶摇对苏月一点同情都没有! 她不拍巴掌就不错了! 苏月之所以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自作自受!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今天苏月不可怜,那么可怜的,就一定是苏扶摇! 苏月之所以一幅悔过的样子,不是因为意识到错了。 而是没招了! 苏扶摇清清楚楚。 苏月就是一条毒蛇,此刻只是在雪地里被冻僵了。 一旦苏扶摇愿意把她捡起来,抱在怀里暖化了…… 那么等苏月缓过来,第一个咬的人,就是她! 所以对於苏月这个人,苏扶摇绝不同情! 毕竟,她也是挺过了两辈子苏月的暗算啊…… 苏扶摇的神情十分坚决,站起身来,一副送客的手势。 “苏月,你现在跟我哭没有用,如果当初没有因为孙浩被抓进派出所,在沈知行面前说出情书的事。” “而是等著事情一点点扩散开,事情的確不会是今天这样。” “因为那样的话,今天跪在这哭的人,就会是我了。” “到时候你会可怜我吗?你会同情我吗?你会衝出去跟所有人说,我和孙浩之间是清白的吗?” 这是自从他们进屋以来,苏扶摇说得最长的一段话。 苏月抬起头,惊呆了。 一时间无处反驳。 这还是她印象里的苏扶摇吗? 软弱、胆小,不管自己怎么欺负她,都一声不吭…… 完全不是了! 现在的苏扶摇,锋芒毕露。 不给想要害她的人,一点可乘之机! 甚至如今的苏月,可以说没有翻身之能了。 但苏扶摇完全没有一点心软的意思。 苏月瞪大了眼睛,看著苏扶摇,一句话也说不出。 旁边的苏文国心里也是窝火不已…… 听一个小辈当著面说这些,跟被指鼻子骂有什么区別? 可他偏偏无法说苏扶摇一句不是! 苏文国气狠了,直接朝著苏月一脚踹过去! “你这个脏心烂肺的,谁教你的,给你姐磕头道歉,赶紧的……” 苏文国一边发火,心里一边也算计著。 这是最后一丝希望了。 一定要抓住! 苏扶摇愿意骂她,说不定还是对苏月有一点心软的余地呢? 而此刻的苏扶摇也皱起眉头。 苏文国这是要把自己架起来啊。 之前的印象里,这个小叔都是老实憨厚的形象…… 没有什么心眼子,说话很少,什么都听宋玉芬和苏月的。 搞得她一直以为这家子,最坏的人苏月和宋玉芬。 可现在看来,这个小叔…… 不是不坏。 只是没有把这个“老实人”给逼急了。 之前他选择不声不响,是因为妻女的坏,都是对他,对他的家,是有利的。 苏扶摇闭了闭眼,强行压下胸中的噁心感。 半晌才睁开眼。 苏月也在这个时候,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跪好。 正要磕头。 苏扶摇强行压抑著怒火,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滚出去,不然等下我报警了!” “不用觉得拦住我就行,苏文星马上就到家。” 隨著苏扶摇的话音落下,苏文国顿时浑身一震。 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打破了。 苏月也满脸的不可思议。 真的……真的没有一点点可能了! “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了,求求你帮我这一回,我——” 然而没有后话。 苏文国已经强行拖著苏月出去了! 真是够丟人的! 这个苏扶摇也真够狠心的! 苏文国算是彻底明白了,无论如何,苏扶摇是不会帮忙了。 继续在这求她,除了继续丟人之外,別无他用…… 一时之间,苏月的哭喊声,迴响在整个楼道里…… 不少人都特意开门出来探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苏扶摇面无表情地关上房门。 把苏月的惨叫声,还有苏文国的责骂声,给彻底关在外面…… …… 沈知行晚上回来,也听说了今天家属楼里发生的事情。 皱著眉头把苏扶摇给打量了个遍。 最后才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苏扶摇一笑。 “在我家里,他们还敢动手不成?” 此刻,俩人都在隔壁沈知行屋里。 沈知行家餐桌上摆著一份饭菜。 沈知行却完全没有心思吃,而是皱紧了眉头:“谁知道那种人逼急了能做出什么来?” 自己就一天,因为思考蒋燁的事情,没有陪苏扶摇回来。 结果就遇见这么大的事。 说实在的,沈知行现在心里真想给苏扶摇变小变小……变成巴掌那么大,揣兜里走哪带到哪,沈知行才能放心。 可事实不允许啊。 沈知行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苏扶摇笑了一声,伸出手指撵平沈知行眉心的褶皱。 “行啦,別犯愁了,我人好端端地在这,他们能怎么样?” “你放心,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苏文国现在伺候宋玉芬还伺候不过来呢。” “就是想要钱,要是孙家愿意给钱,苏文国恨不得亲自把苏月抗到孙浩家!” 沈知行闻言,若有所思。 苏扶摇说得没错。 如果孙浩家里愿意出钱,苏文国肯定恨不得苏月锁死在孙浩家里。 孙浩那边肯定也不允许苏月出门……毕竟苏月的名声放在那,要是整天在外面晃悠,风言风语连孙浩都受不了。 只是,孙浩家现在不愿意出。 得想个法子…… 一双白嫩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赶紧吃饭了。” 沈知行这才回过神来。 出伏了,大家也能吃下一点热的东西。 苏扶摇熬了党参鸡汤,党参是在药店里买的,小小一根要好几块。 不过自从发工资之后,苏扶摇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开销,想著给大家都补补,一咬牙就买了。 “鸡汤都要凉了。”苏扶摇皱眉嘟囔。 沈知行这才端起汤碗,尝了一口。 让人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什么浓郁或者发苦的药味。 都是鸡汤的清甜,和微妙的香气。 “熬得很好。”沈知行眼睛亮了亮:“怎么做的?” “独家配方。”苏扶摇笑嘻嘻的,其实她只是多加了枸杞来冒充清甜风味,压住了党参的苦,出锅的时候直接把包著枸杞的汤包给扔了…… 科技与狠活嘛! 不过枸杞也是中药,不能算科技! 沈知行却全然不知,大口大口喝完了满是枸杞的汤…… 吃完饭之后,沈知行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汗。 奇怪,明明天气已经转凉了,窗户开著,屋里挺凉快的啊…… 但是沈知行没吱声,只是拿起蒲扇给自己扇了扇,打开了风扇。 苏扶摇哼著歌收拾碗筷。 不知道为什么,沈知行今天看苏扶摇,好像格外又加了一层滤镜。 细白的手腕,挽起的袖口,隨著动作扬起弧度的髮辫…… 沈知行咽了口口水。 而就在此时。 房门被人敲响了。 “沈知行……?家里有人在家吗?” 苏扶摇赶紧跑过去开门:“咋啦?” 门外站著一个邮差,对著苏扶摇笑了笑:“同志,都城的信,还有个包裹。” “你是沈知行吗?签下字。” 后面的沈知行红著脸走出来:“我是,给我吧。” 签完了字,邮差很快就走了。 沈知行看了一眼,是家里寄来的。 苏扶摇见状,识趣地走开:“知行你看信吧,我先回去了。” 苏扶摇说完,就走了。 沈知行也不得不压下那些翻涌的心思,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一会。 但坐了一会之后…… 沈知行还是跑出去打了几盆水,洗了个凉水澡。 这才能安下心坐在书桌前看信。 信分別是父母和爷爷三个人写的。 父亲写的信,虽然没有直接否认沈知行想要留在北城的想法,但多少还是带了几分不赞同。 母亲写的信就有点意思了,问沈知行是不是在北城有喜欢的姑娘了…… 沈知行光是看信都有点不好意思。 这可真是知子莫若母。 他想留在北城,还真是这个原因! 最后一封,则是爷爷的。 每次爷爷写的信是最长的。 然而这次却很短,只有一页也就罢了,还大部分都是空白。 沈知行有些奇怪。 上面写著…… “十五日后,携幼孙培德到北城……” 沈知行顿时不復往日的淡定! 第120章 老爷子慧眼,孙子肯定和那丫头有事 爷爷那个老顽童,还有弟弟那个小魔王要来北城! 沈知行真是头疼得厉害,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最近北城的事一件接著一件,工厂里正是要紧关头。 解决了採购部的事情之后也还是不消停,新粮下来,厂里又要投入一批新生產,酒要抓紧酿下去…… 不光如此,大批量的新酒开酿,还要腾库房,销售那边又是一批压力…… 结果这个时候,家里老人要来。 沈知行看了眼信的落款日期,更头疼了。 十三天前! 也就是说,差不多后天的时候,爷爷跟弟弟沈培德就要来了。 七八岁,討狗嫌,而沈培德现在可正是狗都嫌的年纪…… …… 次日早上,苏扶摇特意是去叫了沈知行起来的。 一开门给苏扶摇嚇了一跳。 沈知行脸上掛著两个大黑眼圈,明显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苏扶摇一边站在走廊等沈知行简单洗漱,一边纳闷道:“你这是怎么了,又没睡好?” 沈知行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本来老爷子和狗都想要一块来,他心里就惦记著。 说是不想让他俩来吧,但还真怕这一老一幼在路上出点什么事……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自己觉得血热得很,惦记完家人,开始惦记苏扶摇。 准確地来说,是想惦记,又不好意思惦记。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超流畅 】 翻来覆去,辗转了一晚上。 到天色渐亮了,才闭上眼睛…… 这些话沈知行不会跟苏扶摇说。 而就算说了,苏扶摇也想不到枸杞的威力居然有那么大…… 说白了都是因为沈知行本身就年轻火力旺。 平时他身体好,睡眠也好,白天忙活一天,晚上到点就躺下睡了。 昨天心里有点事,再加上枸杞党参补过头了,直接让沈知行热血沸腾,睡不著,自然就开始惦记了…… 但苏扶摇也有事要说。 吃完了早饭,沈知行回屋换了衣服,正和苏扶摇往楼下走呢。 苏扶摇歪头道:“知行,这周末我休息一天,你有没有空陪我去魏老家啊?” 沈知行当即想起来,之前魏老说要喝拜师茶。 但是厂里很忙,一直没空。 苏扶摇也是因为操办窗口的事情,忙活到现在。 沈知行稍微盘算了一下,很快道:“有空的,到时候一起去看看。” 俩人就这么约定好,苏扶摇坐上沈知行的自行车后座,俩人一起朝著工厂去。 苏扶摇和往常一样,进了后厨就开始忙活。 一直到中午工人都吃完饭了,苏扶摇见小张都没下楼,乾脆打了三份饭上楼。 进办公室之前,先给小张打了一份。 小张感动的泪眼汪汪……这就是他们未来的厂夫人啊,时刻惦记他们劳动人民! 不过,小张其实已经让財务室的老吴帮忙打过饭了。 但也没好意思拒绝苏扶摇的好意,决定收起来晚上带回家吃。 苏扶摇也不知道这些,直接带饭去敲了厂长办公室。 两人吃完了饭,苏扶摇终於忍不住开口问道:“知行,你最近心里……是有什么事吗?” “如果是因为我的话,你不用担心,奶奶天天在家里守著我,又有你陪我上下班……” 沈知行摇了摇头:“不光是这个事。” 家人要来的事,还是得跟苏扶摇说。 所以沈知行直接开口,告诉苏扶摇自己爷爷和弟弟要来的事情。 苏扶摇挺惊讶沈知行有个弟弟的…… 因为这年头,一般…… 有了大儿子之后,就不会再要孩子了。 像是苏扶摇他家这种,明显就是一胎是闺女,又追了个儿子。 尤其是……问了下沈知行的弟弟今年才八岁。 和沈知行足足差了十四岁。 苏扶摇在心里乾笑,看来沈知行父母感情挺好啊…… 但除此之外,苏扶摇对沈知行家人要来的事,也没什么別的想法了。 毕竟两人的关係虽然不一般,但是苏扶摇对感情观已经是后世的那种了。 年轻男女处对象,交往的时候见到对方父母,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又不是谈婚论嫁。 所以苏扶摇在这一点上没有多问,只是转而盯著沈知行的眼睛问道:“没有別的事瞒著我?” “真没了。”沈知行无奈地笑笑:“再就是厂里採购要换人,新粮要开始採购,琢磨怎么能不惊动厂里原本的计划,把蒋燁弄下来呢。” 这时,苏扶摇也没辙。 只道:“我和你一块琢磨。” 但沈知行觉得,苏扶摇也就是那么隨口一说。 毕竟后厨的事,还不够苏扶摇忙活呢! …… 两天后。 沈知行中午出现在火车站。 他收到信之后和家里通过话,爷爷和沈培德已经出发了,要在路上下车玩一玩。 但是票是提前订好的,就是今天中午十二点多到北城。 沈知行还提前了一个小时,买了站台票,在车站里等著。 等到十二点半,一趟火车在面前停下。 好巧不巧,第一对下来的爷孙,就是他俩! 沈培德嗷一声,直接甩开老爷子的手,跟个炮弹似的朝著沈知行衝过来。 “哥!哥!” “我想你了,你想我了吗?” “我去你家住,你家有没有电视……” 狗都嫌归狗都嫌,但是他俩年龄差大,沈培德小时候淘气不错,但对沈知行也敬爱居多。 沈知行还是挺疼这个弟弟的,此刻笑著把沈培德抱在怀里掂了掂:“都瘦了。” “电视没有,但是有好吃的,给你餵胖些再回去。” 沈培德也不知道因为点啥,吱吱嘎嘎在沈知行怀里开乐。 旁边的沈老爷子看了,呵呵地笑了几声。 “这几天在路上,培德也没吃好。” “走吧,咱们先去你家。” “好。”沈知行应了一声,放下沈培德,拎走老爷子手里的行李。 北城火车站这边还是人力三轮车居多。 一路上,老爷子倒是有心情欣赏风景。 街道两侧虽然不如港口城市繁华,但也还算是整齐漂亮,偶尔有私营小店坐落其中。 对著沈知行道:“北城这边发展得倒是不错,听说隔壁哈市工业发展得要更好一些。” 沈知行嗯了一声:“不过我可能没空陪你们去哈市了,这段时间厂里很忙。” 老爷子嘀咕:“也是,新粮要下来了,酒厂肯定忙。” 老爷子又顺势打听了几句工厂的事情。 沈知行极力想要克制,不太早提起苏扶摇,也给爷爷一个心理准备。 只是顺口说,后厨有一个叫苏扶摇的主厨。 手艺特別好,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很好。 而且巧的是,他们俩就住在隔壁…… 沈知行以为自己已经很克制了。 但是话一出口,老爷子就觉得不对劲。 大孙子什么时候这么夸过一个女人? 能说出人家姑娘这么多优点,恰恰说明,自己大孙子平时目光没少往人家姑娘身上瞄…… 老爷子心里一下子就有数了! 但只是笑眯眯的,也没吭声…… …… 老爷子跟著沈知行上楼,到家门口。 隔壁的苏老太太正在糊弄一口吃的。 毕竟苏扶摇中午不在家,全家也不能干饿著不是…… 早上特意多做出来的炒菜,重新热热,再烧锅热水烫烫剩饭。 看见沈知行回来,老太太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有些好奇地看向旁边的老爷子和沈培德,忍不住问道:“知行,这是谁家小孩,长得还怪好呢!” 沈培德被养得白白嫩嫩,可不像是苏文星小时候黑痩。 看著跟年画娃娃似的。 而且老太太眼睛多尖,一眼就觉得,这和沈知行有些像…… 沈知行笑道:“这是我弟弟。培德,叫苏奶奶。” 沈培德在外人面前乍见倒是很乖。 “苏奶奶好~” 这么个小娃娃一张嘴,老太太心都化了,態度比对自己亲孙子亲孙女还好! “培德呀,晚上来奶奶家吃饭……” 沈知行同时也在给沈老爷子小声介绍老太太。 沈老爷子此刻也笑呵呵地朝著老太太拱手:“老太太身体好啊,知行平时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太太给嚇了一跳。 这老头还跟她行礼呢……老太太赶紧摆手:“客气啥、客气啥!都是邻里邻居的,知行平时也照顾我孙女。” “你们这是来住几天吶?” 俩老人站在门口一阵寒暄。 还是老太太不知道怎么跟著文縐縐的老头招呼,赶紧找个由子端著饭菜进屋了。 然而她前脚刚回去,后脚沈老爷子和沈知行埋进家门,老爷子就问道:“这就是那个苏扶摇的奶奶吧?” “看著人还不错,她家孙女应该也不坏。” 沈知行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沈培德在哥哥家,一进门就看见电冰箱。 扑过去手摁在门上:“哥!哥!里面有吃的吗?我想吃……” 沈知行笑道:“上层有蛋糕,你看看喜不喜欢。” 沈培德哇噻一声:“爷爷你看,我就说北城也有蛋糕!” “你还非说没有!” 老爷子也是纳闷:“你买的?” 孙子什么性格,当爷爷的还能不知道? 口腹之慾很轻。 虽然喜欢吃甜食,但也就是家里有,端上来就多吃两口。 没有,那就算了。 不会主动去找。 跑来北城一趟,还知道给自己弄点储备粮了? 而且话说回来…… 今天一见面,沈知行居然好像胖了一点? 没有以前那种脸上只薄薄一层肉的感觉,看著更精神了。 老爷子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这个大孙子又长开了。 结果这眼看著,不是胖了么? 往常哪年过夏天,人不得清减下去一截? 老爷子顿时有些纳闷。 而很快,沈知行便开口道:“这不是我买的,是隔壁苏扶摇做的。” 的嘞! 老爷子虽然嘴巴没吱声,但是心里更確定了。 自己这个大孙子,绝对跟人家苏扶摇有点什么。 张口闭口,不管是厂里工作的事,还是家里的事。 都和那个叫苏扶摇的丫头有关係。 他俩要是没啥事,老爷子真是白活了…… 第121章 把苏扶摇的嫌疑给洗乾净了 把爷爷和弟弟安顿在家里,沈知行下午重新回到了厂子里。 苏扶摇知道他中午有事忙,也没等他。 忙活完中午那茬,自己吃饭了。 结果也没能吃安生。 刚吃了一半,蒋燁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看上去笑呵呵的,全然不像是有啥烦恼的样子。 苏扶摇心想,还笑得出来呢,职位都要被人擼掉了…… 结果蒋燁正朝著她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苏扶摇对面! 脸上满是自以为瀟洒的笑容。 好吧,其实也不是自以为。 如果苏扶摇是个不明真相的小丫头,还真觉得蒋燁挺瀟洒的。 然而下一秒,蒋燁开口,脸上的八卦感完全消退了那种瀟洒。 “誒苏扶摇同志,有空没有?” 苏扶摇神情淡淡:“什么事?” 本来没有的,但是看了他吃不下饭,不也就没事了吗? 蒋燁嘿嘿笑了笑。 “我听说……你妹妹苏月要结婚了哈?” 苏扶摇冷笑。 “你消息倒是怪灵通的。” 蒋燁一本正经,好像是真有正经理由似的:“这不从前都是一个厂的同事吗?” “我是听说啊,孙浩他妈满世界宣扬,要娶苏月当儿媳妇了……” 苏扶摇虽然之前没有听说,但是也能猜到。 按照孙浩他妈那个性子,绝对会这么干。 当初孙浩他妈邀请苏月娶家里住,绝对就是存了这个心思的。 现在就更要利用流言,来强迫苏月嫁给她儿子了。 不过此刻苏扶摇的神情淡淡的,好像既没有把苏月当成自己妹妹,也没有当成一个在背后小动作不断的仇人。 与此同时,蒋燁也在观察苏扶摇的反应。 也是奇了怪了,当初苏月那么对苏扶摇做小动作,苏扶摇听著这些事,就没有一点痛快的样子? 而很快,蒋燁神神秘秘道:“不过……苏扶摇,你知不知道,孙浩他妈是怎么惦记上苏月的?” 隨著蒋燁的话音落下,苏扶摇顿时心里一颤。 略有些心虚的,开口道:“我怎么知道,这事你问我干嘛?” 蒋燁浑然不觉,嘿嘿笑道:“因为当初啊,我先发现苏月暗恋孙浩,不然她咋能冒充你给他写情书呢?” 苏扶摇瞬间不想和这个人聊了。 的嘞,蒋燁已经彻底沉迷在自己的艺术里不能自拔了。 不过这样也好。 当初虽然是苏扶摇煽动蒋燁去传播苏月的谣言,落到孙母耳朵里,才让孙母產生了这个心思。 但是事到如今,蒋燁都觉得是自己厉害……也不知道一个大老爷们特別能传八卦,在得意什么劲儿。 总之这么一来,反倒把苏扶摇的嫌疑给洗乾净了。 蒋燁好像也没啥利用价值了…… 苏扶摇冷声道:“行了,我下班要回家了,你自便。” 苏扶摇说著,就去后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了。 而马上要出门,苏扶摇忽然想起来,今天桌上多了两个吃饭的客人…… 那就是沈知行的爷爷和弟弟。 也不知道奶奶在家有没有备菜。 不过家里做提拉米苏的原料也没有了,这两天苏文星每天都能卖空。 苏扶摇在心里默默盘算著。 一路来到了沈知行的办公室。 敲开房门,沈知行很明显还在忙碌著。 看见苏扶摇来了,沈知行放下手里的笔,脸上的神情温和了不少:“忙完了?” 苏扶摇点点头,隨后道:“我想去一趟菜市场,你走么?” “要是小张跟著我,不是很方便……” 苏扶摇心里觉得有点彆扭。 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出行还要带保鏢看护么…… 结果沈知行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別说,小张今天被他安排別的事,已经出门了,还真没时间送苏扶摇。 “这些工作我在这里也做不完,带回家吧。” “我和你一起去菜市场。” 苏扶摇闻言,在脑內稍微幻想了一下沈知行挽起袖子买菜的场景…… 没忍住笑了一声:“你?和我去菜市场?” 沈知行一脸不解:“不行吗?” 苏扶摇赶紧摇头:“那倒是没有,但是感觉你出现在菜市场很违和……” 沈知行皱眉思索:“没有吧。” “而且我也经常应该去看看,之前调查蒋燁食堂採购的时候,你家老太太和我聊起来过菜市场的菜价。” “给了我很大的参考意见。” 好么。 苏扶摇顿时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他们去菜市场,是为了生存。 人家沈知行去菜市场,那叫接地气…… …… 片刻过后。 沈知行把自行车停在了菜市场后。 苏扶摇麻利地跳下车:“沈知行,你弟弟和爷爷都爱吃什么?” 沈知行很快报上了菜名。 苏扶摇直奔目標摊位而去。 但这个时间,大家刚吃完午饭,距离晚饭的时间又长,菜市场人很少。 摊贩要么在小睡,要么在聊天,甚至摊主一时间都没有注意到苏扶摇。 反而劲劲地和相邻的摊位聊著八卦。 苏扶摇隱约听见几个关键词,居然还是和苏月还有孙浩的婚事有关。 不过苏扶摇也並不意外。 毕竟菜市场这种地方,蒋燁那个大嘴巴可常来。 这些人对苏月的事情有所了解,不算是什么意外的。 苏扶摇很快清了清嗓子,叫摊贩回过神。 称了点小白菜和蘑菇。 又去市场东头,买了两斤大虾……虽然是冻的。 北城是內陆城市,並不临海,隔壁的东山省才是临海城市。 北城吃的海货,都是从东山省运过来的。 想要买,还得碰运气呢。 苏扶摇拎著大虾对著沈知行笑道:“看来北城还挺欢迎你弟弟的,之前都没碰上卖这些东西的。” 沈知行无奈道:“你现在看他可爱,以后……” 沈知行欲言又止。 苏扶摇倒是不太在意,扭头和摊贩讲价去了。 心道苏文星小时候,恐怕没比別人家小孩更乖巧…… 这俩弟弟谁压谁一头,还说不定呢! …… 很快两人回到家。 沈知行和苏扶摇说,老爷子喜欢吃蘑菇。 沈培德喜欢吃大虾。 苏扶摇打算看看家里老太太原本准备了什么菜,再做个滑子蘑白菜、油爆大虾。 到家里一看,老太太果然也是买了两斤韭菜,柿子,又买了点鸡蛋。 这样看来,晚餐也还算丰盛。 因为沈知行家里来人了,两人到了家门口就分开。 苏扶摇回家问老太太:“奶,晚上你要做韭菜炒鸡蛋啊?” 老太太摆摆手:“上马饺子下马面,北城老传统了,我寻思你之前不是做过柿子鸡蛋打滷面吗……晚上打个滷子。” 苏扶摇哦了一声:“人家在都城就是经常吃麵的,我这手艺……” 苏扶摇下意识自谦。 老太太没给她这个面子,冷笑道:“要是你做的面都不顺口,全北城没有这老头吃得惯的了。” “你就放心做吧,啊,你做饭要是难吃还能当厨子?” “丫头片子,假模假式的一天……” 苏扶摇站在原地,如同风中石化…… 自己谦虚两句,还有错了!? 行吧,那晚上主食就吃麵条吧…… …… 苏文星下午的时候才回来。 中午约著和小兄弟跑去打球了,回来的时候大汗淋漓,衝进沈知行家里就要拿雪糕。 她们家一直用的沈知行家里的冰箱,这段时间天气凉下来,苏文星剩的雪糕也比以前多了。 结果一开门,居然是个到他腰的小孩! “誒我去,小胖墩。” 苏文星笑嘻嘻地蹲下来:“你谁啊?” 沈培德嗷一声:“哥!猴子!” 苏文星蹲在地上,顿时笑不出来了。 猴子? 他吗? 他不就是最近摆地摊黑了点。 瘦了点。 这小胖墩至於吗?! 而很快,沈知行就从屋里走出来,皱眉呵斥道:“沈培德,有没有礼貌?” “叫文星哥。” 沈培德没吱声,躲到沈知行身后,连脑瓜也不肯露。 沈知行无奈道:“这是我弟弟,和我爷爷一起来北城看我。” 苏文星闻言,也没跟小孩计较。 而是有些惊讶。 沈知行的家人来北城了? 那自己老姐跟他,和见过家长有什么区別? 我去啊…… 苏文星也没心情拿雪糕了。 寒暄了两句,一脸懵地回屋了。 开门见到在看书的苏扶摇,张嘴就是一句:“老姐,你跟沈厂长要结婚啊?” 苏扶摇差点把手里的书扔了:“死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有没有事啊?没事滚蛋!” 苏文星摸了摸头:“凶我干啥,我不是看他家里人来了……” 苏扶摇闻言,也是一怔。 对啊,自己都没顾得上问。 沈知行的家里人,好端端地跑到北城来,是为了什么? 只是单纯地看看房沈知行吗? 苏扶摇有些不解。 但此刻,不是能琢磨出来的时候,苏扶摇重重地翻了个苏文星的白眼:“反正不是为了见家长的!” 苏文星嘿嘿一笑,也能看出来,老姐那是在生气,分明是不好意思了嘛…… 不过苏文星也没太纠结,只是话锋一转:“对了老姐,你猜我今天去打球,碰见谁了?” 苏扶摇没啥兴趣,只是隨口问道:“谁?” 苏文星挠挠头:“就是,你们厂的那个张秘书……我居然看见他跟蛇皮在一块!” 第122章 初见老爷子,第一顿饭 隨著苏文星话音落下,苏扶摇一脸茫然。 “谁?蛇皮是谁?” 苏文星啊了一声:“蛇皮你都不知道?” “蛇皮就是咱们北城一个街溜子。” 苏文星一边说著,皱著眉头很是嫌弃的样子。 苏扶摇浑身一震,总算对这个人有印象了。 就像是苏文星所说,蛇皮是当地的一个街溜子。 而且分量还不小。 像是孙浩那种人耍钱的地方,蛇皮一个人就看了三个场子。 00年代严打的时候,蛇皮还因此进去了。 不过后面的事情,苏扶摇就不知道了。 眼下听著苏文星说蛇皮的事,苏扶摇也微微皱起眉头。 “小张和那种人混在一起干什么,不会也去赌了吧?” 苏文星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去,沈厂长这什么命啊,车间主任耍钱,秘书也耍钱……咦!” “姐,你要不要和沈厂长说一下?” 苏扶摇点点头,神情有些凝重:“当然要说,不过也得观察一下,不能平白冤枉了好人。” 苏扶摇知道沈知行绝对会听自己的意见。 可是小张也是沈知行的得力干將,左膀右臂啊。 她记得前世,小张跟著沈知行来,跟著沈知行走。 如果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让沈知行怀疑小张,两人之间因此生出间隙…… 那自己成什么了? 所以苏扶摇还是决定观察一下再说。 苏扶摇这边想著事,乾脆在屋里揉面,没去走廊。 苏文星在苏扶摇旁边嘰里呱啦的,跟她嘀咕自己打球的事,还有隔壁那个小胖子,说他是黑猴子…… 苏扶摇怪嫌弃的。 都多大了,还跟小孩计较。 转而把苏文星支开道:“你去跟爸说一声,今天家里来客人,给爸梳梳头擦擦脸什么的。” 苏文星这下有事干了。 半大小伙子就这样,眼里没活,但是你要是说清楚让他干嘛干嘛……那他就去了。 跟小机器人似的。 苏扶摇耳边终於清净了。 而此刻,沈知行也从隔壁走过来了。 苏扶摇家房门没锁,是虚掩的。 沈知行道:“要不要帮忙?” 苏扶摇正想著小张的事呢。 闻言嚇了一跳,赶紧摇摇头:“不用不用……誒等下,你帮我把韭菜摘了,柿子皮烫掉。” 沈知行应了。 不得不说,沈厂长虽然做个饭都能糊了,但是这段时间天天看著苏扶摇做饭,时不时还上手帮忙。 打下手的手艺,是长进了不少…… 至少从完全不能看,到勉强能够一用。 苏扶摇一边揉面,继续沉思著…… 沈知行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就没多问。 心里琢磨著,差不多应该是因为苏月的事。 如果自己能够推动孙浩和苏月结婚,让事情尘埃落定,或许苏扶摇就不会这样心事重重了…… …… 苏扶摇和沈知行俩人各怀心思。 到天擦黑的时候,终於能开饭了。 苏扶摇特意没让苏文星今天出去卖东西,而是留在家里。 苏建国的轮椅也推了出来,他换了身新衣服,梳了下头,乍一看还挺精神的。 连病容都不怎么明显了。 沈知行回去把沈培德和老爷子都叫来了。 老爷子一进屋,就闻到了屋里的饭菜香味。 扫向桌面。 一盆过冷水的手感麵条,柿子鸡蛋卤和炸酱肉卤。 一碟绿油油的滑子蘑小白菜,加了点肉片,看上去还怪清爽的。 一碟子油燜大虾,別的不说,整盘大虾油亮油亮的,老爷子还以为是国营饭店买的! 老爷子赶紧笑道:“真是破费了,还专门跑去国营饭店,都是邻里邻居的,这么客气做什么?” 而表面笑著,老爷子心里有些不喜。 这丫头也太急了,这么著急就忙著討好自己个和培德? 就算相中自己大孙子,也不是这么个相处法啊…… 苏扶摇一头雾水,看向沈知行。 沈知行当下就明白,是自家老爷子误会了。 赶紧道:“爷爷,这桌都是苏扶摇同志的手艺,我在旁边打下手呢,哪有国营饭店买的?” 老爷子闻言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 这桌素菜清爽,荤菜透亮,就连手擀麵都相当均匀……全是出自这个叫苏扶摇的小丫头之手? 別说,自从老爷子到了家里之后,还没见过苏扶摇呢。 此刻闻言打量。 苏扶摇穿著一身足以见客的体面白衬衫,灰绿色的长裤。 两条马尾辫垂在双肩。 打扮得简单……但是一张小脸相当漂亮,透白纤巧,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微微弯著,让人看了就心生好感。 他是拒绝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但……但人素来可貌相,老爷子活了好几十年,越到岁数大,就越少在第一印象看错人。 这丫头不光是长得漂亮,而且看著端庄有气质,最主要的是……看著很朴实。 不是相貌朴实衣著朴实,就是心地朴实。 老爷子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刚才的想法。 胡思乱想什么玩意儿呢?瞅著这么老实的姑娘,咋可能干出那种溜须拍马的事…… 沈知行又补充道:“魏老之前就是在食堂吃了苏扶摇同志做的饭,决定收她为徒,不过到现在我们还没上门喝拜师茶呢。” 老爷子闻言,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魏老的含金量,他是知道的。 国宴大厨,除此之外一顿难求啊。 连魏老都看好这丫头的厨艺,要收她为徒? 苏扶摇也在此刻招呼爷孙俩坐下。 老爷子朝之前就见过面的老太太点了点头,隨后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苏建国。 说是坐在轮椅上,但在餐桌前看著也不突兀,而且这段时间苏建国的日子过得很舒心。 苏扶摇家里家外一把好手,给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什么操心事都没往苏建国面前放过。 一个不能全部自理的病人,在家事上最舒坦的就是当个透明人。 所以,苏建国的气色看著不错,还比前段时间胖了些,乍一看以为光是腿有些毛病。 沈老爷子和苏建国握手打过招呼,才自己坐下。 而此刻沈培德欢呼了一声,立刻坐在小板凳上了,一双大眼眨巴眨巴地看著苏扶摇……就等著开饭了! 苏扶摇笑著问道:“你叫培德,是吧?你洗手没有?” 沈培德现在看著倒是很乖巧,因为桌上有自己心爱的油燜大虾…… 立刻顛顛顛回屋去洗手了。 老爷子真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自己家这个小魔王在苏扶摇面前,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老老实实的,让干嘛干嘛…… 而且沈知行刚才说什么? 说魏老要收她为徒? 这咋可能呢,魏老人家可是国宴下来的大厨,之前自己给牵线的徒弟都没看上,能看上这小地方的…… “沈老,站著干嘛呀,请坐。”苏扶摇笑眯眯地又招呼了一遍。 沈老爷子这才坐下来……然而这一坐。 油爆大虾的香气,柿子鸡蛋的酸香,肉酱的咸香油香…… 旁边甚至还摆著一大盘菜码,有黄瓜丝、胡萝卜丝红萝卜丝,焯水过的豆芽,香菜葱丝…… 老爷子忍不住道:“够讲究的,好多年去別人家吃饭,打滷面都没有这么全的菜码。” 苏扶摇笑道:“家里没那么多调料,肉酱是我们北城这边的炸酱肉卤,还有个柿子鸡蛋卤,您看看吃不吃得惯?” “沈知行之前倒是说过这个味儿行。” 说话间,沈培德已经急匆匆地跑回来了。 苏扶摇把毛巾递给他,自己这才坐下。 老爷子舀了一勺肉酱,倒进自己面前的面碗里:“哪有那么讲究?我们都城的炸酱麵也是自家有自家的讲究,家家不一样的。” 沈老爷子嘴上说著不讲究,先舀了一大勺深褐色、油亮亮的肉酱卤浇在过水的麵条上,又夹了一筷子黄瓜丝、胡萝卜丝和豆芽盖在上面。 筷子熟练地一拌,根根筋道的手擀麵立刻裹上了浓郁的酱色和油光,配菜的鲜嫩翠绿点缀其间,煞是好看。 老爷子挑起一筷子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麵条的麦香混合著炸酱特有的咸香、肉香瞬间在口中瀰漫开来。 那肉酱里的肉丁燉得酥烂,肥瘦相间,肥肉部分几乎化在酱里,只留下油润的香气,瘦肉则带著嚼劲,酱香浓郁淳厚,咸淡適中,还带著一丝微甜后味。 配菜的清爽恰好中和了酱的浓郁,口感层次分明。 “……嗯!”老爷子眼睛微亮,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这次多裹了些酱汁,“这酱炸得地道!油用得足,肉煸得透,酱也炒出了香,火候拿捏得准。 好,好!”他连说了两个好,看向苏扶摇的目光彻底不同了,带著毫不掩饰的讚赏。 这可比他想像中小地方丫头的手艺高出太多了,完全是行家水准! 沈培德早就等不及了。 他学著爷爷的样子,笨拙地给自己碗里舀了一大勺红彤彤、金灿灿的西红柿鸡蛋卤。 那滷汁浓稠,鸡蛋炒得蓬鬆金黄,西红柿软烂出沙,酸甜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小脸鼓鼓囊囊地嚼著,眼睛幸福地眯成了一条缝。 “唔…好吃!姐姐做的比妈妈做的好吃!”沈培德含糊不清地嚷嚷著,又伸出小勺子去够那盘油亮诱人的油燜大虾。 沈知行动作自然地帮他夹了一只最大的虾放到小碗里。 沈培德立刻放下筷子,用小手抓起虾,先凑到鼻子前陶醉地闻了闻那混合著油香、酱香和虾鲜的复杂香气,然后迫不及待地开始剥。 虾壳被油燜得酥脆,轻轻一剥就开了,露出里面雪白紧实的虾肉。 他一口咬下去,饱满的虾肉带著浓郁的酱汁咸鲜在口中迸发,鲜甜的本味在油燜的酱香烘托下更加突出。 第123章 流言蜚语,是真的能杀人 “哇!好吃好吃!”小傢伙吃得满嘴油光,一边剥一边满足地晃著小脑袋,哪里还有半分之前混世小魔王的样子。 沈知行见状,乾咳了一声,对著苏扶摇小声道:“见笑了。” 苏扶摇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俩人之间的关係,说什么见笑不见笑的。 苏家其他人倒是也习惯苏扶摇出手惊人了,觉得好吃归好吃,一个个都暗自点头,没有像沈家人那么夸张。 沈老爷子把餐桌上的菜挨个尝了一遍,隨后才开口道:“丫头,难怪刚才知行和我说,魏老都要收你为徒。” “你这个手艺,在都城也是排的上號的。” 苏扶摇笑笑,不卑不亢道:“您吃的顺嘴就最好了。” 旁边的沈培德眨巴著大眼睛:“好吃!好好吃!” “姐姐,你长得这么漂亮,做饭也这么好吃!” 沈培德在家里可从来没有这么嘴甜。 给老爷子还有沈知行都听得一愣。 到是给苏扶摇和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 老太太给这小娃剥虾,道:“好吃下次还来奶奶家吃呀?” 沈培德声音也甜甜的:“谢谢奶奶~” 虽然好吃爱吃,但是家教还是有的,大人没吱声,沈培德也不会说下次还要来吃什么的。 老爷子此刻还不知道沈知行已经明晃晃地坐在苏扶摇家的饭桌上了。 顿顿都在。 甚至中午苏扶摇不在家,沈知行吃的也还是人家做的饭…… 一日三餐,都早已被苏扶摇给承包了! …… 与此同时。 另一边。 苏月家。 本书首发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1?1??????.???超好用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同样是晚餐时间,但苏月这边可不怎么如意。 此刻的苏月一边抹著眼泪,一边往饭盒里装饭。 要给医院里的父母送过去。 这几天苏月是白天哭晚上哭,一双眼睛都要哭坏了。 但一想到要嫁给孙浩那样的浑人,苏月怎么能不哭? 苏月心里又是后悔又是惶恐,反而没什么心思恨苏扶摇了。 人就是这样,你处处忍让或者不理不睬,对方变著法的欺负你。 可一旦你还击了,让对方恐惧了…… 对方反到不敢来找你麻烦了。 此刻苏月刚收拾好饭盒,要出门。 结果一开门,撞上一个影子。 苏月嚇得尖叫一声,差点把饭盒给打翻了! “爸,爸!” 苏月假模假式地朝著屋里哭道:“孙浩又来了!” “行了!” 孙浩一脸不耐烦道:“哭什么哭?” “你爸在没在家,我还不知道?” 苏月浑身哆嗦了一下,嘴唇哆哆嗦嗦,脸色惨白:“你,你要干什么?” 家里就苏月一个人在。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苏月也知道,就算孙浩真的要做点什么,也是任由他。 毕竟邻居是不会帮忙的。 她家名声可並不好…… 这几天到家之后,邻居都知道了她的那点事,成天指指点点的,苏月都快要疯了。 此刻也有邻居探出头来,但看见是孙浩,也就没人说什么了。 反而一个个嬉皮笑脸道:“哟,这不孙浩吗?” “在家会情郎呢!” “光天化日的,真不知羞!” 邻居或是调侃或是唾弃,反正没有一个给苏月解围,更没有一个人相信苏月需要解围! 而此刻的孙浩一脸不耐烦地看著苏月。 苏月整天哭,哭得脸都肿了。 整张脸皮肿胀,眼睛看著也比从前小了一圈。 之前的苏月还算是清秀佳人,可现在……看著平平无奇,脸色蜡黄,头髮蓬乱,哪有半分姿色了? 孙浩冷哼道:“就你这样,求我干点什么我都不稀罕。” “你有没有钱?给我拿点。” 苏月下意识道:“我凭什么给你钱?” 孙浩眼睛一瞪:“凭老子给你拿了那么多吃的!赶紧的,有没有钱?没有我可进去找了!” 苏月哪敢让他进屋。 谁知道孙浩会对自己干出什么事来? 站在门口拦著。 “你,你要多少钱……” 苏月整个人都欲哭无泪。 自己不过是吃了点东西。 就孙浩那么抠的人物,送的东西加在一起,一共连五块钱都没有! 后面苏月也听说了,孙浩的云片糕是在採购部想小郑那块买的。 一共才了不到五毛钱。 人家沈知行,一出手就是八块多。 阔绰的不行。 招惹上孙浩这么个人物,苏月真是后悔死了! 与此同时,孙浩的眼中流露出一抹贪婪的神色。 开口便道:“十块钱!十块钱你总该有吧?” 苏月都快要尖叫了! “我去哪给你弄十块钱去?!” 苏月倒吸了一口冷气:“我就两块钱!” “两块也行啊。”孙浩倒是丝毫不嫌弃的。 朝著苏月伸出手。 苏月咬牙切齿,却不敢有丝毫动怒。 嘴巴里还有一颗少掉的牙齿。 那里有一个空缺。 无时不刻不在提醒苏月,孙浩到底是如何混蛋的一號人物! 苏月真的怕孙浩再打她…… 所以苏月也没有犹豫,硬著头皮,把兜里剩余的两块多钱拿了出来。 孙浩连两分的票子都没有放过。 一把抢走,吐口吐沫数了数。 “真他吗抠。” 孙浩冷笑了一声:“老子可是你未来男人,赚了钱你也要跟著沾光,就给这么点?” 话音落下,苏月的脸色惨白惨白的。 心里有数,孙浩拿著这些钱,绝对不会还回来。 肯定是去赌了…… 可是苏月根本没有勇气,把钱要回来。 就连去报警都不敢。 苏月实在是害怕了別人的指指点点。 她已经快崩溃了! 而拿著这些钱。 孙浩心满意足,很快就离开了苏家。 但旁边邻居可没放过准备出门的苏月。 “哟苏月,怎么没和孙浩一起走啊?” “对呀,你俩感情不是好得很吗,孙浩蹲笆篱子了,你都要去他家里等!”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苏月却始终低垂著头,不敢吭声。 她终於明白,流言蜚语,是真的能杀人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苏月感觉这一幕很熟悉。 就好像……好像也有人曾经经歷,她亲眼目睹过一样。 但,是谁呢? …… 另一边。 吃完饭后,因为老爷子在,沈知行没好意思久留。 吃完饭就带著沈培德和老爷子回家了。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摇著蒲扇:“哎呀,苏扶摇这丫头的手艺確实不错。” “活了一辈子,自觉的什么都吃遍了,哪知道北城这小地方,还藏著这样一个丫头。” “等她像我这么大岁数的时候,手艺那都出神入化了。” 沈知行笑了笑:“苏扶摇手艺的確好。” “沈培德。” 一边说著,沈知行的目光转向这抠抠,那抠抠的沈培德。 “功课做完了吗?” 沈培德的小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他今年八岁,按理来说应该读小学了。 但是家里保留了一些旧时风俗,打算在家里上私塾,以后直接读初中。 原本是父亲教国文算数,沈知行这个兄长教英文。 结果沈知行来北城半年,沈培德的功课落了不少。 都是沈知行在信里叮嘱他自学…… 沈培德年纪这么小,怎么会有决心自学。 每次到了温习英文的时候,都摇头晃脑的背abcd。 现在除了26个英文字母,啥也不会…… 其实这个进度已经很超前了。 但是很明显,没有达到沈知行和他同龄时候的进度,也没有达到沈知行的標准。 沈培德顿时抓耳挠腮,坐在书桌前,唉声嘆气…… …… 沈知行弄了沈培德半个小时英文,越教越来气。 而且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处理好。 和老爷子交代了两句,自己拿著文件什么的出门了。 转而就去了隔壁的苏扶摇家。 晚上苏家很悠閒,老太太白天做家务,晚上出去找老姐妹聊天。 苏文星又跑出去玩了。 苏扶摇也没什么家务,坐在房间里研究菜谱。 听见沈知行来了,苏扶摇笑著出门来迎:“怎么不陪陪老爷子?” 沈知行嘆气:“沈培德那小子在温功课,越教越来气。” “总感觉读书的时候换了个人,不是我弟了,惹人烦的很。” 苏扶摇噗嗤笑出声来。 自己从前带孩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再好的耐心,盯著写一会作业,也磨没了。 苏扶摇看了眼沈知行手里还拎著文件,就去把餐桌重新摆出来。 她家书桌在爸妈房间里。 上学的时候,都是和苏文星在客厅放餐桌写作业的。 重新擦了一把,上面乾乾净净,也没什么油腻。 苏扶摇道:“你是来我这躲清閒吧?在这办公吧,我陪你。” 沈知行看著苏扶摇站在灯光下,脸上恬淡的笑。 感觉在家里对沈培德的那点烦躁,都被抚平了。 沈知行点点头,放下手里的工作文件,坐在了苏扶摇对面。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苏扶摇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 喜欢的人就坐在对面。 沈知行不知不觉,就沉静了下去。 等到重新抬头的时候,已经是老太太回家了。 老太太看见沈知行,有些惊讶:“哟,沈厂长,在这办公呢?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沈知行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是我打扰你们了。” 一边说著,沈知行看了眼时间。 已经快九点了。 不过…… 苏扶摇什么时候出去了? 与此同时,门帘被掀开。 苏扶摇端著一大碟巴掌大的蛋糕胚,笑眯眯道:“叫培德过来,偶尔吃个夜宵,不碍事吧?” 第124章 甜头给足了 苏扶摇看著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沈知行,盯向她手里的蛋糕。 反正也没事做,苏扶摇用外面的炉灶慢慢烘了几张小鬆饼。 打算等下抹上奶酪或者挤上蜂蜜,直接吃。 沈知行本来是没想吃东西的。 结果看到苏扶摇手里的小“蛋糕胚”,顿时改变了主意:“这是什么?” 苏扶摇笑道:“鬆饼呀,就是一种介於蛋糕胚和麵包之间……” 苏扶摇试著用一种,哪怕在80这个物资贫乏的年代,也能让人理解的方式来解释。 “也算是蛋糕的一种,但是做起来很方便,用锅煎就好了。” 其实沈知行不是很了解这些厨房里的事情。 但是只要苏扶摇说,他就喜欢听。 甚至能想像出苏扶摇站在炉灶前,安静地等著鬆饼变熟的过程。 不过很快,沈知行就黑了脸:“不叫沈培德,学点东西都进肚子里了……” …… 话是这么说,不过沈培德还是吃上鬆饼了。 甚至吃了一块不想停,还要吃第二块…… 被老爷子制止了。 “行了,都几点了,吃那么多晚上不睡了?” 沈培德委屈巴巴:“可是好吃嘛。” “扶摇姐姐弄得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我还能自己做蛋糕呢!” 其实沈培德说的自己做蛋糕,就是往上面抹奶酪或者挤蜂蜜。 手头条件有限,就这么多。 但是也让沈培德玩的不亦乐乎,举著鬆饼两个屋子来回跑。 而这次,不等老爷子开始头疼,沈知行眉头一皱。 沈培德收回跃跃欲试的小手:“不吃就不吃。” 苏扶摇见状笑道:“没事,明天早上我可以再做一次。” 沈培德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沈知行无奈道:“真是为难你……” 苏扶摇倒是不在乎:“鬆饼其实省事,都不用早起。” “培德,现在去刷牙睡觉,乖乖的,好不好?你明天一起来就能吃到鬆饼了。” 沈培德点头:“好!” 然后,都不用人说,自己就下桌回屋去洗脸刷牙了。 老爷子一脸感慨:“这小混蛋,没想到还挺听你的。” “每天晚上睡前可折腾死人了,我这把老骨头,这段时间没少遭罪。” 苏扶摇笑笑。 其实哄孩子,她太有经验了。 再难哄的孩子,岂能有她前世养子费心费力?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前世每晚睡前喝得那杯加了料的牛奶。 再淘气的小孩,跟养子比起来,都是小天使了。 而此刻的沈知行注意到,苏扶摇的神情似乎是有些落寞。 想要开口说什么。 但碍於旁边还有其他人,终归是闭嘴了。 苏扶摇也在此刻跟两人告別,转身回了隔壁的苏家。 老太太和苏文星也刚吃完鬆饼。 苏文星咂了咂嘴,仿佛在回味嘴里的鸡蛋牛奶的浓香。 “姐,明天我摆摊就卖这个了,口味还能自选,想吃奶酪抹奶酪,想吃蜂蜜抹蜂蜜……” “行啊。”苏扶摇点头道:“我再给你熬点果酱,你明天带著。” 苏文星眼睛唰一下亮了:“姐,还有果酱呢?!” “能不能今晚就……” “死孩崽子!”老太太一巴掌糊上去:“滚犊子,你姐不用睡觉啊?” 苏扶摇本来想起前世的事……心头沉甸甸的,像是一块石头压著。 结果老太太和苏文星这么一打岔,苏扶摇的心情反倒是好了不少。 “我先去休息了。”苏扶摇站起身,走向臥室。 老太太和苏文星在客厅面面相覷。 老太太嘀咕道:“你姐最近说话老文縐縐的,睡觉就睡觉,还休息……” 苏文星哼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 “人家沈厂长啥学歷?都城下来的,不是大学生也差不了多少,我姐要还是之前那样,嘮嗑都嘮不到一块去。” 老太太若有所思:“也是啊。” 苏文星道:“这事,你就別管了!” 老太太瞪了苏文星一眼,不吱声了。 …… 次日。 早上一睁开眼,沈培德就闻到一股甜蜜的香味。 迷迷糊糊越过旁边还在睡觉的老爷子,一路爬下床,穿著小拖鞋跑到走廊。 苏扶摇已经起了,正在灶台前煎鬆饼。 新鲜出炉的鬆饼上蒸腾著热腾腾的白气。 旁边大哥就在那安静地看著。 沈培德觉得眼前这幅场景有些熟悉。 隨后想到……哦,在家妈偶尔下厨的时候,爸就在旁边看著。 沈培德的小肚子咕嚕嚕叫了一声。 苏扶摇这才发现他,笑道:“起得这么早?还好我更早一点,不然就要失约了。” “吹吹,別烫著。” 一边说著,苏扶摇撕下一小块鬆饼,递到沈培德嘴边。 沈培德张嘴就咬……因为只有一小块,又稍微放了一会,已经没那么烫了。 沈培德嚼了两口,含糊不清道:“好吃。” “扶摇姐姐,你好厉害呀。” 一边说著,沈培德走过去,亲昵地抱住苏扶摇的腰。 沈知行瞬间脸黑了。 臭小子,他还没抱过! 沈知行走过去,给沈培德拎开:“去洗脸刷牙,在桌前好好坐著。” 沈培德哼了一声,不甘不愿地走开了。 沈知行嘀咕道:“这臭小子。” 苏扶摇不理解沈知行在气一个孩子什么,只是以为是因为学习的事。 “你弟弟年纪还小嘛。” 驴唇不对马嘴,但俩人就这么聊上了。 “小也不能……” 不能因为年纪小就抱你呀。 沈知行有点委屈。 自己还没抱过呢,最多就是拉小手,要么是搀扶的时候不小心搂一下,那都不算数的。 苏扶摇疑惑地等著沈知行后话。 结果沈知行又不吱声了! 苏扶摇更是一头雾水了。 …… 与此同时。 厂区,后巷。 孙浩再次出现在那间隱蔽的棋牌室当中。 蛇皮原本坐在角落中,看著孙浩进来,脸上露出一个隱秘的笑。 “哟浩子,这么早就来了?” 孙浩嗯了一声,有些拘谨地看著蛇皮。 蛇皮却亲热地搂住他:“咱哥俩好久没见了,这段时间你都没来。” “这么著,我去后边睡一觉,你別走啊,晚上请你吃饭。” 隨著蛇皮的话音落下,孙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棋牌室这种地方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像是孙浩这种,偶尔玩一玩,没什么大钱,就属於最下等的那种。 蛇皮从前是不屑搭理他的。 尤其是之前自己和蛇皮同时被抓走,按理来说,蛇皮应该烦他烦得不得了才对。 本来孙浩以为这么早,蛇皮肯定不在棋牌室,才鼓足勇气过来。 结果这大早上的,蛇皮居然就坐在这了…… 看样子,似乎是一晚上没回去。 而且一副和自己很亲热的样子。 孙浩赶紧乾笑著推脱:“別,蛇哥,我这晚上还得回家呢。” 蛇皮捏住孙浩肩膀的手用力了:“怎么著,看不起我,不把我当哥们?” 孙浩脸色发白,笑容更乾巴了。 “蛇哥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哪敢啊……” 蛇皮冷笑了一声:“就这么定了啊,晚上五点我来找你。” 孙浩心惊胆战,压根就没有什么玩的心思了。 但是蛇皮说完之后,就去后边坐著了。 眼睛紧紧盯著孙浩,像是只阴毒的毒蛇…… …… 食堂后厨里,锅铲碰撞声、水流声、案板上的篤篤声混成一片,正是午前最忙碌的光景。 苏扶摇手里的大勺翻飞,炒著今天特炒窗口的主菜——蒜薹肉丝。 油锅里滋啦作响,蒜薹的辛香混合著猪肉的油脂香瀰漫开来。 她动作麻利,眼神却有些飘。 一回到厂里,就忍不住想起一起相关的事。 苏文星昨天说看见小张和蛇皮在一起的事,像根小刺,时不时戳她一下。 小张?蛇皮?这俩人八竿子打不著啊…… 小张是沈知行最信任的秘书,蛇皮是臭名昭著的街溜子、赌档看场的。 他俩凑一块能干啥?难道真像文星猜的,小张也沾了赌? 可沈知行那么精明的人,小张要真有问题,他能看不出来? 苏扶摇越想越心乱,手下力道不自觉重了几分,锅里的蒜薹被炒得有些蔫。 “主厨,火候差不多了吧?”旁边打下手的林芳小声提醒。 苏扶摇猛地回神,赶紧关火装盘,掩饰性地嗯了一声:“行,出锅吧。”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厂子里几千號人等著吃饭,她这主厨可不能掉链子。 小张的事……等见了沈知行,旁敲侧击问问? …… 厂长办公室里,沈知行刚签完一份文件。 小张轻手轻脚地进来。 “厂长,您要的季度生產报表匯总好了。”小张把一叠文件放下。 沈知行没抬头,指尖点了点桌面:“嗯。孙浩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他声音不高,带著点漫不经心,仿佛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小张立刻会意,脸上堆起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凑近了些,压著嗓子。 “厂长您放心,妥了。甜头给得足足的,保管那小子现在走路都带风。” 沈知行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没抬:“嗯。该收网的时候,自然有人会去推一把。” 他呷了口茶,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苏家那边,耗不起。” 小张连连点头:“明白!孙家那边只要手里鬆快了,苏文国那老小子,肯定上赶著把闺女塞过去!苏月现在……嘖,名声都那样了,除了孙浩那赖子,谁还要?” 第125章 满城打听未来孙媳妇! 沈知行没接话,只挥了挥手。 小张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办公室里恢復了安静。 沈知行看著窗外厂区林立的烟囱,目光沉沉。 苏月早点嫁过去,尘埃落定,扶摇才能真正清净。 至於孙浩?给他点甜头,不过是加速他滑向深渊罢了。 蛇皮那条毒蛇盯上的肥肉,哪有好下场的? 娶了苏月,或许还能多蹦躂几天;不娶……呵。 沈知行了点钱。 钱免灾么,拿来给蛇皮做诱饵用。 孙浩多赌贏一些,手头有了閒钱,孙母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苏月进门呢。 有了钱,两家自然不会再拉扯彩礼的事情。 不过…… 除了钱之外,自己还要再推一把。 周末去魏老那,可以趁机问他拉点北城派出所的关係用用。 孙家和苏月家里都是经不起嚇的,而两家之前发生的种种不愉快,拉出来都足够蹲笆篱子了。 必须有这件事压著,孙母才能意识到…… 娶了苏月,之前诱拐的事,孙浩打人的事,才能一笔勾销。 …… 傍晚,棋牌室里烟雾繚绕,人声嘈杂。 空气里混合著劣质菸草、汗臭和一种莫名的亢奋气味。 孙浩坐在一张牌桌前,眼珠子通红,死死盯著手里的牌。 他面前堆著一小摞毛票和几张皱巴巴的大团结,比他昨天从苏月那儿抠搜来的两块多厚实多了! 他手气好得邪门! 一下午,小贏不断,刚才那把更是抓了把好牌,通吃三家! 旁边几个赌友骂骂咧咧,看他的眼神又妒又恨。 “他娘的!孙浩你小子今天是踩了狗屎运了?” 一个输急眼的汉子把牌一摔。 孙浩咧著嘴,露出一口黄牙,得意洋洋地把桌上的钱往自己跟前搂,手指头沾著唾沫星子,一张张数得飞快:“嘿嘿,承让承让!运气来了挡不住!” 他感觉全身的血都在往头上涌,心臟砰砰直跳。 多久没这么痛快地贏过钱了? 自从丟了车间主任的位子,又蹲了笆篱子,他就没过过一天顺心日子! 现在好了,老天爷开眼!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重重拍在他肩上。 孙浩嚇得一哆嗦,猛地回头,正对上蛇皮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蛇皮眼底闪著精光,像毒蛇盯住了猎物。 “浩子,行啊!” 蛇皮的声音带著点黏腻的讚许,手指在孙浩贏来的那摞钱上轻轻点了点,“手气旺得很嘛!看来是转运了。” 孙浩对蛇皮又怕又有点莫名的依赖,赶紧挤出笑:“蛇、蛇哥!托您的福!托您的福!” 蛇皮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拖了张凳子在他旁边坐下,压低声音:“这点小钱就乐成这样?没出息!跟著哥好好干,大的在后头呢!听说……” 他凑得更近,声音压得只有孙浩能听见,“你家老太太手里攥著点老底儿?加上那间房……凑个五六百没问题吧?” 孙浩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地想否认。 家里那点棺材本,他妈看得比命根子还重,连他都不让轻易动。 最近她妈倒是说,要是实在不行,就给苏月一百块彩礼。 但除此之外,一分都不能动。 蛇皮怎么知道的? 蛇皮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嗤笑一声:“瞧你那怂样!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有本钱,才能滚大雪球!” “瞅瞅你今儿这点贏头,够干啥?娶媳妇的彩礼钱都不够吧?” “听说苏家那丫头她妈瘫在医院里,可是个无底洞……”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戳中了孙浩的痛处和苏文国的软肋。 孙浩脑子里飞快地转著:是啊,苏文国那老东西,就指著卖闺女填窟窿呢! 要是……要是真能像蛇皮说的,用家里的老本做引子,在牌桌上翻个几番……那苏月算什么? 彩礼算什么? 他孙浩也能扬眉吐气! 贪婪和侥倖瞬间压倒了那点微弱的警惕。 孙浩眼里的红光更盛,呼吸都急促起来,对著蛇皮连连点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亢奋和贪婪:“蛇哥!我听您的!您指条明路!只要能弄到大钱,让我干啥都行!” 他仿佛已经看到大把的钞票、苏文国諂媚的笑脸,还有……把苏月那死娘们娶回家后,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的快意! 蛇皮看著孙浩这副被欲望烧红了眼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不易察觉的弧度。 鱼儿,彻底咬鉤了。 他不是现在就要孙浩拿出家里的本。 而是能確定,孙浩家里有那些钱…… 蛇皮的计划很简单,让孙浩嬴,然后让他在相信自己鸿运当头的时候,从高处落下来! 到时候自己借钱给他,要几分利息,岂不是自己说了算? 最重要的是,就算钱从孙浩的口袋里出去了,如果是在棋牌室里,那钱还是自己的。 如果是放在家里用,自己以利息的名义,收回就好。 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也是这无比简单的把戏,对赌徒来说,简直就是饿狗面前的肉。 百试百灵! …… …… 另一边。 沈老爷子背著手,迈著方步,身后跟著沈培德小尾巴一条。 坐三轮板车、换步行,时不时看看地图,来到了一个家属院。 他要拜访的,正是住在这里的魏老。 敲开门,魏老刚泡上茶,见是老友来访,有些意外:“哟,老沈头?稀客啊,快进来坐!北城的茶比不上都城的,凑合喝点?” 两个老伙计寒暄几句近况。 老爷子端著茶杯,也没多绕弯子,放下杯子,神色带上了点郑重:“老魏,跟你打听个人。” “酒厂食堂,是不是有个叫苏扶摇的小丫头?听说……你挺看好她,还想收徒?” 魏老一听“苏扶摇”三个字,眉毛就扬起来了,眼里透著光。 “何止看好?那丫头,是块真金!悟性好,肯吃苦,品性也正!” “我魏某人多少年没动收徒的心思了,就冲她!” 他嘬了口茶,语气带著毫不掩饰的欣赏。 老爷子沉吟著,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品性……真那么靠得住?” “知行那小子……” 他话没说完,意思却到了—— 沈知行是他最看重的长孙,他的终身大事,老爷子不能不慎重。 魏老脸上的笑容淡了,眉头皱起来,把茶杯往桌上一顿,发出“咔噠”一声轻响,菸袋锅子也捏紧了:“老沈头,你这话几个意思?信不过我魏某人的眼光?还是信不过你自家孙子的眼光?” 他声音沉了下来,带著明显的不悦,“那小丫头,乾乾净净一个人,靠自己本事在食堂站稳脚跟,孝顺长辈,照顾病父,里里外外一把好手!” “酒厂里纺织厂里家属院,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竖大拇指?怎么,听你这口气,还不放心?” 老爷子被老友这直白的维护和隱隱的怒气噎了一下,连忙摆手:“哎,老魏,你看你,急什么!” “我这不是……当爷爷的,总得多想想嘛!” “想想?哼!”魏老重重哼了一声,菸袋锅子在桌沿敲得梆梆响,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你想打听,別处打听去!” “我这儿,没那些弯弯绕绕的话给你!” “那丫头是我看中的徒弟,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行了,茶你也喝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这儿还一堆事呢!”说完,竟真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老爷子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却莫名踏实了几分。 魏老这火爆脾气和护短的劲儿,他太了解了。 能让他如此维护,甚至不惜跟自己这个老友翻脸,那苏扶摇的为人,绝对差不了! 从魏老家出来,老爷子没急著回去。 他真就在先去了工人扎堆的酒厂家属院里溜达起来。 看见几个坐在门口择菜、嘮嗑的老太太,便笑呵呵地凑过去,递上从都城带来的好菸丝,聊起了家常。 “老嫂子,跟您打听个人,咱厂食堂的苏扶摇,您熟不?” 一提苏扶摇,老太太们的话匣子立刻打开了。 “哎哟,你说扶摇那丫头啊?熟!咋不熟!” “那孩子,没得挑!手艺是这个!” 她竖起大拇指,“心眼儿更好!家里有个瘫在床上的爹,一个老太太,还有个半大弟弟,除了她妈,剩下家里全靠她撑著呢!” “对邻居也客气,见天儿笑模笑样的。” “可不嘛!”另一个张姨接过话头,“小小年纪,不容易啊!” “听说她那个妹妹苏月……”有人想提苏月的糟心事,立刻被旁边人捅了一下胳膊肘,使了个眼色。 那人赶紧改口,“……嗨,不提那个!反正扶摇这孩子,是顶顶好的!” “谁家娶了这样的媳妇,那是烧高香嘍!” 眾人七嘴八舌,全是夸讚。 老爷子在一旁听著,脸上不动声色,心里那最后一点悬著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这些街坊邻居的话,比什么调查都实在。 一个能在艰难处境下把家撑起来、对长辈孝顺、对邻里和睦、靠真本事吃饭、还贏得这么多人交口称讚的姑娘,品性能差到哪里去? 他沈家要的,不就是这样的媳妇吗? 老爷子心里有数了。 其实也不算是他草率,而是老爷子那个年代过来,结婚之前夫妻俩都未必见一面。 如今能打听打听,已经是极好了。 既然街坊邻居称讚,老友不容人说坏话……这丫头平时处事,够意思了。 不过苏扶摇住著的纺织厂那边家属楼,还得逛一逛。 第126章 长辈面前,表白的很突然 下午的特炒窗口依旧火爆。 苏扶摇暂时把对小张的疑虑和孙浩的事情压回心底,专注在眼前翻飞的锅铲和油盐酱醋上。 直到最后一份菜打光,她揉著发酸的手腕走出后厨,才看见沈知行已经等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了。 夕阳的金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肩头跳跃。 他手里拎著个网兜,里面装著两个油纸包,看样子是刚从供销社回来。 “忙完了?”沈知行走过来,很自然地把网兜递给她一个,“路过供销社,新到了点桃酥,给你和奶奶尝尝。” 油纸包里透出熟悉的甜香。 苏扶摇接过来,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心头那点残留的烦乱似乎也被这温热的点心香气熨平了些。 “谢谢。 今天怎么这么早?” “培德闹著要吃你昨天那种鬆饼,老爷子发话,让我早点回来请援兵。” 沈知行嘴角噙著笑,推著自行车和她並肩往外走。 厂区下班的人流从他们身边经过,投来或好奇或善意的目光。 沈知行似乎浑然不觉,只微微侧身,替她挡开一个推著板车匆匆走过的工人。 苏扶摇被他护在里侧,鼻尖縈绕著他身上乾净的肥皂味混合著淡淡的纸墨气息,之前那点关於小张的疑虑更说不出口了。 她低头看著手里的油纸包,轻轻“嗯”了一声:“那回去就做。 培德喜欢加蜂蜜还是奶酪?” “他?有得吃就欢天喜地了,不挑。” 沈知行语气带著点无奈,更多的却是兄长对幼弟的纵容。 …… 下午。 沈培德在家里像个混世小魔王,老爷子架不住他折腾。 打听了一圈,家门都没进去。 估摸著沈知行他们走之前交代的点,老爷子就带著沈培德在楼下接人了。 此刻。 老爷子背著手走在后面,看著前面推著车的沈知行很自然地护著苏扶摇。 对这个未来孙媳妇,可以说是越看越稀罕。 手艺好,家里家外一把好手。 能看出来也能从別人嘴里听出来,这丫头是个要强的。 最关键的是,虽然长得漂亮,但除了和自己孙子有点传言之外,却没有和她本人直接关联的流言蜚语。 说明啥? 踏实,有规矩,家教好。 老爷子欣赏这样的后生。 嗯,知行这小子,眼光隨他爹,毒得很! 而回到家,沈培德果然黏著苏扶摇不放。 抱著苏扶摇的腿就开始嚷嚷鬆饼鬆饼。 苏扶摇笑著揉揉他的脑袋,放下东西就系上围裙进了厨房。 走廊里很快瀰漫开鸡蛋牛奶混合的甜香。 沈知行没回自己屋,很自然地坐在苏家客厅的餐桌旁,摊开带回来的文件看。 沈老爷子坐在他对面,慢悠悠地摇著蒲扇。 目光扫过厨房里那个忙碌的纤细身影。 又落在自家大孙子那看似专注、实则眼角余光总往厨房飘的模样上,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等鬆饼的香气浓郁到顶点,苏扶摇端著盘子出来时,沈培德欢呼著扑向餐桌。 沈知行也合上了文件。 老爷子没急著吃,他看著沈知行很自然地接过苏扶摇递来的、抹好蜂蜜的鬆饼。 又顺手把自己面前那杯凉白开推到她手边,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老爷子眼里精光一闪,终於慢悠悠地开口了。 “知行啊,”他声音不高,却让正低头咬鬆饼的沈知行动作一顿。 老爷子用蒲扇点了点门外的方向,“跟爷爷交个底。” “你铁了心想留在北城,真是因为看好这厂子,觉著这儿有奔头?”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盯住孙子,“还是说……不止是因为厂子,更因为这儿有放不下的人?” 这话问得直白!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连埋头苦吃的沈培德都感觉到气氛不对,抬起沾著蜂蜜的小脸,大眼睛好奇地在爷爷和哥哥脸上转来转去。 苏扶摇拿著水杯的手停在半空,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心跳也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想避开,却又忍不住竖起耳朵。 沈知行握著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薄红。 他沉默了几秒,没有直接看爷爷,也没有看旁边僵住的苏扶摇,目光落在桌上金黄的鬆饼上,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需要仔细研究。 就在苏扶摇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用“厂子发展很重要”之类的话搪塞过去时。 沈知行低沉的、带著点不易察觉的紧张的声音响起了: “爷爷。” 他抬起头,眼神出乎意料地坦然。 越过老爷子,直直地看向旁边脸颊緋红的苏扶摇。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是因为厂子,也因为……这里有你问的那个人。” “她在哪儿,哪儿对我才有奔头。” 轰——! 苏扶摇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炸开了,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她猛地低下头,手指紧紧攥著水杯,心跳得又快又重,几乎要撞出胸膛。 他……他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在老爷子面前?那么直接? 沈知行说完,似乎也耗尽了所有勇气。 迅速垂下眼帘,拿起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鬆饼,耳朵红得滴血,再不敢看苏扶摇一眼。 只有紧绷的下頜线和微微抿起的唇,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沈老爷子看著眼前这对小儿女—— 一个低著头恨不得钻进地缝,一个红著耳朵假装研究鬆饼。 活脱脱就是两尊冒热气的红脸关公! 他先是一愣,隨即眼里爆发出毫不掩饰、瞭然的、甚至带点促狭的笑意! “哈哈哈!”老爷子抚掌大笑,蒲扇摇得呼呼作响。 “好!好小子!这才像我们老沈家的种!敢作敢当!” “看上了就是看上了,藏著掖著算什么爷们儿!” 沈父文邹,却並不是隨了老爷子。 老爷子当年,是在战场上拼出来的家底,为人豪爽,只是这几年年纪大了,才渐渐隱了血性。 此刻他笑声洪亮,也彻底打破了那层尷尬又曖昧的薄冰。 他看向苏扶摇,眼神慈祥又带著点打趣:“扶摇丫头,听见没?” “我这大孙子,算是栽在你手里嘍!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爷爷给你做主!” 苏扶摇的脸更红了,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 她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心里却又像打翻了蜜罐子,丝丝缕缕的甜意不受控制地瀰漫开来,衝散了所有的忐忑和羞涩。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同样红著脸、却因为她这一瞥而眼神瞬间亮起来的沈知行。 嘴角怎么压也压不住地悄悄弯起了一个小小的、甜蜜的弧度。 老爷子那番促狭又洪亮的做主宣言,还有沈知行那句石破天惊的“她在哪儿,哪儿对我才有奔头”。 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苏扶摇和沈知行两人都坐立难安。 客厅里瀰漫著浓得化不开的甜蜜和羞赧。 连空气都仿佛带著甜丝丝的粘稠感。 “咳咳,”沈老爷子看著眼前这对恨不得把头埋进鬆饼里的红脸关公,眼中笑意更深。 他慢悠悠站起身,一把捞起还在努力往嘴里塞鬆饼、大眼睛滴溜溜好奇乱转的沈培德。 “走,培德,跟爷爷出去溜溜食儿!这屋里啊,太热!”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孙子一眼,也不等回应,抱著还在挣扎抗议的小孙子,乐呵呵地推门出去了。 门一关上,狭小的客厅里只剩下两人。 刚才被老爷子笑声冲淡的曖昧和紧张瞬间又汹涌地漫了上来。 安静得能听见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苏扶摇只觉得脸颊烫得惊人,手指无意识地绞著衣角,根本不敢抬头看对面的人。 沈知行看著她低垂的、泛著粉色的颈项,还有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心里又是满足,又是懊恼。 他深吸一口气,打破沉默,声音带著紧绷的沙哑。 “扶摇……”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语气里满是歉意,“刚才……是我太著急了。” “爷爷问得突然,我……我没想那么多,就……就说出来了。 事办得欠妥,让你难堪了。” 苏扶摇听他这么郑重其事地道歉,心头那点羞意反而被冲淡了些。 她终於鼓起勇气抬起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沈知行的脸也还红著,眼神里带著显而易见的紧张和真诚的歉意,像个做错事等待评判的大男孩。 这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厂长的威严? 她抿了抿唇,轻轻摇头,声音细若蚊吶:“没……没有难堪。” 顿了顿,又小声补充。 “就是……太突然了。” 沈知行看到她眼底並没有责怪,只有羞赧,悬著的心稍稍放下,但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坦白。” “我父母那边……我写信提过想留在北城发展,也……也提过你。” “但他们的回信……態度还有些模糊,没有明確首肯。” 第127章 不会有人不喜欢你 沈知行顿了顿,小心地看了眼苏扶摇的神色。 好像生怕她的脸上出现什么慍怒之类的。 看苏扶摇没有,沈知行才继续道:“所以……如果刚才你觉得冒犯的话,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 苏扶摇闻言,不由得失笑。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 担心一切不算是尘埃落定,家里会反对么? 苏扶摇轻声道:“那如果你家里反对的话,你会怎么样?” “离开北城吗?” 沈知行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惊色。 甚至……还有细微的惶恐。 就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走向一样。 当即道:“当然不会走!” “苏扶摇,哪怕我家里人不支持我留在北城,我也会留下的。” “你在哪,我才有奔头。” 一边说著,沈知行的心思也翻涌著,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一想到离开北城,去没有苏扶摇的地方生活…… 之前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沈知行还觉得,尚可忍受。 但。 如今细细想来,隨著和苏扶摇的接触越深,沈知行愈发觉得…… 自己似乎,並不能离开苏扶摇。 他甚至不愿意去想那个可能了。 沈知行斟酌著用词:“你很好,不会有人不喜欢你。” “如果我家人真的不同意,那肯定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家里对我留在北城没有信心。” “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刚才说的话,永远作数。” 听沈知行这么说。 苏扶摇不由得弯眸一笑。 这才是真心。 这才是真诚。 苏扶摇轻轻伸出手,搭在沈知行手上。 低声道:“我相信你的。” “其实就算你不在北城了,两个人的心在一块,距离也不算什么。” 沈知行抓紧了苏扶摇的手。 苏扶摇说得异地恋对沈知行来说还是太超过了。 如果和苏扶摇什么都没有也就算了,或许能忍。 但是如今他就在苏扶摇隔壁,一睁眼过不了一会就能见到苏扶摇。 看她在自己身边言笑晏晏的样子。 看她站在厨房里,眸光沉静的样子。 还能……握著她的手。 如果离开,沈知行会失去这一切。 如果不曾拥有过,沈知行本来可以容忍。 沈知行低声道:“我不愿意走,也不会走。” 苏扶摇弯眸朝著沈知行笑了。 “好,那就留在北城。” “知行,谢谢你。” 苏扶摇是真心的。 虽然前世后来没有关注过沈知行的发展,但苏扶摇知道,回到都城,对於沈知行来说,绝对是个好选择。 但是他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东西,留在北城。 说苏扶摇不感动,那是假的。 沈知行忍不住盯著苏扶摇看,看她有点敢动、而显得微微湿润的眼。 沈知行还是开口问道:“所以……我们现在算是定下来了吗?”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好像也没什么好考虑,好推脱的了。 苏扶摇轻轻点了点头。 沈知行依旧面不改色,可耳根却红透了。 苏扶摇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沈知行握著她的手劲都变得更大了。 明明活过两世,可苏扶摇还是不好意思。 慌忙抽出手站起身:“我,我先回去了。” “有什么事,明天见吧,你也出去找找老爷子,一把岁数了还避著咱来下楼了,多不好。” 沈知行知道苏扶摇是害羞,而他自己也是满心窃喜。 虽然激动,但也没挽留苏扶摇。 毕竟俩人以后一块相处的时候,还有的是呢。 沈知行轻轻点了点头。 “好。” …… 苏扶摇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自己屋里,背靠著关紧的门板。 才敢放任自己急促的心跳和脸上滚烫的温度。 她捂住脸,手心感受到惊人的热度,嘴角却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怎么也压不下去。 定了。 真的定下来了。 和前世截然不同的路,截然不同的人。 一种巨大的、沉甸甸的踏实感和难以言喻的甜蜜將她包裹。 她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復心情,才拉开门走出去。 老太太正坐在客厅唯一一把藤椅上,慢悠悠地摇著蒲扇,看似在闭目养神,可苏扶摇一出来,那双精明的眼睛就睁开了,带著洞悉一切的笑意,直直地瞅著她。 “回来啦?” 老太太拖长了调子,明知故问。 苏扶摇脸上刚褪下去一点的红晕又有捲土重来的架势,她含糊地嗯了一声,想往厨房钻:“奶,我、我去把面盆洗了……” “急啥?” 老太太用蒲扇点点旁边的凳子,“过来,坐下,跟奶嘮嘮。” 苏扶摇没法,只得磨磨蹭蹭地过去坐下,眼神还有点飘忽,不太敢看老太太。 老太太把她这副小女儿情態尽收眼底,心里乐开了,面上却故意板著点:“刚才……隔壁沈家那小子,跟你把话都挑明了吧?” 苏扶摇的脸腾一下又红了,手指绞著衣角,声如蚊蚋:“……嗯。” “哼,我就知道!” 老太太蒲扇摇得呼呼响,一副早看穿了的表情,“那小子,看你的眼神都不对!打从搬来隔壁,就透著股热乎劲儿!” “现在好了,连他爷爷都惊动了,还特意跑来打听你!” 老太太想起沈老爷子在家属院溜达的样子,心里更舒坦了,这说明人家重视!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语气带著点急切的兴奋:“扶摇啊,既然话都说开了,那这事就得抓紧定下来!” “沈厂长这人,奶看准了,错不了!有文化,有本事,人正派,对你也实心实意!这样的好对象,打著灯笼都难找!” “可別拖拖拉拉的,夜长梦多!” 苏扶摇被老太太这直白的催婚弄得哭笑不得,那点羞涩也冲淡了不少。 她故意撅起嘴,带点撒娇的埋怨:“奶!您就这么急著把我往外推啊?” “是不是嫌我在家碍眼了?巴不得我早点嫁出去,省得烦您?” “放屁!” 老太太眼睛一瞪,蒲扇差点拍到苏扶摇胳膊上,“你个死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奶是那种人吗?” “奶是怕你错过这好姻缘!” 她看著孙女亮晶晶的眼睛,语气软了下来,带著点难得的语重心长,“奶是过来人,知道啥是好,啥是孬。” “沈厂长这样的,能託付终身!奶是……是替你高兴!” “巴不得你早点定下来,有个好归宿,奶这心里啊,才算是真踏实了。” 老太太这番话,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开了苏扶摇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 她看著奶奶眼角的皱纹和眼底那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期待,鼻子猛地一酸。 前世……她所遇非人,高泽诚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仅辜负了她,更连累奶奶为她操碎了心。 她记得奶奶后来身体越来越差,眼神总是带著化不开的忧虑,看著她时,欲言又止,充满了不放心。 她那时被猪油蒙了心,还觉得奶奶管得宽,囉嗦…… 如今重活一世,她终於擦亮了眼,选对了人。 而奶奶,依旧是那个一心一意为她打算、盼著她好的奶奶。 只是这一次,奶奶眼里的忧虑变成了真切的欢喜和期盼。 命运,真的不一样了。 巨大的庆幸和酸楚交织著涌上心头,苏扶摇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赶紧低下头,掩饰性地站起身:“奶,您说得对……我、我去洗面盆!” 声音带著点哽咽。 她几乎是逃进了厨房。 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冲刷著搪瓷面盆里残留的麵糊。 她低著头,双手浸在冰凉的水里,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进盆中的水里,悄无声息。 不是难过,是释然,是感激,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终於,没有辜负奶奶的期望,也没有辜负这重来的一生。 她选了一条对的路,身边,也终於站了一个对的人。 奶奶眼里的踏实,是她这一世,最想看到的。 无论能不能和沈知行走到最后,最重要的是,她们一家要好好的。 老太太坐在客厅里,听著厨房哗哗的水声,半晌没听见孙女的动静。 她心里门儿清,知道孙女是害羞加感动,躲起来掉金豆子了。 她也不点破,只是摇著蒲扇,望著厨房门口,布满皱纹的脸上,慢慢绽开一个无比舒心、无比满足的笑容。 厨房的水声停了。 过了一会儿,苏扶摇端著洗得乾乾净净的面盆出来,眼睛还有点微红,但脸上已经恢復了平静,甚至还带著点轻鬆的笑意。 她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把头轻轻靠在老太太瘦削却温暖的肩膀上。 罕见的亲密。 “奶。” 她的声音带著点刚哭过的微哑,却异常清晰坚定,“您放心,这辈子无论身边的人是不是沈知行,我一定好好过。” 苏扶摇心知肚明,老太太不是因为看见她和沈知行好了,才安心的。 而是看她真的长大了,能放手了,才安心的。 老太太没说话,只是伸出布满老茧的手,一下下,无比轻柔地抚摸著孙女的头髮。 浑浊的老眼里,也泛起了一层欣慰的水光。 好好过,好好过呀。 自己那个年代,女人最期待的就是嫁人嫁个好的。 老太太看了无数次所嫁非人的惨剧,即便男方在婚前也是个人人称讚的。 可婚后才会暴露真正的模样。 不是觉得沈知行不好,而是就算知根知底的邻居,老太太也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 苏扶摇才是她亲孙女。她多少会抱著几分担忧。 可孙女刚说了,无论身边的人是不是沈知行,她都会好好过。 老太太也就放心了。 这个孙女,如今是真的立起来了。 第128章 借蛇皮的钱 与此同时。 另一边。 蛇皮家里。 光线昏暗、空气里常年瀰漫著劣质菸草和潮湿霉味的房间里。 蛇皮难得地没去棋牌室坐镇,而是在自己这间逼仄的小屋里摆了张矮桌。 桌上摆著几样油汪汪的滷味——猪头肉、滷豆干、还有半只烧鸡,都是从熟食摊上买来的。 一瓶打开的白酒散发著浓烈刺鼻的气味。 孙浩坐在小马扎上,背脊僵直,眼神飘忽,手指不安地搓著膝盖。 面对蛇皮的盛情款待,他半点受宠若惊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坐立难安,屁股底下的马扎像长了钉子。 蛇皮越是热情地给他夹菜、倒酒,他心头的寒意就越重。 “来来来,浩子,別客气!尝尝这猪头肉!”蛇皮咧著嘴,露出一口被烟燻黄的牙,把最大一块肥肉夹到孙浩碗里,“今天找你来,没別的意思!” “哥就是看你转运了,替你高兴!昨天那手气,嘖嘖,挡都挡不住!这叫什么?这叫否极泰来!” “你小子啊,我看是苦尽甘来,要走大运了!” 孙浩看著碗里那块油腻腻的肥肉,胃里一阵翻腾。 他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蛇哥……您太抬举我了,就是运气好点……” “哎!话不能这么说!” 蛇皮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哐当响,嚇得孙浩一哆嗦。 他凑近孙浩,压低了声音,带著一种蛊惑人心的腔调,“运气?那也得有福气的人才能接得住!” “浩子,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看人准!” “你小子,面相变了!印堂发亮,这是要发啊!” “昨天那点小贏算什么?真正的財路,在后头呢!” 他说著,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厚厚的油纸包,“啪”的一声拍在孙浩面前的桌上。 纸包散开一角,露出里面一沓崭新的大团结,厚厚一摞,少说也有两三百块! 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著令人眩晕的光芒。 孙浩的眼睛瞬间直了,呼吸都粗重起来。 这么多钱!他多久没见过这么多整钱在自己眼前了? 蛇皮盯著孙浩贪婪又惊惧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冷笑。 脸上却堆满了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义气。 “拿著!哥借你的!不要利息!” “就是看好你当是给你添点本钱,助你把那雪球滚起来!” “有了这个当引子,凭你昨天那手气,翻个几番还不是轻轻鬆鬆?到” “时候,苏家那点彩礼算个屁?你想娶谁娶谁,想怎么风光怎么风光!” 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像散发著香甜气息的毒苹果。 孙浩的心臟狂跳,口乾舌燥。 翻本?风光? 把苏月那死娘们风风光光娶进门,让苏文国那老东西对自己点头哈腰? 这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他热血沸腾! 可是……借蛇皮的钱? 还是这么多? 孙浩脑子里残存的那点理智在疯狂拉响警报。 蛇皮的钱是那么好拿的? “蛇、蛇哥……这……这太多了!我、我……” 孙浩的声音都在发颤,想拒绝,可眼睛却像被钉死在那沓钱上,怎么也挪不开。 “嘖!瞧你这点出息!”蛇皮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带上点不耐烦的鄙夷、 “都说了是借你的!哥看好你,才拉你一把!怎么,不信哥?” “还是不信你自己的手气?” “昨天那牌是怎么贏的?忘了?运气挡都挡不住!” “哥告诉你,这人啊,一旦开始走运,那就是鸿运当头,挡都挡不住!” “你现在就是缺个东风!” “这点钱,就是你的东风!拿著!” 他不由分说,抓起那沓钱,硬生生塞进孙浩僵直的手里。 冰凉的钞票贴在汗湿的掌心,那真实的触感和厚度,瞬间击溃了孙浩最后一丝犹豫。 是啊!昨天贏得那么顺! 手气那么旺!蛇哥说得对,这就是开始走大运了! 鸿运当头啊!有了这笔本钱,他一定能贏! 一定能翻身! 苏月?彩礼?那都不是事儿! 到时候,他孙浩也是有钱人了! 恐惧被贪婪彻底淹没。 孙浩紧紧攥住那沓钱,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脸上挤出一个混合著狂喜和諂媚的扭曲笑容,对著蛇皮连连点头哈腰:“谢谢蛇哥!谢谢蛇哥提携!您就是我亲哥!” “等我翻了本,一定连本带利好好孝敬您!” 蛇皮看著孙浩这副被欲望彻底烧昏头脑的模样,满意地笑了,重新坐回去,悠哉地抿了一口白酒,眼底的阴冷算计被得意取代。 多亏了酒厂那个叫小张的秘书,上回跟人吹牛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孙浩家那点底细,老太太手里攥著的棺材本,还有那间破房子的价值,加起来可不就是五六百块么? 这肥羊,不宰白不宰! 先餵点甜头,等这蠢货把这借来的钱输光,再利滚利…… 呵,到时候,连人带房带那点老底儿,都得乖乖吐出来! 孙浩完全没注意到蛇皮眼底的寒光,他只觉得手里的钱滚烫,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牌桌上大杀四方、扬眉吐气的样子。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劣质白酒的辛辣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却让他感觉无比畅快,仿佛已经踏上了通往后福的金光大道。 脚底下,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 一直到酒过三巡,孙浩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蛇皮才微微露出一点真实目的,拿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借条。 “浩子,来把借条签了。” 孙浩迷迷糊糊的,酒一上头,真把蛇皮当成赏识他的贵人了。 却全然没看见,这个街头混子递给他的欠条上的利息,是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 第一百二十八章 …… 家属院楼下的坛边,沈老爷子正背著手,慢悠悠地踱著方步,目光却时不时扫向单元门。 小魔王沈培德则蹲在坛沿上,百无聊赖地用树枝戳著土,小嘴撅得能掛油瓶。 显然是鬆饼还没吃够,不满意了。 “爷爷,培德。” 沈知行走过去,声音带著一丝紧绷。 老爷子闻声回头,精明的目光在沈知行脸上逡巡了一圈。 大孙子脸上那层未完全褪去的薄红和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凝重,立刻被他捕捉到了。 再看他一个人下来,身后空空如也,老爷子心里咯噔一下。 “咋就你自个儿下来了?” 老爷子不动声色地问,蒲扇也停止了摇动,“扶摇丫头呢?被你小子气著了?” 沈培德也抬起头,大眼睛里满是控诉:“哥!扶摇姐姐呢?我的鬆饼……” “培德乖,扶摇姐姐在家呢,鬆饼明天还有。” 沈知行先安抚了弟弟一句,才转向爷爷,深吸一口气,“没气著。” “我们……说开了。” “说开了?” 老爷子狐疑地打量著他,“说开了你摆这副愁眉苦脸的相给谁看?跟谁欠你钱似的!” “人家姑娘不要你?” 沈知行摇摇头,低声道:“没有。” “她……答应了。” “答应了?!” 老爷子眼睛一亮,蒲扇啪地拍在自己大腿上,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好事儿啊!那你还耷拉著脑袋干啥?” “天大的喜事!走走走,回家说!” 他一把拉起还在研究蚂蚁的沈培德,催促著沈知行,“赶紧的!回去好好跟爷爷说说!” 爷孙三人回到沈知行那间略显冷清的屋子。 沈培德被老爷子打发去洗手洗脸,客厅里只剩下祖孙二人。 老爷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蒲扇指著旁边的位置:“坐!说说,到底咋回事?” “人家姑娘都点头了,你咋还心事重重的?是不是……人家提啥难办的要求了?” 老爷子心里盘算著,要是彩礼啥的,只要在理,沈家也不是出不起。 沈知行依言坐下,双手无意识地交握著,指节有些发白。 他看著爷爷关切又带著点探究的眼神,终於把心底的忧虑说了出来:“爷爷,不是扶摇的问题。” “她……很好。” “是我担心……担心我爸妈那边。”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我之前写信回去,提过想留在北城。” “可爸妈的回信,对留北城的事態度模糊,只说让我再慎重考虑都城的机会。” 他抬起头,眼中带著年轻人面对长辈阻挠时特有的迷茫和压力,“我怕……我怕他们知道了我和扶摇的事,会坚决反对我留下,甚至……会不喜欢扶摇。” 这才是他喜悦之后,心头沉甸甸的根源。 他认定了苏扶摇,也铁了心要留下,但父母的態度始终像一片阴云,悬在他和苏扶摇刚刚明朗的未来之上。 他不在乎自己承受压力,却害怕这份压力会落到苏扶摇身上,让她受委屈。 老爷子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蒲扇摇得呼呼作响,带著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身体前倾,蒲扇点点沈知行的脑门,“你小子啊,平时看著挺有主见,怎么到这事儿上就钻牛角尖了?” 第129章 刘鶯要去酒厂上班 沈知行被爷爷笑得有点懵:“爷爷?” “你担心你爸妈不喜欢扶摇?” 老爷子收起笑容,正色问道,“那好,你告诉爷爷,扶摇这丫头,有啥缺点?” “有啥让你爸妈看不上、挑得出大毛病的地方?你凭良心说!” 沈知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没有!扶摇她……她人勤快能干,手艺好,心地善良,孝顺长辈,照顾病父和幼弟,在厂里工作认真负责,街坊邻居都夸她好……” 他一口气数出苏扶摇的诸多优点,越说眼神越亮,语气也越坚定,“她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她……她就是很好!” 老爷子看著他这副急於维护心上人的模样,眼里满是瞭然和满意。 他向后靠进沙发背,慢悠悠地摇著蒲扇。 “这不就结了?” 老爷子语气轻鬆,带著歷经世事的豁达,“一个你挑不出毛病,连魏老那个倔驴都护短、街坊邻居都交口称讚的好姑娘,你爹妈凭什么不喜欢?” “就因为她没生在都城大院?还是嫌她家有个瘫爹拖累?” “沈家往上数三代,也是泥腿子出身!你爹妈要是连这点都看不透,那才是真糊涂!” 他顿了顿,看著孙子依旧紧锁的眉头,语重心长道:“知行啊,爷爷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你爹妈的是捨不得你留在北城,觉得委屈了你的前程。” “这当爹妈的心,你得理解。” “可这日子,终究是你自己过!奔头在哪儿,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老爷子加重了语气,蒲扇在空气中用力一挥:“你爷爷我是在枪桿子里打出来的家底,你爹非要念书,我说什么没有?” “这就是沈家的规矩,只要是正道,当老子的也没资格干预儿子走啥道!” “至於扶摇这丫头,人正不怕影子斜!” “她行得正坐得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养家,清清白白,哪一点配不上你?” “配不上沈家?你爹妈要是真见了人,了解了她的好,还能硬拦著?除非他们眼瞎心盲!” 老爷子语气不容置疑,“把你那些没用的心思都收起来!” “该写信写信,该匯报匯报,大大方方地把你和扶摇的事跟你爹妈说清楚!” “把你为啥非留北城不可、为啥非扶摇不可的理由,一条条给他们摆明白!剩下的,交给时间,交给扶摇这丫头自己的本事!” “你在这儿瞎操什么心?净整些没用的!” 老爷子掷地有声,像一阵强劲的风,吹散了沈知行心头的阴霾。 是啊,扶摇那么好,她值得被所有人看见和珍视。 父母的顾虑或许存在,但並非不可逾越。 自己该做的,是更坚定地站在她身边,为她扫清障碍,而不是在这里患得患失。 他紧蹙的眉头终於舒展开来。 他看向爷爷,郑重地点点头:“爷爷,我明白了。” “您说得对,是我钻牛角尖了。” “我会好好跟爸妈说的。” “这就对了!” 老爷子欣慰地笑了,蒲扇又恢復了悠閒的节奏,“这才像我的孙子!拿出点魄力来!別让好姑娘等著!” …… 另一边。 刘家。 刘鶯这几天都在找工作。 虽然被医院开除了,但刚被开除那两天,高泽诚一下班就接走刘鶯,带著她吃吃喝喝。 这几天刘鶯心情还算是不错。 而今天,刘鶯回家的时候,一开门就看见了正在家里嗑瓜子的邻居和母亲。 “可不说呢,那个苏月……” 看到刘鶯回来,邻居也暂时停下来嘴里別人的事,转而看向刘鶯。 “哟,刘鶯,这几天是上早班还是晚班啊?” 一边说著,邻居好奇的目光在刘鶯身上不断打量著。 你要说是早班吧,这回来的也太晚了。 要说是晚班?回来的同样不是时候。 真是稀奇。 听说前几天医院开除了一个护士。 不会……就是刘鶯吧。 此刻迎著邻居好奇的目光,刘鶯的心里相当不爽,没好气道:“管你啥事?” 刘鶯母亲吴兰嘶了一声:“誒你看你这孩子,你冯姨关心关心你,咋没个好动静呢?” 刘鶯撇嘴道:“关心我?我看是巴不得我出点啥事吧。” 邻居的神情有些訕訕:“你看这丫头这嘴……” 刘鶯哼了一声,直接自己回房间了。 而没过多久,吴兰就推门进来,一脸关切的神色。 “闺女,找到工作没?” 刘鶯不耐道:“工作哪是那么好找的呀?现在啥厂子都不缺人!” 吴兰嗐了一声:“哪不缺人了?妈都给你打听好了,有的是厂子的工人要卖工龄呢,要不妈给你也买一个?” 刘鶯当即摇头,一脸鄙视:“工人的活我自己还找不著?十二个小时三班倒,我可不干,我在医院上一天休两天的时候还有呢。” “你也別掺和了!我自己想想办法。” 刘鶯其实根本不是找不到工作,而是能找到的工作,没她看好的! 刘鶯就想找之前在医院那样轻鬆还体面的工作。 每天上班的活也不多,脏的累的可以推諉给其他人。 而吴兰闻言,也没著急。 反而笑道:“你一个丫头片子有啥办法?刘鶯,你知道刚才你冯姨来是干啥不?” “我上哪知道去?” 吴兰开口道:“冯姨给你找对象呢!那小子父母都是职工,你嫁过去就是享福的!” “而且现在南方那边不是搞什么开放吗?听说人家还准备去南方找找机会做买卖,有这家底又敢闯,你以后不就是当少奶奶享福的吗?” 刘鶯闻言有些心动了。 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刘鶯很快想到沈知行,那个让医院主任都点头哈腰的沈厂长。 那才是真看得见摸得著的青年才俊呢。 什么做生意,不就是投机倒把吗?也不怕让人抓了。 刘鶯眼珠转了转,很快看向吴兰:“誒妈,先不说这个,你帮我打听个单位唄?” “就是咱们那个国营酒厂,你帮我问问,还招不招人?” “我想去那上班!” …… 日子在锅碗瓢盆和工厂机器的轰鸣声中滑过。 很快到了周末。 天刚蒙蒙亮,苏扶摇就起来了。 她换上了一身乾净的碎衬衫和洗得发白的蓝布裤子,头髮梳成两条光溜溜的麻辫,显得格外清爽利落。 今天是她正式拜魏老为师的日子,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沈知行也早早收拾妥当,推著自行车在楼下等她。 沈培德扒著窗户眼巴巴地看,被老爷子一把捞了回去:“你个小馋猫,老实待家!等你扶摇姐姐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沈培德瘪瘪嘴,到底没敢闹。 “走吧。” 苏扶摇小跑下楼,脸颊因为动作泛著红晕。 沈知行看著她,眼底笑意温润:“嗯,东西都带齐了?” “带齐了。” 苏扶摇拍了拍斜挎著的布包,里面装著一点她攒下的好茶叶,还有一小包老太太特意让她带上的自家晾晒的蘑菇干,算是拜师的一点心意。 自行车穿过清晨微凉的空气,朝著魏老住的家属院骑去。 苏扶摇坐在后座,手指轻轻抓著沈知行的衣角,看著道路两旁熟悉的街景,心里那份紧张渐渐被一种踏实感取代。 有他在身边,好像什么坎儿都能迈过去。 到了魏老家楼下,沈知行停好车。 两人刚走到单元门口,就见魏老已经背著手等在那儿了。 老爷子今天也穿得格外齐整,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扣子扣得一丝不苟。 “魏老!” 苏扶摇赶紧快走几步。 “来了?” 魏老点点头,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但眼神在苏扶摇身上扫了一圈,见她打扮得清爽乾净,眼神清亮,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上楼吧。” 魏老家在二楼,屋子不大,但收拾得窗明几净。 一进门,苏扶摇就感觉有点不一样——屋里静悄悄的,平日里总能听到的魏奶奶收拾东西或者魏老儿子看报纸的动静都没了。 “坐。” 魏老指了指客厅里唯一一张看起来比较新的木椅子,又对沈知行道,“小沈也坐。” 他自己则端坐在一张旧式的太师椅上,神情严肃。 苏扶摇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挺直,心又提了起来。 这气氛,比想像的还庄重。 魏老清了清嗓子,目光如炬地看著苏扶摇:“苏扶摇,今天叫你和小沈过来,为的什么,你心里清楚。” “清楚,魏老。” 苏扶摇连忙应道。 “我魏某人这辈子,灶上的本事不敢说顶尖,但收徒弟,讲究的是一个眼缘,一个心性,一个正字!” 魏老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手艺差点,可以练;心思歪了,手艺再好,也是祸害!我看你这段日子在食堂,手脚麻利,肯吃苦,对食材有敬畏,对工友也实在。” “不搞那些歪门邪道,不踩人捧己。” “这点我很看重!” 苏扶摇听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自谦。 她实打实的待人,受得起魏老的称讚。 即便是一开始见到苏月,在苏月没有对自己动手的时候,自己不连苏月都没计较吗? 与此同时。 魏老站起身,走到旁边一个五斗柜前,拉开抽屉,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用红布包著的东西。 他走回太师椅前,郑重地揭开红布。 里面居然是一个小铜壶,没什么出奇的,甚至上面坑坑洼洼,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旁边还放著两个配套的小铜盅。 “这是我师父亲手传给我的壶。” 魏老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当年我们条件不行,他老人家收我时,用的就是这个。” “苏扶摇,你嫌不嫌弃?” 苏扶摇脸色一下绷紧了。 嫌弃?除非她疯了! 说实在的,魏老的过去,无论是苏扶摇的前世今生,都不太了解。 可魏老出身炊事班,算年龄,刚好对得上…… 第130章 喝了拜师茶 这哪是一个会叫人嫌弃的壶呢?上面的斑斑痕痕,都是雪山草地上荏苒的风霜。 苏扶摇声音清脆,面色也凝重。 “不敢嫌弃,本就不嫌弃!魏老捨得让我用这壶,是看得起我!” 魏老闻言笑了:“今天,我就用祂来喝你这杯拜师茶!” 苏扶摇看著那古朴的茶壶,感受到了一种沉甸甸的传承意味。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屋子中间那张小方桌前。 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个暖水瓶和一个乾净的搪瓷缸子,显然是临时充当水盂用的。 “魏老,我给您沏茶。” 苏扶摇的声音带著一丝紧张,但动作还算稳当。 她拿起暖水瓶,先用热水仔细烫过茶壶和茶盅,动作虽不如行家流畅,却也一丝不苟。 然后打开自己带来的茶叶包,小心地捏了一小撮茶叶投入壶中,提起暖水瓶,悬壶高冲,滚烫的水注入壶中,茶叶的清香瞬间瀰漫开来。 她盖上壶盖,稍等片刻,然后提起茶壶,將第一泡茶水缓缓倒入旁边的搪瓷缸里——这叫“洗茶”和“温杯”,她前世,也是跟著高泽诚应酬过的。 接著,她再次提起暖水瓶,注入第二泡水。 稍等片刻,她稳稳地端起茶壶,將清澈透亮的茶汤,缓缓注入那两只小小的茶盅里。 茶汤七分满,不多不少。 做完这一切,她双手捧起其中一只茶盅,走到端坐於太师椅上的魏老面前,膝盖微弯,恭恭敬敬地將茶盅高举过眉: “师父,请喝茶!” 魏老看著眼前微微低著头,双手奉茶,神情无比认真的姑娘,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他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那杯茶。 茶汤温热,香气扑鼻。 魏老没有立刻喝,而是看著苏扶摇,沉声道:“喝了你这杯茶,从今往后,你就是我魏正德的关门弟子!” “手艺我会倾囊相授,但你记住,入我门下,一不许欺师灭祖,二不许恃技凌人,三不许糟践食材” “!做人做事,要对得起良心,对得起这身本事!你可能做到?” 苏扶摇抬起头,迎上魏老锐利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一字一句道:“师父在上,弟子苏扶摇铭记於心!定当谨遵师训,用心学艺,踏实做人!” “好!” 魏老脸上终於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不再多言,低头將杯中温热的茶汤一饮而尽。 拜师茶礼成! 旁边一直安静看著的沈知行,嘴角也扬起了欣慰的弧度。 他看著苏扶摇郑重行礼的身影,看著她眼中那份纯粹,只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填得满满的。 魏老放下茶盅,神情明显鬆弛下来,又恢復了平时那副略带威严又有点老顽童的模样。 他指了指旁边另一杯茶,对沈知行道:“小沈,你也喝一杯,算是给我这老头子做个见证!” “是,魏老。” 沈知行笑著上前,也端起另一杯茶喝了。 “行了行了,別整得跟开大会似的了。” 魏老挥挥手,看向苏扶摇,“扶摇啊,別站著了,坐。” 他又瞥了一眼沈知行,“小沈,你坐那边。” 苏扶摇依言坐下,感觉后背都有点汗湿了,但心里却无比轻鬆踏实。 魏老慢悠悠地摇起了蒲扇,目光在沈知行和苏扶摇之间转了一圈,忽然开口:“小沈,前两天,你家老爷子,就是老沈头,上我这儿来了。” 沈知行和苏扶摇都是一愣,没想到魏老会突然提起这个。 魏老哼了一声,带著老友间的熟稔和不满,“跑我这儿打听扶摇来了!话里话外的,生怕他宝贝孙子看走了眼,找了个不靠谱的!” 苏扶摇脸微微一红,有些侷促地低下头。 沈知行也有些尷尬:“魏老,我爷爷他……” “你甭替他解释!” 魏老蒲扇一摆,打断了沈知行,“我魏正德活了这么大岁数,看人还能有错?扶” “摇这丫头是什么品性,用得著他来打听?我当场就给他撅回去了!” 他说得气哼哼的,但语气里却透著对苏扶摇毫不掩饰的维护。 魏老看向苏扶摇,眼神带著安抚和骄傲,“我跟他说扶摇这丫头,手艺是这个!” 他竖了个大拇指,“心性更是没得挑!孝顺,能干,本分,靠自己双手吃饭,清清白白!比那些个仗著家里有点底子就眼高於顶的强百倍!” “老沈头那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不就是觉得北城这小地方,委屈了他那都城来的大孙子?” 魏老嗤笑一声,看向沈知行,“小沈,你跟扶摇……现在算是个啥情况?老头子我来给你俩做个主,省得那老沈头心里不踏实!” 这话问得直接,沈知行和苏扶摇的脸“腾”地一下都红了。 沈知行看了一眼旁边脸颊緋红、手指绞著衣角的苏扶摇,定了定神,坦然地看向魏老: “魏老,谢谢您对扶摇的看重,我和扶摇……我们俩,已经说开了。” “只要她愿意,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了。” 魏老眯著眼,看著沈知行那认真又带著点紧张的模样,再看看旁边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的苏扶摇,心里那点因为老沈头上门考察而產生的不爽彻底烟消云散。 “哈哈哈!好!好小子!有眼光!有担当!” 他蒲扇指著沈知行,“这话说得,比你爷爷强!” 他又转向苏扶摇,语气慈和:“扶摇丫头,听见没?这小子表决心了!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甭管他是厂长还是啥,师父给你撑腰!” 苏扶摇心里又暖又羞,声如蚊蚋:“谢谢师父……” “行了行了,別谢来谢去了!” 魏老站起身,心情大好,“今儿高兴!拜师是大事,得庆祝!走,师父请你们下馆子去!” “师父,別!” 苏扶摇连忙站起来,“下馆子多破费啊!您要是信得过我,就在家,我给您做顿饭!算是我这当徒弟的一点心意!” 魏老眼睛一亮:“哦?在家做?你有这心?” 苏扶摇用力点头:“嗯!师父您尝尝我的手艺!也……也给我指点指点!” “哈哈,好!” 魏老欣然应允,“正好!你师娘和你师哥都让我打发去走亲戚了,今儿这厨房,就交给你了!让小沈给你打下手!” 魏老家厨房不大,但锅灶齐全,油盐酱醋也备得足。 苏扶摇系上围裙,挽起袖子,很快就进入了状態。 她麻利地打开带来的布包,除了茶叶和蘑菇干,居然还有一小块用油纸包著的五肉和一小捆新鲜的青菜!显然是早有准备。 “哟,还自备材料?” 魏老倚在厨房门口,饶有兴致地看著。 “想著万一呢。” 苏扶摇不好意思地笑笑,动作却不停。 她將那块肥瘦相间的五肉洗净切片,用一点酱油和淀粉抓匀备用。 青菜择洗乾净。 又看了看魏老家的橱柜,翻出几个土豆和一小把乾粉丝。 沈知行自觉地挽起袖子:“要我做什么?” “帮我剥几瓣蒜,再切点薑丝。” 苏扶摇也不客气,自然地分配任务。 两人在小小的厨房里配合的默契。 苏扶摇掌勺,动作利落,起锅烧油,下姜蒜熗锅,刺啦一声,香气瞬间爆开。 她將醃好的肉片滑入锅中,快速翻炒至变色,隨即加入切好的土豆片。 翻炒均匀后,烹入一点料酒和酱油,添上適量的水,盖上锅盖燜煮。 趁著燜煮的功夫,她又另起一个小锅,烧开水將粉丝烫软捞出备用。 青菜则用蒜末清炒,动作快得只见锅铲翻飞。 魏老靠在门框上,看著苏扶摇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眼神越来越亮。 这丫头,手上是真有功夫! 火候拿捏精准,调味乾净利落,一看就是下了苦功的。 特別是那盘清炒青菜,翠绿油亮,蒜香扑鼻,火候恰到好处,既断了生又保留了蔬菜的鲜甜爽脆,没点真本事可炒不出这效果。 很快,土豆肉片燜得软烂入味,汤汁浓郁。 苏扶摇將烫好的粉丝倒入锅中,快速翻炒均匀,让每一根粉丝都裹上浓浓的酱汁,撒上一把葱,出锅! 三菜一汤外加一锅白米饭,很快就摆上了魏老家的饭桌。 一个青菜,一个土豆肉片燜粉丝,一个蘑菇干五肉的燉菜。 虽然简单,但色香味俱全,热气腾腾,充满了家的烟火气。 “师父,您尝尝。” 苏扶摇给魏老盛好饭,有些紧张地看著他。 魏老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筷子清炒青菜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青菜特有的清甜混合著恰到好处的蒜香在口中瀰漫,口感脆嫩,火候完美。 他眼中闪过一丝讚赏,没说话,又尝了一口土豆肉片燜粉丝。 土豆软糯,肉片滑嫩,吸饱了汤汁的粉丝更是咸香浓郁,口感丰富。 “嗯……” 魏老放下筷子,看著苏扶摇,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满意笑容,“不错!真不错!火候老道,调味精准,家常菜能做出这个味儿,下了功夫了!” “特別是这青菜,火候拿捏得好!这燜粉丝,汁儿收得也到位!” 他端起饭碗,扒了一大口饭,又夹了一筷子菜,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点头:“好!这徒弟收得值!以后啊,师父这点压箱底的东西,总算找到人传了!” 第131章 蛇皮和小张到底怎么回事 拜师宴吃完,日头已经偏西。 苏扶摇把厨房收拾得乾乾净净,锅碗瓢盆都归置整齐,这才解下围裙。 魏老看著利索的徒弟,心里越发满意,嘴上道:“嗯,还行,不像你师兄似的,做晚饭把厨房造的像猪窝。” 沈知行帮著把椅子挪回原位。魏老瞅著他俩,心里跟明镜似的,摆摆手:“行了行了,天也不早了,你们俩赶紧回去吧。小沈,把扶摇送回家,路上骑慢点。” “知道了,魏老。” 沈知行应道。 “师父,那我们先走了。” 苏扶摇恭敬地说。 魏老“嗯”了一声,没再多话,背著手踱回他那张太师椅,闭目养神去了。 只是嘴角那点压不住的笑意,泄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下了楼,傍晚的风带著点凉意吹过来,吹散了屋里的饭菜香和苏扶摇心头那点残余的紧张。她轻轻舒了口气。 沈知行推著自行车,侧头看她:“累了吧?” 苏扶摇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不累!就是……就是挺高兴的。”她顿了顿,小声补充,“师父他……好像挺满意我的。” “何止是满意。”沈知行轻笑,语气篤定,“魏老那脾气,要不是真看重你,能把他师父传下来的茶壶拿出来?能那么护著你,连我爷爷的面子都敢撅?” 想到魏老刚才维护自己的样子,苏扶摇心里暖暖的,嘴角弯了起来:“嗯!师父人真好。” 两人推著车,慢慢走出家属院。 夕阳的金辉给街道镀上一层暖色,自行车铃鐺声和下班工人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 …… 苏扶摇成为魏老徒弟之后的生活,目前来看倒是还没有什么不一样。 因为之前苏扶摇的生活,大部分还是围著工厂食堂打转的。 拜师之后,魏老倒是经常来后厨。 喝拜师茶之前,魏老也算是拿乔,毕竟老一辈的资歷摆在那,说了收徒的话,总不好还天天上杆子过来,魏老自己个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但喝完拜师茶之后,魏老心里倒是没有这个芥蒂了。 关键是苏扶摇也確实忙,不抓紧教,这么好资质的徒弟岂不是浪费了? 或者说,魏老觉得凭著苏扶摇自身的资质……如果自己不趁早教,也就没什么好教的了。 浪费的是他做苏扶摇师父的机会,而不是苏扶摇自身…… 总之,自从拜师之后,魏老可以说是见天的往食堂后厨跑。 一道道尝过去,一道道点评过去。 也让苏扶摇收穫了不少。 有许多从魏老角度出发的细节和技巧,都是苏扶摇以前没有考虑过的! 这天下午,特炒窗口刚忙过一阵高峰。 魏老刚好不在。 苏扶摇正擦著灶台边的油渍,就听见窗口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带著点油滑腔调的招呼声。 “哟,苏主厨!忙著吶?” 苏扶摇抬头,果然是蒋燁。他背著手,脸上堆著笑,晃晃悠悠地踱到窗口前,眼睛却滴溜溜地在后厨里扫了一圈。 “蒋主任。”苏扶摇点点头,手上动作没停,语气平淡。 她对蒋燁自然没有什么好態度,拋开前世的事情不谈,这人仗著是採购部主任,没少在食堂物资上动手脚,还爱传閒话。 怎么著也不是个可以深交的人。 而此刻的蒋燁,全然没在乎苏扶摇的冷淡。 “咳。”蒋燁清了清嗓子,身子往前探了探,压低声音,带著点故作神秘。 “苏主厨,听说……你妹妹苏月那事儿,快定下来了?” 苏扶摇擦灶台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蒋主任消息倒是灵通。” “嗐,厂里就这么大点地方,有点风吹草动谁不知道?” 蒋燁嘿嘿一笑,颇有些自得。 “孙浩他妈,这两天可没少在菜市场那边嚷嚷,说彩礼都谈妥了,就等著挑个好日子办事儿呢!嘖嘖,要我说啊,苏月这丫头也算……嗯,苦尽甘来?” 他话里话外带著股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苏扶摇心里冷笑。 苦尽甘来? 嫁给孙浩那种人,进了孙家那个门,苏月的好日子才算是真正到头了! 不过这话她不会跟蒋燁说。 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继续擦她的灶台,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蒋燁见她反应冷淡,有点訕訕,但八卦之心不死,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不过……苏主厨,你知道孙浩家那点彩礼钱,是打哪儿来的不?” 苏扶摇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了,抬眼看向蒋燁。 她確实有点好奇。 孙家抠门是出了名的,孙母之前还嚷嚷著“自由恋爱”不给彩礼,后来鬆口也只肯出二十块,气得苏文国脸都绿了。 这突然就谈妥了,钱哪来的? 蒋燁见终於勾起了苏扶摇的兴趣,脸上得意更甚,左右看看没人注意,才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啊,是孙浩这小子,最近手气旺得很!在牌桌上贏了不少!这不,腰杆硬了,彩礼钱自然就掏得痛快了!” 贏钱?苏扶摇心里咯噔一下。 孙浩好赌她是知道的,但赌博这玩意儿,十赌九输,和手气压根就没有关係! 孙浩还能贏大钱? 她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蒋主任,这话可不能乱说。”苏扶摇提醒道,语气带著谨慎。 “嗐!我还能瞎编排他?”蒋燁一瞪眼。 “好些人都看见了!就前几天,在……呃,就那个谁谁谁家开的棋牌室,孙浩那叫一个风光!贏了好几十块呢!眼睛都红了!” 他比划著名,唾沫星子差点溅到窗口上。 苏扶摇没再接话,只是眉头微微蹙起。 孙浩贏钱? 这听著怎么那么像……有人给他下套?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蛇皮那张阴沉的脸。 而下一秒,苏扶摇脑子里灵光乍现。 蛇皮! 前段时间,小张还和蛇皮私下里联繫过,苏文星亲眼看见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和小张是不是有关係? 而和小张有关係,基本也就说明和沈知行是有关係的。 一时之间,苏扶摇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不过…… 面前的蒋燁,不是现成的包打听吗? 苏扶摇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不对啊,孙浩被开除又去了派出所,他妈肯定把他盯得紧紧的呢。” “彩礼都只捨得出二十块,哪会给钱让孙浩玩呢?” 第132章 林芳要离职 蒋燁一看苏扶摇有那么点好奇的意思,顿时心里得意的不行。 有点拿乔的意思。 一副沉吟中的样子。 苏扶摇见状,哼笑了一声:“蒋燁,你不会压根就不知道吧?” 蒋燁下意识反驳道:“咋可能?他的钱就是……” 苏扶摇这下脸上见笑了。 蒋燁总觉得自己好像被苏扶摇套话了,但是又好像找不到原因…… “他的钱是蛇皮借给他的嘛,最近和蛇皮好的不得了,跟穿了同一条裤子似的!” 苏扶摇眯了眯眼。 果不其然,他的启动资金是蛇皮借的。 但…… 蛇皮一个知名赖皮,会有那么好心吗? 而就在此刻。 林芳磨磨蹭蹭地挪到她跟前,脸上带著点为难,手指头绞著围裙边儿。 “主厨……”林芳声音细细的,有点怯。 苏扶摇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她这样子,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还是温和地问:“咋了林芳?有事儿?” 林芳飞快地抬眼看了下旁边的蒋燁,又低下头,声儿更小了:“主厨……能,能跟你说句话不?就咱俩……” 苏扶摇心里明白了七八分,点点头:“行,咱去后头水槽那儿说,正好我洗把手。” 也看向蒋燁,语气敷衍道:“我这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蒋燁张了张嘴,还想和苏扶摇多说两句……但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只能转身走了。 然而苏扶摇压根没搭理他。 和林芳俩人走到后厨相对僻静的水槽边,哗啦啦的水声盖住了些动静。 苏扶摇一边搓著手上的油渍,一边等著。 林芳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主厨……我……我这活儿,怕是干不下去了。” 苏扶摇关小了水龙头,转过身,认真地看著她:“为啥?是干得不顺心?” “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蒋燁那种嘴碎的。 “不是不是!”林芳赶紧摆手,脸有点红,“主厨你待我好,白刚哥和小文妹子也好,没人欺负我。是……是家里……” 她顿了顿,声音带著点委屈和无奈:“这窗口太忙了,主厨你也知道,尤其是中午忙得不行,我到家啥也干不动了。” “我家那口子……这几天没少给我甩脸子。” “说我天不亮出门,天擦黑才回去,家里灶冷锅凉的,孩子也顾不上管,全扔给婆婆了。” “婆婆也念叨,说这媳妇跟没娶似的……” 林芳说著,眼圈有点红:“昨儿晚上,我婆婆话里话外,意思让我要么换个清閒点的活儿,要么……要么就专心在家带孩子。” “我家那口子……也跟著帮腔。”她声音低下去,带著哽咽。 “主厨,我真挺喜欢在这乾的,跟你学本事,心里也踏实……可家里头,我实在……” 苏扶摇心里明白了。 这就是当代……不,未来双职工家庭的难处也是一样。 尤其林芳还是新媳妇,上有老下有小,夹在中间最难做。 特炒窗口的火爆程度確实超出了她的预期。 这工作量,別说林芳一个文静的新媳妇,白刚那样的壮劳力,一天下来也累得够呛。 她看著林芳低垂的脑袋和微红的眼圈,心里是真捨不得。 林芳这人,老实本分,眼里有活儿,交代下去的事情从不出错,收拾东西更是利索乾净,是块好料子。 苏扶摇现在已经把一些简单的开伙工作交给林芳了。 她要走,苏扶摇真捨不得。 再找个这么踏实肯乾的好帮手不容易。 苏扶摇伸手拍了拍林芳的胳膊,声音放得柔和:“林芳,你的难处我明白的。” 林芳苦笑了一声。苏扶摇一个未婚的小丫头,哪能理解?说话语气倒是像大人。 而此刻的苏扶摇沉吟了一下,很快道“你看这样行不?你再坚持几天,容我想想办法。” “咱们这窗口是太忙了,一个人当两个人使唤,確实不是长久之计。” “我看看能不能再招个人进来,把活儿分摊分摊,大家都能鬆快点儿?” 林芳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燃起一丝希望:“真的?主厨,还能再招人?” 可…… 可苏扶摇一个小丫头,有办法归有办法,真能说了算吗? 林芳脸上的希冀转为了迷茫。 “我琢磨琢磨。”苏扶摇没把话说死,但语气很诚恳。 “你这几天先干著,也別跟家里顶得太厉害,就说是窗口在想办法调整了。我儘量快点给你个准信儿。” “哎!哎!谢谢主厨!”林芳虽然將信將疑,但还是连连点头,脸上愁云散了大半,“那我再坚持坚持!主厨你人真好!” 安抚好了林芳,苏扶摇心里却沉甸甸的。 再招一个人?说得轻巧。 食堂的正式工名额卡得死死的,一个萝卜一个坑。 临时工的名额……估计也悬,厂里现在效益虽好,但用工卡得严。 就算有临时工名额,那点微薄的工资,能请来什么样的人? 能像林芳这样踏实肯干吗? 一下午,苏扶摇炒菜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锅铲翻飞间,脑子里都在盘算著这事儿。 白刚和李文也看出她有心事,都闷头干活,没敢多问。 下班铃响,苏扶摇拖著疲惫的身子走出食堂大门,夕阳的金辉晃得她眯了眯眼。 刚走到厂门口那棵老槐树下,就看见沈知行推著自行车等在那里,頎长的身影被拉得老长。 “出来了?”沈知行看到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装饭盒的网兜,掛在车把上,“累坏了吧?看你脸色不太好。” 苏扶摇嘆了口气,也没藏著掖著:“是有点累,心更累。” 两人推著车,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车轮碾过路面的石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苏扶摇就把林芳想走的事儿,还有窗口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情况,一股脑儿地跟沈知行说了。 “……林芳是真不想走,家里压力太大。我也捨不得她,人老实,干活利索。” 苏扶摇眉头微蹙,“可咱们这窗口,现在这工作量,四个人都绷得紧紧的,少一个,剩下的人更吃不消。” 第133章 招一个临时帮手 沈知行安静地听著,侧头看她被夕阳镀上一层暖光的侧脸,能清晰地看到她眉眼间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所以,我想著,”苏扶摇顿了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转头看向沈知行,有些不好意思道“能不能……我自己出钱,再给窗口招一个临时帮手?” “不用厂里的编制,工资我来开。就帮著洗洗菜、窃窃墩、递递东西,分摊点杂活儿,让大家都能喘口气,也把林芳留住。” 她说得有点快,带著点小心翼翼地试探。毕竟这年头,私人掏腰包给公家单位加人,听著有点不合规矩,也显得有点傻气。 但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林芳这样的帮手,走了太可惜。 窗口的运转,也不能垮。 沈知行脚步顿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他没想到苏扶摇会提出自己出钱招人。 这丫头,为了这个窗口,为了留住人,是真捨得下本,也真敢想。 他没有立刻答应或否定,而是问:“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工资打算开多少?” 苏扶摇见他没直接反对,心里鬆了口气,认真地盘算起来:“就找手脚麻利、眼里有活的就行,最好有点厨房底子,洗菜切菜快,能听懂话。” “年纪大点小点都行,关键是人要踏实,別偷奸耍滑。工资……” 她想了想:“比照厂里临时工最低档,或者……我再稍微添点?十五到十八块一个月?活多的时候,管一顿午饭。” 这个工资,在当时临时工里不算低了,但也绝对是她能承受的极限。 沈知行推著车,默默地往前走了一小段。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 他能理解苏扶摇的难处和这份用心。 她不是想出风头,纯粹是被这火爆的窗口和现实的人手问题逼到这份上了。 “行。”沈知行终於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著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这事儿,我看能办。厂里临时工名额確实紧张,你自掏腰包请个帮手,分担的是食堂的公共压力,只要人勤快不惹事,后勤那边我去打招呼,应该问题不大。” “工资……就按你说的办。”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苏扶摇瞬间亮起来的眼睛上,嘴角也带了点笑意:“人你自己挑,挑好了跟我说一声就行。” “钱……不够的话,別硬撑,有我呢。” 最后那句有我呢,声音不高,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苏扶摇的心湖,盪开一圈圈温热的涟漪。 她鼻子有点发酸,连忙低下头,掩饰性地嗯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有他这句话,心里那点没底的感觉,瞬间就踏实了。 …… 回家之后,苏扶摇如常开始做饭。 灶膛里的火噼啪作响,映得苏扶摇半边脸颊暖融融的。 铁锅里燉著酸菜白肉,咕嘟咕嘟冒著热气,酸香混著肉香,霸道地钻进刚进门的沈知行和沈培德鼻子里。 “嚯!真香!”沈老爷子背著手踱进来,吸了吸鼻子,脸上笑开了,“扶摇丫头,这又是啥好菜?闻著就开胃!” 沈培德更是像个小炮弹似的衝到灶台边,扒著灶沿使劲踮脚往里瞅:“姐姐!肉!好香的肉!” “酸菜燉白肉,贴了点棒子麵饼子。”苏扶摇笑著掀开锅盖,热气“呼”地腾起,露出锅里乳白微黄的汤,油亮亮的五肉片和吸饱了汤汁的酸菜丝纠缠著,锅边一圈金灿灿的玉米面饼子,底儿结著焦脆的嘎巴儿。 “快洗手去,这就开饭。” 老太太端著一盘刚拌好的萝卜丝咸菜从屋里出来,瞅见沈家爷仨,笑呵呵地招呼:“老沈,知行,快屋里坐!” “培德,来,奶奶给你擦擦手,看你那爪子脏的!” 饭菜上桌,热气腾腾。除了主打的酸菜白肉贴饼子,还有一大碗蒸得颤巍巍的鸡蛋糕,撒著碧绿的葱,淋了点酱油香油;一盘蒜泥拍黄瓜,清爽脆生;外加老太太拿手的酱疙瘩炒土豆丝,咸香下饭。 “哎哟,这鸡蛋糕蒸得,比国营饭店的都嫩乎!”沈老爷子舀了一勺鸡蛋糕,入口即化,鲜香滑嫩,忍不住讚嘆。 “您吃著顺口就行。”苏扶摇给沈培德碗里夹了块油汪汪的五肉,小傢伙吃得满嘴油光,眼睛都眯起来了。 沈知行安静地吃著饭,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苏扶摇。 看她利落地给父亲夹菜,轻声细语地和奶奶说话,又给眼巴巴的苏文星碗里添了个大饼子,心里那点沉甸甸的东西,似乎也被这满桌的烟火气和她的身影熨帖得平整了些。 他夹了一筷子酸菜放到她碗里:“你也吃,忙活半天了。” “嗯。”苏扶摇应了一声,低头小口吃著。饭桌上,苏文星嘰嘰喳喳说著白天跟小伙伴掏鸟窝的壮举。 老太太时不时笑骂他两句皮猴儿,沈老爷子也乐呵呵地听著,气氛融洽又热闹。 可苏扶摇心里却像压著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食堂人手短缺的焦虑,还有那个一直隱隱盘踞在脑海深处的疑团——小张和蛇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两件事像两条藤蔓,时不时就缠上来一下。 酒足饭饱,老太太利索地站起身收拾碗筷,把还想帮忙的苏扶摇往外赶:“去去去,忙一天了,歇著去!这点活儿我跟文星就干了!” 苏文星苦著脸,被老太太塞了一摞碗,只得认命地跟著去厨房。 沈知行也帮著把苏建国的轮椅推回里屋安顿好。 苏扶摇站在堂屋门口,看著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身上沾了些油烟味。 一股强烈的念头涌上来——去澡堂子,好好泡个澡,把这一身的疲惫和心里的繁乱都洗掉! 什么食堂不食堂的事,暂且不管。 “奶,我去趟澡堂子!”苏扶摇朝厨房喊了一声。 第134章 总之扶摇姐姐就是比大哥好 苏扶摇和老太太说了一声,收拾了洗澡的东西就奔著澡堂去了。 走著走著,思绪就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更让她不安的谜团。 小张……蛇皮……这两个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么会搅和在一起? 苏文星那小子虽然皮,但这种事上不会胡说。 他亲眼看见小张跟蛇皮在街角说话,样子还挺熟络。 小张是沈知行最信任的秘书,办事一向稳妥,人也机灵。 如果小张有背著沈知行赌博的可能,一开始沈知行也不会留他在身边。 而且是苏文星先看到小张,后面听说了蛇皮主动借钱给孙浩的事…… 一时之间,苏扶摇甚至有点怀疑,是小张让蛇皮借给孙浩钱的了。 但苏扶摇总觉得蛇皮不会这么听话,也总是抓不到什么头绪。 乾脆不想了。 而此刻,苏扶摇也到了纺织厂澡堂。 澡堂这边人来来往往,一天各个时间段都有来洗澡的女工。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其中还有认识苏扶摇的,笑著和苏扶摇打招呼。 苏扶摇有了上次那一遭,已经重新適应了。 雾气蒸腾里,给自己收拾的乾乾净净。 还用上了那块沈知行送的蜂皂和洗髮水。 洗完之后,苏扶摇脸被蒸汽蒸的通红,但也放鬆了不少。 …… 次日。 到工厂食堂之后,苏扶摇刚忙活完早上那阵,小张就过来了。 苏扶摇都没看到,还是林芳他们先打得招呼。 苏扶摇还有些惊讶:“小张,这么早就饿了?” 小张看著苏扶摇笑道:“这哪能呢,早上就在食堂吃的,俩包子现在还撑著呢。” “是厂长让我来问你一下,新人要招什么样的?” 苏扶摇愣了一下,没想到沈知行的速度居然这么快。 昨天刚说,今天就…… 而旁边的林芳闻言,神色见喜,手下的动作也欢快了不少。 苏扶摇和小张把之前想好的招人要求又说了一遍。 其实暂时厨房人手是够用的,不过有了苏扶摇中午的特炒,就不够用了。 苏扶摇想找一个只上午班的临时工,用后世的话来说叫兼职。 这样苏扶摇一个月开个十五块钱,不管是对待遇来说还是对工作量来说,都说得过去。 苏扶摇的钱包也说得过去。 小张一一记下才走。 林芳有些热切地凑了过来:“苏主厨,这就开始招人啦?” 苏扶摇笑眯眯道:“是呀,怕把你们都累跑了。” 林芳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道:“苏主厨,其实我也不是別的,主要是我才刚结婚,怕婆家那边……” 林芳一边说,心里有些纠结。 毕竟苏主厨再怎么成熟,也是个没结过婚的小姑娘。 真的能理解自己吗? 日后,不会因为这个,给自己穿小鞋吧。 或者,觉得新人更好用,给自己开除了…… 想到这,林芳都有些后悔了。 大不了跟婆家干一仗就是了,这年头出门上班赚钱都不管男女,要是手心朝上要钱,日子过得窘迫不说,还要吃人脸色…… 而苏扶摇也是看出林芳的担心了,但总不可能掏心掏肺地给林芳讲,你別担心,你这些事上辈子我都经歷过…… 所以苏扶摇也只能假装看不出,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了。 …… 中午的饭口,食堂里出了魏老照例过来指导,还多了两个意外之客。 魏老一下子就在窗口里看见小豆丁,笑呵呵招手:“哟,培德,过来让魏爷爷看看!” 小魔王平时在家里跟个炮弹似的,在外面又有些怕生了。 何况他年纪小,刚会认人没多久,魏老就退回北城了。 沈培德根本不记得这个老爷爷是谁,尝试走到俩人身边,最后又跑到苏扶摇身后,抓紧了她的围裙。 苏扶摇无奈笑道:“培德,跟魏爷爷打招呼呀,魏爷爷认识你的。” 沈培德不肯。 苏扶摇只好把沈培德抱起来,哄了他两句,沈培德才支支吾吾地说魏爷爷好。 魏老摇头嘖嘖——自己这个师父,出门在外都得靠徒弟的面子了! 好在这时候已经忙完了特炒窗口最忙的那一会。 也就是一些卫生还要收拾,不过基本上没人点菜了。 苏扶摇和李文交代了一声有事叫她,就抱著沈培德在外面坐著了。 沈老则是和魏老找了张空桌,倒点酒你一盅我一盅的喝了起来。 俩老的和俩小的,各占一桌。 苏扶摇问了一会才明白,沈培德今天和沈老跑出来,是因为沈培德做功课做哭了…… 昨天沈知行留下的英文温习,沈培德怎么也不会读。 问沈老,沈老也不知道。 沈培德害怕大哥回家以后生气,闹著要来厂里问。 还带了功课本过来。 苏扶摇想著沈知行在忙,想看看沈培德的学习进度自己能不能帮帮忙。 ——苏扶摇的確学歷不高,前世后来也没有继续进修过。 但是苏扶摇前世在家亲力亲为,辅导养子到高中。 养子小时候甚至有很严重的注意力分散,一堂课至少要讲三遍才能听完。 苏扶摇一开始一遍遍地陪他熬,后来自己学会了,再不厌其烦地教给养子。 苏扶摇想著,虽然过去了十几年,但小娃娃的知识,自己总该会的吧? 而事实证明,看完沈培德的功课本之后,也就是小学三年级左右的水平。 苏扶摇鬆了一口气。 “来,培德,扶摇姐姐给你讲。” 沈培德乖乖地依偎在苏扶摇身边:“扶摇姐姐,你也会英文吗?” 苏扶摇笑道:“是呀,我读完初中呢。” 不止如此。 这世上简直没有孩子比她养子更难带,即便是被沈家人当小魔王的沈培德也不例外。 苏扶摇给沈培德辅导英文的时候,觉得他简直就是个小天使! 沈培德的心情也差不多。 扶摇姐姐给自己讲功课的时候,比大哥要温柔多了。 而且扶摇姐姐身上还香香的。 总之就是比大哥好。 第135章 轻落的吻 等沈知行忙完工作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苏扶摇下班的点。 有了上次俩人错开上班时间,沈知行和苏扶摇闹彆扭又被哄好的事之后。 沈知行就知道,苏扶摇不可能扔下自己独自下班。 但沈知行也是抓紧时间下的楼。 沈知行三步並作两步赶到食堂,午后人潮已散,只余下收拾碗筷的零星声响和饭菜味道、拖地消毒水的味道。 他一眼就望见角落里那桌。 自家小魔王沈培德罕见地没上躥下跳,而是安安静静地依偎在苏扶摇身边。 苏扶摇微微低著头,手指点著摊开的功课本,神態温和地在说著什么,沈培德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听得格外认真。 沈知行心头一紧,眉头习惯性地蹙起。 这小祖宗,准是又惹麻烦了? 把功课带到食堂来烦扶摇? 他快步走过去,声音带著点无奈:“培德!是不是又没好好做功课?跑来麻烦你扶摇姐姐?” 正沉浸在发音中的沈培德被大哥的声音嚇了一跳,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苏扶摇闻声抬起头,脸上带著未褪的温煦笑意,朝沈知行轻轻摇头:“没有麻烦。培德很乖,很好教。” “他不懂的,我正好给他讲讲。” “是啊大哥!”沈培德像是找到了靠山,胆子瞬间壮了,挺起小胸脯,声音带著点小得意,“扶摇姐姐教得可好了!比……比书上写的还明白!” “她念英文可好听了!” 小傢伙差点顺嘴说出“比你教得好听”,险险剎住了车。 沈知行愣住了。 他看看一脸认真的苏扶摇,又看看难得对功课有积极性的弟弟,眼中满是讶异。 沈老爷子也端著酒杯踱了过来,显然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同样是一脸惊奇:“哟?培德这小子……真听进去了?扶摇丫头,你还会这个?” 据他们所知,苏扶摇是初中毕业。 在这个年代,其实能读完初中已算不错了。 但在沈家这种更看重学识的背景下……老爷子虽然是枪桿子里打出的家业,但小时候也是读私塾长大的。 像是苏扶摇初中学歷且早早出来工作,很容易让人下意识认为她学业成绩並不突出。 沈知行过去也隱约觉得,她輟学工作,或许也有家庭负担重、学业跟不上的原因。 一旁的魏老抿了口小酒,老神在在地哼了一声,蒲扇摇得悠然自得:“有什么好稀奇的?瞧你们爷俩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我魏正德的徒弟,那脑子能差得了?” “教个娃娃念洋文,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理所当然。 他看中的是苏扶摇的悟性和心性,至於她具体学过多少、学歷几何,他根本不在意,只觉得徒弟有这本事是再正常不过。 沈知行被魏老的话噎了一下,再看苏扶摇平静温和、毫无自得之色的脸庞,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发现自己过去似乎一直带著一种先入为主的浅薄印象,低估了她。 …… 夕阳西下,將归家的路染成一片暖金色。 沈知行推著自行车,苏扶摇走在他身侧稍前一点的位置。 沈培德被老爷子抱上了车后座,正晃荡著小腿哼著不成调的儿歌,是苏扶摇刚才教的。 老爷子背著手跟在车旁,偶尔逗弄小孙子两句。 沉默在沈知行和苏扶摇之间瀰漫了片刻。 沈知行看著苏扶摇被晚风吹拂的碎发,终於开口,声音低沉:“扶摇。” “嗯?”苏扶摇侧过头看他。 “刚才……”沈知行斟酌著词句,耳根微微有些发热。 “关於培德功课的事……还有以前,可能是我……想当然了。” “听培德说你教得很好,魏老也那么说……我没想到你英文这么好。” 他顿了顿,语气带著真诚的歉意,“我以为你……成绩不太好才没继续念?” 苏扶摇脚步未停,脸上却缓缓绽开一个浅淡的笑。 “干嘛,你要因为这点小事跟我道歉?” 沈知行理所当然道:“嗯。” “我误会了你,当然要道歉,无论你知道与否,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好。” 苏扶摇此刻还能笑得出来:“沈大厂长,怎么这么认真呀,那你平时跟別人可怎么办呀?” 俩人说起话来,老爷子很识相地抱著沈培德往前去走。 沈知行顿住脚步,他俩的距离和老爷子还有培德的距离自然而然地就拉远了。 沈知行还是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似乎事实本该如此但……又是认真、凝重。 “平时和別人当然不这样,只对你这样。” 沈知行说完,伸出手勾了勾苏扶摇的小指。 隨后直接攥住那些不知为何有些颤抖的手。 “我不想对你做错事,所以,哪怕是误会……哪怕你不知道。” 苏扶摇深吸了一口气。 前世,多少个深夜,她强撑著疲惫一遍遍翻看早已陌生的课本,硬生生把那些知识嚼碎了再餵给他,从小学到高中。 她掏心掏肺付出半辈子的父子俩,甚至没真正意义上的对她说过一句对不起。 他们要了她的命,她都没能听到。 可沈知行…… 苏扶摇忍不住眼眶有些发酸。 这次,她好像真的遇到对的人了。 “知行。” 苏扶摇叫了他一声。 沈知行疑惑地看过去,苏扶摇踮脚。 仰脸,嘴唇在沈知行脸上轻碰了一下。 沈知行的耳根瞬间红透了。 “扶、扶摇,你……我……我……” 沈知行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眼神却始终捨不得离开苏扶摇那张带著温柔笑意的脸半寸! 那抹笑容似乎蕴含什么深意。 沈知行无法完全读懂,只觉得那笑容像蒙著一层薄纱,温柔朦朧。 然后又有极深处、极深处的苦楚被吞咽了。 半晌过去,沈知行深吸一口气,才组织好语言。 攥紧了苏扶摇的手,低声呢喃道:“扶摇,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苏扶摇低头轻笑:“嗯,我相信你。” 她这次真的遇到对的人了。 第136章 脏手的事我做,你別操心 沈培德趴在爷爷肩头,小脑袋好奇地扭著,乌溜溜的大眼睛使劲儿往后面瞅。 扶摇姐姐踮著脚,嘴唇飞快地在哥哥脸上碰了一下! 哥哥的脸“唰”地就红了,像还没有被油燜的熟虾! 扶摇姐姐也低著头。 “爷爷!爷爷!”沈培德压低声音,小胖手搂紧爷爷的脖子,凑到他耳边,热气喷得老爷子痒痒的。 “我看见啦!扶摇姐姐啵大哥啦!像这样!”小傢伙撅起小嘴,夸张地做了个亲亲的动作。 沈老爷子嘴角早就悄悄咧到了耳根。 他当然也瞄见了后头那对小年轻之间瀰漫开的、甜得能拉丝的气氛。 听见小孙子咋咋呼呼,老爷子蒲扇般的大手轻轻拍了拍沈培德。 “嘘——”老爷子声音里带著压不住的笑意,也压低了嗓门。 “小点声儿!知道了也不一定要喊出来,懂不?” “你哥那脸皮薄著呢,让他听见,回头该臊得钻地缝了。” “乖,別回头,让你大哥跟你扶摇姐姐……好好说会儿话。” 他抱著小孙子,故意加快了步子,拉开了些距离,给后面那对刚刚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年轻人留出点空间。 沈培德似懂非懂,但爷爷不让打扰,他也就乖乖趴在爷爷肩头,大眼睛骨碌碌转著。 小脑袋瓜里还在回味刚才那一幕。 原来大哥也会脸红得像猴屁股呀! …… 后面,沈知行只觉得被苏扶摇亲过的那一小块皮肤烫得惊人,晚风吹过也带不走那灼人的热度。 他握著自行车把手的手指紧了又松,鬆了又紧,心跳得像要撞出胸膛。 苏扶摇低著头走在旁边,脸颊也是红扑扑的。 但不同於沈知行的紧张,她心里翻涌著的,是巨大的、沉甸甸的甜蜜。 像泡在温热的蜜罐子里。 她两世为人最大胆的一次主动。 不仅仅是因为沈知行那番话触动了她,更是因为,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笨拙却滚烫的真心—— 他不愿对她有一丝一毫的误解,哪怕那误解微小到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这份尊重和坦诚,是她前世求而不得的珍宝。 既然如此,自己知道什么,何必藏著掖著呢? 如果担心沈知行会因为这件事而误会了小张,那就是苏扶摇轻视沈知行的为人和冷静程度了。 终於。 俩人一直走到家门口,两只手一路都攥著,手心紧挨著的都是对方的体温。 “知行。”苏扶摇终於开口。 她抬起头,目光澄澈地看向他,“有件事,我琢磨好几天了,想跟你说说。” 沈知行立刻收敛心神,侧头看她,光落进他深邃的眸子里:“你说。” “是……关於小张的。” 苏扶摇斟酌著词句,把前些天文星看到的、小张和蛇皮在街角私下见面的事,原原本本讲了出来,“……文星那小子虽然皮,但这种事上不会瞎说。” “我当时心里就犯嘀咕,小张是你最信任的秘书,蛇皮是啥人?” “他俩搅和到一块儿,能有什么好事?” “后来,蒋燁又在食堂嚼舌根,说孙浩最近手气旺得很,贏了不少钱,连苏月家的彩礼都凑够了,那钱……听说是蛇皮借给孙浩的。” 她顿了顿,观察著沈知行的脸色:“我总觉得这事透著邪性。” “孙浩哪来的本事让蛇皮主动借钱?蛇皮那人,无利不起早,肯定憋著坏。” “我就怕……这事跟小张扯上关係,万一小张背著你……” 苏扶摇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她担心小张背地里搞小动作,甚至可能借蛇皮的手做什么,最终会牵连到沈知行。 沈知行静静地听著,脸上的红晕褪去,恢復了平日的沉稳。 他推著车,目光落在前方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上,沉默了片刻。 “扶摇,”他终於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这件事,我知道。” “你知道?”苏扶摇惊讶地停住了脚步。 沈知行也停下,认真地看著她:“嗯。” “小张和蛇皮见面,是我让他去的。” “你?”苏扶摇更诧异了,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却抓不住头绪,“为什么?蛇皮那种人……” “为了推动孙浩儘快娶苏月。” 沈知行言简意賅,眼神里掠过一丝冷冽的光,“孙家那点家底,加上苏文国的狮子大开口,两边为了彩礼拉扯不清,夜长梦多。” “孙浩好赌成性,蛇皮是放贷设局的毒蛇。” “让蛇皮主动借钱给孙浩,让他尝点甜头,以为自己鸿运当头……” “等他胃口被吊起来,输红了眼,欠下蛇皮还不起的高利贷,他就没得选了。” “孙家老太太再心疼棺材本,也得咬著牙掏钱把苏月娶进门,用彩礼堵窟窿,再压著苏月家把彩礼吐出来一部分还债,两家捆绑得更紧。” 苏扶摇听得心头微震。 她没想到沈知行会主动出手,而且用的是这种…… 近乎冷酷却极其有效的方式。 这完全不像他平时沉稳持重的作风。 “你……你怎么会想到用蛇皮?”苏扶摇问出了关键。 沈知行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钱免灾,我了点钱,让蛇皮帮个小忙。” “他那种人,有钱赚,又能收拾他看不顺眼或者有利可图的人,何乐不为?至於小张。” “他只是按我的吩咐,去不经意地给蛇皮递个话,透点孙浩家的底细,確保蛇皮这条毒蛇能精准咬住孙浩这块肥肉。” “整个过程,小张不会沾手任何脏事,也不会留下把柄。” 他顿了顿,看著苏扶摇眼中残留的惊疑和担忧,语气柔和下来,带著安抚:“扶摇,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这事看著不光彩,但对付孙浩和苏月那种人,用正路子太慢,也未必有效。” “他们之前做的那些腌臢事,诱拐、打人,哪件够真正的蹲笆篱子?但拉出来都够嚇破孙家那点胆。” “我推这一把,是为了让他们两家儘快锁死,尘埃落定。” “只有苏月嫁了,孙浩被蛇皮套牢,你才能真正清净,苏家那边也少个惹祸的根苗。”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带著不容置疑的承诺:“具体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脏手的事,我来做。” “你只管安心过你的日子,在食堂好好跟魏老学本事,照顾好奶奶和文星。” “等他们的事定下来,我会处理乾净尾巴,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牵连到你。” 第137章 只要是因为你,就有必要 听著沈知行说这些,说苏扶摇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苏扶摇深吸了一口气,抿抿唇,还是道:“谢谢,可……你原本没必要参与这些的。” 苏扶摇记忆里的沈知行,是绝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孙浩的存在有碍於厂子名声,沈知行就將他开除。 仅此而已。 凭著苏扶摇对他的了解,他会在这里止步。 可现在…… 沈知行甚至去让人接触蛇皮来算计孙浩。 沈知行此刻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牵著苏扶摇的手,到自己脸边蹭了蹭她手背。 “只要是因为你,就有必要。” …… 俩人到家的时候比老爷子和沈培德要晚多了。 天色甚至都黑透。 也不知道两个人手拉手,是怎么慢吞吞挪回来的。 苏扶摇在家属院外就赶紧鬆开了手,她可不想被苏文星那小子笑话,或者被奶奶问来问去的。 沈知行也没缠著,知道苏扶摇上楼会不好意思。 老爷子抱著昏昏欲睡的沈培德等在门口,看见沈知行和苏扶摇並肩走近,脸上那促狭的笑意更深了。 “回来啦?” 老爷子声音洪亮,带著点明知故问的腔调,“后头磨磨蹭蹭的,说啥悄悄话呢?” 苏扶摇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晕又有点捲土重来的架势,含糊地“嗯”了一声。 沈知行倒是镇定,只是耳根还有点未散尽的热意,他把自行车往墙边一靠,伸手去接沈培德:“爷爷,给我吧。”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顺畅,??????????????????.??????任你读 全手打无错站 沈培德被这一折腾,瞌睡虫跑了大半,揉著眼睛看清是大哥,立刻来了精神,小身子一扭就朝苏扶摇扑过去:“扶摇姐姐!扶摇姐姐!我还要学英文!那个……那个大象怎么说来著?” 小傢伙拽著苏扶摇的衣角,仰著小脸,大眼睛里满是求知慾,显然刚才路上那点英文教学让他尝到了甜头,觉得比对著大哥那张严肃脸念书有趣多了。 苏扶摇被他逗笑了,心里的感动和方才路上与沈知行交谈带来的那份深沉踏实感交织在一起,化作一片暖融融的温柔。 她蹲下身,捏了捏沈培德的小脸蛋:“是e-le-phan-t,培德真棒,还记得呢。” “不过现在太晚啦,该吃饭睡觉了,明天再学好不好?” “不嘛不嘛!” 沈培德小嘴一撅,开始耍赖,“我现在就要学!扶摇姐姐再教我一个!就一个!” 他抱著苏扶摇的胳膊晃啊晃,活像个粘人的小树袋熊。 老太太听见动静也掀开门帘出来了,看见这场面,乐呵呵地:“哟,我们培德这么爱学习啦?好事儿啊!” “扶摇,要不你就再教他一会儿?” “饭不著急,晚点吃也成。” 老太太是真心稀罕这聪明劲儿。 苏扶摇正要开口,旁边一直沉默的沈知行却突然上前一步。 “她忙了一天,也累了。” 沈知行说著,目光转向苏扶摇,眼神里带著安抚:“你陪培德坐会儿,歇歇。” “今天的饭……我来做。” “你来做?” 苏扶摇几乎是脱口而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可太清楚沈知行那点厨艺了! 煮个米饭都能糊锅底! 让他进厨房,那简直是灾难现场预备役! “啊?” 沈培德也愣住了,小脸瞬间皱成了包子,脱口而出。 “大哥做饭?那……那能吃吗?” 小傢伙童言无忌,瞬间把亲哥的老底给掀了。 “你这臭小子!” 沈知行脸上有点掛不住,耳根刚褪下去的红又隱隱浮现。 他故作严肃地瞪了沈培德一眼,“怎么说话呢!大哥就不能学做饭了?” 老爷子一听,乐了,蒲扇摇得呼呼响,看热闹不嫌事大:“哎哟!知行要下厨?这可是新鲜事儿!” “老头子我可有口福了!” “行行行,扶摇丫头,你就让他去!” “男人嘛,就得学著点灶上的活计,不然以后咋照顾媳妇儿?” 他这话意有所指,说得苏扶摇脸上又是一热。 老太太也来了兴致,上下打量著沈知行,笑道:“沈厂长还会这个?那敢情好!扶摇啊,你就別操心了,让知行露一手!” “正好,家里还有点肉和青菜,都在灶台边上呢!” 老太太对沈知行印象极好,下意识就觉得这有本事的年轻人,学啥都快,跟自己孙女一块这么久,做饭肯定也差不了。 其实沈家老爷子也是这么想的。 大孙子跟著苏扶摇这丫头相处了那么久,做饭还算是个难事吗? 苏文星不知啥时候也凑了过来,倚在门框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起鬨道:“就是就是!姐,你就让沈大哥试试唄!沈大哥这么厉害的人,跟你肯定也学了不少!” “对吧,沈大哥?” 沈知行被老爷子、老太太和苏文星这么一起鬨,骑虎难下。 他看著苏扶摇欲言又止、满是担忧的眼神,心里那点想替她分担的念头,硬是压过了对自己厨艺的清醒认知。 一股莫名的、在心上人面前不想露怯的心思冒了上来。 他挺了挺背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胸有成竹,清了清嗓子:“咳,扶摇,你放心吧。” “我……我看你做过那么多次,大概步骤都记住了。” “你歇著,陪培德玩会儿。” 说完,也不等苏扶摇再阻拦,转身就大步流星地朝厨房走去。 那背影,甚至颇有几分壮士一去兮的悲壮感。 苏扶摇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帘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让他试试吧。 大不了……大不了待会儿自己再去收拾残局。 她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这个男人,明明不擅长,却笨拙地想为她分担,这份心意,比什么都珍贵。 她拉著沈培德,在沈家屋里的书桌前坐下,拿出功课本,柔声道:“来,培德,扶摇姐姐再教你一个新词……” 厨房里。 沈知行深吸一口气,仿佛面对的不是锅碗瓢盆,而是什么重大生產任务。 他环顾这间小小的、充满烟火气的厨房,灶台上放著老太太说的那块五肉和一小把翠绿的青菜,油盐酱醋瓶整齐地码在墙角的木架子上。 第一步洗菜。 他拿起青菜,学著苏扶摇的样子,还算摘掉发黄的叶子,在水龙头下冲洗。 这个他经常给苏扶摇打下手,到还算是熟练。 第二步……切肉? 沈知行拿起菜刀,掂量了一下,看著那块肥瘦相间的肉,回忆著苏扶摇切肉时那流畅的刀工。 他试著比划了一下,下刀……肉片切得厚薄不均,有的薄如蝉翼,有的厚得能当鞋垫。 “嘶……” 不小心切到了手指边缘,还好只是划破点皮。 沈知行皱了皱眉,继续跟那块肉较劲。 热锅……倒油? 他回忆著苏扶摇的动作,把锅放在炉灶上,点燃了煤球炉。 等锅热了,他拿起油瓶……倒多少? 苏扶摇好像都是一股细流……他手一抖,哗啦一声,油倒多了,在锅底积了一汪。 油热了,开始冒烟。 沈知行赶紧把切得乱七八糟的肉片一股脑倒进去。 “刺啦——!” 热油遇到带著水汽的肉片,瞬间爆开,油星四溅! 沈知行猝不及防,被烫得“哎哟” 一声,手忙脚乱地抓起锅铲去翻动。 肉片在锅里纠缠成一团,有的焦了边,有的还泛著生肉的粉色。 该放调料了!酱油……料酒……盐……沈知行看著几个相似的瓶子,有点懵。 哪个是酱油? 深色的……他凭记忆拿起一个瓶子,倒了些深褐色的液体进去——好像是酱油? 又抓起盐罐子,估摸著撒了一小撮…… 锅里开始冒烟,焦糊味隱隱传来。 青菜!对,还有青菜! 他赶紧把洗好的青菜扔进去,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 翻炒。 不停地翻炒…… 沈知行觉得自己像是在打一场艰苦的战役,额头都冒了汗。 而此刻,沈知行家里大开著门,苏扶摇的鼻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从厨房门帘缝隙里飘出来的……不太妙的焦糊味。 她的心,也跟著提了起来。 老爷子抽了抽鼻子,眉头微挑,但没说话,只是摇蒲扇的动作慢了些,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带著点看好戏的意味。 老太太和苏文星也闻到了,两人对视一眼,苏文星憋著笑,用口型对老太太说:“糊了!” 老太太忍著笑,故意扬声道:“知行啊,慢慢来,不著急啊!火候別太大!” 厨房里传来沈知行闷闷的、带著点强撑镇定的回应:“……知道了,奶奶!” 锅里的战场愈发混乱。 青菜被炒得蔫头耷脑,肉片半生不焦地纠缠在一起,汤汁粘稠地裹著一切,散发著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 沈知行看著这一锅杰作,陷入了沉思。 这……这跟扶摇做出来的,好像不太一样? 他咬咬牙,想起苏扶摇最后总会淋一点点醋提香? 醋瓶……找到了!他拿起醋瓶子,对著锅里……手又是一抖! “滋啦——!” 一股浓烈的、带著侵略性的酸味瞬间在狭小的走廊厨房里炸开! 混合著之前的焦糊味和酱油味,形成了一股极具杀伤力的气味。 沈知行被这味道呛得咳嗽了两声,看著锅里那黑乎乎、黏糊糊、还散发著诡异酸气的一团,终於彻底沉默了。 他默默地关掉了炉火。 第138章 孙浩孙母,上门要新媳妇 他们家属楼可是共用厨房,就在走廊。 因为是夏天,不少家庭都是虚掩著门的。 邻居忍不住探头探脑:“哎哟,谁家弄什么呢?” 沈知行在锁定之前,就被臊了个大红脸。 邻居周婶更是高声道:“好傢伙!小伙子,你这是弄啥呢?是不是宣传报上说的杀,杀什么来著?” 苏文星嘶了一声:“不至於吧,他不就是做饭糊了点臭了点,不至於杀人吧?” 老太太忍俊不禁,伸手在苏文星身上拍了一下。 沈知行利落地扣上锅盖,防止被邻居看见。 “对,醋能杀菌。” 周婶兴致勃勃:“哎呦,对,就是细菌!想起来了!” “这感情好啊,小伙子帮咱们楼道杀菌呢!” 周婶嗓门大,楼上楼下原本好奇张望的邻居也纷纷传开了。 “那层搞杀菌呢!” “杀细菌吶?这小伙子人真好!” 苏文星在屋里憋笑快疯了,乾脆冲回臥室,才近乎咆哮地大笑起来…… 沈培德本来在专心学英语,此刻也捏著小鼻子,皱著小脸,奶声奶气地大声宣布:“扶摇姐姐!好臭啊!是不是大哥把厨房炸啦?” 苏扶摇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站起身,对上一脸果然如此表情的老爷子,无奈又温柔地嘆了口气。 “我去看看。” 她掀开门帘,走进了那片硝烟瀰漫的战场。 只见沈知行高大的身影有些僵硬地站在灶台前,背对著门口,正低头看著锅里那团不可名状之物,耳根红得滴血。 听到脚步声,他身体明显一僵,却没回头。 苏扶摇走到他身边,探头看了一眼锅里,饶是她两世为人,见多识广,也被这“色香味”俱全的菜品震了一下。 她强忍著笑意,轻轻碰了碰沈知行的胳膊,声音带著笑意。 “好了,沈大厂长,战场交给我来打扫吧。” “你……负责把培德教会『吃饭』怎么说,好不好?” 她指了指外面正捏著鼻子探头探脑的小豆丁。 沈知行这才慢慢转过身,英俊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种混合著挫败、尷尬和一丝委屈的表情,像个做错了事的大男孩。 不过,他看著苏扶摇含笑的、清澈的眼睛,那点窘迫消散了大半。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有点闷。 “下次……下次我一定能做好。” 他小声地、固执地补充了一句,带著点不服输的劲儿,眼神却偷偷瞟著苏扶摇的反应。 苏扶摇看著他这副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拿起锅铲,开始利落地收拾残局,声音轻快:“行啊,我等著沈厂长下次的大展身手。” “不过嘛……” 苏扶摇回头,朝沈知行笑道,“在你能大展身手之前,家里的饭,还是我来做吧。” 沈知行看著她忙碌的背影,闻著空气中渐渐被新鲜食材气息取代的焦糊味,耳根的红晕未消。 嘴角却悄悄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 另一边。 孙家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孙浩踩著虚浮的步子回到家,脸上带著一种刚从牌桌上下来、输贏未定的亢奋与麻木交织的神情。 他推开门,一股廉价菸草和隔夜饭菜混合的浑浊气味扑面而来。 孙母正坐在昏暗的灯泡下,就著咸菜啃著凉窝头,听见动静,浑浊的眼睛抬起,满是惊讶。 “浩子?你咋这时候回来了?不是……不是去扯证了吗?苏月呢?” 她下意识地朝儿子身后张望,空无一人。 “扯证?” 孙浩像是才想起这茬,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片,隨手扔在油腻腻的饭桌上——那是他和苏月的结婚登记证明。 “扯完了唄。” “那娘们儿,扯完证就自己跑回她家了,说啥都不跟我回来,哼,矫情!” 他语气轻蔑,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孙母一听,急了,手里的窝头都忘了啃:“啥?她不跟你回来?这……这算咋回事啊!” “哪有刚扯了证的新媳妇不跟男人回家的道理?” “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她猛地站起身,指著那两张纸,“了二百块!整整二百块彩礼啊!” “她苏家拿了钱,人就得归咱家!这死丫头片子,翻了天了!” 孙浩的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 他脑子里还迴响著牌桌上骰子碰撞的清脆响声。 还有蛇皮哥拍著他肩膀说的那句“晚上有场大的,带你去见见世面”。 他烦躁地挥挥手,像赶苍蝇:“哎呀妈,你吵吵啥?她不回来就不回来唄!” “正好!省得在家碍眼!蛇皮哥还等著我呢,晚上有要紧事!” “等回头有空了,看我不收拾得她服服帖帖!” 说著,他就要往外走,心思早就飞到了那烟雾繚绕、充斥著金钱与欲望的棋牌室。 这几天孙浩有输有贏,甚至输得小贏的大,蛇皮也顺著他哄,孙浩已经把蛇皮当成好兄弟了。 他也没少往家里拿钱,虽然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拿走。 孙浩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快要把当初蛇皮借他的钱,给输光了。 虽然一嬴就是上百块的大钱,但小来小去一块两块的输,加在一块也是个惊人的数量! “你给我站住!” 孙母这下是真急眼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箭步衝上去,死死拽住儿子的胳膊。 她原本盘算著,苏月进了门,那彩礼钱迟早能从苏文国那老抠门手里再抠回来一部分,甚至让苏月那丫头从娘家往婆家倒腾东西贴补。 可现在,钱了,人没带回来?这算哪门子买卖! “蛇皮蛇皮!你就知道跟你那蛇皮哥混!” “你以为他是啥好东西?我告诉你,你贏钱说不定都是蛇皮在做局!” 孙母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变得又尖又利,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孙浩脸上。 “不然你觉得我为啥那么著急给苏月彩礼?钱不用出去,说不定就被蛇皮给你做局捞回去啦!” “二百块啊浩子!那是咱家的命根子!就这么白白扔给苏家了?” “人没带回来,钱就得给咱退回来!一分都不能少!” 孙浩顿时嘶了一声,一脸不耐烦:“你知道啥?一天天的就知道胡说八道!” “蛇皮哥那人好著呢,都是別人瞎传!” 孙母顿时一股邪火直衝脑门。 可也不能衝著儿子发,这小子吃软不吃硬啊! 她早就觉得那个蛇皮有问题,不过拿回来的钱是实打实的。 钱回家赶紧用出去,蛇皮来要就没有! 蛇皮还能把她家宅基地收走不成! 但心里窝火,孙母也不会憋著,扭头就朝著新媳妇开炮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走!跟我去苏家!” “找苏文国那个老不要脸的要人去!” “他闺女拿了证就是咱老孙家的人,不回家算怎么回事?” “他苏文国今天不把人给我交出来,不把彩礼钱给我吐出来,我就坐他家门口不走了!” “让全家属院的人都看看,他们苏家养了个什么不要脸的闺女!” 孙浩被他妈拽得一个趔趄,不耐烦地想甩开:“哎呀妈!你烦不烦!不就二百块钱吗?等我晚上……” “等你晚上?等你晚上把钱都输光吗?” 孙母此刻精明得可怕,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那眼神里的亢奋根本不是因为娶媳妇,而是赌癮又犯了! “少废话!今天这事不掰扯清楚,谁也別想安生!走!跟我走!”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连拖带拽地把不情不愿、满脑子还是“牌局”和“翻本”的孙浩,硬生生拖出了家门。 朝著苏家那排平房的方向,气势汹汹地杀了过去。 昏暗的路灯下,母子俩的身影拉得老长。 孙浩满脸写著烦躁和不甘,却又挣脱不开母亲那铁钳般的手。 二百块彩礼和刚过门的“媳妇”,此刻在他心里,远不如蛇皮哥口中那场“能发大財”的牌局来得重要。 …… 夜色浓稠得化不开,家属院里零星几点昏黄的灯光,勉强撕开黑暗一角。 苏家。 “哐!哐!哐!” 砸门声又急又重,带著一股子要把门板拆了的狠劲儿,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紧接著,孙母那尖利得能划破耳膜的嗓门就炸开了: “苏月!苏月你个死丫头片子!给老娘滚出来!扯了证就是我老孙家的人!你缩在里头装什么王八羔子?” “拿了老孙家二百块钱彩礼,想赖帐?门儿都没有!” 门內,苏月像只受惊的鵪鶉,死死抵著门板,背脊紧贴著冰冷的木头,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眼泪无声地淌了满脸,喉咙里堵著呜咽,却不敢哭出声。 她爸苏文国去医院伺候她妈了,家里就她一个人! 门外孙浩他妈那泼妇骂街的架势,还有孙浩那混不吝的喘气声,让她魂儿都快嚇飞了。 “听见没?苏月!开门!” 孙浩不耐烦的吼声响起,带著酒气和一股子邪火,“麻溜的!跟老子回家!別给脸不要脸!” 他抬脚又狠狠踹在门板上,震得门框簌簌落灰。 “哎哟我的老天爷!这大晚上的吵吵啥呢?” “孙家那老婆子?这又是闹哪出?” “快看快看!孙浩也在!嚯,这架势……” 砸门声和叫骂声早就惊动了左邻右舍。 一扇扇们后面探出好奇的脑袋,胆子大的披著袄端著搪瓷缸子就出来了。 聚在楼梯口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嗡嗡的议论声像背景音一样散开。 第139章 沈培德毛都没长齐,就要娶苏扶摇啦? 昏黄的光线下,一张张脸上写满了看热闹的意味。 “苏月!” 孙母见门不开,邻居又都看著,更是气急败坏,叉著腰跳著脚骂,唾沫星子横飞,“你个没廉耻的小贱货!破鞋!” “扯了证不跟男人回家,你想干啥?还想倒贴那个野汉子?” “我告诉你,你生是孙家的人,死是孙家的鬼!” “今天就是捆,也得把你捆回去!那二百块彩礼,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苏文国那个老瘪犊子,教出你这么个玩意儿,一家子骗子!骗婚!不得好死!” 污言秽语像冰雹一样砸在门上,也砸在苏月的心上。 她腿一软,顺著门板滑坐到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缩成一团,恐惧和屈辱让她浑身冰凉。 “妈,跟她废什么话!” 孙浩被邻居看得脸上掛不住,酒劲和赌癮催生的暴躁让他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退后一步,吸了口气,卯足了劲儿,抬脚就朝那扇可怜的木门狠狠踹去! “砰——!!!” 一声巨响,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锁处明显鬆动了,眼看就要被踹开! “啊——!” 门內的苏月发出一声短促悽厉的尖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声暴怒的厉喝如同炸雷般在人群后面响起: “住手!哪个王八羔子敢踹我家的门?” 人群分开一条道。 只见苏文国铁青著脸,额头上青筋暴跳,手里还拎著个装饭盒的网兜,显然是刚从医院伺候媳妇回来。 他一眼就看清了门口撒泼的孙母和正欲再次踹门的孙浩,还有那扇摇摇欲坠的家门,以及周围看热闹的邻居。 一股邪火噌地就顶上了苏文国的脑门! “苏文国!你回来的正好!” 孙母一见正主来了,立刻调转枪口,指著苏文国的鼻子就开骂,“看看你养的好闺女!” “扯了证,拿了我们老孙家二百块血汗钱彩礼,赖在娘家不回去!这是什么道理?你们苏家还要不要脸?” “是不是合起伙来骗婚?” “今天你要是不把人给我交出来,不把彩礼钱一分不少地给我吐出来,老娘跟你没完!我扒了你们苏家的皮!” “放你娘的狗臭屁!” 苏文国本就憋著一肚子火——医院里媳妇病歪歪的,厂里工作不顺心,回来又撞上这糟心事。 孙母这一通顛倒黑白的辱骂,彻底点燃了他这暴脾气。 他把网兜往地上一摜,几步衝到孙母面前,眼珠子瞪地溜圆,唾沫星子直接喷到孙母脸上:“钱?钱你妈了个巴子!那彩礼是你们孙家求著娶我闺女自愿给的!” “扯了证就是我女婿踹我家的门?谁给你的狗胆!” “我闺女回不回去,轮得到你个老虔婆在这儿指手画脚?” “再敢满嘴喷粪,信不信老子大耳刮子抽你!” 苏文国那常年抡大锤的块头和此刻要吃人般的凶悍气势,把孙母嚇得一哆嗦,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想到那二百块钱,又梗著脖子尖叫:“自愿?我呸!要不是你家苏月勾引我儿子,我们能这冤枉钱?” “现在证扯了,她人跑了,不是骗婚是啥?” “苏文国,你少在这儿耍横!今天不交人退钱,我跟你拼了!” 说著作势就要往上扑。 “勾引?我闺女清清白白一个大姑娘,被你儿子这號烂泥糊不上墙的玩意儿缠上,我们老苏家倒了八辈子血霉!” 苏文国气得浑身发抖。 他猛地转头,血红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扇紧闭的家门,里面那个丟人现眼、惹出天大麻烦的闺女! 所有的怒火、憋屈、丟人现眼的感觉,瞬间找到了倾泻口。 “苏月!你个丧门星!给老子滚出来!” 苏文国一声怒吼,震得窗户纸都嗡嗡响。 他不再理会撒泼的孙母,几步衝到自家门前,抬起他那穿著厚重劳保鞋的大脚,对著那本就鬆动的门锁位置—— “哐当!” 一声比孙浩踹得更响亮的巨响!木屑纷飞,门锁彻底崩开,单薄的木门被他一脚踹得洞开! 门后缩成一团、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苏月,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刺眼的路灯光和所有邻居的目光下。 她惊恐地抬起头,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对上她爸那双燃烧著暴怒和失望的眼睛,嚇得连哭都忘了,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 “爸……爸我……” “闭嘴!你个丟人败兴的东西!” 苏文国根本不听她解释。 他像拎小鸡仔一样,大手一把揪住苏月散乱的头髮,粗暴地把她从地上硬生生拖了起来! “啊——!” 头皮撕裂般的剧痛让苏月发出悽厉的惨叫。 “哭!还有脸哭?” 苏文国目眥欲裂,另一只手扬起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苏月惨白的脸上,瞬间留下五个清晰的指印。 “老苏!別打孩子啊!” 有邻居看不下去,出声劝阻。 “打?老子打死这个给家里招灾惹祸的赔钱货!” 苏文国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 他揪著苏月的头髮,把她踉踉蹌蹌地拖到门口。 像扔破麻袋一样狠狠搡到孙母和孙浩面前的地上。 苏月摔得七荤八素,半边脸火辣辣地肿著,头髮被扯掉一大綹。 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苏文国指著地上的女儿,胸膛剧烈起伏,对著孙母和看热闹的人群吼道:“人在这儿!你们孙家要的媳妇儿!领走!” “赶紧给我领走!” “从今往后,她是死是活,是好是赖,都跟我老苏家没半毛钱关係!滚!都给我滚!” 孙母看著地上瘫软如泥、脸肿得像发麵馒头似的苏月,又看看暴怒如狮的苏文国。 还有周围邻居指指点点的目光,一时竟有些语塞。 她本意是来要人或者退钱,现在人倒是被苏文国像丟垃圾一样丟出来了没错。 可这…… 这跟她预想的风风光光把新媳妇“请”回去完全不一样! 孙浩也被苏文国的狠劲震了一下,酒醒了大半。 他看著地上那个哭都哭不出声、狼狈不堪的苏月。 心里非但没有半点怜惜,反而涌上一股嫌恶和烦躁。 这烂摊子……真他妈晦气!蛇皮哥那边还等著呢! 孙母反应过来,看著苏月那副样子,再想到那二百块钱,心一横,上前一步就去拽苏月的胳膊,嘴里还不忘嚷嚷:“走!跟我回家!” “进了我孙家的门,就得守我孙家的规矩!看老娘回去怎么收拾你!” 她要把这口恶气和损失,全撒在这个买回来的媳妇身上。 苏月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破布娃娃,被孙母生拉硬拽地拖起来,跌跌撞撞地跟著走。 孙浩皱著眉,不耐烦地跟在后面,看都懒得看苏月一眼。 邻居们看著这闹剧收场,议论声更大了,有摇头嘆息的,有幸灾乐祸的。 苏月被孙母半拖半拽地拉向那个对她而言如同深渊的孙家。 她红肿的脸上泪痕未乾,眼神空洞麻木! 然而这一切,到最后,在心底也只剩了一句自作自受的嘆息…… …… 另一边。 苏扶摇家的走廊厨房里。 锅铲碰撞声清脆利落。 苏扶摇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功夫,一盘清炒小白菜翠绿油亮,一碟喷香的葱炒鸡蛋,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疙瘩汤就摆上了桌。 “奶奶,文星,知行,培德,吃饭了!”苏扶摇解下围裙,招呼著。 沈老爷子早就闻著香味儿坐到了桌边,笑眯眯地看著:“嚯,扶摇丫头这手脚就是快!比某些人强多嘍!” 说著,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自家孙子。 沈知行耳根微热,假装没听见,帮著把碗筷摆好。 沈培德像只小馋猫,早就爬上凳子坐好,大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那盘金黄的炒鸡蛋。 老太太和苏文星也围坐下来。 饭菜简单,但味道极好。 小白菜清爽脆嫩,炒鸡蛋蓬鬆咸香,疙瘩汤滑溜暖胃。 一家人吃得舒坦,饭桌上气氛温馨。 沈培德吃得小嘴油汪汪,还不忘扒拉完最后一口疙瘩汤,满足地打了个小嗝儿。 饭后,苏扶摇正要收拾碗筷,沈培德已经哧溜一下滑下凳子。 跑到苏扶摇身边,小手拽著她的衣角,仰著小脸,奶声奶气地央求。 “扶摇姐姐!扶摇姐姐!我们再去学英文嘛,学唱歌,还有画小鸭子……” 小傢伙还惦记著白天没学完的部分。 苏扶摇在后世哄孩子学习的招式,对於沈培德来说新鲜得不得了。 苏扶摇被他逗笑了,摸摸他的小脑袋:“好,培德真用功。等姐姐收拾完碗筷就教你。” 一旁的沈知行看著弟弟那副粘著苏扶摇的依赖样儿,心里又是欣慰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故意板起脸,清了清嗓子: “沈培德,你眼里就只有你扶摇姐姐是吧?以前让你跟著大哥学,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喊你三遍都磨磨蹭蹭的。” 他走过去,伸手轻轻弹了下弟弟的脑门,语气调侃。 “我看啊,你乾脆別当我弟弟了,去给扶摇姐姐当弟弟好了,省得天天气我。” 这本是沈知行隨口一句玩笑话,想逗逗这小魔王。 谁知沈培德一听,小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沈知行和苏扶摇之间骨碌碌转了两圈,小嘴一撅。 竟是一脸认真加嫌弃地看著沈知行。 “才不要!” 小傢伙脆生生的声音在屋里格外响亮。 他扭过头,两只小胳膊紧紧抱住苏扶摇的腿,小脸贴上去蹭了蹭。 然后扭回头,对著自家大哥,掷地有声地宣布。 “我才不要当扶摇姐姐的弟弟!” 他顿了顿,小胸脯一挺,语不惊人死不休:“我长大要娶扶摇姐姐当新娘子!让她天天给我做好吃的!天天教我念英文!” 童言无忌,却像一颗小石子,扑通一声砸进了平静的水面。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一秒。 老太太和苏文星先是一愣,隨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太太笑得直抹眼角:“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志向可真不小!” 苏文星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培德!哈哈哈!你毛儿还没长齐呢,就想著娶媳妇儿啦?” “还是我姐?哈哈哈!” 连一直绷著点长辈架子的沈老爷子,此刻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蒲扇摇得呼呼响:“好小子!有志气!比你大哥有出息!” 第140章 刘鶯想当厂长夫人 沈知行脸上的调侃瞬间凝固了。 他看著自家弟弟那副霸道小模样,再看看被小傢伙紧紧抱著腿、一脸哭笑不得又带著点羞涩的苏扶摇。 一股酸意噌地就冒了上来,直衝脑门。 那感觉,就像自己珍藏的宝贝,被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头当眾宣布了所有权! 偏偏这小毛头还是自己亲弟弟!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精彩,从错愕到无奈,最后定格在一种混合著难以置信和……浓浓醋意的彆扭上。 他几步上前,大手一伸,精准地揪住沈培德的后衣领。 像拎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崽似的,稍微用了点力把他从苏扶摇腿边撕了下来。 “沈。培。德。胡说什么呢!”沈知行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带著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沈培德还在扑腾著小短腿、试图挣扎著回去抱苏扶摇。 沈知行一把把他锁在自己怀里,板著脸教训: “扶摇轮得到你个小屁孩在这儿瞎惦记?还娶媳妇儿?功课做完了吗你?” 沈培德被大哥拎著,小短腿悬空蹬了几下,发现自己挣脱不开。 顿时委屈得不行,小嘴一瘪,眼圈就红了,带著哭腔嚷嚷:“呜……大哥坏!抢我扶摇姐姐!我就要扶摇姐姐!就要娶扶摇姐姐!呜呜……” 小傢伙的眼泪说来就来,金豆子啪嗒啪嗒往下掉,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仿佛沈知行真抢了他心爱的宝贝。 苏扶摇看著眼前这场面,尤其是沈知行那副明明吃醋吃得飞起、却还要强装严肃教训弟弟的彆扭样子,实在忍不住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上前,从沈知行手里把哭得抽抽搭搭的小可怜解救下来。 抱进怀里,轻轻拍著他的背安抚。 “好了好了,培德不哭,大哥跟你开玩笑呢。” 她一边给沈培德擦眼泪,一边嗔怪地瞪了沈知行一眼。 沈知行也真是的,跟个五岁小孩较什么真? 沈知行接收到苏扶摇的眼神。 再看看她怀里那个占据了他心上人怀抱、还哭得肝肠寸断的小魔王。 那股酸溜溜的感觉,更浓了! 而偏偏苏扶摇还真的为此不理他了,专心去哄小魔王。 沈知行明明知道自己弟弟只是童言无忌,隨口一说。 沈知行刚才也不是真的生气。 但现在看著苏扶摇不理他,专心哄沈培德,沈知行是真吃醋了。 一直到睡前都没能哄好这个小魔王,哭哭啼啼地抓著苏扶摇衣服都哭困了。 苏扶摇把他哄睡著之后,才轻手轻脚地放进了老爷子的房间。 也是困得直打哈欠。 沈知行自然就不会在这种时候,和苏扶摇去计较了。 …… 次日。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家属院里已经热闹起来。 煤球炉子生起的青烟混著各家早饭的香气。 自行车铃鐺叮铃铃响成一片,人们脚步匆匆。 沈知行推著那辆二八大槓,等在门口。 高大的身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挺拔,只是那脸色…… 绷得有点紧。 薄唇抿著,眼神时不时瞟向楼梯口,带著点不易察觉的彆扭。 苏扶摇也下楼了。 她今天穿了件领口带蓝色格子边的衬衫,是老太太亲手给她做的。 看著特別洋气,衬得人也比往日精神。 后脑的苞发包隨著她的动作轻轻跟著晃了晃。 “等急了吧?”苏扶摇声音清脆,眼里还带著点笑意:“那么早出来干什么,早饭都没吃。” “给你。” “没有。”沈知行闷声应了句,接过她手里的饭盒网兜掛在车把上。 跨上车座,长腿支著地,示意苏扶摇坐上来。 苏扶摇侧身坐上后座,手自然地扶住了他腰侧的衣料。 自行车稳稳地滑出家属院。 路上,沈知行骑得有点快,风呼呼地刮过耳边。 苏扶摇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似乎比平时绷得更紧些。 “哎,你慢点儿,”苏扶摇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又不赶时间。” 车速这才慢了下来。 沈知行没回头,只是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沉默在两人之间瀰漫了一小段路。 苏扶摇看著沈知行那线条分明的侧脸轮廓,还有微微抿紧、紧绷著的嘴角。 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她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凑近他后背一点。 声音不大,带著点调侃的笑意。 “沈大厂长,还跟培德较劲儿呢?” 沈知行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握著车把的手紧了紧。 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立刻吭声。 “行啦!”苏扶摇的笑意更深了,声音软和下来,像哄孩子。 “多大个人了?跟个五岁娃娃斗气?培德才多大点,懂什么叫娶媳妇儿?” “他呀,就是觉得我对他好,有好吃的,还能陪他玩儿,说胡话呢。” 她顿了顿,想起昨晚小傢伙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又补了一句:“你瞧你昨晚把他凶的,哭得跟什么似的,多可怜。” “谁凶他了?”沈知行终於开了口,声音还是有点闷。 “我就是……就是觉得这小子……” 他卡壳了一下,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词来形容自己弟弟那大逆不道的宣言。 末了只硬邦邦的挤出一句,“没大没小!” “噗——”苏扶摇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知行这副明明醋缸子打翻了却还要强撑著当兄长的模样,真是……又幼稚又可爱。 她放在他腰侧的手轻轻拍了拍。 “好啦好啦,”她声音里笑意未消。 “他就是个孩子,说风就是雨的,明天说不定又嚷嚷著要娶隔壁家小了。” “你跟他较真,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嘛?” 沈知行没接话,但苏扶摇感觉到他后背绷紧的肌肉似乎放鬆了一些。 车速也变得更平稳了。 晨风吹过。 又骑了一段,沈知行才低低地开口,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不少:“……我知道。”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光说这三个字还不够,又彆扭地补充道,“就是……听著不顺耳。” 苏扶摇抿著嘴笑,没再戳穿他。 这男人那点小心思,已经在她面前袒露得明明白白了。 “嗯,知道啦。”她温声应著,脸颊在晨光里微微发烫,心里却像揣了个暖炉,热乎乎的。 快到厂门口时,人更多了。 沈知行放缓速度,小心地避让著行人。 苏扶摇的目光落在厂大门旁边巨大的“安全生產”红字標语上,思绪转到了工作上。 “对了,”她轻轻戳了戳沈知行的腰,“小张那边招人的事,有信儿了吗?” “在筛了,”沈知行回答得乾脆利落,“小张昨天下午跟我提了,说有几个看著还行的。今天上午他应该会整理好初步名单,下午我让他拿给你看看,你定。” “行!”苏扶摇心里踏实了。 沈知行办事,她向来放心。 自行车稳稳停在食堂侧门外的小空地上。 苏扶摇利落地跳下车。 沈知行也支好车子,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 …… 与此同时。 另一边。 刘家。 刘鶯早上起来,慢吞吞地吃完了家里母亲做的早饭。 她妈疼她疼得厉害,可以说是娇纵了。 即便闺女被医院里开除,也只是心疼平时在医院上班太累了。 此刻看著刘鶯道:“闺女,不然歇几天再去上班吧?” 刘鶯哎呀了一声:“要是別的也就罢了,但是你不是说酒厂在招人吗?” “那就得赶紧去,说不定能给您钓个金龟婿回来呢!” 刘母嗔怪地拍了拍刘鶯:“什么金龟婿不金龟婿的,上次邻居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多好啊。” “跟了人家,你可不用上班了。” 刘鶯翻了个白眼,脑海里忍不住想起沈知行的身影。 容貌英俊,肩阔腿长,周身流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看著就叫人知道,此人非富即贵。 刘鶯嘀咕道:“我相中的,肯定比你们说的好一万倍。” “这次酒厂我要是能去上,以后啊,说不定就是厂长夫人了!” 第141章 蒋燁,闭上你的臭嘴 早上。 食堂。 大铁锅里的水汽蒸腾,白雾瀰漫,夹杂著油香、面香和烧煤球特有的烟火气。 案板上的篤篤声、锅铲的碰撞声、水流的哗哗声交织成一片,催促著时间往前赶。 苏扶摇繫著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正麻利地指挥著。 她手里的大勺在翻滚的稀粥锅里搅动著,防止糊底,眼睛却扫著旁边人手里的活计。 “白刚,火候再小点,你那锅饼边上有点焦了!” “林芳,咸菜丝再切细些,拌香油!” “老周,早点怎么样了?” 老周高声道:“窝头已经蒸好了!李文,你去看一眼。” 李文应了一声,放下切咸菜的刀,转身就去端那冒著滚滚热气的巨大蒸笼盖。 那盖子是厚实的木製,沉得很。 “小心烫!垫著布!”苏扶摇瞥见,赶紧提醒。 话音未落。 蒸腾的热气猛地扑到李文刚沾了凉水的手背上。 她下意识一缩手,沉重的笼盖失去了平衡,滴溜溜朝著李文滚过去! 笼盖一滚,就算李文眼疾手快没被砸到,但也被烫了个正著! “啊——!” 李文猛地缩回手,小臂上瞬间红了一大片,肉眼可见地鼓起了几个水泡! 她疼得脸色煞白,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李文!”苏扶摇心猛地一揪,扔下粥勺就冲了过去。 白刚和林芳也赶紧围了上来。 老周经验丰富,当即道:“快!快衝凉水!” 苏扶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李文的手腕就往旁边的大水槽拖。 冰凉的自来水哗啦啦地衝到烫伤的手臂上,李文疼得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忍著点!必须冲够时间!” 苏扶摇的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焦急,“白刚,去!把医药箱里那管獾油拿来!林芳,看著锅里的粥別溢了!” 就在这时,食堂侧门那布帘子一掀,蒋燁那张油滑的笑脸探了进来。 他显然是循著刚才的惨叫过来的,目光扫过一片混乱的后厨,最后落在苏扶摇和李文身上,嘖嘖两声。 “哟!苏大主厨,这大清早的,咋还上演全武行呢?” 蒋燁背著手踱进来,眼神却往李文露出的红肿手臂上瞟。 “李文同志这细皮嫩肉的,嘖嘖,看著都疼。” “苏主厨,你这领导当的,可得好好心疼心疼手下人吶。” 苏扶摇此刻满心都是李文的伤,哪有心思跟他废话。 一边紧紧按著李文的手在水龙头下冲,一边头也不抬地厉声道:“蒋燁!少在那儿放屁!来得正好!” “你的车在厂里吧?快!开车送李文去医院!” 蒋燁被苏扶摇这毫不客气的態度噎了一下,脸上的笑有点掛不住:“嘿!苏扶摇,你求人办事就这態度?我……” “少废话!”苏扶摇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直直刺向蒋燁,“人命关天!赶紧去开车!烫伤处理不及时,留了疤你负责?” “再磨蹭我去找厂长告你见死不救!” 蒋燁被苏扶摇这气势汹汹的样子镇住了,又听她提到沈知行,心里一虚。 看著李文那疼得扭曲的脸和手臂上刺眼的水泡,他到底不敢真耽误,悻悻地哼了一声:“行行行!我蒋燁好心没好报!等著!” 说完,转身就往外跑,脚步倒是挺快。 “林芳!快,帮李文把袖子挽上去,別蹭著伤口!” 苏扶摇一边指挥,一边焦急地看向门口,盼著蒋燁快点。 粥锅发出轻微的咕嘟声,白刚拿著那盒小小的獾油,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 恰在此时,食堂正门那边传来脚步声,秘书小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手里拿著几张纸,显然是来找苏扶摇的。 看到里面的混乱场面,小张愣了一下,隨即快步走进来。 “苏主厨?这是……”小张看著被凉水衝著手臂、疼得直抽气的李文,眉头也皱了起来。 “小张你来得正好!”苏扶摇像看到了救星,语速飞快。 “李文烫伤了,很严重!蒋燁开车送她去医院,我也得跟著过去照应下。” 小张立刻反应过来,心里也咯噔一下。 烫伤这可是大事,往严重了说,一个小姑娘这辈子留下一道狰狞的疤,家里肯定说不过去! 要是处理得不妥当,家里人肯定得来闹! 小张嘶了一声:“行行行,你先过去,食堂这边我跟老周盯著。” “车来了马上送李同志走。” “好,麻烦你了小张!”苏扶摇稍稍鬆了口气。 小张方才想起手里的东西,赶紧递过来:“对了苏主厨,这是厂长让我送来的,按您要求初步筛出来的几个临时工人选名单和简单情况,您抽空看看?” 苏扶摇此刻满脑子都是李文的伤势和灶台上的早饭,心焦如焚,哪还有心思看名单? 她看都没看那几张纸,直接摆手。 “名单放这儿!小张,你办事我放心!就按我之前说的要求,先帮我筛一轮,挑三五个看著最踏实、手脚麻利、能听懂厨房话的,叫她们下午或者明天上午直接来食堂找我面试就行!” “具体时间你看著安排,越快越好!我现在真顾不上这个!” 蒋燁的车很快停在了食堂门口。 小张和白刚一起,小心翼翼地扶著疼得直掉眼泪的李文上了车。 苏扶摇让白刚回去,听老周的,操办早餐的事。 蒋燁虽然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油门踩得倒是不慢。 厂里採购用的卡车捲起一阵尘土,朝著厂医院的方向驶去。 …… 卡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顛簸著,车厢里瀰漫著浓重的汽油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长条前座倒是宽敞,苏扶摇也顾不上什么超载不超载的了,反正她和李文两人挤进副驾是有余的。 李文蜷缩在角落,那条烫伤的手臂搁在苏扶摇铺开的乾净围裙上,凉水衝过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针扎似的,一阵紧过一阵。 她忍不住又抽噎起来,眼泪混著冷汗往下淌。 “呜……主厨,疼,疼死了……”李文的声音断断续续,带著浓重的哭腔,脸色惨白得像张纸。 “忍忍,李文,咱们一会到医院了!”苏扶摇一手稳稳扶著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用浸了凉水的毛巾擦拭她额头的冷汗和泪水。 她自己心里也揪著。 那鼓起来的水泡看著就嚇人,但此刻她不能慌。 “马上就到医院了,大夫一上药就好了!听话,別乱动,越动越疼!” 李文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著眼前这张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的脸庞。 明明才十六七的年纪,比自己都要小很多呢,眉眼间却有著远超同龄人的沉静和担当。 慌乱无措的心,竟真的被这眼神安抚下来些许。 抽泣声也慢慢小了,只是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蒋燁见苏扶摇只顾著安抚李文,对他这个救命恩人连个眼神都欠奉。 心里那股子邪火又拱了上来。 摇下窗户,油腔滑调的声音混著风声:“我说苏大主厨,你也甭太担心了!” “李文同志这细皮嫩肉的,是得遭点罪,不过留点疤嘛,就当长个记性!” “下回端笼盖就知道轻重了!女人嘛,横竖是要嫁人的,胳膊上有点瑕疵也不打紧……” “蒋燁!”苏扶摇猛地抬头,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剜向那张嬉皮笑脸又混不吝的脸。 “闭上你的臭嘴开好你的车!再敢胡说八道一句,信不信我去找沈厂长评理!” “看看你这採购部主任是怎么体恤受伤女工的!” 蒋燁闻言,下意识心头一凛。 他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再放厥词,悻悻地缩回脑袋,猛踩了一脚油门。 不光是害怕苏扶摇嘴里提到的沈知行,最主要的是苏扶摇她……她小小年纪的,气势咋就那么厉害呢? 第142章 有他在就安心 另一边。 厂长办公室里,沈知行刚批完一份生產报表,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温茶。 门被轻轻敲响。 “进。” 小张推门进来。 他神情有些匆忙,袖口还沾著一点不起眼的麵粉灰。 更显眼的是,他左臂上套著个洗得发白、印著国营北城酒厂食堂字样的深蓝色粗布袖套。 “厂长,这几份是车间报上来的设备检修申请,需要您过目签字。” 小张把文件放在桌上,语气恭敬。 沈知行“嗯”了一声,目光却敏锐地落在了小张手臂的袖套上。 那袖套和食堂后厨常用的制式一模一样,苏扶摇还经常带回家洗呢。 “袖套哪来的?”沈知行放下搪瓷缸,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但眼神带著审视,“跑食堂去了?” 小张心里咯噔一下,暗叫自己疏忽,赶紧解释道:“是,厂长。刚去食堂找苏主厨送招工名单,正赶上后厨出了点事。” “出事?”沈知行眉头微蹙,“什么事?”能让小张戴上袖套帮忙,显然不是小事。 “是切配工李文同志,”小张语速加快了些,“早上开笼盖的时候不小心被蒸汽烫伤了手臂,看著挺严重的,起了好几个大水泡!” “苏主厨当时急坏了,让採购部蒋主任开车赶紧送医院,她自己也跟车去了。” “我看后厨人手不够,乱成一锅粥,老周一个人支应早饭忙不过来,就……就搭了把手,帮著递东西,维持下秩序,戴了个袖套挡挡油灰。” 他指了指手臂上的袖套,脸上带著点后怕,“那蒸汽扑上来,真嚇人,李文同志疼得直哭……” 沈知行握著钢笔的手瞬间收紧了,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 蒋燁怎么这个点就跑去食堂?又去找苏扶摇凑合什么? 而且后厨工人烫伤,首先就不是小事,偏偏受伤的还是一个小姑娘,万一要是留了疤…… 在人父母那怎么说得过去? 苏扶摇挑的人、留的人,绝对不是那种一点小事就大呼小叫的,要是像是小张似的说疼得一直哭,那就说明不是小伤。 挺严重。 苏扶摇第一次遇见这种事,肯定嚇坏了。 沈知行眼脑海內浮现出苏扶摇那张平时总是沉静的脸。 她能处理好这种突发状况吗?她会不会乱了方寸?会不会受委屈? “在哪家医院?” 沈知行豁然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北,北城医院!”小张被厂长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一愣,下意识回答。 沈知行已经大步流星地绕过办公桌,朝门口走去。 只丟下一句:“文件等我回来签,食堂那边你看著点,別出岔子。”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外。 小张看著空荡荡的门口,又低头看看自己胳膊上的食堂袖套,挠了挠头。 赶紧摘下来揣进兜里。 食堂里出点事,这给厂长急的…… 看来苏主厨在厂长心里的分量,比他想像的还要重得多啊。 小张又看了眼自己口袋里叠著的,本来要交给苏扶摇的名单。 忍不住苦笑。 好傢伙,厂长大早上人还没坐下,就催著自己儘快把名单给苏扶摇送过去。 自己还特意压著时间,把原本打算下午处理完的文件,头一个处理了。 的嘞,出了这档子事,人家压根顾不上看呢。 小张掏出名单,边看边往回走。 名单上的人並不多,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多少有些工作经验,甚至乾脆就是能独当一面的厨子。 坐在办公桌前,小张有些奇怪地挠了挠头。“刘鶯?谁推荐的来著,我咋想不起来了?”一边说著,小张去翻看记录相关事宜的本子。最后发现,这个刘鶯居然被推荐了两次。第一次是厂里一个工人推荐,而工人推荐刘鶯的来源,则是城北小学一个叫高泽诚的老师推荐……另一次是厂里的一个老工人了,一开始问的是家里有个亲戚的孩子,在医院当过护士,想要在酒厂找个工作。小张当时没同意,毕竟酒厂里女工很少。后来后厨招人的消息传出去,那个老工人又来问。小张想著,当过护士起码心细,来试一试,也不是不行。……医院。 病房。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浓烈。 李文手臂上狰狞的水泡已经被护士小心地处理过,涂上了厚厚的烫伤膏,用乾净的纱布一圈圈仔细包裹起来。 她靠在椅子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疼痛似乎缓解了些。 只是眼睛红肿著,像两个桃子。 苏扶摇一直陪在旁边,轻声细语地安抚著:“好了好了,药上好了就不那么疼了。” “大夫说了,按时换药,注意別沾水別感染,不会留大疤的,別怕。” “你输液手凉不凉?凉的话我弄个热水袋给你。” 处置室的门被推开,一对穿著洗得发白工装的中年夫妇急匆匆闯了进来,正是李文的父母。 李母一眼看到女儿裹著厚厚纱布的手臂,眼圈唰地就红了。 扑到李文身边,声音都带了哭腔:“我的闺女啊!这是咋整的啊!疼不疼啊?伤得重不重啊?” 李父则是一脸铁青,眉头拧成了疙瘩,目光扫过李文的手臂,最后落在苏扶摇身上。 他认得苏扶摇,厂里最年轻的主厨,名声挺响。 “苏主厨!”李父的声音沉沉的,带著压抑的怒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一个姑娘家,上个班,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这么大一片烫伤!这胳膊……这胳膊以后可咋办?” 他指著那厚厚的纱布,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没有直接发脾气,已经是他极力压制的结果了。 李母也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著苏扶摇:“是啊苏主厨,俺家文文才多大?这要是留个大疤……以后可怎么……” 李文有些不好意思,慌忙去拉李母的衣角:“不是,妈,这事不怪苏主厨,都怪我!” 苏扶摇见状,深吸了一口气。 “伯父伯母,我当然也不愿意见到发生这样的事,这不第一时间就来处理了?” “您二位先坐下歇歇,一路赶来也怪累的。” 苏扶摇態度很好。 李文特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又扯了扯母亲的衣角。 她们食堂里的安全操作是每天三令五申的,主厨之前也提醒自己了。 是自己太著急。 其实这事怪不了厂里,更怪不到人家苏主厨身上。 李家两口子的神情也有些古怪,毕竟苏扶摇的態度实在是太好了。 更何况,人家苏扶摇还是个小姑娘…… 之前听闺女上班回来说,苏主厨比她还要小几岁呢。 李家两口子一时之间都不吱声了,说到底也是明事理的夫妻。 不过闺女受伤的事,到底让他俩心情不好。 就在这时,处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道挺拔的身影步伐沉稳,瞬间让眾人抬头看去。 是沈知行。 他目光飞快地在室內扫了一圈,先是落在李文包扎好的手臂上,眉头紧锁。 隨即,他的视线便牢牢锁定了站在李文身边的苏扶摇。 看到她安然无恙,只是眉宇间带著疲惫和凝重,他紧绷的心弦才微微一松。 她做得很好。 屋里打量一眼,沈知行便看得出来。 苏扶摇已经安顿好了李文,包扎完毕,叫来了李文的父母。 ……她做事实在妥帖。沈知行心里彻底鬆了口气。 与此同时。 李文赶紧低下头,低声道:“……沈厂长。” 厂长? 李父瞬间就找到了比苏扶摇更有力的倾诉对象! 一个大男人,还是厂里的厂长,更应该为这事负责了! 他转向沈知行,语气激动:“沈厂长,您来了正好!” “俺闺女在食堂好好干活,咋就弄成这样子了?” “您看看这胳膊!烫成这样,以后留个大疤瘌,这不是毁了吗?!” “俺们把孩子交给厂里,是信得过组织,可这……” 他指著李文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李母也在一旁抹著眼泪帮腔:“就是啊领导,姑娘家家的,这多难看啊……以后说婆家都难……” 苏扶摇皱了皱眉头,沈知行脸上的神情却没怎么变过。 朝著李家父母点了点头:“伯父伯母,李文同志在岗位上受伤,工厂肯定会负责。” “您二位稍安勿躁,我在厂里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还没有了解情况。” 沈知行的態度实在是平静,甚至没有被斥责的不痛快。 李家父母说不出话。 他走到李文面前,看了一眼她的伤臂,温声问道:“李文同志,感觉怎么样?” 李文看到厂长亲自来了,又惊又怕,小声回答:“疼……好多了。” 沈知行看得出李文有些怕自己,转而问苏扶摇道:“医生怎么说?看诊……顺利吗?” 不止是看诊,沈知行想问苏扶摇这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苏扶摇也察觉出沈知行话语里的未尽之意,当著李家父母面前不好说的话……苏扶摇只是轻轻摇头:“很顺利,到急诊就给处理了,现在输消炎针呢。” “如果恢復得好,未必会留疤。” 沈知行点点头,这才转向李父李母,安抚道:“人没大事就是好消息,二老放心。” “李文同志是在工作岗位上受的伤,属於工伤,正常也是由厂里负责,承担费用的。” “包括后续的换药、复查,这些厂里都会负责。” “如果有需要去更好的医院,我个人帮忙联繫安排。” “在李文同志养伤期间,工资福利照发,厂工会也会给予慰问和补助。” 沈知行条理清晰,声音温和,甚至有那么几分娓娓道来的意味。 別说苏扶摇听著安心,包括李家父母的激动情绪都瞬间压下去大半。 李父脸上的怒色缓和了,李母的哭声也小了。 李父嘆了口气,摆摆手:“唉……苏主厨,沈厂长,有你们这话……我们,我们心里也踏实点了。” “就是……就是孩子遭罪啊……” “爸,妈,我没事了,真不咋疼了……”李文也懂事地小声安慰父母。 李父嘆了口气。 “那厂长,苏主厨,你们先去忙,回头我闺女打完吊瓶,我去厂里找你们。” 既然领导这个態度,李父断然没有不配合的道理。 苏扶摇和沈知行也是鬆了口气,明白李文家人这关,他们算是过了。 两人没在李家人面前表露出什么来,又是一番寒暄和本应尽到的承诺之后,两人走出病房门,这才无奈地对视一眼。 走远了一些,苏扶摇才噘著嘴抱怨:“今天早上给我嚇一跳。” 沈知行没说话,牵著她的手快步朝前走。 苏扶摇一头雾水,跟了上去……几步走到医院后门,有个小园,沈知行拉著她进了个避人的拐角。 “干嘛?” 苏扶摇有些疑惑。 下一秒,眼前的视野陡然顛簸,沈知行的怀抱被放大、放大—— 脸颊隔著布料挨到一片温热。 沈知行骤然把苏扶摇拉进怀里,像是劫后余生似的嘆息。 “听说后厨出事,嚇了我一跳。” “我担心你。” 苏扶摇反应过来,在沈知行怀里闷闷地笑。 一半是有些不好意思,另一半是……被沈知行这么惦记著,心里很难不甜吶。 第143章 肆无忌惮地相拥 不知道过了多久。 苏扶摇才轻轻拍了沈知行一下。 “差不多行了,大白天的。” 俩人只是在稍微背人的死角,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相拥。 苏扶摇除了一开始的甜蜜,渐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放开,咱俩还得回厂里呢。” 沈知行嗯了一声,神色上没有什么变化,鬆开了抱著苏扶摇的手。 然而耳根却还是微红的。 俩人一边往门外走。 沈知行低声道:“我听小张说,蒋燁当时也在现场,这个时间也不是送货的时间?” 苏扶摇低低应声:“他这人你还不知道,欠的很,一天不搭茬心里难受。” “上次我让他进豆之后,给了他点好脸色。” “结果见天往厨房里钻。” 沈知行闻言,眸子微眯,低声道:“放心,他蹦躂不了多久了。” 苏扶摇闻言有些讶异。 看样子沈知行討厌蒋燁討厌的紧……咳,也正常吧。 倒不是苏扶摇自恋,而是活了两世,苏扶摇对自己有著相当清醒的认知。 容貌不差。 蒋燁对自己那点心思,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沈知行虽然没亲眼所见么……但这个男人,嘴上不说,实际上醋性大得很。 对蒋燁看不顺眼估计好久了。 虽然上辈子蒋燁在酒厂一路顺风顺水干到退休,但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不是? 上辈子,可没有沈知行留在北城酒厂的后来! …… 很快。 两人重新回到了食堂之中。 李文受伤,苏扶摇陪她去医院,整个后厨忙的是脚打后脑勺。 中午的小炒窗口也暂停了。 老周之前和赵娟俩人就撑起了整个摊子,现在倒是也没有乱了阵脚。 安排人跑前忙后的,虽然少了个窗口中午被工人问来问去,但也顺利挨过去了。 看见苏扶摇回来,老周面露关切地走上前去:“扶摇,小李同志没事吧?” 苏扶摇摇摇头:“没事,不过她不在,我这边中午窗口招人的事要抓紧了。” “新手肯定比不上小李的。” 老周点点头:“对,不管咋说小李家里都是顛大勺的,刚来就比新人强。” “这得招三个新手,才能顶上厨房的缺!” 苏扶摇嘆了口气:“小张筛一轮,总归不会太差吧。” “白刚——” 苏扶摇一边说著,叫了白刚的名字。 因得男女有別再加上点敬畏,白刚平时很少和苏扶摇说话,久而久之,苏扶摇也不怎么指使他。 此刻被点名,白刚还有那么点受宠若惊的意味,擦擦手走上前:“苏厨,怎么了?” 苏扶摇开口道:“你去跟秘书处说一声,人要儘快,现在厨房急著用人,越快上岗越好。” “就算最后看完发现不能久做的,干几天我也结几天的工钱。” 白刚赶紧点头:“好嘞,我现在就和张秘书说!” …… 片刻后。 秘书处。 白刚很快向小张传达了苏扶摇的意思。 转而就离开了。 剩下小张再次翻出那张名单,嘶了一声,斟酌著圈出几个名字。 两个都是在后厨干过小工的。 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叫刘鶯的姑娘,之前是在医院当护士的。 小张估摸著这姑娘应该是心细勤快的那批,八成能留在厨房。 很快三个来面试的人选就定下来了。 小张呼出一口气,一个个电话拨了过去…… …… 隨著伏天的结束,北城的天气隨著一场接一场的雨也转凉了。 中午苏扶摇没在厨房,备下来小窗口的菜也不能浪费了。 苏扶摇就在晚上开了小窗口。 就算炒菜是限量的,但也依旧给苏扶摇忙活了个够呛! 等到忙完结束的时候,苏扶摇满身大汗,拎著换洗衣服想要去厂房的卫生间换一身乾净衣服。 然而。 刚一走出食堂大门,苏扶摇就被冷风吹了个哆嗦! 临近下班的傍晚居然下了一场雨。 这几天的雨本来就时不时的下,来的都急,走的也快,不过每次下雨,都是一场降温。 在苏扶摇记忆里,总归要有一场连夜的大雨,之后才会真正降温。 可眼下瞧著,这一场雨,就已经让体感温度和之前拉开了巨大的差距。 苏扶摇赶紧缩回食堂里了。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这么冷啊。” 苏扶摇皱眉嘟囔道。 老周闻言,也出去试了试,颇有些意外道:“是冷啊。” “这天儿,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早上还热得冒油,一场雨下来,跟入了秋似的!” 老周搓著手臂,也觉出了寒意,朝门外张望著,“这风硬得,吹骨头缝儿里了!” “扶摇,你这湿衣裳可不敢再穿身上,非冻出病来不可!” 苏扶摇皱著眉,看著门外被雨水冲刷得湿漉漉的水泥地,还有那依旧带著凉意的风捲起地上的落叶。 正犯愁,一道熟悉的身影顶著暮色,大步流星地穿过厂区小道,朝著食堂门口快步走来。 是沈知行。 他手里搭著一件厚实的藏蓝色劳动布外套,臂弯里似乎还拢著件东西。 步履沉稳,带著不容置疑的急切。 “沈厂长?”老周眼尖,先看到了,声音里带著点瞭然的笑意。 苏扶摇循声望去,正好对上沈知行望进来的目光。 他眉头微蹙,视线在她湿漉漉的头髮和单薄的衬衫上迅速扫过,脚步更快了几分。 “扶摇。” 他走到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不少凉风。 “降温了,雨后的风太凉。” 他把臂弯里拢著的另一件叠得整齐的深色薄外套递过来,“我在厂里备用的,乾净的,先披上。” 接著,又把手里那件更厚实的男式劳动布外套展开,不由分说地披在了苏扶摇肩上。 瞬间將那刺骨的寒意隔绝了大半。 那衣服还带著他身上的体温,暖烘烘地包裹住她。 “哎哟!”老周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忍不住嘖嘖出声,“沈厂长,你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我们苏主厨正愁这一身湿怎么回家呢!瞧瞧,这心细的!” 沈知行被打趣得耳根微红,但只是看著苏扶摇,低声问:“还冷吗?” 苏扶摇被他裹得像只小熊,肩上是他的外套。 那暖意从身上一直熨帖到心底,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和刚才的狼狈。 她摇摇头,脸颊也染上薄红,声音轻快了些:“不冷了。你……怎么想到这个点来这接我了?” 今天苏扶摇额外上了个晚班,沈知行虽然知道,但没和她约定时间。 “听广播说傍晚有雨,气温骤降。” “来看看你,赶早不赶晚。” 沈知行言简意賅,伸手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装著湿衣服的网兜。 “走吧,车子在外面,送你回去。” “嗯。”苏扶摇应著,在老周笑眯眯的、带著揶揄的目光注视下,被沈知行半护著走出了食堂。 身后隱约还能听见老周压低了嗓门却依旧清晰的感嘆:“瞅瞅,多般配!小沈厂长,靠谱!” 沈知行推著车,苏扶摇坐在后座,整个人都被他身上清冽又温暖的气息包围著。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车轮碾过湿漉漉的路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沈知行骑得不快,稳稳噹噹,替她挡开了大部分凉风。 第144章 刘鶯来应聘 次日一早,雨过天晴,但气温明显降了不少。 苏扶摇早早到了食堂。 刚忙完早餐的收尾,把灶台擦乾净,就见小张脚步匆匆地过来了。 “苏主厨!”小张脸上带著笑,“昨天您交代的事,人我通知到了!” “按要求筛了三个觉得比较合適的,都通知她们下午可以过来面试。” “下午?”苏扶摇看了看收拾得差不多、但依旧显得比平日空旷些的后厨。 “行,下午……两点左右吧,让她们直接来后厨找我。” “越快上岗越好,厨房实在缺人手。” 少了一个李文,现在看不出什么,等会忙起来就有的受了。 “好嘞!我这就去再跟她们確认一下时间!” 小张应得乾脆,转身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苏扶摇舒了口气,心里盘算著。 下午看看人,要是手脚利索,明天就能试著让她们跟著干点杂活,洗菜切墩递东西,多少能分担点压力。 林芳和白刚这几天確实累得够呛。 ……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 小张领著三个人走了进来。 打头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看著很敦实的大姐,皮肤黝黑,手关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干活的;第二个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梳著两条麻辫,穿著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眼神有些怯生生的,但站得挺直。 苏扶摇的目光扫过她们,正要点头示意,却在看到第三个人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刘鶯。 她穿著件崭新的的確良碎衬衫,外面套了件米白色的毛线背心、 下身是条熨烫得笔挺的深色长裤,头髮梳得光溜溜的,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脸上还薄薄敷了层粉。 在一身油烟气、穿著食堂统一蓝布围裙的苏扶摇和旁边两位朴素的面试者衬托下,显得格外扎眼,甚至有点格格不入。 她怎么会来?苏扶摇心里咯噔一下。 刘鶯这身打扮,还有她看向自己时那微微扬起的下巴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挑衅,哪里像是来厨房干活的? 小张显然没察觉到苏扶摇瞬间的异样,笑著介绍:“苏主厨,人我都带来了。” “这位是王大姐,以前在国营饭店后厨帮过几年忙。” “这位是小娟,家里开过小吃铺子。” “这位是刘鶯同志,之前在区医院做过护士,手脚麻利,做事仔细。” 刘鶯往前迈了半步,脸上挤出个刻意热情的笑容,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苏主厨,又见面啦!” “听说您这儿招人帮忙,我就赶紧报了个名。” “咱们都是熟人,您可得优先考虑我呀!”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意有所指地拖长了调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旁边两人也隱约听见,“……苏主厨您这么大气的人,肯定不会因为……嗯,一些过去的小误会,或者……怕我太能干抢了风头啥的,就不肯录用我吧?” “那多小气呀,您说是不是?” 这话夹枪带棒,表面捧高,暗地里却在点苏扶摇记仇、嫉妒、小气。 王大姐和小娟听得有点懵,互相看了一眼,没太明白这“熟人”之间有什么弯弯绕绕。 不过…… 不过这俩丫头可都漂亮。 主厨虽然要更漂亮些,但脸色挺冷的,从进门开始就没笑过。 哪知道苏扶摇是心里著急? 苏扶摇正低头翻看著小张递过来的简单登记表,確认她们的基本情况和意向。 刘鶯果然只填了上午班。 听到刘鶯这阴阳怪气的话,她头也没抬,仿佛根本没听见,或者听见了也只当是耳边风。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刘鶯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藉机接近沈知行,顺便给她添点堵。 厨房这又脏又累的地方,她能干几天? 苏扶摇一百个不信。 可是……苏扶摇的目光扫过空著的李文的位置。 回忆了一下中午即便一再消减供应,但依旧手忙脚乱的情况。 中午可就指著量大赚钱,再削,就不值当了。 眼下是真缺人! 李文这伤,医生说了至少得静养十天半个月,避免沾水和用力,才能保证不留明显疤痕。 厨房的活计,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原本就要把厨房的帮工扩张到四个,李文不在,起码也要留下两个。 而且……眼下的三人,可都不算是后厨的熟手。 苏扶摇心里飞快地权衡著。 她抬起头,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直接略过了刘鶯带著挑衅的眼神。 “情况小张同志应该都跟你们说了。” “我们特炒窗口这边,主要是缺一个上午班的临时帮手,活儿就是洗菜、切墩、递东西、焯水备菜、收拾台面这些杂活。” “忙起来脚不沾地,厨房油烟也大,得能吃苦,眼里有活。” “工资一个月十五块,活多的时候管一顿午饭。” 苏扶摇顿了顿,语气乾脆,“你们要是觉得能干,愿意干,明天早上七点,准时到后厨来找我报到,先试三天。” “试工期间按天算钱,一天五毛。” 她没问“你们愿不愿意”,也没单独问谁。 直接把要求和条件摆了出来,让她们自己衡量。 王大姐第一个点头,声音洪亮:“行!苏主厨,这活儿我能干!明儿一准儿到!” 小娟也赶紧跟著小声说:“我,我也愿意试试。” 刘鶯见苏扶摇压根没接她的话茬,仿佛一拳打在了上。 心里有点憋气,但脸上还是掛著笑:“没问题呀苏主厨!明天我一定准时到!保证让您满意!” 本来以为苏扶摇不能要她呢。 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是个受气包啊…… 刘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跑到医院倒是挺硬气的,现在怎么不敢赶自己走啊? 肯定是在食堂装呢,想要让沈知行觉得她性格多好! 苏扶摇只当没听见刘鶯的话里有话,对三人点了点头:“那好,就这样。” “明天见。” 说完,便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招工。 刘鶯討了个没趣,撇撇嘴,扭身跟著王大姐和小娟离开了。 心里却暗暗发狠。 哼,装什么清高!等我进了食堂,有的是机会让你好看! 沈厂长…… 她眼前又浮现出沈知行挺拔的身影和英俊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看著她们离开的背影,苏扶摇走到案板前,拿起一把沉甸甸的菜刀,掂量了一下,目光落在写著三人名字的纸上。 最终在刘鶯旁边,用铅笔轻轻画了个鉤。 缺人手,没办法,先用著吧。 是人是鬼,过几天就知道了。 苏扶摇眼神微冷,手下用力。 咚地一声,一颗圆滚滚的土豆被乾脆利落地劈成了两半。 何况…… 刘鶯要是想在食堂做什么手脚,也肯定討不了好。 第145章 合该她刘鶯给厂长送饭 次日。 刘鶯踩著食堂后厨开门的时间点儿,七点整,扭著腰肢进来了。 那身簇新的碎衬衫和米白背心,在一水儿的蓝布围裙和油烟气里,扎眼得像只误入灶台的蝴蝶。 王大姐和小娟已经早早到了,正听苏扶摇安排活计。 王大姐手脚麻利,自个儿就找了块抹布擦灶台边沿的油灰;小娟有些拘谨,但眼神认真,努力记著苏扶摇说的每种菜的洗法和切法。 “哟,都到啦?” 刘鶯的声音带著刻意的甜腻,眼睛滴溜溜在后厨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苏扶摇身上,下巴微扬,“苏主厨,我来报到了!您看,我干点啥好呀?” 苏扶摇眼皮都没抬,手里正飞快地切著待会儿要用的葱薑丝,刀起刀落,细如髮丝。 她朝旁边堆积如小山般的几个大筐努了努嘴,声音平淡无波:“先去把那几筐土豆和萝卜洗了,削皮,放清水里泡著。” “动作快点,等会儿要用。” 那几筐沾著泥的根茎菜,分量可不轻。 刘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著那泥水,再看看自己精心保养、涂了蛤蜊油的手指,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但她很快又挤出笑:“行!洗菜嘛,简单!保证洗得乾乾净净!” 她慢吞吞地走过去,拿起一个沾满湿泥的土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勉强找了个刷子,在水龙头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刷著,水溅得到处都是,效率低得可怜。 王大姐看不过眼,粗声提醒:“刘家妹子,洗菜得使点劲儿,泥巴糊著洗不净!” “水也別开那么大,浪费!” 刘鶯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加了点力气,嘴里小声嘟囔:“知道啦知道啦,乡下人干活就是糙……” 小娟离得近,隱约听见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赶紧低头用力搓自己手里的萝卜。 王大姐离得远没听清,但看那样子也知道不是好话,哼了一声,懒得再理她。 苏扶摇把切好的葱薑丝码进盆里,抬眼瞥了刘鶯那边一眼。 那磨洋工的架势,她心里门儿清。 但现在人手是真缺,只要不惹出大乱子,能凑合用著分担点杂活也行。 她没说什么,转头吩咐小娟:“小娟,你洗好的萝卜先给我两个,我来切丝。” “哎!” 小娟连忙应声,挑了两个洗得白生生的萝卜递过去。 苏扶摇接过萝卜,往案板上一放,手起刀落。 “篤篤篤篤……” 密集而清脆的切菜声瞬间响起,又快又稳,细长的萝卜丝像流水般从刀下涌出,均匀得如同尺子量过。 这手功夫一亮,王大姐眼睛都直了,由衷赞道:“苏主厨,您这刀工,绝了!” 小娟更是看得一脸崇拜。 刘鶯也忍不住偷瞄,心里那股酸溜溜的劲儿又冒了上来。 哼,不就是会切个菜吗?有什么了不起! 沈厂长那样的人,难道还能喜欢个整天围著灶台转的? 她撇撇嘴,手里的刷子又慢了下来,心思早就飘到了別处。 沈厂长什么时候会来食堂?她得找机会…… 结果这一上午,非但没见到沈厂长人。 她刘鶯还在后厨忙得像个陀螺。 刘鶯洗菜洗得腰酸背痛,崭新的衬衫袖口蹭上了泥点子,心疼得她直抽气。 削土豆皮也笨手笨脚,好几次差点削到手,削出来的土豆坑坑洼洼,浪费了不少。 递东西更是心不在焉,苏扶摇喊“递个盘子”,她能把装盐的罐子递过去,气得白刚直瞪眼。 “刘鶯同志!看著点!那是盐!” 白刚没好气地把盐罐子夺回来。 “哎呀,不好意思嘛,看错了。” 刘鶯敷衍地道歉,眼睛却总往门口瞟。 苏扶摇眉头越皱越紧。 这刘鶯,干活不行,添乱的本事倒不小。 但尚且能分担一个人的工作,且用著吧。 实在不行,今天晚上结束了,再把刘鶯赶走。 要是现在就赶走,还得分神爭论,耽误时间。 苏扶摇压下火气,儘量把最不需要动脑子的活派给刘鶯。 比如搬搬洗好的菜筐,或者看著灶上烧开的水。 饶是如此,刘鶯也干得怨声载道,嘴里时不时抱怨几句“累死了”、“油烟燻死了”。 …… 上午十点多,正是备菜最紧要的关头。 苏扶摇繫著那条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两截白皙却有力的手臂。 她正麻利地给一条草鱼改刀,刀锋贴著鱼骨游走,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鱼片厚薄均匀,码在盘子里,晶莹剔透。 旁边灶上,大锅里熬著骨头汤,浓白的汤汁翻滚著,香气霸道地瀰漫开来。 刘鶯那双描画过的眼睛,时不时就往苏扶摇那边瞟。 眼瞅著苏扶摇把片好的鱼用调料抓匀醃上,又净了手,走到墙角的木柜前,拿出一个洗刷得鋥亮的双层铝饭盒。 她打开饭盒盖,动作利落地往里面盛饭——白米饭压得瓷实,上面特意留出了一块空地。 接著,她走到大灶边,掀开一口小锅的盖子,浓郁的肉香瞬间压过了骨头汤的味道。 她小心地舀了几大勺色泽红亮、燉得软烂入味的红烧肉,仔细地铺在米饭预留的空地上。 浓稠的酱汁浸润了部分米饭。 最后,又夹了一筷子翠绿油亮的清炒油菜心,整齐地码在肉旁边。 再盖上几片她自己早上拌的、红亮亮的辣白菜。 饭盒盖“咔噠”一声合上。 刘鶯的眼睛像被那饭盒烫了一下似的,猛地一亮,心里那股酸水儿咕嘟咕嘟直往上冒。 她把手里的土豆往水槽里一丟,甩甩手上的水珠,几步就凑到了正在收拾灶台的老周身边、 脸上堆起刻意的笑容,声音拔得又尖又细、 “老周师傅~” 她拖长了调子,“苏主厨这是忙活啥呢?自个儿开小灶啊?” “瞅瞅那饭盒装的,可真够精细的!” 老周正拿大铁勺搅著骨头汤,头也没抬,隨口道:“啥开小灶,那是给沈厂长送的。” “苏主厨手艺好,沈厂长就好她这口家常菜,中午忙起来顾不上,这不,给送过去唄。”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刘鶯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心里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又酸又疼。 给沈厂长送饭?还特意装得那么精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和怒火腾地烧了起来,几乎要把她的理智烧穿。 不行!不能让她这么顺顺噹噹地去! 沈厂长怎么能吃她苏扶摇做的饭? 那饭盒……那饭盒就该是她刘鶯送过去的! 眼看著苏扶摇拎起饭盒网兜,解下围裙,就要往外走。 第146章 你怎么会在这 刘鶯脑子一热,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猛地转身,装作脚下打滑。 “哎呀!” 一声夸张的尖叫,整个人就朝著旁边一筐刚洗好、沥著水的青菜撞了过去! ——哐当! 竹筐被她撞翻在地,水淋淋的青菜撒了一地,还滚了两个土豆出去。 刘鶯自己也顺势跌坐在湿漉漉、沾著菜叶的地上,揉著脚踝,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声音大得能掀翻房顶。 “哎呀!我的脚!疼死我了!苏主厨!周师傅!快帮帮我呀!” 她一边叫,一边用眼角余光死死盯著苏扶摇。 这动静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白刚和林芳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老周也皱著眉看过来。 后厨本就狭窄忙乱,这一筐菜撒在过道上,確实挡住了路,也耽误事。 苏扶摇的脚步顿住了。 她拎著饭盒网兜,站在几步开外,静静地看著坐在地上、演技浮夸的刘鶯。 又扫了一眼满地狼藉的青菜和滚远的土豆。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 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平静得像深秋的湖面。 刘鶯被她这眼神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但戏已经开场,只能硬著头皮演下去。 叫得更悽惨了:“哎哟……疼,动不了了……苏主厨,您快来扶我一把啊!这菜……这菜可怎么办呀……” 苏扶摇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弧度极淡,带著一丝瞭然和冷意。 这点小把戏,拙劣得可笑。 她当然知道刘鶯打的是什么主意。 无非是想绊住她,让她没法去给沈知行送饭,甚至…… 想製造点混乱让沈知行久等?或者,她以为这样就能引起沈知行的注意? 呵。 苏扶摇心里冷笑一声。 她信沈知行,如同信她自己。 刘鶯这种跳樑小丑,根本不值得她动气。 更不值得耽误她和沈知行约定的时间。 不过……既然有人这么想表现,这么想往沈知行跟前凑,那不如……就成全她? 苏扶摇拎著饭盒,不但没上前扶刘鶯,反而往后退了半步,避开地上的水渍和菜叶。 她目光平静地落在刘鶯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刘鶯的假哭: “刘鶯同志,既然你『摔』得这么厉害,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活了。” 刘鶯的哭声戛然而止,愕然地抬头看著苏扶摇。 这丫头片子,这么好说话吗? 只见苏扶摇手臂一抬,那个装著双层铝饭盒的网兜,就这么轻飘飘地递到了她面前。 “至於这个。” 苏扶摇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既然你閒著,就由你送去厂长办公室吧。” “沈厂长等著呢,別让他等久了。”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著刘鶯瞬间变幻的脸色,补了一句,“认得路吧?进门记得敲门。” 说完,苏扶摇不再看刘鶯那副惊愕、羞恼又夹杂著一丝狂喜的复杂表情。 转身对老周和白刚道:“周师傅,白刚,麻烦你们处理一下这边的菜,重新洗切一份的量,时间紧,抓紧点。 林芳,帮我看著点灶上的汤。” 她条理清晰地安排完,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自己则重新系上围裙。 走到案板前,拿起刀,开始利落地处理另一条鱼。 刘鶯坐在地上,手里被塞了个沉甸甸的饭盒网兜,看著苏扶摇那副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背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周围人投来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尤其是老周那带著点瞭然和嘲讽的眼神。 但……饭盒!给沈厂长送饭的机会! 这个念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难堪! 她咬咬牙,也顾不上演脚疼了。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胡乱拍了拍裤子上的水渍和菜叶,也顾不上收拾地上的烂摊子。 拎著饭盒网兜,像捧著什么稀世珍宝,脸上挤出个自认为最娇媚的笑容。 扭身就朝食堂外衝去,脚步快得带风。 老周看著她的背影,嗤笑一声。 摇摇头,对白刚努努嘴:“还愣著干啥?赶紧收拾!指望她?哼!” 他拿起大扫帚,开始清理地上的狼藉。 林芳担忧地看了一眼苏扶摇,苏扶摇却只是专注著手里的鱼片。 侧脸沉静。 仿佛刚才那个递出饭盒、四两拨千斤的人不是她。 厂长办公室的门虚掩著。 刘鶯站在门外,心臟怦怦直跳,几乎要撞出胸口。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平復激动的心情,又对著旁边光亮的玻璃窗理了理头髮。 扯了扯崭新的碎衬衫领口,確保自己看起来足够清新可人。 她甚至把饭盒网兜从右手换到左手,空出右手,准备以一个更优雅的姿態敲门。 “篤篤篤。” “请进。” 里面传来沈知行低沉平稳的声音。 刘鶯心头一喜,脸上绽开一个甜腻的笑容,推门而入。 沈知行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低头批阅著一份文件。 鼻樑上架著一副细框眼镜,显得斯文又专注。 听到开门声,他以为是苏扶摇。 笔尖未停,头也没抬,只是隨意地问:“今天怎么晚了点?忙完了?” 语气里是熟稔的温和。 刘鶯的心跳得更快了。 捏著嗓子用一种甜得发腻的声调,故作娇羞地开口:“沈厂长~是我,食堂新来的刘鶯。” “苏主厨……苏主厨那边忙得实在脱不开身,特意让我给您把饭送过来呢。” 她一边说,一边扭著腰肢,款款走向办公桌,刻意放慢了脚步。 她把饭盒网兜轻轻放在办公桌一角,身体却微微前倾、 靠近沈知行,一股浓郁的廉价雪膏香味瞬间瀰漫开来。 她伸出手指,状似无意地想去碰触沈知行放在文件上的手背,眼神直勾勾地黏在沈知行英俊的侧脸上,声音压得更低,带著鉤子似的: “厂长,您工作辛苦了~这饭还热乎著呢,您趁热吃?要不要……我帮您打开?” 她的指尖几乎要碰到沈知行的皮肤。 就在这时,沈知行终於抬起了头。 刘鶯? 他压根不记得是谁! 但眼前这幅毫不端庄的做派,还有这张在他看来並不漂亮的脸。 沈知行一下想起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 第147章 不准踏入厂区一步 她就是在医院对苏扶摇恶意满满的那个女人。 看著这张脸,沈知行才回忆起来。 有的只是满满的厌恶。 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 沈知行眉头瞬间拧紧:“谁让你进来的?” 刘鶯被他突如其来的厉喝嚇得浑身一哆嗦,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甜腻的笑容瞬间冻住,变得惨白。 那股子刻意营造的风情荡然无存,只剩下惊慌失措。 “沈、沈厂长……我是给、给您送饭……”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送饭?” 沈知行啪的一声將钢笔拍在桌上,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带著强烈的压迫感。 “食堂没人了吗?轮得到你一个新来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的人来送?苏主厨让你来的?她人呢?” 他的目光扫过那个熟悉的饭盒网兜,眼神更冷了几分。 “我……我……” 刘鶯被这劈头盖脸的质问砸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准备好的说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沈知行的眼神太可怕了,像要把她生吞活剥。 她从未在一个男人眼中看到过如此直白的鄙夷和排斥。 最重要的是…… 这还是她的心上人! 刘鶯来此,別的目的没有。 唯一的目的就是勾搭沈知行。 可此刻沈知行毫不加掩饰的厌恶,给刘鶯淋了个透心凉。 干张著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恐惧、失望…… “出去!” 沈知行一指门口,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马上!拿著你的东西,滚出去!” 沈知行原本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如果是衝著苏扶摇的面子,沈知行或许还会给对方几分好脸色。 但。 上次见面的时候,这女人是怎么对待苏扶摇的,沈知行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沈知行此刻的心里只有厌恶。 “沈厂长,我……” 刘鶯还想挣扎一下,眼圈瞬间红了,试图挤出几滴眼泪博取同情。 “別让我说第二遍!” 沈知行打断她,眼神如冰,彻底击碎了刘鶯最后一丝幻想。 “这里是厂长办公室,不是让你搔首弄姿的地方!再不走,我叫保卫科的人请你出去!” 搔首弄姿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刘鶯脸上。 这个年代想要不吐脏字地评价一个女人,几乎没有更难听的词了。 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让她再也待不下去,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门口,连头都不敢回。 就在她手忙脚乱地拉开办公室门,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时,身后又传来沈知行冰冷的声音: “站住。” 刘鶯心头猛地一跳,绝望中竟生出一丝荒谬的希冀。 难道……难道沈厂长后悔了? 被她的楚楚可怜打动了? 刚才的一切,都是沈知行的故作清高? 其实,其实他对自己也有意思,对不对…… 她僵硬地转过身,脸上努力想挤出一个委屈又期待的表情。 却只看到沈知行站在办公桌后,眼神冷漠地俯视著她,如同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 他拿起桌上的內线电话,拨了个號码,声音清晰地传到刘鶯耳中: “门卫室吗?我是沈知行。” “记一下,食堂新招的那个临时工,叫刘鶯的,对,就是她。” “通知她,现在起不用再来上班了。” “以后厂区大门,包括家属院侧门,都给我看紧了,没有我的亲笔批条,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这个人再踏进厂区一步!听清楚没有?……好。” 电话“咔噠”一声掛断。 沈知行这才重新看向门口呆若木鸡、面无人色的刘鶯,语气没有任何波澜:“现在,听清楚了?你可以走了。” “记住我说的话,別自找没趣。” 最后一丝血色也从刘鶯脸上褪尽。 她看著沈知行那张英俊却冷漠不耐的脸,巨大的屈辱和绝望像潮水般將她淹没。 她死死咬著嘴唇,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衝出了厂长办公室,消失在走廊尽头。 沈知行看著那扇被重重带上的门,眉头依旧紧锁。 胸中的那股无名火非但没消,反而越烧越旺。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苏扶摇! 她居然!居然让这么个心思不正的女人来给他送饭? 她把他当什么了? 可以隨便推出去挡枪的物件? 还是觉得他沈知行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凑上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混杂著强烈的怒火在他胸腔里衝撞。 他抓起桌上的饭盒网兜,看都没看里面是什么,大步流星地衝出了办公室。 食堂后厨依旧一片忙碌景象。 苏扶摇正站在大灶前,锅里热油翻滚,她手腕轻抖,雪白的鱼片滑入油锅。 滋啦一声爆响,香气四溢。她动作行云流水,专注而沉静,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 老周和白刚已经把刘鶯弄翻的烂摊子收拾乾净,重新洗切的菜也码放整齐。 林芳和小娟在一旁打著下手,王大姐则闷头刷著大锅,偶尔抬眼瞥瞥门口,带著点看戏的意味。 “苏扶摇!” 一声压抑著怒火的低喝如同惊雷,在嘈杂的后厨门口炸响。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沈知行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脸色铁青,薄唇紧抿,手里还拎著那个沉甸甸的饭盒网兜。 周身散发著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锐利的目光越过眾人,直直钉在灶台前的苏扶摇身上。 整个后厨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灶火的呼呼声和锅里油细微的爆裂声。 苏扶摇握著锅铲的手一顿,抬眼看向门口。 看到沈知行那副山雨欲来的表情和他手里原封不动提回来的饭盒,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看来刘鶯的表演彻底踩了雷。 苏扶摇关了灶火,將锅里的滑溜鱼片盛进旁边准备好的盘子里,动作依旧不疾不徐。 然后解下围裙,对老周低声交代了一句:“周师傅,您先看著火。” 这才朝门口走去。 沈知行见她过来,二话不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拉著她就往外走。 第148章 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哎!沈厂长!” 老周喊了一声,有些担忧。 “没事周师傅,我去就回。” 苏扶摇的声音还算平静,但手腕上传来的力道,让她清晰地感受到沈知行此刻汹涌的怒火。 沈知行拉著她,穿过食堂空旷的大厅,脚步又快又重。 一路走到食堂后面堆放杂物和煤块的僻静角落。 这里远离喧囂,只有风吹过棚顶铁皮的呜呜声。 刚一停下,沈知行就猛地转过身,胸膛因为压抑的怒气而微微起伏。 他甩开苏扶摇的手腕,將那个饭盒网兜重重地塞回她怀里,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扶摇,你什么意思?” 苏扶摇被他吼得一愣,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饭盒,有点懵:“我……我怎么了?” “怎么了?” 沈知行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笼罩,眼眸里翻涌著委屈、愤怒。 “你让那个刘鶯给我送饭?你明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你把我当什么了?一块可以隨意丟出去、吸引苍蝇的肉吗?” 沈知行真是气狠了。 他自认对苏扶摇绝无二心,平时也没有和其他女同志接触过。 唯一的一次,就是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刘鶯凑上来。 可明明那时候苏扶摇也在场的。 凭什么? 凭什么苏扶摇指派刘鶯过来,在他面前搔首弄姿…… 她把自己当什么人? 苏扶摇此刻才明白他怒火的根源,看著眼前这个男人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炸了毛的雄狮。 又委屈又愤怒的模样,心底那点因他用力过猛而升起的不快瞬间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软和……一丝想笑的衝动。 她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 像小孩子一样。 “我……” 她试图解释,“当时她故意打翻菜筐撒泼,就想绊住我不让我来。 厨房实在忙,我就想著……” “你就想著顺水推舟,让她来试试?” 沈知行打断她,眼神更冷,“试试看我沈知行是不是那种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的蠢货?” “试试看我会不会被她那点拙劣的把戏勾走?苏扶摇,在你心里,我就这么靠不住?” 苏扶摇一愣:“什么?什么把戏?她干什么了?” 原谅苏扶摇压根没想到刘鶯的胆子有多大,也低估了沈知行的心理承受能力。 眼下不是后世。 刘鶯今天的举止,这个胆量,放在后世里,跟风衣里真空情趣服装没有太大区別了。 毕竟如今,上来就要接著递东西摸人家手的,那可是耍流氓行为…… 不过,此刻的苏扶摇不用想太多,看著他眼中受伤的神色,心里也揪了一下、 “我信你!我从来没怀疑过你!我只是……” “只是觉得没必要跟她当场撕破脸耽误时间,而且我也確实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一边说著,苏扶摇底气有些不足。 “我,我以为她顶天就跟你搭两句茬,我也是知道你不会理她,才让她过去的。” “我又不傻,这是我男人,干嘛往別的女人手里推。” 沈知行快让她气笑了:“我看你就是傻。” “你知道她有什么歪心思吗?” 一边说著,沈知行的眼底有些委屈:“你知不知道她刚才要借著送饭摸我?” 苏扶摇:…… 的嘞。 她们沈大厂长,这种时候怎么跟个纯情姑娘一样。 差点被摸手,都被气得够呛。 不过苏扶摇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就是觉得沈知行绝无背叛的可能,苏扶摇才敢把沈知行推出去应对刘鶯的。 然而此刻。 沈知行步步紧逼,压迫感极强。 苏扶摇被他逼得背靠在了冰冷的砖墙上,退无可退。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带著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我……” 苏扶摇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盛怒又委屈的脸。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著她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苏扶摇忽然意识到,自己那点小聪明,或许真的伤到他了。 沈知行又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换位思考一下,这是恶劣的不能在恶劣的试探。 苏扶摇想解释,试图抬手想推开他一点,“沈知行,你冷静点……” 沈知行猛地抓住她抬起的手腕,按在冰冷的墙壁上。 “冷静?我现在很冷静!” 话音未落,他猛地低下头,带著一种不容抗拒的凶狠和惩罚的意味,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唔——!” 苏扶摇的惊呼被彻底堵了回去。 这个吻满是滚烫的怒气和强烈的占有欲,如同疾风骤雨,瞬间席捲了她的所有感官。 他的气息霸道地侵入,唇舌带著惩罚性的力度攻城略地,不容她有丝毫退缩。 苏扶摇的大脑一片空白,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手腕被他牢牢禁錮,身体被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感受到他唇齿间传递过来的那份狂乱的、几乎要將她吞噬的怒意和…… 一种更深沉、更滚烫的东西。 反抗的念头刚升起,就被这汹涌的浪潮拍得粉碎。 前世今生,她从未被人如此强势地对待过。 沈知行在她面前,一直是克制的、温和的,甚至带著点笨拙的温柔。 此刻这截然不同的、近乎掠夺的强势,让她心尖发颤,腿脚发软,竟生不出一丝真正的抗拒。 那滔天的怒火之下,包裹著的,分明是滚烫到令人窒息的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扶摇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沈知行才猛地鬆开了她。 他微微喘息著,额头抵著她的额头,深邃的眼眸依旧紧锁著她,里面的怒意未消。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著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瓣,声音沙哑的厉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现在……知道错了吗?” 苏扶摇脸颊滚烫,唇瓣又麻又痛,心臟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看著他眼底那份孩子气的、混杂著委屈的霸道,所有的解释、所有的道理,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轻轻吸了口气,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声音细若蚊吶。 “沈厂长,是我不对,你先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第149章 必须给我个说法 沈知行的眉头依旧紧紧锁著,像两道化不开的浓墨。 他抵著她的额头,微微喘息。 我很生气。 我很委屈。 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沈知行的脸上明明白白写著这些情绪。 苏扶摇被他圈在墙壁和他滚烫的胸膛之间,手腕还被紧紧攥著,唇瓣又麻又痛。 “知……知行,”苏扶摇的声音微哑,轻轻挣了挣被他攥住的手腕,“你先鬆开我……” 沈知行非但没松,反而收得更紧了些,眼神沉沉地盯著她。 苏扶摇无奈,只好放软了声音,带著点安抚的意味:“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让刘鶯给你送饭。” “我当时……厨房真的忙得脚打后脑勺,李文伤了,人手不够用,刘鶯又在那儿故意捣乱撒泼打滚。” “我就想著,顺水推舟让她去碰个钉子也好,省得她在后厨继续添乱,也……也想看看她到底能作到什么地步……”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沈知行紧绷的下頜线,补充道。 “但我绝对绝对没有试探你的意思!我信你,比信我自己还信!” 沈知行眼底的怒意似乎融化了一丝丝,但隨即又被更大的不满覆盖。 他想起刘鶯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子,胃里又是一阵翻腾,语气更加不爽。 “人,我开除了!门卫那边也打了招呼,以后她刘鶯,连厂区大门的一根草都別想摸到!家属院那边我也让门房留意了,敢靠近直接轰走!” 苏扶摇心底那点歉意彻底化成了软软的无奈,还夹杂著一丝好笑。 她放软了身子,不再试图挣脱他钳制的手腕,反而用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拽了拽他腰侧的衣服下摆,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带著点哄劝的意味。 “沈大厂长最厉害了,雷厉风行,除恶务尽,手起刀落,乾净利索!” 她一连用了几个词,语气真诚,眼神亮晶晶地看著他。 沈知行被她这马屁拍得愣了一下,紧抿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那么一丁点弧度。 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依旧板著脸,哼道:“少给我灌迷魂汤!这事还没完!” “那……沈厂长还想怎么处置小的?” 苏扶摇故意眨眨眼,试图缓和气氛。 沈知行看著她这副认打认罚的乖巧模样,心里那口憋著的气终於顺下去不少。 他盯著她依旧泛著水光、微微红肿的唇瓣,眼神暗了暗。 那股被强行压下的占有欲和火气又隱隱有抬头之势。 苏扶摇刚想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杂物堆旁边探出半个脑袋,是老周! 他显然不放心,偷偷摸摸过来想看看情况,结果撞见这少儿不宜的一幕。 正一脸尷尬又八卦地想缩回去。 “周师傅!”苏扶摇像抓住救命稻草,赶紧扬声喊住他,声音还带著点不稳,“灶、灶上是不是该下饺子了?” 老周被点了名,只好訕訕地站出来,搓著手,嘿嘿乾笑两声。 “啊……是,是!水都滚了三滚了!就等主厨你发话呢!” “那啥……沈厂长也在啊?嘿嘿,忙,你们忙……” 说完,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沈知行看著老周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怀里脸颊緋红、眼神躲闪的苏扶摇,刚才那股鬱气终於彻底散了。 苏扶摇赶紧从沈知行怀里挣脱,嗔怪地砸了他一拳。 “完了,不知道老周看了多久。” 其实刚才一吻结束,沈知行看见老周正走过来了。 但是不想鬆开手。 他现在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苏扶摇已经在一块了。 连爷爷都见过了。 沈知行嘟囔道:“那不是正好,所有人都知道才好呢。” 苏扶摇倒也不是觉得她胡闹,说破天就是觉得不太好意思。 瞪了沈知行一眼,苏扶摇脸色还是通红的。 “行,行了,我先回食堂干活去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沈知行皱著眉头,又有几分孩子气的委屈。 苏扶摇也是发现了,沈知行每次闹脾气的时候,都像个小孩子。 和平时一点都不一样。 “我还没吃饭呢,刘鶯送过来的饭,我一口都没动。” 苏扶摇无奈道:“走,去食堂吃饭去。” “好。” …… 下班时间。 老周和苏扶摇是同一班,下班的时间也是一块的。 苏扶摇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发现,老周一直探头探脑,想说什么却又不太好意思开口的样子。 苏扶摇决定彻底无视他。 因为苏扶摇也不好意思说…… 而就在此时。 林芳放掉手里的活计,朝著苏扶摇这边走过来,期期艾艾道:“那个,苏主厨。” “下午的时候怎么没见刘鶯了?” 苏扶摇一想起自己的昏招就头疼,无奈地揉眉心。 “那人不行,在食堂净添乱找事来著,王姐和小娟干活不是挺麻利的?” 林芳想想也是,隨后露出一个笑意:“苏主厨,真是麻烦你了。” “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还以为会把我开了呢。” 一边说著,林芳脸上满是心有余悸和不好意思,从身后拿出一个罐子。 “苏主厨,这是我婆婆自己醃的黄瓜,给您添了那么大麻烦,我婆婆也挺不好意思的。” 苏扶摇推拒道:“这客气什么,不然食堂也是要招人的。” “我还要谢谢你们在最忙的时候给我帮手呢。” 然而林芳的態度十分坚决,非要苏扶摇收下不可。 俩人就这么让了几轮,苏扶摇还是收下了那罐醃黄瓜。 黄瓜一看就是精心晒过,每片都能看出来是完整的,被盐水料汁浸泡的蜷缩起来,是醃菜特有的暗色。 苏扶摇下班的时候一道拎走了。 沈知行就站在食堂门口,苏扶摇和老周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 沈知行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老周带著一脸曖昧调侃的笑意,推著他的旧自行车先溜了。 食堂门口,夕阳的余暉给一切都镀了层暖金色。 沈知行就那么杵在那儿,身形挺拔得像棵小白杨。 他目不斜视地看著前方,仿佛在研究厂区墙上新刷的標语。 可那微微发红的耳根和紧抿的薄唇,却泄露了天机。 苏扶摇拎著那罐沉甸甸的醃黄瓜走过去,故意清了清嗓子:“沈厂长,视察工作呢?” 第150章 口水鸡【读者宝宝点菜】 沈知行这才像刚发现她似的,猛地转过头。 对上苏扶摇含著促狭笑意的眼睛,他眼神飞快地闪躲了一下。 隨即又强自镇定地落回她脸上,闷声道:“……等你下班。” 那声音,比平时更沉了几分,带著点不易察觉的彆扭。 “哦——”苏扶摇拖长了调子,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她把手里装著饭盒和醃黄瓜的网兜递过去,“喏,拿著。” 沈知行默默接过,动作自然地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他长腿一跨,稳稳坐上那辆擦得鋥亮的二八大槓,单脚支地,车身微微倾斜,留出后座的位置。 他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苏扶摇上来。 苏扶摇侧身坐上后座,手习惯性地扶住了他腰侧的衣服。 指尖隔著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布料下紧实的肌肉线条。 沈知行的身体似乎僵了一瞬,隨即才蹬动脚踏。 车轮碾过厂区雨后还有些湿漉的水泥地,发出沙沙的轻响。 傍晚的风带著凉意,吹散了白天的燥热,也吹拂著苏扶摇颊边的碎发。 沈知行骑得很稳,比平时更慢了些。他微微弓著背,宽阔的肩背替她挡住了大部分的风。 一路无话,只有自行车链条规律的转动声和远处家属院里传来的锅碗瓢盆、孩子嬉闹的声响。 苏扶摇看著他紧绷的后颈线条,心里软软的,又有点好笑。 这人,亲的时候凶得像头狼,亲完了倒像个被占了便宜的大姑娘,彆扭得紧。 她手指轻轻在他腰侧戳了戳。 沈知行猛地吸了口气,车身都跟著晃了一下。他回过头,眼神带著点控诉:“……別闹。” 声音低哑,耳根那点红晕似乎又加深了些。 “谁闹了?”苏扶摇无辜地眨眨眼,“沈厂长车骑得太稳,我都快睡著了。” 沈知行拿她没辙,转过头去,只留给苏扶摇一个线条硬朗却微微泛红的侧脸和后脑勺。 他蹬车的力道似乎加重了点,像是在无声地表达某种抗议。 车轮碾过一个小坑,车身顛簸。 苏扶摇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腰,脸颊隔著衬衫布料贴在他温热的后背上。 沈知行握著车把的手骤然收紧,骨节都微微泛白。 呼吸分明又急促了几分。 沈知行把车稳稳停在苏家小楼门口,长腿一支,侧身让苏扶摇下车。 他耳根那点红晕还没完全褪乾净,眼神也刻意避著苏扶摇,只闷头把车锁好,拎起装著饭盒和醃黄瓜的网兜。 “回来啦?”沈老爷子洪亮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他正抱著沈培德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摇著蒲扇。 沈培德一见苏扶摇,立刻挣脱爷爷的怀抱,炮弹似的衝过来。 一把抱住苏扶摇的腿:“扶摇姐姐!” 小傢伙仰著小脸,大眼睛亮晶晶的。 苏扶摇摸摸他的小脑袋:“培德,先让姐姐看看爷爷买了什么好吃的?” 沈老爷子站起身,笑眯眯地指著屋檐下掛著的一个油纸包。 “瞧瞧!今儿运气好,碰上卖走的鸡的了!现杀的,肥著呢!扶摇丫头,看你的了!” 苏扶摇走过去解开油纸包,果然是一只收拾得乾乾净净、黄澄澄的肥母鸡,掂量著足有三四斤重。 “爷爷真会挑!这鸡看著就好。”苏扶摇眼睛一亮,脑子里瞬间就有了菜谱。 她转头看向还杵在门口、拎著网兜、表情有点彆扭的沈知行。 “知行,帮我把鸡拿到厨房水槽那儿,我先烧点水烫一下。” 沈知行“嗯”了一声,接过鸡,迈开长腿就往走廊尽头的公用厨房走。 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依旧没看苏扶摇。 苏扶摇先回屋放下东西,跟奶奶和探出头的苏文星打了声招呼,便挽起袖子也进了厨房。 厨房里,沈知行已经把鸡放在水槽里,正拧开水龙头冲洗。 水流哗哗,他高大的背影显得有些沉默。 苏扶摇没去招惹他,自顾自地生起煤球炉子,坐上大锅烧水。 又从网兜里拿出林芳给的那罐醃黄瓜,打开盖子闻了闻,一股子咸鲜清爽的黄瓜香混合著淡淡的蒜味和醋香飘出来。 “真不错,闻著就下饭。”苏扶摇赞了一句。 沈知行冲洗完鸡,把水龙头关上,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炉火呼呼的声响。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那罐醃黄瓜,又落到苏扶摇挽起袖子露出的白皙小臂上。 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 把洗乾净的鸡放到案板上。 “给我吧。”苏扶摇走过去,拿起沉甸甸的菜刀。 她没看沈知行,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手起刀落。 “咚!咚!咚!” 利落的剁骨声在狭小的厨房里响起。 苏扶摇动作乾脆利落,刀刃贴著鸡骨缝隙游走。 鸡腿、鸡翅、鸡胸肉被一一卸下,鸡架子则被利落地劈成几大块,扔进旁边已经翻滚的开水锅里焯水去腥。 沈知行就站在旁边,看著那双刚才还被自己攥得发红的手腕,此刻稳稳地握著刀柄,操控著锋利的刀刃。 她微微抿著唇,侧脸在炉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沉静。 那股子专注劲儿,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和案板上的鸡。 焯好水的鸡块捞出,用凉水衝掉浮沫。 苏扶摇另起一锅清水,放入鸡块、拍散的姜块、一小截葱白和一小勺黄酒,盖上锅盖大火烧开,转小火慢慢煮著。鸡汤的鲜香开始丝丝缕缕地瀰漫开来。 趁著煮鸡的功夫,苏扶摇麻利地开始准备口水鸡的调料。 她拿出一个小碗,挖了一大勺自己熬的、红亮喷香的油泼辣子,又加入酱油、香醋、一小撮白提鲜、几滴香油。 最后是压碎的椒粉和切得细细的蒜末、薑末、葱。 筷子飞快地搅动著,红油包裹著各种调料,散发出一种霸道勾人的香气。 沈知行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了门框上,抱著手臂,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忙碌。 苏扶摇像是没察觉,又拿出奶奶早上买回来的嫩包菜,撕成小块,在开水里快速焯烫一下捞出过凉,挤干水分。 然后同样用蒜末、酱油、醋、一点和香油拌匀。 翠绿的包菜裹上酱汁,看著清爽又开胃。 锅里的鸡也煮得差不多了,筷子能轻鬆扎透。 苏扶摇把鸡块捞出来,放进旁边准备好的冰水里激一下。 这样能让鸡皮瞬间收缩,吃起来更爽脆弹牙。 第151章 跑得那叫一个快 红亮的辣油裹著芝麻、生碎、蒜末葱及醋,缓缓浸润著每一块鸡肉。 香气猛地炸开,霸道地充斥了整个厨房,甚至飘到了走廊里。 “哎哟!这啥味儿?香得人走不动道!”隔壁的大嗓门適时响起,透著浓浓的羡慕。 沈培德的小脑袋也从门口探了进来,使劲吸著小鼻子:“扶摇姐姐!好香!好香!” 小傢伙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苏扶摇笑著把口水鸡端上桌,此刻另一个炉灶上熬著的菜粥也好了。 白米落锅,沸腾后米炸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薄盐、菜叶,配鲜香麻辣的口水鸡和醃黄瓜刚刚好。 最后是一拌包菜和醃黄瓜。 “开饭啦!” 昏黄的灯光下,小小的饭桌被摆得满满当当。 红得诱人的口水鸡,绿白相间的拌包菜,浓稠的菜粥,深褐油亮的醃黄瓜。 沈培德相当自觉地洗好手,坐在了餐桌前。 眼睛盯著口水鸡,一脸为难。 “扶摇姐姐,太辣了……” 苏扶摇捏了捏沈培德的脸。 不可能不惦记家里的小孩子,苏扶摇选辣椒的时候特意用的是香而不辣的品种,主要还是酸甜口。 “你尝尝,吃不了我再重新给你做。” 沈老爷子已经夹起一块准备送入口中,闻言赶紧道:“扶摇丫头,你別折腾,吃不了让他喝粥就成。” 说完,老爷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筷子上的鸡肉送入口中。 一入口。 酸甜香辛的味道瞬间在味蕾炸开,鸡皮紧实弹牙,肉质细嫩。 辣味只是若有若无的点缀,明明红油引人食指大动,却並没有一般辣椒吃起来舌头烫痛的味觉。 沈培德迫不及待地也夹起一块。 即便苏扶摇已经特意调整过辣度,但对於沈培德来说,在一个非常刺激、尚可接受的范围里、 小手扇著风,却捨不得停下筷子:“嘶……哈……好吃!扶摇姐姐,我还要!” 小傢伙辣得小脸通红,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苏扶摇笑著给他夹了块相对不辣的鸡胸肉,又舀了勺温热的菜粥:“慢点吃,喝点粥顺顺。” 她自己也尝了一口,咸鲜微辣中透著恰到好处的酸甜,蒜香浓郁,正是她想要的味道。 沈知行坐在苏扶摇旁边,动作斯文却速度不慢。 他夹起一块沾满生碎和芝麻的鸡肉,入口的瞬间,鸡肉的嫩滑、调料的层次在舌尖次第绽放。 他抬眼看向正给奶奶夹拌包菜的苏扶摇,昏黄的灯光在她侧脸镀上一层柔光,专注而寧静。 他默默地把一块鸡翅中夹到了她碗里。 苏扶摇感觉到碗里的动静,侧头对他抿嘴一笑,没说话。 “知行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光给我姐夹!”苏文星扒拉著碗里的粥,故意嚷嚷。 沈知行还没开口,沈老爷子蒲扇一摇,笑骂道:“臭小子,想吃不会自己夹?你姐忙活半天,知行给她夹块肉怎么了?眼馋啊?眼馋你也找个能给你做这么好吃的媳妇儿去!” “爷爷!”苏文星闹了个大红脸,埋头扒饭。 沈培德听不懂媳妇儿是啥,只听到“好吃的”,立刻奶声奶气地宣布:“我也要找扶摇姐姐这样的!天天给我做好吃的!” 满桌顿时哄堂大笑,连一向沉稳的老太太都笑得直抹眼角…… …… 饭后。 厨房里水声哗啦。 苏扶摇正弯腰刷著大锅,沈知行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几乎將她整个笼罩。 “……下午的事,还生气吗?” 苏扶摇动作没停,头也没回,声音却带著笑意:“生什么气?气你……咬我?”最后三个字压得极低,像羽毛搔过心尖。 沈知行耳根腾地一下烧起来,喉结滚动了一下,闷声道:“……不是那个。” “是说……把她推过来。” 苏扶摇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 厨房空间狭小,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她仰起脸,清澈的眸子直视著他眼底那点残留的委屈,认真道:“真不是推你。” “是当时厨房乱成一锅粥,她撒泼打滚挡著路,我急著备菜开窗口。” “想著……她不是想见你吗?那就让她去见,碰个钉子也好,省得在后厨给我添乱。” “我知道你不会理她,更不会……”她顿了顿,没好意思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我知道你信我。” 沈知行声音沉了沉,带著点固执,“但她那种人,看一眼都脏眼睛。” 他想起刘鶯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子,眉头又拧紧了。 “知道啦,沈大厂长。” 苏扶摇看著他这副较真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紧锁的眉心,“开除令都下了,门卫都严防死守了,她还能长翅膀飞进来不成?” “快別皱著眉了,都能夹死蚊子了。” 沈知行被她这亲昵的小动作戳得心尖一颤,紧锁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舒展开。 他抓住她作乱的手指,攥在手心里,低声道:“嗯……下不为例。” “保证!”苏扶摇笑著应承,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扶摇……”沈知行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笑靨,水汽氤氳的厨房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喉头髮紧,身体微微前倾。 “姐!知行哥!培德他耍赖!” “说好的背单词,他非说要听我姐唱什么英文歌!” 苏文星咋咋呼呼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破了厨房里旖旎升温的气氛。 沈知行身体一僵,懊恼地闭了闭眼,握著苏扶摇的手却没鬆开。 苏扶摇脸颊緋红,赶紧用力把手抽出来,清了清嗓子:“来了来了!唱什么歌?培德想听什么?” 沈知行看著苏扶摇快步走出厨房的背影,又瞥了一眼门口探头探脑、一脸坏笑的苏文星,磨了磨后槽牙。 臭小子,得给他多布置点功课! …… 第二天一早,北城酒厂食堂后厨。 少了刘鶯这个搅屎棍,虽然人手依旧紧张,但气氛明显顺畅了许多。 王大姐干活是一把好手,洗菜切墩麻利得像阵风。 小娟虽然年轻靦腆,但胜在听话肯学,眼里有活,让干什么就闷头干,绝不偷懒。 苏扶摇指挥起来也省心不少:“王姐,豆芽掐好根放清水里泡著,等会儿炒合菜用。” “小娟,帮我把那几个青椒洗了,去籽切丝,要细点。” “好嘞!”王大姐声如洪钟。 “哎!”小娟细声细气地应著,手脚不停。 白刚也连忙应声,专心盯著灶眼。 老周在一旁揉著准备蒸馒头的杂粮麵团,看著这井然有序的场面,嘆了口气:“这才像样嘛!” “昨儿个那叫什么事儿,净添乱!” 正说著,食堂侧门帘子一掀,秘书小张探进头来,脸上带著点为难:“苏主厨,忙呢?” 苏扶摇放下刚切好的薑片,擦了擦手:“张秘书?有事?” 小张走进来,搓了搓手,压低声音:“是这么回事……事刚结束,我寻思和你说一声。” “刘鶯……就是昨天被开除那个,她妈找到厂办来了,闹腾了好一阵。” 苏扶摇眉头微蹙:“她来闹什么?” “还能闹啥?”老周冷哼一声,手里的麵团摔得啪啪响,“闺女被开除了,觉得没脸唄!撒泼打滚那一套唄!” 小张苦笑道:“对,就这意思。” “说我们食堂欺负新人,说她闺女手脚勤快得很,肯定是有人故意使绊子……话里话外,就差没指著扶摇你鼻子骂了。” “哭天抢地的,说家里困难,闺女好不容易找个工作还被开了,要厂里给个说法,要么復职,要么赔钱。” “赔钱?赔什么钱?她闺女自己作妖,还有理了?”林芳忍不住插嘴,一脸气愤。 “沈厂长那边怎么处理的?”苏扶摇比较关心这个。 和前世了解到的不一样。 接触下来,她才知道沈知行的脾气。 这事绝不会轻轻放下。 小张脸上露出一丝解气的神情:“李主任刚开始还想和稀泥安抚两句,结果那刘鶯她妈越说越不像话,嗓门大得整栋楼都能听见,话也越来越难听。” “正好厂长从车间回来路过,听见动静了。” 苏扶摇心下瞭然:“然后呢?” “厂长直接就进去了!”小张模仿著沈知行当时语气:“这里是国营厂的厂办,不是菜市场撒泼的地方!” “你女儿刘鶯在食堂工作期间消极怠工、蓄意破坏公物、骚扰厂领导,严重违反厂规厂纪,开除决定合理合规!” “再无理取闹,干扰工厂正常秩序,我立刻通知保卫科和派出所来处理!』” “哎哟!厂长这话可真够硬的!” 王大姐听得解气,直拍大腿。 小张继续道:“那刘鶯她妈当时就被镇住了,还想嚎,厂长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就让李主任叫保卫科。” “那女人一看厂长来真的,嚇得脸都白了,跑得那叫一个快!” 后厨里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鬨笑。 第152章 就得这么治她! 白刚咧著嘴:“该!就得这么治她!” 苏扶摇也鬆了口气。 沈知行处理这种腌臢事,快刀斩乱麻,从不让她烦心。 不管是斩钉截铁地开出孙浩和苏月也好,还是今天处理刘鶯也好。 反倒是她不好,引狼入室,又给沈知行惹了这么大麻烦。 重活一世,还不如沈知行这个实打实的年轻人。 拖泥带水的。 往后,自己也不能之前那样了。 她点点头:“辛苦张秘书了,也辛苦厂办李主任。” “那女人应该不敢再来了吧?” “厂长发了话,保卫科那边也打了招呼,她再敢来,绝对没好果子吃。” 小张肯定地说,隨即又想起正事,“哦对了,苏主厨,还有个事。” “厂长让我问问您,中午的小炒窗口,今天能恢復吗?” 苏扶摇环顾了一下后厨。 王大姐和小娟虽然勤快,但毕竟刚上手,处理精细的炒菜备料还欠点火候。 她略一沉吟:“今天先恢復一半的量吧。 荤菜就做溜肉片和家常豆腐,素菜炒个合菜。” “菜单写出去,先到先得。” “成!一半也成!我这就去写通知!”小张高兴地应下,转身走了。 “扶摇,这备料……”老周看向苏扶摇。 人手还是紧。 “肉片我来切、码味,豆腐王姐来切块焯水。” “合菜的豆芽、韭菜、泡发的粉丝小娟负责准备好。” “林芳,你帮我看著炸豆腐的锅。” “好!” “没问题!” 眾人应和著,立刻分头忙碌起来。 后厨再次响起密集的切菜声、锅铲碰撞声,烟火气伴隨著食物的香气升腾。 苏扶摇繫紧围裙,拿起沉甸甸的菜刀。 锋 利的刀刃在日光灯下闪过一道寒光,稳稳落在案板一大块新鲜的里脊肉上。 …… 中午,食堂大厅人声鼎沸。 小炒窗口前果然排起了不算短的队伍。 工友们伸长脖子看著小黑板上写的今日菜单——“溜肉片”、“家常豆腐”、“素合菜”。 虽然种类比平时少,但也足够让人期待了。 “苏主厨,来份溜肉片!多打点汤汁啊,我拌饭吃!” “我要家常豆腐,加辣!” “素合菜一份!快点儿啊苏师傅!” 窗口里,苏扶摇成了绝对的主力。 灶火熊熊,两口大铁锅在她手下翻飞。 一口锅里滑炒著码好味的雪白肉片,配著翠绿的黄瓜片和泡发的黑木耳;另一口锅里,金黄煎香的豆腐块正咕嘟咕嘟地吸著浓郁的酱色汤汁,散发出诱人的酱香和豆香。 旁边的小灶上,林芳快速地翻炒著豆芽韭菜粉丝鸡蛋混合的素合菜,锅气十足。 王大姐和小娟负责打饭、装菜、收饭票,忙得脚不沾地,额头冒汗,但动作明显比昨天熟练多了。 白刚则像个救火队员,哪里需要哪里搬,递盘子、加米饭、维持队伍秩序。 “苏主厨这手艺,绝了!闻著味儿就受不了!” “可不,昨天没开这小灶,感觉食堂饭都不香了!” “快看那肉片,多嫩!嘖嘖……” 工友们的议论和催促声交织在一起。 苏扶摇心无旁騖,全神贯注地掌控著火候与调味,汗水顺著她光洁的额角滑落,她也顾不上擦。 一份份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菜餚从她手中递出。 苏扶摇繫著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两截白皙却有力的手臂。 顛勺、翻炒、勾芡……动作流畅利落,带著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火光照亮她专注的侧脸,鼻尖沁著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颊边,非但不显狼狈,反而有种生机勃勃的美。 不少工人都看直眼睛了。 但一句废话也不敢搭茬。 渐渐地。 窗口的忙碌高峰渐渐过去。 最后一份素合菜打出去,苏扶摇才鬆了口气,关掉炉火。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苏主厨,快喝口水!”小娟机灵地递过来一个搪瓷缸子。 “辛苦了扶摇,今天可多亏你了!”老周递过一条乾净的湿毛巾。 王大姐也咧嘴笑道:“苏主厨,你这炒菜的手艺,俺算是服了!” “那香味儿,勾得俺肚子里的馋虫直叫唤!” 苏扶摇接过水缸猛灌了几口温热的茶水,又用毛巾擦了把脸,才感觉活过来似的。 她看著累得够呛但精神头十足的几人,尤其是王大姐和小娟,笑著鼓励道:“王姐,小娟,今天干得特別好!” “手脚越来越利索了。” “等李文回来,咱们人手就宽裕了,到时候我教你们点新菜式!” 王大姐和小娟一听,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哎!谢谢苏主厨!”“我们一定好好学!” 正说著,蒋燁那油滑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哟!苏大主厨,忙完了?” “今天这小炒窗口可又让你出尽风头了啊!” 只见他晃悠著走进后厨,手里捏著个啃了一半的苹果,眼神在苏扶摇汗湿的鬢角和敞开的领口处溜了一圈,带著令人不適的黏腻。 苏扶摇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把毛巾往旁边一搭,语气疏离:“蒋主任有事?” “没事的话,后厨重地,閒人免进。” “我们还要收拾卫生。” “嘖,瞧你这话说的,生分了不是?”蒋燁嬉皮笑脸地凑近两步,压低声音,“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听说昨天刘鶯那事儿闹得挺不愉快?” “那丫头片子不懂事,你別往心里去。” “不过啊……”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这食堂招人,还是得知根知底的好。” “像刘鶯那种没干过重活的,招进来就是麻烦。” “下次要人,你跟哥说,哥帮你物色几个老实巴交、手脚勤快的乡下姑娘,保管好用又省心,工钱还能压一压……” 苏扶摇听著他那副施恩般的口吻和算计工钱的嘴脸,胃里一阵翻腾。 她还没开口,一旁的老周先听不下去了,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敲在灶台上,粗声粗气道:“蒋主任,您这採购部的大忙人,管得可真够宽的!” “我们食堂招谁用谁,有苏主厨把关,有厂领导批准,就不劳您费心了!” “该干嘛干嘛去吧,別耽误我们收拾!” 白刚也板著脸站过来,挡在苏扶摇侧前方。 林芳和小娟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厌恶也很明显。 蒋燁被老周呛得脸色一僵,又见眾人都对他怒目而视,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行行行,我多管閒事!好心当成驴肝肺!”他狠狠咬了一口苹果,瞪了苏扶摇一眼,悻悻地转身走了,嘴里还嘟囔著,“不识抬举……” 看著蒋燁消失的背影,苏扶摇眼神微冷。 这个人,像块甩不掉的牛皮,心思齷齪,还总想插手食堂的事。 看来上次豆的教训,还没让他长够记性。 “扶摇,別理这號人!”老周呸了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知道。” 苏扶摇点点头,压下心头的烦厌,对大家说,“收拾吧,收拾完大家早点休息会儿。” 她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 水声哗啦。 蒋燁……看来得找个机会,彻底把他伸向食堂的手剁掉才行。 第153章 也注意到蒋燁的不对劲了 午休结束,苏扶摇来后厨看了一眼,发觉晚饭食材有些不够。 挎上篮子,就朝储藏室走去。 途经厂房后院的小园时。 她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阴影里有动静。 她脚步一顿,用手做伞状,遮挡住阳光,悄悄探头。 见蒋燁正对著她。 一个中年男人弓著身子,把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到蒋燁手中。 蒋燁用指尖捻了捻信封厚度,嘴角勾起抹满意的笑。 抬手在中年男人的肩上拍了拍。 紧接著,两人脑袋凑在一起,不知嘀咕著什么。 声音压得太低,苏扶摇只含糊地捕捉到几个字眼。 “这个月……孝敬……” 这贼头贼脑的样子,任谁见了也知道,这两人怕是在做什么交易。 “那中年男人是谁?” 苏扶摇下意识地將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 正当她探头试图看清楚那中年男子的面目时。 蒋燁快速转身,眼睛警惕地往四周扫了扫。 贼头贼脑的样子让苏扶摇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躲进身旁的小坛內。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苏扶摇耳边,她悬著的一颗心才慢慢地放了下来。 而那中年男人慢悠悠转过身,往她这边走来时,苏扶摇这才看清楚他的面目——有些眼熟。 苏扶摇几乎是瞬间就想起来那是谁了。 菜市场的一名菜贩子,老卢! 苏扶摇也是经常去市场挑菜的,所以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 眼瞅著,老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扶摇屏住呼吸,从枝缝看过去,老卢已然笑眯眯地离开。 等脚步声彻底远去,苏扶摇从坛里走了出来,靠在墙上,长出了口气,回想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老卢,供应商,蒋燁,採购部主任,厚厚的信封,孝敬!” 苏扶摇脑海中不断翻涌著这几个词,她猛地反应过来。 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攥紧的拳头慢慢鬆开,眼底闪过一丝清明,她好像找到了蒋燁的把柄。 她定了定神,来到储藏室迅速装了红萝卜和青椒。 拎著篮子快步离开仓库。 回到后厨,就见操作间有了动静。 老周在水池边摘著青菜,王大姐正擦著案板,小娟蹲在地上剥蒜。 苏扶摇甩了甩脑海中的那些杂事,稳了稳情绪,开口分配工作。 “王大姐,麻烦把五肉切了,肥瘦分开;老周,青椒和胡萝卜切丝,注意粗细均匀;小娟,蒜切末,再切点葱姜备用。” “好嘞!” 三人齐声应著,手里的活计加快了速度。 苏扶摇系上围裙,先把提前泡好的木耳捞出来沥乾。 案板上很快码好了切配整齐的食材。 火苗“轰”地窜起,燃烧著锅底。 苏扶摇端起一旁的油壶,麻利倒油,待油温六成热时撒入蒜末,刺啦一声,香气瞬间瀰漫开来。 她手腕一转,將醃好的肉丝倒进炒锅,翻、炒、顛,动作行云流水,肉丝变色后盛出,再下葱姜爆香,依次加入青椒、胡萝卜和木耳,铁铲与锅底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调味、勾芡,最后倒入肉丝翻炒均匀。 整个过程不过两分钟,一盘色泽鲜亮的鱼香肉丝已经出锅。 酸甜的香气勾得人直咽口水。 “苏师傅这手艺,真是没的说!” 王大姐凑过来看,忍不住讚嘆。 苏扶摇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处理凉菜。 黄瓜拍碎,拌上蒜泥和麻酱,淋点香油拌匀,清爽的香味里带著芝麻的淳厚。 而另一道菜,辣白菜是她提前醃好的。 红亮的顏色裹著晶莹的酱汁,夹一筷子能尝到酸甜辣交织的层次感。 最后一道菜下锅时,车间下班的铃声刚好响起,工人们涌进食堂。 瞬间,扑鼻而来的香味,將他们肚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 “今天有鱼香肉丝啊!” 有人眼睛一亮,快步走向打饭窗口。 “苏师傅做的菜就是香,隔著老远都闻见了!” “这辣白菜看著就酸辣可口,你们说说,同样的菜,为啥到了苏师傅手里,就能变成美味佳肴,到了咱们手里就是烂白菜一颗?” “你小子这话说的,术业有专攻,懂不!要是都有苏师傅这手艺,哪儿还来的厨神啊!” 苏扶摇听著此起彼伏的夸讚,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老周也在旁边打趣:“扶摇啊,你这手艺要是开店,咱们厂食堂可就没人来了。” “哪能呢,”苏扶摇笑著摆手,“大家吃得开心就好。” 晚饭结束后收拾好后厨,天已经擦黑,苏扶摇走到门卫室,门口站著个熟悉的身影。 “等你半天了。”沈知行走上前,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 “你怎么在这儿?今儿不用加班? 苏扶摇仰头看他。 “苏同志,厂长也是人,也需要休息的。” 沈知行无奈了撇了苏扶摇一晚,顺势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髮。 而这两人般配的模样,让门卫室的老林忍不住调侃起来。 “苏师傅,咱们厂长可是在这儿等了你好一会儿了,我瞧著都快成,望妻石了。” 老林这话一出,顿时,让苏扶摇和沈知行闹了一个大红脸。 “林叔,我瞧你今儿是没让婶子嘮叨,要不然,你这妻管严今儿怎么这么厉害!” 苏扶摇笑说著,伸手拉住沈知行的手掌快速离开。 待苏扶摇放慢脚步,稳了稳气息,也没看沈知行是个什么表情,抬头瞧著他。 “你知道採购部一个月大概多少开支吗?” 沈知行愣了下,隨即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 “採购部负责整个酒厂的开销,包括即將到来的採购季也是。” “每个月都是不固定的。” “那你知道他们採购食材的价格吗?比如……土豆或者青椒什么的。” 苏扶摇盯著他的眼睛,想要知道確切答案。 沈知行皱了皱眉,心里下意识咯噔一下:“价格应该有固定標准,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什么问题了?” 苏扶摇也注意到蒋燁的不对劲了? “没什么,就是今天去仓库拿菜,好像听见有人议论价格,有点好奇而已。” 第154章 明天就让小张去你那儿听候差遣 一直犹豫著要不要开口。 这一犹豫,就犹豫到了路上。 苏扶摇坐在沈知行的自行车后座上,手轻轻抓著他军绿色外套的衣角。 鼻尖满是从沈知行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肥皂香和阳光晒过的味道。 苏扶摇想了想,总觉得这么大事,也不该瞒著沈知行。 “知行,其实我今天还看到点关於蒋燁別的事。” 话音落下。 正骑自行车的沈知行,脚下踏板顿了半拍。 隨即自行车轻微晃了晃,嚇得苏扶摇抱紧沈知行的腰部。 “我下午去储藏室时,看见蒋燁在拐角跟老卢说话。” “老卢?那个菜市场的?” “嗯,下午的时候,我去储藏室的路上,看见老卢塞给蒋燁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蒋燁把那信封揣进兜里后就急匆匆往酒厂后门走,看那样子不像是正经交易。” 沈知行嗯了一声:“上个月查帐就发现採购科的菜金有问题,这个老卢送菜的单据都比市价高两成,当时我问过蒋燁,被他找理由敷衍过去,我当时就让小张私下找证据了。” 苏扶摇从车上跳下来,拍了拍被车座硌出褶皱的裤子。 “那这样说,蒋燁坐实了受贿,投机取巧的行为,你之前说要清掉蒋燁这个蛀虫,现在有眉目了?” 沈知行支起车撑,转身时眉头已经蹙起,停在那棵老槐树下。 “帐目证据差不多齐了,他这两年虚开的单据、多报的损耗都找著了,但蒋燁的身份,你也知道,牵连的太多,想找个敢出来作证的人太难。” “人证的话,或许可以从老卢这儿下手。” 苏扶摇的话让沈知行眉角一挑,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照你描述的情形来看,他跟蒋燁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没跑了,蒋燁和他蛇鼠一窝,你觉得他能愿意自取灭亡?” “事在人为,总要试了才知道!刚好,我这儿有条妙计!” 苏扶摇往台阶上走,脚步轻快得像踩著风。 “说说看!” 苏扶摇猛然停下脚步,嘴角抿著得意的笑。 “不告诉你。” 沈知行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他往前走了半步,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保密?” “对,保密。” 苏扶摇往后缩了缩,声音却软了些。 “不过你得把小张借我用几天,让他帮我跑几个地方。” 沈知行瞧著苏扶摇柔软的一面,內心微动,正要將脑袋凑过去,却被早有防备的苏扶摇躲了过去。 这娇俏的模样,倒是让沈知行头一次瞧见,不知为何忽然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轻了不少。 “行,明天就让小张去你那儿听候差遣。” 苏扶摇立刻笑开了。 …… 苏扶摇现在轮班是午晚餐,但是放心不下新人,再加上中午的摊子上午就要准备,基本上还是早餐点到的食堂。 一出门,就是一整天。 回家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了。 两人刚上楼到门口,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萝卜头扑了出来,正好撞在苏扶摇腿上。 “扶摇姐姐,我等你好长时间了!” 沈培德委屈巴巴的朝苏扶摇吐苦水。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想喝你煮的粥。” 沈培德拽著她的衣角晃,眼睛瞪得溜圆。 “都快九点了,吃什么宵夜?当心积食。” 沈知行乾咳一声,手一把拽住沈培德的衣领,將人从苏扶摇腿上拎了起来。 “大哥,我可记得你昨天还吃了扶摇姐姐烤的馒头片呢!” “那是...” 沈知行被自家弟弟堵的哑口无言之际,苏扶摇笑著揉了揉沈培德的头髮。 “想吃什么?” “南瓜小米粥!要放!” 沈培德立刻欢呼起来。 “你看看你,把他惯得越来越没规矩了。” 沈知行语气里带著点酸溜溜的味道。 苏扶摇回头看他眉头紧皱,嘴角却没真生气,忍不住笑,带沈培德去了公共厨房。 沈知行转身回了家,沈老爷子正坐在藤椅上听收音机,见他进来,老爷子抬了抬眼皮。 “回来了?” “嗯,爷爷还没睡呢?” “知行,过来坐。” 沈知行应了声,来到老爷子面前坐下,见老爷子已经关了收音机。 “给你爸妈又写信了?” “写了,上礼拜寄出去的。” “跟他们实打实的说了你和扶摇的事没有?还有,你真想好往后要在北城工作?” “都说了,我把我的打算,以及往后的规划,的在信里给我爸妈说了一遍。” 老爷子应了声,沉默了会儿,才接著说道。 “他们还没回信?” “没呢!寄信和回信都要时间。” 老爷子没再问,拿起蒲扇摇了起来。 沈知行知道爷爷的心思,老人家既盼著他早日成家立业,又担心远在都城的父母不赞成。 他站起身:“爷爷,放心,没事的话,我出去了。” “去吧。“老爷子挥了挥手。 沈知行应著,径直往厨房走。 此刻厨房內,苏扶摇拿著“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盆,抓了两把米放进来清洗。 米粒在水里翻滚,溅起细小的水,淘好的米倒进锅里,添足清水,放在煤炉上。 红色的火苗燃烧著锅底,很快就传来细微的咕嘟声。 苏扶摇顺势將角落里早上买的南瓜放在案板上,拿起菜刀,把南瓜蒂切掉,对半剖开,挖掉里面的籽,切成小块。 待锅里的水开了,白的米粒浮起来,她掀开锅盖,把南瓜块倒进去,用长柄勺搅了搅,盖上盖子,把煤炉的风门调小些,让粥慢慢熬著。 水汽氤氳著,模糊了她的眉眼,她抬手抹了把额角的细汗,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见沈知行站在厨房门口。 “要帮忙吗?” “不用,快好了。” 苏扶摇笑著指了指正沸腾的南瓜粥,转身去拿碗筷。 沈知行就这么靠在门框上看著她,正要开口,却被沈培德这小子,猛然从背后推了一把。 “大哥,你挡在门口做什么?碍事!” “你小子……” 沈知行眉头紧皱,正要出手教训这小子时,苏扶摇弟弟跟著走了进来。 “姐,你做什么好吃的?这么香?我肚子里的馋虫都被你勾出来了!” 苏文星嚎了一句,让苏扶摇转身给了他一记炒栗子! “哪儿那么多废话,想吃就去盛饭!” “好嘞!” “我也来帮忙!” 苏文星和沈培德这两小子,一前一后,跟在苏扶摇身后忙碌起来。 第155章 当看我演场戏 次日,吃过早饭的沈知行和苏扶摇伴著清晨的薄雾,骑著自行车穿过空荡荡的街道,进入酒厂车棚下,沈知行忽然开口。 “真不能透点口风?老卢那人看著老实,实则滑得很,不好对付。” “等事成了再告诉你,你就当看我演场戏?” 苏扶摇拉了拉他衣角,声音带点被晨露打湿的清甜,让沈知行无奈地笑了。 “行,看戏,但要是觉得难办,立刻找我。” “知道啦。” 从昨天晚上起,这丫头就把自己的计划捂得严严实实,问急了就睁著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看他,生生把他看得没了脾气。 两人说笑间,正好撞见蒋燁从对面走过来,手里拎著个网兜,里面装著两瓶橘子罐头,看见他们,蒋燁脸上堆起笑。 “沈厂长,苏师傅,早啊。” “早。” 沈知行淡淡应著,目光在那网兜上扫了一眼,苏扶摇没搭理蒋燁,顺势侧头和沈知行道別。 进了办公楼,沈知行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见小张正趴在桌上抄考勤表。 小伙子听见动静,麻利的站起来。 “沈厂长!” “进来。” 沈知行坐在椅子上,指了指对面的木凳。 “这两天你不用跟著我了。” 沈知行说著从抽屉里拿出份文件。 “去食堂那边,苏师傅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啊?哎!” 小张有些茫然的连忙点头。 “记住了,不管她让你干什么,去什么地方,首要確保她的安全,要是有不长眼的敢找麻烦,你立刻来找我。” 沈知行眼神犀利,让小张心里咯噔一下。 沈知行向来公事公办,还是头一回这么郑重交代给自己任务。 “我知道了沈厂长!保证完成任务!” 小张挺了挺腰板。 临近中午,食堂后厨已经热得像蒸笼,小张寻过来时,正看见苏扶摇站在灶台前,额头上的汗顺著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蓝布工装的领口。 她手起刀落,把切好的土豆条倒进锅里,土豆条切得匀称,表面划著名菱形的纹,在油里翻滚著,很快就炸得金黄髮脆。 苏扶摇手持长柄勺,手腕轻轻一抖,土豆条就像听话的鱼群翻了个个儿。 她迅速將炸好的土豆条捞出控油。 同时,另起锅烧油,往锅里撒了把辣椒麵和椒,呛人的香气涌出来的瞬间,半勺醋、少许盐,大火快速翻炒几下,把炸好的土豆条放入锅內,搅拌均匀,起锅时撒把葱。 红亮油润,看著就让人咽口水,一盘狼牙土豆就成了。 接著,苏扶摇把肥瘦相间的五肉切得薄厚均匀,在锅里煸出透亮的油。 她抓著锅沿猛地一顛,肉片在空中划出弧线,稳稳落回锅里。 又往里面扔了把青红辣椒,再淋上半勺豆瓣酱,铲子在锅里翻搅,肉香混著酱色的汤汁,稠得能掛在铲尖上。 一道农家小炒肉就製作完成。 最费功夫的是醋茄子。 她先把茄子切成长条,在油里炸得金黄髮皱,捞出来时,茄子像吸饱了阳光的海绵,透著油亮的光泽。 另起锅灶炒香葱姜,倒上提前调好的醋汁。 等汁水冒泡时倒进茄子,大火快炒,让每根茄子都裹上琥珀色的浆。 起锅前撒把芝麻,香气顿时变得醇厚绵长。 小张看得眼睛发直,忍不住咂舌。 十二点开饭铃一响,工人们端著搪瓷碗涌进食堂。 当狼牙土豆、小炒肉、醋茄子摆上小窗口,喧闹的食堂突然静了静。 “真香!苏师傅的手艺真没的说!” 一个老师傅推了推眼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给我来两勺土豆和一勺醋茄子!” 他已经忍不住的夹了块茄子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流进喉咙,茄子软而不烂,带著焦香的边儿,烫得直哈气也捨不得吐。 “嘿!这味儿绝了!” 苏扶摇站在在窗口后,手脚麻利地给大家打菜,听著此起彼伏的夸讚,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午饭结束后,苏扶摇把灶台收拾乾净后,才带著小张往厂区角落的凉亭走去。 八月的午后有些热,借著凉亭顶上的葡萄藤,风一吹,倒也凉快。 “小张,长话短说,我有事要你帮忙。” 苏扶摇说著,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递给小张。 “查一下这上面的人,东风菜市场的菜贩老卢。” “他家在哪儿,家里有几口人,老婆孩子都做什么的,” 苏扶摇顿了顿,补充道。 “特別是他家里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跟蒋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交道的,平时除了送菜,还有没有別的往来,越详细越好。” 小张眨眨眼,虽然满肚子疑问,但想起沈厂长的嘱咐,还是用力点头。 “哎!我这就去办!您等我消息!” 小伙子办事確实麻利,他先骑著自行车去了东风菜市场,跟相熟的摊贩递了根烟,东拉西扯地套话。 接著,又跑到老卢家所在的城南棚户区,跟居委会的大妈聊了半天,才把情况摸得差不多。 傍晚时分,小张满头大汗地找到正在收拾东西的苏扶摇,把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递过去。 “苏师傅,查清楚了,老卢叫卢红昌,今年三十八,家在城南的棚户区,三间土坯房,媳妇前年冬天没了,就一个女儿叫卢晓雅,六岁,在儿童医院住著呢,说是得了白血病,每个月都得不少钱。” 苏扶摇的手指划过纸上的字跡,在“女儿住院“几个字上停住了。 “他跟蒋燁呢?” “听菜市场的老李说,蒋燁自打当上採购主任,是通过老卢进菜的。” “老李那意思是,只要捨得拿钱,蒋燁收菜的价格比正常卖要高不少。” 小张压低声音。 “有回老李撞见蒋燁去医院看老卢女儿,手里拎著水果罐头,还塞了个信封,但老卢嘴挺严,平时不爱跟人说家里事,就知道起早贪黑地进货,说是要给女儿攒救命钱。” 苏扶摇合上本子,眼底闪过一丝瞭然。 “辛苦你了,跑了一下午,明天早上,跟我去趟儿童医院。” 小张一头雾水,但瞧见苏扶摇眼里的光,意识到,这件事怕是没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 想起前段时间,沈知行让自己私下找的那些证据,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蒋燁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第156章 拜访卢家 “周师傅,下午我请个假,家里有点事,晚上的饭菜就麻烦你多费心。” 忙完午饭,苏扶摇找到后厨的老周。 此刻老周正蹲在地上择菜,闻言直起身。 “行啊,下午没啥事,苏师傅您该忙,忙,我和王大姐几个,能忙得过来。” 他看苏扶摇的眼神带著几分佩服。 自打这姑娘来了,食堂的饭菜水平直线上升,连带著他这后厨二把手脸上都有了光。 正说著,小张探头探脑的出现在后厨门口,苏扶摇见状,去更衣室换了身乾净的蓝布褂子,拎著个网兜走了出来。 网兜里面装的是她早上特意去供销社买的两包麦乳精和一瓶橘子罐头。 两人一辆二八大槓,往城南的棚户区赶。 “就前面那三间土房。” 小张停下车,指著胡同深处。 苏扶摇顺著小张指的方向看过去,將车子停放好,上前敲了敲那扇掉漆的木门。 门发出“吱呀”的呻吟。 “谁啊?” 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传来,约莫三十多岁的模样,头髮用根红绳隨便挽著,额角处有块浅浅的疤痕。 “请问是卢师傅家吗?” 苏扶摇儘量让语气温和些。 “我是酒厂食堂的,姓林。” 女人上下打量她一番,眼里闪过一丝警惕,到底还是把门让开了。 “进来吧,我大哥出去进货了,得傍晚才回来。” 女人说完,虚掩著的堂屋传来微弱的咳嗽声。 “这是给孩子带的。” 苏扶摇把网兜递过去。 “听说孩子身体不舒服。” “嗯,让你破费了,屋里坐。” 女人接过网兜,手指捏了捏那包麦乳精,嘴角扯出个生硬的笑。 “您找我大哥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厂里最近查採购的货源,我负责后厨掌勺,过来看看咱们供菜的源头,也好给领导交差。” 她故意把“掌勺”三个字说得重了些。 女人端水的手顿了顿,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慌乱,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我大哥做买卖实在,菜都是当天从去乡下最新鲜的拉,给厂里送的菜,更是挑最好的,绝不敢糊弄。” “那是自然,卢师傅也是挺实在一人。” 苏扶摇笑了笑,目光不经意地扫到她攥紧衣角的手,心里有了数。 “孩子这病……得不少钱吧?” 苏扶摇话锋一转,女人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谁说不是呢,光住院就了快一千,把家底都掏空了,我大哥没日没夜地跑,就为了给孩子抓药……”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话说到一半,猛地住了口,別过脸去。 苏扶摇没再追问,只是嘆了口气。 “做长辈的都不容易,您放心,只要菜的质量过关,厂里肯定不会亏待老实本分的供货商。” 她意有所指的补充。 “就是怕有人从中作梗,既坑了厂里,也连累了供货商。” 女人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没接话。 苏扶摇点到为止,朝小张使了个眼色。 “等卢师傅回来,麻烦您告诉他一声,就说我来过。” 出了巷子,小张才忍不住问。 “苏师傅,您刚才说那些话是故意的吧?” “嗯。” 苏扶摇点头, “她大哥跟蒋燁勾结,她不可能一点不知情,刚才提到医药费时,她的反应已经说明问题了。” 苏扶摇分析著刚刚观察到老卢妹子的一些细节动作。 忍不住让小张瞠目结舌,这苏扶摇同志也太观察入微了。 自己之前是低看她了。 …… 回到酒厂,刚过晚饭时间,食堂门口围著不少工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 “今天这菜是什么呀?土豆燉萝卜,一点油星都没有!” “就是!还没昨天的剩菜好吃呢,苏师傅去哪儿了?” “听说是下午没来,估计是家里有事,哎,还是苏师傅在的时候好,顿顿有荤腥。” 小张在旁边看得直乐。 “苏师傅,您这人气,比沈厂长还高呢!” 苏扶摇听著小张的恭维,谦虚的摆摆手后,和他道別。 第二天一早,苏扶摇没等沈知行,自己提前半个钟头到了后厨。 “苏师傅早啊。” 她抬头一看,竟是老卢。 男人肩上扛著半筐青菜,额头上盛满汗珠,眼神却有些闪烁。 “卢师傅这么早?” 苏扶摇不动声色地把酵母水倒进面盆。 “今天的菜挺新鲜。” “刚从地里拉的。” 老卢把筐子放下,搓了搓手,目光在空荡荡的后厨扫了一圈。 “苏师傅,跟您说个事。” “您说。” “中午……中午我请您在国营饭店吃顿饭,有点事想跟您聊聊。” 老卢的声音有些乾涩。 苏扶摇心里一喜,鱼儿上鉤了。 但她脸上没露出来,只是故作惊讶地挑眉。 “哦?有事在这儿说就行,去国营饭店费那钱干啥,再说了,您家还有个生病的女儿,把钱留给她看病,不比啥都强。” “这……还是找个清静地方好,就耽误您一会儿功夫。” 老卢搓著手,眼神躲闪。 苏扶摇见状爽快地答应下来。 “我中午忙完的一点多,到时候在饭店门口等您?” “哎!好!那我十二点半就去等著。” 老卢像是鬆了口气,又叮嘱了一句,匆匆离开。 苏扶摇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中午饭点一过,苏扶摇就换了身衣服,往国营饭店走去。 国营饭店总是热闹非凡,透过擦得鋥亮的玻璃窗,能看见里面穿著白大褂的服务员端著盘子穿梭。 她刚推开门,就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 “我看那苏扶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炒两个菜吗?真把自己当大师傅了。” 苏扶摇抬头一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高泽诚和刘鶯正坐在靠窗的桌子旁吃饭。 冤家路窄! 苏扶摇不想理会,刚想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刘鶯已经看见了她,故意提高了声音。 “哟,这不是苏师傅吗?怎么有空来国营饭店?难不成是来偷师的?” 高泽诚也抬眼看过来,眼眸中闪过一丝猥琐。 苏扶摇没接话,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身走向最里面的桌子。 她今天是来办正事的,犯不著跟这两人置气。 但她能感觉到,背后那两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让人很不舒服。 刚坐下没多久,老卢就推门进来了。他穿著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拎著个黑色的人造革包,看见苏扶摇,脸上挤出个僵硬的笑,快步走了过来。 第157章 去看了看孩子 “苏师傅?”是老卢的声音。 “来了。” 老卢来到苏扶摇面前,手里的人造革包被他攥得变了形。 苏扶摇瞧他紧张的模样,再联想到,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找来服务员,给她们换了一个包厢。 就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老卢动作僵硬地在苏扶摇对面坐下,喉结上下滚动,半天说不出话。 苏扶摇瞧著他窘迫的模样,给他倒了杯白开水,水汽氤氳中,她看著眼前这个男人,若不是为了女儿,他大概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卢师傅,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苏扶摇率先开口,打破这尷尬的气氛。 老卢猛地抬起头,颤颤巍巍从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根烟,却没点燃,只是捏在手里转著。 “苏师傅,昨天……昨天您去我家了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 “是去看了看孩子,挺乖巧的。” 苏扶摇没否认。 老卢重重嘆了口气,把烟往桌上一扔。 “唉……我知道,您不是去看什么供菜环境的,您是为蒋燁的事来的,对不对?” 走廊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苏扶摇警觉地抬眼看向门口,抬手示意老卢別再说话。 她起身,轻手轻脚的靠近门边,门板不厚,隱约能听见有人压低了说话,其中一道女声尖利又熟悉,是刘鶯! “就这间,我刚才看见她进来了!” “別瞎折腾了,听人家墙角像什么样子。” 是高泽诚的声音,带著点不耐烦。 “你懂什么?这时候不在食堂待著,跑到国营饭店来见人,肯定没好事!听听怎么了?说不定能抓著她的把柄!” 刘鶯的声音压得更低。 苏扶摇皱紧眉头,这两人还真是牛皮,甩都甩不掉。 她看向老卢,用眼神示意外面有人,老卢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不由自主地摸向那个黑色的包。 她瞧著老卢的模样,故意提高了些音量。 “卢师傅,您要是信得过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现在主动交代,总比被人查出来强。” 门外的刘鶯听见这话,赶紧拽住想走的高泽诚,把耳朵贴得更近了。 老卢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拉开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个蓝皮本子,看封面已经磨得发亮,想来是经常被人拿在手里翻阅。 “苏师傅,您看看这个,这里面记的,都是我给蒋燁送钱送东西的日子,还有每次报的菜价,实际多少钱,多报了多少……” 苏扶摇翻开本子,里面的字跡歪歪扭扭,却记得清清楚楚。 某年某月某日,送猪肉十斤,实际价七毛五一斤,报一块一;某年某月某日,送现金五十元,蒋燁说给小雅买营养品……一笔一笔,显然是用过心的。 “两年前,我女儿刚查出病那会儿,我到处借钱,把亲戚朋友都借遍了。” 老卢的声音哽咽起来。 “蒋燁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找到我,让我给酒厂供菜,说看我可怜,能多给我算点钱,我当时急疯了,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抹了把脸,继续说道。 “刚开始就是多报点菜价,后来他越来越贪心,让我每次送菜都给他往高处报,说多余的是『他的好处费』,我不答应,他就说要换供货商,您知道的,我要是没了这活儿,我女儿的药就断了……” 男人的肩膀剧烈地抖动著。 “他还说,只要我听话,他就能帮我在厂里打通关係,没人会查。” 老卢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 “可我知道,这迟早是要露馅,昨天您去家里,我就知道,躲不过去了。” 苏扶摇合上本子,指尖冰凉。 这就是蒋燁的手段,用一个父亲的软肋,逼他一步步走进深渊。 “这些,你愿意跟厂里反贪污科的同志们说吗?” 她轻声问。 老卢沉默了片刻,重重地点头。 “愿意,我只求能宽大处理,別连累我妹子和孩子,她们是无辜的。” 老卢说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苏师傅,我知道错了,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给我条活路!” “您起来说话。” 苏扶摇赶紧去扶他。 “只要您如实交代,配合调查,我相信组织会考虑您的情况的。” 门外的刘鶯听到这里,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拽著高泽诚的胳膊,踮著脚往回走,声音里抑制不住地兴奋。 “听见没?我就说,刚刚看见那个男人不是沈厂长!我就说呢,晚饭都不做,她就敢出来吃饭,看来背地里又勾搭上別人了!” 高泽诚皱著眉。 “没听清是谁,別瞎猜。” “猜?我看是八九不离十!一个后厨的,天天往外面跑,指不定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我看她就是想靠著男人往上爬,先是沈厂长,现在又找了个野男人……” 刘鶯撇著嘴,冲高泽诚吐糟著,没注意到走廊拐角处站著个人,苏月! 她今天是来给孙浩买酒的,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听到这么些话。 自从上次污衊苏扶摇不成,反被家里逼著嫁给混混孙浩,她就恨透了苏扶摇。 此刻听到刘鶯的话,心里那点嫉妒和怨恨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苏月的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 回到家,刘鶯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胡同口,见人就压低声音说。 “哎,婶子,你知道我今儿听到什么了吗?就是酒厂那个苏扶摇,今天可是有人看见她在国营饭店跟野男人约会呢!” “真的假的?她不是跟沈厂长好著吗?” “谁说不是呢!这女人看著老实,心眼多著呢!一边吊著沈厂长,一边又勾搭上別人,听说还是个菜贩,嘖嘖……” 消息像长了翅膀,没半天就传遍了整个棚户区。 与此同时,被刘鶯逼著传播谣言的高泽诚也找到会计科的好友,添油加醋地散播。 “我亲眼看见的,两人在包厢里关了半天!那男的还给她塞东西,八成是钱!真没想到苏扶摇是这种人,怪不得能当主厨,原来是靠这个……” 一时间,酒厂上下都在议论这件事。 第158章 真当自己是烈女呢 与此同时,被刘鶯逼著传播谣言的高泽诚也找到会计科的好友,添油加醋地散播。 “我亲眼看见的,两人在包厢里关了半天!那男的还给她塞东西,八成是钱!真没想到苏扶摇是这种人,怪不得能当主厨,原来是靠这个!” “高泽诚你小子,可別乱说啊!厂里如今谁不知道,苏师傅和沈厂长两人感情好得很,咋可能干这种事!” 会计科的同志不相信,可高泽诚是谁,自然知道该怎么甩锅。 “你要是不相信,你自己去问问苏月啊,你俩不是邻居吗?再说了,苏月可是苏扶摇的妹子,她的话,你总该相信吧!” 高泽诚说著,嘴里哼著小曲离开。 果然,是人都有颗八卦心,会计科的那位同事记著高泽诚的话,吃完晚饭,就搬了凳子。 看似坐在门口乘凉,实际上是守著苏月出现呢。 和苏月是邻居,但是何止呢?刘鶯也住在孙浩家附近这一片。 之前苏月失踪住在孙浩家的时候,还赶上刘鶯被强迫休假。 因为碍於面子,刘鶯都不好意思出门,后面才打听清楚苏月的事。 而此刻。 功夫不负有心人,十来分钟后,苏月当真出现。 那人諂笑著,拦住苏月的去路。 “苏同志,这是回去呢!来来来,我这儿有进口巧克力,来来来,吃点!” 那人把巧克力塞到苏月手里,还不忘將人摁在椅子上。 “苏月,我咋听说,你堂姐和一个菜贩走得近?那不会是你家啥亲戚吧?” 苏月有些战战兢兢。 她自从被迫和孙浩领证之后,日子过得很不好。 孙浩一言不合就作势要打她,苏月好不容易认清局势,別惹孙浩才是真的。 虽然没挨打,但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日子,也不是谁都能过的。 苏月有些怕:“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那人哎呀了一声:“妹子,你说你瞒我干啥?人家都说了,远亲不如近邻。” “孙浩对你那么差劲,苏扶摇也没说来帮衬你一把,到时候不还是我们这帮街坊帮忙么,你瞒著我干啥?” 一边拉近著和苏月的关係,那人又把自己听说的苏扶摇的“交易”,暗示性极强地复述了一遍。 苏月也有些意动,眼里闪光:“你说这是?” “我家那儿有贩菜的泥腿子亲戚,你可別胡说,你不就想问,那流言是不是真的吗?” 自己都过成这样了,凭啥苏扶摇能安然无恙地过好日子? 苏月一狠心,开口道:“那我告诉你,无风不起浪,再说了,你以为她苏扶摇能有那么好的厨艺?” “你自己好好想想,她之前啥样?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把自己当成大小姐一样,她要不是有啥……” 刘鶯在此刻添油加醋。 “苏月同志说得没错,我也在咱酒厂后厨干过两天的,我堂堂护士出身,帮工不是手到擒来,要不是她苏扶摇在背后联合她那些个姘头,我咋会丟了工作!” “这么说,那流言是真的?” “无风不起浪,肯定有苗头,要不然,为啥不说別人,单说她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鶯和苏月交换了眼神,异口同声地说著模稜两可的话。 在抹黑苏扶摇这件事上,苏月和刘鶯可以说成功演戏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名言。 果然刘鶯和苏月两人有鼻子有眼的说辞,让那人信服了。 …… 流言喧囂前。 包厢里。 苏扶摇把那个蓝皮本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又跟老卢交代了些注意事项,约定明天一早就去厂里纪检委说明情况。 “谢谢您,苏师傅,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认了。” 老卢站起身,腰杆似乎挺直了些。 “去吧,好好陪陪孩子。” 苏扶摇送他到门口,转身就骑著那辆半旧的永久牌自行车,一路往酒厂冲。 “苏师傅,这是赶著做啥好吃的呢?” 酒厂门卫室的老林笑著喊了句,面对吃货,苏扶摇无奈回了老林一个微笑。 苏扶摇停好自行车,直奔办公楼,她一步跨两级,气喘吁吁地衝到三楼尽头。 手刚要敲,门从里面开了,沈知行正拿著份文件出来,看见她这副模样,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怎么跑这么急?” “给你。” 苏扶摇扶著门框喘气的功夫,把蓝布包往他怀里一塞。 “老卢给的证据,还有,他愿意出面。” 沈知行听到苏扶摇这话眼眸一亮,反手把她拉进办公室,顺手关上门。 他打开蓝布包,翻看著笔记本的內容,铅笔歪歪扭扭写著日期、数量和人名,正是他要找的东西。 沈知行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老卢摁的红手印,证明这些记录属实,他猛地抬头看向苏扶摇。 “你……你一个人去找的老卢?” 沈知行喉咙有些发紧,看著她被晒得通红的脸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软。 “嗯,刚才午休时候过去的,老卢这人还行,知道事情败露,也没撕扯拧巴,直接就交代了。” 苏扶摇轻描淡写地把事情经过简短带过。 可沈知行知道,老卢作为中间商,又被蒋燁拿捏著把柄,要让他鬆口,苏扶摇不知费了多少口舌。 “你个傻瓜,怎么不叫上我?老卢那个人油盐不进,你一个人去,要是他……” “要是他翻脸不认人,我也有办法应付。” 苏扶摇仰头看他,眼里亮晶晶的,带著股韧劲。 “知行,咱们不是已经確定关係了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总不能什么都让你一个人扛著,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咱们都共进退。” 沈知行心里一热,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如擂鼓般地跳著。 “好,共进退。” 他低声说著,下巴抵在她发顶,闻到一股淡淡的肥皂味,混著汗水的气息,竟觉得格外安心。 抱了好一会儿,苏扶摇才从他怀里挣出来,脸上有些发烫。 “那……接下来怎么办?” “这些东西得整理一下,我再合计合计,蒋燁和蒋大海两父子在厂里经营多年,这次一定要一网打尽才是。” 沈知行皱著眉,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著。 “嗯,我懂,那接下来,你多操心,我去食堂那边了,晚饭得换换样,要不然,值班的同志们该抱怨了。” “別太累了,晚上我们一起回去。” “知道了。” 苏扶摇笑著应了,转身走出办公室,整个人轻鬆了不少。 食堂后厨里,王大姐正蹲在地上择菜,小娟在水池边洗碗,哗啦啦的水声听得人清楚。 “周师傅正愁晚饭怎么做呢!扶摇姐你这救星就来了。” 小娟回头看见她,笑著打招呼。 “你……小心王大姐一会儿撕你嘴。” 苏扶摇听著小娟的调侃,知道她脸皮薄,直接搬出她婆婆王大姐来压她。 果不其然,小娟听了这话,如同泄了气的气球,冲苏扶摇做了个鬼脸,就忙开了。 苏扶摇瞧著菜篮里,有排骨,还有一大块五肉,旁边筐里是绿油油的青菜、茄子,有了主意。 一个钟头的功夫,案板上的保温桶就摆著红烧肉、土豆燉排骨、鱼香茄子、蒜蓉青菜几个大菜。 “扶摇姐,今天这顿饭,怕是能堵住同志们的嘴了!” 小娟闻著这诱人的香味,发出感嘆。 “堵不堵得住,也得等同志们评判啊。” 苏扶摇擦了擦额角的汗,看著这些菜,心里也美滋滋的。 傍晚六点多,夜班的工人们陆续来食堂吃饭,看到今天的菜,高兴坏了,排起长队,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讚著苏扶摇。 正忙得热闹,门口传来一阵轻佻的笑声,蒋燁摇摇晃晃地走来。 “苏师傅,今天这饭做得够香啊,再配上你这顏值,绝对称得上,秀色可餐啊!” 蒋燁径直走到窗口前,双手撑在窗台上,眼眸中带著猥褻。 蒋燁今天偽装都不偽装一下了。 跟前的流言他都已经听说过了。 没想到苏扶摇表面上一本正经的,实际上连菜贩子都…… 看来自己之前还是太把苏扶摇给当回事了。 既然她本来就是那种女人,那自己还藏著掖著干什么? “蒋燁让开,后面还有人等著打饭。” 苏扶摇冷著脸呵斥著他。 谁知,蒋燁这次没动,反而往前凑了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扶摇,我听说,你最近跟个菜贩子走得挺近?你要是真缺男人,考虑考虑我,以后跟著我能吃香的喝辣的,不比跟著个贩菜的强?” 这话一出,食堂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扶摇身上,带著惊讶和探究。 “蒋燁,你嘴巴给我放乾净点!你嘴上再没把门的,我不介意请厂长来评理。” 苏扶摇声音又冷又硬,带著不容置疑的怒气。 “哟,这就生气了?有本事做,就別著急立牌坊啊!还真当自己是烈女呢!” 蒋燁被她懟得脸上有些掛不住,大摇大摆地甩手走人。 食堂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尷尬,工人们低著头,假装吃饭,却忍不住偷偷议论。 苏扶摇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强忍著没发作,把剩下的工作交给老周,转身回了后厨。 刚进后厨,王大姐就赶紧拉了她一把,小娟也跟了过来,两人脸上都带著气愤和担忧。 “扶摇別往心里去,蒋燁那人就那样,整天没个正形。” 王大姐压低声音宽慰著苏扶摇。 “他怎么敢……” 苏扶摇靠在案板上,胸口起伏著,还没从刚才的气头上缓过来。 “不光这个呢,下午的时候,不知从哪儿传出来,说你脚踏两只船,一边跟沈厂长好,背地里又跟那个送菜的勾勾搭搭……” “还,还有些不正当交易……” 小娟的话,让苏扶摇愣住了。 难怪蒋燁刚才敢明目张胆给自己难堪。 “可不嘛,下午好几个人拉著我,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问我,那菜贩是谁?要不是我们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怕是真要相信了。” 王大姐嘆了口气,把下午的情况说了一遍。 苏扶摇只觉得一股火气直衝头顶,到底是谁在背后嚼舌根?还菜贩! 菜贩?苏扶摇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来一个人! 第159章 蛤蜊鸡蛋羹(读者点菜) 毕竟自己和菜贩见面的时候,身后可是有小尾巴鬼鬼祟祟的。 “刘鶯!” 苏扶摇咬著这个名字,眉头拧得能滴水。 下午在国营饭店,看到自己和老卢的就只有刘鶯和高泽诚,看来在背后散播自己谣言的,除了他们两个就没別人。 “刘鶯这女人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前几次她诬陷我,我没和她计较,现在她还歪曲事实想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正当我好欺负。” 苏扶摇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刘鶯不止一次詆毁她,之前她总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沈知行去处理就行。 可没想到,自己的忍让,变成她欺负自己的资本。 如今自己要是再按兵不动,刘鶯怕是还真以为,自己怕了她。 既然如此,她不介意让刘鶯尝尝被人中伤的滋味。 “刘鶯!是她在背后传的谣言?要真是她,当初她在厨房的那一出,我就看出来她不是什么好人。” 王大姐听到苏扶摇的分析,气得拍了下大腿。 “扶摇,这次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帮忙?別的大姐不行,打人我可在行!” 小娟也跟著点头。 “就是,之前她就离间你和沈厂长,亏得沈厂长明察秋毫,才没让她得逞,如今可不能再放过她。” “我知道该怎么做,先让她们蹦躂两天再说。” 苏扶摇深吸一口气,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眼神里多了份坚定。 晚饭后过后,收拾好后厨,和王大姐、小娟打了招呼。 苏扶摇推著自行车往家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路边的白杨树叶子被风吹得哗哗响,像是在替她鸣不平。 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门槛上,不是別人,正是沈知行的弟弟沈培德。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贴心 全手打无错站 八岁的孩子穿著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髮乱糟糟的,看见苏扶摇,眼睛一亮。 “腾”地站起来,小跑到她面前,仰著小脸,嘴巴撅得能掛油瓶。 “扶摇姐!我都两天没看到你了?你上哪儿了?问我哥,我哥说你忙,你瞅瞅,我好几天没吃著你做的饭,都饿瘦了!” 沈培德声音里带著委屈,还不忘拉起苏扶摇的手,往他自己脸上放。 他这可爱的举动,让林苏扶摇被他逗得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 她放下自行车,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髮。 “这两天有点事忙,对不住啊,培德。” “忙也不能不管我啊,你看你看,我都饿瘦了。” 沈培德怕苏扶摇不相信似的,还挺了挺小胸脯,想让她看清楚自己“消瘦”的小肚子。 这滑稽的模样,让一旁的苏扶摇,刚想要伸出“魔掌”揉搓沈培德柔嫩的脸蛋,就听到“噗嗤,噗哧”的笑。 苏扶摇好奇回头,就见苏文星从屋里探出头来,一脸嫌弃地看著沈培德。 “我说沈培德,你能不能说点实话,昨天你来我家,我妈还拿我姐姐前几天做的蛋糕给你吃,你一口气吃了仨,现在,在这儿装什么饿瘦了?” 苏文星话一落音,沈培德的脸“唰”地红了,被人当眾揭穿谎言的滋味不好受啊。 他瞪了苏文星一眼,又看看苏扶摇,见她也在笑,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瞅著就要哭出来。 苏老太太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沈培德要哭不哭的样子,顿时心疼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她走到苏文星身边,扬起手轻轻给了他一巴掌,听著响,其实没怎么用力。 “奶!我说的是实话!” 苏文星捂著胳膊,一脸不忿地哀嚎著。 “实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孩子!” 奶奶瞪了他一眼,又转身拉过沈培德,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眼睛。 “培德不哭啊,是文星这臭小子不懂事,奶奶一会儿就让他给你赔不是,晚上让你扶摇姐给你做好吃的,啊!” 沈培德被苏奶奶哄著,心里的委屈散了些,却还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嘟囔:“我没哭……” “奶奶说得对,晚上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苏扶摇笑著拍了拍他的背,刚要说话,就听见屋里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 “扶摇回来了?” 苏建国坐著轮椅从里屋出来,他穿著件灰色的旧褂子,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很温和。 “爸,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苏建国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脸上,看出了她眉宇间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愁绪。 “是不是厂里出什么事了?看你这脸色不太好。” 苏扶摇心里一暖,她不想让他担心,摇了摇头。 “没事,就是这两天有点忙,累著了。” “累了就歇歇,家里如今不缺你那份工资!” 苏老太太听著她父女俩的谈话,扭头瞅了一眼自家孙女的脸色,忍不住吐槽著,眼底划过的关心,却是真实的。 苏建国见自己母亲说话强硬,生怕苏扶摇受不了,连忙接过话茬。 “累了就歇歇,別硬撑著,家里如今生活还过得去。” “我知道。” “扶摇姐,我要吃你做的蛤蜊鸡蛋羹” 沈培德见大人们说话,又恢復了活泼,拉著她的衣角撒娇。 “还有我!我也要吃!”苏文星不甘示弱地喊道。 “都有,都有。” 苏扶摇笑著答应,转身往厨房走去。 苏扶摇取出奶奶冰箱里的蛤蜊,先將新鲜蛤蜊放入清水中,滴入几滴香油,让蛤蜊吐尽泥沙后洗净。 然后,烧一锅开水,把蛤蜊下锅,待壳张开捞出,取肉备用,把煮蛤蜊的原汤留下。 紧接著,取几个鸡蛋打散,蛋液和煮蛤蜊的原汤按1比例混合,搅拌均匀,取出滤网过滤两到三次,使蒸出的蛋羹更细腻,过滤掉浮沫后,盖上盘子,把装有蛋液的容器放入蒸锅中,大火蒸熟。 就在这时,沈培德大叫一声,“大哥回来了!” 苏扶摇顺著窗户缝看过去,沈知行拿著一个网兜走了进来。 “回来了?” “嗯!” 苏扶摇说著,瞧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边,掀开锅盖,看著蛋液表面微微凝固,將蛤蜊肉均匀摆在上面后,等待蛋液完全凝固。 最后,取出蒸好的蛤蜊鸡蛋羹,淋上少许生抽、香油,撒上些葱,一道鲜香滑嫩的蛤蜊鸡蛋羹就完成。 “开饭啦!” 第160章 是谁通风报信 苏文星听到动静,从屋里搬来小桌,苏家老太太摆好碗筷。 刚坐下,沈培德已经捧著碗,就舀了一大勺蛤蜊鸡蛋羹,烫得直吐舌头还捨不得放。 “慢点,没人跟你抢。” 苏扶摇无奈的给他递了杯凉水,正准备吃饭,就听到沈知行开了口。 “明天我跟相关科室的同志约好了,再去老卢家一趟。” “我已经和后厨的同志们说好,给你请一天假。” 苏扶摇愣了下,隨即点头。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她知道这是要正式录口供了,老卢既然肯出面,就得把证据做实。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苏扶摇就跟著沈知行去了酒厂。 相关科室的两位同志已经在门口等著,一个是四十多岁的李科长,戴著老镜,说话慢条斯理。 另一个是刚分配来的小王,二十出头,背著个黑色公文包,里面装著笔录本和印泥。 “苏同志,麻烦你了,昨天沈厂长把情况跟我们说了,你能说服老卢出面,真是帮了大忙。” “应该的。” 苏扶摇客气道,手心发潮,不知为啥,有些紧张。 沈知行见状,默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打气。 四人骑著自行车往城郊去。 “沈厂长,李科长,你们来了。” 隨著苏扶摇的上前敲门,屋內的老卢开门的一瞬间,看到门外的几人,脸色一僵,连忙打招呼。 “老卢,別紧张,麻烦你再跟咱们同志说说你和蒋燁交易的一些细节。” 沈知行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和。 进了屋,一股煤烟味扑面而来,李科长让小王打开笔录本,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老卢对面。 “卢师傅,我们再確认一下,去年三月到今年五月,你给厂里送的菜,是不是每次都被蒋燁扣了斤两,配合他虚报了价格?” “並且,其他的肉类,海鲜类的供货商,也是由你作为中间人,提高了物价,让蒋燁有了抽头?” 老卢咽了口唾沫,眼神有些躲闪,看到苏扶摇鼓励的目光,心一横,將所有情况交代清楚。 “是,每次都扣和虚报,他说这是『规矩』,让我把帐往高了写,多出的钱……多出的钱我们几个供货商一块儿分的。” “分了多少?怎么分的?” 小王在旁边飞快记录,笔尖在纸上沙沙响。 “前后加起来,我拿到的有三百多块,他拿七成,我们拿三成,有时候是给现金,有时候他拿东西说抵帐。” “再头几年,还给我们拿过工业票什么的。” “蒋燁有没有说过,这些事还有谁知道?副厂长是不是知情?” 提到张副厂长,老卢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著。 “副厂长应该知道……有好几次蒋燁称重,都是在仓库门口,蒋副厂长也在。” 小王把他的话一一记下,李科长看了眼沈知行,后者微微点头。 “老卢,这些话你敢当著蒋燁的面再说一遍吗?” “敢!我说的都是实话!而且,我也能让其他供货商一起来作证。” 老卢心一横,现在他已经退无可退了,只有爭取宽大处理。 “好,沈厂长,我看可以把蒋燁叫来对峙了。” 李科长合上笔录本,向沈知行匯报。 “小张,你去趟办公室,就说我让你俩去供销社做调查,別说这儿的事。” 沈知行特意提醒小张。 “哎!” 小张应声跑了出去。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掛钟滴答作响。 老卢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显得格外憔悴。 苏扶摇心里盘算著,只要蒋燁来了,和老卢对质,那这次蒋大海父子绝无翻身的可能。 可左等右等,眼看快到中午,太阳都爬到头顶了,还不见小张回来。 “这都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来?” 沈知行也觉得不对劲,蒋燁虽然滑头,但正事上绝不敢摆谱。 正当沈知行要开口,院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张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脸涨得通红。 “厂长,李科长,出事了!蒋燁跑了!” “跑了!怎么回事?” 沈知行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我找到蒋燁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跟人打牌,我把您的话,给他转述一遍,他一开始不愿意,我好说歹说,才把他骗出来,可走到道口,他突然说要去厕所,让我等著,我等了十来分钟,觉得不对劲,进去一看,人都没了,那厕所后墙有个豁口,他准是从那儿跑了!” 小张喘著气解释,一张脸涨得通红。 “愚蠢!” 沈知行低骂一声,脸色铁青。 “跑了就麻烦了,这说明他已经知道,贪污的事情暴露,这会儿指不定,他和蒋大海已经通了气。” “那现在怎么办?功夫都白费了?” 小王急得直搓手。 “沈厂长,看来我们得先回单位,申请通缉,这事儿闹大了,张副厂长那边恐怕也得提前动手了。” 李科长站起身,给了建议。 沈知行没说话,走到门口望著胡同口的方向,延伸向远方,根本看不到人影。 他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只差一步,就差这最后一步,蒋燁竟然跑了。 线索可能中断,也更说明对方已经警觉。 接下来的仗,怕是更难打了。 只是……是谁给他通风报信的? 沈知行捫心自问,参与这次的人只有自己的嫡系,苏扶摇,硬要说的话加上一个魏老。 还有魏老的一个老相识。 会是谁?! “別著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工作,档案都在厂里,如果他长时间不出现,那咱们就可以申请通缉。” 苏扶摇看著他紧绷的背影,心里也沉甸甸的。 走到他身边,轻声安抚。 沈知行侧过脸,对上她坚定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火。 是啊,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他点了点头,声音恢復了沉稳。 “李科长,我跟你们一起回厂里。” 沈知行说著,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小张,重重的嘆了口气。 “你把老卢一家,安排到一个安全,隱蔽的位置,能做到吗?” “能!厂长你放心,我这次绝不掉链子!” 小张立刻打包票,势要將功赎罪。 而逃跑的蒋燁,此刻躲在亲戚家,等待蒋大海的到来。 第161章 给脸不要脸 回到办公楼,沈知行径直走进办公室,刚坐下没两分钟,就对著另一个秘书吩咐。 “小张回来让他立刻到我这儿来。” 隔壁桌的秘书小刘应了声,瞧著沈知行的脸色,就知道有大事发生。 不到半小时,小张就回来了,额头上又是一层薄汗,手里还攥著张纸条。 “小张,厂长让你回来,立刻去他办公室。” 小刘见小张出现,立刻转达沈知行刚刚的指令。 小张冲小刘点了点头,直奔沈知行办公室。 “厂长,老卢一家安顿好了,招待所的同志说会多照看,这是他们房间的电话。” “你现去趟蒋副大海办公室,看看他在不在厂里。” 沈知行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著。 “是!我马上去!” 小张立刻挺直腰板冲了出去。 沈知行看著小张跑出去的背影,端起搪瓷缸喝了口凉茶,来缓解自己內心的焦躁。 他拿著老卢给的帐本再次翻看,上面记录那一桩桩见不得光的交易,让人看了触目惊心,蒋燁也太不知死活。 十分钟后,办公室门被推开,小张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厂长,蒋大海不在,我问了办公室別的同志,说他下午就请假了,还让文书给人事科递了假条,期限是两天。” 沈知行翻书的手顿住了,眉头紧皱。 “知道了。” 沈知行沉声说著,手指在帐本上划著名“蒋燁”的名字,眼神冷了下来。 看来引蛇出洞这招是用不上了,那接下来,就是一场硬仗。 “那……接下来怎么办?” 小张小心翼翼地问。 “你先去忙,等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沈知行挥挥手,让小张先离开,事情到现在,发展的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料,下一步必须快刀斩乱麻。 当夜幕降临,满身疲惫的沈知行骑车,沿著厂区外的林荫道慢慢走著,脑子里反覆琢磨著对策。 走到路口拐角,突然从旁边的树荫里窜出个人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顿时,让沈知行紧握车闸,抬头。 “沈厂长,可算等著你了!” 沈知行定睛一看,竟是蒋大海。 “蒋厂长?下午听人事科的同事说你请假了,怎么?在这儿等人?” 沈知行不动声色地想抽出胳膊,却被对方攥得更紧。 “嗨,家里屁大点小事,早就处理完了,我啊,单等你下班,好不容易把你等到了,咱哥俩找个地方坐坐,顺便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蒋厂长,有什么事在这儿说就行,不用破费。” 沈知行双手握紧车把,语气冷淡。 “哎,这话说的,咱们都是一个厂的同事,再说了,沈厂长毕竟是新来的,好多事,我老蒋也愿意和你说道说道,让你少走些弯路不是。” 蒋大海到底身材肥硕,浑身充满蛮劲,强拉硬拽下,把沈知行连人带车,给拉到了胡同口的一个小酒馆。 小酒馆虽不大,可內部却是五臟俱全。 除了售卖酒水之外,还卖下酒凉菜和炒菜。 人不少,烟气繚绕间夹杂著饭菜的香气。 蒋大海熟门熟路地把他拉到角落的雅间,推开门,里面已经摆好了一桌子菜。 一盘红烧肉,一盘油炸生米,还有个炒青菜,中间是个砂锅,咕嘟咕嘟燉著鸡汤,旁边放著两瓶二锅头。 “蒋副厂长这是……” 沈知行看著满桌的菜,心里的警惕更重了。 “没什么,家常便饭,沈厂长,坐下说,坐下说,这儿没外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知道,蒋燁那小子不懂事,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这当爹的,先敬你一杯,替他给你赔罪。” 蒋大海给沈知行拉了把椅子,自己先坐下,拿起酒瓶,给自己斟满一杯,接著一饮而尽。 沈知行站著,目光锐利地看著蒋大海。 “蒋副厂长,赔罪事小,蒋燁你打算怎么办?” 蒋大海听到沈知行这话,倒酒的手顿了一下,隨即又笑了起来。 “沈厂长爽快!那我也不藏著掖著,蒋燁这小子,无非是年轻不懂事,一时糊涂犯了糊涂,您作为长辈,该给孩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 蒋大海说著,从口袋里掏出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往沈知行面前一放。 “我的沈大厂长,规矩是死,人是活啊!您来酒厂无非走个过场,到时候高升,要是因为点芝麻大小的时事,影响了你的前途可就太不得不偿失了,您说对吧?” 蒋大海意味深长的看著沈知行笑了笑,接著,又斟了杯酒才继续说道。 “这里面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拿著给咱爹妈买点补品。” 沈知行看著蒋大海,眼神冷得能杀人。 呵!还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父子俩的套路,还真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 沈知行拿起信封,往蒋大海面前一扔,发出一声闷响。 蒋大海一震,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笑容僵在脸上。 “蒋副厂长,国有国法,厂有厂规,厂里的规矩,你比我清楚,至於蒋燁,自有法律规定。” “沈厂长別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心疼孩子。” “心疼孩子?那当初就该好好教他怎么做人,怎么遵纪守法,而不是纵容他在厂里胡作非为,拉人中饱私囊!” 沈知行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说著,让蒋大海的脸色彻底白了,端著酒杯的手微微发抖。 蒋大海没想到沈知行竟然油盐不进,如今看来,他是要置他们父子二人於死地。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突然换上一副諂媚的笑。 “沈厂长,话別说得这么绝嘛,凡事好商量,你说是吧。” “没啥可商量,至於这酒,我喝不起,蒋副厂长还是留著自己慢慢品尝吧。” 沈知行撂下这句话,大步流星离开。 蒋大海看著沈知行决绝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狰狞的表情。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酒瓶,狠狠砸在地上,“啪”的一声,瓶身四分五裂。 “沈知行,你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別怪我不客气了!” 蒋大海低吼著,眼神阴鷙。 第162章 想要整沈知行,从苏扶摇入手 “爸,就让他就这么走了?这姓沈的是铁了心要整死我!” 蒋燁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包厢,此刻的他脸上没了往日的轻佻,眼神阴鷙得像淬了毒的刀子,嘴角掛著一丝狠戾。 “你怎么还没走?这里不安全!” 蒋大海嚇了一跳,压低声音呵斥著蒋燁。 “走?往哪儿走?姓沈的来了这么一出,把路都堵死了,我现在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跑了,这辈子都別想抬头!” “那你想怎么样?你可別忘了,沈知行的背景,更何况,他现在是手握著实权厂长,如今还有相关科的人撑腰,咱们硬碰硬根本討不到好!” 蒋大海不是没想过对沈知行下手,可对方根正苗红,又是厂里的改革先锋,真要动了他,怕是自己也得搭进去。 “硬碰硬当然不行,他不是想查吗?不是想把我送进去吗?行啊,那咱们就骑驴看帐本,看谁先把谁弄死!” “你疯了!沈知行是什么人,你能有什么手段,把人弄进去,我可警告你,最近一段时间,你少给我惹事,老老实实先在你姑家住几天,其他的,等我消息。” 蒋大海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呵斥他疯狂的想法。 “爸,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这些,要么他死,要么我亡!你选一个!” 蒋燁甩开他爸的手,声音发颤,带著绝路的疯狂冲蒋大海低声怒吼。 蒋大海被儿子吼得愣住了,看著他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知道儿子的脾气,一旦钻了牛角尖,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沉默了半晌,他重重嘆了口气,声音里带著妥协。 “你……你想怎么做?別太出格。” “爸,你放心,我有办法,爸,你先回去,等我这边,安排好我一定告诉你,我的计划。” 蒋燁见父亲鬆口,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转身离开包房。 蒋大海望著儿子消失的方向,深吸口气,从这一刻起,他们父子俩彻底没了回头路。 第二天傍晚,刘鶯坐在国营饭店的大包厢,时不时瞟向门口,眼里带著几分期待和不安。 “刘鶯,你说蒋燁找你到底啥事?我可听酒厂的人说,他犯了事,已经跑了,他怎么还敢约你见面?” 高泽诚搓著手,眼神在刘鶯领口瞟来瞟去,明显不安好心。 “犯事?真的假的?蒋燁什么人家,他爸可是副厂长,有天大的事,有他爸盯著呢,我看啊,就是那些人嫉妒他,传的閒话罢了。” 刘鶯瘪了瘪嘴,显然对高泽诚的话不相信。 两人正说著,门帘被掀开,蒋燁走了进来。 他破天荒的带了帽子,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坐下时还警惕地扫了圈四周。 “蒋主任,你可算来了。” 刘鶯堆起笑,心里却暗自提防,她可没忘蒋燁平时的德性,单独见面准没好事,所以才特意拉上了高泽诚。 “刘鶯,几天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这衬衫真衬你,穿上以后,比苏扶摇可有气质多了。” 蒋燁没理会高泽诚,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刘鶯,突然笑了。 为什么找刘鶯? 这女人,和苏扶摇有仇,自己早就听说了。 想要整沈知行,从苏扶摇入手,不失为是好计划。 刘鶯被夸得心里舒坦,嘴上却假意嗔怪。 “蒋主任就別取笑我了,我哪能跟苏扶摇比啊。” “怎么不能比?论长相,论身段,你哪点比她差?可你看看沈知行,把苏扶摇都快捧成仙女了,要我说,苏扶摇哪点比得上你,更何况,她还有个瘫痪在床的爹,要我说,和沈厂长最配的还得是你。” 蒋燁这话正好说到刘鶯的心坎里。 她咬著嘴唇,眼里闪过一丝怨懟。 “谁让人家命好,靠著皮囊勾搭上了厂长呢。” “切,什么命好,我看是她会耍手段,你忘了上次她当眾戳穿你,还在沈厂长面前阴阳你的事了?” 刘鶯听蒋燁提起往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那些事她可一直记在心里,尤其是看到苏扶摇和沈知行走在一起时,心里的嫉妒更像野草一样疯长。 “我能怎么办,她现在是厂长跟前的红人,就因为她,我连工作都没抱住。” 刘鶯语气里带著不甘。 “我有办法,你如愿以偿,让沈厂长看清楚苏扶摇的真面目的同时,把她赶出去,到时候,厂里自然会重新招聘,那时你的工作不就解决了,沈厂长的目光,自然也会落在你身上。” 刘鶯的心跳漏了一拍,眼睛迸发出亮光。 “你……你有办法?” “苏扶摇不是清高吗?咱们就合伙撕下她的假面具,保证让她身败名裂,你觉得咋样?” 刘鶯犹豫了。 她恨苏扶摇,可也知道蒋燁心狠手辣,跟他合作无异於与虎谋皮,她看向高泽诚,想听听他的意见。 可高泽诚一直没说话,此刻突然笑了起来,眼神里带著猥琐,看著蒋燁。 “蒋主任,要是真能把苏扶摇搞臭,我愿意出一把力。” “呦呵,没想到啊高泽诚,原来你还有这想法呢?” 蒋燁瞥了他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 高泽诚搓著手,脸上露出淫笑。 “那娘们长得是带劲,性子烈,对我胃口。” “咱们兄弟间,客气什么,只要事成之后,我一定帮你一把,让你得偿所愿,咱们兄弟,有福同享嘛。” 蒋燁故意加重了“有福同享”四个字,眼神里的齷齪不言而喻。 “真的?” “我蒋燁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刘鶯,你还想啥呢!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蒋燁催促著,让刘鶯的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 她知道如果这件事情没做到万无一失,那自己必定身败名裂。 她看著蒋燁篤定的眼神,又想起苏扶摇和沈知行站在一起的画面,心里的嫉妒终於压过了理智。 “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咬了咬牙,抬头看向蒋燁,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蒋燁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凑到两人中间,压低声音,说著自己的计划。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饭馆里的灯亮了,昏黄的光线下,三个人的脸都显得格外阴沉。 第163章 你愿意陪我一直走下去吗 而此时,酒厂的后厨,排气扇嗡嗡作响。 苏扶摇正顛著锅翻炒茄瓜,茄块吸足了油香,边缘微微焦糊,散发出勾人的味道。 她手里的锅铲顿了顿,下意识回头看,只觉得一股凉意毫无徵兆地爬上脊背,像是有人对著后颈吹了口冷风似的,这感觉有些渗人。 可后厨老周、王大姐和小娟,三人各干其事,並没什么异常。 苏扶摇见这情形,失笑地摇了摇头,在心里笑自己神经,继续將炒茄瓜这道菜做完。 可等她放下锅铲的那一刻,不知道为啥,总觉得遍体生寒,头懵懵的,抬手在自己的额头试了试体温,並没任何异常。 她低声自语。 “难道是早上起太早著凉了?” 正当苏扶摇百思不得其解时,王大姐一扭头,看著苏扶摇的脸色,快走两步,来到她身边。 “小林,咋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著了?要不你去歇歇,这儿有我们呢。” 王大姐见她脸色苍白,不由关切地问著。 这一问不要紧,让一旁的老周和小娟也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纷纷扭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扶摇你这几天忙里忙外的,可別硬撑,特炒窗口的菜我们盯著,你去旁边坐会儿。” “扶摇姐,周叔和我娘说的没错,你脸色发白呢,赶紧坐下来休息休息,一会儿我陪你去厂里的医务室瞧瞧。” 小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放下手中正擦著的盘子,连忙拿了保温壶,倒了杯热水,塞到苏扶摇手里。 苏扶摇勉强笑了笑,接过水杯,灌了一口水后,稳了稳神,婉拒了小娟的提议。 “没事,可能有些低血,等会我吃颗,再休息一会儿,也就没啥事了,这天越来越冷,咱得多做点热乎菜,特炒窗口加个韭菜炒猪血,再弄个溜肥肠,普通窗口来个揽锅菜,配酸辣汤,这样同志们吃起来也暖和。” 苏扶摇说著深吸口气,让自己站直了身体,接著挽起袖子,朝水池那儿走去,开始处理肥肠。 她先把肥肠翻过来,用麵粉反覆揉搓,去掉內里的黏液,再用清水冲洗乾净,切成小段。 接著,又烧一锅水,加薑片白酒,把肥肠放进去焯到变色,捞出来过凉水。 她把猪肠切段,另起锅倒油,爆香葱姜蒜和干辣椒,把肥肠倒进去大火翻炒,加生抽、老抽调味,再淋点香醋去腻,最后勾上薄芡,撒把蒜末出锅,整个后厨瞬间飘满了浓郁的香味。 一道菜做好,苏扶摇接著炒下一道菜,韭菜炒猪血,猪血切厚片,用开水焯过,韭菜洗净切段。 铁锅烧得冒烟,倒油,下猪血快速翻炒,加少许盐和胡椒粉,最后倒入韭菜,大火快炒十几秒,韭菜刚变软就出锅,又嫩又鲜。 而揽锅菜最是费功夫,白菜、五肉、丸子、炸豆腐、粉条在铁锅里层层码好,加高汤慢燉,直到所有食材都吸足了汤汁,黏糊糊、热乎乎的,適合天冷的时候吃。 最后的酸辣汤,也是苏扶摇的拿手好菜。 她先把锅里加水烧开,先下木耳丝、豆腐丝、黄菜,煮出鲜味,再勾上厚厚的水淀粉,让汤变得浓稠。 然后沿著锅边淋入打散的鸡蛋液,用筷子轻轻一搅,形成漂亮的蛋。 这道菜最关键是调味,醋要多放,胡椒粉得够劲,最后撒上香菜和香油,酸香麻辣的气息直衝鼻腔,闻著就让人暖和起来。 五菜一汤全部做好,苏扶摇终於喘口气,指挥著老周等人,把饭菜端上窗口。 隨著下班铃声响起,食堂里很快排起了长队。 尤其是,特炒窗口前,溜肥肠刚端出来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师傅这肥肠炒得绝了!一点臭味都没有,吃到嘴里,满口爆油不说,还带著嚼劲,真是越嚼越香!” 一个年轻工人夹了一大筷子溜肥肠,边嚼边嚷嚷。 他旁边的人见他吃得香甜,赶紧尝了口,自己碗中的饭菜附和著。 “可不是嘛,这酸辣汤才叫爽口,这大冷天的,喝一口从嗓子暖到肚子里,配著肥肠吃,舒坦!” “我这碗汤都续第二回了,苏师傅调的味儿就是正!” 特炒窗口的菜,得到大家一致好评,可普通窗口的揽锅菜也很受欢迎,到半小时,两大盆揽锅菜就见了底,酸辣汤更是添了三次。 苏扶摇站在窗口看著,见大家吃得额头冒汗,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心里那点莫名的寒意也散了不少。 “老周,王大姐,这儿交给你们了,我去给厂长送饭!” 苏扶摇说著解下围裙,端起一个保温饭盒就往外走。 而老周和王大姐等人,见她的举动,早已习惯了,催促著她赶紧去,毕竟不能耽误年轻人搞对象啊! “来得正好,我都饿了,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隨著办公室门被打开,正在看文件的沈知行抬头,见苏扶摇进来,立刻放下笔站起身。 “给你留了点溜肥肠,还有酸辣汤。” 苏扶摇把饭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香气瞬间瀰漫开来。 沈知行见几道菜,色香味俱全,肚里的馋虫,早就飢肠轆轆,端起盛汤的碗,喝了口酸辣汤,连他著不爱吃辣的人,也觉得美味。 “昨天晚上,蒋大海来找我了。” “蒋大海!他怎么敢!找你做什么?替蒋燁求情?” 苏扶摇听到蒋大海的名字,立刻抬眸,看著沈知行。 “你猜得没错,他说蒋燁年轻不懂事,让我看在他的面子上,別把事情闹大,还说愿意赔偿厂里的损失。” 沈知行边吃边回应著苏扶摇的问题。 苏扶摇冷笑一声,夹起一块肥肠放入沈知行的碗中,才继续说道。 “他们父子俩可真不要脸,蒋燁监守自盗,中饱私囊,蒋大海还好意思来求情?他在厂里待了这么多年,难道不清楚规矩?” “规矩?他能不懂?所以,我没答应,但也没把话说死。蒋燁现在跑了,你觉得,我现在是不是要报警通缉他?” 沈知行放下碗筷,嘆了口气,想听听苏扶摇的建议。 苏扶摇看著他犹豫的神色,心里明白了几分。 毕竟,蒋大海在厂里经营多年,酿酒师傅里有他的老部下,连负责原料採购的几个关键岗位,也都是他的心腹。 如果沈知行真要把事情闹大,恐怕会牵一髮而动全身,甚至影响酒厂的正常运转。 苏扶摇放下筷子,语气软了些。 “这事摊在谁身上,也不能处理得十全十美,所以,你也別有太大压力,本来大刀阔斧改革,就不容易,咱们时间还长著呢,慢慢来。” 沈知行看著她理解的眼神,心里一暖,忽然握住她的手,认真地问。 “那你愿意陪我一直走下去吗?” 苏扶摇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心也跟著跳漏了一拍,她低下头,小声“嗯”了一声。 第164章 家里天塌了 苏扶摇的脸颊还泛著热,指尖被沈知行握住的地方像揣了个暖炉。 她抽回手,羞涩地拿著筷子来回摆弄著,声音细若蚊蚋。 饭后,苏扶摇收拾好饭盒,临走时沈知行忽然叫住她。 “下午要是忙完了,早点回去休息。” 苏扶摇回头看见他眼里的关切,笑著点了点头。 回到后厨时,老周他们正忙著擦桌子洗铁锅,见苏扶摇进来,王大姐直起腰,打趣道。 “扶摇,沈厂长捨得放你回来了?” “王大姐,你说什么呢!” 苏扶摇嗔怪地看了一眼王大姐,把饭盒放进柜子,挽起袖子要帮忙,墙上的电话机突然叮铃铃响起来。 老周离得近,顺手接了。 “对,后厨,哦,找小苏啊。” 苏扶摇走过去,刚接过听筒,就听到那头传来苏文星带著哭腔的急喊。 “姐!你快到门卫室来!出事了!” 她心里猛地一沉。 “苏文星,出啥事了?你在门卫室等著,我马上就到。” “爸……爸他……” 苏文星声音发颤的,还没说出了啥事,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声。 “怎么了?” “家里估计出事了,周叔,王姐,后厨交给你们了,帮我请个假,我先走了。” 苏扶摇强迫自己镇定,对老周和王姐交代几句,脚下生风似地冲向门卫室。 “行,你快去!这儿有我们呢!” 老周和王姐催著她。 此刻,门卫室的门口,苏文星背著个洗得发白的书包,眼圈通红,一抬头,就看见苏扶摇飞奔而来的身影,再也忍不住哭嚎起来。 “姐!” “谁出事了?” 苏扶摇扶住苏文星发抖的肩膀,眼神喷火的看著他。 “爸出事了,奶和妈把爸已经送去医院了,妈让我来厂里找你。” 苏文星抽著鼻子,给苏扶摇讲缘由。 苏扶摇乱如麻,却知道现在不能慌。 她转身对门卫老林说。 “林叔,我爸住院了,我得赶紧去医院,麻烦您开个门。” “门开了,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需要帮忙就吭声!” 老林著急忙慌地把大门打开,让苏扶摇赶紧离开。 苏扶摇谢过老林,拉著苏文星就往外跑。 镇医院的门诊楼是栋旧楼,墙皮掉了不少,走廊里挤满了人,消毒水的味道直衝人们的天灵盖。 苏扶摇和苏文星刚衝进走廊,就见李红梅蹲在墙角哭,奶奶拄著拐杖,在一旁唉声嘆气。 “造孽啊!这下天塌了啊!” “妈!奶奶,我爸怎咋样了?” 苏扶摇跑过去扶住苏老太太,急切地问著苏建国的病情。 李红梅见了女儿,哭得更凶了。 “扶摇,你爸他都抢救室半个多小时了,还没出来,你说咋办啊!” 李红梅的话,让苏扶摇的心沉到了底,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妈,我爸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苏扶摇正安抚著李红梅,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个穿著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他扫了眼门口的几个人,脸色有些古怪。 “谁是苏建国的家属?” “医生,我是苏建国的闺女,我爸怎么样了?” 苏扶摇立刻上前,自报家门。 “病人情况稳住了,现在没啥大问题,不过,你们在家给他吃什么了?” “吃了什么?” 苏扶摇愣住了,李红梅也停了哭声,一脸茫然。 “没吃什么特別的啊,早上就喝了粥,吃了点咸菜,中午我还没来得及做饭呢!” 李红梅努力回想著,苏建国在家吃的食物。 大夫听到这些,摇了摇头,十分肯定地打断了李红梅的话。 “不是这些,你们再想想!有没有吃啥特別的东西!” 大夫的话,让除了苏文星以外的苏家人面面相覷,他们实在想不出来啊! 而一直默不作声的苏文星,犹豫地走上前,浑身颤抖地开了口。 “我下午去后山掏鸟窝,看见好多野生地瓜,看著挺大挺好的,我尝了一个挺甜的,就摘了好多回来,给我爸吃了几个。” 苏文星话一出口,不等苏扶摇有所反应,那大夫就激动地上前,一把抓住苏文星的胳膊,眼睛发亮,激动起来。 “野生地瓜!是不是圆滚滚的,外皮带点绒毛,掰开里面是紫红色的?” “没……没错,不过,吃起来没有地瓜甜,有股子中药味。” 苏文星嚇得连连点头,还仔细地讲著那地瓜的滋味。 “那野生地瓜,你家里还有吗?有多少?” “还有四五个,不过,个头不大!我放在堂屋的桌子上了。” 苏文星连忙说著。 让一直插不上话的苏扶摇意识到什么,立刻转身,就想要往外冲,却被苏文星拉住手臂。 “姐,我和你一起回去!” 苏文星说著,苏扶摇没再耽搁,反手扯住苏文星就往外冲。 出了急诊室大门,苏扶摇骑上自行车,带著苏文星,一路飞驰。 到家时,推开院门,就见沈老爷子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旁边跟著沈培德。 “扶摇姐,我听爷爷说,苏伯伯住院了,严不严重啊?” 沈老爷子也起身看著苏扶摇,眼神中带著怜惜。 “扶摇,有啥事及时告诉沈爷爷,我沈家也是你的后盾。” 苏扶摇心里一暖,眼眶有点发热。 “沈爷爷,谢谢您,我回来拿点东西,马上还要回医院,有啥情况,我一定和您说,我先走一步。” 苏扶摇说著快步走进堂屋,果然瞧见桌上放著个篮子,里面装著四五个紫黑色的小果子,圆溜溜的,看著確实像迷你的瓜。 这让苏扶摇再也忍不住的,一脚踹在一旁,此刻缩著身子如同鵪鶉般的苏文星腿上。 “我告诉你苏文星,你最好祈求,咱爸没事,要不然,我皮给你扒了!” “姐……” 苏文星本就害怕,听到苏扶摇的话,再也忍不住哀嚎起来。 “闭嘴!再嚎一句,你给滚!拿著,回医院!” 苏扶摇看不上苏文星丧家犬似的样子,把东西往他怀里一塞,著急忙慌赶回医院。 回到医院,苏扶摇一股脑儿地把果子全都放在大夫的桌子上,这蛮横的模样,让大夫眉头一皱,手上倒是没閒著,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扶摇一愣。 “医生,怎么了?” 医生笑著摇摇头,把果子递给旁边的护士。 “拿去化验室,让他们看看,是不是天南星的果实。” 大夫说著,头转向苏扶摇,语气轻鬆了不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父亲这次因祸得福,从现在起,好好配合针灸加锻炼,假以时日,就能恢復到正常人的状態!” 啥! 恢復成正常人!因祸得福! 苏扶摇有些懵,连带著其他苏家人也是云里雾里,不可置信地看著大夫。 第165章 姐,你的脸好像猴屁股 大夫瞧著苏家人的神情,就知道,这个好消息对他们衝击太大,只好再次解释。 “你家小子采的这个果子,不是什么野生地瓜,而是野生的天南星,说起来这天南星,可是治疗偏瘫最重要的一味药材。” “咱这儿轻易不常见,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今天患者误打误撞地吃下去真的多天南星,让患者下半身有了知觉。” 大夫的解释,让苏扶摇眼眸中终於涌出一丝光亮。 没过多久,刚才那个护士拿著张化验单快步走过来,脸上带著难以掩饰的笑意。 大夫接过化验单一瞧,扬了扬手里的单子,笑著说。 “我刚才预料的没错,这果实確实是天南星,好好让患者配合治疗,健步如飞指日可待!” 这话像炸雷似的在苏家几人耳边响起,李红梅张著嘴,眼泪还掛在脸上,人却僵住了。 苏老太太颤巍巍地上前,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 “大夫……你说啥?我家建国能动了?” “千真万確,等会儿你们就能进去看,他清醒著呢,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得住院观察几天。” “毕竟天南星服下去,每个人的反应不一样,多观察为好。” 医生扶著苏老太太,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而此刻的苏扶摇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飞 。她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做梦。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知行穿著件蓝色工装外套,额头上还带著薄汗,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他刚才接到爷爷的电话。 说苏伯父住院了,心里一紧,跟小张打了声招呼就往医院赶。 一进走廊就看见苏家四口人站在那儿,一个个表情呆愣,像是被抽走了魂儿似的。 让沈知行心里一沉,快步走过去。 刚想开口安慰苏扶摇,胳膊突然被她死死抱住。 苏扶摇快速把脸埋在他胸口。 肩膀剧烈地耸动著,压抑了半天的情绪终於找到了出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这反常的举动,让沈知行整个人都僵住了。 两只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自打和苏扶摇相识以来,沈知行第一次见苏扶摇失了分寸。 他想提醒苏扶摇注意场合,却又捨不得把她推开。 只能僵硬地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怎么了?是不是苏叔他……” 他声音都有些发紧。 苏扶摇哭了好一会儿,直到嗓子发哑,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看见沈知行通红的耳根。 又瞥见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脸“唰”地一下烧起来,涂了胭脂一般红艷。 苏扶摇慌忙鬆开手,从沈知行怀抱中退了出来。 手在衣角上蹭来蹭去,连解释的勇气都没有。 就这时候苏文星突然“啊”了一声,像是刚从梦里醒过来。 他跑到苏扶摇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拉住苏扶摇的手臂,用力摇晃起来。 “姐!医生是不是说,我摘得那个天南星,把爸的腿治好了?” 苏扶摇还没来得及点头,苏老太太已经捡起地上的拐杖,照著苏文星的屁股就打了一下。 苏老太太手劲不小,打得苏文星哎哟一声跳起来。 “你个小兔崽子!” “算你做了件有能耐的事,如果今天你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苏老太太又气又笑,眼角还掛著泪,笑骂著苏文星。 苏文星则捂著屁股,却一点不生气,反而咧著嘴笑。 “奶奶,我如今可是咱家的大功臣!我救了我爸,你还打我干啥!” “不行,以后谁要是再说我没正形,我可不认啊!” “还功臣!老娘告诉你,下次再敢乱摘野果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李红梅也缓过神来,照著他胳膊拧了一把。 苏文星嬉皮笑脸地躲开,跑到苏扶摇身边,仰著脖子说。 “姐,你看我立了这么大功,是不是该给我奖励?你可別忘了,你刚刚在家,还踹了我一脚,到现在,我腿上还疼著呢!” “你得给我好好补补!” 苏扶摇看著弟弟这副模样,又想起病床上终於有了知觉的父亲,刚才的窘迫和激动都化作了满心的暖意。 她破天荒地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 “行,今儿算你立了大功一件,今晚姐给你做几道好菜,犒劳犒劳你。” 沈知行站在一旁,看著苏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呛,自然听出了事情的结果,悬著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这苏家往后,苦尽甘来,生活有奔头了。 想到这儿,他看向苏扶摇,眸光中充满柔情。 他走上前,声音温和。 “苏奶奶,婶子,苏叔没事了,我瞧著你们都累了,不如我和文星在这儿守著,你们先回去歇歇?” “不用不用,这儿有我们呢,你瞅瞅,我们光顾著激动了,都怠慢你了,等你苏叔出院回去,再好好请你回去坐。” 李红梅连忙摆手,脸上带著歉意。 正说著,护士从病房里走出来,对他们说。 “病人醒了,家属可以进去看看,別太多人,进去两个就行。” “我去!我去!” 苏老太太和李红梅异口同声地说,两人相视一笑,拉著手快步往病房走。 苏文星也想跟进去,被他奶奶回头瞪了一眼,只好乖乖站在外面。 苏扶摇看著母亲和奶奶的背影,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终於落了地。 她侧头看向沈知行,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两人都愣了一下,隨即苏扶摇的脸又红了,慌忙移开视线。 一旁愣小子似的苏文星瞅在眼里,来了一句。 “姐,你的脸好像猴屁股啊!” 话一落音,本还害羞的苏扶摇,猛地抬头,笑得十分诡异的走到苏文星面前。 把全身力气集中在手上,没给苏文星反应时间,“嘭”的一声,一拳打在他的后背上。 霎时,医院的走廊传来“嗷”的一声嚎叫。 第166章 虚惊一场 沈知行见姐弟打闹,一把將苏扶摇护在身后,惹得苏文星气得要命。 “知行哥,你也忒偏心了,別忘了,想要娶我老姐,未来得过我这关!” 苏文星说话不著六,让沈知行和苏扶摇双双闹了个大红脸。 苏扶摇正要再次出手教训苏文星这欠扁的傢伙,李红梅和苏老太打从病房走了出来。 两人面上露著喜悦。 “你们三个,该上班上班,都別杵在这儿了,病房不让待那么多人。” “这儿有我和你妈就行了,你爸恢復得不错,明儿你们再来看他。” 苏老太见沈知行,並苏扶摇姐弟,等在门外,心里很是熨帖。 如今自家儿子没事,苏老太並不想让孩子们耽误工作。 因此,开口撵人。 苏扶摇想到父亲病情朝好的方向发展,也没执著一时的孝顺。 和苏母並苏老太太叮嘱几句后,转身要离开之际。 苏文星凑过来,拉著苏扶摇的衣角,如同討食的小狗。 “姐,別忘了晚上回来给我做好吃的!” 苏扶摇被他这副样子逗笑,白了他一眼。 “你个吃货!看在你今儿立功的份上,晚上回去等著吧!” 苏扶摇说完和沈知行离开医院。 离开医院,沈知行推著自行车,见苏扶摇脚步轻快了不少,低声道。 “心里踏实了?” “嗯!” 苏扶摇望著远处的夕阳,大胆地握紧沈知行宽厚的手掌。 他掌心温暖,让苏扶摇忍不住有些想哭。 一切和上辈子,都已经不一样了。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自己因为和蒋燁的谣言,终日鬱郁。 可这次…… 家里人的心情和从前截然不同,阴差阳错的,居然出了这么一件好事。 有重生一次在先,苏扶摇並不相信完全是那天南星的功劳。 改日,得好好去拜拜。 苏扶摇心想。 …… 回到酒厂,赶得上做晚饭。 后厨里,老周、王大姐和小娟正围著灶台打转,见苏扶摇进来,三人齐刷刷迎上去。 “小苏,你爸咋样了?” 王大姐最是性急,拉著她的手就问。 “没事了,医生说观察两天就能出院,让大家担心了。” 苏扶摇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 老周听到苏扶摇的话,鬆了口气。 “虚惊一场,往后必定一顺百顺。” “借周叔的吉言,咱们都一顺百顺!” 苏扶摇笑著说完,招呼他们几个商量今晚的菜单。 心里却忍不住想,这世界上有比虚惊一场更好的事吗? …… 经过商议,特炒窗口来个香辣鸡胗、手撕鸡、家常豆腐,大锅饭就做丝瓜炒蛋、香菇肉片。 菜单確定,苏扶摇说干就干,她先处理鸡胗,洗净后切成薄片,用料酒、盐醃上十分钟。 接著,起锅烧热油,下椒、干辣椒爆香,再扔进薑片蒜片,把鸡胗倒进去大火翻炒。 炒到边缘微焦,加生抽、香醋、白调味,最后撒把葱,香辣的气息直窜鼻腔。 第二道菜手撕鸡更省事,整鸡下锅煮到八分熟,捞出来过凉水,撕成细条,用香油、酱油、蒜末、辣椒油拌开,撒上芝麻,看著就清爽。 家常豆腐则是把豆腐煎得两面金黄,加豆瓣酱燜煮,汤汁浓稠了勾点芡,咸香入味。 做完了特炒窗口的晚饭,苏扶摇做起大锅饭更是得心应手。 丝瓜炒蛋最家常,丝瓜切滚刀块,鸡蛋炒得蓬鬆,两者混在一起翻炒,加少许盐就鲜得很。 香菇肉片则是把肉片滑炒至变色,加泡好的香菇片翻炒,淋点蚝油提鲜,最后加水淀粉勾芡,满满一大锅,足够工人们吃了。 菜刚出锅,老周就拿筷子夹了块鸡胗塞进嘴里。 “嘿,这味儿绝了!够劲!” 王大姐尝了口家常豆腐,连连点头。 “嫩得很,还入味,比我做的强多了。” 小娟站在一旁,看著苏扶摇麻利的动作,眼里满是羡慕。 “扶摇姐,你真厉害,啥菜都会做。我啥时候能成为你这样的大厨啊!” 苏扶摇看她一眼笑了。 “这有啥难的,你想学的话,从明天开始我教你,先从切菜练起,基础打好了,炒菜就不难。” 小娟眼睛一亮,激动得脸都红了。 “真的?谢谢扶摇姐!” “谢啥,咱都是同事,之前我就说过要手把手教你的,只是这段时间,我因为个人原因耽搁了,你別怪我才好。” 苏扶摇看著小娟,同时对老周摆了摆手。 “周叔,王姐,你们先盯著打饭,我把手头这点活收个尾先走一步。” 苏扶摇记得,给苏文星的约定,可不能食言。 老周他们哪有不答应的,催促女主赶紧下班。 等她收拾好东西,骑著自行车往家赶时,天已经擦黑了。 苏扶摇经过一段僻静的巷子时,总觉得背后有视线跟著,似乎还混著別的脚步声。 她猛地剎住车,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出现幻觉了?” 苏扶摇皱皱眉,重新蹬起车子,可那股被跟踪的感觉总挥之不去,迫使她加速,直到看见家门口熟悉的灯光,心里才踏实些。 推开院门,就见苏文星和沈培德两个小脑袋凑在厨房门口,正踮著脚往里面瞅。 听见动静,两人齐刷刷回头,脸上都堆著笑。 “姐!你可回来了!我都快饿扁了!” “扶摇姐姐,还有我,还有我,我好像都闻著排骨的味儿!” 苏扶摇停好自行车,故意板起脸。 “两个小馋猫,在这儿点我呢!等著,半个小时以后开饭。” 苏扶摇说著,就把从菜市场买了新鲜的娃娃菜、大虾、鸡翅和排骨拿了出来。 手脚麻利地把排骨剁块,用清水泡去血水,焯水后加蒜末、生抽、老抽醃上,等会儿直接下油锅炸,就是喷香的蒜香排骨。 紧接著,虾球得费点功夫,把虾仁剁成泥,加淀粉、蛋清、盐搅匀,搓成小球下油锅炸,金黄酥脆了捞出来,再裹上醋汁,就是黄金虾球。 可乐鸡翅最简单,鸡翅焯水后煎至两面金黄,倒上半瓶可乐,燜到汤汁浓稠就行,甜丝丝的,孩子们最爱吃。 最后炒个醋溜娃娃菜,清爽解腻。 厨房里很出浓郁的香味,引得趴在厨房门口两个傢伙直吞口水。 “姐,好了没啊?我闻著都快流口水了。” 苏文星扒著门框,探出半个脑袋。 沈培德也跟著点头,小手攥著门框,眼睛亮晶晶地盯著灶台。 “扶摇姐姐,我能先尝一个吗?就一个。” “急什么,马上就好。都进来帮我端盘子。” 苏扶摇回头看他们俩馋猫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个傢伙立刻欢呼著了跑进来。 第167章 怎么忘了蒋燁 饭菜刚摆上桌,院门外就传来沈知行的声音。 “大哥!快进来吃饭,扶摇姐姐做了可乐鸡翅,还有一桌子好吃的。” 沈知行笑著把沈培德拎著走了进来。 “快洗手吃饭吧。” 苏扶摇递过毛巾,让沈知行净手。 沈老爷子早已经在主位坐下,苏老太太坐在他左手边,两家子人围坐一桌,倒像真正的一家人。 刚动筷子,沈老爷子就看向苏扶摇。 “你爸情况咋样了?刚才听培德说,是吃了野果子闹的?” 苏扶摇还没开口,苏文星先梗著脖子抢话。 “沈爷爷您是不知道!我摘的那不是普通野果子,大夫说叫天南星,是治疗偏瘫最重要的一味药材,我爸吃了那么多,用大夫的话,叫把穴道冲开了,以后多锻炼,我爸要不了多久就能跟正常人一样走路呢!” 苏文星说著挺了挺胸,一脸“快夸我”的神情。 让沈老爷子一脸的不可思议。 “扶摇,文星说的是真的?” “沈爷爷,这事说来也是误打误撞,不过,大夫给的就是这个结论。” 苏扶摇的简单解释,让一向不信命的沈老爷子,也不得不感慨,人的缘法。 “呦,那文星这次可是立了大功,该奖。” 沈老爷子说著夹了个虾球给苏文星。 “什么大功?我看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次是运气好,下次谁知道,是福是祸,所以,稳妥点,比啥都强,苏文星下次再敢乱摘野东西,打断你的腿!” 苏奶奶在一旁哼了声,夹了筷子娃娃菜送进嘴里,眼底却藏著笑意。 苏文星的骄傲瞬间被戳破,耷拉著脑袋,可嘴角还是翘著,夹起虾球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流油。 沈培德凑过来,小声蛐蛐。 “文星哥,天南星是什么样的?明天带我去看看唄?” “去去去,小孩家家凑什么热闹,再说了,我要是敢把你带去后山,我奶指不定,真要打断我的腿!我自己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苏文星这会儿倒有自知之明,虽然他嘴上不乐意,却把盘子里最大的鸡翅夹给了沈培德,两个小子嘻嘻哈哈地闹起来。 苏扶摇閒聊了几句。 “最近可能太累了,精神紧张,都有些恍惚,下午骑车回来觉得有人跟踪我,现在想想真是好笑。” 她语气轻快,显然没当回事。 可沈知行脸上的笑容倏地淡了。 剎那间,一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使他夹菜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昏黑的巷子,只沉声说道。 “可能是太累了,吃完早点休息。” 苏扶摇没察觉他语气里的凝重,笑著点头,继续给两个孩子分菜。 苏文星正和沈培德抢最后一块鸡翅,被苏奶奶拍了下手背。 “多大了还抢,让著弟弟点。” 苏文星不情不愿地把鸡翅推过去,自己抓起个排骨啃得欢。 晚饭过后,沈培德被陈老爷子叫回家睡觉,苏文星也打著哈欠被奶奶催著去洗漱。 苏扶摇端了杯热水坐在院里的竹椅上,感受著秋夜的风带著凉意。 沈知行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她身边,没说话,只是陪著她看月亮,过了会儿,他忽然开口。 “下午说有人跟踪你,具体是什么时候?在哪条路?” 苏扶摇愣了下,转头看他眼神认真,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意。 她笑了笑,碰了下他的胳膊。 “跟你开玩笑呢,就是骑车时总觉得背后有人,回头又啥都没有,估计是太累了。” “扶摇,你再想想,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比如脚步声,或者自行车铃鐺响?” 沈知行的严肃让苏扶摇也跟著紧张起来,刚想说“没有”,就听到沈知行吐出两个字:“蒋燁。” 苏扶摇的心猛地一缩,她怎么忘了蒋燁! “我想想,我记得当时经过西头那条巷子时,总觉得后面有脚步声,回头看了三次都没人,我就加快速度往家赶!后来也就没什么了。” 苏扶摇越说越觉得后怕,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缠了上来。 “別怕,有我在呢!他们目前还不敢真做出格的事。” 沈知行顿了顿。 苏扶摇的心怦怦直跳,看著沈知行专注的侧脸,刚才的恐惧慢慢的平息下来。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你可別忘了,蒋燁在暗,我们在明。” 她轻声提醒沈知行。 “从明天起,上下班我跟你一起走,晚上也別单独出门,有事叫我,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沈知行的语气不容置疑。 苏扶摇点点头。 而此刻。 城南一间油腻的小酒馆里。 蒋燁正和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碰杯,仔细看,这人正是之前跟小张有过来往的蛇皮。 “燁哥,这酒够味吧,我跟你说,这可是托人从大城市弄出来的特供,一般人喝不著。” 蛇皮咧嘴笑,黄牙上沾著菸丝,更加显得猥琐。 蒋燁灌了口酒,辛辣的液体烧得喉咙发疼,他把酒杯往桌上一顿。 “少废话,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蛇皮眯了眯眼,用指甲抠著桌上的油渍。 “你说那苏扶摇?今天下午我跟了一段,那娘们骑车挺快,到了家属院门口人多,没好下手。” 他嘖了声,继续说道。 “不过我看她一个人走夜路挺害怕的,要不要……” 蛇皮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里闪著凶光。 “別急,现在动她,沈知行肯定知道是我动的手,我不能再引火上身。” 蒋燁眼神阴鷙,他並不想要苏扶摇的命,他只想让沈知行尝尝锥心刺骨的滋味。 “那你想咋整?总不能一直跟著吧?这娘们天天待在厂里,后厨人多眼杂,不好下手啊。” 蒋燁冷笑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总会有机会的,你先盯著,等她落单了……” 蒋燁凑近蛇皮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蛇皮的眼睛越来越亮,连连点头。 “还是燁哥你有主意!这招够狠!” 第168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次日一早,沈知行和苏扶摇双双骑著自行车向酒厂方向出发。 门卫老林拎著个搪瓷缸子站在门口,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过来,赶紧打招呼。 “沈厂长,小苏师傅早啊!瞅瞅你们两个,站在一块可真登对。” 老林调侃著两人。 霎时,让沈知行的耳根微微发热,脚下的踏板慢了半拍。 苏扶摇更是低下头,脸颊泛起层薄红。 两人一时间,也不知该咋接老林的话,只红著脸,朝他笑了笑,推著车往里走。 穿过传达室,迎面就是车棚,刚停稳车,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几个工人正蹲在墙角窃窃私语地说著八卦,压根没看见沈知行和苏扶摇过来。 “我就说嘛,苏扶摇为啥那么积极,每天来那么多早,原来是和菜贩勾搭上了。” “可不是嘛,听说那菜贩天天等在酒厂的后门,上次我还看见他塞给小苏一兜鸡蛋呢。” “嘖嘖,看著挺老实的姑娘,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他们把声音压得很低,却一字不落地钻进苏扶摇和沈知行耳朵里。 听到这话,苏扶摇的脸色瞬间白了,手指紧紧攥著车座。 沈知行更是脸色沉了下来。 “你们在说什么呢?” “没、没说什么,沈厂长。” 几个说八卦工人被背后传来的声音嚇了一跳,慌忙转身回头,就看见苏扶摇和沈知行站在他们身后,脸上立刻堆起訕笑。 “没说什么,厂里的规矩都忘了?背后议论同事,传谣信谣,这就是你们的工作態度?” 沈知行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几个工人本就理亏,此时缩著脖子不敢吭声。 这动静渐渐引来了正来上班的同志们,车间主任也闻讯赶了过来。 “沈厂长,这是怎么了?” “查,看看到底是谁在传播谣言,把源头给我查清楚!谁在背后嚼舌根,破坏厂里风气,绝不姑息!” 沈知行一个磕巴都没有,甚至没问苏扶摇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接斩钉截铁开始处理问题,让站在原地的苏扶摇眼眶有点发热。 而那些看热闹的人,见沈知行发了火,哪儿还敢聚在一起。 瞬间做鸟兽状散开。 事情调查比想像中顺利。 工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线索指向了会计科。 车间主任直接去了会计科。 吕秀兰正坐在办公桌前噼里啪啦地打著算盘。 看见车间主任进来,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吕姐,关於苏扶摇的谣言,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车间主任开门见山。 “主任,你可別冤枉我,我也是听別人说的。” 吕秀兰的脸“唰”地红了,声音结结巴巴地赶紧解释。 “听谁说的?” “是刘鶯和苏月,昨天下班我回家,在门口听到她俩在说苏师傅的坏话呢。” 吕秀兰咬著嘴唇,赶紧推卸责任。 车间主任皱紧了眉,这刘鶯和苏月他是知道的,当初她俩离职的时候,就在厂里闹了一番,被辞退的原因,就是因为女人之间的那点破事。 如今都把她俩开除了,还敢在外面作妖,当真是不知死活。 车间主任把消息递迴沈知行,让沈知行脸色沉了下来,立刻让小张通知所有工人,集体开会。 “会计科吕秀兰,身为老职工,不仅不抵制谣言,反而参与传播,造成恶劣影响。” “经厂领导班子研究决定,给予吕秀兰记大过处分,扣发当月奖金,以儆效尤!” 台下一片譁然。 吕秀兰坐在人群里,眼里含著泪,脸涨得通红,这次只能认栽。 散会后,吕秀兰请了假,直奔回家,就看到刘鶯正和苏月靠著大门说笑。 她俩看见吕秀兰气势汹汹地过来,同时愣了一下。 “刘鶯!苏月!你们俩安的什么心!你们说閒话,害得我被记大过?你们可真不是东西!” 吕秀兰指著她们,破口大骂, 苏月见状,躲在刘鶯身后,刘鶯却梗著脖子迎上来。 “吕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也就是隨口聊聊,谁让你自己嘴快到处传?现在受了处分,倒来怪我们?” “你!昨天是你俩言之凿凿地说,那些事都是真的。” 吕秀兰气得和她们理论。 “自己没脑子,还敢来污衊我们,再说了,我们说啥你就信啥啊,我们要是让你吃屎,你吃不吃。” 苏月壮著胆子喊道。 吕秀兰被这两人的无耻给堵得哑口无言,更看著刘鶯和苏月那副无赖的样子,伸手就要打过去,可偏偏被她俩躲了过去。 眼瞅著不对劲,两人快速地跑了,等两人站稳,危险解除,刘鶯看了一眼苏月说道。 “我出去一趟。” 刘鶯说完转身离开。 她没回家,反而绕到后面的胡同,朝著不远处的巷子走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在一家门口停了下来,快速敲响房门。 刘鶯不知道的是她前脚进巷子,不远处就有个身影停住了脚步。 那人正是小张,他看著刘鶯鬼鬼祟祟的样子,顿时起了疑。 因此,他悄悄尾隨著刘鶯,跟在他身后,来到这个地方,找了一棵老槐树躲在后面。 很快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小张定眼一看,那男人正是蒋燁。 刘鶯和蒋燁说了几句话后,蒋燁突然伸手搂住了刘鶯的腰,刘鶯半推半就地靠了过去,两人携手进了房间。 小张看到这儿,心里咯噔一下。 这,这是啥事啊? 一个是正在被处置的蒋燁。 一个是看上厂长的刘鶯…… 他俩居然混在一起了? 而且小张对於接近沈知行的人,都会打听一番。 这个刘鶯在后厨工作挨著苏扶摇,如今也在小张的考察范围內。 之前刘鶯在厂里上班的时候,小张还打听过刘鶯的为人。 別的不好说,但听说和小学的老师高泽诚…… 赶紧记下巷口的门牌號,转身快步往厂里跑。 这事太大了,必须马上告诉沈厂长。 而此时的后厨,苏扶摇正站在灶台前,手里的锅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著锅底,就为早上那些流言蜚语。 没心情的她,特炒窗口今天只备了两道菜。 她先把泡发好的木耳和黄菜放进开水里焯了焯,捞出来过凉水,挤干水分备用。 油锅烧热,倒上点豆油,待油冒烟了,磕进两个鸡蛋,用锅铲快速搅散,金黄的蛋液瞬间膨起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盛出鸡蛋,再往锅里加点油,爆香葱姜蒜,放进切好的肉丝翻炒至变色。 然后倒入木耳、黄菜和黄瓜片,最后把鸡蛋倒回去,加酱油、盐、少许调味,翻炒均匀,木须肉就做好了。 另一口锅里,她把土豆切成细丝,用清水淘洗几遍,去掉淀粉。 油热后,下椒爆香,捞掉椒,放进土豆丝大火快炒,加醋、盐、辣椒麵,最后撒点蒜末,酸辣土豆丝就出锅了。 大锅饭那边简单些,萝卜、白菜、土豆、粉条还有一小块五肉,一股脑倒进大铁锅里,加上酱油、盐、八角、桂皮,添足了水,盖上锅盖慢慢燉著。 开饭的时,工人们陆续来打饭。看见特炒窗口只有两道菜,再看看苏扶摇红红的眼圈,大家心里都明白了七八分。 “小苏,別往心里去,那些人平日里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一个平时爱开玩笑的老师傅端著饭盒,难得正经地劝慰苏扶摇。 “就是,谁不知道你是个好姑娘,那谣言一听就是假的。” 旁边的女工也帮腔。 苏扶摇看著大家真诚的眼神,心里那块石头好像鬆动了些,她吸了吸鼻子,对大家笑了笑。 “谢谢你们。” 就在这时,小张气喘吁吁地跑进食堂,一眼就看见了苏扶摇。 “林师傅,你快跟我来,沈厂长在办公室等你,有急事。” 第169章 蒋燁可是逃犯 苏扶摇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突突直跳,跟著小张就往办公楼走。 推开厂长办公室的门时,沈知行正站在窗前瞭望远方。 “坐。” 沈知行表情严肃。 小张心里七上八下的站在一旁,手心里全是汗,刚想开口,被沈知行抬手按住。 “小张別急,慢慢说,把你看见的都讲清楚。” 小张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这才开口。 “厂长,我中午碰见刘鶯,我看她走的飞快,害怕她再闹什么么蛾子,就跟了上去。” “走到一个胡同里的一户人家门口,她直接敲门,门打开是蒋燁出来接她,俩人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后,蒋燁还搂著她的腰,刘鶯也没躲。” 小张顿了顿,又补了句。 “那架势,肯定不是普通朋友。” 苏扶摇手里的饭盒差点没端住。 蒋燁?怎么会是蒋燁? 前世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上来,那时候刘鶯眼里只有高泽诚,为了攀高枝,三天两头往高泽诚办公室跑,送鸡汤,最后愣是把高泽诚从自己身边撬走了。 她和高泽诚那段鸡飞狗跳的婚姻,都是拜刘鶯所赐。 可这一世,刘鶯怎么转了风向,跟蒋燁勾搭上了? “小张,你確定当时只有蒋燁和刘鶯?没看见高泽诚?” 苏扶摇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小张愣了下,仔细回想了片刻,篤定地摇了摇头。 “我看得真真的,巷子里除了他们俩没別。” 苏扶摇皱起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高泽诚和蒋燁向来不对付,刘鶯要选择,也该找高泽诚才对,怎么会看上名声狼藉的蒋燁? “知行,你怎么看?” 苏扶摇抬头看向沈知行。 沈知行此时正用手指敲打著桌面发出篤篤声响。 他沉吟片刻,从抽屉里抽出张纸,拿著笔,写下几个名字。 “刘鶯和苏月联手散布谣言抹黑你,如今,这刘鶯又和蒋燁纠缠到一起,再加上你说的那个高泽诚,这几个人搅合在一起,恐怕没啥好事,更何况,蒋燁现在还是逃犯!” 沈知行说著用用笔尖在“刘鶯”和“蒋燁”两个名字上重重画了圈。 “我看这刘鶯想借蒋燁的力,准备对你下手,至於蒋燁,也是看准了,你是我的弱点,才会和他们蛇鼠一窝。” 他顿了顿,眼神沉下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鱉,趁势將他们一网打尽。” 苏扶摇抬眸,看著势在必得的沈知行,觉得他的主意不错。 与其让他们,接二连三的陷害自己,不如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让他们也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知行见苏扶摇没说话,以为是她心软,站起身,走到苏扶摇面前,声音压低了些。 “这群害虫,不能再留了。” 沈知行扭头看向小张。 “你怎么不直接把蒋燁控制住?” 小张尷尬挠头:“厂长,当时就我一个人,蒋燁一个逃犯……” 沈知行皱眉,嘆气。 小张说的不错。 对付蒋燁这种人,不能贪急了,以免对方狗急跳墙。 可放在那,终究是个祸害。 不定时的炸弹。 “你下午去蒋燁附近踩点,记清楚他跟谁接触,什么时候有人来,什么时候走,都给我记下来,注意隱蔽,別被发现。” 沈知行顿了顿,又道:“顺便去所里那边交代一声,你在哪看见过蒋燁。” “厂长你放心,我这次保证完成任务!” 小张挺直腰板说完,拿起桌上的搪瓷杯灌了口凉水,转身快步出了。 瞬间,办公室里只剩沈知行和苏扶摇。 只见苏扶摇把饭盒打开,热气混著饭菜香腾地冒了出来。 大米饭上铺著木须肉,旁边臥著个荷包蛋,蛋黄颤巍巍的,还有一小碟酱黄瓜。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她把筷子递过去。 沈知行接过筷子,夹了块鸡蛋,蛋黄顺著筷子流下来,看著很是诱人。 “怕是要不了多久,我这嘴巴都被你餵叼了。” “就你会说……再说,你嘴巴本来就叼,好不好?” 苏扶摇嘴上嗔怪著,心里却鬆快了不少。 午饭过后,苏扶摇回到后厨,瞧见小娟正在忙活,招了招手。 “扶摇,你找我?” “晚上做饭时,你跟在我身边,打今儿起,我教你做菜。” 苏扶摇也需要趁手的帮手,光是备菜还不够用。 不用多灵性,只要不太笨,人老实,背下几道菜谱。 以免自己忙不开的时候,还离不开厨房。 苏扶摇话音刚落,小娟感激的跟什么似的,用力的点了点头。 …… 做晚饭时间。 苏扶摇站在灶台前,旁边站著小娟,认真瞧她做菜。 “今天教你做三个菜,仔细看著,咱们先做香辣鱼块。” 苏扶摇说著,把一条草鱼放在案板上,手起刀落,把鱼剁成块,放进盆里,加料酒、盐、薑片醃著。 “鱼块要剁得大小均匀,才好醃的入味。” 小娟手里还攥著个小本子在旁边记著。 苏扶摇接著往锅里倒油,油热后抓了把椒和干辣椒扔进去,滋啦一声,香味瞬间飘满了食堂。 “辣椒和椒要炸出香味,但不能炸糊,不然发苦。” 她把醃好的鱼块倒进去,用铲子轻轻翻著。 “鱼块下锅別急著翻,等一面煎黄了再翻,不然容易碎。” 鱼块煎得两面金黄后,苏扶摇加了点豆瓣酱炒出红油,倒上生抽、少许,再添点热水没过鱼块,盖上锅盖燜著。 “小火燜五分钟,让味道渗进去。” 趁著燜鱼的功夫,苏扶摇开始做酱香鸡蛋。 她把四个鸡蛋打进碗里,加少许盐搅匀。 油锅烧热,倒进去,用筷子快速搅散,炒成碎块盛出来。 再倒点油,爆香葱姜,加两勺甜麵酱炒出香味,把鸡蛋倒回去翻两下,撒点葱就出锅了。 “酱香鸡蛋要记住,甜麵酱不能放多,不然太咸,鸡蛋要炒得碎一点,入味。” 苏扶摇边做边说。 最后是香菇油菜。 油菜洗净掰开,香菇泡发后切片。烧开水,把油菜焯一下,捞出来过凉水,挤干水分。 “焯水的时候加点盐和油,菜的顏色更绿。” 苏扶摇说完,另起锅倒油,炒香蒜末,把香菇倒进去炒出水分,加生抽、蚝油调味,最后放进油菜翻炒两下就好。 “这个要快炒,不然油菜就软了塌了,不好吃。” 三个菜摆在案子上,红的鱼块,黄的鸡蛋,绿的油菜,看著就有食慾。 大锅那边,周师傅正在按照苏扶摇给的配方,做家常滷菜。 五肉、鸡爪、豆腐泡、海带结一股脑放进大锅里,加上八角、桂皮、香叶、老抽、冰,咕嘟咕嘟燉著,香味顺著门缝往外飘。 旁边的灶上做著乾锅菜,菜掰成小朵焯过水,和五肉片、干辣椒一起在铁锅里爆炒,最后倒点啤酒燜了会儿,出锅时撒上蒜末,香气直钻鼻子。 小娟看得眼睛发亮。 “扶摇姐,你做的菜真好看,这叫那啥来著,我想起来了,叫色香味俱全。” “多练练就会了,做菜没什么难的,用心就行。” 苏扶摇擦了擦手,看了眼墙上的掛钟,快到下工时间,她们也该准备打饭了。 第170章 我爸妈不凶,他们会喜欢你的 “扶摇,歇会儿喝口水。” 王姐端来搪瓷缸子,里面是晾得晾白开。 “谢谢王姐。” 苏扶摇接过缸子,道了谢,就让小娟自己去练。 谁知,苏扶摇话音刚落,办公楼那边就来了电话。 她接起听筒,沈知行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著点疲惫。 “晓燕,小张回来了,还没吃饭让后厨炒两个菜,送我办公室来。” “好,我这就弄。” 苏扶摇掛了电话,心里大致有了数。 这三天小张没在食堂露过面,自然是按沈知行的吩咐,去蒋燁的住处蹲守了。 这会儿回来,肯定是事情有了眉目。 苏扶摇想到这些,立马动手。 …… 沈知行的办公室里,小张正站在他对面匯报情况,脸上带著点兴奋。 “厂长,我蹲了三天,今天总算有发现,下午我看见蛇皮进了蒋燁家,两人勾肩搭背去了巷口的小酒馆,喝到天黑才出来,走路都打晃。” 蛇皮是附近出了名的地痞,之前小张为了查厂里的事,跟他打过几次交道。 知道这人贪小便宜,嘴里没把门的,只要给点好处,什么都敢说。 “我想先去找蛇皮探探口风,说不定能从他那儿套出蒋燁和刘鶯的事。” 小张搓著手,生怕沈知行不同意。 沈知行抬手打断他。 “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事既然交给你,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不过你要注意分寸,別让人看出破绽。” 他知道小张心里因为没能抓到蒋燁的事,一直憋著股劲。 沈知行倒不是很在乎。 抓到蒋燁是迟早的,苏扶摇在厂里很安全,回家路上有自己。 他愿意给小张將功补过的机会。 两人正说著,苏扶摇和端著饭盒进来了。 “快趁热吃。” 苏扶摇把饭盒往桌上一放,掀开盖子香气瞬间瀰漫开来。 小张的肚子立刻“咕嚕”叫了一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谢谢苏师傅,麻烦您了。” “客气啥,看你这几天熬得,眼圈都黑了。” 苏扶摇说著把筷子递给他。 小张没客气,接过筷子就夹了块宫保鸡丁,麻辣鲜香的味道在嘴里炸开,让他浑身一激灵。 “好吃!比饭馆做得还香!” 小张说著就埋头扒起饭来,速度快得像阵风,还不忘夸著苏扶摇的手艺。 风捲残云般吃完,抹了抹嘴,看向沈知行。 “厂长,那我这就去找蛇皮?” 沈知行点点头。 “去吧,注意安全,有情况隨时匯报。” 小张应声起身,跟苏扶摇道了谢,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苏扶摇见小张离开,才看向沈知行。 “让小张找蛇皮做什么?那人心眼多,怕是不好打交道。” “蛇皮跟蒋燁走得近,肯定知道知道一些內幕,指不定蒋燁找的帮手就是他,所以,小张想先从蛇皮那儿下手。” 沈知行顿了顿,眼神犀利地看向窗外。 “而且刘鶯和蒋燁勾结,绝不止散布谣言那么简单,我怀疑他们想利用蒋燁再做些什么。” 苏扶摇心里一惊。 “他们还能做什么?莫非要杀人放火?那可是犯罪啊!” “所以,这件事得儘快查清,之前小张跟蛇皮打过交道,知道怎么应付,让他去探探底,咱们也好做准备。” 沈知行握住她的手,安抚著苏扶摇的情绪。 苏扶摇望著窗外,忽然觉得这平静的厂区里,藏著太多看不见的暗流。 她轻轻挣开沈知行的手,拿起空饭盒。 “我先回食堂了,晚些还要收拾灶台。” 沈知行点点头。 “晚上下班,我让保卫科的同事,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能行。” 苏扶摇笑了笑,正转身往外走,就看著眉头紧锁的沈知行,默默地嘆了口气,退了回来。 “是不是在担心小张?” 沈知行抬眼看著去而復返的苏扶摇,笑了笑,拉著她再次坐了下来。 “小张知道分寸,而且对付这种人,就得用点他能懂的法子,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在蛇皮身上最灵验。” “小张带了点诚意过去,只要价钱到位,蛇皮能把蒋燁小时候尿床的事都扒出来。” 沈知行嘴角噙著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才苏扶摇这才鬆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叮嘱。 “让他多留心,別真跟蛇皮起衝突。” “嗯,我跟他交代过了。” 沈知行点头应著,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急促。 “喂,爷爷?” 一旁的苏扶摇,听到是沈爷爷,也不著急走了。 见沈知行的眉头渐渐挑起,眼里还闪过一丝诧异,心中越发好奇沈爷爷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他们来了?什么时候到的,行,我知道了,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沈知行掛了电话,他转身看向苏扶摇,语气带著点无奈。 “我爸妈到北城了,现在和我爷爷,还有沈培德那小子都在你家呢。” 苏扶摇手里的饭盒“哐当”一声磕在桌角。 她猛地抬起头,脸“唰”地红透了,连耳根都觉得得滚烫。 “叔叔阿姨来了?这、这也太突然了,他们还在我家?那我该做些什么?叔叔阿姨喜欢什么?要不要我提前准备?” 苏扶摇手足无措地拽著自己的衬衫,慌慌张张的样子。 沈知行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用那么紧张,我爸妈不凶,他们会喜欢你的,而且,你那手厨艺亮出来,保管能征服他们的胃。” 沈知行轻轻拍了拍苏扶摇的肩膀安抚著。 “你就知道说风凉话。” 苏扶摇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心里依旧忐忑不安,做饭是她最拿手的事,可眼下,自己是要见公婆啊。 沈知行继续道:“今晚上一块回去,买点菜。” “正好让他们尝尝你的手艺,也让他们知道,我眼光没错。” 第171章 要见爸妈了 苏扶摇的心跳又快了几分,低著头“嗯”了一声,立刻起身,羞红著脸颊回了后厨。 后厨里热气腾腾。 王姐正给大锅饭添柴,小娟在旁边摘菜,见苏扶摇进来,两人都看了过来,见她脸颊泛红,想到她是从沈知行办公室出来的,有心打趣。 “扶摇啊,你这是咋了?脸这么红?莫非沈厂长欺负你了?” 苏扶摇快速地摇了摇头,羞涩的开了口。 “沈知行他爸妈来了,现在在我家呢。” “哎哟!这是好事啊!” 王姐眼睛一亮,手里的火钳都放下了,凑到苏扶摇身边。 “这是要见家长了?” “既然是见家长,那沈厂长的父母总得给红包啊!” 小娟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著。 王姐拍了下小娟的头,转头对苏扶摇说。 “第一次见家长太紧张了吧?没事,咱都是打那儿走过来的,扶摇,咱到时候就嘴甜点,手脚勤快点,准没错!” “我听说沈厂长家是都城的,高干家庭,有素质著呢!” “別担心,你这么漂亮,又有文化有一手好厨艺,他们还有啥不满意的。” “没错,没错,扶摇姐,虽然沈厂长父母有素质,但见长辈要穿的素净点,別太哨,这是我妈告诉我的。” 苏扶摇认真地听著,把她们的话都记在心里。 王姐见她还在磨蹭,推了她一把。 “还愣著干啥?赶紧回去准备啊!” “可是晚饭……” 苏扶摇有点犹豫。 “晚饭有我呢,你忘啦?今天你是早班,午饭一结束就该下班了,快走吧,別让未来公婆等急了。” 旁边的老周师傅笑著打趣苏扶摇。 苏扶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光顾著紧张,把排班的事都忘了。 她赶紧解下围裙,跟王姐她们道了谢,快步往家赶。 她有点紧张,不想等沈知行下班一起买菜…… 而且老跟著她,像什么话。 让沈家叔叔阿姨知道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吶。 路过菜市场时,苏扶摇拐进去,看看有啥新鲜菜。 毕竟第一次见家长,饭菜可不能含糊。 菜市场热闹非凡,吆喝声、討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苏扶摇在水產摊前停下,蹲下身仔细挑鲤鱼。 “师傅,要这条,帮我收拾乾净,做红烧用。” 接著,她又来到肉摊前点了块五肉。 “要肥瘦相间的,做梅菜扣肉,再来点排骨燉玉米。” 鸡摊的老板认识苏扶摇,好奇她今儿为啥买这么多好菜,便问出口。 “小苏今天买这么多菜?家里来客了?” “嗯,家里来了几位客人。” 苏扶摇笑著点头,挑了只三黄鸡。 “要现杀的,做白切鸡,皮要脆。” 蔬菜更是挑得仔细,青菜要叶片舒展的,黄瓜得顶带刺,番茄要红透了的,连香菇都得选菌盖厚实的。 最后还买了点糯米和红豆,打算做个甜品,红豆糯米糍,软糯香甜,老人小孩都爱吃。 苏扶摇拎著两大兜菜往家走,远远就看见自家院门敞开著。 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说笑声,奶奶的声音格外响亮,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奶奶,我回来了。” 屋里的声音瞬间停了。 苏奶奶坐在桌边,旁边坐著沈爷爷。 炕对面的椅子上坐著一对中年夫妇,男的穿著中山装,面容严肃。 女的穿著碎衬衫,气质温婉。 听见动静,几人都看了过来。 沈知行的母亲率先站起身,目光落在苏扶摇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苏扶摇穿著浅蓝色的確良衬衫,梳著两条麻辫,眼睛亮闪闪的。 皮肤如瓷,脸上带著点羞赧,却落落大方,模样是真周正。 沈母心里有了几分满意,脸上露出温和的笑。 “你就是扶摇吧?常听知行提起你,果然是个俊姑娘。” 什么常提…… 她那傻儿子,藏著掖著的。 是老爷子常提。 老爷子和培德都喜欢的丫头,差不了。 沈母来的时候就是带著好印象,一见到这么漂亮个丫头,心里更喜欢了。 苏扶摇被夸得脸又红了,赶紧放下菜篮子,规规矩矩地打招呼。 “沈爷爷好,伯父伯母好。” 一直乖乖坐在沈父身边的沈培德眨巴著大眼睛,再也忍不住,跳下椅子,一把抱住苏扶摇的腰部。 “扶摇姐姐,你终於回来了,我爸妈来了,今晚是不是又有好吃的了?” 沈培德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屋里的紧张气氛顿时消散了不少。 沈爷爷笑著说。 “这小子,就知道吃,扶摇別站著了,快坐。” 老太太瞧著苏扶摇的脸色,冲她摆了摆手。 “扶摇,你沈伯父沈伯母大老远的来北城,挺辛苦,你拿手菜做上几个,给她们接风洗尘。” “嗯,奶奶,那我这就去做,伯父伯母一路过来,肯定饿了。” 苏扶摇说著就要往厨房走。 “我跟你一起去,给你打下手。” 沈知行的母亲跟了上来。 苏扶摇赶紧摆手。 “不用,伯母您歇著就行。” “让你伯母跟你去吧,我瞧著她是坐不住的。” 沈父开口调侃,打破了尷尬的气氛。 苏扶摇不好再推辞,只好领著沈母往厨房走。 苏扶摇繫著围裙站在灶台前,手里正择著扁豆,指尖捏著豆荚尾部轻轻一掐,顺势撕下老筋,动作麻利细致。 沈知行的母亲站在旁边,手里拿著个西红柿,慢悠悠地洗著。 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苏扶摇身上。 这姑娘看著文静,干活却一点不含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连她这个常年下厨的人都得佩服。 “扶摇,你在酒厂后厨当主厨?” 陈母状似隨意地问著。 “嗯,在食堂负责做饭。” 苏扶摇声音清清爽爽,低头做事。 “那挺辛苦的吧?厂里那么多工人,每天得做多少菜?” “还好,后厨各有分工,也不算太累。” 苏扶摇把择好的扁豆码在盘子里,码得整整齐齐。 “食堂分大锅菜和小炒,我主要负责小炒,分量不大,就是得换著样来,让大家吃著新鲜。” 陈母点点头,又问起她家里的事。 “听沈知行说,你父亲身体不太好?” 苏扶摇见沈母提到苏建国,动作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嗯,几年前生了场病,现在已经康復了。” “那挺好,你母亲在工厂上班?” “是,在纺织厂。” 苏扶摇笑了笑,说话时眉眼弯弯的。 她家境不好。 可人带著股韧劲,没有半分自怨自艾。 陈母瞧著苏扶摇的神情,心里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现在的年轻姑娘,能这么踏实稳重的不在少数。 两人正隨意地閒聊,院门口传来自行车铃鐺声,接著是熟悉的脚步声。 沈知行推门进来,直接走进苏家。 “爸,爷爷,苏奶奶。” 他先跟屋里的长辈打了声招呼,目光四下看了看,並没瞧见沈母。 正要开口询问,沈爷爷给他解了惑。 “你母亲和扶摇那丫头在厨房呢,去看看吧。” 第172章 跟扶摇把婚事定下来 沈知行点头,就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沈知行进入厨房,就看到忙碌的母亲。 “妈,您去屋里歇著吧,这儿我来搭把手就好。” 沈知行说著就要接过沈母手里的西红柿。 陈母往旁边挪了挪,並没打算走。 “你爷爷和你爸,陪著苏家奶奶说话呢,我来这儿给扶摇打下手,她也能鬆快点,倒是你,赶紧出去。” 沈母催促沈知行离开。 沈知行无奈,只好任由沈母留了下来。 他则挽起袖子站到苏扶摇身边,瞧著一桌子蔬菜,鱼虾,开口道。 “虾处理好了吗?” “在盆里泡著呢,还没处理呢。” 苏扶摇指了指水槽边的搪瓷盆。 沈知行径直走过去,拿起虾开始剥壳,动作嫻熟,剥好的虾仁个个完整,虾线挑得乾乾净净。 接下来的时间,苏扶摇和沈知行配合得天衣无缝,那默契十足,把所有菜餚,该醃製的醃製,该焯水的焯水,剩下的,只剩开炒。 沈母站在旁边看著,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心里暗暗点头,悄悄回了正屋。 很快,厨房里渐渐飘出浓郁的香味。 只见苏扶摇的动作快得像一阵风,这边刚把炸好的黄金虾球捞出来控油,那边就起锅炒鱼香肉丝。 而肉蟹煲已经在砂锅里咕嘟著,螃蟹的鲜、鸡爪的糯、土豆的绵,混著豆瓣酱的香,从锅盖缝里往外冒。 红烧狮子头在油锅里炸得金黄,捞出来放进砂锅,加酱油、冰和清水慢燉,汤汁渐渐收浓,裹在圆滚滚的丸子上,红亮诱人。 蒜蓉西蓝焯水后,用热油爆香蒜末,大火快炒,撒点盐就出锅,绿得发亮。 最后是饭后的甜点,苏扶摇给改成鬆饼蛋糕,也是为了照顾沈爷爷的胃。 苏扶摇把鸡蛋打发,加上麵粉、牛奶和白搅匀,在平底锅里摊成一个个小饼,叠起来后淋上蜂蜜,撒上点碾碎的生碎,甜香混著麦香,连隔壁的苏文星都被吸引过来,扒著厨房门框咽口水。 “文星,去把桌子摆好。” 苏扶摇笑著朝他招手。 “哎!” 苏文星立刻屁顛顛地跑去搬凳子。 菜一道道端上桌,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红的绿的黄的,煞是好看。 饭桌上的气氛热闹,沈培德捧著个狮子头,吃得满嘴流油。 “扶摇姐姐做的比我妈做的还好吃!” 一句话逗得满桌人都笑了。陈母嗔怪地拍了他一下。 “没大没小的。” 苏扶摇的奶奶难得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给沈知行的爷爷夹菜。 “尝尝这个鱼,扶摇特意挑的活鱼,熬汤最鲜。” 这顿饭吃了很久,等陈家人跟著沈知行回了招待所,院子里总算安静下来。 苏扶摇正洗碗,就被奶奶拉到了堂屋,此刻却一反常態,攥著她的手不放。 “扶摇,跟奶奶说实话,沈知行他爸妈这次来,是不是为了定亲的事?你俩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苏扶摇的脸“腾”得红了,手心里冒出细汗。 “奶奶,我也不知道,沈伯父沈伯母来得突然,我瞧著知行也是被通知的。” “没说?没说带这么一大家子来?我看小陈他妈看你的眼神,那是满意得很!” 苏老太太很显然不信苏扶摇的话。 祖孙两人正说著,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沈知行走了进来,手里还拎著个网兜,装著些水果,刚才祖孙俩的对话,他显然全都听到,站在门口停顿一下,迈步走了进来,神色郑重。 “苏奶奶,我这次想趁家里人都在,跟扶摇把婚事定下来。” 沈知行走到老太太面前,微微欠身,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苏扶摇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 沈知行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温柔又坚定。 “等忙完厂里的事,我就跟我爸妈去跟您提亲,然后选个好日子,把证领了。” 苏老太太愣住了,隨即脸上绽开满脸的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拉著沈知行的手,一个劲地说。 “好,好啊,这就好!” …… 从苏扶摇家出来,沈知行直奔招待所。 “咋又回来了?” 沈父看著自己这个大儿子,顺势放下手中的报纸。 “没啥事,我回来是想跟你们说,趁这次咱们全家都在,我想把我和扶摇的婚事定下来。” 房间里霎时静了,只有沈培德的铁皮小车在地板上划出“吱呀”一声。 “你这话当真?” “当真。” 沈知行迎上沈老爷子的目光,继续开口。 “通过这段时间我和扶摇的接触,我知道她是个实在姑娘,我想跟她过一辈子。” “好!好!这事儿我同意,就这么定了!” “婚姻大事得慎重,你俩才认识多久,了解透了?” 沈母不赞同沈知行的说法。 “我俩在一个厂,我又算是她的领导,她的为人我清楚,错不了。” 沈知行语气篤定。 “那也不行,我不同意,才认识多久就定亲?这也太草率了!我看那丫头不错是不错,但还得再考察考察。” 沈母坐在一旁,说著自己的意见。 “我认定了扶摇,这辈子非她不娶。” 沈知行往前一步,声音里带著不容置疑的坚定。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再说扶摇那丫头哪点不好?我告诉你,人家现在可是魏老的徒弟!就是当年为国宴掌勺的那位魏师傅,你觉得这样的姑娘能差到哪儿去?” 沈老爷子沉下脸,瞧著他这个儿媳妇,无奈嘆了口气,替苏扶摇说话。 沈母手猛地一顿,转过身来满脸惊讶。 “魏老?就是报纸上登过的那位国宝级厨师?您的老朋友?” “除了他还有谁,他魏老头眼光多高,能收扶摇丫头当徒弟,说明这姑娘是真有本事,人品也过关,就这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沈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魏老和沈老爷子一辈子的朋友,眼光向来不错,如今苏扶摇有他这样的师父,也足以说明,苏扶摇的人品。 “反正我还是觉得太快了,给我两天时间,我再想想。” 沈知行知道这已经是母亲能让步的底线,便点了点头。 “行,我给您两天时间。” 他看了眼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心里还惦记著抓蒋燁的事,那伙人一天不落网,苏扶摇就多一分危险。 胡同口的小酒馆里,小张正给蛇皮倒酒。 “蛇皮,来来来来,哥哥再敬你一杯。” 小张笑盈盈举著杯子,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蛇皮看著小张笑眯眯的样子,心里门儿清,这人突然找自己喝酒,准没好事。 “张哥客气了,有啥事,您说话。” 小张给蛇皮续上酒,压低声音说道。 “前两天蒋燁是不是找过你?他想让你帮忙做啥?” 蛇皮端杯的手顿了顿,眼珠转了转,权衡片刻,他凑近小张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那姓蒋的不是个玩意儿,他让我找人,毁了苏扶摇的清白,说这样就能让沈知行那小子痛苦。” 小张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撞在桌上,酒洒了大半。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 “这混蛋!” 蛇皮赶紧拉他,把他扯到座位上。 “张哥您別激动啊,我可没答应!我知道那姑娘是沈厂长的对象,哪敢动歪心思?” 小张深吸一口气,听到蛇皮的回答,这才鬆了口气,掏出钱拍在桌上 “算你小子识相,喏,这是给你的奖励。” 他说完转身就往门外冲,脚步踉蹌著奔向酒厂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赶紧告诉沈知行,苏扶摇有危险! 第173章 误会大了 第二天一早,沈母心里揣著事儿,吃过早饭就说想逛逛北城,看看儿子工作的地方,就独自一人出了门。 沈母沿著酒厂家属院的路慢慢走著,转过街角,听见两个年轻姑娘正坐在石凳上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她耳朵里。 “你说苏扶摇那贱人,整天装的,和沈厂长腻在一起,用那狐媚子手段,让沈厂长才迷了眼。” “谁说不是呢,跟好几个男的不清不楚,我看这次事成以后,苏扶摇那个贱人,还怎么有脸在酒厂待。” 沈母心里咯噔一下,停下脚步,特意上前。 “两位同志,你们说的苏扶摇,是不是在酒厂后厨当主厨那位同志?” 刘鶯抬头看了她一眼,见是个陌生的中年妇女,没当回事,反而说的更起劲了。 “可不是嘛!就她,仗著沈厂长喜欢她,在厂里横得很,前几天还跟蒋科长吵架,谁都不放在眼里。” “我还听说她以前在乡下就跟人私奔过,肚子都大了又被送回来,作风差得很。” 苏月添油加醋,说得有鼻子有眼。 沈母的脸一点点沉下来,手指攥得发白。 “你们这话有证据吗?可不能隨便编排人家姑娘。” “证据!厂里谁不知道她的那些破事啊!要不是沈厂长护著她,她早被开除了!对了阿姨,您认识沈厂长和苏扶摇?” 刘鶯嗤笑一声。 “我是沈知行他母亲!” 沈母冷冷地说著。 让刘鶯和苏月脸上的笑瞬间僵住,手里的瓜子皮“啪嗒”掉在地上。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窃喜。 “原来是沈伯母啊!刚才那些话,我们也是听別人说的,当不得真,您別往心里去。” “是啊,沈伯母,我们都是道听途说,您別当真。” 刘鶯立刻换上笑脸,拉著苏月站起来,假模假样地替苏扶摇说著好话。 沈母冷冷地看了她俩一眼,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刘鶯看著沈母离开的背影,突然眼睛一亮,拉著苏月就往蒋家跑。 “有了!我想到个好主意!” “有啥事?” 蒋燁所在的院里,他正烦躁地转圈,见两人进来不耐烦地开口。 “蒋哥,机会来了!” 刘鶯压低声音,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沈知行他妈好像信了我们的话,咱们不如就今天动手,找人毁了苏扶摇的清白,沈知行一崩溃,肯定无心查你的事。到时候我们再散布点沈知行为爱出头的谣言,他爸妈肯定急著带他走,你的事不就不了了之了?” 蒋燁眼睛猛地瞪圆,狠狠一拍大腿。 “好主意!就这么办!我这就去找蛇皮,让他赶紧找人!” 另一边,沈母一肚子气地回到沈知行他们住的小院,刚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味。 苏扶摇正繫著围裙在厨房忙活,案板上摆著切好的鸡丁和酸菜,油锅里“滋啦”响著,她正顛著锅翻炒,手腕一转,锅里的鸡丁裹著红油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回锅里。 “阿姨回来啦,我做了几个菜,一会儿咱们就开饭。” 沈母没说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进了里屋。 沈老爷子和沈父正下棋,沈培德趴在旁边看,见她进来都停了手。 “咋了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沈父见沈母脸色铁青,赶紧问著。 沈母往椅子上一坐,气呼呼地把刚才听到的话学了一遍。 “你们听听,外面都把她说成啥样了!作风不好,在乡下就跟人乱搞,这要是娶进门,咱们沈家的脸往哪儿搁?” “胡说!苏扶摇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那些人肯定是嫉妒她!” “培德说得对,我看就是有人故意造谣,扶摇那丫头是什么品行,我老头子看得清楚,干活勤快,待人真诚,绝不是那號人。” 沈老爷子把棋盘一推,脸色严肃地盯著沈母。 “爸,我看你们都被她灌了迷魂汤了!无风不起浪,要是她行得正坐地端,別人能说出这种话?我看她就是个狐狸精,把你们一个个都骗得团团转!” 沈母见沈老爷子和自家小儿子为苏扶摇说话更气了。 沈父皱著眉没说话,指尖在棋盘上轻轻点著,不知在琢磨什么。 沈家人正在屋里爭辩,没留意到门外站著的苏老太太。 只见苏老太太此时脸色苍白,手上的青筋暴起,很明显沈家人的话,全都被她听到。 可是苏老太太深吸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沈老爷子,扶摇那丫头把饭做好了,过去吧。” 沈家人听到苏老太太的声音响起,集体回头,看到苏老太太的一瞬间,个个尷尬不已,尤其是沈母,此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而沈父见状,赶紧起身。 “麻烦苏大娘跑一趟,我们这就过去。” “没事,饭菜也刚端上桌,估计还烫嘴,我刚才在门口咋听了两句閒话,好像有人说我们家扶摇那丫头的坏话?” 苏老太太的目光扫过屋里的人,最后落在沈母身上。 沈母见苏老太太隱晦地提了自己,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 “也、也不是閒话,苏婶子就是我上午没啥事,在周边转了转,听有两个年轻的女同志说的。” “哦?听两个年轻的女同志说的,那我问你,其中一个是不是一个年轻媳妇,瞅著还没到二十呢?” 苏老太太眯著眼往前挪了两步,目光紧紧地盯著沈母。 让沈母眼睛倏地睁大,只觉得苏老太太简直太神了,她都没见人,怎么知道其中一个是谁 “您、您怎么知道?” 老太太近乎咬牙。“我咋不知道?她是我家丫头表妹!没心肝的东西!”“啥!她是扶摇丫头的表妹?那她咋还……。”沈母惊得差点站起来,不明所以,这自家人说自家人坏话,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嚼舌根的东西,知行他娘,这事你別听她瞎咧咧,我家扶摇是啥样的人,我这当奶奶的最清楚,今儿我把话撂在这儿,这事我会解决,也会让你亲眼看看,我们家扶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配得上沈知行。” 她苏老太太说完转身往外走时,到门口又停住,扭头看著沈家人。 “饭菜再不吃该凉了,走吧。” “你苏大娘说的是,先吃饭先吃饭。” 沈老爷子率先跟上,开口缓和气氛。 苏扶摇端上最后一碗酸菜鱼见,饭桌上的气氛像结了冰,大家都闷头扒饭,不明所以,到底还是笑著往沈培德碗里夹了块鸡肉。 “培德,你昨天不是说想吃的宫保鸡丁吗?今儿多吃点。” “苏扶摇姐姐,我告诉你,苏月那女人又在背后说你坏话了,被我妈听见了,误会你了。” 沈培德扒著饭,忽然抬起头,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气。 苏扶摇夹菜的手顿了顿,隨即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可垂在桌下的手却悄悄攥紧。 “没事,扶摇姐姐身证不怕影子歪,隨她说就是了。” 沈母见状,赶紧接过话茬。 “扶摇,这次是阿姨没弄清情况就瞎琢磨,让你受委屈了。” “阿姨您別这么说,不怪您的,您刚来北城,好多事情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第174章 別听风就是雨 “知行他娘,我作为长辈,今儿提点你两句,都多大人了,往后看事情,听声音,一定得有证据,否则,別听风就是雨。” 沈老爷子此话一出,让沈母脸上有些掛不住,亏得苏扶摇顾大局,夹了一块儿鱼,放入沈母碗中,安抚她,这才让气氛缓和些,可苏扶摇心里那点不舒服却没散。 饭后,苏扶摇收拾碗筷,奶奶没帮忙,径直往孙浩家走。 孙浩家在巷子最里头,苏老太太推开虚掩的门,正看见苏月坐在桌边,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赔笑。 孙浩光著膀子在一旁算钱。 “苏月。” 奶奶的声音像淬了冰。 苏月嚇了一跳,回头见是她,脸上的笑立刻垮了。 “奶,您咋来了?” 奶奶没说话,上前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苏月捂著脸,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您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背后嚼舌根,编排自家人的狗东西,你还要不要脸,扶摇那丫头哪儿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害她!” “我没有,是她自己不检点!” 苏月尖叫起来。 “你还嘴硬,我告诉你,往后再敢给扶摇使绊子,再敢在外面胡唚,我就没你这个孙女!” 奶奶气得拐杖都快戳到她脸上,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苏月捂著被打的脸,眼里淬著毒,暗暗咬了牙,对苏扶摇的恨又加深了一层! 凭什么都是苏家的女儿,她苏扶摇就有这么多人维护她。 而此时,酒厂办公室里,沈知行听完小张的话,一拳砸在桌上,搪瓷缸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蒋燁这个畜生!投机倒把不算,还敢毁人家大姑娘清白,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沈厂长,您別衝动,蛇皮说蒋燁还没找他实行,估计还在盘算,要不我再去盯著?看他啥时候动手。” “你现在就去找蛇皮,跟他说,要是蒋燁找他,立刻让他报信,另外,告诉蛇皮,只要他这次能协助咱们將蒋燁等一伙人一网打尽,就给他立功。” 沈知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蒋燁这招太阴毒,一旦得手,扶摇这辈子就毁了,他攥紧拳头,恨不得现在將蒋燁那个王八蛋大卸八块。 “好!我这就去!” 小张转身要走,又被沈知行叫住。 “告诉蛇皮,如果他敢阳奉阴违,后果自负。” 沈知行的声音冷得像冰。 小张点头跑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沈知行,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而此刻的蒋燁正急得团团转,他刚才去找蛇皮,却被蛇皮推说家里有事给挡了回来,就察觉到不对劲,又想不出別的办法,只能让刘鶯再去探探蛇皮的口风。 刘鶯临走时,他反覆叮嘱。 “一定要让蛇皮儘快动手,最好今晚就办了!” 刘鶯点头应著,心里却打著自己的算盘。 …… 傍晚沈知行踏著暮色走进招待所小院,看到沈培德举著根冰棍,蹲在门口看蚂蚁搬家。 沈培德听到动静,抬头一看,是他大哥回来,立刻蹦了起来。 “哥!你可回来了!” 沈知行解开军绿色外套的扣子隨口问著。 “今天在家乖不乖?” “乖是乖,但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別生气,好像是扶摇姐姐的堂姐,叫苏月的在背后说扶摇姐姐的坏话,被咱妈听到了误会苏扶摇姐姐了!” 沈培德吸了口冰棍,眼睛瞪得溜圆,神秘兮兮的拉著沈知行去了角落。 沈知行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眉头拧成个疙瘩。 他刚要开口,里屋传来沈父的声音。 “沈培德!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瞎咧咧什么,没事的话,给老子滚去练字。” 沈父说著从屋里走出来,抬手在沈培德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力道不重,更像带著点教训的宠溺。 “本来就是嘛!” 沈培德捂著后脑勺,不服气地嘟囔著,最后还是溜达的跑回了屋。 “你別听培德那小子瞎咋呼,中午的事,你妈就知道错了,当场给扶摇道了歉,她也是关心则乱,毕竟,刚到北城,不了解情况,被別人几句话就带偏了也正常。” 沈父看著沈知行紧绷的侧脸,嘆了口气。 沈老爷子也跟著走出来,手里转著蒲扇,看了一眼自己大孙子。 “知行,你別怪你妈,她那性子你当儿子的还能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从苏家回来后自己念叨了好几遍,说对不住扶摇,心里正懊悔呢,所以,你也不许生你妈的气,听到了吗。” 沈知行沉默著点点头。 他知道母亲不是恶人,只是观念传统,又护子心切,才会轻易相信那些谣言。 “我知道,我去趟苏家。” 沈父见状也没拦著只是叮嘱沈知行。 “好好跟扶摇说,別让那孩子心里有疙瘩。” “知道了。” 此时的苏家,灯已经亮了,窗户上映著她忙碌的身影。 沈知行推开虚掩的门,就看见苏扶摇在屋里叠衣服。 “回来了?” 苏扶摇回头看见沈知行的身影,冲他笑了笑。 沈知行见状,走上前看著她的眼眸嘆了口气。 “我来吧,苏奶奶在吗?” “我奶在里屋纳鞋底呢,你找她有事?” 苏扶摇擦了擦手上的水,好奇的问著。 沈知行没说话,径直走进堂屋。 “沈小子来了?” 苏老太太正在纳鞋底,看见沈知行进来,抬头笑了笑。 “苏奶奶,今天的事,我听说了,我来是替我妈给您和扶摇道个歉,她刚来北城,不清楚情况,听信了旁人的话,让扶摇受了委屈。” 沈知行站在她面前,微微欠身。 “这事不怪你妈,要怪就怪苏月那死丫头,嘴碎得没边,换谁听了那些话都得犯嘀咕,再说你妈中午已经道过歉了,扶摇没往心里去,你也別心里不舒服,一家人没那么多计较。” 苏老太太放下针线,摆了摆手,顺势拍了拍沈知行的胳膊。 沈知行心里一暖,正想说什么,苏老太太已经站起身,拿起水壶就往外走,看样子是故意的。 “你们年轻人聊,我去给你们烧点水。” 转眼间,屋里只剩下沈知行和苏扶摇,煤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晃动,映得两人的影子忽明忽暗。 “扶摇,今天的事是我的错,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这种委屈。” 沈知行看著苏扶摇的双眸,声音低沉的做著保证。 “我知道阿姨不是故意的,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多小心眼,不过说起来,苏月如今还敢在背后嚼舌根子,依仗的不就是蒋燁那伙人吗?” 苏扶摇看著沈知行认真的眼睛,心里的那点委屈渐渐散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 “对了,小张今天来找你,是不是有消息了?蒋燁那边是不是要出手了?” 提到蒋燁,沈知行的脸色沉了下来。 “小张打听清楚了,蒋燁想对我下手,又怕我手里的证据,就想从你这儿找突破口,他打算毁了你的清白,让我方寸大乱,没法再查他的事。” 苏扶摇听到沈知行的话,气得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怎么能这么恶毒!” “你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他得逞,也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沈知行的声音带著狠厉。 “有什么是我能帮的上忙的吗?有的话,你就直说。” 苏扶摇抬头看他,眼神里带著焦急。 “你乖乖待著就是帮我了,这事太危险,我不能让你冒险。” 沈知行揉了揉她的头髮,语气温柔。 苏扶摇还想再说,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隨著小张压低的吼叫。 “沈厂长!沈厂长!” 沈知行听到小张的声音,心里一紧,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没回神却被苏扶摇推了一把。 这才后知后觉的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 沈知行打开门就看见小张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外,喘著粗气,手里还攥著个手电筒,光束在地上晃来晃去。 第175章 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沈知行沉声问。 “蒋燁……蒋燁刚才去找蛇皮了,蛇皮偷偷报信过来,说蒋燁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明天晚上动手,就在酒厂后面的那条小巷里!” 小张咽了口唾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声音急促而发颤,向沈知行匯报情况。 苏扶摇站在沈知行身后,听到这话,瞬间脸色变得苍白。 沈知行转过身,看著苏扶摇的神色,伸手將她揽进怀里。 “別怕,有我在。 苏扶摇靠在他的胸口,听著沈知行沉稳有力的心跳,心里的慌乱渐渐平息,她抬起头,看著他坚毅的下頜线,轻声说。 “我不怕,明天晚上,我跟你一起去。” 沈知行刚想拒绝,对上她倔强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苏扶摇的性子,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有股韧劲,嘆了口气,拍了拍苏扶摇的肩膀。 “不行,这事太危险了,不適合你去。” 沈知行深吸口气,看了一眼现在一旁的小张。 “小张,你现在就去约蛇皮,让他到路口那家小酒馆等著,就说我有要事跟他谈。” 沈知行的声音冷静得像淬了冰的接著说了一句。 “明天晚上,咱们就將计就计,把蒋燁那伙人一网打尽。” “好!我这就去!” 小张重重点了点头,转身便消失在夜色里。 沈知行正准备抬脚,手腕却被苏扶摇紧紧攥住,她的手心沁著汗,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小酒馆鱼龙混杂,你去不合適。” 沈知行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这事因我而起,有什么不合適的,我必须在场,再说蛇皮见过我,有些话当面说清楚更稳妥。” 苏扶摇非但没鬆手,反而把沈知行的手腕攥得更紧。 “扶摇,听话,那边都是男人,你一个姑娘家不合適。” 沈知行放柔了语气。 “有啥不合適的,再说了,我啥场面没见过,这次我必须和你一起去。” 苏扶摇打断他,下巴微微扬起,语气坚定。 两人正爭执不下,院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 沈父和沈母、沈老爷子,还有被苏老太太和苏文星都来到他们身边,显然是被他们的动静惊动了。 沈母看清两人的架势,心里咯噔一下。 “出什么事了?” 沈知行见瞒不住,索性把蒋燁的阴谋和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苏老太太拄著拐杖走上前,目光落在沈知行和苏扶摇紧握的手上。 “沈小子,你不打算带扶摇丫头一起去?” 沈知行迟疑了一下。 “苏奶奶,我想让她留在家里,那边现在不安全。” “我不赞成,既然你们是要真心想结为夫妻,就得同进退,这点侃儿都不能一起过,往后遇到比现在更严重的事情,怎么办!再说了,多个人就多分力,扶摇去了或许也能帮上忙。” 苏老太太说著自己的见解。 沈父和沈老爷子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沈老爷子嘆道。 “苏嫂子说的是,让孩子们一起去面对也好。” “我也要去!我能打架,能帮姐夫揍坏人!” 苏文星突然蹦出来,攥著拳头嚷嚷著。 苏老太太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正好落在他后背上。 “去去去,小孩子家凑什么热闹,在家好好待著,別添乱,就是帮大忙了。” 苏文星捂著脑袋,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沈知行见事已至此,只好点头。 “好,爷爷,苏奶奶,我们这就走了。” 两家人目送他们离开。 路口的小酒馆还亮著昏黄的灯,油乎乎的窗玻璃上沾著水汽。 沈知行和苏扶摇推开木门,浓重的酒气混著汗味扑面而来,蛇皮和小张正坐在角落的桌子旁,见他们进来,赶紧站起身。 蛇皮的目光在苏扶摇身上打了个转,心里暗暗咋舌,这姑娘瞧著文静,可站在沈知行身边,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一点怯意都没有,难怪能得能让蒋燁和高泽诚那俩滚蛋看上。 此刻,蛇皮越发庆幸自己站对了队,就沈知行这气势,加上姑娘这份镇定,蒋燁那伙人根本不够看。 “沈厂长,林姑娘,按照您吩咐,事我都办好了。” 蛇皮倒上热水,递过去两个搪瓷杯。 沈知行没废话,直接掏出张纸,借著昏暗的灯光在桌上铺开,竟是酒厂附近的简易地图。 他指著標记的破仓库。 “明天晚上,你按蒋燁的要求,把扶摇丫头『骗』到这儿,记住,要做得像模像样,別让他起疑。” “明白。” 蛇皮点头如捣蒜。 “明天晚上,刘鶯肯定也会跟著蒋燁一起去,到时候你想办法把她也引进仓库,等进了门,就按咱们说好的,把扶摇丫头换出来,小张会在仓库后巷接应。” 沈知行的指尖划过仓库位置,顿了顿,眼神骤然锐利。 “我已经跟相关科室和公安那边打好招呼,他们会埋伏在附近,只要人一到齐,咱们就动手,人赃並获,一个都跑不了。” 蛇皮听得心服口服,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沈厂长这招高!里应外合,保管让蒋燁一伙人插翅难飞!” “你也別掉以轻心,蒋燁心思多,你跟他打交道时,说话做事都小心点。” 沈知行敲了敲桌子,不放心地叮嘱蛇皮。 “您放心!我混了这么多年,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蛇皮拍著胸脯向沈知行保证。 所有事情安排妥当,沈知行和苏扶摇起身告辞。 她俩走出酒馆时,夜风带著凉意吹来,苏扶摇紧了紧外套,侧头看沈知行。 “明天晚上一切都会顺利吧?” “嗯,別担心,明天晚上所有的事情会顺利解决的。” 沈知行握住她的手,给她信心。 苏扶摇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发紧。 她知道明天晚上这一仗意味什么,所以,她也暗中给自己打气。 第二天一早,苏扶摇去酒厂上班,整个人却有些魂不守舍。 王姐端著饭盒凑过来,打趣道。 “扶摇丫头,瞧这魂都像是丟了似的,是不是未来公公婆婆都在这儿,感到有压力了?” “应该是好事將近,不然扶摇姐怎么老走神?” 小娟说完也跟著笑起来了。 苏扶摇勉强笑了笑,手里的拿著的盐袋子一个没拿稳,居然把盐放多了,齁得人直皱眉。 可好在她手艺扎实,后面几道菜及时调整过来,虽说不如往常精致,却也带著家常的香。 …… 很快,夜幕像块大黑布,慢慢罩住北城。 苏扶摇骑著自行车,慢悠悠地往家走,故意拐进了酒厂后面那条偏僻的小巷。 果然,苏扶摇刚转过弯,两辆自行车突然从暗处衝出来,一前一后堵住了去路。 “苏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蛇皮的声音刻意装出来狠劲,旁边的蒋燁则阴沉沉地笑著。 对於蛇皮的出现,苏扶摇心里有数。 但此刻还是故作惊慌。 “你们想干什么?” 第176章 一网打尽【正文完结,还有番外!】 “到了就知道了別废话,跟我们走!” 蒋燁跳下自行车,上前一把夺过她的车把。 被他推著,踉踉蹌蹌上了另一辆自行车的后座。 蒋燁快速带著苏扶摇往破仓库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们身后的蛇皮骑著苏扶摇的车跟在后面,路过巷口时,悄悄往暗处瞥了一眼——小张正猫在墙后,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而此时的破仓库,高泽诚叼著烟站在角落,刘鶯和苏月则缩在一旁,脸上带著既兴奋又紧张的神色。 是蛇皮约她们来的。 出谋划策这么久,一定要亲眼目睹苏扶摇的下场。 那样才痛快呢! 但俩人却不知,这根本就是跳进了自己亲手挖掘的坟墓。 他们见人被带进来,高泽诚吐掉菸蒂。 “蒋哥,人带来了?” “嗯,你们看好她,我去外面望风。” 蒋燁把苏扶摇往前一推,就把人推倒在一旁的床上。 蛇皮趁他转身的功夫,悄悄往苏扶摇身边靠了靠,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后巷,三分钟。” 这是蛇皮给她的逃跑信號。 苏扶摇心领神会,故意脚下一绊,往刘鶯那边倒去。 刘鶯尖叫著躲闪,却被蛇皮“不小心”一推,正好撞进仓库最里面的隔间。 刘鶯的逃跑路线堵上了一个蛇皮。 “砰”的一声。 蛇皮反手锁上了隔间门,动作快如闪电。 “你干什么?” 见刘鶯被关进去,苏月心里咯噔一下,惊叫起来。 蛇皮没理她,拽著苏扶摇往仓库后门走。 高泽诚刚反应过来要追,就被蛇皮一脚踹在肚子上,疼得蜷在地上。 两人衝到后门,小张早已等在那里,拉著苏扶摇就往暗处跑。 “快!这边走!”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顺畅 】 蛇皮看著两人消失在夜色里,拍了拍手,转身冲还在发愣的苏月笑了笑。 “別急,你跟蒋燁马上就要一块了。” 蛇皮说完靠在仓库后门的门框上,摸出火柴划亮,慢悠悠点燃一支烟。 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朝著远处黑暗中晃了晃手电筒,三短两长,这是和沈知行约定好的信號。 果然,不到半支烟的功夫,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沈知行带著反相关科的同事和公安,迅速包围了整个仓库。 “里面的人听著,都不许动!” 沈知行的声音透过夜色传来。 人和脏事並获。 仓库里顿时一片混乱,蒋燁正扒著门缝往外望,被衝进来的公安一把按在地上。 冰冷的手銬“咔嗒”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 高泽诚还在地上哼哼,被公安直接架了起来。 隔间里的刘鶯和苏月听到动静,嚇得尖叫不止。 拍著门板哭喊,可等来的只有冰冷的手銬。 “沈知行!你阴我!” 蒋燁被押著往外走,看到站在门口的沈知行,眼睛红得像要冒血。 沈知行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证据確凿,是你自己作茧自缚。” 公安们押著人往外走,蒋燁还在挣扎咒骂,高泽诚垂头丧气,刘鶯和苏月则瘫软在地,被拖著往前走,嘴里不停念叨著。 “这事和我没关係啊!” “饶了我吧!” …… 公安审讯室。 被带回来的蒋燁坐在椅子上。 头髮凌乱,衬衫被扯得歪歪扭扭,早已没了往日的囂张。 沈知行和相关科的李科长坐在对面,桌子上堆满了文件和证据。 “蒋燁,说说吧,从1983年开始,你收受供货商回扣,一共贪污了多少公款?” 李科长推过去一叠发票,上面的数字被红笔圈得清清楚楚。 蒋燁梗著脖子不说话,眼神躲闪。 “不说是吧,我们已经找来了给厂里供菜的老卢,他可是你的老熟人吧。” 沈知行拿出另一份笔录后,示意一旁的小张把老卢带了进来。 “蒋科长,我都交代了,你让我虚报菜价,每次多出来的钱,你中饱私囊,包括和咱们合作的供货商,我都已经全部都说了。” “你胡说!” 蒋燁猛地站起来,又被公安民警按回到椅子上。 “不承认也没关係,这些是其他供货商的证词,以及你的流水记录,这些加起来,够你判个十几年了。” 蒋燁听到这话,脸一点点变得惨白,嘴唇哆嗦著说不出话来。 这时,蛇皮跟著干警走进来,手里拿著一份证词。 “警官,我能证明,蒋燁指使我们绑架苏扶摇,意图强、奸,这是当时的录音。” 蛇皮说著,把录音机放在桌子上,顺势打开了开关键。 录音机里面,顿时传出蒋燁阴狠的声音。 “只要把苏扶摇那丫头办了,沈知行肯定方寸大乱。” 蒋燁面对这铁证如山的证据,彻底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再也没了挣扎的力气。 几天后,法院的判决下来了。 蒋燁犯贪污罪、强姦未遂,数罪併罚,判处终身监禁。 高泽诚、刘鶯、苏月参与其中,犯包庇罪、合谋共犯,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消息很传到酒厂,全场的同志们奔走相告,拍手称快。 沈知行也借著这次机会,大刀阔斧地整顿了酒厂的风气,清查了所有违规帐目,把那些和蒋燁勾结的小头目全都清理出去。 而酒厂没了黑恶势力的存在,很快恢復了正常运作,车间里又响起了机器的轰鸣声。 风波过后,北城的秋天来了,梧桐叶散落在巷子里的每个角落,显得熠熠生辉。 沈知行新分配的小院里,沈母正和苏老太太,並李红梅坐在石桌旁,拿著红纸剪喜字。 “扶摇这丫头的手艺好,带出来的徒弟小娟也差不了,到时候,要劳烦这个准新娘子亲自盯著自己的酒席了,倒是让我这个当婆婆的,挺不好意思的。” 沈母笑得合不拢嘴,这些天她看著苏扶摇在酒厂食堂里,有条不紊地安排伙食,帮著沈知行处理酒厂后续问题,心里最后一点疙瘩也没了。 “她呀,就这点用处了,知行他娘,孩子们的婚事,咱们就定在下个月吧?日子我找人看过了,十六號是个好日子。” 苏老太太嘴上谦虚,眼里却满是骄傲。 “行!听大娘的!我这就写信回去,让老家的亲戚也过来热闹热闹。” 沈母立刻应了下来。 沈父和沈老爷子坐在藤椅上,陪著已经出院的苏建国商討著关於宾客名单。 这时,沈知行从酒厂回来,刚进巷子就看到苏扶摇站在院门口等他,蓝布衫外面套了件红色的针织马甲,衬得脸色格外红润。 “回来了?奶奶和阿姨把日子定下了,下个月十六號。” 苏扶摇接过他手里的包,羞红著脸把订婚的时间讲给他听。 “好,到时候,让魏老也来喝杯喜酒。” 沈知行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 苏扶摇点了点头。 第177章 【番外】订婚后的日常 沈家对苏扶摇这个儿媳妇很重视。 北城其实都不大讲订婚这个流程,顶多就是两家长辈在一块吃个饭。 但沈家父母按照都城世家正儿八经的流程,请了半个火车厢的亲戚好友过来。 不光是儿子订婚他们高兴—— 关键是苏扶摇这个儿媳妇怎么看怎么满意,漂亮能干,唯一的问题是岁数太小。 未来大有可为。 沈家两口子一合计,如果不是有家世摆在这,自家儿子还属於高攀苏扶摇这丫头了。 当然,这也算是胃口决定大脑…… 抓紧广而告之,让他家儿媳妇在都城的圈子也露个脸。 这也是对苏扶摇的重视。 两口子觉得,苏扶摇的本事虽然在锅灶之间,但肯定不是北城这个小地方能束缚的了的。 迟早要回到都城。 比起以后儿子突然带个媳妇回来,大家尷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还不如早早让大家认识苏扶摇。 …… 而订婚之后,沈知行的苦日子来了。 苏扶摇才十六岁! 至少也要三年半之后,才能扯证。 但也没有特別苦。 据苏扶摇观察,沈知行不通人事的黄少男一枚……甚至比没有订婚之前更容易害羞。 之前两人的关係虽然定了,情急之下沈知行还会搂著她亲一口表明心跡呢。 但订婚之后…… 沈知行跟她拉手,脸都红透了。 但害羞归害羞,沈知行也是个大小伙子。 本来在订婚之前没有的心思,因为两个人定下来了,沈知行也升起了一些…… 尤其是苏扶摇思想很成熟,经常让人忘记她的年纪。 所以寒冬腊月的。 沈知行动不动就通红著脸回屋洗冷水澡了…… …… 两个人订婚的消息长了翅膀,飞遍家属院和酒厂。 毕竟两人在这个小县城里也算是风云人物了。 一个是都城下来的高干子弟,一个光是靠容貌都一骑绝尘。 所幸苏扶摇的生活轨跡简单,工厂和家两点一线。 但也少不了工人揶揄。 俩人订婚后的第一个冬天。 苏扶摇还是在厂里如常上班。 小娟任学能干,很快就是窗口的一把好手。 苏扶摇这边也把窗口的量给打开了,两个人每天卖一百份,居然不比之前更累。 而且冬天的后厨,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只是时不时的…… “哎呀,厂夫人,给我打份地三鲜。” “厂夫人,炒菜吃够了,想吃点甜的,什么时候能发喜啊?” 苏扶摇被揶揄的哭笑不得。 她以为自己前世结过两次婚,应该已经对这些调侃免疫了。 但实际上,免疫不了一点! 和真爱的人在一块,那种羞怯和喜悦是藏不住的。 好在苏扶摇在后厨忙活,也分不清是忙活的脸色通红,还是害羞的脸色发红。 空气里的咸香都好像带著股甜味。 中午忙活完一阵,苏扶摇差不多要下班了。 收拾收拾,套上衣外套准备走了。 沈知行照例推著车,在门外等她。 等她下班已经成了习惯。 之前是因为担心她。 现在…… 是因为想要早点看见她。 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她。 沈知行甚至觉得,两人同在一个工厂,连分开办公的那一段时间都有些难忍。 要不是怕影响不好,沈知行都想搬著办公桌去食堂了…… 他看苏扶摇从远处走来—— 老太太知道自己孙女漂亮,也热衷打扮这个漂亮孙女。 新做的鹅黄小袄,绣著舶来的蕾丝料子掐成正时兴的荷叶边。 里面的料子是沈知行托人从外地买来的鹅绒,塞进去很费劲,他陪著老太太折腾了好几天。 苏扶摇又高挑,相当衬衣服。 下摆很长,在腰部掐了个腰,在整个海城都是独一份的。 她盈盈地、鲜艷的,如同寒冬里第一支迎春,朝著沈知行走来。 “看什么吶?回家了!” 苏扶摇笑眯眯呵出白汽。 沈知行垂眸,从怀里掏出还烫著的地瓜—— 苏扶摇呀了一声:“我前几天就想吃了。” 天气渐冷,苏扶摇习惯性地念叨了几句烤地瓜。 本来还想著自己上手做呢。 没想到沈知行给她买来了。 这回可好,手也不冷了。 苏扶摇接过,呵了呵上面的热气。 沈知行道:“上车。” 苏扶摇使劲摇头:“不要,別灌我一肚子风,我现在就要吃!” 沈知行有些无奈,但心里好像隨著地瓜的甜香一块甜了。 好像只有这个时候,苏扶摇才会显露出几分符合年龄的孩子气。 弥足珍贵。 沈知行恨不得能收集到苏扶摇的每一面。 天真的,娇憨的,理智的,游刃有余的…… 沈知行笑:“那进食堂里去吃。” “你不懂,烤地瓜就在冬天边走边吃最有感觉,你试试……” …… 回到苏家。 沈培德早被父母拎回家读书了。 沈培德还是过去在家念书的私塾制,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正爱玩,家里也给他安排了寒暑假。 现在还没到寒假期间。 听来信说,回家之后变得挑嘴厉害,暑假尾巴在北城长的肉都掉下去了。 沈知行看完信,苦口婆心回信一封,男孩不能太胖,不要贪嘴,长大以后找不到媳妇;要好好念书,別让扶摇嫂子操心…… 苏文星喊他吃饭的时候瞥了一眼。 回家之后,嘀嘀咕咕和老太太念叨。 “沈知行这人占有欲也太强了,说来说去不就是怕沈培德缠著我姐吗?那可是他亲弟!” 苏文星一边念叨一边嚎叫:“完了,这还没结婚呢,结了婚估计连我这个亲弟都吃不上我姐做的饭了!” 苏扶摇进屋,抄起桌上沈知行给她买的雪膏砸苏文星脑瓜。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苏文星居然没反驳,啪嗒啪嗒两滴眼泪掉下来。 “姐,我捨不得你——” 老太太和苏扶摇都哭笑不得。 “行了,你姐是嫁隔壁门,又不是嫁都城去了,嚎什么?” 苏扶摇也翻他白眼:“光说人家沈培德,你那外语我都不稀罕说,赶紧吃完饭让沈知行给你补补课!” 苏文星不哭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悽厉的惨叫。 第178章 【番外二】老树开花-上 苏家老太太特別喜欢沈培德。 培德年纪小,但说实话比苏文星小时候要乖巧多了。 两人是完全不同程度的小魔王。 沈培德无非就是在家里做小霸王,喜欢撒娇耍赖,在老人看来反倒討喜,再看苏文星么…… 老太太看自己孙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像沈培德这么大的时候,苏文星动不动下河玩水,进山抓鸟。 每次都能给老太太气够呛。 反观沈培德。 这次寒假隨父母回北城,偎著老太太跟她一块摘豆子。 白捡这么个討喜的孩子,老太太给沈培德宠得不像话。 “奶奶,我都说了他今天不能吃鬆饼——” 沈知行神情无奈。 老太太笑呵呵的:“小孩胖点多好,怕啥的,多招人稀罕。” 沈知行控诉眼神看苏扶摇。 苏扶摇不吱声,照著镜子假装擦脸,象徵性道:“沈培德你別在我屋里吃,再撒我床上。” 沈培德吐舌头:“我去大大屋里吃!” 沈培德管苏父认作大爷,其实隨沈知行喊叔叔才应当。 但他岁数小,脑瓜记辈分不好使,苏家人不讲究那些,也就隨他去了。 与此同时。 隔壁沈老爷子在门外喊道:“培德,回来了!” 苏扶摇有些纳闷道:“老爷子怎么不进屋?” 沈知行像是知道什么,看了眼老太太,没吭声,传话道:“培德,听见没有?” 沈培德抓著鬆饼要跑,被沈知行拦住拿走鬆饼,最后丧眉搭眼地走了。 老太太把剥好的豆子在屋里窗台摊开,嘀咕道:“这老头,最近咋不进屋了呢?” …… 北城的冬天常常下雪。 晚上吃饭的时候,就飘了一阵雪。 跟鹅毛口袋破了似的,洋洋洒洒,不消一会就在对面的屋檐上攒了一层。 沈老爷子倒是神色如常。 坐在桌上对著苏扶摇的手艺讚不绝口,只是老太太一跟他搭话家常,他就放下碗筷,一口一个老夫人一本正经的。 好像多文邹似的。 老太太都满脸纳闷。 这称呼,也只是刚认识的时候老爷子惯叫,自己因为不习惯这么称呼,还专门跟他聊过。 早就改了的毛病,怎么又捡起来? 可碍於两家现在不是单纯的邻里,而是有一层姻亲,算上板上钉钉的亲家了。 老太太也就没好意思说。 吃完饭苏扶摇就赶紧进屋换衣服,还拿著个奇怪的带铁球的夹子要出门。 苏文星好奇道:“老姐,你干嘛去?” 苏扶摇朝他眨眼:“打雪仗去不去?” 苏文星顿时乐了:“走著!我今天非让沈厂长知道苏家谁是大小王,敢抢我老姐?” 苏扶摇笑而不语。 沈知行一样笑而不语。 三人带上沈培德这个小的,很快就出去了。 苏文星嘰嘰喳喳,吹嘘自己打雪仗有多牛,一副要连著沈知行和他弟一块收拾的架势。 沈知行一直没说什么,倒是给沈培德气得嗷嗷叫。 而到了楼下,刚停的雪攒的半只鞋高。 白茫茫一片。 都城也下雪,但不如北城大,沈培德很快栽进雪地里打滚,不理苏文星了。 苏文星也终於知道他老姐乐啥呢。 她手里拿著的那个带铁球的夹子,是专门夹雪球的! 沈知行用手稍微拢个雪堆,温湿后冻实。 然后苏扶摇用夹子一夹雪堆…… 一个结结实实的雪球就出来了。 苏扶摇乐道:“沈知行,给这小子点顏色看看!” “来了。”沈知行笑著接过雪球。 苏文星仓皇回头找掩体,结果一个雪球在他后脑炸开,奔著衣领就滑进去了。 “嗷!” “老姐,你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你这胳膊肘是给我往死里懟!” “有你这么偏心的吗?” 苏扶摇嘻嘻哈哈:“一天天嘴上没个整行,早就想收拾你了!” …… “这帮孩子。” 外面的欢笑声一路顺著楼道上来,老太太在走廊洗碗,水温乎乎的。 多亏沈老爷子帮忙添热水。 老太太听著楼下的欢声,忍不住感慨:“你说这茬孩子长大晚呢,我跟我家孙女那么大的时候,这寒冬腊月的就在河边洗衣服。” “我那时候都有她爸了。” 老爷子呵了一声:“嗐,那年头吃点苦,不就是为了子孙后代有好日子吗?” “当年在雪地里头那可是……最怕下雪了。” “这生活好啊,要是当年知道我们在雪地里熬一熬,孩子能有这生活,我那几个老伙伴死也瞑目啊。” 老太太心头涩了一下。 她和沈老爷子是一个年代的人,不过她就是一平凡丫头。 国苦家苦,国兴了,她就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可当年目睹的,听人嘴传的,老太太对他们那批人敬佩得不行。 如果多读几本书,老太太一定能够认识到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叫肃然起敬。 老太太有点不好意思叫人家给自己烧火添热水了。 “你进屋歇著去唄,我这自己就能整……” 老爷子还没答话,李红梅拎著兜桃酥回来了。 “妈,叔,忙活啥呢?我来弄吧!” 老太太二话不说,直接给李红梅往里赶。 “去去去,上班没干够活就把文星的摊子接了去,一天忙活不够呢?” 李红梅哭笑不得,被推了进去。 进屋丈夫在客厅新买的沙发上喝参茶。 苏建国给她也倒了一杯,嘀咕道:“媳妇,你有没有感觉咱妈跟隔壁老爷子……” 李红梅哟了一声:“你这没正行的,咱妈都多大岁数了?” “多大岁数不能追求幸福?”苏建国一本正经:“我发现最近老爷子不像一开始是的那么自在,都不怎么来咱们屋了,跟不好意思似的。” “你知道有点像啥?” “啥?”李红梅一边解围巾一边问。 苏建国严肃道:“有点像知行刚认识咱闺女的时候!” “你看他俩,一个在那干活,一个眼都不错地打下手……” 李红梅回头望了一眼门外,笑了。 “你別说,是挺像,爷爷和孙子这方面也像?” “我看你是想多了,他俩岁数差不多,又有姻亲,平时凑一块也正常。” 第179章 【亲情向番外】老树开花-中 苏建国想想媳妇说的也是。 妈也一把岁数了,老爷子更是比妈岁数还大……应该没有那么多想法。 吧? 苏建国挠了挠头:“但是你没听钢厂院里,老两口七十才搭在一块……” “嘶。”李红梅有点不高兴了:“你別瞎说了,他俩要是凑一块,你让两个孩子怎么自处?” “嘴没事干舔铁去!” 看媳妇有点生气,苏建国訕訕,不吱声了。 李红梅哼了一声。 不多时老太太收拾好晚饭回来:“建国,下楼叫你闺女她们回来,这都玩疯了。” “天都黑透了!” 苏建国誒了一声,拿起旁边苏文星给他研究的拐杖,拄著往门外走。 他恢復得相当不错,已经可以完全自主走路,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尤其是雪天路滑。 撑著拐杖走到楼下,给四个孩子都叫了回来。 苏扶摇下楼之前在炉灶里坐了地瓜,余温已经都给燜熟了。 沈培德和苏文星暂放恩怨,头碰头吃得满脸是灰。 沈知行不太喜欢吃烤地瓜,不过是苏扶摇烤的,还是很给面子的分走苏扶摇手里的半只。 …… 天气越来越冷,不过两家来往太多。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锁门不方便,两家都订了厚厚的门帘。 倒也不会跑出热气。 老太太閒著没事,给家人挨个织毛衣。 顺手给老爷子的也织上了。 直接送到屋里去:“老爷子,出来看看你这毛衣合不合身?” 沈家老爷子从臥室里走出来,怪不好意思地接过来。 “老夫人,谢谢你啦。” 说完,老爷子顺手套上。 他本来穿著的是在都城买的羊毛衫,贴身保暖,套进去之后倒也不臃肿。 老太太织的纯色麻纹样,套在身上则是稳重。 老爷子年轻从军老了腰板也直,精神的不得了。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哎呀沈老爷子,你穿这身可太精神了,明儿你就穿这件出去晃,保管跟前家属院都得找我做衣服!” 老爷子也是讚不绝口:“呵,你这手艺没得说,我都多少年没穿过自家做的衣服了,我家儿媳妇娟子可不会弄这些……” 如果是苏扶摇此刻在这,一定能察觉…… 这是老年设计师遇见繆斯模特了。 可苏扶摇不在。 在的,只是门外准备送冻梨的李红梅。 听见俩老人在里面有说有笑的,脸色都僵了。 这俩老辈,不会真看对眼了吧? 冻梨也不送了,匆匆回屋拉著丈夫。 “建国,坏了,好像真出事了。” …… 老爷子抱著新衣服,心里这个美。 倒不是因为別的,而是这么大岁数的人,对家人手作有一种特別的热爱。 外边的衣服几十块几百块,也没有手织得让人心里舒坦。 晚上睡觉都叠好放在枕边。 沈知行看著老爷子这样,无奈笑道:“爷爷,上次我给您买衣服,可没见您这么高兴。” 老爷子道:“边去!你那工厂里出来的衣服,能有人家老夫人手织得好?” 沈知行扬眉。 最近爷爷很奇怪啊…… 沈知行乾脆坐在了老爷子身边,低声问道:“我看不是衣服好,是人好吧?” 老爷子嘴还没合上:“是好,好——嘿,你个臭小子,在这打趣你祖宗呢!” 沈知行故作轻鬆笑道:“您真对苏奶奶有意思?” 老爷子拍了沈知行一巴掌。 “胡小子!我都多大岁数了?” 一边说著,老爷子干搓了搓手。 “你要说有意思,也是另一种意思。” “其实我想,认人家做个妹子……你说我都这岁数了,能有啥心情?” “就是我看她亲切,但是怕唐突她了……” 沈知行嘶了一声:“那您最近一口一个老夫人的?” 老爷子理直气壮:“我看我那么叫她就笑!” 沈知行无语了:“她那是尷尬您明白吗?” 老爷子大怒:“不可能!” “不信您问问去!” “我才不问呢!” 老爷子气呼呼地把沈知行往外推:“滚滚滚,滚蛋!” …… 就这样,沈知行成了第一个知道爷爷对苏奶奶是什么意思的人。 相处得太好,想认个乾亲,但不好意思说。 沈知行心里真是鬆了口气。 要是爷爷真的对苏奶奶有结个老伴的心思…… 他和苏扶摇岂不是能攀上名义上的兄妹…… 他倒是觉得无所谓,只是不知道苏扶摇会不会在意。 不过爷爷好端端的,怎么会有想要认个妹妹的心? …… 沈知行是知道了,但是其他人不知道。 苏文星紧隨其后,发现奶奶和隔壁沈爷爷最近不太一样了! 这天,苏文星和平时一样,出去走街串巷卖小吃。 苏扶摇的產业早就壮大了,和沈知行商量了一下把工厂后厨给半承包了。 每天晚上用,尤其是天气冷,东西大都好存放。 冬天就卖些热腾腾的滷味,每天午餐结束的时候进行清洗、醃製、燉煮。 一般苏扶摇就下班了。 留后厨的徒弟按照苏扶摇交代的负责看火,两徒弟轮流值班。 第二天凌晨苏文星早起过来取滷味,装进保温桶里,走街串巷地叫卖。 一晚上过去,滷味可是q弹软糯,胶质煮出来,就连一勺汤都能下去四两面。 苏文星一开始是不愿意在冬天大早上起床的。 但…… 到手的钱是真香啊。 几毛一斤的下水,首先苏文星在市场买菜就赚他老姐的差价。 老姐还给他早起补贴,低温补贴…… 苏文星发誓,如果老姐去下海开公司,一定是最好最好的大老板!人人都想跟著她打工的那种! 就这样,苏文星每天屁顛屁顛地早起去取滷味,然后蹬著三轮车走街串巷地卖滷味。 而就在今天。 苏文星和往常一样把三轮车停在楼下,两个桶子绑在一起往身上背,上了楼。 还没进屋。 听见厚厚的门帘后边,传来沈老爷子的声音。 “……成,赶明儿我带你上都城逛逛!” 苏文星嘶了一声。 老头要带他奶去都城? 啥情况? 老树开了? 沈家一个老头一个小伙子,要给他家老太太和姐姐都拐走? 那是万万不行的! 苏文星一副遇敌的架势,就冲了进去! 呔,老头,离我奶远点—— 第180章 【亲情向番外】老树开花-下 苏文星刚衝进房,顿时鬆了一口气。 想像中的画面没有出现。 老头並没有围著自己老奶干点啥。 只是客气的保持著安全距离。 不过…… 苏文星有些纳闷,沈老爷子的家世要什么鞋子买不到,自己上次帮忙搬东西时候看见的牛皮鞋,还眼馋了好几天呢。 会相中他奶手作的布鞋? 老爷子看见苏文星进来了,点点头:“文星回来了。” 苏文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卸掉背上的保温桶。 “嗯。” 眼睛却还滴溜溜地在沈老爷子和自家奶奶身上打转。 老太太正拿著一双新纳的千层底布鞋,往老爷子脚边比画:“你这脚啊,看著不大,脚背却高,我得把这儿放宽半指才行。” “都城买的皮鞋再好看,穿久了也硌得慌,还是这布鞋养脚。” 沈老爷子脸上有点不自在,尤其是被小辈苏文星盯著。 更显得手脚都没处放似的,连连摆手:“哎哟,老夫人,这可太麻烦你了……” “我就是隨口一提,哪能真让你费这个神……” 本书首发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101????????????.??????超全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有啥麻烦的?”老太太嗔怪地看他一眼,“顺手的事儿。” “培德那小子脚长得快,我隔几个月就得给他做一双,你这双啊,捎带手就出来了。” “再说了,你帮我家添了多少热水,打了多少下手?” “一双布鞋算什么。” 老爷子搓著手,笑得有点憨,又带著点不易察觉的感激:“那……那我就厚著脸皮收下了?多谢老夫人。” “又叫老夫人!”老太太这回直接说出来了,“说了多少回了,叫妹子行,再不济直接叫我名字也行,这文邹邹的称呼,听得我浑身不得劲。” 老爷子被她一说,更是訕訕,下意识又挺直了腰板,声音都洪亮了些:“哎!听……听妹子的!” 苏文星在一旁看著,心里警报又滴滴作响。 这不对劲啊!太不对劲了! 爷爷对奶奶这么客气,还害羞? 奶奶对爷爷这么体贴,还给做鞋? 这哪儿像是普通邻居老伙伴? 一点离谱的老树开画面,在他脑子里来迴转。 他蹭到厨房,压低声音对正在准备午饭的李红梅说:“妈!妈!你快看!奶给沈爷爷做鞋呢!” “还要量脚!” “沈爷爷那脸,都快笑开了!” 李红梅正切著菜,闻言手一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去!小孩子家別瞎说!” “一双鞋怎么了?你奶心眼好,看老爷子穿皮鞋不舒服,帮个忙怎么了?”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忍不住探头往外屋看了一眼。 正好看见老太太弯腰比画,老爷子微微低头看著。 那画面……確实太美。 李红梅心里也咯噔一下,赶紧缩回头。 刀落在案板上的声音都重了几分。 苏文星被他妈训了,撇撇嘴,心里却更认定有鬼。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下午,苏扶摇和沈知行下班回来。 刚进门,就被苏文星神秘兮兮地拉到一边。 “老姐,知行哥,出大事了!”他表情凝重。 苏扶摇挑眉:“你又把滷味卖亏了?” “不是!”苏文星急得跺脚,“是咱奶和沈爷爷!” 沈知行眉头微蹙:“我爷爷怎么了?” 苏文星添油加醋的把做鞋事件,以及老爷子可疑的笑容和称呼问题说了一遍。 最后总结陈词:“我看沈爷爷就是……就是那个意思!咱奶好像也有点!这咋整啊?” “这要真成了,你俩咋办?” 他说著,还特意看了沈知行一眼。 苏扶摇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看向沈知行。 沈知行先是惊讶,隨即像是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甚至有点想笑。 他拉了拉苏扶摇的手,对苏文星说:“別胡思乱想。” “爷爷不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苏文星心道。 这误会,就像雪球一样,在苏家人心里越滚越大。 第二天,苏扶摇燉了锅羊肉汤。 老太太想著天冷,让苏文星给隔壁端一碗过去。 苏文星端著汤过去,正好看见沈老爷子从屋里出来。 手里拿著个精致的小木盒,见到老太太就递过去:“妹子,上回你说夜里睡不踏实,我这有点安神的香,都城带来的,你试试?” 老太太推拒:“这金贵东西,给我糟蹋了……” “拿著拿著,我用不上这个,再说你跟扶摇睡一屋,我给我孙媳妇用。” 老爷子硬塞过去。 苏文星看著这场面,眼睛都直了。 送汤回来,立刻在家召开了家庭紧急会议。 当然,两位当事人和他老姐都不在。 苏建国一听,拄著拐杖来回踱步:“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著!又是做鞋又是送香的!” “这老同志……思想很活跃嘛!” 李红梅也愁眉不展:“这……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俩孩子这还没正式结婚呢……” “不行!”苏建国一拍大腿,“我得找机会探探老爷子的口风!” 机会很快就来了。 周末,沈知行和苏扶摇带著沈培德去公园滑冰。 家里就剩下老两口和沈老爷子。 苏建国瞅准时机,拄著拐杖蹭到正在听收音机的沈老爷子旁边。 吭哧瘪肚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沈叔啊……最近……天气不错哈。” 老爷子点点头:“是啊,雪停了,太阳挺好。” 又是一阵沉默。 苏建国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沈叔,我看您……跟我妈挺聊得来的哈?” 老爷子笑呵呵:“是啊,妹子人好,爽快,见识也多。” “那……您觉得……我妈这人……咋样?”苏建国心跳如鼓。 老爷子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这问题有点突兀。 但还是认真回答。 “好啊!心地善良,手艺好,持家有道,教育出的孩子也好!” “扶摇和文星都是好孩子!” 苏建国一听,这评价也太高了! 完了完了! 他硬著头皮,几乎是明示了:“那……您就没想过……更进一步?比如……找个老伴?” “噗——咳咳咳!”沈老爷子正端起茶杯喝水,一听这话,差点全喷出来! 呛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 “胡闹!胡闹!建国你小子……想的这都是什么!” 他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带著被误解的窘迫和哭笑不得:“我敬重妹子,那是革命同志般的友谊!是亲情!” “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是想……我是想……” 老爷子一著急,把心里话禿嚕出来了:“我是看妹子投缘,想认个乾妹子!” “又怕唐突了,一直没好意思提!” “你这小子……想到哪儿去了!” 声音洪亮,穿透门帘。 外屋正在摘菜的老太太,和假装忙碌实则竖著耳朵的李红梅,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老太太先是愣住,隨即噗嗤一声笑出来,前仰后合。 眼泪都快出来了。 “哎哟我的老天爷!我说这老头子最近怎么古古怪怪的,原来憋著这么个主意!” “还不好意思说?笑死我了……” 李红梅则是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尷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搞了半天,是他们自己想歪了! 人家老爷子光明磊落著呢! 苏建国在屋里,更是脚趾抠的。 恨不得用拐杖把自己敲晕:“沈叔……我……我这……嗨!我这张破嘴!您千万別介意!” 沈老爷子喘匀了气,也是又好气又好笑,指著苏建国:“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误会解除。 尷尬之余,更多的是啼笑皆非。 …… 晚上,等小辈们都回来了,这事被当成笑话讲了出来。 苏扶摇笑得直拍沈知行:“我的天……爸妈,老弟,你们这想像力也太丰富了!” 沈知行也忍俊不禁,看著自家爷爷尷尬又故作严肃的样子,摇了摇头。 苏文星挠著头,嘿嘿傻笑:“原来是想认乾亲啊……嚇我一跳。” 沈老爷子趁著这机会,终於正式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老太太开口:“妹子……你看,孩子们闹了这么大个笑话……但我那话是真的。” “我老头子真心实意觉得你投缘,想认你这个乾妹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老太太爽朗一笑,一拍大腿:“这有啥不愿意的?好事啊!” “白捡个大哥,还是你这样的老英雄,是我高攀了!” “以后啊,你就是我亲大哥!” “哎!好!好妹子!”沈老爷子顿时眉开眼笑,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可苏扶摇发现,老爷子眼眶红了。 苏扶摇心下有些奇怪,私底下问了沈知行。 沈知行这才娓娓道来。 老爷子本来,是有个亲妹子的。 他十六,妹子十三岁。 那个年代,已经纷纷是家里一份力了。 老爷子去参军之前,妹子要给他做一双鞋。 可鞋子还没做完,外人就打进来了。 不是不想救,而是那么纷乱的战爭,只能互求多福。 老爷子本来以为,妹子是能躲过的。 可自家军人好不容易赶来支援的时候,全村只活了一个躲在柴火垛子里的老爷子。 他亲手埋葬了除自己以外的全村人。 因为战时环境不好,等战爭胜利的时候,老爷子也找不回亲人的尸骨了。 如今沈家,还供著那位姑奶奶和不少先祖的衣冠冢。 苏扶摇听完,长嘆一口气。 偏头看向屋內,笑著聊天的沈爷爷和自家老太太。 语气凝重。 “沈知行,无论以后我们怎么样,从今天开始,这个爷爷我认了。” 苏扶摇道。 沈知行闻言一愣:“我们以后怎么——怎么也不会怎么!” 沈知行语气有些急:“我爷爷就是你爷爷,你奶奶就是我奶奶,你別想甩开我!” 苏扶摇噗嗤一笑,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忍俊不禁。 与此同时。 沈培德欢快的声音传来。 “扶摇姐姐,扶摇姐姐!送你!” 苏扶摇一愣。 这个季节,楼下哪有什么? 可喊话间,沈培德已经举著一支红梅奔上楼。 枝干上星星雪点衬红梅。 苏文星紧隨其后,面色惊讶。 “姐,楼下那棵老树居然开了……” 苏扶摇接过,和沈知行相视一笑。 第181章 【大婚番外】以后请多指教 四年光阴,如白驹过隙。 北城的冬雪依旧,沈家小院內的红灯笼却比往年掛得更早更密,映得积雪都带上了融融暖意。 今天是沈家嫡孙沈知行迎娶苏扶摇的大日子。 四年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 苏扶摇已从食堂窗口那个笑意大方的年轻姑娘,成长为北城乃至都城饮食圈子里都小有名气的“苏师傅”。 她的私人定製宴席一席难求。 不仅因她得了退休国宴大厨魏老的青眼,收为关门弟子,更深得魏老“食不厌精膾不厌细”的真传。 更因她总能將寻常食材化出令人惊嘆的滋味,兼具北地的豪爽与南方的灵秀。 沈知行也已是厂里的骨干,沉稳持重,唯有在看向苏扶摇时,眼中爱意胜过当年。 婚礼並未选在都城沈家大宅,而是依了苏扶摇的意思,就在北城这个小家属院里办。 当然,都城是夫家,也会补一场。 只是苏扶摇对北城和家的感情特殊。 她两世在此。 蹉跎和重生亦在此。 此刻。 天还未亮,苏家已是灯火通明。 苏扶摇穿著一身正红色的流行西装外套和长裙,衣襟和袖口用金线绣著並蒂莲与鸳鸯戏水。 老太太量衣,沈知行为她请了淮城的绣娘。 苏扶摇也没嗔怪他铺张——两辈子,最后一次了。 现在已经是92年,这年代结婚有的流行婚纱,有的还用古法秀禾,可也时兴女式的西装。 苏扶摇选的西装。 她不喜欢把人束缚在剪裁里的长裙,西装好,后世的象徵多意味职业女性。 虽然苏扶摇在后厨的打扮和西装近乎绝缘——但总归也算有职业,好兆头好意味,乾脆並在一起。 老太太和李红梅正忙著给她做最后的整理,眼眶都红红的,满是欣慰与不舍。 “好了好了,新娘子可不能哭,妆要了。”李红梅吸吸鼻子,强笑道。 老太太则拉著孙女的手,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好好的,知行那孩子,错不了。” 苏扶摇重重点头,心里暖成一片。 外头,喧闹声渐起,迎亲的队伍快到了。 按照北城混搭了都城规矩的新式流程,沈知行得经过一番考验才能接到新娘。 而主考官方,除了以苏文星为首的娘家人,还有一位重量级人物——魏老。 魏老年逾古稀,精神矍鑠,一身板正的中山装,目光如电。 这次听闻故交之孙与自己爱徒大婚,非要亲自掌勺一道主菜添喜。 此刻,他正坐在堂屋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喝著茶,看著儼然出落成挺拔青年的苏文星,和如今已经是半大小子的沈培德。 他俩带头领著一群年轻人堵著门。 闹哄哄地出难题,眼里带著笑意。 沈知行一身挺括的深色中山装,胸前別著红,被兄弟们簇拥著,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和紧张。 塞红包、唱歌、保证书…… 流程一道道过,终於到了最后一道关卡——美食关。 英雄难过美人关,可亲近他俩的都知道沈知行是卡在美食关上了。 俩人还没在一块,沈知行的胃先离不开苏扶摇了。 这是大家早知道会有的一环,由魏老监考。 苏文星憋著笑,端上一个盖著红布的托盘:“姐夫,最后一关!我姐说了,不掀开盖子,猜出这里面是哪三道菜,人立刻接走!” 沈培德气得叫:“还叫我们不准拦!” 沈知行直接上去弹了沈培德一个脑瓜崩:“你到底是我弟弟还是苏扶摇弟弟,跑到苏家娘家人那头去了!” 沈培德朝他吐舌头。 沈家老夫妇二人在旁边掩唇窃窃私语,看著三个孩子轻笑。 沈知行深吸一口气,也不犹豫。 沈培德和苏文星挤眉弄眼:“他才猜不——” 话音未落。 沈知行篤定开口。 “醋溜白菜,西红柿鸡蛋,冬瓜炒肉。” 苏文星张大了嘴巴。 沈培德也是一样。 沈知行笑了一下,满目柔情。 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苏扶摇的时候,她做的三道菜。 现在想想,沈知行简直觉得当时的自己…… 混蛋一个。 光是因为苏扶摇长得漂亮,就对她產生偏见。 她和一般印象里光有美貌的漂亮姑娘,截然不同。 她落落大方,聪颖过人,温和却有自己的底线……要说苏扶摇的好,他数不完。 真要是能穿越回去,沈知行第一件事就是堵住当年见到苏扶摇之前的自己。 告诉他,苏扶摇是世间最好的姑娘。 堂屋內的魏老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 其实他本来还在纳闷,苏扶摇早上起来亲手做这三道家常菜乾什么……可现在看来,这另有內情啊。 “过关!”苏文星大喊一声,眾人欢呼起来。 门终於打开,沈知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沿、蒙著红盖头的苏扶摇。 周遭所有的喧闹似乎都安静了,他眼里只剩下那一抹鲜艷的红。 他快步上前,按照仪式,小心翼翼地牵起红绸另一端的她。 婚礼仪式简单,在亲友的见证下完成。 而真正的重头戏,是接下来的婚宴。 宴席就设在家属院里,提前三天搭了暖棚。 十几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 酒厂的老同事、家属院的老邻居、都城来的沈家亲朋、还有苏扶摇饮的朋友……济济一堂。 一开始沈知行还犯愁坐不下。 因北方天气寒冷,没有在外边吃饭的习惯。 去饭店,场地也租得起,不过都达不到苏扶摇想要的齐聚一堂的效果,沈知行没少发愁。 恨不得把婚礼的日子给延迟了! 可他又不愿意等。 最后还是苏扶摇出主意,向街道申请搭了暖棚。 用厚实的塑料布和杆子架住,架上炉子,烟囱延伸出去。 又暖和,又安全。 布置一番也不简陋,最重要的是…… 穿著单薄的苏扶摇也不冷了。 沈知行都不知道苏扶摇哪来的奇思妙想,要不是听工人閒聊说南方那边早有设计,沈知行简直觉得苏扶摇是个建筑天才…… 菜餚更是融合了南北特色,堪比后世一场小型美食博览会。 冷盘八样,热炒十二道,汤羹两点,主食三样。 苏扶摇是新娘子,自然参与不了今日厨房里的活计。 可也是一道道指挥徒弟试菜,一道道定下食谱,足足准备了好几个月。 其中既有北城特色的红烧肘子、小鸡燉蘑菇,也有苏扶摇擅长的精致淮扬菜如清燉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更有几道令人惊艷的创新菜。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央那道由魏老亲自掌勺的龙凤呈祥。 取上好的龙虾肉与本地散养鸡的鸡脯肉,分別製成茸,调味后巧妙地塑成龙凤造型。 並非繁复的雕刻,而是取其神韵,以清汤慢火蒸熟,龙鳞凤羽以瓜皮丝镶嵌,栩栩如生,口感更是鲜嫩弹牙,极致鲜美。 汤汁清可见底,却味道醇厚,令人拍案叫绝。 苏扶摇和沈知行换上了敬酒服,一桌桌敬酒。 每到一桌,都少不了被调侃打趣,沈知行的耳朵又不可避免地红了起来。 苏扶摇落落大方,笑语嫣然,偶尔还能替沈知行挡回几句。 敬到魏老和沈老爷子、苏老太太这主桌时,魏老看著一双璧人,满意地摸著光溜溜的下巴。 对沈老爷子道:“老伙计,你这孙子有福气,我这徒弟,手艺心性都是万里挑一。” 沈老爷子开怀大笑:“是你这老傢伙有福气,临老收了这么个好徒弟!俩孩子都好!都好!” 老太太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看著孙女婿和孙女,眼里满是幸福。 夜幕降临,雪又悄悄下了起来,院子里搭了棚子,点著暖炉,丝毫不冷。 宾客们酒足饭饱,聊著家常,看著雪景,孩子们在雪地里嬉笑打闹。 苏扶摇和沈知行悄悄离席,站在廊下看著这一切。 沈知行紧紧握著苏扶摇的手,低声说:“扶摇,我终於把你娶回家了。” 苏扶摇侧头看他,眼角眉梢皆是风情:“沈知行,以后请多指教。” 两人相视一笑,万千情意尽在不言中。 自四年前梅树开,年年鲜艷。 今日分外。 空气里瀰漫著酒香、菜香、还有淡淡的梅冷香。 红炉点雪,宴开百味。 第182章 【番外三】国宴篇 都城,沈家。 苏扶摇办完了和沈知行的婚礼。 一回生二回熟—— 婚礼酒席办了两头,这次苏扶摇捋清了婚礼顺序,甚至还抽空去后厨出了几道菜。 沈知行无奈,但也只能隨她去了。 苏扶摇忙得脚不沾地,新婚夜倒头就睡…… 好在真正的新婚夜在北城已经过完了。 沈知行没有什么不忿,只有好笑和心疼。 而与此同时。 钓鱼湾宾馆。 一场重要的国际会议即將举行。 而会议后的国宴,无疑是重中之重的外交场合。 意义远超一顿饭本身。 国宴筹备组原本的掌勺老师傅突发急病入院,一时间,谁能临危受命,担起这千钧重担,成了最棘手的问题。 名单提了几次,又都被否决。 老干部们急得不行。 不知道是谁伸出手发言:“对了,魏老不是在都城吗?” “听说是参加徒弟的婚宴,正好还有个打下手的,不如,给人请过来?” 於是,一道调令,加急送到了都城魏老家里。 隨后,又流到了沈家。 苏扶摇收到信的时候异常惊喜。 “呀,师傅,您要带我去下手?” 苏扶摇笑眯眯的,一双眸子忍不住弯起。 沈知行气得揉乱她髮辫:“你休得过来吗?” 魏老哈哈大笑:“你心疼她也不成,我这徒弟跟我年轻时候一个脾气,只要能爬得起来,就得轮铲子干!” 沈知行无奈。 苏扶摇眼睛却亮晶晶的。 这场国宴,对一下时间—— 是后世自己在新闻上看到的那场。 魏老退休返聘,临危受命,宴款国际友人。 “我,真能去?” 苏扶摇有些不敢相信。 魏老点点头,隨后道:“何止,这场宴席我打算推荐你主厨,老头子我给你打下手。” 苏扶摇瞪圆了眼睛。 沈知行知道自己拦也没有用。 魏老哼了一声:“怕了?” “怕?”苏扶摇抿抿嘴:“有点。但更多的是……机会难得。师父,您得给我压阵。” 魏老这才露出点笑意:“不错,这才是我徒弟的样子,走著!” …… 龙凤呈祥、文思豆腐、开水白菜。 全是炫技之作。 巧合的是,一道魏老倾囊相授的拿手菜,两道是一开始拜师之前,苏扶摇就更魏老研究的菜色。 其实从那时候开始,魏老就看出来,苏扶摇的目標,绝对不在一方小厨房里。 而这次国宴厨师竞选,也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 苏扶摇资歷尚浅,之前一直在工厂后厨。 虽然有已经退休的郑老和魏老、沈家老爷子和目前在位的沈知行父亲联名推荐。 但难免让人怀疑是苏扶摇仗著关係走过来的。 所以,国宴组织方最后还是决定,正常筛选。 厨房里十二位来自五湖四海的老师傅,要在后厨站上一天一夜。 各自有资歷傍身。 苏扶摇水灵灵一个小姑娘站在这,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魏老没有参与评委,却笑意盎然,十分自信。 有老厨子和他是旧相识,打趣道:“这丫头给你们几个老傢伙灌了迷魂药了,这么推荐她?” 魏老冷哼:“你是不知道,老郑头子当年第一次吃苏扶摇做的饭,那叫一个惊为天人!” “你们就等著瞧好吧!” …… 点评结果一出,苏扶摇艷压群芳。 老伙计们不敢相信,纷纷走上来品尝。 这一尝,一个个摇头晃脑。 苏扶摇紧张不已:“师傅,您不会真给我走后门了吧?” 魏老都无语了:“我还有这本事?知不知道评委组是什么人吶!” 苏扶摇乾笑。 摇头晃脑的老傢伙也终於倒出嘴巴的功夫了。 “嘿,这丫头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要给我们这把老骨头给推死了!” “这么年轻就有这手艺,我看行。” “一天一夜,能把菜品完善到这个份上,我老李甘拜下风!” 其实苏扶摇的菜品不是最出色的。 她本来就不是单打独斗的將,哪怕在一开始工厂后厨的时候,多了个苏月那样的刺头,苏扶摇依旧能把后厨各种应急状况完美化解。 一天一夜做出国宴菜,从一开始的高汤准备到最后下锅出品,其他厨子都有些手忙脚乱。 按照国宴標准,最后只出品了一道菜的人不计其数。 只有苏扶摇有条不紊。 兼顾后厨统筹和出品的色香味、菜品种类方面,苏扶摇拿到了综合的最高分。 …… 苏扶摇回北城的时间延期了。 沈知行只好先一步回北城,继续工厂的工作。 苏扶摇飞快投入国宴的准备中。 外宾的饮食禁忌、文化信仰相关,会议的主体精神,需要输出的文化…… 一边准备菜单,一边还要疯狂吸取这些知识。 苏扶摇连睡觉都是在办公室搭了个行军床。深夜,筹备办公室灯火通明。苏扶摇面前铺满了草图和建议菜单。 “鲍参翅肚显隆重,但不够亲切,也略显守旧。” “全用地方特色,又怕难以调和……” “创新菜……尺度不好把握。” 魏老在一旁闭目养神,偶尔睁眼瞥一下,並不多言,全然信任的姿態。 忽然,苏扶摇目光定格在窗外一株金桂上,喃喃道:“开放、合作、丰收……有了!” 她拿起笔,在菜单上快速写下几道主菜构思,然后推到魏老面前:“师父,您看这样行不行?” 魏老睁眼细看,眼中精光一闪,缓缓点头:“胆子不小,但……思路对路。就这么报上去!” 其实原本的菜单已经订好了。 但这是苏扶摇这辈子第一次参与重大国宴。 苏扶摇不希望这是自己临时顶岗的最后一次。 她设计了好几道新菜。 …… 除了常规炫技,展示东方饮食文化底蕴的常规菜谱,苏扶摇还设计了新菜。 刀工將各色酱肉、轻醃製过的蔬菜运用榫卯结构,搭建成微缩高楼。 刚好对应本次中外合资建立的大厦。 主食加了道丝绸明珠,是扬州炒饭的演变。 加入松子、葡萄乾、咖喱粉等,参与外宾的国籍特產配料。 寓意外邦商路的联通。 米饭粒粒分明,即东方传统主食,也寓意菜名上的明珠。 丝绸之路,互联互通。 负责人尝过两道菜,讚不绝口。 “苏扶摇同志,你真是给了我们很大的惊喜啊!” …… 菜单报送,一次通过。 外交部和组委会对其中的寓意连连称讚。 后厨成了苏扶摇的战场。 师傅魏老成了她手底下的小將。 反覆尝试、菜品研发,组委会也很看好苏扶摇的新菜,专门请来做了一辈子扬州炒饭的老师傅来给苏扶摇做参谋。 老师傅也参与了之前的厨师选拔,后悔的直拍大腿。 “哎呀!这么好的主意,我要是早想到,今天站在这的就不是苏扶摇同志,是我了!” 魏老哈哈大笑。 “后悔去吧?我的徒弟,你拍大腿都赶不上!” 老师傅笑骂回嘴两句,却也心知肚明。 苏扶摇年纪轻轻就有了这厨艺,脑子也活络,自己这老浪…… 已经被掀翻了。 …… 宴会圆满成功。 后续反馈极佳,尤其是对菜品的创意和其中蕴含的友好寓意给予了高度评价。 参与国宴的外交部成员,更是当场在和外宾聊起丝绸明珠炒饭时,来了段慷慨激昂的临时演讲。 苏扶摇被从后厨叫到国宴现场,和外宾沟通。 谁也没想到,苏扶摇的口语居然这么够用。 外宾本身照顾苏扶摇背后所代表的人面子,用语简单。 苏扶摇即和他对答流畅。 不光是前世积累的底子,还有苏扶摇前段时间研究菜单时候参考的文献,一些特殊专业的商业和文化用词,全被苏扶摇用心记下。 周围人脸色从微妙的紧张,逐渐转为惊喜的讚嘆。 摄像机全部录下,在后世,外交部的临时演讲和苏扶摇的对答如流,甚至成为一段经典流传。 而此刻…… 苏扶摇脱下厨师服,走出宾馆,深深吸了一口秋夜的凉气。 连续紧绷了数十小时的神经终於鬆懈下来,疲惫如潮水般涌上,但心底却是一片滚烫的成就感。 魏老拍拍她的肩:“没给我丟人。” “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估计还有你的採访。” “这北城,你一时半会,回不去嘍!” 苏扶摇笑了:“要是真能成,师傅,您以后在北城可吃不到我做的饭嘍。” 魏老一愣,隨后反应过来。 可不吗。 苏扶摇嫁给沈知行,迟早要回到都城。 北城容不下这两尊大佛的。 这俩年轻人,在各自的领域上,各自有为。 不过魏老很快就回过神:“嗐,我在哪养老不是一样?你还是琢磨怎么把你家老太太哄过来吧!” 两人一边说这话,不远处开过来一辆轿车。 苏扶摇哟了一声:“这谁呀,这时候能进钓鱼湾?” 车窗摇下。 驾驶位的,赫然是沈知行。 沈知行笑道:“托我妻子的福。” 苏扶摇这下真惊讶了:“沈知行?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酒厂了吗?” 沈知行又道:“都说了,托你的福。” “都城酒厂的老吴要退了,上边的意思是把你留在都城,让我也调回来。” “明天就要开会。” 沈知行一边说著,顿了顿:“可惜,不能参加你的嘉奖仪式了。” 苏扶摇笑意盈盈,扶著魏老上了车。 对著沈知行道:“只要我们心在一块,何必在乎这一时。” 沈知行笑,重新发动汽车,牵住苏扶摇的手。 魏老在后面无奈道:“知行啊,这是在哪开车呢?安全最重要,手放上去……” 第183章 【番外终章】风雪归途 北城的冬天来了。 这个冬天对於有些人来说很冷。 蛇皮因为经营赌场,被举报鋃鐺入狱,他经营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產业也树倒猢猻散。 而与此同时。 北城郊区,一处建筑工地的边缘,挤著几间低矮破旧的瓦钢房。 这里是建筑工人的临时居住区,寒风毫无阻碍地穿透薄薄的墙壁,屋里屋外几乎一个温度。 苏月目前就在这里负责工人的一日三餐。 巨大的铁锅里熬著看不见油的白菜土豆汤,旁边笼屉里是掺了太多玉米面显得粗糙暗黄的馒头。 此刻,苏月围著脏污的围裙,头髮油腻地贴在额角、 曾经还有几分水灵的脸庞早被烟燻火燎和生活磋磨得干黄憔悴,眼角的青紫新旧交错,那是孙浩的杰作。 刚把晚饭分发完,工人们嘟囔著“没油水”、“餵兔子呢”散开。 苏月拖著疲惫的身子收拾灶台,手指冻得通红开裂。 该不该庆幸?北城最大的地下牌局头子蛇皮,不知道被谁举报,进去了。 现在孙浩就是玩,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不过…… 苏月也是房子被收走之后才知道,孙浩在蛇皮那利滚利欠了一个多么可怕的数额,连房子都被收走了。 如果不是好心人检举,恐怕现在她还活在蛇皮要债的阴影之下。 刚把今天结的微薄工钱小心塞进內兜,破帘子就被猛地掀开。 一股冷风夹著酒气灌了进来。 孙浩趿拉著破鞋,眼神浑浊,伸出手,舌头都喝大了:“钱……拿、拿来!” 苏月下意识护住口袋,声音发抖:“没……没多少,还得买明天的菜……” “妈的!”孙浩眼一瞪,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打得苏月一个趔趄撞在灶台上,锅勺哐当掉地。 “丧门星!屁用没有!当年要是娶了苏扶摇,老子早吃香喝辣了!” “都是你个晦气东西!剋死了我妈!现在连点钱都挣不回来!” 孙母的死,成了他永远掛在嘴上、用来折磨苏月的利器。 苏月捂著火辣辣的脸,眼泪混著灶台上的油灰往下淌,却不敢哭出声。 孙浩粗暴地扯开她外衣,把那点零碎毛票全抓了过去,嫌恶地啐了一口:“就这么点?真他妈废物!” 数了数钱,显然不够他今晚的酒资和翻本的梦想、 孙浩骂骂咧咧地掀帘子往外走,打算去找工头“预支”点。 苏月被打得耳鸣眼,心里的屈辱和怨恨像毒火一样烧著。 她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寒风吹得她一个哆嗦,却比不上心里的冷。 工地空地上,一群下了工的工人正围著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里面播放著新闻。 画面信號不太好,滋滋啦啦的,但能清晰看到—— 庄严的会场,璀璨的灯光。 一个穿著得体、容貌明媚的女子,正从容用流利的英语与外宾交谈。 笑容自信,举止优雅,镜头不时给到她面前精致如同艺术品的菜餚特写。 屏幕下方打出一行字:杰出青年厨师代表苏扶摇女士於中外经贸交流国宴后接受採访。 “哇!这不是以前酒厂食堂那个苏扶摇吗?” “真是她!老天爷,这都成人物了!都能跟外国大官吃饭了!” “瞧瞧人家这气派!这英语说的!人长得还跟天仙似的……” “听说她男人更厉害,都城来的大干部子弟,年轻有为……” 工人们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苏月的耳朵里。 孙浩也停下了脚步,盯著屏幕,眼睛都直了。 只觉得屏幕里那个女人像天上的月亮。 再看看旁边形容枯槁、满脸怨气的苏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扭头,对著跟出来的苏月又是一顿低吼:“你看看人家!同样姓苏,你连人家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又老又丑的丧门星!” “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你!屁用没有!” “钱挣不来,蛋也下不了一个!” 屏幕里苏扶摇的光鲜亮丽,苏月看的也是一愣。 多年积压的嫉妒、委屈、怨恨在这一刻彻底衝垮了苏月的理智。 “啊——!”她尖叫一声,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猛地朝孙浩扑了过去。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凭什么说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疯了一样用手抓,用头撞。 孙浩没防备,被撞得踉蹌几步,酒醒了大半。 顿觉丟了面子,怒骂著反击:“反了你了!臭娘们!敢打老子!” 两人在冰冷的空地上扭打在一起,工友们先是愣住,隨即有人起鬨有人劝阻。 苏月不知哪来的力气,廝打中摸到一块用来垫机器的碎砖头,想也没想就朝著孙浩的头砸了过去! 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孙浩的动作僵住,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额角有血流下。 他张了张嘴,想骂什么,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冻硬的土地上,再不动弹。 起鬨声和劝阻声戛然而止。 所有工人都惊呆了。 苏月手里的砖头掉落,她看著地上不再动弹的孙浩,又看看自己沾血的手,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寒风卷著雪沫吹过,她脸上疯狂的恨意褪去,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空白。 屏幕里,苏扶摇正微笑著结束採访,光彩照人。 终於有人反应过来。 “杀人啦!!!” …… 与此同时,都城,沈家四合院。 屋里烧著暖融融的暖气,与北城的严寒仿佛是两个世界。 苏家全家,连同老太太,都来了都城。两家关係亲厚,沈家四合院房间多,乾脆都住了进来,热闹非凡。 沈培德结束了家中私塾学业,上了中学。 个子窜高了不少,但跳脱性子没改。 苏文星在都城读高中,学业压力大,但一回家就和沈培德闹作一团。 不是抢连环画就是爭论大姐/嫂子对谁更好,经常闹得鸡飞狗跳。 “沈培德!你又偷吃我姐给我做的肉酱!” “文星哥小气!扶摇姐姐说了人人有份!” “那是我姐!你找你哥去!” 苏扶摇繫著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笑骂:“俩小祖宗,消停点!培德,作业写完了吗?” “文星,你英语卷子我看过了,错的那几个语法我晚上给你讲讲!” 沈知行坐在沙发上看著报纸,嘴角带著笑,偶尔抬头看看闹腾的弟弟们和厨房里忙碌的妻子,眼里满是暖意。 沈老爷子和苏老太太坐在另一边沙发上,喝著热茶,听著收音机里的戏曲,看著孩子们闹腾,脸上是舒心的笑容。 李红梅和苏建国在帮忙摆碗筷,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餚。 中间咕嘟咕嘟冒著热气的,是苏扶摇精心燉了一下午的佛跳墙,香气瀰漫了整个院子。 沈家夫妻下了班,自行车停在院子里,有说有笑地进了屋。 “开饭啦!”苏扶摇端出最后一道清炒时蔬,扬声喊道。 一瞬间,所有吵闹都停了。 两个半大小子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向餐桌。 窗外,都城的夜空开始飘起细雪,柔和静謐。 屋內,灯火可亲,饭菜飘香,家人围坐,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 所有的温暖、美好、希望与未来,都在这里。 风雪归途,各有各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