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不爱?小锦鲤认绝嗣嫡母作娘》 第1条小锦鲤 系统跑错屋啦 一个消瘦的穿著破旧单衣的小人儿站在院门口。 淡淡得像是蟑螂被拍了也无所谓扁扁地爬走。 对著里头比了个中指。 一个院里脑残扎堆了。 那很拥挤了。 温柚柚这么想著。 並且在看完全部剧情后在脑残前面开了个大。 这是一本重生团宠文。 前世的女主温瑶即使绑定了团宠系统,也因为不积极做任务,碌碌无为,作为侯府庶女草草嫁给了一个没出息的武將。 重生后她靠著系统成功逆袭成为了团宠。 而原身,是女主温瑶的炮灰妹妹。 柳姨娘在生了温瑶之后,卯足了劲想生一个儿子,结果伤了身子却又是一个女儿,从此便记恨上了她,认为是她剋死了自己的儿子。 原身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就从小被丟在柴房自生自灭,在被姐姐逼著抄佛经,辛苦的劳动成果又被强行抢走之后,气得一命呜呼了。 和原身同名同姓的温柚柚便来到了这具身体。 她答应原身,替她活得好好的,让姨娘和姐姐都后悔。 温柚柚穿进来还没站稳呢,就扑腾著想给温瑶来一巴掌。 但这具身体太弱了,连走路都费劲。 对方很轻易地用佛经挡住了。 没打到人不说,还让那佛经沾染了她的气息。 温柚柚绞尽脑汁想著如何復仇,试图从这个和她同名同姓的人类幼崽脑子里扒拉出一些有用的人脉。 但很可惜,没有。 这个孩子就像是偌大一个侯府里的一座孤岛,被所有人,包括生身父母都遗忘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唯一能求助的,还是她这个陌生人。 唉—— 还有女主的系统,这么多五八门的奖励,她看著就馋了。 怎么就不能是她的呢? 要是这是成为脑残的奖励,那她会深情地说一句“我愿意。” ...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然而风雪在落到温柚柚身上前,像是会拐弯似地与她擦身而过,径直落在她身侧的地面上。 领路的婢女在她前头自顾自走著,並未看见身后的这番奇景,对著这个名义上的侯府六小姐,她的小主子,也无甚恭敬地催促:“快进去吧,柳姨娘等你许久了。” 正院內原本洋溢著欢声笑语,待温柚柚踏入,气氛便陡然凝固下来。 柳姨娘覷了自己这女儿一眼,衣衫襤褸,面黄肌瘦,她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玩意,轻嗤:“果然是没教养的东西,穿成这样便出来了。” 温柚柚出声:“姨娘,我没有別的衣裳,只有这件了。” 柳姨娘压根不听这解释,本就只是寻个由头训她两句,淡声让她站在墙角罚站,又继续著方才的谈话: “我这病啊,不论是府上医师还是宫中的御医,瞧了都说是药石难医,偏偏半旬就好了,你猜猜是谁的功劳?” 坐在柳姨娘对面的王姨娘怜悯地看了眼那站著的小姑娘,这样冷的天气,她身上仅一件破陋单衣,瘦得几乎脱了相。 和倚在柳姨娘身边落落大方的温瑶分明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待遇却一个天一个地。 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 王姨娘收回目光,也笑著附和:“哎哟,这还用猜?闔府谁不知晓柳姐姐膝下的大小姐命格贵重,是有天大的福分的,想来那阴差就算来了,也得退避三分呢!” 耳边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娇笑声,柳姨娘搂住身侧的大女儿,眼中满是慈爱与骄傲:“多亏了我们瑶儿,我竟不知这孩子为了我的病,熬了两夜抄了一卷佛经为我祈福。” “这说来也是巧了,那佛经我看了一眼就觉得通体舒畅,病就这么好了,也是奇了。” 这事儿属实罕见,毕竟柳姨娘那会重病可是大傢伙都看在眼里的。 府医还可能学术不精,可连御医都说痊癒的可能不大!竟就真靠这一卷佛经治好了? 王姨娘本来只是说说客套话,听了这些,看著温瑶的眼中也不免多了几分热切。 温柚柚却开口反驳:“佛经是温柚柚抄的,若是有功劳,也应该是柚柚的呀。” 这里的温柚柚,不是她,而是原身。 柳姨娘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她:“谁准你说话了?你从未上过学,又怎么会抄佛经?” 温瑶抢在温柚柚开口前回答,行至她身边,温温柔柔道:“妹妹许久未见姨娘,可能只是想得到姨娘的关注罢了,虽说是情有可原,但撒谎到底是不对的,姨娘还得好好管教才是。” “大好的日子,就不该叫这晦气的丧门星来,还是我太心善了。”柳姨娘看了眼两个女儿,越看越对温柚柚感觉厌烦,揉了揉额角,摆手道,“让她赶紧滚回自己的屋子。待我有了空再好好管教她。” 温柚柚努力甩开温瑶拽著自己的手,仰著小脸看著柳姨娘道:“就是柚柚抄的,是柚柚比对著佛经自己一笔一划描下来的。” 就算被欺辱被忽视,看见生母重病,原身还是拿著攒了几年的月钱,去买了笔墨纸砚,深夜小柴房里没有油灯,她便凌晨爬起来借著日光,小心翼翼地描完了整卷经文。 不求能得生母喜爱,能有和姐姐一样的待遇,只卑微地祈求至少有炭火过冬,或是在这大大的宅落间给她留一小片容身之所也好。 但这一点支撑著原身的念头,却也被临死前夺走了。 温瑶脸上的笑在面对她的时候已然阴狠,这小贱人什么时候胆子这般大了,竟敢说出来。 她做出一副被冤枉后无措的表情:“妹妹在说什么胡话?”伸手要去拽温柚柚,最好是能把她摔倒在地再出一次洋相,让姨娘永远不想见她。 只是分明平坦的地面一下子变得坎坷似的,温瑶还没碰到温柚柚的手,自己却像是绊到什么,扑通一声来了个平地摔。 此时一道眾人都看不见的银光,原本是奔向温瑶去的,却因这一摔错过了原目標,径直衝入了温柚柚的身体里。 柳姨娘起身要去扶自己的宝贝女儿,嘴里还对温柚柚骂骂咧咧的。 温柚柚不听不听,主打一个你想怎么阴阳我都行,我的大脑从来不使用,非常光滑,无效的语言攻击只会从我光滑的大脑上滑溜溜的溜过。 然而周遭的一切喧闹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 因为温柚柚的脑海中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小可爱长得怪东西的。】 【一个人吗,想不想当团宠万人迷啊?】 温柚柚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行动比大脑更快,抢答:“要!” 系统:“......?”第一次见这么积极的宿主,都有点不习惯了。 嘿嘿,肯定是个热情的小可爱。 【绑定成功!】 【哎呀好久没有遇到过不把我当电诈还乖乖绑定的宿主啦??'?'?? ......誒等会,年纪怎么这么小?!】 【我好像认错人了o.0,你是叫温瑶吗?】 啊——这系统就是温瑶那个系统吗? 怎么来她这了? 原来天上掉馅饼这事是真的哇。 温柚柚乐了:“温瑶是我姐,我叫温柚柚捏。” 系统手忙脚乱忙著解绑,然后绝望地发现绑定了就解除不了了。 真是麵条偏从细处断,命运戏弄大傻统。 它被设计出来明明是帮助小世界里的气运之子登上人生巔峰的啊! 系统看著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小不点,它的心里正在淒风苦雨。 这个检测机制是什么情况!旁边那么大一个水灵灵的女主不要,跑来跟这个小可怜炮灰贴贴?? 难道她身上的气运还能比女主深厚不成?! 温柚柚深情:【统砸,你和福字一样,倒贴我都喜欢。】 系统:…谢谢你啊。 == 温柚柚被盛怒的柳姨娘赶回了自己的小柴房。 与此同时,因为摔倒受了些伤回到了自己寢居的温瑶,惊疑不定地看著自己的双手。 不是,她上辈子的那个团宠系统呢?? 第2条小锦鲤 新手任务 她记得对方明明就是这个时间点来的啊! 温瑶还记得上一世就是靠那个系统,她才把姨娘的病给治好了。 但她生性多疑,信不过这种鬼神之事,总认为它在自己体內会害了她。 从那件事之后就再也没做过所谓的系统任务。 但重生后她悔悟了啊!她想要做任务了! 她不想再在一个小小武將的后宅蹉跎一生了! 在温瑶尖锐暴鸣各种懺悔想要迎回系统时,温柚柚正在观察自己在系统里显示的面板。 一条欢快打著旋儿的小锦鲤。 嘿! 看她的真身多可爱哇! 温柚柚还打算再看两眼,就感觉到眼前一黑,绑定系统的兴奋感消散后,寒冷又如潮水般袭来。 她畏缩进被褥,但那结块的被比她身上还冷。 系统本来还在到处上吊想要解绑,看到面前这个孩子白著唇,冻得青紫的小脸深深埋进破被里,单薄的身子蜷缩成小小一团。 那被都结块了,看著像个冰疙瘩似的。 还有这间连屋顶都破了个洞的小柴房—— 嚯,还挺牛,破了个洞居然还没有雨水落进来。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此刻也黯淡下来,睫毛上结著细碎的雾珠,隨著呼吸轻轻颤动。 系统突然停止了躁动。 ......她看起来快要死了。 而另一侧,她一母同胞的姐姐的房间富丽堂皇,里头炭盆烧得极旺,热得她鼻尖都沁出了细汗,还能趾高气昂地指挥著丫鬟们伺候她。 明明是同父同母的孩子,另一个却只能住在这间破陋的柴房。 这样的对比看得人心惊。 ......算了算了算了! 系统不挣扎了。 毕竟她看起来只有自己了。 【滴——】 【新手任务:前途一片阴暗,好凉快。】 【將生命值提升到20,目前1/100。奖励:居家必备取暖大礼包一份。】 系统还在骄傲叉腰,温柚柚就挣扎著起来扣起了问號。 “那个,我是不是要保暖才能提升生命值哇。” 系统:【嗯嗯嗯呢。】 温柚柚大吃一鯨:“那我保暖了做完了任务的话,还需要什么取暖大礼包呢?” 系统:【......】失策了。 系统再次到处上吊想要更换奖励,反倒是温柚柚眨眨眼睛安慰它:“没事噠没事噠,柚柚会努力做任务噠!” 系统崩溃:【但你的身后现在空无一人,靠你自己怎么救自己?是我的错,我发布错任务了,我对不起你。】 温柚柚认真想了想:【別担心呀,不至於叭。】 系统:【什么不至於?】 温柚柚严肃脸:【不至於空无一人,你记住,你的身后永远有你的屁股!】 系统:【…?】我大抵是大抵了,横竖睡不著,窗外的狗在狂叫,我犹豫了一下,也跟著叫了。 === 温瑶此刻的心比外头的风雪都冷。 她百般尝试,依旧没有出现前世那催命一样的系统“滴——”的声音。 曾经有多厌烦做任务,现在就有多期望系统的出现。 该死的不知好歹的东西! 它再不过来,她这辈子也不会做任务让它得偿所愿的! 然而狠话放完了,脑海中还是空荡荡的一片。 屋內炭火烧得太旺,热得温瑶有些烦躁,將手里的汤婆子隨意一砸,正巧砸到了一个婢女身上。 婢女呼痛,下意识伸手一挡,那汤婆子竟就顺著力道飞出了窗外。 她想去捡,温瑶不耐道:“就一个汤婆子罢了,把你嚇成这样?还不快过来给我捶捶腿。” 婢女忍不住腹誹,大小姐这样张扬跋扈怎么偏生是个福星,可见这老天爷一点都不公平! ... “咚咚咚。” 柴房门口忽的传来了敲门声。 温柚柚刚想爬起来去开门,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 本就破旧的木门承受不住重创门锁掉在了地上,露出门后一张看傻了的狗脸。 狗嘴上还叼著一个汤婆子。 温柚柚:“......”是的,生活就像喝汤一样简单,但我是叉子。 “旺財旺財!”温柚柚按照记忆唤它的名字,“你从哪捡来的汤婆子啊?这是给谁的呀?” 旺財是一只油光发亮的大黑狗,看著就知道被它的主人养的很好,狗尾巴摇得像螺旋桨,献宝似的把汤婆子往温柚柚脚边推。 喏,给你的。 汤婆子还冒著热气,在地面上蒸腾出一小团白雾。 旺財:“汪汪!” 温柚柚:“什么,在雪地里捡到的,砸到你狗窝啦?” 旺財:“汪!” 温柚柚:“啊——怎么高空拋物啊,这么没素质呢!摸摸我们旺財,不疼不疼嗷。” 旺財叫了两声就一溜烟跑走了,深藏功与名。 留下一脸懵逼的系统看著窝在被褥里抱著不知道哪来的汤婆子的温柚柚—— 系统:【......啊?这也行吗?这狗成精了吧!】 它又看了眼即使因为门锁落地,木门开了一条小缝,也依旧没有冷风透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系统忽然有一种,就算现在温柚柚站在外头,可能也不会有风雪落在她身上的错觉。 ...那很开掛了。 温柚柚抱著旺財上贡来的汤婆子,看著系统面板上自己的生命值缓慢上升,眨了眨眼。 她原本是天庭的一条小锦鲤,按照锦鲤一族的年纪,类推到人类身上,也大概只有五岁的样子。 温柚柚自小就天分出眾,就连王母娘娘都曾经抱著她,夸她是全天庭最幸运的小锦鲤。 但再幸运的小锦鲤也会有烦恼呀!温柚柚有个伟大的梦想:跃龙门,化真龙! 然而一生顺遂的她偏偏在这件事上屡试屡败,明明很多次都快摸到龙门的边边了,却像是有什么阻力一样,啪嘰一下掉了下去。 最后,还是东海龙王看不下去了,摸著鬍鬚道:“你年纪太小,根骨还未长全,本就不是跃龙门的时候。” 说著就对上了温柚柚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的期盼像星光似的,龙王:“......” 算了,孩子这辈子就这一个梦想,总不能让她输在起跑线上吧。 他提议:“不如去凡间歷练歷练,救人救世,积攒点功德,说不定能克服根骨修为上的不足?” 说人话就是——靠自己可能不行了,只能靠老天保佑了。 於是,温柚柚欢快地收拾好包袱下凡了。 结果刚路过这个书中的小世界,就撞见了原主被姐姐温瑶逼死的惨状。 温柚柚:“......” 这功德,我积定了! 隨著生命值脱离濒危红线缓慢上升到了20,新手任务显示完成。 温柚柚满怀期待地搓搓小手,点击了【领取】按钮,想看看这取暖大礼包到底是何方神圣。 本以为是全新的被褥或是手炉,又可能是炭火之类的。 没想到一道金光从系统面板涌出,化作一枚暖玉玉佩,掛到了温柚柚脖子上。 剎那间所有的冷意与疲乏都消散而去。 温柚柚惊奇地看著那块玉佩,摸了摸,触之温热,甚至还有点烫。 系统骄傲:【我有用吧!你快说我什么都特別好!你快说啊!】 温柚柚:“我什么都特別好!” 系统:【......】这糟心孩子。 系统:【你怎么把玉佩摘下来了,不冷吗?这个只有戴在身上才能给你取暖呀,誒,你放在水壶下面干什么?】 温柚柚一本正经地把水壶架在暖玉上,眼睛亮晶晶的:“统子你看!热水誒!” 系统:【这是护身玉佩不是烧水壶啊喂!】 温柚柚小口啜著热水,幸福地眯起眼睛:“可是它真的很好用嘛。” 其实也不过是外头挖来的雪融化成的雪水,她却像是在饮琼浆玉饮似的,看得系统心里闷闷的。 愧疚得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孩子热点水怎么啦!就你会说话是吧天天嘰嘰咕咕的! 温柚柚缓过来后,仔细观察了一下系统界面。 除了有她个人信息之外,就是一些任务。 她伸出小手点开。 【主线任务——幼崽成长计划:小鱼小鱼快快游,四面八方都是自由】 【任务內容:作为脆弱的人类幼崽,爹不疼娘不爱,为了確保自己能顺利长大成人,请寻找到一个靠谱的监护人。】 【进阶任务:人生一波三折,好便宜】 【任务內容:作为冉冉升起的团宠新星,请努力得到其他人类的喜爱】 这些任务的奖励都是一个个的小光点,没有具体的名字,温柚柚伸手摸了摸。 誒!这个气息,好像是龙王爷爷说的功德誒! 温柚柚问了一下系统,原来它会根据绑定的宿主不同生成更適配宿主本身需求的任务和奖励。 温柚柚星星眼:“统子!你什么都特別好!” 系统:(叉腰) 靠谱的监护人? 温柚柚陷入了沉思,就是找一个大人罩著她的意思吧? 那到底该找谁好呢? 温柚柚思考之时,另一侧也发生了动静。 皇宫。 钦天监內。 钦天监监正放下了卦盘。 看著自己测算出来的国家命途,只感觉自己的小命也要跟著殉国了。 “启稟陛下...龙脉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少了龙脉恩泽,各地灾患频发,恐怕不下三年,大夏就要......” 龙脉是一个国家的立国之本,偏偏大夏泱泱大国,埋藏在地底的龙脉却以一个异常的速度消散。 立於高处的帝王还未至不惑,俊朗的容貌在岁月侵蚀下並未衰老,反倒因为权势的滋养越发具有侵略性。 但现在,帝王脸上是深深的疲惫。 他甚至起了是不是自己根本不適合做皇帝,连累了江山社稷的想法。 他登基之时,龙脉便已呈衰弱。 原以为事情会有所转机,却不料隨著时间流逝,龙脉的生机越发稀薄。 时至今日,他甚至都无法感受到它的动静了。 “不过——” 皇上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不过什么?” 监正忙道:“不过微臣昨夜观星,见星象跃动,苍龙腾空,其光直衝紫微。此乃天降祥瑞,或可助我大夏龙脉復甦啊!” 皇上敛眸。 “可知其方位?” 监正艰难摇头:“还须得请国师大人测算。” “去查,必要把那祥瑞找出!” 第3条小锦鲤 旺財 话虽这么说,皇上其实心里也不抱多大的希望。 钦天监这帮人每次都这么说,然而次次都是给了人希望又坠落无望的深渊。 属於他们大夏的生机...真的还会来吗? 但事已至此,除了相信这些,还能怎么办呢? === 温柚柚还是在系统的界面上看到低到个位数的饱食度才发现自己饿了。 这具身体像是被饿习惯了,空腹的焦灼感对於原身来说,可能都只是万千苦难中最不值得一提的一件。 温柚柚喝温水混了个水饱,勉强把生命值拉到了30,细弱的四肢也有了一点力气。 她小心地把暖玉从水壶下挪开,重新掛在了自己心口。 用打著笨拙补丁的衣服將它完全掩盖住。 温柚柚拥有得太少了,这玉佩算是一个。 於是检查了好几遍,没有露出任何马脚,才穿上最厚的外衣出门了。 她得去做任务啦。 但说是最厚的外衣,也不过是一件大人的披风改成的单薄罩衫,下摆还短了一截,露出冻得发青的脚踝。 温柚柚刚踏出柴房,就被呼啸的寒风颳得一个踉蹌。 脚步一深一浅地,总算是到了隔壁院落的门口,温柚柚伸出瘦弱的手,使出吃奶的劲敲响了房门。 周围有柳姨娘院里的婢女路过,见是她,眼中不由得露出鄙夷的神色。 “...明知道主子不喜欢她,还非得舔著脸来......” “当年如果不是这个扫把星,主子早就生下小公子了,何至於坏了身子!” 温柚柚执拗地敲著门,她能感受到身体中残留的,原身的愧疚和委屈。 ...她好像真的以为这些都是她的错。 所以从小被欺负到大,遭受著和姐姐天差地別的对待,也只能蜷缩在自己的屋子里祈求著有一天他们会回心转意—— 是的,屋子,即使那只是一间小柴房,也是原身一点点努力打扫乾净的,唯一属於她的屋子。 但等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温柚柚擦去了眼里含著的泪水,这其中一部分来自原身的情绪,一部分是她的共情。 粗糲的布料擦过孩童尚且娇嫩的皮肤,留下红痕,却让她那一双明亮的杏眸瞧著越发坚毅。 温柚柚拍了拍胸脯,在心里小声道,別难过啦,我会替你报仇的。 现在身体好了些,有的是力气了。 跟这种装聋作哑的人,讲道理已经是没有用的了,生男生女难道是肚子里的孩子可以决定的吗? 这柳姨娘无非就是无能狂怒,不敢对侯爷说重话。就把所有的不如意都归结於更弱小的孩子身上。 温柚柚最討厌这种大人了! 不就是仗著原身不敢或者不能声张,就尽情欺负她? 温柚柚深吸一口气,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拳头把门板捶得咚咚响:“姨娘!柚柚好冷啊!求您给件衣吧!” 这一嗓子把院里院外的下人都惊动了。 原本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几个婢女也急忙上前想来捂温柚柚的嘴,却在跑过来的时候被几块不知道从哪来的石头绊倒了。 温柚柚身材瘦小,便格外灵活,一边躲闪一边大声嚷嚷:“姨娘!你女儿要饿死了,柚柚不想再住在柴房了!”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喊,终於听到了院落外传来了翕动声。 柳姨娘气得脸色铁青,猛地拉开门:“作死的小贱人,谁准你——” 温柚柚撇撇嘴,露出了狡黠的神色,看著从柳姨娘院子外赶来的牵著熟悉的大黑狗的男人。 甭管是谁!有外头的人被引来就是好事,也不亏她嚷嚷得嗓子都哑了。 温柚柚立马开口打断她的话,给出最后一击:“他们都说我是姨娘跟外面的野男人生的孩子,所以姨娘才盼著我早点去死,姨娘,你要是真的做了对不起爹爹的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柳姨娘:“住嘴!说的什么谣言,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关禁闭,没有教养的东西!” “且慢!” 牵著旺財—— 准確来说是旺財在前面狂奔,人在后面使劲追,追得管家气喘吁吁地喊停。 柳姨娘皱眉,管家是江若云的人,那女人虽贵为侯府主母,却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平日里总嫉恨她得侯爷宠爱。 能和她作对,让她觉得膈应的事,江若云绝不会少做,难道今日这些话,也是她教温柚柚这贱丫头的? 这次倒还真是她误会人家了。 旺財是管家养的狗,温柚柚作为锦鲤一族,也略通兽语,就暗示旺財听到她的声音就隨便拽一个大人过来。 柳姨娘最好面子,就算平日里关上院门如何亏待原身,出了院门也是做足了慈母作態。 温柚柚要的就是有外人闯入,好拆穿她的真面目。 就是没想到旺財这么给力! 温柚柚给旺財竖起了大拇指。 旺財:汪嗷! 管家也是没想到旺財这大笨狗今日也是发挥了些作用,看著瘦骨嶙峋的温柚柚,身上穿著下人都不如的不合身的衣裳,心中闪过一丝怜悯。 故意噁心她: “柳姨娘,这苍蝇吶,它不叮无缝的蛋,您若是真的行得正坐得端,何尝会有这般谣言啊!” 这话说得管家都有点膈应了。 温柚柚点头。 管家:“况且六小姐今年才五岁!五岁的孩子哪知道什么,说得肯定都是真话!” 温柚柚使劲点头。 柳姨娘见来者不善,冷笑:“怎么?你家主子是准备靠黄口小儿一句戏言就给我定罪了?” “自然不是。”管家面不改色,“只是这也是侯府后宅规矩,也得辛苦柳姨娘配合夫人调查一番了。” 温柚柚感受到了柳姨娘望向自己阴毒的眼神,颤了颤,引起了管家的注意。 “至於这孩子...” 温柚柚眨了眨眼,忽然想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那那那她和管家也算是朋友了! 朋友之间不得两肋插刀吗? 还有监护人那个任务... 温柚柚心一横,伸出手攥住管家的衣角,用类似於碰瓷的语气,弱弱道: “管家先生,旺財它...” 温柚柚转头对上了一双湿润的狗眼。 亲爱的旺財,帮我一次,以后肉肉都给你吃。 旺財:汪! 这是成交的意思。 温柚柚的语气变得坚定:“旺財撞坏了我的房门,现在屋子里住不了人啦。” 您行行好,把我带走吧qaq。 管家:“......?” 他顺著温柚柚的视线,看到了旺財那傻狗眼里的心虚。 果然!又闯祸了! 这天杀的傻狗。 第4条小锦鲤 被讹上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傻狗做事主人当。 管家不顾柳姨娘的阻拦,执意要去亲自看看灾后现场。 柳姨娘见拦不住他,朝身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奴婢来给您带路吧。” 温柚柚死死抓住管家的衣袖:“不要她,柚柚认路的!” 她肯定是想把管家引到別的地方去! 旺財仗义出声帮腔:汪! 柳姨娘挤出一抹笑:“这丫头平日里调皮捣蛋惯了,嘴上也是没个把门,小孩子家家的哪认得什么路?別给你带犄角旮旯里去了。” 管家虽然也不觉得一个小孩子靠谱,但是能让柳姨娘吃瘪的事他就必须做,於是道:“您这话说的,我瞧著六小姐是极聪明伶俐的孩子,在外人面前这么说孩子,恐怕不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当的?她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生的孩子,怎么说都是我的权利!” 她就算让她去死,也不过就是收回了她赐予的生命。 柳姨娘是真真切切这么想的,但这句话她不敢说出口。 管家懒得与她爭辩,让温柚柚在前面领路,看著她的小脸蛋被冻得通红,即使知道对方是主子仇人的女儿,管家还是没忍住心中的怜意,將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身上。 温柚柚感受到了身上多出来的暖意,脸上露出了无所適从的表情,“多谢您。” 她將自己小小的身子拢得更紧了些,又努力提起袍角让它不至於拖在地上被弄脏。 “好暖和!”温柚柚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笑得像是掺了蜜,“管家先生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多好的孩子啊。 管家在心里嘆息著。 然而这份心疼在看到面前破旧到感觉下一秒就会被寒风吹塌的柴房的时候转为了更激烈的愤怒。 以及不敢置信。 “这就是六小姐住的地方?!” 他看向柳姨娘。 后者脸上全然没有心虚:“我这也是没办法,院子就这么大,一处偏院要放东西,瑶儿倒是心善,一开始说让妹妹和她一起住。” “可她呢?一天天的净搞破坏,我可没夫人那样的娘家撑腰,院子里的东西除了侯爷赏赐的,就是辛辛苦苦用攒下来的月俸置办的,就只能把她养在这了,这也是她自找的,与我何干?” 温柚柚忽然出声:“那些都不是柚柚砸的,姨娘你明明看见了的。” 分明是温瑶厌恶有人与她抢院子,隨意砸了些东西便赖在原身头上。 还恰巧被柳姨娘看见了。 原身跌坐在瓷器碎片中,期望著得到一线公平,却无果。 柳姨娘没分给她一个眼色,完全把她当成空气。 管家看著这一切只觉得无力,他弯下腰,看著温柚柚:“这是柳姨娘的院子,旺財怎么能躲过院门口的婢女们溜进来?” 温柚柚指了指墙边的狗洞,旺財还嗷嗷地现场表演了一个钻洞。 管家:“......” 管家:“那又是怎么证明是旺財做的?” 旺財嗷嗷地又去撞门了。 管家:“.........”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他忽然有一种自己被一人一狗讹上的错觉。 但也可能不是错觉。 因为霎时间一阵狂风吹过,“轰隆”一声巨响,那柴房就在眾人眼皮子底下—— 塌了。 塌房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的。 柳姨娘脸色都变了,当然不是因为担心女儿接下来没有地方住了,而是她院子里没用的杂物没有地方堆了。 以及—— 她猛地后退了一大步,看著温柚柚的眼中带著满满的憎恶,像是回忆起了几年前带著浓重血腥味的產房里,她千辛万苦险些难產去世,却得知生下的是一个不带把的。 但是在这之前,不管是太医还是算命的,都说她这一胎是个男婴! 原本侯爷说的等她诞下府上的长子后就请旨立她为平妻的承诺也搁置了。 她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毁了。 从那之后,对这个孩子,她心中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 “你果然是个扫把星!”她皱眉,离温柚柚远远的,像是怕她传染了自己似的,“这房子这么多年都好好的,偏偏你来了就这样。” 她又带著幸灾乐祸地阴阳怪气:“管家可好好看看,这死丫头就是个灾星,你今日怜惜她可怜,说不定明日就厄运缠身了。” 温柚柚攥著管家的衣袖,勉强在风中稳住身体,一双温暖的大手扶住她的肩膀,帮助她在寒风中站稳。 温柚柚感激地抬头:“我才不是灾星呢,管家先生是好人,会有好报的。” 柴房塌了和灾星有什么关係,这不是好事嘛! 她就可以名正言顺搬走了。 温柚柚双手合十,认真地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风感谢柴房。 就是…就是…… 她所有的东西也被埋藏在了废墟之下。 她好不容易缝起来的被褥,一点点积攒的雪水,从隔壁院子捡来的不要的板凳,努力地想把原身的柴房装点得像个家一样。 没了... 都没了。 温柚柚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心里闷疼闷疼的。 “我信,我们六小姐才不是什么劳什子的灾星。” “只是...这柴房都塌了,六小姐日后的去处...?”管家站起身,看向柳姨娘。 对方冷笑:“我这反正是没有多余的去处给她。既然管家是好人,就劳烦你了。” “六小姐到底也是侯爷的血肉。” “怎么,你是以为这些事侯爷不知道吗?” 柳姨娘看著温柚柚,轻蔑道:“侯爷也不想管这灾星,说白了,养她这么大,我们也早就仁至义尽了。” 说完便挥袖想走,却被温柚柚拽住,也不知道这丫头哪来的劲竟直接扑了上来。 “仁至义尽...意思是不是,以后温柚柚和姨娘就没有关係了?” 柳姨娘垂眸,对上温柚柚那双眼睛,明亮到几乎让她不敢直视,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离她而去的感觉。 但—— 不过就是一个死丫头片子,她有她的瑶儿就好,就算没了这丫头,她的日子也只会越过越好。 “当然,所以给我撒手!” 温柚柚站在她身旁,轻声地替原身说出了她一直想说的话:“姨娘总嫌弃我邋遢,瘦弱,不会撒娇,没有教养,什么都比不过姐姐...” 说到这,她心口一窒,眼眶不自觉地泛红。 为什么,明明是原身的遭遇,她却像是自己亲身经歷过一般。 温柚柚的小手攥紧了衣摆,继续道:“...但这些,不都是因为姨娘一开始就给我判了死刑吗?” “我邋遢瘦弱不会撒娇没有教养,如何呢?只有这样,我才能挣扎地在这里活下去啊。” 柳姨娘不知为何,竟然不敢看她的眼睛,脸上的血色消散,她想起在怀这个孩子的时候,她也曾经摸著肚子给她念过书,也曾期盼过...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她把袖子从温柚柚手中拽出,明明是想把她甩开,结果不知怎么的,自己竟踉蹌了一下,若不是婢女眼疾手快,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晦气!”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柳姨娘心一横,不理会那站在原地,总是目视著她的背影的小孩,径直离开了。 与此同时,温柚柚感觉到有什么本就不稳固的联繫从身体中剥离开,只觉得身体一阵轻鬆,而柳姨娘身上,也离去了一道凡人瞧不见的金光。 这是原身和柳姨娘的亲缘。 在她说出那句话並承认的时候,天地作为见证,誓成,从此所有她的福泽都与这具身体的生母没了干係。 管家连忙上前把温柚柚扶住,他自己也有孩子,如今见了和家里的闺女同龄的孩子这般处境,心里百般煎熬,又想到夫人这些天说过的话,最后还是没忍住,道: “六小姐...想要新的娘吗?” 温柚柚瞪大了眼睛。 方才的一切失落烟消云散,眼里只有即將完成任务的喜悦。 幸福啊,请狠狠敲烂我的房门叭!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第5条小锦鲤 认娘 温柚柚之前就掰著手指和系统分析过。 关於她的监护人。 首先不能有孩子,因为系统觉得多胎家庭且有自己亲生孩子的情况下,温柚柚这个幼崽得不到妥善的照顾。 温柚柚在天庭的时候就是天生地养的灵物,若论起来天地便是父母。 但这世间万物都可以说是天地的孩子,因此温柚柚深知多多多多胎家庭的不易,於是她表示赞同。 其次地位不能太低,不然不能在柳姨娘的魔爪下保住幼崽。 温柚柚提出反驳:我可以自己保护好自己噠! 系统:【说笑话逗我笑吗?你成功了。】 总之总之,在这两个条件下进行筛选,温柚柚和系统都只能绝望地把目光投向她的嫡母。 不孕不育且身份尊贵。 完美。 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在於—— 温柚柚是她仇人的孩子啊喂! 温柚柚记得原本的命运轨跡中,温瑶因为从小就聪明伶俐,被嫡母看上接到了膝下抚养,但是她跟柳姨娘抱怨,说江夫人就是个毒妇,对待非亲生的孩子就像是对待仇人一样。 还有她娘家人,都是皇亲国戚,却各个冷冰冰的,嫌弃温瑶是姨娘所生,觉得她下贱,对她冷淡到了厌恶的程度。 最后温瑶闹了一番回到了柳姨娘身边。 因为这个原因,温柚柚此刻紧张到揉搓著衣角,还是紧张,於是翻了个面,搓揉著衣角。 江若云看著面前瘦小到不成样的孩子,心中也满是复杂。 方才管家已经同她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天底下竟有这样狠心的生母! 江若云是不信命格一说的。 当年她皇兄降世之时,紫微垣现於天侧,九霄雷动三日不绝,乃“紫气东来,天命所归“。父皇大喜,当即册封为储君。 可如今呢? 那位曾被断言“贵不可言“的太子殿下,昔日的京城第一公子,生就一副謫仙容貌,立於金殿之上时,连最严苛的御史都不禁要赞一句“龙章凤姿“。 此刻正幽禁在宗人府的偏院里,成了庶人。 所谓天命,不过是一场笑话。 因此她並不把所谓的灾星扫把星之类的词放在心上,而且后宅寂寞,她也確实想要一个孩子作伴,只是... 一想到这是柳氏和那人的孩子,她心中就总隔著什么,不舒坦。 思虑过重,头疾的老毛病又泛了上来。 江若云显出些疲態,正欲让下人领著她先下去找个地方安置著,却听见了一道稚嫩的童声。 “我会自己烧水做饭,穿衣服洗漱。”温柚柚在系统的鼓励下勇敢出击,a了上去,“还有还有,柚柚还会自己洗衣服,吃得也少,很好养噠!” “您...您留下柚柚好不好...?” 她忐忑地看著江若云,担心她走,下意识想伸出手拉住对方的袖口,但想起方才这具身体生母嫌恶的反应,手指蜷缩了一下,收了回去,还是没敢。 江若云却觉得听了她的声音,自己的头疾都仿佛好了些,也有精神继续与她扯了:“还有呢?” “昂?” “柚柚还会什么?”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笑意。 温柚柚的小脸愁得都皱巴了。 系统还在那嗷嗷喊:【有戏了!快想想啊,快想想你还会什么!】 温柚柚绝望:【在水里吐泡泡算吗?】 温柚柚感觉人生很失败,擦擦眼泪站起身安慰自己还可以东山再起,然后因为分不清东西南北毅然决然地走上了西天: “...会.......会吃喝拉撒。” 江若云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温柚柚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屁话,认真找补道:“但是但是!柚柚的运气特別好!收留柚柚吧,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夫人。” 这次不光是系统,江若云都觉得这孩子应该是被柳氏那成天掛在嘴上的扫把星灾星这俩星星刺激到了。 退一万步说吧,唉,算了退一万步有点累。 退一千步说,这孩子要是真运气好,也不至於到了这番田地了。 江若云甚至都没注意到,原本纠缠著她的头疾,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发作。 她弯下腰,与这孩子平视,细细端详著她的脸,虽然因为营养不足有些脱相,但依旧能瞧见是个美人胚子。 最主要的是,生得恰到好处。 不像侯爷也不像柳氏。 放在身边看著也不至於心烦。 况且那对渣男贱女不是討厌这孩子么?她就非得给这孩子最好的,让她光鲜亮丽地站在他们面前。 这样想著。 江若云决定认下温柚柚。 “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了。” 江若云的语气有些生疏,正纠结是否要说几句软话安慰一下这个可怜孩子。 一个小小的却带著温度的身子陡然飞扑到她怀里。 热情得像条小狗似的蹭著她,嘴里还喊著:“娘亲娘亲!”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太不见生了? 江若云出身皇室,母后在世的时候虽疼爱两个孩子,但她性格內敛肃然,不会做出如此的举动。 被这样亲昵还真是头一遭。 江若云下意识板起脸,想顺势教教她礼仪规矩,这样的行径是万万不可出现的。 却对上了温柚柚带著困惑的眼睛:“娘亲为什么不抱柚柚?” 温柚柚低头,看见了自己破旧的衣服和补丁,还有手脚上的冻疮,和江若云身上的綾罗绸缎一比,根本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手没了力气似的,慢吞吞地往下坠: “柚柚不脏的...” 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也是初入人世的小锦鲤一点点缝缝补补出来的。 原本有了娘亲的喜悦一点点坠落。 却又在即將坠地的时候,被一双温暖的手捧了起来。 江若云把这孩子重新捞到了自己怀里,一只手扶住她的身子,另一只手不甚熟稔地拍著她的后背,安抚她:“我不是嫌你脏,我只是...很久没有跟別人这么接触过了,我是第一次做母亲,柚柚原谅我好不好?” 没关係呀。 温柚柚小小地蹭了蹭她。 柚柚也是第一次做女儿,以后多多指教呀! 温柚柚觉得江若云和原书中温瑶描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想到书里,短短一年之后,江若云就因为久病缠身加上心疾过世,宣武侯也就顺势立了柳氏做正妻。 不管出於什么角度。 温柚柚握拳,她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系统面板上,进阶任务那一栏,【领取】的按键泛著金光。 第6条小锦鲤 功德 先前温柚柚就发现,虽然名字都是团宠系统,但这个系统的任务还有奖励都和书中温瑶的不一样了。 天庭之下的万千世界都是一本本书。 书中自然就有主角和配角,在来到这个书中的小世界之前,温柚柚就阅读过一遍这个世界围绕著主角温瑶的一系列剧情。 只不过隨著她逐渐融入这个小世界,这些剧情的详细细节也就被天道和谐掉了。 她只依稀记得,这个团宠系统在绑定温瑶的时候,最后的目標是成为皇后。 所以所有的任务的奖励都在为这个目標做努力。 看著面板上金光闪闪的功德,温柚柚眨了眨眼,再次有了被天上掉的大馅饼砸中的感觉。 所以她的奖励是功德,是不是代表—— 系统可以帮助她跃龙门?! 温柚柚激动地在心里夸了统子一千遍一万遍。 “爱你!” 系统心里都被夸得骄傲地摇尾巴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劳什子跃龙门是个什么种类的门,但是不影响它骄傲。 还得装一下:【嘴上说爱我有什么用,认真做任务!】 温柚柚理直气壮:“为什么不能嘴上说爱你?我除了嘴还有哪里会说话?” 系统:【......】 温柚柚:“说话!我还有哪里会说话!” 系统:【.........】 它被噎得半死不活,乾脆发表了新的任务: 【主线任务——幼崽成长计划2.0:小鱼小鱼快快游,四面八方都是自由】 【任务內容:虽然被江夫人收养,但对方久病缠身,时日不多,请宿主选择分线】 【分线1:为了避免在江夫人过世之后失去庇护伞,可怜的人类幼崽虽然不舍,但还是踏上了寻找第二个监护人的道路0/1】 【分线2:儘管知道江夫人病重,人类幼崽还是决定陪伴在她身边,坚信爱能感化上苍,让江夫人的病痊癒0/1】 【进阶任务:人生一波三折,好便宜】 【任务內容:作为冉冉升起的团宠新星,请努力得到其他人类的喜爱,已完成两位,继续努力哦? ??? ? ?? ??】 两位? 是管家和娘吗? 作为一只锦鲤,来到这个世界后温柚柚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类的善意。 温柚柚先领取了进阶任务的奖励。 金灿灿的功德化作一缕金光隱入温柚柚身体中,她睁开眼,看著自己的小手,抓握了一下,明显地感觉到了有力气了誒! 江若云吩咐下人们照看好温柚柚,自己就先离开了。 在燃著金丝炭分外温暖的偏院中,温柚柚也有了足够的空间好好研究这个系统。 温柚柚提问:“为什么取得別人的喜欢我就能得到功德啊。” 系统比她还迷茫:【公的?什么公的?你不是母的吗?】 温柚柚:“......我是雌...” 不对,她现在是人类了来著。 “我是女的!” 温柚柚有些惆悵,感觉这个笨蛋系统也没什么用嘛。 她自己撑著脑袋琢磨了一会。 难道说,只要別人喜欢自己,就能被帮助到吗? 温柚柚小小的脑袋里有大大的疑惑。 算了,搞不明白,事已至此,先看看成长计划叭! 她刚刚还想说系统骗孩子,完成了监护人的任务不给她结算,谁知道这竟然是个系列任务! 还有后续呢。 系统这会支棱起来了:【这个任务的目的是,要找到稳定,可靠的监护人,所以必须得是能活到你长大的,江夫人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太允许。】 温柚柚:“呸呸呸!不许说我娘坏话!” 系统无语但照做:【呸呸呸!】 【总之,你可以选一条分线,这些选择没有对与错,但有简单和困难的区別。】 【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温柚柚诚实道:“不是很想。” 系统执意让她想:【我建议你选分线1,江夫人的病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病,这些年请了不少名医,依旧没有起色,你还小也派不上用场的。】 【如果任务失败了,这后续一系列的奖励你都拿不到了。】 系列任务是在完成全部分线之后统一结算的。 温柚柚没说话,系统以为她听进去了,谁知她短短的手指点了点,分线2亮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你疯了是吗??】 系统已经开始连夜搜寻医书,什么《神农本草经》《黄帝內经》,顺便在某个时代的某个搜索软体上確诊了自己是绝症,嚇得它差点上吊才想起来它只是个系统来著。 温柚柚摆摆手:“洒洒水的事啦。” 【我看你是脑子被人洒水了!】 江若云身边的婢女们动作很麻利,很快就把別院整理了出来。 柔软的被褥,温暖的房间,崭新的衣服,不用受尽冷脸就能吃到的热饭。 温柚柚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似的。 梳洗后换上新衣服的温柚柚虽然还是太瘦弱,但也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了。 漱玉院里还是第一次有小孩呢! 婢女们都新奇地围在她身边。 温柚柚也不认生,朝他们露出甜甜的笑,看上去乖巧得不行。 婢女们不知道萌这个字,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融化了,爭著去投餵温柚柚,她吃相很斯文,不管吃什么都格外认真,一点点咀嚼著,眼睛也因为吃到美食亮了起来。 没人能拒绝投餵一只这么可爱的奶糰子。 直到系统喊停,温柚柚才遗憾地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不知道何时进来的管家:“管家叔叔,我想见娘亲了。” 管家这才回过神来。 直到现在他都有些不敢置信,他的腿…好像好了。 早年他隨先太子殿下在外征战,替殿下挡了一发毒箭,虽然就医及时,但那毒实在霸道也落下了病根,每到冬日膝盖处便有刺痛。 从那之后他就从军中离开,被殿下指给了他的妹妹,並隨著长念公主一起进了侯府。 (关於駙马娶平妻的差评,是配角自以为可以抬位份的,后面也会有解释为什么他们这么认为,我是知道駙马不可以娶平妻的啦谢谢宝宝们科普) 由马背上一退退到了后宅,感觉再退就要退去养老了,管家心中不可谓是不失落的,甚至做梦都是当年和先太子在边塞驰骋的画面。 但是现在,他的腿脚竟然感受不到针扎似的疼痛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日子他也並未接触到什么特殊的事物。 …算了,寻个大夫瞧瞧吧。 遑论心中如何思虑,管家面上对著这位新晋的小主子还是带著笑意:“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得先去请示一下夫人,六小姐稍等。” === 江若云想要抱养温柚柚的消息一出,听栏院立刻就炸开了锅。 婢女们,特別是平日里对温柚柚出言不逊动輒打骂的,俱都感受到了难言的恐惧。 又忍不住酸言酸语:“要不说投胎也是门技术活呢,就她那样的,半点比不上大小姐,竟然还能入了夫人的眼。” 有年长的嬤嬤侧目看了她们一眼,意味深长道:“我们做下人的,若没有主子明里暗里的示意,哪敢对小主子下手...你们怕什么,真该坐立难安的,在里头呢。” 她的目光看向內院。 柳姨娘忍不住砸碎了手里的茶盏。 “江若云为了跟我作对,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竟然捏著鼻子认了那丧门星!” 是的,她一点不信江若云是真心想收养温柚柚的。 又看向温瑶,语气中难免带上了惋惜:“...但说到底,她也是嫡母,若是我们瑶儿能被记在她名下,日后议亲不就多了几分底气?” 温瑶看著却丝毫没有心动,反倒在心里偷笑。 虽然不知为何系统消失了,温柚柚这一世也没被冻死,还搭上了江氏。 但想到江氏的脾气,还有她也没几年好活了,温瑶面上都难免带上了些笑意。 第7条小锦鲤 中二病犯了 “姨娘何必为了这些小事大动肝火。” 温瑶面色恬静,柳姨娘看了她这模样,心中便是止不住的骄傲。 宠辱不惊,多好的姑娘,还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只可惜,不是个带把的。 温瑶自然不知道面前的生母在惋惜什么,她倒是觉得自己真是上天眷顾的宠儿,能有重来一世的机会就已经是闻所未闻。 即使那个劳什子团宠系统消失了,她姨娘的病不也照样好了? 可见那系统本就是个誆人的玩意,真正有气运和本事的是她自己。 温瑶敛神,安抚柳姨娘,眼中带著满满的恶意:“...主母是皇室出身,生母是先皇后,最重规矩,温柚柚那野丫头在她手下,难道姨娘觉得能被主母看在眼中不成?” 就连上辈子的她都被江若云嫌弃小家子做派! 柳姨娘听了也是一笑:“是极,用不了几日,那贱丫头估计就被扫地出门,来寻我们的庇护了。” 想想那场景,温瑶便觉得痛快,捂唇笑道:“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姨娘不必放在心上...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子,早日为爹爹诞下一子。若是生下了侯府的长子,莫说主母了,就连老夫人都得让著您。” 柳姨娘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手抚上腹部,带著悵然:“但太医都说了,上次生產时动了根本,子嗣恐怕无望了。” 所以她才会这么恨温柚柚,是她毁了自己的青云梯。 温瑶毕竟是重活一世的人,她附耳道:“不知姨娘可曾听闻过药王谷的神医...” 上一世,朝阳长公主也是公认的子嗣艰难,偶然之下救了那神医,得了他的一方药贴,服用了三年,便好全了。 “自然是听闻过。”柳姨娘嘆气,“侯爷原先也想过寻他来给我诊治,但那神医为人极傲,且神龙见首不见尾,侯爷吃了两日的闭门羹便回来了。” “姨娘莫急,女儿有法子。” 上一世朝阳长公主救下神医得他诊治一事传遍京中,她也是听过几耳朵,还记得时候和地点。 这一世,这份机缘必是她的! 至於温柚柚,早就被母女二人拋在了脑后,只等著过几日看她笑话。 === 温柚柚被管家带入了主院。 如今的她洗净了身上的污垢,换上了崭新的衣裙,髮丝虽还有些枯黄,但缀著首饰也看得出俏皮可爱,远远瞧著和其余的世家小姐无异。 管家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摸完又暗恼自己怎么这么没规矩,刚想鬆手,温柚柚却主动握住了他的大手。 “是老奴唐突了小姐。” 温柚柚瞪大了眼,老什么老!她看他骨龄也不过四十岁,在天庭还是幼崽中的幼崽呢! 自认比他年长的锦鲤大人很慷慨地低头,贡献出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喏,继续摸叭。” 管家手痒,但管家不说:“这,这恐怕於理不合啊六小姐。” 什么雨里,什么薄荷? 嘰里咕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温柚柚不依,她心思单纯,管家是打心底里对她好,她便也要投桃报李。 锦鲤一族身上有祥瑞之气,虽然不知是否能对凡人起作用,但试一试总归没什么坏处嘛! 她又不可能被摸两下,鳞片就被薅光叭。 这么想著,温柚柚就又去拉管家的手。 管家心里早就软成了一片,这小小姐啥玩意做的呢,怎么这么招人稀罕。 “在做什么?” 一道听不清情绪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管家双腿一软差点跪下,连忙和温柚柚拉开了距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理好了她乱了的头髮。 温柚柚不解管家的反应,怔怔回头,就看见了站在院门口喜怒不辨的江若云。 “回夫人,是奴才的过错,一时之间忘了尊卑有別,六小姐尚且年幼不知事,非她之过。” 江若云敛眸,管家是皇兄的部下,为他挡剑才落得腿脚不便,见他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正欲说些什么,就感觉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像是枚箭一样扑到了自己怀里。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江若云把人稳稳地接住了。 只是接住后她才意识到不对。 她不是准备教育柚柚不能在外这样跟人拉拉扯扯的吗! 怀里的小糰子紧紧地抱著她的腰一蹭一蹭的,都快把她的心蹭软了,这还怎么教育孩子。 江若云心一横,准备伸手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温柚柚感受到了这股阻力,困惑抬头。 系统出谋划策:【应该是看你刚才缠著管家,所以吃醋了!】 温柚柚:oi! 系统继续出谋划策:【去吧崽,用加倍的热情消除这份醋意。】 温柚柚谦虚听讲:【统,你怎么这么聪明哇。】 系统骄傲极了。 於是她一把抱住江若云的手,想了想,捂在怀里,甜甜道:“娘亲的手凉凉的,柚柚替您暖暖。” 江若云:“......” “娘亲也摸摸柚柚吧!柚柚刚洗完澡,可香了,比之前乾净多了呢!” 江若云:“........” 手上传来的陌生的温热触感,像是要顺著手一路滑入心中,强作出来的冷硬表情也再也维持不下去,江若云伸手,还是没忍住,轻轻地捏了捏柚柚的脸颊。 温柚柚眨眨眼,很乖巧地蹭蹭她的手心。 好瘦,好小一只。 心中的怜意压过了一切,罢了,孩子还小,还被柳氏养成了这般可怜模样,先將养好身子再论其他吧。 江若云便在管家和周遭婢女诧异的眼神中,微弯下腰,牵著温柚柚的小手,带她进了屋內。 她自母后去世,皇兄遭人陷害被废除储位,原本青梅竹马的丈夫背叛自己之后,心中的压抑愁绪便压垮了身子,一年中小病缠身,大病更是常有之事。 因她体弱,屋內炭火便燃得足,看著温柚柚进屋后额头都冒了些汗,江若云便道:“少些炭火吧,屋內也太热了些。” 她的奶嬤嬤不赞同道:“公主您这些年身子弱,若是著凉了免不得又要用药。” 先皇后还在世时,江若云可是皇室中最得宠的公主,喝一口苦药都得闹著要含蜜饯的,太医院的太医们为了给朝云公主调配適口的药膳,都不知愁掉了多少头髮,可如今时过境迁,这个她看著长大的金枝玉叶,竟也成了竟也成了能面不改色饮尽苦药的病弱妇人。 苏嬤嬤想著就红了眼眶。 这会她才注意到公主手中牵著的稚子,眨著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歪著头看著她,嫣红的唇瓣抿著,像是担忧她似的。 苏嬤嬤立刻擦乾了眼泪,对她露出一个笑:“这就是小主子吧,老奴有礼了。” 温柚柚倒也不退让,受了她的礼。 系统有些诧异:【我以为你会躲开的呢,她看起来年纪挺大的,你不怕折寿啊?】 温柚柚不知道它又在说什么怪话。 別人拜她不是好事嘛,虽然说出来有些自吹自擂的意思,但是温柚柚还在天庭的时候就收到过不少凡人的供奉呢! 什么考试顺利,成功上岸,財源滚滚之类的。 温柚柚也不是很懂这些都是什么东东,但是受到了诚心诚意的供奉也都会认真地回礼。 有时候还会有人来还愿嘞! 每到这种时候温柚柚都会忍不住骄傲地在天池游一圈,又屁顛顛地游去和白泽炫耀,瞧,我们锦鲤也是瑞兽呢。 温柚柚高深莫测道:【你不懂,统砸,我会保佑她的。】 系统:【......】死小孩中二病犯了。 江若云看苏嬤嬤对柚柚的態度和善,也鬆了口气,莞尔一笑:“嬤嬤这说的什么话,我现在身子好多了,今日这炭確实烧得旺,我都觉得有些热了。” 第8条小锦鲤 瑞兽 热? 但是今日燃的炭比往日里还少了些呢。 苏嬤嬤张了张嘴,然而瞧见公主脸上的气色確实好了不少,便不再多嘴。 等几个燎炉被撤下,温柚柚觉得快活多了。 像鱼儿似地游到了娘亲身边,很自然地靠著她。 江若云顺手给她餵了口糕点,问她:“来找我有什么事?” 苏嬤嬤嘆气,这话也未免太生疏了。 但温柚柚一点不在意,嗷呜一口吃下糕点,嚼嚼嚼,咽下才扒著江若云的衣袖:“娘亲生病了,柚柚担心娘亲。想陪在娘身边。” 江若云冷下脸,不过不是对柚柚的。 她看向周遭伺候著的婢女们,冷声:“谁在小姐身边说三道四了?” 她贵为公主,从小在权势富贵中浸润出的气场让婢女们颤了颤,都吶吶不敢言。 忽然,江若云感觉有一道小小的力道扯了扯她的衣袖。 原以为是柚柚被嚇到了,入眼却是一张皱著鼻子的小脸,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牵著她的衣袖,另一只小手伸著胳膊努力地轻拍著她的后背:“娘亲不气不气,没人告诉柚柚,是柚柚自己猜出来的...” 江若云一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把她抱在怀里。 下巴顶著她的发顶。 她没说话。 温柚柚自顾自道:“之前柚柚的奶娘就是这样,有一天她不见了,姨娘说奶娘不要柚柚了...” “娘亲不要离开柚柚好不好,柚柚会乖的。” 天庭上有很多仙人喜欢小锦鲤,但是凡间的温柚柚只有江若云一个娘。 奇怪的是,明明不是她经歷的事,温柚柚还是觉得心口闷疼闷疼的。 什么不要她了。江若云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 她默了默,应声:“好,娘永远不会离开柚柚的。” 温柚柚这才仰头露出了甜笑,伸出小指勾住她的手:“拉鉤!骗人是小狗!” 江若云顺著她的力道点了点她的指尖:“成交。” 从苏嬤嬤口中,温柚柚得知困扰江若云多年的是头疾。 其余的都是因之伴生的小病。 太医说了,能治好头疾,剩下的自然迎刃而解。 但问题就是,没人能诊断出病因,用了许多年的药,也只是堪堪抑制。 苏嬤嬤心里倒有一个猜测,只是触及公主的逆鳞,她也不敢多言。 温柚柚不懂医术,系统在脑海里念著的医书听起来比天庭上的佛祖们念的经文更晦涩难懂。 她只知道,娘亲是脑袋那里生了病。 温柚柚挣扎著站起身,小手摸到了江若云的额头,柔软的触感映在总是泛疼的部位,江若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一道暖流扑面而来。 温柚柚摸著她的额角,像是在给她按摩,嘴上轻轻地吹著,嘟囔著:“痛痛飞飞,不疼不疼啦。” 她学著原身的奶娘曾经说过的话。 江若云听得眼眶也泛了红。 系统嘆了口气,这孩子真是,怪招人稀罕的。 但是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又哪里是她一个小孩能解决的。 蒜鸟蒜鸟。 它认命似地准备向总部匯报请求支援。 【...誒?】 等一下。 系统揉了揉眼睛,確认自己没有看错。 但是这个显示已经完成的任务一素...? 【主线任务——幼崽成长计划:小鱼小鱼快快游,四面八方都是自由】 【系列任务已完成,撒??ヽ(°▽°)ノ?】 系统:【......】不是,你先別撒,我可能有点撒比了。 手忙脚乱焦头烂额地查了一圈。 系统严肃地意识到。 首先,它没有手脚额头。 其次,面板也没有出故障,甚至奖励都下发了。 啊这... 在系统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江若云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 那呼出的气流像是能越过皮肉骨骼,一路拂过经脉,周身的疲乏一扫而空。 除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期,江若云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 她讶异地看向怀中的温柚柚,对上了一双懵懂的眼睛。 江若云点了点她的鼻尖,忍不住笑自己也是疯了。 竟然会以为这些是柚柚做的。 她这么小,还是需要待在她羽翼下庇护的年纪。 但是周身的感觉又不似假。 江若云略一思衬,支走了苏嬤嬤,方才对著自己的贴身婢女道:“取我的牌子,去宫里寻莫太医。” 温柚柚听了便急了,攥著她的手,小小的人儿一下子仰起头:“是娘亲又不舒服了吗?” 但不应该呀! 锦鲤是瑞兽,对生老病死以及天灾人祸一类格外敏感,柚柚能明显感受到原本围绕在江若云身边的病气散了些。 江若云摇摇头。 但就和她支走苏嬤嬤一样,这些年她的病来回往復,给了太多次希望又坠落,她她不想叫身边的人失望。 莫太医带著背著竹书箱的童子匆匆赶来,隔著帕子摸了江若云的脉。 摸著鬍子不语。 温柚柚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系统也在她脑海里急得团团转:【崽啊!你看看系统界面啊!】 温柚柚凶巴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著做任务呢!】 系统:【......】糟心孩子。 春雪看著太医这副表情,心中咯噔一下:“...可是公主的病又严重了?” 温柚柚眼睛一眨一眨的,把头埋在了江若云怀里。 是不是她做错事了呀... 莫太医不语,只是一味摸鬍子。 直到鬍子被薅了几根下来。 莫太医悲痛道:“莫急,脉象不太清晰,容微臣再试上一试。” 江若云拿走了帕子:“这样是否会清晰些?” 莫太医连忙后退:“夫人,这於理不合啊。” 怎么又是雨里薄荷? 温柚柚愣愣抬起头,又被江若云按了回去。 只能哼哼两声抱紧娘亲的腰。 “这里都是我的人,不必忧心,你只管诊脉便是。” 她都这么说了,莫太医只好又试了一次。 眼见他眉头越皱越深。 江若云心中也不再平静:“莫非是又严重了不成?” 想到这,江若云便难免嗤笑一声。 至少在死之前,她得为柚柚寻一个合適的养母... “这说的什么话!”莫太医险些跳起来,“是太好了!好得不像话了!” 嗯? 温柚柚又抬起头。 莫太医继续道:“殿下脉象从容和缓,沉而有力。最奇的是这肝脉,前些日子还见弦紧之象,如今竟如春柳拂水,舒展自如!“” 江若云怔住了。 她虽不通医理,却也知“肝主疏泄“的道理。这些年鬱结於心,太医院哪个不说她肝气鬱结? 但现在...好了? “並未完全好,身子的亏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补回来的,微臣为您开几张药方,好好调理著。”莫太医絮叨了几句,方才露出笑意,“恭喜殿下,好好將养著,这病於寿数无碍了。” 还没等江若云反应过来。 “好耶!” 温柚柚嗷地一下蹦躂起来,跑到莫太医身边熊抱了他一下,“谢谢太医救娘亲。”又嘚吧嘚吧绕到江若云身侧,小声道:“娘亲可以永远陪著柚柚了。” “是...”江若云一把搂住这只热情的幼崽,替她理了理跑乱了的头髮。“真好,我可以和柚柚一起长大了。” 莫太医惊了。 “这...这孩子...” 他不是三个月前才来请过一次脉吗?? 这么大一个崽子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石头缝吗? 莫太医:“不愧是皇室,连生孩子都这么速度。” 江若云:“?” 江若云:“是,我亲生的崽,来,柚柚,喊一句莫爷爷。” 只要她想,柚柚就可以是她亲生的。 至於柳氏。 谁管她。 第9条小锦鲤 迴光返照 莫太医觉得这不对:“殿下,连猪的孕期都有四个月呢。” 江若云一双凤眸扫过他,莫太医立刻噤声,很有求生欲:“微臣也可以孕期四个月!” 温柚柚看向他的眼神立刻充满了敬佩。 原来人类也能这样! 她还以为只有海马一族可以呢。 莫太医顺道给温柚柚摸了一下脉,奇道:“虽说小姐脉象亏空,但这根基倒是出乎意料的稳固。” 温柚柚老实巴交:“莫爷爷,柚柚听不懂。” 江若云:“说人话。” 莫太医:“......就是小姐虽然后天吃了苦,但这先天条件实在好,身子骨底子很健壮,跟您一样,好好將养著,也没什么大碍的。” 江若云知晓了自己身子好转,也不敢大意,命莫太医彻查自己殿中是否有奇怪之处。 “並无。”莫太医也对她这宛如奇蹟一般的好转速度感到讶异,“殿下这些日子当真没有遇见过不寻常之事?” 江若云回忆了一下。 当真没有。 在温柚柚来到她身边之前,她偶尔都已心存死志,琢磨著什么死法才能噁心透宣武侯,最好能把他也一道带上西天。 一换一不亏。 对了,柚柚。 江若云思衬道:“你先前说,我这病大多是心病导致,那心情变好会不会也是诱因?” 莫太医一噎。 虽说是这个理,但也不能见效这么快吧,照这么说,京中茶馆里那些说书的个个都是神医嘞,底下观眾笑了病便好了。 但除此之外也找不出其他理由来了。 总不能是天降祥瑞吹了口仙气就把病气吹走了吧? 太扯淡了。 莫太医不带信的。 他一走,江若云就捧著温柚柚的小脸,笑著认真道:“多亏了柚柚,我的病才能好。” 温柚柚不好意思地露出了羞怯的笑,小脑瓜努力运转,想著该如何和娘亲解释自己的身份。 “其实...其实柚柚也没做什么啦。” 是对锦鲤心怀善意和亲近之人都会得到的相应的回馈。 温柚柚只是催化了一下这个过程。 “柚柚能出现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大的幸事。”江若云的凤眸纤长,偏偏落在她身上才带了几分柔软,“柚柚能健康快乐地长大,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欸欸? 温柚柚的小脸皱巴了一下。 “为什么呀?” “因为娘只要看见柚柚就会觉得开心,心情好了,病自然就好转了。” 温柚柚瞪大了眼睛。 竟然,竟然是因为这个吗! 人类真的好神奇哦。 哎呀,她还以为是自己的体质起作用了呢,怪不好意思的。 系统:【......】不是,等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但一大一小已然达成了共识。 温柚柚拍著小胸脯,奶声奶气道:“柚柚一定会让娘天天开开心心噠!” 江若云被她逗笑了。 心里难免觉得庆幸,好在先前听了嬤嬤的话,想著抱养一个孩子养解乏,好在管家正巧遇上了柚柚。 那一日见到这孩子,即使满身尘世泥泞,眼中却依旧澄澈。 如他们这种,深陷泥泞之中之人,最需要的,就是这份永不磨灭的光亮。 江若云將温柚柚搂得更紧了些,小糰子身上传来淡淡的奶香,让她想起幼时在御园里摘到的第一朵梔子。 === 听栏院很快也得知了漱玉院请了太医的事。 柳姨娘不管听到了什么消息,都能第一时间开始忮忌:“...那病秧子,就是仗著自己出身皇室,就连宫中的太医令都能隨意请到府上。” 温瑶即使和她再在同一战线,都难免觉得姨娘有些抓不住重点。 开口提醒: “姨娘,重点是,她的病应当是恶化了。” 柳姨娘眼中一亮:“当真?” 温瑶有前世的记忆,知道江若云活不了多久了。 “当真。” 两人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反派专属的阴险笑容。 直到翌日请安,柳姨娘看见了气色红润的江氏。 柳姨娘:“?” 温瑶篤定:“迴光返照。” 彳亍。 江若云懒得理会底下一帮妾室们的眉眼官司,只淡淡地说了句要把温柚柚记在自己名下。 看向柳姨娘: “你可有异议?” 柳姨娘自然是没有的,还巴不得她把那灾星留在身边,好好压压她呢。 “柚柚这丫头能得您青眼是她的造化,妾身替她高兴都来不及,如何会有异议呢?” 温瑶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掛起的模样。 江若云扫视这群人,竟没有一个表现出对柚柚的关心的。 她也不欲与他们多周旋,便散了。 改族谱需得族中长辈出面。 然而宣武侯早就跟温家那断了,因此只需他点头便是。 温柚柚还是第一次见到原身的父亲。 “温柚柚?” 男人一袭锦袍大步跨入院中,生得俊秀阳刚,只眉眼间的轻浮毁了这张脸,他像是在思考:“温柚柚是谁?” 温柚柚攥著江若云袖子的手一紧。 不知为何,许是原身的情绪影响,她的眼眶一红。 又不想被那种人瞧见,便低著头。 江若云脸上的冷意越发浓重,伸手把温柚柚提溜到自己身后,像是老母鸡护著鸡崽子似地,炸毛了:“自己下的种太多了自己都不记得了是吧?口口声声说与柳氏是真爱,现在都不记得你和你真爱的孩子了?” 温正清不悦她这般尖锐的语气,看了眼躲在江若云身后的温柚柚,眼中划过厌恶与不喜:“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你要养便养著。” 改了族谱,他又警告道:“既然夺了她的孩子,便不要再为难她。” “不是夺!是柚柚自愿的!” 温柚柚从江若云身后探出头来,瘦弱的一团,却仍伸开手臂护著江若云。 温正清看了她一眼。 果然还是这么不討喜。 冷笑一声,竟伸腿去踢她。 如今是冬日,鞋底纳得厚,他还穿著履靴,这一脚下去这么瘦弱一个孩子恐怕不死也得残废。 江若云尖叫一声,立马起身准备挡在温柚柚身前,周遭的婢女们也上前拦住温正清。 “噗通。” 一声闷响。 江若云惨白著脸。 颤颤地伸手。 结果在半道上就握住了一只温暖的小手。 ? 等一下。 江若云一愣。 柚柚还站著牵著她的手。 那—— 倒在地上的是... 温正清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哀嚎。 “愣著干嘛,快他妈传府医啊!” 温柚柚很凶地瞪了他一眼。 趁著情况混乱。 伸出jio,用力地踹了他一下。 让你凶柚柚! 但温正清还没反应,她倒是被反作用力弄得差点摔倒了。 江若云一直用眼角余光关注著柚柚,看她踹温正清,默不作声装聋作哑。 见柚柚要摔倒了,倒是眼疾手快不聋也不哑了,把她扶住。 温柚柚摸到了娘亲暖呼呼的手,心里的委屈一下就冒泡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要踢柚柚,他坏。” 温正清像要吃人似地看著她,又看向身边的婢女们,命令她们去传府医。 江若云弯下腰,用帕子温柔地给柚柚擦著眼泪,语气冰冷:“都给我愣著,谁敢去传?” 温柚柚打了个哭嗝,震惊的。 春雪也站出来,愤声道:“刚才侯爷那脚可是半分没念父女情面,若不是有只耗子从里头溜出来把他绊倒了,现在摔在地上的,就是六小姐了!” 他一个武將,皮糙肉厚的。 就算劈了个叉似乎撞到某个会被和谐的部位头还撞到了桌角。 又怎样! 六小姐可是被嚇哭了啊! 至於漱玉院为何会有耗子。 没人在意。 只有温柚柚在暗处看了眼那顺著墙角溜走的老鼠。 江若云神情愈发冰冷。 温正清瞧著,连痛都不敢呼了,隱约间竟回忆起了当年颇得圣宠长念公主的模样。 也是如此居高临下。 俯瞰著他,好似他是坨烂泥似的。 第10条小锦鲤 退退退! 他又告诉自己別怕。 如今的她早就不是当年的长念。 她那出身国公府的母后已死,太子如今也被废除在宗人府,国公府式微,就连陛下都不管这个女儿。 不然他一介駙马,如何能纳得了妾? 他不肯求饶,江若云便视若无睹地投餵著温柚柚。 心中仍旧惶恐。 好在方才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只耗子。 不然若是柚柚被踹到了... 江若云不敢想。 也是她疏忽了。 竟以为虎毒不食子,便没有多加防备。 拿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跟虎比,也是辱虎了。 是她的过错。 温柚柚咽下娘亲递过来的糕点,听著耳边的哀嚎叫声,感觉耳朵都不乾净了,指著温正清,理直气壮道:“娘亲,他好吵哦。” 江若云:“来人,把侯爷的嘴堵上,免得他在地上吃到什么不乾净的东西了。” 温正清还在挣扎。 温柚柚奶声奶气道:“这里刚刚有老鼠爬过不乾净,你別在地上乱滚啦。” 温正清动作一顿。 温柚柚摸了摸脑袋,“不过你比老鼠噁心多啦,没关係噠,不用怕。” 温正清:“唔唔...!”听见了没!这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说的话吗!那么恶毒! 江若云抱著柚柚感慨:“多好的孩子!” 温正清:“......?” “他刚才都想害你,我们柚柚还在关心他,柚柚就是太善良了。” 温正清:“????” 江若云硬是拖到温正清昏迷过去,方才喊人,把这条跟死狗似的人拽出去。 温柚柚爬到娘亲身边,小脸上满是担忧:“娘亲,这样做他会不会生气呀。” “会。” 温柚柚“啊——”了一声,小脸皱成了一团:“他是不是会欺负娘亲,娘亲別怕!柚柚揍他!” 她现在也是身负一百五十点功德的富裕人家了。 那个完成得很突然的系列任务八十点,进阶任务一个人十点,温柚柚这些天成功斩获了娘亲身边婢女们的喜爱,也怒赚七十点。 温柚柚挥挥小手:【统砸,开商店,我要买道具啦。】 系统:【彳亍。】 它打开了界面。 温柚柚一看。 最便宜的痒痒药都要三百点。 温柚柚不看。 【退退退!】 系统呵呵:【你还是直接吃了吧,这些道具都没啥人买的。】 虽然系统不知道这些金光闪闪的玩意是啥,但是它能观察到温柚柚看著它们,会咽口水。 温柚柚不解:【你们这儿卖的这么贵,没人买咋办哇。】 系统:【因为其他系统都有商店,所以我得合群,又不是让你买的。】 温柚柚怒了:【惹我是吧?算你会挑软柿子!】 因为功德点只能买得起半包痒痒药。 温柚柚选择还是把它吸收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 吸收了功德点之后,系统界面上她本体的鳞片都仿佛亮堂了一丟丟。 是真的一丟丟,转瞬即逝的那种。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算成功。 温柚柚垂头丧气地问江若云:“娘亲,什么东西是人见人爱的哇。” 江若云想了想,认真道:“金子。” “还有呢?” “银子。” “...没有別的了嘛!” “银票。” “......” “实在不行,还有铜板。” “tat” === 娘亲说了,虽然柚柚不能变成金子银子,但是她可以穿金戴银嘛! 於是小小的一个糰子被江若云装点得像是一座金山银山似的,就连白藕似的小臂上都掛著几个金制的鏤空鐲子。 之所以是鏤空,是因为江若云怕压垮她。 自从有了柚柚,江若云便热衷於装点宝贝女儿。 冷清的漱玉院中也多了几分人气。 那日温正清被她摆了一道,江若云本以为他会寻她的麻烦。 孰料他连著一周去了柳姨娘那。 据说还夜夜抬水。 江若云琢磨半天,才堪堪意识到他的想法。 ...大概是想故意宠幸她的死对头,好让她吃醋伤心。 太抽象了。 她果然还是比不得这些天赋型的。 他哪那么大的脸觉得他配让她吃醋? “夫人不好了!” 稳重的春雪的脸上难得带上了焦急。 温柚柚看了眼江若云,纠正道:“娘亲还好好的呢。” 春雪才意识到自己忘记断句了。 “是先太子殿下,病发了。” 江若云的脸上都带上了惊恐。 “可有伤到自己,可伤了其他人?” 春雪面如土色:“持剑砍伤了几个看守的侍卫,殿下自己也晕过去了。” “这消息是从何处得知?” “...是方才太后的密令,说要您赶紧去瞧瞧殿下。” 江若云放下手里的首饰,揉了揉额角,这已然是她下意识的动作,这么多年病痛了都习惯了,温柚柚却以为她又犯了头疾,一只暖乎的小手便覆了上去。 与此同时,她的系统任务也更新了。 【主线任务:人生灰濛濛?擦亮一下吧!】 【任务內容:江夫人的病情好转了,此刻传来噩耗,先太子殿下旧疾復发,江夫人对自己哥哥的病情焦虑万分,请宿主前往表达关怀。】 【进阶任务:人生一波三折,好便宜】 【任务內容:作为冉冉升起的团宠新星,请努力得到其他人类的喜爱,已完成七位,继续努力哦? ??? ? ?? ??】 主线任务? 温柚柚好奇地打量著这个新出现的任务品种,发现这次这个任务的奖励是一个看上去很奇怪的圆形。 什么东东? 温柚柚在脑海中戳了它一下,什么反应都没有。 【统砸,你们是不是没钱了,所以用这个来敷衍我?】 系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它很少见到温柚柚脸上有类似於好奇的神情,於是逗她:【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耶,可能需要宿主完成任务之后亲自看看哦。】 【统砸,你可以叫我柚柚的,娘亲他们都这么喊我。】 系统有点感动,没想到他们的关係已经这么亲近了:【柚柚~】 温柚柚顺著杆子爬:【你看咱俩都这么熟了,告诉我唄告诉我唄!】 系统:【......走开。】原来是在这等著它,这个坏崽崽。 === 江若云要出府去见皇兄。 温柚柚也想跟著一起去。 “不可。” 江若云的態度很坚决。 柚柚没见过她皇兄犯病起来的模样,端看宗人府的侍卫一年要换不知道多少批就知道了,那里很危险。 就连对她这个同胞妹妹,他也总是不假顏色。 “柚柚要是想出去玩,等娘回来好吗?” 柚柚才不是想出去玩呢。 “娘亲看起来很难过。”温柚柚踮起脚尖,慢吞吞地抱住她的腿,不让她丟下自己就离开,“柚柚不知道舅舅生了什么病,但是柚柚也想帮娘亲的忙。” 管家正为夫人准备著出府的车马,闻言想了想,开口道:“夫人便依了小姐吧,此次情况似乎有些不同,太后那处拨了些人手,有他们照看著,小姐出不了什么事。” 温柚柚鸚鵡学舌似的:“依了我吧依了我吧。” 一边说还一边抱著她的腿撒娇。 烈女怕缠崽,江若云被她晃悠得没了脾气,底线一退再退,最后与她约法三章:“不可以乱跑,乖乖待在娘身后,不可以乱说话,更不可以这样去抱舅舅,知道吗?” 温柚柚乖乖点头,又小心地问:“是因为舅舅不喜欢柚柚嘛?” 江若云点头,说得非常坦荡:“应该吧,不过没事,你舅舅连你娘我都不怎么待见。” 温柚柚从她身边探出脑袋,小嘴张得大大的:“哇——” 江若云补充道:“他谁都不喜欢,所以柚柚不用为此难受。” 第11条小锦鲤 上学 温柚柚当然不会因为一个还没见过面的人的喜欢与否就难受。 只是在心里小小地惋惜了一下自己逝去的十点功德。 这可是足足十点呢! 温柚柚想了想,凑到娘亲身边:“娘亲——” 她声音本来就奶声奶气的,拖长了尾调更是可爱到犯规。 江若云反正是遭不住,她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上扬的唇角:“怎么啦柚柚?” “娘亲可以多找点婢女吗?” 江若云:“......?” 马车这时候顛簸了一下,江若云心里也顛簸了一下:“是不是你身边的婢女伺候得不周到,她们在背地里欺负柚柚了?” 皇宫中便经常有这样的事发生,不受宠的嬪妃和皇子公主们空有主子的名头,实则过得还不如得眼的奴才。先前母后还在世的时候,时常接济这些嬪妃,不知道如今后宫成了什么样。 “没有没有!”柚柚连连摆手,照顾她的姐姐们都特別好,柚柚不想牵连她们,“是...是柚柚觉得无聊了,想多一点姐姐陪柚柚玩。” 系统戳穿她:【我看你是馋那十点积分了。】 温柚柚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江若云思衬了一下,柚柚也確实到了需要玩伴的年纪。 但跟婢女玩...那不如找些同龄的玩伴,年纪差不多也能说得上话。 江若云想起了自己那些皇兄皇姐们膝下的孩子们。 她拍板道:“也好,柚柚这年纪也差不多了,过几日娘就带你去见你外曾祖母。” 温柚柚歪头,手里还抓了枚玫瑰酥在啃,“外曾祖母来陪柚柚玩嘛?” 江若云:? “不是,送你去国子监上学,那里有很多和柚柚一样年纪的小伙伴,柚柚开心吗?” ...? 上,上,上上上学? 活了五百年整天只知道在天池游来游去的文盲幼崽咔吧一下死掉了。 是心死。 哀莫大於心死的心死。 就连最喜欢的玫瑰酥都有点食不下咽。 但温柚柚还是认真地啃完了,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擦乾净了手,才犹犹豫豫委委屈屈磕磕绊绊地开口:“娘亲——柚柚能不能不去上学。” 作为一条偶尔显灵的锦鲤。 每年六月,来祈祷考试成绩老师捞捞的就几乎能把许愿池淹没。 从他们的热切情况,温柚柚几乎就能窥见这个叫上学还有考试的玩意,有多嚇人。 但之前几百年她都还能作壁上观,现在却要被拖下水了。 补药补药啊! “不行。” 江若云果断拒绝了。 “去上学多好呀,有很多小伙伴跟你一起玩,还能学到新知识,国子监的膳食也很不错。”江若云想了想,“还有我们柚柚最喜欢的玫瑰酥哦,宫里御膳房的大师傅做的,可好吃了。” 温柚柚咽了下口水:“真的这么好玩嘛?” 江若云毫无负担:“是的呢,柚柚要不要去呀?” 系统憋笑,望天不语。 温柚柚被哄得一愣一愣的:“...要!”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只有在一旁听了全程的管家,没忍住怜悯地看了小主子一眼。 这辈子有了。 上次他还听见安王的长子在庙里求不睡觉就能睡觉的方法。 === 温柚柚牵著娘亲的手下了马车。 落目是一座简易的房屋,一队装备齐全的侍卫整装列队守在院门口。 瞧著不像是住所... 倒像是监狱。 就连进去送饭的太监,都要被搜一下身,確认没有带什么东西才能进入。 温柚柚攥紧了江若云的手。 “娘亲,我们也要被搜身嘛?” 稚嫩的童声在这种地方不合时宜地响起,侍卫看向跟在长念公主身侧的小不点。 这就是京中传闻的被公主收养的妾室的孩子? 看起来虽然胆子有些小,但也绝不是那些人口中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对上那双水灵灵的杏眼,侍卫的声音都放柔了些,生怕嚇到这崽子:“按陛下立的规矩,是要的,但殿下与小小姐放心,我们会有分寸的。” 江若云一抬手,春雪便递上了太后的手信。 看门的侍卫一瞧是太后的字跡,还有小章,立刻放行了。 温柚柚缀在江若云身后,懵懵懂懂道:“太后就是柚柚的外曾祖母嘛?” 江若云点头:“是的,柚柚要去国子监念书,也得外曾祖母写举荐信。” “过会见到舅舅,不要出声,知道吗柚柚。” 温柚柚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没事噠。 就算发现舅舅其实是人形的玫瑰酥,她也不会出声噠! 系统:【...?那很好吃了。】 ... 江滦听见了外头的动静。 清雋的脸上无动於衷,甚至懒得去看一眼是谁来了。 直到听到小孩的声音。 他才皱眉回望。 谁家小孩。 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又瞧了眼她身侧的大人。 是江若云。 江滦收回目光,冷声道:“不是说了別再来了吗?” 温柚柚从娘亲身边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看著这个传说的舅舅,和娘亲长得很像,但是在娘亲脸上柔和的美到了他这就极具攻击性,上挑的凤眸只是轻轻扫了她一眼,温柚柚就有一种自己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他的身侧还散乱著一些兵器,上面残留著血跡,就连他身上的白衣都被鲜血染红。 他漠然擦去了唇角的血液,唇色更显殷红。 温柚柚看得目不转睛。 系统以为这幼崽还是个顏控。 谁知道她好奇地问:【他吃小孩吗?】 系统嫌弃:【吃啥啊,你身上都没几两肉的,能够人家吃饱?】 温柚柚放心了。 江若云把柚柚交给了一侧的春雪,太后派来的人站在她身侧,將江滦团团围住。 他如今看著精神状態还算稳定,但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要暴起伤人。 他们这副戒备的模样,让江滦忍不住低笑出声:“既然这么怕我,就別进来。” “是祖母担心你。”江若云被他这態度刺得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劝道,“祖母很担心你的安危,再如何这也是你自己的身子,好歹让太医进来看看吧?” 自从江滦被废除了太子之位关押在这里之后,除了偶尔的情绪失控,还有一个最令人头疼的便是,他不肯让任何人近他的身。 她与太后便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成了如今的模样。 “若今日来,只是为了说这些的,那请回吧。” “你...!” 温柚柚在旁边看得著急。 这俩人都没长嘴的吗! 明明来的路上在马车里,她能感受到娘亲很担心舅舅的呀,怎么到了人家面前就成锯嘴的葫芦啦? 忽然。 江滦俯身,趁著所有人都没注意的空档,拾起身侧的一枚小箭,隨手一掷,便洞穿了其中一个侍卫的心口。 鲜血喷涌而出,那人捂著心口,难以置信地倒下。 “啊!杀人了!” 耳边传来一声尖叫声。 有数名侍卫立刻上前钳制住江滦,剩下的人护在江若云和柚柚身边。 “夫人...他没气了。” 江若云苍白著脸,弯下腰紧紧地抱住柚柚,恨恨地看向兄长:“你简直就是疯了!柚柚还是个孩子啊!” 她冰冷的手摸著温柚柚的脸颊,胡乱地安抚著:“柚柚別怕,娘在,娘在这呢,没人会伤害你的。別看別看。” 她的手捂住了温柚柚的眼睛。 “娘亲。” 温柚柚拉住她的手,小小的人儿看向一旁即使被绑住,也依旧遮不住浑身风姿的男人,他像是丝毫不在意被冤枉: “柚柚刚刚看见了,那个侍卫手里有暗器。” 话音刚落。 两双相似的凤眸同时一缩。 第12条小锦鲤 舅舅救救 竟有人胆大到將手伸到了太后这? 江若云神色转冷,声音也不若和柚柚说话那般柔和:“搜身。” “是!” 侍卫领命,果然在那具尸体手中搜出了袖里箭。 用银针探了一下,侍卫脸色骤变:“稟夫人,上面沾了剧毒。” 隔著木盒的暗器被呈到了江若云面前。 打造得极为精巧,却看不出是出自任何名匠的手中。 他是谁派来的,又是要来刺杀谁? 隨著对方的身死,一切都成了谜题。 江若云让身边的婢女去喊仵作,希望能从尸体下手,发现些端倪。 她知晓自己误会了哥哥,语气放软了些,但还是不解:“你发现了直接说便是,如今人死了,线索也就断了。” 江滦还在观察著温柚柚,听了这话不耐地皱了皱眉。 一句关你屁事卡在喉间,看见温柚柚那张稚嫩的小脸,又咽了回去。 “...关你什么事?”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江滦还是听进去了方才她说的话。 確实。 不论如何,在孩子面前是该收敛些。 况且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孩子,恐怕是这一辈唯一的姑娘了。 皇祖母和父皇指不定要疼到心窝子里去。 想到父皇,江滦便更没了好脸色。 催著他们离开。 江若云派人去寻的仵作来了,就带著温柚柚离开了他的屋子。 世界一下子寂静下来。 整座昏暗的屋子只余下他的呼吸声。 令人厌烦。 江滦掀起眼帘,去够桌上的提盒。 他还要看著当初栽赃陷害他的凶手去死。 即使是如今的处境,他也得好好活下去。 然而刚掀开提盒的盖子,饭菜的香味还没飘散开,一个熟悉的小脑袋便从窗外探了进来:“舅舅!” 还朝他招手。 他们很熟吗? 江滦不理会她,拿起了筷子。 “舅舅舅舅!” 嘰嘰喳喳的,比外头的鸟雀还烦人。 江滦认命地回道:“做什么?” 窗外的小糰子从身后变戏法似地端起一碟糕点,举到他面前,邀功似地:“来和舅舅一起用膳呀!” 江滦拒绝:“不要。” 他才不想帮江若云带孩子。 不过—— 江滦狐疑地看了眼面前这幼崽的身形。 瞧著也得有三四岁了。 江若云四年前怀孕了? “要嘛!” “不要。” “要嘛要嘛!” “不。” 被三连拒绝,温柚柚耷拉著脑袋,就连发顶的一撮呆毛都耷拉了下来。 江滦自顾自地吃了几口,耳边再没了那崽子嘰嘰喳喳的声音。 没耐心。 不过他也早就习惯了。 所有人,都会像窗外嘰嘰喳喳的鸟雀一样,从他的身边喧闹过,然后离开。 身上残余的血腥味让他没什么胃口,机械性地扒了几口饭充飢。 “叩叩叩。”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江滦不耐道:“直接进来,门没锁。” “舅舅救救,柚柚推不开哇!” 江滦:“......” 怎么又是你啊。 === 温柚柚实在无聊得紧。 树上的麻雀和她八卦著屋子里的怪人:“看起来凶巴巴的,不过之前有人类想用杆子把我们赶走,他居然制止了他们誒。” “他也怪可怜的,天天被关在这小屋子里头,还没我们自由呢。” “你这是要去找他一起吃饭?赶紧回家洗洗睡吧孩子,他才不会答应呢。” 话音刚落,温柚柚还没来得及说话。 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麻雀们闭嘴了,开始埋头梳理羽毛,缓解被打脸的尷尬。 江滦垂眸看著还没他腰高的小不点,扯唇道:“愣著干嘛?不是要和我一起用膳?” 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却带著说不出的彆扭。 温柚柚欢呼一声,端起自己放在一旁的盘子,跟做贼似的示意舅舅小声点,偷偷摸摸地隨他进了屋,又悄咪咪地关上门。 努力不发出多余的动静。 江滦的嘴角抽了抽:“你在做贼吗?” 搞得好像他很见不得人似的。 温柚柚嘆气,没办法呀,娘亲不让我跟你玩。 江滦已经许久没有和人单独共处一室过。 觉得坐著彆扭,哪哪都彆扭,就连拿著筷子的姿势都彆扭。 ... 他嘆口气,搁下筷子:“说吧,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天下纷纷皆为利往。 他不信他无所求。 温柚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耳朵都泛著红,声音吶吶的。 江滦没听清,问了一句:“什么?”但心中的触动又啪嘰一下没了,果然,就算是这么小的孩子,也是如此,免不了俗。 他的眉眼瞬间寡淡下来。 但很可惜,不论是权势地位还是金银珠宝,如今的他全都没有。 甚至可以说,她就算想要什么,他几乎都办不到。 温柚柚大声道:“想吃舅舅饭盒里的狮子头!” 江滦:“......?” 坏了,这个他是真有。 浓油赤酱的狮子头裹满了汤汁,圆滚滚的颇为喜人,但江滦素来不喜这样重口味的菜色,偏爱清淡的饮食,这例狮子头是碰都没碰一筷子。 原本心中升起的隔阂被轻而易举打破。 江滦都有些无奈,用双乾净的碗筷把狮子头挪到了她那侧。 凳子有些高,温柚柚手脚並用都没爬上去。 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次可怜巴巴地看向江滦。 江滦认命似地伸出手,就瞥见了自己身上的“红衣”。 手指蜷缩了一下,收回了手。 “我身上脏,你坐榻上吧。” 这小糰子被养得很乾净,身上还有一股糕点的奶香味,江滦竟然不怎么排斥她靠近自己的私人领地。 但是温柚柚没动,而是慢吞吞地一步一步地蹭到他身边,小脸皱起,看著他身上:“舅舅流了这么多血,会不会死掉呀?” 系统:【......】看得出来是第一次做人,没什么经验,完美的躲过了所有人该有的样子,说话也太吉利了吧。 江滦皱眉,远离了她一点:“不会。” “人流血不会死嘛?” “会。” 温柚柚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她歪著小脑袋思考的样子... 怪笨的。 江滦压下翘起的唇角:“是別人的血,不是我的。” 说完,又有些后悔,听上去像是变態杀人狂。 但温柚柚的脑迴路显然和他不一样。 她反而激动起来:“舅舅好厉害!” 江滦:“?” 他也懒得在意脏不脏的了。 “吃你的狮子头去。” 温柚柚被提溜著后领放在了椅子上。 一双腿在桌下晃来晃去。 她只夹走了其中一个狮子头。 “另外一个是舅舅噠。” “我不吃。” “你吃。” “不吃。” 温柚柚气鼓鼓地看了他一眼,“多吃肉才有力气打坏人呀。” 江滦不为所动。 但最后看著温柚柚吃得喷香,他也多吃了几口饭。 见温柚柚想把狮子头放在盘子里端走,江滦问:“侯府破落到了你吃不起肉了?” 温柚柚摇头:“我带回去给旺財吃,好朋友之间要分享。” 旺財...好朋友...? 这名字怎么听都不像是个人啊。 而且拿他的东西借献佛? “放下。” “舅舅准备吃了嘛?” “没有。” 那温柚柚就不肯放下了:“粒粒皆辛苦啊粒粒皆辛苦,不可以浪费粮食噠。” 前半句诗没记住,就后半句车軲轆似地念。 在这方面她执拗得可以。 江滦拗不过她,“...那我吃。” 看著她献宝似地他一鬆口就立马把狮子头端到他面前。 江滦心里难免起了一丝胜利的喜意。 瞧,他在这外甥女心里,还是很有些地位的。 比那劳什子的旺財重要多了。 对了—— “旺財是谁?” 第13条小锦鲤 死士 旺財? 温柚柚抬头,咽下嘴里的肉:“是管家叔叔养的大黑狗呀,长得可好看了,和舅舅一样好看。” 江滦:? 合著他刚刚跟一条狗明爭暗斗呢? ...还和狗一样好看。 这笨小孩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温柚柚吃完了也赖著不走,非得看江滦把饭菜吃完。 幼崽心里有自己的计算方式,她那么一小点的个字,吃这几口饭都吃不饱,舅舅这么大——一个人,得把这些全部吃完才对。 江滦在她的注视下,一点点把饭菜咬碎,咽下。 机械的动作看不出一点是在享受食物,只是在汲取必要的营养。 吃完,他放下筷子,看向对面的柚柚: “我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唉,柚柚在心里小小地嘆了口气,舅舅真是不懂事。 窗外枝头上的麻雀给她通风报信:“快回去吧,你娘在找你啦。” 温柚柚猛地一激灵,她可是和娘保证过了的哇! 她的小胳膊扒在窗台上,一双腿在下面一蹬一蹬的,就是上不去。 江滦不知道她有门不走非得爬窗是个什么毛病。 站起身走到她身后,轻而易举地把她提溜起来。 等温柚柚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双脚已经接触到了柔软的草地。 她回过头,笑得甜滋滋的:“谢谢舅舅!” 江滦不自在地撇过脸,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不谢,下次別再来了。” 但听柚柚乖乖地点头说知道了,心里还是狠狠一揪,几乎想要收回自己方才的那番话。 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什么都没有,和他亲近对於柚柚来说,不会是好事。 走吧,走得远远地,最好再也別见了。 === 江若云没发现自家幼崽刚刚乱跑了一趟,只是稍稍困惑了一下她身上怎么有股食物的香味。 她篤定:“你偷吃了。” 又茫然:“哪来的吃的?” 春雪眨眨眼:“是奴婢怕小姐饿到,特意带著的。” 江若云无奈,自己身边的婢女们有些太溺爱柚柚了。 显然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溺爱犯头子。 温柚柚牵著娘亲的手,问道:“娘亲,那个坏蛋查出来身份了吗?” 她本来也想去凑凑热闹看看仵作是怎么验尸的,但江若云难以接受自家香香软软的乖崽和尸体划上联繫。 “没有,是死士,处理得很乾净,没留下线索。”江若云说完想起来,柚柚可能不知道死士是什么,便简要介绍了一下,“是有些世家从小便圈养在家中,最为忠心的侍从。” 那人的嘴里含著毒药,证明若是他们將其活捉,他也会迅速咬破,毒发身亡。 ...所以,皇兄是意识到对方是死士,知晓死士不畏死在临死之前也势必要带走人陪葬,才出手这般果决的吗? 柚柚带著童真的声音响起:“柚柚懂啦!” 江若云回过神,笑道:“柚柚懂什么啦?” “原来柚柚就是娘亲的死士!” “......” 系统:【......】 江若云是刪减了训练死士的期间,一些少儿不宜的残血腥內容才说出口的,也没想到柚柚竟然会联想到自己。 温柚柚继续问:“娘亲,有死士是不是很幸福的事呀?” 全然的忠心誒,温柚柚很难想像这是怎么做到的。 “可能吧。”江若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没有把残酷的事情说给小孩子听。 ——事实上,有条件在家中养死士的人,本身相较於普通人,就已经很幸福了。 只是贪心不足,总想著去够那些他们不该触碰的。 江若云派人去把这事告知了皇祖母。 又陷入了新的难题。 ——江滦自从那件事之后,就不再接受任何人近身。 沐浴之事还能他自己来。 难道诊脉也能吗? 每次皇祖母替他请来的太医,都被拦之门外。 想到方才见面的时候,对方脸上不同於以往的苍白脸色,江若云就有些头疼。 必须给他诊脉。 但是该如何说服他,就是个问题了。 江若云正想著,里头就传来了江滦已经沐浴完歇下的消息。 这是打定主意不想诊脉啊。 江若云看了眼天色,日薄西山,再晚些回去的路上可能不安全,无奈,只能带著柚柚先回府。 === 自从温柚柚的身子养好了些,她也能在府中自由走动了。 侯府妾室眾多,这对於一个尚了公主的駙马来说,有些离谱了,但掌家大权仍稳稳地握在江若云手中。 温瑶再次见到温柚柚是在一个午后。 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温瑶便想去冰雪消融的湖面上泛舟。 还能邀上她的闺中密友们一道。 在府中泛舟算是很稀罕的活动,以往这种时候,她总能得到朋友们艷羡的眼神。 因为大多官员的宅邸甚至都没有这座湖大。 而温府之所以有如此的待遇,乃是当初尚公主时,皇上怜惜女儿不欲她受搬迁之累,乾脆將赏赐下的侯府安在公主府一侧,再打通两座小门。 所以这湖,按理说是属於公主府的。 也因此,温瑶要去上头泛舟,得先向嫡母请示。 以往夫人也总是会答应的,因为大部分时候她对此都无所谓。 但是这次—— “你说夫人拒了?”温瑶的声音倏地变得尖锐了一下,又迅速意识到,调整了自己说话的语调,看向江若云身边的贴身婢女,咬唇道,“可是...可是我向朋友们的请帖都已经下了,她们马上便要来了。” 春雪冷麵无情:“那是大小姐自己的过失了,为何不提前请示夫人?” 因为先前江若云都是直接答应的啊! 温瑶著急得团团转,甚至都把侯爷搬出来了,但春雪油盐不进:“我是先皇后赐给夫人的,恐怕侯爷也没资格处理我的去处,大小姐还是寻个別的地方吧。” 但是她请帖上都直接说了是泛舟游湖,难道要她找个小水塘踩踩吗? 况且,况且... 温瑶有桩事不敢说出口。 正在温瑶和春雪僵持之际。 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眾人面前。 ...是温柚柚? 温瑶皱眉,这时候,按照她上一世的经验,江夫人不应该把她拘在房间里学规矩么?怎么她还能到处乱跑? 算了,多半是偷跑出来的。 这野丫头。 温瑶在心里嗤笑一声,料想她用不著多久就会被江夫人扫地出门。 转头想继续磨磨春雪,却见春雪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宛如积雪消融一般,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 温瑶:??? 这还是那个在她们这些庶女面前古板苛刻得像宫中的教养嬤嬤一样的春雪吗? 不是,你谁啊?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著春雪弯下腰,接住飞奔而来的温柚柚,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问道:“柚柚小姐要去湖上泛舟玩玩吗?” 春雪在心里还感谢了一下温瑶呢。 要是没她今日这档子事,她还真想不出来,这大冬天的还有这种雅事呢。 正好拿来哄小姐。 温瑶瞪大了眼睛,你礼貌吗? 她忍不住开口道:“六妹妹也没请示过夫人吧,春雪姐姐这般是不是...僭越了?夫人若是知晓了,会不会生六妹妹的气啊?” 温柚柚本来没打算搭理她。 原身的仇她都还没跟她算呢! 这下温瑶倒是舞到她面前来了? 但见她说得这么篤定,温柚柚也有些不確定了。 这湖不会是娘亲心里的禁区叭! 她伸出小手攥住春雪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小脸上带著认真的神情:“柚柚要给娘亲写一份申请书嘛?” 第14条小锦鲤 擬人 但柚柚还不识字呢! “要是要写的话...”温柚柚皱著鼻子想了想,接著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又摇了摇春雪的衣角,“可以春雪姐姐帮柚柚写嘛?” 春雪被她晃得心都要化了。 原本小主子一来能让夫人的这么多年的顽疾好转,就已经足够她们对她偏心。 更何况她本身就是个討人喜欢的孩子。 爱上温柚柚,简直易如反掌。 春雪压根不管另一侧温瑶的脸色,温声道:“夫人吩咐过,小姐想去哪,只要有人陪同,无需和她报备。” 温瑶分明是站著,俯视著温柚柚,却在对方的眼神望过来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丝无地自容的尷尬。 但是凭什么呢! 她分明记得前世,她也想靠著江若云的名头去结识家世更好的贵女,特意在公主府处设了宴。 然而正当她早起兴高采烈地让婢女替自己梳妆,想要艷惊四座时。 江若云身边的婢女却轻巧地说夫人替她把那些贵女们都回绝了。 她至今都还记得,当时江若云看著自己,说了四个字: “急功近利。” 若是她是训斥,温瑶都能好受些,偏偏,江若云的眼中没有责怪,只有怜悯和可惜。 那眼神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所以,凭什么,温柚柚这个什么都比不过她的野丫头,能得到这种待遇? 难道就是因为她年纪小吗? 温瑶对上温柚柚的视线,压下心中的恨意,莞尔一笑:“妹妹年纪小,游湖確实得有人陪同著,否则出了什么事...瞧我这嘴,总说些有的没的。不若便我陪同妹妹好了,我是她亲姐姐,有我陪著,夫人也好放心不是?” 温瑶很有信心,温柚柚从能走动开始,就总跟在她身后,和跟屁虫似的,她说什么就跟著做,是个软骨头。 让她在冬日跪在雪地里,说如果照做了,她就把她当妹妹看。 这蠢货都真的能去做。 这次不过是这么一桩小事... 她心中畅想著。 然而温柚柚一点不领情,缩到春雪身后,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你。”又看向春雪,眼中带著恳切,“春雪姐姐和春雨姐姐陪柚柚好不好?” 江若云身边最亲近的婢女一共有四个,都是她手底下的左膀右臂。 另外两个姐姐在忙著陪娘亲处理府中事务,春雨便被拨过来照顾她。 春雪没想到自己在小主子心里竟有如此地位。 况且,名正言顺带薪休假这种事,谁不喜欢? 若不是温瑶在一侧碍眼,她都想把小主子抱起来亲了。 春雪笑著应声,转头看向温瑶的时候,笑意又像变脸一样收回,暗含警告:“既然六小姐已经记在了夫人名下,那和听栏院便没什么关係了。大小姐请回吧。” 什么叫和她们没什么关係,倒像是她们是温柚柚身上的污点似的,急不可耐地要划分界限。 温瑶被这个想法刺激得够呛,看著只是离开了半个月就宛如换了个人似的温柚柚,白皙的皮肤上点缀著黑亮的杏眸,饶是她再如何討厌她,也不得不承认,是好看的。 而且... 嫡女和庶女之间的待遇,確实是天差地別。 强压下看见温柚柚头上別的鎏金蝴蝶簪时涌上的妒意,那蝴蝶簪做工精巧,蝶翼上缀著的珍珠隨著动作轻轻颤动,在阳光下泛著温润的光泽。 温瑶记得清楚,这分明是去年番邦进贡的珍品,竟是在江若云手里。 她竟然也捨得,给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戴。 若是... 若是別在她发间,想到周遭好友的吹捧,温瑶咬牙,恨恨地想,反正这对母女也活不了多久了。 到时候就在阴曹地府看著她温瑶扶摇直上吧。 === 温柚柚趴在船檐上,眯著眼享受著温暖的阳光。 暖玉玉佩替她驱逐了身侧最后一丝寒冷。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还是第一次知晓,这个世界也可以是暖洋洋的。 春雪和春雨笑眯眯地看著小主子无忧无虑的模样,但很快,一抹愁绪染上她的眉梢。 小小的幼崽转过身,小脑袋耷拉著:“舅舅那里,好像晒不到太阳。” 她想起舅舅那间昏暗的屋子,本就朝北,厚重的窗帘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所有阳光,连一丝缝隙都不留。 春雨讶异:“六小姐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温柚柚抿了抿唇,声音闷闷的:“舅舅的屋子好黑,像...像柚柚以前的柴房一样。” 住在那种地方久了,人会疯的吧。 春雪和春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疼。 她们的小主子,明明自己才刚从苦难中走出来,却已经在惦记著別人的处境了。 但—— “他被关押在那,是陛下的吩咐。”两个婢女摇摇头,“况且,也是殿下自己有心结,走不出来。” 心结? 什么结? 温柚柚觉得自己好像懂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就开始翻东翻西。 就连江若云问起来,也是神神秘秘的:“柚柚找到治好舅舅的方法啦!” 江若云觉得她人小鬼大的,没当真,但也纵著她去。 “不过柚柚什么时候和舅舅关係这么好啦?” 温柚柚一个激灵,收到的惊嚇不亚於今早做梦梦到在啃糕点结果睁开眼正抱著娘亲的手啃啃啃。 她想糊弄过去,但,但又不想成为撒谎的坏孩子。 小脸因为纠结都揪起来了。 最后还是成为好孩子的念头艷压群芳。 “其实...其实那天柚柚偷偷跑去见舅舅啦。” “娘亲別生气...柚柚下次一定会跟娘说一句噠。” 江若云倒不至於为了这么点小事生气,只是担忧地询问江滦有没有伤害她。 温柚柚很乖地摇头,小声为舅舅解释:“舅舅是个好人,和旺財一样好!” 江若云知道旺財是什么,因此脸色有一瞬变得很古怪。 想嘲笑他在柚柚心里也就是一条狗的地位,又担心嘲笑完之后发现自己是第三条旺財。 “......” 她果断选择结束这个人狗话题,问道:“那门是铁铸的,柚柚是怎么进去的?” 小胳膊小腿的,能把门推开? 温柚柚老实答道:“是舅舅开门接我进去的呀。” 江若云的脸色更古怪了。 江滦的性子,作为同胞妹妹,她是最为清楚的。 从小就不当人。 长大了更是擬人。 竟然会主动把柚柚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孩子领到屋子里? 吃错药了吧。 江若云看著温柚柚,小小的幼崽眼中是满心满眼的濡慕。 亲妈眼起了作用,她很无奈地想,不过也是,谁能拒绝柚柚呢? === 管家扶著温柚柚下车。 他的腿经过大夫的诊治,说是已经好全了。 对方都难以置信,那毒阴毒至极,深入骨髓,原本前几日这病人来寻他看病的时候,他还断言,这腿再过几年肯定是要废了。 结果过了几天竟然好全了?! 忙问他是否是得了些珍稀的药材,亦或是...遇见了药王谷那神医。 管家:“......”问题就是,一个都没有啊! 他都不敢说自己只是被家里那条蠢狗拽著跑了一里路,又给夫人接了个孩子回去,本来以为走了这么多路,夜深后一定又要泛疼。 结果当晚就好了。 也是奇了。 管家从医馆回去,就仔细琢磨了下这事。 到底是哪里不寻常呢? 莫非...莫非... 管家和旺財四目相对,看出了对方那双狗眼里清澈的愚蠢。 沉默半晌。 觉得自己也是疯了,竟然会以为是旺財的功劳。 那,难道是六小姐? 第15条小锦鲤 演戏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管家自己否决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先不说当日那柴房塌得明明白白的,就说若是六小姐有这本事,柳姨娘还能把人给拘在柴房里任其自生自灭,看见自己把六小姐带走,还一副他们漱玉院要完蛋的幸灾乐祸模样? 那也太招笑了。 管家百思不得其解。 思虑间,那一大一小的背影,就已然进了监禁太子殿下的院子。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 上苍啊,不管是从何而来的奇蹟,请將这份运道,分给太子殿下一些吧。 == “不见,滚出去。” 御医又被拦在门外。 汗流浹背了。 他同江若云说:“殿下,微臣是奉太后懿旨前来诊治三皇子,但在这耗了三天,三皇子的面都没见上。” 哦,饭倒是见上了。 吃得还挺好的。 他的语气很像是那种,小孩不听话不愿意吃苦药,於是转头来跟家长告状的语气。 但显然搞错了告状对象。 江若云拿他也没办法。 倒是柚柚听了,不满地耸了耸秀气的小鼻子。 舅舅怎么这么不听话呀。 不看大夫的话,病怎么好? 唉,不懂事的大人和懂事的她。 温柚柚小步跑到门口,敲了几声。 里头传来江滦不悦的声音:“都说了,滚出去。” “舅舅,是我鸭。” “......” 里头沉默了一会,再次传出来的声音就和缓了许多:“怎么又来了?” 江若云惊讶抬头。 她从中听出了暗含的妥协。 江若云上前一步,看了看温柚柚的小手,心疼道:“娘来敲门吧,你这细皮嫩肉的,手都红了。” 温柚柚看著自己完好无损的手,眨了眨眼,江若云也朝她眨眨眼。 温柚柚瞬间悟了! 接著,一道带著哭腔的童声在外头响起。 “娘亲——舅舅是不是不喜欢柚柚,所以不想看见柚柚哇——” “柚柚就要自己敲门,敲到手烂了,舅舅是不是就会开门了?” 然后是江若云的声音:“別说这种傻话,你舅舅要是不想见你,就算你这么做了,他也不会开门的。” 最后是女童的啜泣声。 “......” “吱呀——”一声,门开了。 露出了江滦那张不耐的俊脸,试图用这种表情掩盖住他心里的慌乱。 然后他看见了温柚柚连眼睛都没红。 “嘖。” “在这乾嚎演戏呢?” 他没好气地说。 好歹挤几滴眼泪好好骗他吧? 但还是鬆口让他们进去了。 温柚柚进去前,看了眼杵在原地的太医,恨铁不成钢地朝他招招手。 进来呀!愣著干嘛呀! 太医四处张望了一下,確认在这个方向的只有自己。 啊?我? 他迅速跟上,跟做贼似地侧身溜进。 抱一丝啊,幸福来得有点突然,本来以为要在门口一直蹲著长蘑菇了。 看著江若云跟进来,江滦忍了,看著母女俩身后还跟了个太医,江滦忍不住了。 “谁叫你进来的?” 眯起的凤眸,凌冽的眼神,仿佛当年的太子殿下再次出现在了面前,太医双膝一软险些跪下。 江若云还在迟疑著该如何开口劝说。 温柚柚就已经挣开了她的手,在她瞪大的眼中,啪嘰一下抱住了江滦的腿。 腿上忽然多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 江滦不適应地动了动腿,“鬆手。” “不要!” 江滦深吸一口气。 江若云在一旁凉凉道:“柚柚还小,你別伤到她。” 行,还是个管不得的主。 “是柚柚让太医爷爷进来的。” 忽然升了个辈分成为屋中两位殿下的父辈的太医:“......”啊?我? 温柚柚抱著他不肯鬆手,嘴里还嘟囔著:“舅舅不懂事,生病了还不肯看大夫。” 刚刚来的时候麻雀们都跟她说啦! 说自从舅舅搬来,不论流了多少血,都是自己给自己包扎的。 江滦无奈开口:“不是不懂事...” 他可是她舅舅,轮得到她这个小丫头说自己不懂事? 不知不觉中,江滦竟已经默认了这段亲缘关係。 “那就是故意的对叭!”温柚柚猛地抬头,这回眼中真的含了泪水,“舅舅是不是不想活了,不想再看见柚柚了...?” 她在天庭的时候,就在往生池见过很多因为拒绝治疗死去的人类。 他们有些是一心求死,有些则是为了不拖累家人。 但温柚柚无法想像,有朝一日,会在那里看见冷冰冰的没有温度的江滦的场景。 他身上的气息让她感觉到亲近,能被祥瑞亲近的,不会是坏人。 柚柚不想他也变成那样。 而且舅舅要是死了,娘亲会更难过的。 泪水啪嗒啪嗒地顺著他的衣袍往下落,浸湿了地面。 向来有洁癖的江滦如今也顾不得什么,无措地用袖子擦去她的眼泪。 只是他如今是负罪之身,穿著的也是麻衣,粗糲的布料擦过温柚柚细嫩的皮肤,留下一道红痕。 看著分外嚇人。 江滦近乎慌乱地收回了手,攥紧了手心。 第一次感受到了失去权势后的无奈。 江若云递来了一张帕子,看著温柚柚,摸了摸她的脑袋捂住她的耳朵,对著江滦低声道:“柚柚的奶娘先前就是生了病,没银钱找大夫,病死的。” 还是她问询了府中的老人,才得知的。 说来便令人唏嘘。 那个普通到病逝了也无人在意的奶娘。 却是当初这个孩子的一切。 江滦接过帕子,一点点,虽不熟练但依旧细致地给她擦乾净了眼泪。 但是她像是水做的似的,越擦眼泪越多。 江滦:“......” 他真怕她再哭下去,他这屋子都要被淹没了。 他求饶:“行了,別哭了。” 孰料温柚柚哭得更大声了,攥著他的衣角,指控他:“舅舅凶我。” 小手都被粗糲的布料磨红了。 江滦觉得自己冤枉,就连当初在朝堂上被污衊要造反,都没今天这么冤枉。 这已经是他很好的语气了。 怎么成凶她了。 他看向江若云:“你的孩子,自己哄好她。” 他哄不明白。 怕又惹她哭。 第16条小锦鲤 啊?我? 江若云抬头望天,低头看地,就是不看他。 解铃还须繫铃人。 他自己惹哭的人家,她去哄算什么。 哎呀,虽然她作为柚柚的娘亲在她心里的地位肯定比一条狗高啦。 但... 江若云能察觉到,江滦態度上的软化。 或许...柚柚还真的能让他走出来呢? 见江若云不管。 江滦额角突突的。 若是温柚柚像是平常的孩子那般大哭大闹也就罢了,他一定会被烦的不行,忍不下去开始训斥对方。 寻常宫宴上这样的孩子还不少,他一冷脸,对方就不敢哭了。 偏偏温柚柚哭起来抽抽搭搭的,也不发出声音,就是睁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落泪,委屈巴巴地看著你。 很乖。 很让人心疼的哭法。 江滦想起了方才江若云说的话。 原来,她有亲近的人是因此离开的... 罢了。 罢了罢了。 江滦自嘲一笑,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情况,断了念想也好。 免得到时候他身死了感伤。 “你,过来。” 太医愣愣抬头,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江滦:“......?”怎么呆兮兮的,这种人真的能靠谱吗? “就是你,过来,给我把脉吧。” 太医还没反应,温柚柚就瞬间蹦躂起来,激动地吧唧一口,亲到他的下巴上:“太好了!舅舅不会死啦!” 江滦感受到下巴上的触感,有点嫌弃地用袖子擦了擦。 好奇怪的感觉。 但他眼中却带著笑意。 江若云这会看不下去了,连忙把柚柚拉回自己的怀里。 天杀的。 天杀的江滦。 柚柚都还没亲过她呢!! 看他还敢嫌弃柚柚,江若云眯起和他生得一样的眸子,又掏出来一张帕子,如法炮製,像想擦去脏东西似地给温柚柚擦嘴。 温柚柚看了眼娘亲手里的帕子,舅舅那还有一块,车上还有一块刚给她擦嘴用了。 终於小声问出了困惑许久的问题:“娘,你身上塞了多少张帕子呀?” 江若云:“......”好问题,数不清。 “柚柚问这个做什么?” 温柚柚对了对手指,声音更轻了:“因为柚柚也想亲亲娘亲,但是怕没有多出来的帕子给柚柚擦嘴了。” 她以为,亲了別人就得用帕子擦。 江若云心中像是塌陷了一部分,声音温柔到江滦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柚柚亲我的话,就不用擦嘴了。” 温柚柚不懂,但温柚柚踮起脚尖mua的一口亲了她的脸颊。 很轻,像是羽毛拂过一般。 江若云却也有一种想要落泪的错觉。 她眨了眨眼,把这股衝动压下。 江滦冷哼了一声。 没人搭理他。 太医战战兢兢地摸著这位煞星的脉。 眼里的凝重一点点加剧。 江滦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怎么样,摸出来什么了么?” 太医对上他的眼睛,半敛著的眸如寒潭映月,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风流多情的凤目,却因那深不见底的冷意而显得疏离淡漠。 就好像,这身体是何境况,都与他无关似的。 江若云也走过来:“若是有什么,说便是了。” 温柚柚也在一旁应声:“太医爷爷,您快说呀!舅舅是不是只要好好吃药就会好起来?” 她仰起的小脸上还掛著泪珠,睫毛湿漉漉的像两把小扇子。 江滦忽然很想像刚才江若云那般,捂住她的耳朵。 心里抗拒著见到她失落的神情。 他的病,又哪里是吃药就能治好的? “殿下...”太医迟疑道,“殿下身上脉象紊乱,像是中了毒,但面色却不是中毒之相。” 他又探了探:“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窃取您的生机。” 江滦也不意外他瞧不出,直截了当道:“是蛊。” 太医闻言,手指猛地一颤,险些从江滦腕上滑落。 术业有专攻,这可不是他擅长的领域哇。 况且,这蛊虫看起来潜伏了许久,谁人竟敢给当初的太子殿下下蛊。 江若云蹙眉,追问:“什么蛊?你知道自己中蛊了,为何不与父皇和皇祖母说。” 若是说了,何至於被关押於此呢? 温柚柚虽然听不懂,但见娘亲如此紧张,也急忙抱住江滦的胳膊,好像这样就能保护他似的。 江滦垂眸看著小丫头担忧的眼神,心头一软。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別人的事:“我若是知道是什么蛊,那背后之人不是白下了?” “况且,就算我说了,有人会信吗?” 他的语气中带著自嘲。 想起了当初自己在御前被问罪的场景,既然当初不信他,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江若云意难平,自言自语似的:“谁干的?” “重要吗?”“江滦轻笑一声,“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胡说!”温柚柚突然大声反驳,小脸气得通红,“舅舅会长命万岁的!” 江若云的悲愤情绪都被这句话震到了。 江滦更是直接无语道:“活一万年便是妖怪了。” 温·妖怪·柚柚:“那就长命百岁叭。” 差点忘了人类的寿数没有这么久。 温柚柚期盼似地望向太医。 白鬍子白头髮,看著就很权威。 “舅舅还有救吗?” 太医遗憾地摇了摇头:“蛊虫乃是西域的毒物,太医院內並未有知晓此物解法之人,且此物阴毒至极,恐怕不是寻常蛊虫。” 温柚柚听得绝望。 顺便回忆了一下自己的食谱。 哦,她不吃虫子的。 不然说不定能把那蛊虫咔吧咔吧吃掉呢。 她又去戳系统:【英明神武举世无双机智聪明的系统宝宝,你有什么办法吗?】 系统:【没有啊,我又没有行医执照。】 温柚柚不依:【那商城呢!能不能塞点解药哇。】 系统:【没有誒,而且就算有,柚柚你也买不起的呀。】 温柚柚:“......” 命运的齿轮一点没转,人生的链子马上掉完。 【但是——】 “但是——” 系统和太医的声音同时响起。 温柚柚果断让系统闭嘴,选择听太医的。 第17条小锦鲤 龙气 系统被这区別对待气得在旁边哼哼唧唧,见她还是不理自己,又开始唧唧哼哼。 温柚柚很无奈:【统砸你有点太粘人了,我要把你放在角落粘老鼠。】 系统还想贫嘴几句。 这时候太医说话了:“夫人和三皇子殿下可曾听闻过药王谷的神医?” “自然。” 江滦道:“当初楚州瘟疫,死伤无数,正是此人携一道药方出现,救下了楚州百姓的性命。” 说这话的时候,他平日里的散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內心的敬意,依稀可见昔日储君的风骨。 温柚柚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舅舅,难免多看了两眼。 江若云发问:“你的意思是,这神医能解皇兄身上的蛊虫?” 太医正色道:“是极,夫人不知,微臣的老师曾在外偶遇过那神医,知晓对方出身西域,对蛊虫一道本就颇有研究。” “况且此人医术精湛,若是全天下有人能救殿下,那便非他莫属了。” 毕竟这蛊虫並非是一朝一夕存在於江滦体內,这么多年的蚕食下,身体底子的亏空也已经达到骇人的程度了。 温柚柚眼睛发亮:“既然有这么这么厉害的大夫,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叭!” 江滦这个病患还没反应,她倒是先高兴起来了。 江滦见她这样,咽下了本来欲说的话。 那很饱腹了。 === 寻了个由头把柚柚支走,江滦方才与二人说道:“这神医確实有本事,但与他的名声一併传扬的,还有此人的神出鬼没行踪不定。” 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得到他的救治。 所以江滦对此並不抱希望。 江若云让太医快马加鞭回宫中將这些情况告知太后。 又转身宽慰他:“放心吧,有父皇和皇祖母在,掘地三尺也会把那神医找出来给你治病的。” 江滦勾唇笑了笑:“若真要掘地三尺,乾脆把我塞棺材里,正好入葬了。” 江若云忍了忍,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骂他。 提醒他:“你最好別叫柚柚听见这种丧气话,不然她又得哭给你看了。” 江滦想到方才那双黑亮的眸子中翻滚的水汽,小巧的鼻尖都哭红了,抿了抿唇,但还是强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笑,我会怕她?” 此时,一个小脑袋从窗外探出来。 肩膀上站著几只麻雀。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 奶声奶气地:“娘亲,舅舅,你们背著柚柚在说什么悄悄话呀。” 江若云睨了江滦一眼,想笑:“哦,你舅舅刚才跟娘亲说——” 还没告状呢,江滦就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义正言辞道:“我说希望早日寻到那神医,一定会好好治病的。” 温柚柚笑起来,露出两侧可爱的小梨涡,举起小手发四,“好呀好呀,柚柚也会帮舅舅找到那个神医噠!” 江若云:“......” 她这次忍都懒得忍,直截了当地翻了个白眼。 还是个虚偽的两面派。 靠假话骗取幼崽的真心是吧。 系统这会终於找到了空隙插话:【喂喂喂,么西么西,能听见吗?】 温柚柚:【能噠。】 系统提醒她去领任务奖励,说不定第一个任务里那个神秘的圆环就能帮上忙呢? 温柚柚看了眼系统面板。 【主线任务:人生灰濛濛?擦亮一下吧!】 【已完成】 【待领取】 誒! 居然已经完成啦! 温柚柚撑著腮帮子想了想这个任务是什么。 对了,是让她关心舅舅来著。 但是她什么都没做呀。 她甚至还吃了舅舅一个狮子头呢。 温柚柚歪了歪头,髮簪上的流苏落在她长了些肉的腮帮子上。 江若云见了,自然地伸手捏了捏,软软的,手感真好。 又捏了捏。 才轻咳一声,假装正经道:“柚柚在思考什么呢?” “在想舅舅真好。”真好哄。 心里又有些难受,在娘亲的怀里蹭了蹭,想,舅舅和娘亲一样,这些年一定都过得很不开心,所以这么一点点相处,都能成为系统判定中的关心。 ... 温柚柚领完系统的奖励后,揣著两只小手,很严肃的模样。 江若云逗她:“那娘亲呢?娘亲没舅舅好吗?” “才不!”温柚柚很大声反驳,一把抱住她,“娘亲是全世界坠坠坠坠好的人!” 瑞兽向来对情绪敏感。 温柚柚能从此刻的娘亲身上嗅到一点点酸酸涩涩的气味。 只有一点点,大概都没有柚柚的指甲盖大,是睡个觉过一晚就能消失的程度。 但温柚柚还是认真地,一点点把它消灭。 多爱娘亲一点,就能让她少一点敏感。 “你哄哄我我哄哄你,我们就这样汪汪嗷嗷在一起一辈子呀!” 江若云原本的感动瞬间消失了,无语道:“平时没事干別老蹲在墙角和旺財说话。” “哦——” 温柚柚拉长了语调,失落地鼓起腮帮子。 江若云又瞬间倒戈了:“算了,和旺財多待会也是好的。那条狗是只有福气的。” 誒,此话怎讲? 温柚柚作洗耳恭听状。 “你想想,自从你管家叔叔养了旺財,先是娘有了柚柚作女儿,后来管家的腿脚也好了,看来黑狗確实驱邪。” 温柚柚懵懵懂懂地点头。 旺財居然这么厉害! “对了,方才站在你身上的麻雀呢?” 刚才出来的时候,温柚柚的肩膀上站著三只圆滚滚的小麻雀,和她在一起,像是四只毛绒小糰子,看得江若云稀罕得不得了。 见温柚柚已经开始点著小脑袋犯困了,她自顾自地想,可能是飞走了吧。 並不。 温柚柚一回到府中,就拿出那枚系统奖励的圆环,把麻雀一家放了出来。 麻雀们扑扇著翅膀,飞到了周遭的一棵大树上。 “谢谢柚柚呀!” 它们开始衔树枝筑巢。 温柚柚小朋友朝它们挥挥手,也要回自己家啦。 是的。 系统这一次主线任务的奖励,是一枚御兽环。 这个名词有点复杂了。 温柚柚管它叫动物朋友们的收容所。 是可以把对她有善意的小动物收纳在其中,然后隨身携带的。 刚刚就是麻雀一家拜託她把它们带回府中,说待在她身边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听到这个功能的时候,温柚柚就下意识想到了自己在天庭的朋友。 要是饕餮穷奇他们可以跟著来就好啦。 到时候把他们塞到御兽环里,柚柚走累了,就让穷奇背著她飞飞飞。 系统还不知道温柚柚脑子里的想法这么危险,竟然想要让上古凶兽来凡间陪她玩,自顾自地发布了新任务: 【主线任务:人生灰濛濛?擦亮一下吧!】 【任务內容:任性的先太子殿下在伟大的幼崽的感化下终於愿意接受治疗,太后皇上听闻此事,十分想见见这位崭新出炉的孙女,请完成和新的亲人们的见面?'?'?】 【进阶任务:人生一波三折,好便宜】 【任务內容:作为冉冉升起的团宠新星,请努力得到其他人类的喜爱,已完成十位,继续努力哦?>?o??】 又多了三十点功德。 温柚柚选择先攒起来。 又蹦躂著去看任务一的奖励。 是一截泛著金光像是树枝一样的东西。 温柚柚瞭然:【统砸,让你不好好弄商店,看,都快破產发不出东西来了叭。】 系统:【不识货的崽!这上面带著龙气,知道什么是龙气不!?】 龙气? “知道呀。” 第18条小锦鲤 睚眥 【就知道你不知道...】 【啊?什么!你知道?】 温柚柚的小下巴靠在桌边,一副很淡定的样子:“是呀,柚柚知道,睚眥哥哥哈气的时候吐出来的就是龙气叭。” ...? 系统陷入了迷茫。 鸭子?什么鸭子? 这傻孩子什么时候认了只鸭子做哥哥了。 它觉得温柚柚不懂,於是解释道:【龙气就是可以修復国家命脉的东西哦,很珍贵的。】 温柚柚艰难地想像了一下。 还是不能接受睚眥哥哥张嘴朝著这里哈气的样子。 太奇怪啦。 但见系统这么激动,温柚柚还是捧场:【好噠!柚柚会努力做任务噠!】 === 皇宫中。 夜幕降临。 皇上正与太后对弈。 棋差一招便满盘皆输。 “是朕输了,母后棋艺愈发精湛了。” 太后虽两鬢有了华发,还是可见其年轻时的风华,闻言覷了儿子一眼,“下次再故意放水,便莫来慈寧宫了,碍眼。” 皇上將棋子掷於棋奩,眉眼中带著些许喜意,让他整张脸都容光焕发似的:“母后莫气,朕今日来,是有个好消息要说。” 太后揉了揉眉心,没好气道:“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年关將至...难不成还能是哀家有孙女了?” 皇上一噎。 如今皇室中確实阳盛阴衰,他膝下也只有长念一个女儿,还嫁出去了。 孙辈更是离谱,全是臭小子,一个姑娘都没有。 简直像是被下诅咒了。 令人绝望。 偏偏太后便最喜爱小姑娘,如今每日只能请些宗室的县主之类的来宫中看看解解馋。 若是往日,皇上遇到这般隱晦的催生要求,是会心虚的。 但今日,他格外有底气。 “您这嘴当是开光了。”他转了下手中的扳指,笑道,“还真差不多。” 太后原本靠著太师椅,半闔著眼,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闻言像是诈尸一般,瞬间坐起身,精神抖擞得哪像是困了的模样:“你说什么?是你后宫中有妃子有孕了?容妃?贤妃?文婕妤?” 她一连报了许多个名字,像是报菜名似的。 “...都不是,儿臣都快有三年没翻过牌子了。” 对上太后有些嫌弃的目光,皇上却难得挺直了腰杆:“是长念,长念有女儿了。” “什么?!” 太后瞬间站起身,手中的佛串都没握住,价值千金的还是名僧开过光的珠子散落一地,偏偏此间两位处於权力巔峰的大人物並不肯施捨一个眼神。 江若云是太后眼皮子底下看著长大的姑娘。 太后深知她那偏执的性子,宣武侯既然负她,那这孩子就决计不是他的。 她欣慰抚掌:“长念终於听哀家话了,哀家早先便说了,在府里养几个看著顺眼的面首,那温正清纳五房妾室,她就找六个面首,总归有皇室替她撑腰,再生几个孩子给哀家玩,多好,偏这孩子走不出来。” 皇上:“......” “誒,对了,前些日子不是还见过长念,太医也月月去府里替她请脉,怎么都没有怀身孕的消息传到哀家耳中?” 皇上:“因为是长念抱养了府中姨娘的孩子。” 太后:“......?” 她失了兴致。 重新坐回了太师椅上。 深深嘆了口气。 但还是问道:“那孩子可是个性子好的?多大了?可记事了?” 若是年纪大的,养大了难免也记得生母,到时候长念夹在其中该如何为难呢? 皇上正色道:“五岁了,性子嘛...朕今日来,所说的好消息,便是与那小姑娘有关。” 太后又来了丝兴致:“你说。” “今日,太医替滦儿诊脉了。” 太后点点头,太医是她派去的,她自然知晓,虽心疼孙儿被蛊虫缠身,但到底知道了病由,比先前也算是有所进展了:“那孩子也终於愿意让人近身了。” 太后的话语中带著悵然。 “这便是那小丫头的功劳。” “...嗯?” “侍卫说是那小丫头担忧滦儿都急哭了,滦儿才妥协的。” 太后正思考著,想转一下手中的佛串,才意识到不对,佛串正在地上四分五裂呢。 她揉了揉眉心:“既然滦儿和长念都喜欢她,那本性应当是好的。” “况且记在了长念名下...名义上也是哀家的曾外孙女,且这次也算立了功,明日把那小姑娘宣进宫里,让哀家好好瞧瞧吧。” 若是个不安分的...... 太后慈祥的脸上划过一丝狠意。 浸淫后宫数十年成为最后贏家的女人,又怎会是表面上的这般祥和。 皇帝点点头,又补充道:“把侯府中其余庶女也一道叫上吧,木秀於林风必摧之,孩子尚小,还是別这么显眼了。” “也是,那便皇帝安排罢,哀家乏了便先歇下了。” === 皇帝出了慈寧宫,漫步在寂静的宫道中。 看著夜空上的星图。 一点灵光乍现。 当初钦天监监正所说的,东南方异象,祥瑞... 联想到自己与先皇后那对儿女,长念的病好了,滦儿也像个人了。 莫非...... 他神色一凛。 原本一日的政务之下疲惫的身心都像是被洗涤了一般,也不管现在已然夜深,抖擞著精神便迈步朝著钦天监的方位走去。 然而越接近钦天监,他的脚步就愈发放的慢了。 最后佇立在门前,竟不敢入。 心中难得的忐忑不安。 若是那小丫头真的是天象中呈现的祥瑞之兆,那是大夏之幸。 可若不是..... 希望再次落空的可能性,让这位帝王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平復心情。 第19条小锦鲤 龙脉 刚躺在床榻上准备休息结果被外头的敲门声吵醒的监正:“......” 做咩啊! 要造反是吧! 他带著哀怨愤恨穿好了外裳,气势汹汹地下了床。 就听见一道独属於太监的尖细声音: “皇上驾到——” 监正险些从床榻上摔下去。 原来差点要造反的竟是我自己。 冒昧了。 在皇帝面前,监正揣手低著头,不知道这位这么晚前来是为了何事。 “龙脉...” 皇上刚说出两个字,就听见扑通一声,监正已经非常熟练地进行了一个下跪,高呼:“微臣无能,这些日子虽呕心沥血兢兢业业,却未能替皇上替大夏寻到那祥瑞的出处。” 跟讲贯口似的,一句话都不带停顿的。 皇上眯起眼,威压让监正直不起腰来。 他意味不明:“爱卿这段话贮备了不少时间吧,如此熟稔?” 监正苦著脸,但嘿嘿。 “行了,朕今日来也不是为了为难你。”夏景帝示意他起身,表情严肃,“朕...大抵知晓那祥瑞是何人了。” 监正惊了。 不愧是皇上,恁快呢。 “是何人?” “宣武侯府中的嫡六女。” “不可能!” 监正迅速的反驳让夏景帝不悦地皱眉。 他颤颤地为皇上解释:“国师大人在得知此星象后,曾为其卜卦,得知这祥瑞乃是一位年长者,甚至...寿比南山。决计不会是一个小姑娘。” 况且宣武侯府哪来的嫡女啊。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皇上的脸色。 ......陛下不会彻底被龙脉一事逼疯了吧? 不过监正当初在看那卦象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是疯了。 否则那卦象为何会说这祥瑞之人已有五百余岁,还仍处於幼年。 这他爹的还是人类吗? 夏景帝也觉得自己是太想龙脉恢復了,致使他也不若平日里的稳重了,於是嘆息一声:“罢了,是朕著相了,爱卿去歇息罢。” 他的眉眼间是失望到了麻木的神情。 监正忽而叫住皇上:“既然那宣武侯的嫡女能入了皇上的眼,必有其过人之处,说不定与那祥瑞也有关联,陛下可知晓其生辰八字?” “不知,但她明日便要入宫,朕到时候问问。” 监正鬆了口气。 其实他也不知道是否有关联,但他更担心有无辜的孩子受到迁怒。 毕竟方才陛下的眼神... 像是万念俱灰了似的。 夏景帝倒不至於像他所想的那般迁怒一个孩子,只是失落是难免的,他躺在床榻上,久久未能入眠。 都说帝王乃是真龙化身,大夏朝的每一任君王也確实能与龙脉共鸣。 但隨著龙脉越发虚弱,他已经许久未得到回应了。 直到现在,他却听见了极轻微的一道声响,如雪落在窗檐,却令他瞬间振奋起来。 龙脉...真的有动静了。 === 温瑶得知了明日要入宫的消息。 也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兴奋得睡不著。 即使知晓府中其余的妹妹们也要一道去,也並未影响她的好心情。 因为... 她是重生过一世的人,清楚地知晓皇上和太后的喜好。 握有如此大的优势,想到能得到那两位的宠爱,温瑶便忍不住想看看江若云和温柚柚的表情。 还有半旬后,她会在京中一处酒楼救下那神医。 等他为姨娘调理好身子,她便可一跃成为侯府的嫡女了。 未来的畅想太过美好,冲淡了这几日在手帕交面前丟脸的尷尬。 === 温柚柚一大早就被春雨叫了起来洗漱打扮。 唉—— 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脚步虚浮要死不活萎靡不振死气沉沉。 系统:【支棱起来啊柚柚!想到完成任务后的龙气,有没有感觉到动力呢?】 温柚柚还是不懂一口龙气怎么能成为动力的。 要是有道具可以让她把睚眥狻猊他们召唤来,那龙气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嘛? 说起这个。 温柚柚好奇地问系统:【以后会不会有召唤一类的道具呀?】 系统:【应该有的吧,毕竟御兽环这玩意都来了...不过你最好別抱太大期待哦,召唤之类的道具也就是从异世隨便拉一点猫猫狗狗啥的,没啥用。】 温柚柚激动:【猫猫!狗狗!喜欢!】 可见毛茸茸对温柚柚的吸引力比那些龙子什么的强多了。 系统:【......】出息。 只是有一句话它觉得没啥必要,就没跟柚柚说。 那便是—— 若是柚柚在异世有自己相识的兽类,会被优先传召。 哎呀,但那怎么可能呢。 系统自觉自己是陪著柚柚从最困苦的时候过来的,见过她独自一只幼崽在那破陋的柴房里瑟瑟发抖,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五岁小姑娘罢了。 况且就算真的有。 也不过就是,系统仔细想了想,他认知里最凶猛的动物,也就是狮子老虎而已。 系统压下了心中不知从何而起的忐忑。 觉得自己应该是魔怔了,不知道在怕什么。 温柚柚在它作心理斗爭的时候打扮好了。 春雨从一旁的镜奩挑挑选选著饰品。 最后只在两个小揪揪上各別了一对珍珠髮簪,隨著温柚柚摇头晃脑的动作轻轻颤动,显出了几分俏皮。 她生得本就玉雪可爱,在漱玉院中养了这么久,脸颊上也有了些婴儿肥。 春雨给她披上厚实的大氅,毛乎乎的围领让她从远处看像是个毛茸茸的小糰子似的。 春雨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难怪夫人一日日的喜欢给小主子置办衣裳首饰,若不是她有点閒钱全进肚子里了囊中羞涩,她都想买些衣裳给柚柚了。 江若云今日也要隨著这些小姐们一道入宫。 她本肃著脸冷淡地吩咐著她们入宫后需要知晓的事宜,余光瞥见那个毛茸茸的身影,下意识便伸出双臂。 於是下一秒,毛绒糰子就扑进了她怀中,伴隨著一声甜滋滋的“娘亲!” 江若云的唇角难以抑制地上扬,伸出手替她顺毛,又牵著她软乎乎的小手站起身,“好了,既然都来齐了,便出发吧。” 温瑶脸色一僵。 方才她们姐妹几人站在外头听了这么久的训,温柚柚便不用? 还有这句话,听著倒像是她们几人只是添头,这次入宫的正主是温柚柚。 第20条小锦鲤 那很有梦想了 她今日也是用心打扮过了的。 八岁的小姑娘还未长开,因此只抹了层薄薄的胭脂,像是春日里初绽的桃瓣。 一袭藕粉色的衣裙瞧著分外娇俏。 就是... 温柚柚好奇地看著温瑶。 她为什么不穿毛大衣呀,不冷嘛? 不只是温瑶愤懣,一个年纪与温柚柚相仿的女孩仗著年纪小,竟直接说出了口:“母亲,为何她不需要听那些宫规?” “您是最讲规矩的人,平日里姐姐们都谨守规矩,生怕惹恼了您,但为何她不用?” 想到温瑶姐姐说的话,温芷安气急之下,竟直接伸手指著温柚柚。 温瑶在一旁低著头,掩盖住了弯起的唇角。 江若云听了这话不怒反笑,她安抚似地摸了摸柚柚的小脑壳,才慢悠悠说道:“规矩是人定的,我的孩子不用落入那些束缚中,懂么?” 她平日里对这些妾室的孩子虽不在意但也从未亏待过,有时瞧著她们生母失宠后日子不好过,还会伸手帮扶一把。 瞥见温芷安眼中不加掩饰的嫉恨,这才说得如此直接。 被人当箭使了的蠢货。 她垂下眼。 “五小姐突发恶疾,我担忧其御前失態,今日她便不去了。” “什么?”温芷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可是宫中传来的消息,她怎么敢让她不去? “你就不怕太后问责吗!” 问责?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温柚柚有些担忧地看著娘亲:“娘亲不会有事叭。” “不会的,柚柚放心。” 江若云侧眸,冷冷道,“有些人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实际上,这个世界离了谁都能转。 她这话是对著温芷安说的,温瑶却感觉自己也像是被扇了一巴掌似的,脸上火辣辣的。 温芷安被婢女们拽走的求饶声在耳边响起。 温瑶难以抑制地看向那双泛冷的凤眸。 这就是权势的滋味吗? 不甘如潮水朝她涌来。 想到往日里为了博得父亲的喜爱,与身边这帮妹妹们虚与委蛇,做得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才能得到一些优待,姨娘虽疼爱她,但所能做的也有限。 细细算来,她自出生以来,竟从未得到过今日温柚柚这般显而易见的偏爱。 温柚柚... 她咀嚼著这个名字。 你便该死在那个冬日,怎么叫你活了呢。 === 江若云领著温柚柚上了马车。 上面已经被能工巧匠改造过,桌子尖锐的四角被用绒布贴上,放置了一些温柚柚喜欢的玩具,车厢侧面还有些暗格用以储藏糕点。 温柚柚好奇地四处摸索,每摸出一个新的格子,就会发出一声小小的讚嘆声。 江若云笑眯眯地看著她,忽然道:“我方才那样...柚柚会害怕吗?” 哪样?哪样? 温柚柚眨巴著大眼睛想了想。 噢—— 是刚刚命人把五姐姐拖走嘛? “怎么会!”温柚柚吧唧一口亲在她的脸颊上,很亲昵地贴著她,“娘亲最厉害啦,威——武——” 她有声有色地学著审案升堂时的声音,把江若云逗乐了。 “五姐姐之前对柚柚不好,柚柚討厌她。” 她喜恶分明,清澈的眼眸也並未因为这句话便生出什么恶念。 像是单纯的,在与亲近之人倾诉而已。 “好,柚柚討厌的人,娘也討厌。” 江若云没有因为温柚柚说这种话就產生旁的情绪。 或许在有些人眼中,这般大的孩子都是纯善的,不应表露出对某些人的厌恶。 但叫江若云说,她的柚柚就该活得这般坦荡痛快。喜欢就是喜欢,討厌就是討厌。 况且,柚柚有討厌之人,才能显得对她的爱意这般真挚不是? “这次入宫,要见到外祖父和曾外祖母了。柚柚莫怕,有娘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柚柚不怕。”温柚柚鼓起肉嘟嘟的腮帮子,认真问,“外祖父和曾外祖母对娘亲好吗?” “好,自然是好的。”江若云笑道,“若是不好呢?柚柚要做什么?” 温柚柚挥舞著小拳头:“不好的话,柚柚替娘亲教训他们!” 江若云看著那肉乎乎的小手,这到时候就算打在人身上,会不会被当做按摩还是个问题呢。 “娘亲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子,若是受了委屈会自己討回公道的,柚柚不用担心我。” 温柚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脑袋在她肩膀上一歪,嘟囔了一句。 声音有些轻,江若云凑近了才听清: “大人...大人也曾经是小孩呀......受了委屈也会难过的呀...” “......” === 江若云先进了慈寧宫。 与皇祖母和父皇寒暄之际,没忍住,炫耀似地,把方才马车上发生的对话说了出来。 “唉,我们家柚柚真是心肝小袄子,自己还那么小一点点呢,还说要把我当小孩宠。”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小袄感觉的太后:“......” 甜言蜜语巧舌如簧! 都是假的! 夏景帝也有些幽怨地看过来:“...长念,你小时候怎么不这样?” 江若云:“......”怎么忽然扯到她身上了。 太后面上不为所动,心里不断抨击此等衣炮弹的行径,但看见那圆滚滚的奶糰子睁著黑亮的眼睛跟在宫婢身后,小心探出头来的模样,心里还是被一瞬间击中了。 怪...怪可爱的。 嘖。 “柚柚过来,这是太后和皇上。” 温柚柚迈著小短腿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夏景帝还在正襟危坐,端著一副帝王威严的架子,刚想轻咳一声,装作不在意地应一句。 熟料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柚柚是吧?真是个乖孩子,来,来曾祖母这,给哀家抱抱。” 声音温柔到像掺了三斤蜂蜜,再往里头倒了五斤白。 腻歪到夏景帝想尽了这辈子的苦事才没yue出来。 不是。 他还是比较喜欢母后昨天强撑的嘴硬样子。 而不是现在,怀里抱著那团毛茸茸,还要转头嘚瑟地看他一眼。 母子情分呢?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点了点她的鼻尖:“叫曾祖母。” 温柚柚乖乖地叫了。 太后满意地把她抱在怀里,顛了顛,怪轻的,比想像中要轻巧许多。 远处看起来圆乎乎的,原来大多都是衣物。 长念怎么养的孩子? 不会养可以送进宫里给她养。 也是奇了,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太后便觉得自己心中油然而生了一股亲切感。 见她灵台清明,目光澄澈,越看越喜欢。 竟直接褪下了手腕上的玉鐲,便要给温柚柚戴上。 捋起袖子。 左手满了。 全是金鐲子。 另一只手呢? 行,也满了。 太后:“......” 她露出了礼貌而不失尷尬的笑容。 第一次尝到想慷慨解囊解到一半发现卡住了的挫败感。 温柚柚的小手扒拉住玉鐲,两只爪子一起接住,很庄重地把它放在怀里,精致的小脸蛋上露出了甜甜的笑意:“谢皇祖母赏赐,柚柚喜欢得不得了,都捨不得戴在身上啦。” 幸福地感慨一句:【不劳而获今天开始从一个贬义词变成我的梦想啦!】 系统:【......】那很有梦想了。 她的小手又把玉鐲往怀里揣了揣。 太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柚柚怕她尷尬,在给她解围呢。 这孩子。 她失笑。 这殿中谁敢因此笑话她呢? 偏偏柚柚在意。 自从皇帝登基,她一跃成为全大夏最尊贵的女人之后,有多久没有体会过被解围的感受了。 若是要皇帝听见这话,估计又得无语凝噎,太后当然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因为她一般是给人添堵的。 见没人搭理他。 夏景帝没忍住,又轻咳一声。 结果心心念念的小糰子没来,倒是下方传来了一道做作的声音: “陛下可是咳疾犯了?” 第21条小锦鲤 刷好感啦 他哪来的咳疾。 夏景帝不耐地掀眸,看见了出声者,是那几个庶女里最年长的一位。 ...是柚柚的姐姐? 夏景帝还不知晓这两姐妹之间的关係,见是柚柚的亲姐姐,神色缓了缓:“朕无碍,自有太医为朕诊治。” 在皇帝眼中,这算是给了个台阶了。 孰料她不顺著走下来。 反倒是顺著走上来蹬鼻子上脸了。 “臣女自幼熟读医书,平日里有閒暇,也时常去医馆替百姓义诊,若陛下信得过臣女,臣女可以...” “信不过。” 他说得很乾脆。 他是疯了才让一个八岁的女孩把自己当小白鼠整。 温瑶满腹的小算盘就被这句话砸得稀巴烂。 她知晓当今圣上最喜有才能之人,遑论男女,都鼓励去学堂,且这些年天灾人祸频发,各地医师都不够用的,更是注重培养医者。 她这具身体现在八岁,当然没有看过医书。 但是前世,为了补贴家用,她也是去医馆做过工看过几本医书的,寻常的发热风寒之类的药方也是背的头头是道。 作为一个正经医师当然不够格,但作为一个八岁的侯府千金大小姐,能识字主动念医书还去医馆给那些平头百姓义诊,已经算得上品行出眾了。 夏景帝也想到了这一层。 据他了解的情况,虽不少人家中的女子想学医从医,其家人却多加阻拦,说这等拋头露面的行径非闺秀所为。 夏景帝简直想骂人,如今山河动盪,京城之外多少地方闹了灾祸,多少人无家可归,都这会了,还在那闺秀闺秀的,像是被裹了小脑似的。 若是这会有侯府的小姐愿意主动请缨,说不定能改变些许这些人的態度? 而且到底是柚柚的姐姐,不好让她这般尷尬。 夏景帝看了眼身边的大太监苏禄,苏禄跟人精似的,立马扬声道:“陛下龙体安危涉及江山社稷,有太医院负责,温大小姐不必忧心,但皇上感念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觉悟,特许你入太医院修习,你可愿?” 温瑶听到前半部分尚且带著笑意,听到最后一句,面色有些龟裂。 太医院?? 全是糟老头子的地方,谁爱去? “臣女...想进国子监修习。” 江若云的脸色一僵,看了眼父皇。 这温瑶若是去了国子监,她可不放心柚柚。 然而夏景帝会错了意,以为是她催促自己快些解决这桩事,於是摆摆手:“国子监便国子监罢,你们可以先行退下了。” 江若云:“......”看到父皇这样,一种智力上的优越感就油然而生了。 温瑶昂首挺胸地离开,还不忘挑衅似地看了眼温柚柚。 我要去国子监了,你能吗? 身侧的妹妹们聚在她身边,语气中满是艷羡:“那可是国子监!里头都是皇亲国戚,我们之中也就六妹妹有资格去,还是大姐姐有法子,竟然敢在御前这般说话。” 只不过她什么时候去过医馆义诊,她们怎么都不知道? 温瑶听不得她们暗示温柚柚如今的身份高贵,在她眼里,温柚柚还是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祈求亲情的小可怜,於是捂唇笑道:“你们都说了,是皇亲国戚,六妹妹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养女,如何攀得上国子监的门第?” 其余几个姐妹面面相覷,不知道她这想法是哪来的。 她没瞧见方才太后抱著温柚柚那宝贝的样子,这就算不是亲生的也胜似亲生的了。 === 人一走,夏景帝自觉殿中只余下他们一家人,立刻站起身,想去太后怀里接柚柚。 谁知温柚柚抿了抿唇往太后怀里缩了缩。 像只见生的狸奴。 皇室已经许久没有这个年纪的女童了。 就连江若云小时候,他忙於在各地征战,没相处过多久,且他生得威严,她幼时瞧见了他便哭。 夏景帝有些绝望地想。 难道悲剧又要再一次重演了? 他也想抱抱香香软软的小袄啊。 江若云愣是从自家父皇那不怒自威的脸上瞧出来了几分委屈。 但看起来更嚇人了。 至少温柚柚被嚇到了,一双猫儿似的圆眼偷偷覷他,小手紧紧地攥著太后的衣袍,软软地喊著“曾祖母,柚柚怕”。 太后原本还想帮帮儿子,听了这声奶声奶气的皇祖母,立刻倒戈了。 江若云接收到了父皇求助的眼神,无奈开口道:“父皇,柚柚和那温瑶关係並不好。” “......啊?” “您在召柚柚入宫前没有派人查查吗?” 很好,没有。 从他得知消息到下达指令,也就不到一个时辰的事儿。 特別好,小袄要飞走了。 他的心也在跟著飞走的途中啪嘰一下掉下来摔死了。 江若云继续道:“温瑶和柚柚都是柳氏所出,柳氏那胎,不知是哪个庸医断言是个儿子,结果生出来柚柚,她便觉得是柚柚挤占了她儿子的位置,让她做不了平妻,那温瑶作为柚柚的姐姐,小小年纪,竟也和柳氏一道欺负她,儿臣把柚柚带回来的时候,她手脚上全是冻疮...” 那会江若云只觉得柚柚可怜,如今两人真的处出了母女情分,再回首,便觉得心如刀绞,痛在她身。 是她疏忽了,竟这么多年都不知晓柳氏这般待柚柚。 太后的声音比外头的风雪更冷:“长念,你有句话说的不对。” 江若云:“......?” “孙女愿闻其详。” “柚柚和那柳氏並无关係,就是你亲生的孩子,从今往后,哀家不想从任何人口中听闻关於柚柚身世的谣言。” 谣言。 温柚柚的眼睛几乎要冒崇拜的小星星了,软乎乎地趴在太后怀里:“曾祖母,好,好厉害!” 竟然一句话就能断了血缘关係誒! 江若云嘴角抽搐了一下:“您说的是,是孙女说错话了。” 父女俩早就习惯了太后的霸道行事。 孩子?你生的?拿来吧你。 “还有柚柚的封號和爵位,皇帝,你想想吧。” 太后看了眼自己不爭气的儿子,给他递了个台阶。 刷幼崽好感度的机会来了,把握好吧。 第22条小锦鲤 郡主 对了,柚柚的爵位还没赐下。 “既然是长念的女儿,按规制,县主与郡主择其一。” 温柚柚虽然还是有点怕夏景帝,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从太后的怀里探出了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双眼睁得圆圆的:“县主和郡主,有什么区別呀?” 太后打断了皇帝的长篇大论,选择了一个幼崽听得懂的解释,言简意賅:“郡主钱多。” 温柚柚立刻:“柚柚想当郡主!” 太后拍板:“那便郡主,我们柚柚从今天开始,就是大夏唯一的小郡主了。至於封號一事,还得钦天监算算哪个吉利。” 如此,夏景帝也就听了一耳朵柚柚的生辰八字,想著过会去找监正算算。 依温柚柚的小脑瓜其实还不是很能理解两者之间权势与待遇的区別。 但是她听得懂“唯一”两个字。 心里忽然柔软得像是府中师傅做的小蛋糕。 不行,光是想想就有点饿了,打住! 她是唯一的小郡主。 那是不是代表—— 她也是娘亲和曾祖母心中的唯一呢? 等温柚柚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把心里话问出口了。 她用两只小手捂住羞红了的脸,一双灵动的眼却透著小胖手的间隙偷偷看在场的大人们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太后心中一涩。 他们皇室的姑娘,就该顺理成章地享受著所有的偏爱,哪需要问个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好意思呢? 她刚想出声安抚。 夏景帝却抢先一步,吃醋似地:“那皇爷爷呢?柚柚怎么把朕落下了。” 太后一噎,哦对,確实,还有个你没被点名呢,哈哈你看这事闹的这不是自作孽么。 温柚柚对上他威严的脸,有些紧张地捏手手,但还是磕磕绊绊道:“皇爷爷,帮,帮了欺负柚柚的人。” 坏。 “还让舅舅住在黑漆漆的房子里。” 坏坏。 夏景帝身中两箭,好大两口黑锅。 ...钻进了生活的圈套好幸福原来是在上吊啊。 “朕现在就取消她入学的资格。” 夏景帝反应很快:“是朕不好,没有提前查清楚消息,让柚柚受委屈了,朕只是觉得她是柚柚的姐姐,才额外开恩的。” 原来是,是因为柚柚吗? 这个认知让温柚柚原本失落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幼崽很大度地原谅了不知者无罪的皇爷爷。 她觉得自己已经被放置在浸满爱的蜜中逐渐融化了,否则怎么胆敢这么与皇帝说话。 “不,不用!一言既出駟马难追!” 温柚柚从太后的怀里爬下来,嘚吧嘚吧走到夏景帝身边,最后小手抖了抖,也只敢攥住他龙袍的衣角:“皇爷爷不用为了柚柚这样的,皇爷爷不討厌柚柚,柚柚就很开心啦。” 孩子的心思总是这般简单。 將好坏一笔划开,一切亲近仇人的都是坏的,但一旦远离了仇人又变好了。 夏景帝颤颤弯下腰地把这小糰子抱在怀里,他生得高大,被他抱起来的时候,温柚柚甚至都能瞧见殿中石柱上的纹。 嗯?有点眼熟誒? “柚柚真聪明,小小年纪都学会说成语了。” 温柚柚的思绪被打断。 那是! 温柚柚骄傲地挺起了腰板:“娘亲说了,柚柚也要到上学的年纪了,以后会说更多的成语噠!” 这个成语还是系统教给她的呢。 说是遗言既出,死马就追不上了,温柚柚不是很懂人间的用词为什么这么接地府,但应该也没用错叭。 系统也骄傲地挺起了数据板:【包没错的,我可有文化。】 温柚柚星星眼:【太好啦统砸,这样之后我去上学了,你就可以帮上忙啦!】 【嗐,顺手的事儿,客气啥。】 柚柚这么一说,江若云也想起来了,“柚柚也要到五周岁了,虽说入学有些早,但能多些同龄的玩伴也好。” 太后觉得她说得有理,而且柚柚若是去了国子监,平日里也可以隨时来宫里见她了,便直接点头答应了。 夏景帝更是有几分动容:“没想到柚柚这么好学。颇有几分朕年轻时候的风骨。” 怀里的小爪子又拽了拽他的衣角,幼崽有些执拗地提醒他:“皇爷爷,可不可以也把舅舅放出来呀?” 她不知道舅舅究竟犯了什么错,只是想光也可以照到那个阴鬱的青年。 江若云连忙上前,想要把柚柚抱下去:“父皇,柚柚口不择言,您息怒。” 然而夏景帝却没让她把糰子抱走,眼中也未见触怒。 他怔怔地看著那双乾净灵气的眼眸,仿佛湖面一般,能照清他心中所有的无奈,又像是能容纳所有的负面情绪似的。 夏景帝忽然嘆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柚柚精致的发包,力道轻柔到像是怕把湖面吹皱:“柚柚信皇爷爷吗?” 温柚柚无措地眨了眨眼睛,蝶翅一般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她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皇,周身的紫气浩荡。 是个好皇帝呀。 她的小手攥成拳,很用力地点点头:“柚柚信。” 她就和所有小动物一样,相信著自己的直觉。 夏景帝这一世,听过无数句“相信”,作为帝王,他无暇去分辨这些相信是真是假,只要能为他所用便好。 但今日这一句,却让他心中滚烫,就像是,自己作为帝王的功绩付出得到了她的认可一般。 让他这些日子,因为龙脉衰竭產生的种种自责俱都平歇。 夏景帝不知道自己意外真相了,只以为是自己压力太大了,导致情绪波动大。 他笑笑,垂眸掩住眼角微红,轻声道:“那若是朕说,你舅舅待在那最为安全,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柚柚也信吗?” 温柚柚歪了歪小脑袋,童稚的脸上抿出娇俏的小梨涡,重重点头:“信。” 夏景帝舒了口气。 “但是但是...” 夏景帝一口气差点把自己噎死。 “舅舅知道吗?” “什么?” “舅舅知道这些都是为了他好吗?”温柚柚的包子脸皱成一团,小巧的鼻尖耸了耸,糯糯道,“柚柚觉得...舅舅在那里一点都不开心。” 她举起小手,弯了弯:“舅舅要在那里凋谢了。” 夏景帝一怔。 江若云也没想到其中竟还有隱情。 在一旁听著的太后也沉默了半晌。 皇室自古便是残酷的战场,手足亲情都可成为筹码,在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他们想的是,能保住江滦的性命便是万幸之事,又有谁会在意到他的情绪。 夏景帝闭了闭眼。 不得不承认,按照他儿子的性子,空学了一身武艺才学却背负罪名关押在那处。 ...可能在他眼里,还不如当初就死了。 “柚柚信皇爷爷,皇爷爷也信柚柚好不好?” 面前的小人很认真地伸出一根手指:“去和舅舅聊聊叭,就聊一下下。” 第23条小锦鲤 超能力 “对了。” “柚柚方才说,你姐姐欺负你?” 温柚柚坦荡地点头。 温瑶敢做,她就敢告状! 小嘴叭叭地:“她抢走了柚柚抄的佛经!还说是自己抄的,还打了柚柚。” 说著,小手把袖子撩起来。 金灿灿的一片险些把夏景帝亮瞎了。 哎哟这长念也是,她咋不乾脆再给柚柚掛几个金项圈,让她去寺庙把那座镶金的佛像挤走? 反正都是全身的金子。 夏景帝艰难地从满眼金灿灿中找到了一处掐痕。 眉头皱得能挤死蚂蚁。 太后的面色冷了下来,冷笑一声:“这么坏啊,曾祖母替柚柚做主好不好?” 温柚柚好奇:“怎么替柚柚做主呀?”她想要拿回原身抄的佛经。 “杀了她便是。” 江若云崩溃:“皇祖母!” 要打要杀的好歹背著孩子啊,她的柚柚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五岁的幼崽啊! 太后覷了她一眼,大惊小怪做什么。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享,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柚柚要她抢走的佛经。” 夏景帝已经心虚得不行了,他竟然刚刚许了一个这么对柚柚的玩意进国子监,闻言连忙补救道:“好好好,朕给柚柚拨几个侍卫,她当初怎么抢的,柚柚就怎么抢回来好不好?” 温柚柚“哇”了一声,兴奋地拍手:“谢谢皇爷爷!” 又激动地滚到系统面前说悄悄话:【这就是狗仗人势做反派的感觉嘛!好爽!】 系统:【......轻声些,难道光彩吗?】 总觉得这崽子说得话像是那种电视剧里出场三秒就被主角一键扫荡的小嘍嘍。 呸呸呸。 不能这么说。 这么说的话,它不就成了小嘍嘍的系统了吗? 死路一条啊。 === 长念公主抱养的孩子被册封为了郡主一事很快传到了容妃耳中。 她是这些年宫中明面上最为“受宠”的嬪妃,底下有不少太监宫女想巴结她,消息流通自然快。 她美艷的脸上勾起一抹笑:“表姐,你是说,这般得陛下和太后娘娘宠爱的小姑娘,是被你亲手丟走的?” 她口中的表姐,正是柳姨娘。 柳姨娘显然有几分慌乱,还是一旁的温瑶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不过是个郡主,都尚且没有封號和食邑,空架子罢了,容妃娘娘不必如此忧心。” 容妃冷笑一声。 她和柳氏確实占了个表姐妹的名头。 但世族之间联姻繁多,谁见了谁都能互称一句表姐妹。 若不是表姐妹,那就是堂姐妹。 总归二选一,大概率能蒙对。 所以与柳氏的关係並不如何亲近,今日之见,还是宣武侯替柳氏出面,央了几次又递了拜帖,她方才愿意见她。 谁知一来就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好嘛!太后和皇上面前最得眼的小姑娘竟然是从她这好表姐肚子里爬出来的。 她本来还挺高兴呢,寻思著也算是攀上了一层关係,结果告诉她,断绝关係了。 牛的。 她忍不住斥道:“忧心?本宫看该忧心的是你们才是!你们最好祈祷自己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否则,自求多福吧!” 哪有这般夸张。 柳姨娘不耐地撇撇嘴,忍不住辩解道:“您是不知,那丫头顽劣不堪,从小就不是个安分的,和瑶儿分明是同胞姐妹,却如天上地下,如今也不过是在他们面前收敛了性子,若是太后和皇上知晓了她的真面目,她还能有好日子过?” “况且,她如今被记在了公主名下,封一个郡主,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她这话是为了自己开脱,却让温瑶听著有些坐立难安了。 ......那么上一世是谁,即使被记在了江若云名下,却被皇上和太后不喜,连个县主都没捞到呢? 容妃觉得她癔症了。 太后和皇上何许人也?是能被身份架住的主么? 若是他们二人不愿意,就算是公主亲生的又如何?不给爵位便不给。 那端王的长子不就是,遭了厌弃,连个郡王都没捞著。 而如今就见了一面,太后和皇上便像是捧著爵位要给那小丫头似的,没有封號和食邑? 指不定是嫌弃找不到满意的封號和封地,怕委屈了人家小姑娘呢。 但容妃也有自己的成算。 虽说是断绝了关係,但是孩子毕竟也才五岁,天生就有对生母的濡慕,若是能稍加利用... 她敛下眸中的情绪。 “所以你们今日来找本宫是为何?” 柳姨娘忙道:“是瑶儿,除夕宫宴,这孩子想来见见世面,妾身也是没別的法子,只能央了侯爷来求您。” 容妃蹙眉。 这温瑶虽然也得了皇上的些许恩典,但也没有到她愿意出手的程度。 柳姨娘接著道:“...当然,不会让您白出力的,您还记得江州柳氏......” 她附耳絮语。 容妃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当真?” “自然。” 这话说得柳姨娘其实也没什么底气,但是温瑶在一旁握紧了她的手。 柳姨娘便放下心来。 她至今还记得,当初她带著瑶儿去觉明寺礼佛。觉明寺的善因大师竟对著她们行了一礼,说有大造化隱於她们之中。 她那会正怀著孕,以为是暗示她腹中的孩子乃是带把的。 激动得不行,谁知... 於是柳姨娘便把温瑶看做是那造化,事实也是如此,这四五年间她顺风顺水,唯一一次生病,还被瑶儿的佛经给治好了。 致使她现在对温瑶说的话分外信任。 与容妃商谈好事宜,柳姨娘便准备告退,只是起身时一时不慎,磕到了桌角,走下台阶还踉蹌了一步,险些摔倒。 容妃的宫女在一旁瞧著,没绷住,小声嘟囔道:“这柳姨娘也未免有些倒霉吧。” === 温瑶没想到这么巧,出了容妃的宫门,竟就在御园中撞见了温柚柚。 她看上去像是在玩捉迷藏? 总之小小一个躲在丛中,身边没有其他人。 她眯起眼,想到今日在御前,她小心谨慎应对帝王,她这好妹妹却能光明正大被太后搂在怀中。 居高临下地投来视线。 倒好像她是戏台上的小丑似的。 心中恶念翻滚。 柳姨娘却止住了她,只是唇角的笑容如何也算不得上和善:“毕竟是我亲生的女儿,小孩子不记事,我去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就又巴巴地追在我们身后了。” 她如今是郡主了,也还算有几分用处。 温瑶听了也露出笑意:“姨娘说的是,那丫头平日里最黏著我们,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母女呢。”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六妹妹年纪小,只要姨娘说几句软话,她定会回心转意的。” 她倒不觉得温柚柚有什么用。 就是想起来她小时候那哈巴狗似的样子,便能弥补几分自己在御前被责难的尷尬罢了。 两人恶念初起,一股狂风袭来,吹落了头顶树杈上积压的积雪,唰啦一声,来不及躲闪,就被浇了个正著。 温柚柚听见声响,回头。 就看见一高一矮俩雪人。 “......?” 温柚柚眨眨眼:【统啊,我可能有超能力哦。】 系统:【?】 【我的超能力,所有事情都超出我的想像能力。】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里凭空立起来俩雪人的? 第24条小锦鲤 1.5语 那俩“雪人”抖了抖,身上的雪扑簌扑簌落下,才显出了庐山真面目。 温柚柚刚看见两人的脸,白嫩的脸上瞬间露出了厌恶,小腿一迈就准备离开。 不行,不能让她走了。 柳姨娘快步上前,也顾不得身上还有些积雪了,伸出手想要拽住温柚柚,身上融化的雪水却恰好在此时滴落进眼睛,突来的凉意让她下意识闭上眼,眼前失去光亮,脚下不稳,竟一下子迎面扑在了雪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一套丝滑小连招。 温柚柚:“......”好嘛,现在更像雪人了。 她没忍住,朝柳姨娘和温瑶做了个鬼脸。 然后连退好几步离得远远的。 算,算她们今天运气好!她身边没有大人,不然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们噠! 然而倒了一个柳姨娘,身侧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温瑶,她的运气看起来比柳姨娘好多了,至少没有摔倒。 拦在温柚柚面前,面色不善:“姨娘是你生母,纵使先前有过什么误会,生恩胜过一切,你如今攀上高枝,就这般忘恩负义?你生母摔倒了,你竟也不去搀扶?” 她话里话外好像是温柚柚辜负了她们似的。 温柚柚瞪大了眼,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温瑶却以为是她心虚了:“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温柚柚点头,又摇头,小手指著还在雪地里翻滚的柳姨娘,好奇问道:“但是...你怎么不去扶她?” “...什么?” 温柚柚抓住了对方的逻辑漏洞,学著她方才的调调一阵输出,理直气壮极了:“你说生恩胜过一切,那她对你还有养育之恩呢,她摔倒了,你怎么不自己去扶,在这里道德绑架我?” 温瑶看了眼姨娘,虽说是摔倒了,但这么厚的雪,还是草地,应该没什么事。 这话要是让温柚柚听了,指不定要开怀大孝了。 “你別想岔开话题,你现在身份是不同了,在漱玉院当你的嫡女,好不快活,可还记得还有姨娘和我?到底也是相处了五年的亲人,你一点都不念著我们,我和姨娘倒是时常想起来你。” 她打出一张亲情牌,又接了一张:“你是我们的亲人,若不是从小到大你顽劣不堪,姨娘又如何会如此对你?就算如今在嫡母膝下,也该好好孝敬姨娘才是...” 温柚柚听得头昏脑涨的,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不想听。 她默默掏出御兽环,打出一对王炸。 一股热气打在温瑶的身侧,她不耐地回头:“什么东西?” 转头,就见到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虎,对著她,慢慢呲出了雪白的牙刀。 “......” “!!!!” “啊!!有老虎啊!” 她失控的尖叫声吸引来了旁人。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温柚柚急忙把老虎收回了自己的御兽环,揣在內层衣物的夹层里,抬头的时候作出一副乖巧无辜的表情,嗲嗲地喊:“娘亲!” 这是她刚刚在万兽苑撞见的老虎,又凶又吵,还想扑过来吃了她,正巧就被她收到了御兽环里。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江若云脚步匆匆,把柚柚抱在怀里,仔细地检查了她没有出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就是和柚柚在御园玩个捉迷藏,竟然都能遇上事。 晦气。 她蹙眉看著另外两人,一个在雪地里的不明生物挣扎看起来好像扭到腰了,一个被嚇破了胆似地在一旁哈气。 “......?”啊? 不是,等一下。 可能是这俩人看起来太过淒悽惨惨了,导致江若云那偏到天涯海角去了的心,都难免產生了一些困惑—— ...是谁欺负了谁来著? “娘亲,她们欺负柚柚。” “有老虎啊!......老虎呢?” 江若云嘴角抽搐了一下,哪来的什么老虎,若是有老虎,这几人还能好好站在这? “你是不是疯了?” “不是,母亲,您相信我,我刚刚真的见到老虎了啊。”温瑶的心还在怦怦直跳,感觉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看向刚刚那只大老虎站著的地方,然而雪面上没了脚印。 ——被温柚柚悄悄抹平了。 柳姨娘这会方才挣扎著坐起了身,看著被江若云牵著小手,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的温柚柚。 心中除却陌生,竟多了一分难言的失落。 就好像,本不该是这样的。 她忍不住出声:“柚柚——”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唤过温柚柚,这两个字从唇齿间滚落出来,竟然如此生涩。 然而温柚柚並没有回头,就像先前她总是对这孩子做的那样,视若无睹。 她下意识皱眉,想开口训斥她没教养。 江若云却恰好在此刻偏过头。 夕阳映在她美丽的脸上,令柳姨娘一阵恍惚,她自入府之后,何曾见过这样的,眉眼间消去了病气和忧虑的江若云。和现在满身积雪草屑的她相比,竟令她產生了一丝自惭形秽的心思。 江若云眼中满是宠溺,看著那个被她拋弃的孩子:“我们回家,柚柚。” “好噠!” 温柚柚清脆的声音带著以往从未有过的活力,很自然地扬起白皙精致的小脸撒娇: “柚柚饿啦,想吃饭饭了。” 江若云將她提溜起来抱在怀里,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娘让小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菜。” “好耶!娘亲最最最好啦。” 女孩头上的两枚珍珠簪逐渐在视线中模糊,但温柚柚那双带著笑意的,蜜色的眸子,却像是烙印一般,刻在柳姨娘的眼中。 她怔愣地看著两人离开的背影。 直到被温瑶的声音唤回了神智: “姨娘,刚刚真的有老虎!姨娘你信我,瑶儿怕。” 柳姨娘:“......” 方才不知为何而起的悵然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有1.5语。 她看了眼空旷的四周。 雪色覆盖天地。 ...哪来的老虎。 她难以理解:“瑶儿,別闹了,我们也回府吧。” 温瑶委屈:“姨娘,你也不信我。” 柳姨娘不语,在质疑和成为疯子之间,果断选了前者。 她无奈:“好了,就算是要栽赃陷害,好歹寻些有逻辑的理由吧。” 温瑶被她几句话堵了回来,心中纳闷。 ...难道真的是幻觉? 第25条小锦鲤 闪耀全场 温柚柚在离宫前又央著娘亲去了一趟万兽苑。 万兽苑中除却夏景帝自己养著玩的小动物,便是外朝进贡来的珍稀动物。 江若云虽然自己对那些动物没什么兴趣,但也能理解柚柚,小孩子嘛,总是喜欢些毛茸茸的。 “可以,但是不许去太久哦,晚了吃饭的点对身子不好。” 自从有了温柚柚之后,江若云都觉醒了养生意识了。 温柚柚保证:“我就进去看一眼,很快就出来噠。” 有宫人跟著,江若云也放心些。 温柚柚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动物朋友和她打招呼。 树杈上的鸚鵡嘰嘰喳喳地和她说你好。 ——这也算是唯一一个说话能被人类听懂的品种了。 其余的鸟兽们闹出来的动静,都叫领著柚柚进来的太监有些不解,“可能是要到饭点了,饿著了。” 他一说饿,温柚柚的肚子是真的咕咕叫了一声。 只不过她还不能回去,得先把老虎还回去。 趁著太监忙著给动物们餵食的间隙,温柚柚偷偷溜进了虎房。 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趴在另一侧房间里的老虎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算是这只大猫友善的打招呼了。 “我给你把你的室友带回来了,开心嘛?” 老虎:“?”开心得想死了。 “一山不容二虎,何况这么小一点破地方,赶紧把它抓走別弄回来膈应我。”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超全 】 唉,一点同胞爱都没有。 温柚柚摇摇头:“不行哇,我家里也没地方养它。” 刚刚温柚柚还问了娘亲呢,问能不能养只猫猫在家里。 江若云的回答就和天底下大部分的父母一样:“可以,但是柚柚要负责,每天给它餵食,还要定期洗澡哦。” 想到老虎那个体型,温柚柚就绝望了。 这得洗到什么时候去。 她拿出御兽环,放出了那只老虎。 它还是那副又吵又闹的模样,嘴里嗷嗷的,温柚柚试图理解它在说些啥。 只能听懂“坏”。 另一只老虎用过来人的口吻解释:“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嫌弃它,就是个傻的埋汰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没事干了连树皮都要啃啃尝尝味道。” 温柚柚检查了一下確认周围所有的安全设施都完好,这笨蛋老虎跑不出来,才放心。 临走前还问了一下智力正常的那只大猫:“你知道宫殿里面石柱上刻的是什么动物吗?” 她总觉得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 老虎:“......” 老虎:“你跟那个蠢货待久了也变蠢了是不?你觉得那些人类敢让我进宫殿不?” 老虎:“你问这个噶哈?” “有些好奇嘛。” 系统惊了,这口音,还是只东北虎呢。 它作为猛兽进不了殿內,孔雀这时候施施然开口了:“是负屓。” “哦——” 温柚柚感谢了一下美丽的孔雀姐姐,心中原本见到老乡的激动荡然无存。 软嘟嘟的小脸蛋都懨懨的。 她最害怕负屓了。 只是她显然不知道,在她与那石柱上的雕像对视的时候,天庭上,一双冷漠的龙目缓缓睁开。 === 温柚柚在回去的马车上领取了任务的奖励。 【主线任务:人生灰濛濛?擦亮一下吧!】 【任务內容:任性的先太子殿下在伟大的幼崽的感化下终於愿意接受治疗,太后皇上听闻此事,十分想见见这位崭新出炉的孙女,请完成和新的亲人们的见面?'?'?】 【已完成】 【进阶任务:人生一波三折,好便宜】 【任务內容:作为冉冉升起的团宠新星,请努力得到其他人类的喜爱,已完成十四位,继续努力哦?>?o??】 嗯? 除了皇爷爷和曾祖母,居然还有两个人吗? 柚柚不知道是谁,但是能给她功德的,都是好人。 她美滋滋地收起来这四十功德。 现在兜兜里有七十啦! 温柚柚是个看到奖励就不想等,想要立马领取了就用上的性子,但是系统这次特意告诉她—— 【这次主线任务的奖励必须在离开皇宫的时候再领取。】 温柚柚不是很懂这是什么意思。 看著娘亲在一旁闭目养神,没有注意她,温柚柚小心地伸出小手,戳了戳那截跟树枝一样的东西。 柔软的指尖触碰到了坚硬的质地。 竟然是硬的誒! 摸上去的时候,有一股格外熟悉又亲切的气息。 温柚柚弯了弯眼睛,依依不捨地在娘亲睁开眼之前,收回了小爪子。 【这个是怎么用的呀?】 和拿到手上就能使用的暖玉玉佩以及御兽环相比,这个树枝连个名字都没有。 系统神秘兮兮:【除夕宫宴上,柚柚把它从面板上取出来,它会自己发挥用处的。】 温柚柚恍然大悟:【是会变成漂亮裙裙吗!午夜十二点就会变回去的那种?】 系统忽然有些后悔这些天为了哄这人类幼崽说话念的睡前故事了,看看这小脑瓜里装了什么东西。 【不是。】 柚柚失望嘆气。 【...嘆什么气!虽然不是,但是有点像哦,都是可以让柚柚大放光彩的东西喔。】 因为是在哄孩子,系统冰冷的机械音都因此变得柔和了些。 柚柚眨眨眼,也意识到系统好像是在哄自己。 於是也露出笑顏:【好哦统砸,我们一起闪耀全场叭!】 莫名的,系统感觉自己也被哄到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宿主说要和它分享荣耀。 从诞生那一刻开始,它就註定是天命之人登上顶峰 它沉默了一会儿,才用轻快的电子音回应:【好,我们一起。】 柚柚开心地晃了晃小脚丫,又悄悄摸了摸系统面板上的那截树枝。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 夏景帝把柚柚的生辰八字带给了监正。 监正瞧了一眼,原本还有些散漫的神情瞬间庄重起来:“这六小姐的命格...” 夏景帝纠正:“是郡主了。” 监正:“......”陛下哦,这是重点么? “好,郡主,郡主的命格,微臣不確定是否能算得准確。” 第26条小锦鲤 昭锦 “连个小孩子的命格都算不准確,朕养你吃乾饭的?” 监正只能道:“微臣会尽己所能的。” 他命身边的小太监搬出当初师父传给自己的龟甲,古朴厚实的纹足以见得这是件老物件了,监正手中握著三枚铜幣,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诵完,手一扬,三枚铜幣恰巧落在龟壳中央三个空格处。 起卦,落卦。 重复六次之后。 温润的龟壳表面竟出现了一丝裂痕,监正咬牙,心一横,只待最后一枚铜幣落下,便可知卦象。 然而就在两人面前,这枚铜幣违背常理地左摇右晃,偏偏就是不肯坠落。 豆大的汗珠已然布满了监正的额角,他心中默念咒术,只是依旧没有成效。 正在他要撑不住时,一只修长的手按下了那枚铜幣。 卦停。 监正像是被魘住似的,回过神来,大口呼吸著平復著自己的心跳。 “国师大人。” 他朝对方拱手行礼,语气中含著些许感激。 来者一袭白衣,琥珀色的眸子清透如琉璃,在烛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晕。 “陛下。” 他朝夏景帝行了一礼,方才坐在他们一侧,“可否让我看看小郡主的生辰八字?” 虽是疑问句,但他话语平平,倒像是要求似的。 夏景帝並没有计较这些,將那张写有柚柚生辰八字的锦帛递给了国师,“劳烦国师了。” 国师敛眸,接过,两人的手指並未触碰到,夏景帝还是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寒意。 大冬天的,怪冷的。 夏景帝此刻心中也是忐忑,一开始今日来只是想著顺手的事,正好看看卦象再决定柚柚的封號,但现在看监正这模样,便知道柚柚的命格特殊。 但他就像大部分家长长辈一样,只希望孩子平平安安长大,便是最大的幸事,因此现在心中煎熬难耐。 国师没有借用其他工具起卦,隨手便起了一卦。 半晌后,带著些许迟疑的声音响起:“这是...早夭之命,她似乎已经死了。” “不可能。”夏景帝心中一凉,又强打起精神,“今日朕才见过柚柚,只是一会没见,难道......” 他匆忙站起身,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 倒是令国师投来了讶异的目光,清冷的声音响起:“陛下莫急,小郡主这命格逢凶化吉,命中唯一一道死劫已然度过,虽卦象呈已死之状,但乃枯木逢春之相。” 夏景帝不是很想暴露自己其实压根没听懂的事实,看了眼监正。 监正在钦天监日日测算龙脉,每日都是坏消息,还能牢牢地扒拉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 这不,一接收到皇上的眼神,他立马出声:“国师大人,在下才疏学浅,竟未能听懂,可否劳烦您为在下解惑,这小郡主的命格...” 监正想了想措辞,没想出来,沉默了一下:“用人话说,是啥样啊。” 夏景帝嘆气摇头抿茶一气呵成,做得一副好像他听懂了似的无奈样子。 国师轻笑一声:“非监正大人才疏学浅,是我说的有些笼统了。” 半晌后,夏景帝听懂了。 就是死劫已经过去了,柚柚今后都会平安顺遂。 他鬆了口气。 又询问国师那祥瑞之人可有踪跡。 国师摇摇头,又听夏景帝说他昨日有感受到龙脉的动向,出言宽慰:“陛下放心,有动静便是好事,况且——” 他指著温柚柚的命格。 “郡主的命格身系皇室,若是日后龙脉真的消失,作为皇室中人,她岂可独善其身,但见她命格中一片坦途,便知龙脉虽势微但绝不会断绝。” 夏景帝皱紧的眉头这才鬆开了几分。 他年纪大了,看淡了生死,惟愿他心爱的后辈和百姓们能顺遂。 这才在当初得知龙脉出事后,將计就计,削了江滦的太子之位,怕的就是日后龙脉消失,国破家亡之际,他会被这太子之位牵连,丟了性命。 但今日柚柚和国师一番话,倒终於让他意识到这番举止的不妥。 他指尖轻叩案几,忽然问道:“国师以为,朕该给这丫头什么封號?” 这种事还是让文化人来比较好。 国师垂眸,指尖在卦象上轻轻一划:“昭字甚好。” “昭?” “昭如日月,明德惟馨。”国师抬眸,清绝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小郡主命格贵重,昭字有向阳之意,恰应了那逢凶化吉之相。” “至於另一字...” 国师一顿,脑海中像是瞬间遭人点化一般,涌入一个念头。 他闭眼,笑意敛去,“便叫锦吧。” 夏景帝注意到这番异象,只是国师此人向来神秘,便没有放在心上,口中喃喃:“昭锦...是个好封號。” 又拜託了国师卜一下神医的去处。 这才带著满满的收穫回到了养心殿內。 === 柚柚也很喜欢自己的封號。 是锦鲤的锦誒! 她觉得皇爷爷真的太懂自己了。 和娘亲炫耀完还不够,又跑去敲舅舅的门。 自那日之后,皇爷爷就和舅舅聊了聊,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虽然看著也不像是和好了叭,但舅舅也能从那间黑黑的屋子里搬出来了。 算是好消息呢! 人就住在柚柚隔壁的院子里。 宣武侯还因此上门质问过江若云,被她一句“这是陛下的旨意”便打发了。 “舅舅,开门鸭!” 里头没有动静。 温柚柚唉声嘆气。 【统砸,做人好难,我想做番茄燉牛腩,別人说我是一个很烂的人,我会伤心,但別人说我是一锅很烂的番茄燉牛腩,我会很好吃的。】 系统翻了个白眼:【你就是馋番茄牛腩了吧。】 柚柚:嘻嘻。 她现在有的是手段,舅舅不理她,她就隔著院门的门缝勾搭里头的婢女姐姐们。 婢女们对视一眼,知晓温柚柚是里头三皇子殿下最疼爱的孩子,便直接打开了门放她进来。 偏偏温柚柚进来还一副做成了坏事兴高采烈的模样,粉白的小脸上满是可爱的狡黠。 全然不知,实则只是三皇子殿下以退为进呢。 “柚柚的封號好听叭!” 江滦有意逗她:“昭锦,哪个昭哪个锦,舅舅听不出来,柚柚能写给舅舅看看么?” 柚柚感觉自己作为一个小文盲有被欺负到。 她叼著笔桿想了半天,委屈巴巴地在宣纸上画了一条锦鲤,有点心虚,觉得自己给娘亲丟脸了,在系统无脑的溺爱夸夸下,又恢復了信心,带著那尾鱼噠噠噠地跑到江滦面前:诺! “是锦鲤的锦呀!” 別说,这条鱼画的还挺传神。 江滦直接接过来,昧下了,准备装进画框裱起来,下次见到夏景帝,便说是柚柚送他的。 让他上次在自己面前炫耀他抱了柚柚好久。 无聊。 “那昭呢?” “....不,不会。” 江滦蹲下身,把她抱起来,坐在桌案前,让她用软乎乎的小手握住笔桿,自己则握住她的手,稍一用力,笔触宛转间,一个秀丽的昭字就出现在那尾锦鲤的旁边。 青年的凤眸弯起,盛满了他自己都不知晓的柔和,抓著柚柚的手,点在宣纸上:“这就是柚柚的封號。” === 江州柳氏乃是柳姨娘的娘家。 当初她与宣武侯相识便是在他出征江州之时。 也算是当地一大望族。 因此听柳姨娘央自己答应她娘家来的人住在侯府,宣武侯也只当是她想家人了。 大手一挥便答应了。 两人温存之际,想到柳姨娘所生的次女,宣武侯便有一肚子牢骚。 第27条小锦鲤 我是爽文系统 都说三十而立。 將至而立之年的温正清膝下甚至连个儿子的影都没有,就成了他这生最大的隱痛。 特別是温柚柚被记在江若云名下之后,入了次宫竟然也得了个郡主的爵位。 那可是郡主啊! 享食邑的正经爵位。 他日后若是有了儿子,袭了他的爵位也就只是个伯爵了,真论起地位还得矮那丫头一头。 温正清都恨不得现在便让一个妾室怀个儿子,生下来就抱给江若云养著,好歹蹭上个郡王之位。 他心里想得美,寻思著一个小丫头片子都让江若云那般疼爱著,若是是个儿子,还是从小养在她身边的,指不定有多宠爱。 柳姨娘则是在思虑另一桩事:“侯爷,你说让夫人把瑶儿也记在她名下如何?” 温正清自个都在做美梦呢,偏偏听到柳姨娘说梦话便忍不了:“瑶儿都八岁了,早便记事了,她养著是为了什么?” 柳姨娘自己也知晓这不太可能。 但原本靠著温柚柚只是个没有封號和封地的郡主安慰自己,毕竟江若云自己平日里也不像是受宠的模样,否则皇上当年怎么会允了侯爷纳妾一事? 孰料也就过了一日,宫中便像是耐不住了一般,连夜赐下了封號和封地。 昭锦这封號也就罢了,那丫头的封地可是足足有五千邑! 这意味著什么? 她现在的月俸用来养侯府这一家子都有余。 她才五岁啊! 柳姨娘想到那日自己和瑶儿在容妃面前对此大放厥词,便觉得脸上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生疼生疼的。 === 柳氏的表亲们要暂住於侯府一事是温正清先斩后奏的。 或许是认为至少侯府这一块地皮,他是可以做主的吧。 江若云也懒得管他。 她如今和柚柚住在公主府这一边,除了有一个江滦在旁边碍眼之外,日子过得还算清閒。 只是。 她轻笑,那双凤眸中露出一丝幸灾乐祸:“也不知这一大家子搬进来,他那侯府,可还住得下么?” 苏嬤嬤也笑:“就算是住不下,这大话夸出口,捏著鼻子也得认了。” 温柚柚在床榻上滚了一圈,滚到了两个大人身边:“是柚柚要有新朋友了吗?” “不是,是柳姨娘的娘家人。” 一段属於这具身体的记忆涌入脑中,温柚柚抿了抿唇,粉嫩的小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但她只是把脸埋在娘亲怀里,不让她们看见,免得心疼。 【滴——】 系统任务发布的声音响起。 温柚柚垂头丧气地不想看。 她的小脑袋里分析了一下之前几次的任务,都是要她和亲人打好关係。 有些难受:【难道柳家那几个人也算是我的亲人吗?我不想和他们要好。】 两个窃取功名的坏傢伙! 温柚柚想到他们甚至在剧情里猖狂了两世,心里就难受。 系统:【说啥屁话呢,我是爽文系统,不是八点黄金档狗血伦理剧。】 又怕这幼崽问什么是伦理剧,催促道:【你点开看看就知道了。】 【主线任务:有福我接著,没福我硬享,命里有就有,没有我就抢】 【任务內容:曾经欺负过可怜崽崽的坏人即將到达战场,但现在你已经是钮祜禄·崽崽了!冲鸭,骂过你的人一巴掌,欺负过你的人更是降龙十八掌!^??^?】 进阶任务没有更新,大概是因为最近没有怎么出过门的原因。 温柚柚仔细看了眼主线任务。 下面有一个进度条。 系统:【是哦,因为报復的对象有点多,所以乾脆用进度条代替人数啦,我会实时报数的。】 温柚柚搓搓小手,感觉已经手痒难耐了。 甚至完成报復还有奖励可以拿。 不愧是爽文系统! 这次的奖励简单粗暴,三百积分。 一包痒痒粉的价格。 温柚柚说它变抠门了:【什么时候来个召唤道具呀我最最最亲爱的统砸。】 系统才不信她的甜言蜜语,这崽子简直是把“最最最亲爱”当成逗號用了,每天不知道要跟几个人说,它才不会上当呢! 【很快了,应该下一个主线任务就能刷出来吧。】 系统也是不懂了,猫猫狗狗这种小动物,她去哪不能有,非得指望著道具? 温柚柚捧著小脸,很认真地和系统说著悄悄话:【谢谢你统子,没有你的话,我不会有今天这么幸福的。】 系统:【......嘿嘿,都是我应该做的啦。】 收回之前那句话,系统都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 宣武侯府门口。 温瑶一大早便起来梳妆打扮,等在了门口。 柳姨娘虽感念女儿看重自己的娘家人,但到底还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亲一些,她劝道:“瑶儿再回去歇会吧,舅舅和你的表哥们还要些时候呢。” 温瑶却执拗地非要陪著柳姨娘一起等著。 倒不是她真的有多么看重生母的娘家人,在她眼里除了皇亲国戚之外的,都是破落户罢了,什么书香门第,也都是空名。 只是,她知道,上一世的时候,她那两个表哥,一个是当朝状元,被皇上委以重任,另一个则在边疆御敌立下累累战功。 她前世的丈夫,甚至都只是对方的下属。 虽然她也並未想明白,那两个自小平庸的表哥是如何能成为后起之秀,但大器晚成这事是说不准的。 只可惜,上一世的自己並没有在他们还未起势的时候就施以援手,后来再想巴结的时候,少了年少时的情谊,遇到些难事都开不了口。 这一世,她一定要把所有本就该属於她的人脉握在手里。 想到在宫中,看见的雍容华贵的太后,隨口一句便能决定他人的一切,温瑶心中便难掩激动。 既然她有重生一次的机会,就足以见得她是这世道偏爱之人。 这么想著,原本困顿的神经也恢復了些。 马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第28条小锦鲤 带娃 柳时璟跟著两个兄长身后下了马车。 昳丽精致的脸上一片漠然。 “小姑好心,接我们兄弟三人来京中备考,你垮著个脸给谁看啊?” 柳轩带著恶意的声音在前头响起。 柳时璟抬首,穠密的睫毛下,是一双近乎无机质的眼睛,他轻笑:“她不是只邀请了兄长们么?我本就不想来,你们不是不答应吗?” 他这话被走在最前头的柳宏声听见了,斥责道:“怎么与你两个哥哥说话的,能把你带来,是他们体谅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竟还敢心存怨念。” 他蒲扇一般的大掌抬起,又想到这是在侯府门口,方才压下揍他一顿出气的念头。 柳时璟眼都没眨一下。 等到了侯府,看著那对母女和他们相谈甚欢的模样,他只坐在角落里抿了口茶水。 呵,不愧是侯府,连个妾室房中都能有这么好的茶。 ... 温瑶有上一世和两个表哥打交道的经验,更何况这一世他们也还只是未及冠的少年人,寥寥几句正中他们的喜好,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柳武外向,已经开始一口一个瑶瑶妹妹的喊了。 柳轩看了眼四周:“瑶儿,你那个妹妹呢?” 两年前,姑姑还回过一次江州,带著她生的两个女儿一起。 只是小的那个看起来便不得她宠爱,偶尔他们和她开些玩笑开的过火了,把那小丫头惹哭了,姑姑也从来不会因此责备他们。 很少能遇到这么好玩的玩具了,柳轩便好奇问了一句。 听见他问温柚柚,温瑶的脸上笑意就淡了些,还嘆了口气。 柳武忙道:“这是发生了什么,难道那丫头欺负了瑶瑶妹妹?” 柳姨娘坐在上首,闻言冷哼了一声:“你们好心,心里还念著那丫头,殊不知她早就攀高枝去了,如今连生母和同胞姐姐都不认了。” 江州离京中有些距离,三人路中车马劳顿,也並未注意这京中近日的大事。 柳宏声皱眉,看著妹妹,问道:“攀高枝?她还能攀到谁?” 他这妹妹不就是这侯府里最得宠的? “是主母。” “什么?!”柳宏声显然也没想到,自家妹妹不喜的孩子,竟能过继到那位膝下。 见了自己的亲哥哥,柳姨娘便也不收敛这些日子里受到的委屈:“虽说我平日里待她是不如瑶儿,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哪能一碗水端平呢!那丫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勾上的夫人,甚至入了宫还得了太后的青眼,如今都封了郡主了,哪里还瞧得起我这个做姨娘的生母呢?怕不是我死在她面前,她都不带眨眼的。” 柳轩皱眉:“天底下竟有如此恶毒的孩子,身体髮肤受之父母,姑姑能把她生养下来,她便该孝顺您一辈子才是。” 柳武说不出这些,只能拍拍胸膛:“瑶瑶妹妹和姑姑別难受,他日若是我见到那丫头,一定打她一顿替你们出气。” 他不说还好,一说,便让温瑶想起来些不对劲的事。 自她重生以来,有看见过人成功打到温柚柚吗...? 心中疑惑,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样:“多谢表哥。” 柳姨娘覷了眼坐在角落里的少年郎,穠丽的眉眼和她这长相中庸的哥哥还有两个侄子,甚至都不像一家人了。 “这是...?” 她小声问。 “我的庶子,生母是个贱婢。”柳宏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说话间完全没有避开对方的意思,“轩儿念著兄弟情,才把他一起带进京中。” 兄弟情? 温瑶的视线在柳轩和那人之间打转。 兄弟情是一点没瞧见。 真奇怪。 === 临近年关,江若云忙了起来,便拜託江滦替她带带孩子。 江滦嘴上说著“谁的孩子谁自己带”,但翌日一早起得比府里的公鸡还早,成功给温柚柚带来了一个早起震撼。 温柚柚:“......” 她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看了眼旁边的更漏。 好叭,其实这个她看不太懂。 但是她有个比这好使的。 【现在几点了哇?】 系统也有些恍惚地给自己开机,看了眼,更恍惚了:【五点,哦,就是卯时。】 温柚柚小死一下,她要把裤子剪碎做一个残裤的人。 “舅舅...这么早叫柚柚,是世界末日了吗?” 江滦没怎么听懂世界末日,但是不妨碍他唇角翘起,摸了摸柚柚因为刚睡醒显得毛茸茸乱蓬蓬的头顶。 手感不错,於是又多摸了两下。 直到温柚柚撅起小嘴不乐意地按住他的手,他才轻咳一声,道:“你娘这些天有事要忙,所以把你託付给我了。” 温柚柚呆呆地点点头。 又缓缓地思考了一下。 然后非常精准地切入到了其中的关键:“昂...但是这跟舅舅这么早来我这里有什么关係呀?” 她这么一说,江滦才意识到—— 他好像有些过分激动了,导致晚上没怎么睡,一大早就跑来找柚柚了。 忘了这个时间,对大部分来说,可能都还在睡觉。 正想著怎么糊弄过去,一个软乎乎的小东西就慢吞吞地爬进了他怀里,小脑袋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头一歪,便睡著了。 江滦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手足无措的感觉。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里放。 还是一旁的婢女,比划著名给他示意,他的手才僵硬地搭在了柚柚的后背上,生涩地轻拍著。 好小,他一只手就能把她提起来。 成年人的体温配著室內燃著炭火的温度,温柚柚没睡多久,便睁开了水润的杏眸。 她太矮了,这个视角只能看见江滦稜角分明的下頜。 於是伸出小手戳了戳,吸引到了江滦的目光。 看到那双和娘亲几乎一样的眼睛,温柚柚抿出一个笑容,刚睡醒的时候,小奶音听上去更甜了:“舅舅,柚柚饿啦。” 等江滦带著柚柚出门觅食的时候。 温柚柚听到墙角有一个声音: “我刚睡著!为什么要打扰我!老鼠睡觉也要打扰吗!老鼠睡觉也要打扰吗!” 看吧,早到老鼠都还在睡觉呢。 温柚柚趁舅舅不注意,小声说了句:“去听栏院吧,那里的人起得晚吃得好。” 等江滦转过头,温柚柚就深藏功与名,牵住他的手。 两人路过了侯府內的演武场。 意外地看见了几道身影。 江滦眼尖。 唇抿成一道矜傲的弧线,冷冷挤出两个字: “晦气。” 第29条小锦鲤 演武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一点都不带收敛的,就这么直直地传入了演武场上三人的耳中。 柳武不知道对方是谁,遥遥看过去,只是个看著身形削瘦的青年,虽说周身气度不凡,但他天生就瞧不起这种小白脸。 况且都在侯府中,除了老夫人和江夫人。难道还有谁身份能比宣武侯更高吗? 再看看他身侧,牵著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眉眼有些眼熟。 柳轩低声道:“是温柚柚。” 柳武霎时就回忆起了昨日来侯府的时候,姑姑和表妹谈起温柚柚的时候,脸上和话语中的怨念。 小小年纪,竟然就学会了趋炎附势! 他本来只是借著练武的由头教训一下柳时璟,如今见了这两人,新仇旧恨叠在一起,柳武的脸上霎时浮现出怒意。 他撩起袖子,露出健硕的手臂肌肉,隨手將柳时璟丟在一旁,便指著江滦,言语不驯:“晦气?我今日见了你这种小白脸才是晦气呢,有本事就上来跟我打一架!” 柳时璟用手撑住身子,他眼尖,瞧见了来者身上看似普通的衣裳上隱著的金线。 这种料子,决计不会是一个所谓的小白脸能穿的。 但要他提醒柳武? 柳时璟隨意拭去唇角的血跡,任由那血色沾染他本就殷红的唇,勾起一丝笑意,往后退了几步。 柳轩倒是心中一跳,觉得自己这弟弟还是太莽撞了,说到底,他们也只是客。 但只是拿温柚柚身边的侍从出气,应该没什么事。 他掩下心中的不安。 温柚柚在见到那三个人的时候,小手就死死地攥紧了舅舅的手,语气中带著颤意,小声劝道:“舅舅,我们走叭,不跟他们多计较。” 温柚柚很少在他面前展露出害怕的情绪,就连当初他在她面前杀了一个刺客,她都算得上镇定。 江滦没什么情绪地扫了对方一眼。 是他们之前欺负过她? 江滦压根没有往几人之间可能有过矛盾这件事上去想。 首先,柚柚不可能有错。 其次,柚柚不可能有错。 总之,一定是他们先乾的。 江滦没有回应柳武,清雋的脸微垂,向著温柚柚的方向,轻声问询:“认识?” “嗯......”温柚柚把小脑袋埋在他的身侧,只感觉到这具身体在颤抖,下意识地分泌出害怕的情绪,致使她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原身的情绪,还是自己被她的记忆影响后的结果,“他们可坏可凶了,舅舅,別理他们。” 温柚柚四岁的时候,跟著柳姨娘回去过一趟江州的娘家。 当时温柚柚的奶娘刚过世,身边唯一一个可以说话的,会关心她的人走了,小小的孩子在侯府里尝尽了冷脸,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学会了自己洗衣服自己打补丁。 在听说姨娘要把自己也带回去的时候,温柚柚的心里是有过期待的,在其他人的口中,长辈们总是慈爱的,或许...即使姨娘不喜欢自己,那里的长辈会喜欢她呢? 怀著这样的期待,她小心地穿上了自己唯一一件,没有打过补丁的,乾净的衣服,那是奶娘最后留给她的礼物,她忍著路上舟车劳顿晕车的噁心感,撑到了江州。 然而,亲情还是没有眷顾她,那件她视作珍宝的衣服被表哥们嘲笑是麻袋,还上手来拽,把它弄破了。 ......这是她,最后一件完整的衣服了,是奶娘留给她的。 她试著去向长辈们求助,但在温瑶面前慈爱的那些人,在她面前便与恶鬼无异,他们轻信表哥们只是在与她玩闹的谎言,甚至高高在上地以她的苦厄作为乐趣。 一双手捧起了她的脸,回忆被被迫打断,温柚柚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 ...可是...可是,这不是原身的经歷吗? 为什么她刚刚却像是身临其境一般绝望。 他的手有些凉,但温柚柚却依赖地在他手心蹭了蹭。 江滦觉得她刚才默默垂泪的样子刺眼极了,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声音凉凉的,带著篤定:“他们欺负你了。” 温柚柚咬了咬唇:“等曾祖母赐给柚柚的侍卫来了,我们再找他们算帐好不好?”舅舅还生著病,等那些人手到了,到时候她一定让他们把这两个坏蛋揍趴下。 江滦却不依她。 他的外甥女,他自己给她撑腰,关太后什么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还在叭叭著,转瞬间,原本在自己身边的青年就已上了演武场,他一袭青衣猎猎,身姿如松,但和身旁魁梧的柳武一比,便显得身形格外瘦削。 柳武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对方真的敢应战,隨即便猖狂笑起来:“就你这身板,我一拳能打十个!”他狞笑著活动手腕,肌肉虬结的手臂青筋暴起,“现在跪下来求饶,我还能饶你一命!” 江滦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淡淡说了句:“聒噪。” 柳武被这態度激怒,暴喝一声,拳头裹挟著劲风直袭江滦面门! “舅舅小心!”温柚柚急得直跺脚。 然而下一秒—— “砰!” 柳武的拳头在距离江滦三寸处突然停滯,被他的手轻巧挡住,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墙。他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突然腾空而起! 江滦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柳武那壮硕的身躯就像破布娃娃般被甩出去,重重砸在演武场的石柱上。 嘖,真弱。 江滦嫌恶似的擦了擦自己的手心,隨手拦开欲上前扶起柳武的柳轩。 一双凤眸如淬冰雪,让柳轩一点都不意外,如果自己执意要违抗他的意思,下一秒,他就能在柳武身边躺著了。 柳轩很想硬气地拍掉他的手,但所谓的文人风骨在此时却像笑话一般,他咽了口口水,没再往前走。 江滦便如同閒庭信步一般,漫步到了柳武身旁,眼中没什么情绪,居高临下地俯视著这个方才还囂张跋扈的人。 柳武满脸是血,惊恐地仰望著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青年,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你......”柳武刚想开口,一只锦靴就重重踩在了他的脸上。 “柚柚是我们的宝贝,你也配用这种眼神看她?” 他眉眼倨傲,毫不留情。 第30条小锦鲤 狠话 “柚柚。” 低哑的轻唤声,原本应该被掩盖在距离与风雪之间。 但或许是因为,现在周围实在太安静。 温柚柚甚至觉得这道声音是贴著自己耳朵发出来的。 她抬起头。 看见男人眉眼间还有未散去的戾色,朝阳在他身后升起,为他整个人的轮廓都镀上一层金光,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法散去他周身的冷意。 但那冷意,却在面前的幼崽投来憧憬的目光时,骤然散去。 江滦轻笑一声:“我是小人,不是什么君子。” 伤害过柚柚的人,就要立刻付出代价。 他挪步,径直踏著柳武的身体,下了演武场,身后惨叫不绝於耳。 对方似乎还有力气放狠话:“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江滦:“?” 几只蚂蚁而已,踩了就踩了,还要关心它们姓甚名谁吗? 温瑶没想到自己到了演武场,看见的会是这样像是行凶现场一般的景象,她余光瞥见那个小小的身影,心中的怒意还並未升起,在看见她身边的那道身影的时候,便瞬间熄火了。 怎么会是他? 他现在不应该还被关在宗人府吗? 上一世温瑶只和江滦见过一次,便是她刚被记在江若云膝下之时,一开始还被江滦的皮相蛊惑了一下,但他一张口就把她所有的幻想打破了。 说江若云就是在侯府这个茅坑待久了,眼光都出问题了,跟蜣螂似地推了个粪球来就来见他了。 好好的一个正处季的小姑娘,竟被他比作粪球! 当初得知了对方死讯的时候,她还很是高兴了一阵子。 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而且表哥是怎么了? 温瑶连忙上前,命婢女把柳武扶起来,那血肉模糊的模样,看著便疼。 不是他找人带消息给自己,让她来欣赏一下他习武的时候的风姿么?怎么倒像是被人按著揍了似的。 况且...他上一世不是战功赫赫的大將军么,谁有能耐能把他打成这样? 温瑶想著,也问出了口。 就见柳武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了指江滦,却在对方投来目光的时候,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迅速收回了手指。 “不可能!” 温瑶下意识反驳。 那江滦可是个病秧子,上一世是病死的,柳武怎么可能被他打成这样?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解无聊,?0?????????????.??????超方便 全手打无错站 然而柳轩也点头,就让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了。 柳武见她过来,就像是见到了帮手似的:“瑶瑶妹妹,嘶.....你快找人,把那个该死的小白脸给老子揍一顿。” 温瑶连忙让他住嘴,既然江滦能出现在这,说明他的身份已经恢復了,怎么能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可以指著骂的,这柳武是要害死她! “那是三皇子殿下!” “...什么?!” 从柳轩口中,温瑶得知了刚才那桩衝突的前因后果。 ——可能也说不上是衝突,毕竟是单方面的挨揍罢了。 “温柚柚见到你们就被嚇哭了,然后三皇子殿下就替她出头了?” “是。”柳轩下意识地隱去了弟弟挑衅对方的举止,谁能想到一个皇子会住在侯府里,还一大早地就带孩子? 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今天衝撞了皇子殿下。 他向柳时璟投去了一道警告的目光。 温瑶简直要忮忌疯了,到底是为什么? 现在的状况和她前世的记忆已经偏离得不像话了。 凭什么,上一世瞧不起她的人,如今都簇拥在那个本应该死掉的丧门星旁边。 想到方才那个护在温柚柚身边气度非凡的男人,再看一眼自己身边的两个表哥。 一个外貌虽还算端正,但与江滦这种在皇室中都堪称绝色的容貌相比,简直云泥之別;另一个更是满脸横肉,此刻鼻青脸肿的样子更是丑陋不堪。 明明在上一世,这两人也算是青年才俊,在江滦面前却显得如此不堪。 ...她这样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温瑶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都泛了白。 自从重生之后,她第一次发觉,她和温柚柚之间的距离竟然真的在不断拉大。 所以,她的系统呢?如果有它在,她肯定不会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如何改变。 她的系统此刻正在温柚柚的脑海中蹦躂:【虽然说这个確实算是打脸復仇剧情啦,但是因为是別人帮你做的,所以要折半哦。】 进度条:20/100 温柚柚没有意见。 毕竟她一开始想的就是自食其力,能多出来二十的进度已经很满意啦。 【没关係噠,我的日程安排很简单,不犯困就去犯贱,很快就能完成任务啦!】 至於功臣,温柚柚挨挨蹭蹭到舅舅身边,一把抱住,眼睛比夜空中的星星都亮:“舅舅——好厉害哇!” “但是舅舅不是生病了嘛?这样会不会伤到自己呀?”她伸出小手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他拦下。 “舅舅?” 小糰子的眼中带著迷惑不解。 像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推开。 她现在在江滦眼中,就像是寻找成鸟的幼雀,只会“啾啾啾啾”地叫,一双黑亮清澈的眼中只有对他的依赖。 又在下一瞬委屈地瘪起了嘴。 江滦勾唇笑了下,不知为何,现在敢在他面前发脾气的柚柚,比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乖巧的样子,更顺眼些。 他开口解释:“刚刚打架,身上脏。” 回答简略到像是不想多说一样。 柚柚觉得他有点敷衍,轻哼了一声,一张小脸都丧丧的了。 江滦见她这副模样,无奈哄道:“柚柚,乖。” 哎呀哎呀!那她勉为其难乖一点叭! 温柚柚很好哄,很快就满脑子今早会有什么好吃的了。 幼崽对於进食这件事有一种格外的积极,在前面噠噠地走得飞快。 江滦落在她身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唇角的笑落下。 咽下嘴里的血腥味。 对自己这具残破的身躯难免產生了一丝厌烦。 真没用,收拾一个废物都能变成这样。 他垂眸看著自己苍白的手掌,指尖微微发颤。方才教训柳武时强行运转的內力,此刻正在经脉中横衝直撞,带来阵阵刺痛。 第31条小锦鲤 歪理也算理 被蛊虫侵蚀的身体,確实在以一个本人都能察觉到的速度迅速衰败。 江滦先前是无所谓的。 於他而言,支撑著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復仇。 他要知道,当初是谁算计他,让他背上了意图谋权篡位的罪名。 但现在... 他却开始由衷地厌恶自己这具残破的身子,柚柚还这么小,又是个善良柔弱的性子,要是没了他,日后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他有心想知道柚柚和刚才那几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就去找了江若云,让她找人查清楚。 江若云:“?” “你怎么不自己去查?” “我如今还是负罪之身,怎么好把手伸到江州。” 说得好像她把手伸过去就是光明正大了的似的。 不过事关温柚柚,就算他不提,她也是会去查的。 这厢也就是算是应下了这活计。 江若云打量了一下兄长:“有一点比较好奇,你怎么不亲自去问问柚柚,非得捨近求远?” 江滦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弱智,眼皮耷拉著,懨懨道:“让她再回忆一次不快的往事吗?......她今天都哭了。” 江若云:“......” 她都懒得跟他提起自己小时候在他面前哭了多少次这人一点都没心软的事,也是难得,江滦这人竟然有一天也会放弃办事的效率为別人考虑。 烛光下,两张相似的面孔俱都贵气矜傲。 “线人传来消息了,那药王谷的神医如今就在京中。” 江若云毫不意外地接收到了江滦投来的目光,似笑非笑:“怎么,三皇子殿下现在有求生欲了?” “自然,若是我死了,柚柚会难过的。” 江若云懒得接他这个话茬,转而道:“先想想自己怎么说服那神医吧,別刚一见面就叫人撵出来。” 江滦隨口应声,又忍不住嘮叨江若云:“你若是不会养孩子就给我养,柚柚这脾气未免太好了些,仇人见面竟然还想著劝住我。” 这要是他们不在,估计又要被欺负了。 听他这话,江若云心里也在忧虑:“虽说孩子单纯可爱些也是好事,但...” 但在这深宅大院里,太过善良反倒容易吃亏。 江若云轻嘆:“我原想著她还小,不必过早接触这些。” 江滦冷笑一声:“五岁还小?我五岁时已经在御书房听政了。” 作为一个极度双標的人,江若云不能接受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嘴柚柚。 “五岁听政,然后呢?现在不还是在我这寄人篱下?嗯?你听的什么政派上用处了?” 周围的婢女已经不敢发出动静,躡手躡脚的,生怕触到了主子们的霉头。 苏嬤嬤示意她们继续做活不必理会。 这位陪著两位殿下长大的老嬤嬤早就习惯了他们兄妹俩的相处模式。她淡定地指挥著小丫鬟们继续添茶倒水,仿佛没看见那边剑拔弩张的气氛。 哎呀,懟吧懟吧,又死不了人,没逝的。 === 在江滦和江若云口中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温柚柚迎来了来自曾祖母的空投救济。 为首的侍卫统领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枚令牌: “昭锦郡主,卑职奉太后懿旨,特来护卫郡主安危。” 江滦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一袭青衣隨风轻扬。他缓步走来,接过那枚令牌看了看:“皇祖母倒是捨得,连『玄甲卫』都派出来了。” 侍卫统领连忙行礼:“见过三殿下。” 温柚柚已经像只小蝴蝶似的扑到江滦腿边:“舅舅!这些哥哥们好威风呀!” 江滦脸上的表情龟裂了一瞬,几乎难以置信地看著温柚柚。 舅舅,我。哥哥,他们?? 他简直是被气笑的,指著那领头的侍卫:“他成亲了,孩子都比你大了。”又指著自己:“连婚约都还没有呢。” 凭什么叫他们哥哥? 温柚柚扬起小脑袋,白嫩的脸蛋上浮现出认真思考的神色,艰难出声:“那...那要是柚柚管舅舅叫哥哥的话,娘亲是不是就成你的长辈啦?” 江滦:“......”那可是够糟心的了。 他纠正:“来,叫他们叔叔。” 唉,宽容大量的幼崽决定宠幼稚的大人一次,乖乖地喊了声叔叔。 侍卫们本就是可以做这孩子长辈的年纪,听了这番对话也不觉得冒昧,反而会心一笑,只觉得这小郡主天真可爱得紧。 偏偏江滦皱著眉,脸色没有因此好转一点。 果然柚柚身边只要有他一个人保护著就好了。 但温柚柚显然不是准备只让他们保护自己的,她小手一挥:“冲鸭!我们去把佛经抢回来!” 从这么大点的小糰子嘴里说出抢这个字,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反正江滦是笑出声了。 慢悠悠地缀在他们一行人身后,准备见识一下,这是怎么一个抢法。 === 身后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 温柚柚感觉自己走出院门的时候都带了几分气势。 很拽。 很自信。 直接问:【统子,直接告诉我叭,我今天做到什么程度可以直接完成这个任务!】 很有斗志的样子。 昂首挺胸的。 系统被她这副理直气壮狐假虎威的样子逗乐了:【你冷静点,別想一口气吃成个胖子。】 温柚柚理直气壮:【我把自己吃的那么圆就是为了不让人看扁!】 系统:【......】行,歪理也算理。 温柚柚是对系统口中那个传说中的召唤道具非常感兴趣,已经到了开始积极完成任务的阶段了。 【可不可以现在就发布召唤道具的任务呀?可不可以加一点商城的道具呀?可不可以多给点积分呀?】 系统从一开始的认真倾听,到后面冷漠:【您所反馈的问题我们已经收到,稍后会有专人来对您进行斩立决。】 温柚柚:????? .?.? === 被惹毛了的温柚柚毛茸茸地来到了听栏院门前。 其实她对这条路不是很熟悉,但好歹有沿路上热情的小麻雀们的帮助,嘰嘰喳喳地给她指路,还和她嘮叨了好多府中的八卦。 听栏院还是那熟悉的陈设,好像那一日被关在门前,都还是昨天发生的事。 她还能清晰地想起,被冻到发僵的手重重地敲到门板上的感觉,先是麻意,隨后才是疼痛。 但身体上的痛感,也压不过心中无助绝望带来的揪疼。 第32条小锦鲤 踹门 冷风呼啸而过,却在即將钻入温柚柚的衣领的时候,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替她別好了披风的系带。 “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温柚柚摇头。 没有想乱七八糟的。 那都是非常有用的回忆呢。 生活把她击倒,她顺势躺下就睡著了。 江滦不信,唤声管家的名字,管家就像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长嘆一口气:“我当时就是在这遇见的郡主,作孽喔,那天雪有这么——厚,她就穿了这么——薄的一件衣裳,在那敲门。” 他在那手舞足蹈地比划著名两个“这么”大概的范围。 看得江滦觉得有些丟人,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决定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能被传染了。 “这柳姨娘也是心狠的,那可是自己亲生的骨肉,就丟在外头不闻不问,若不是郡主聪明应对,怕不是到最后也进不了这门。” “......” 江滦是知道温柚柚的身世的,也知晓她在先前的生母处过得不好,才被江若云收养。 但知道是知道,真正到了她曾经受过苦难的地方,结合管家所说的话,一个瘦弱的无助的小小身影就仿佛跨越了时空,在与他求救一般。 他还想到了柚柚白嫩的小手上残余的冻疮痕跡,即使用了宫中最好的药,也並未消除全。 他是知道的,柚柚是在意这些的,有时候他无意间看见她的手,这傻孩子就会下意识把手缩进袖子里,或者藏在身后。 还有温柚柚乖巧到有些小心翼翼的行事—— 他那两个皇兄府中的孩子们可是一个比一个调皮捣蛋。 和温柚柚一比,就让江滦越发心疼。 他们的柚柚本也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会成为一个有些娇气会大胆地展露自己喜怒哀乐的姑娘。 ... ... “她那日把你拦在门外?” “昂。” 江滦垂下眼帘,走上前。 温柚柚还以为他也要敲门,嘚吧嘚吧迈著小短腿跟在他身后:“我们让侍卫叔叔们喊几声吧,直接敲她不会理我们的。” 舅舅现在好奇怪,怎么走得这么快,温柚柚感觉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了,但还是离著前头的人有一些距离。 江滦的脚步在听栏院门前停住。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扇朱漆斑驳的门板,眸色渐深。 “舅舅?”温柚柚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小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江滦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把柚柚提溜到了离他稍远的位置。 “砰——!” 一声巨响震彻侯府。 整扇门板应声而飞,重重砸在院內青石板上,碎成数块。 江滦在一侧靠墙而立,衣袂翻飞,冷清的凤眸中不带一丝情绪。好像他刚刚只是礼貌地敲了敲门而不是直接把门踹碎了一样。 院內正在洒扫的丫鬟嚇得尖叫出声。 温柚柚也倒吸一口凉气。 倒不是心疼那扇和她先前柴房一样下场的门。 而是—— 舅舅体內有蛊虫身体还不好脾气又坏一天天不是气人就是给人摆脸色这要是腿断了以后该怎么办哇! 这个念头不带一点停歇地从温柚柚的脑中滑溜溜地滑过。 仿佛已经能预料到他以后孤苦终老的模样,温柚柚白著一张小脸,小心地伸出胖嘟嘟的手指戳了戳他的右腿。 啊—— 没有反应。 温柚柚的小脸更白了一分。 又戳了戳,这次加重了点力道。 还是没有反应! 被戳到第三下的时候,江滦绷不住了,一把把捣乱的幼崽提溜起来,团吧团吧塞到了自己怀里,手学著她的样子,戳了戳她的脸颊肉: “做什么呢?” 温柚柚皱了皱小鼻子,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江滦:“......”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恼她把自己当成个残废看了。 他提醒温柚柚:“你舅舅我当初在国子监的时候,骑射是头名。” 不知不觉中,他早就把温柚柚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了。 但温柚柚显然没有读懂他的潜台词。 瘪了瘪嘴,看起来可失落了:“那舅舅以后不能骑射了的话,一定很难过叭。” “...傻瓜。” 温柚柚委屈。 她一点都不傻! 最多...最多就是聪明得有点小眾嘛。 “我没事,別瞎担心。” === 屋外传来震天巨响的时候,柳姨娘正在给温瑶准备入宫参加宫宴的首饰。 绝对不能让她的孩子落人一步。 然而“砰——”的一声巨响伴隨著外头婢女的尖叫声,一切都变得乱糟糟,包括她失手砸翻了的妆匣。 柳姨娘这些年虽然在侯府中只是个妾室,但因为得宣武侯的宠爱,还诞下了两个孩子,在府中也算是横行霸道,除了江若云,没人敢给她脸色看。 因此脾气也日益见长。 她平復了一下被惊嚇到的呼吸,方才冷声问:“外头什么动静?” 她的贴身婢女去外头一趟又回来:“您去看看吧!门碎了!” “...什么碎了?” “门。” 柳姨娘寧愿相信是自己听错了,也不想承认自己可能是疯了。 院门碎了? 那门板厚得当柴火烧能供一个冬日的暖! 柳姨娘没好气地披上了毛裘,將所有的寒冷挡在这上好的皮毛之外,才怀揣著怒气出了门。 只是在看见始作俑者之后,那腔怒火都被浇灭了。 “三、三皇子殿下......” 她匆匆行了一礼,看见了身旁门板的尸体,心中涌现了一种对方是来找麻烦的恐慌感。 虽说这位先太子殿下已经被废除了太子之位,但是看皇上在除夕之前把他从宗人府接出来的举止,京中都在传言,三皇子殿下恐怕又要得到重用了。 柳姨娘自然不敢触对方的霉头,但... 她到底是做什么招惹到这位煞神了? 想到先前京中有关於他的传言,柳姨娘脸色一白。 但很明显,她搞错了今日的主角。 温柚柚挺起小胸脯,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柳姨娘面前,伸出小手摊开:“把我的佛经还回来!” 像是觉得气势还不够。 还跺了跺脚。 江滦:“......”一点都没有气势呢。 他无奈地摇摇头,长腿一迈直接跨入了院子,凤眸一凛,玄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指尖微抬,声音冷冽如霜:“一间间搜,直到找到郡主要的东西为止。” 第33条小锦鲤 佛经 能被太后选中指给自家曾孙女的,一个个的都是人精。 若说一开始他们还会顾忌这柳姨娘是小郡主的生母,那看见如今三皇子殿下的態度,也就明了了。 迅速拿出了抄家的气势,把房门拍得砰砰作响。 就算对方是皇子,柳姨娘也忍不住出声:“殿下若是要佛经,妾身寻出来交予殿下便是,何必如此兴师动眾。” 看这模样哪里像是找东西,分明是来找茬的! 温柚柚想说话,江滦却抢先道:“因为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必须要亲自看著,否则不放心。” 很重要的东西么... 温柚柚垂下小脑袋,小手偷偷摸了摸心口,你听见了吗,他说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但柳姨娘只觉得这是三皇子为了为难她想出来的託辞。 重要的东西? 不过一卷佛经罢了,若是她一开始就知道是温柚柚抄的,那她就压根不会收下! 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夸讚,多亏了这卷佛经才让她身体好转的。 “那可否让您手下的人少些动静,瑶儿还在里头歇息呢。” 江滦挑眉,露出了进门后第一个笑容,只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友善的:“我可没有资格管他们,这件事你得问问柚柚。” 问温柚柚?! 这些侍卫跟她又有什么关係。 江滦一个眼神,那侍卫统领便极有眼色地上前一步,拱手道:“卑职等人是太后娘娘赐给郡主的,只听郡主的吩咐。” 都这么说,柳姨娘再如何诧异也不得不接受了。 她看向温柚柚,这个原本被她认定是弃子的孩子,在离开她之后,仿若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让她五味杂陈。 她放柔了声音:“柚柚让他们住手好不好?你大姐姐还在屋里歇息,吵醒她就不好了。” 温柚柚歪了歪小脑袋,像是在思考一样。 让柳姨娘心中一喜。 她就知道! 血浓於水,亲缘又岂是这么好割捨的,这不,她的语气稍微好一些,这丫头就心软了。 “其实你离开这么久,姨娘和姐姐心里都是念著你的,虽然之前確实因为你行为卑劣轻轻处罚了你几次,但我们毕竟是打断了骨头连著筋的亲母女啊!没必要再在这种事上闹矛盾,不是?” 温柚柚没说话。 系统都有些急了:【崽啊,你可千万別听她瞎讲,她就是想打打感情牌把你笼络过去。】 这是想变成趴在温柚柚身上的蚊子专门吸她的血呢! 温柚柚觉得系统对自己的认知可能出了些问题,一本正经给系统上了一节歪理课:【统砸你知道吗?真心就像褻裤,大家都穿在里面,如果有个人戴在头上外穿就一定別有所图!】 系统:【......】虽然说话糙理不糙,但也不用比喻得这么生动。 不过温柚柚自己心里有数,它也就放心了。 柳姨娘还在絮絮叨叨,试图把自己前些年虐待温柚柚的事都歪曲成所谓的关心则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 “不好。” 清脆的童声打断了她的絮叨声。 柳姨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她最开始的问题。 与此同时,一股被戏弄的愤怒从心底升起,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说了这么多话,敢情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怎么会有这么不孝顺的东西。 “我是你生母,瑶儿是你亲姐姐!如今你对我们都这样无情...”柳姨娘看向一旁看戏一样的江滦,上起了眼药:“...那往后夫人若是要管教这孩子,可要注意著些,莫要因此让母女之间生分才是。” 江滦不搭话。 善良的温柚柚都替她觉得尷尬,“好心”道:“但是太后娘娘说了,柚柚不是你亲生的孩子啦,所以你也不是我的生母了哦。” 唉,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好好玩。 柳姨娘皱紧了眉头,她下意识以为是温柚柚在说胡话,怒斥:“大胆!你怎么敢假传太后懿旨。” 话音刚落,就传来了更响一声拍桌声:“大胆!尔安敢这般与郡主说话!” 温柚柚猛地一回头,是那群侍卫里为首的人。 温柚柚肃然起敬。 不愧是首领,做人这一块確实贏太多了。 柳姨娘被这中气十足的一声震到,捂著心口缓了缓,然后意识到,郡主在本朝是从一品,按理,她和瑶儿还得与她行礼。 这找谁说理去? 江滦在一旁慢悠悠补刀:“柚柚所言都是真的,祖母金口玉言,亲口说的,既然柚柚被记在了皇妹膝下,从今往后,她不想从任何人口中听见关於柚柚的出身相关的谣言。” 皇室...竟如此霸道? 柳姨娘一想到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就被这么一句话轻巧地剥夺了所有的权利,心口便一揪一揪地疼。 脸色也不太好看。 但温柚柚却眼前一亮。 仇人的痛苦她都要添乱,生怕他们能解决。 “这都什么时辰了呀怎么姐姐还在睡?”温柚柚抿唇,露出一个羞怯的笑,说出的话却与这笑容半点都不搭界,“姨娘以前说柚柚懒,天都没亮呢就让我在外头罚站,说这样才能培养好品行,想必今日大姐姐是忘了...” 她话还没说完,一旁的侍卫就直接有样学样,学著江滦的样子把房门踹开,还不忘说一句:“还是郡主心善,小小年纪就知晓帮姐姐。” 领头那人甚至都红了眼,擦著眼泪:“多感人的姐妹情分。” 温柚柚:“......?”好烦哦,突然发现自己竭尽全力也比不过天赋型选手寥寥几句话。 她都能感觉柳姨娘的脸都要变形了。 ... 江滦原本抱臂靠在墙边,是要看看柚柚如何反击的,权当是看戏了。 只是在看见侍卫们搜寻的进度时,脸色却越来越冷。 正院没有,温瑶和柳家那几人住的侧院也没有,就连下人房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都没有。 ...她们就这样对待柚柚的心意? 他很难想像,一个连字都不识的孩子,是怎么能抄完一卷佛经的。 也正是因为这点,他才愈发觉得,这卷佛经应当是承载了珍贵的情谊的。 即使不被放在主臥,也应该好好存在库房中的。 第34条小锦鲤 鬼画符 温瑶被外头的动静吵醒。 还没来得及发起床气,就被告知外头是三皇子殿下和温柚柚。 在她房內,没有婢女敢称六小姐为郡主,否则小姐是要发火的。 她方到现场,就被柳姨娘拉到一侧,问她:“那本佛经呢?” “什么佛经?” “就是温柚柚抄的那本,不是被你要去了吗?” 温瑶蹙眉,漫不经心道:“烧了啊,姨娘不是说她留下的东西晦气,我就让下人拿出去烧了,也算是驱驱邪。” 柳姨娘心中一梗。 虽然她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耐不住现在三皇子跟发疯了似的,说掘地三尺都非要把它找出来啊! “在哪烧的。” “就在那间柴房那。” 说起来温瑶就觉得晦气,据她派去的下人们说,那捲佛经不知为何烧得极慢,到最后也还有一截没有烧掉。 这太嚇人了。 温瑶便把它丟在那再也没有管过。 得到了线索,侍卫们很快就把那捲佛经的残骸双手奉上。 温柚柚抿了抿唇,脸色有些白,她又感受到了那股锥心一般的刺痛,就好像,曾经畏缩在冰冷的柴房中,握著毛笔一点点誊抄的那个小人是她一样。 江滦替她接了过来。 那字一看就是不识字的人写的,比起写字更像是画画,但一笔一划,描得很认真,有几处笔触上还水渍被晕开了些痕跡。 她当时是怀著怎么样的心情誊抄这一份对她而言的“天书”的呢? 默默地为生母祈福准备惊喜,却又同时遭遇著冷眼和偏待,她是不是也因此彷徨茫然,因此落泪了呢? 温柚柚压下心中突起的情绪,但是在看见那捲残破的佛经的时候,眼眶还是红了。 它曾经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对於亲情和活下去最后的救命稻草。 却在牢牢攥住的最后一刻,发现这只是一道催命的绳索。 不在意你的人,不管你做什么,都是无济於事的。 “字丑丑的,舅舅別看了...” “哪里丑了?” 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 温柚柚惊喜地抬头:“娘亲!” 她扑到江若云温暖柔软的怀中。 江若云如今接柚柚已经非常熟稔了,拍了拍孩子的脑袋,看见她红了的眼眶:“柚柚怎么哭了?” “...柚柚才没有哭呢!” 温柚柚不想浪费情绪在那两个人身上。 也不想被认为是软弱。 但是被这么一说,就好像眼睛被提醒到了一样,泪水瞬间涌出,顺著她的脸颊流下。 落在地上,溅起朵朵水。 她越是不想哭,眼泪就流得越凶。 到最后,温柚柚都不知道自己的共情能力能强到这个地步。 江若云替她擦了擦眼泪,伸手去拿兄长手里的那捲残卷。 一下子没拽动。 甚至还差点踉蹌一步。 江若云:“......?”这人又抽什么风? 江滦轻“嘖”了一声,才在妹妹谴责的目光中鬆了些力道,成功地到了江若云的手中。 江若云这一辈子看过多少名家的字跡,她自己都数不清,但很少有书法作品,能和柚柚的一样,可以触动她的內心。 她在来之前,就已经从婢女口中得知了情况。 她擦去那捲佛经上沾染的灰尘和灰烬,虽然对於脆弱的纸张没有被燃尽这件事有些困惑。 但现在这个並不重要。 “这些字很可爱,我能看出来柚柚的用心。” 温柚柚呆愣愣地抬起头。 长长的睫毛上还沾著几滴泪珠。 歪著脑袋,傻乎乎的。 江若云失笑,摸摸她的小脑袋:“娘亲很喜欢柚柚写的字,柚柚愿意把这个送给娘亲吗?” 温柚柚还没发表意见。 江滦倒是开始鸣不平了:“先到先得,是我先陪柚柚来的,你这半路上赶来的,就想直接要走我们的战利品不太对吧?” 怎么著也得送给他才对吧。 江若云:“那咋了,后来者居上没听过?” “再说了,柚柚自己都说了,我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柚柚一定更愿意给我,对不对?” 温柚柚心虚,低头抿唇对手指三连小动作,就是不敢看他们。 江若云眯了眯眼,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果然,江滦幽幽的声音响起:“柚柚...你昨日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两双带著压迫感的凤眸同时投来了目光。 温柚柚:“......”这种时候总是希望自己其实是一个哑巴,就可以理所应当地靠著文盲的身份彻底装傻了。 管家眼看著氛围有些剑拔弩张的趋势,硬著头皮跳出来:“其实小姐对奴才也这么说过的。” 你看,这不是一碗水端得平平的,大家都有,所以別爭啦。 旺財也忍不住附和地汪汪两声,旺財也有哦旺財也有哦! 作为全侯府最聪明机智的狗,刚刚旺財还被拽来加入了寻找失物的小队,也成功地在整桩事情中发挥了约等於零的作用。 但不影响旺財骄傲地昂首挺胸。 它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狗勾! 但管家下场反倒让形势愈发混乱起来。 原本都以为自己是独一份的两个大人难以置信地看著他。 不是,他/她有也就算了,凭什么你也有? 江滦:“你到底对多少人说过这句话。” 不...不是很多吧! 也就饕餮穷奇睚眥嘲风狻猊叭... 哦不对! 温柚柚支棱起来了,他们不算人! 因此她理直气壮:“一只手就能数清的人哦!” 嗨呀,没事噠,反正他们现在在天庭,也听不见她说什么噠。 江若云亲昵地点了点柚柚的鼻尖:“柚柚爱说就说唄,你怎么应激了,一定是有些人使了些手段,才哄得我们柚柚说了这话,所以心里不平衡了。” 江滦:“说自己呢?” 江若云开始翻旧帐:“你第一次见柚柚的时候,还让她滚出去。” 江滦闻言慌乱地回忆了一下,发现並没有,又恢復了底气:“这么著急挑拨离间,是担心柚柚其实心里更喜欢我吧。” 几番交锋后,温柚柚忙著缓和大人之间的关係,都忘了继续难过了。 然后她才一点点意识到。 娘亲和舅舅好像,是故意的,故意这么说,吸引走她的注意力的。 温柚柚只感觉心里原本隱隱作痛的地方,一点点地被温暖填补。 她也终於是有家的人了。 温瑶在一旁差点咬碎了牙。 不过就是一本鬼画符,他们二人在那,就好像在爭夺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第35条小锦鲤 衣冠冢 若是如今被他们捧在手心上宠著的人是她。 温瑶觉得自己一定会做得比温柚柚好。 她会寻来最好的笔墨纸砚,请来大夏最有名的书法家,好好地將这卷佛经誊抄下来。 一旁的柳姨娘看到那三人之间自然融洽到好像真的是一家人一般的气氛,手慢慢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几乎嵌入手心。 但她像是没有察觉到痛意,只是无神地看著那捲残卷。 其实......这是她第一次收到来自自己亲生孩子的礼物。 因此就算看著那字实在不像话,也难得没有藉此教育温瑶莫要荒废学业,甚至还带著它到处与人炫耀。 只是没想到,是温柚柚做的。 也没有想到,她视若敝屣的东西,在那两位贵人心里,却是需要唇枪舌战来抢占的珍宝。 掌心的痛意拉回了她的思绪,她侧眸,看著大女儿的发顶,想到当初怀孕之时,佛寺住持的话,慢慢地一点点地压下了心中翻涌起来的悔意。 没什么好后悔的,这么一点的蝇头小利,比不过她的大好前程。 江滦和江若云都快把对方的黑歷史翻遍了,都还没有爭论出佛经的归属,决定暂时休战。 ——其实是家丑不可外扬,不想让旁人看了笑话。 待他们带著一大群侍卫还有一只狗离开之后,柳宏声才从偏院出来,看了眼略显狼狈的妹妹和外甥女:“怎么一大早的就有人来闹事,你不是侯爷最宠爱的妾室吗?” 他的话语中带著些被迫早起的怨念。 让柳姨娘瞬间冷了脸:“对方是三皇子,就算侯爷在场,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哥哥若是这般气恼,方才就应该出来指责才是,现在关上门对著自家人使什么威风。” 她这话一出,原本跟在柳宏声身后的两个正也想抱怨的两个少年瞬间收了声。 他们现在都还不敢告诉爹爹,他们昨日招惹了三皇子还被对方摁著揍了一顿的事,就连柳武上个药,都得大半夜趁著夜深人静没有人在的时候偷摸上。 生怕被人发现。 因此柳武昨日都没睡好。 就指望著早上补补觉,谁知又被三皇子带著人吵醒了。 柳轩倒是站出来安抚了眾人一番。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小说上 101 看书网,??????????????????.??????超讚 】 昨日表妹都与他说了,梦见他这次考中了,成了状元郎,日后更是官拜丞相,位极人臣。想到这里,他便觉得这些日子的忍耐都是有用的。 但柳姨娘还是觉得这三人,不像是温瑶口中会有出息的样子。 她压下心中的疑心,关上房门,与温瑶聊起了另一件她更为关心的事:“瑶儿,你觉得不觉得,江若云的脸色好像...好了不少?” 何止是不少。 如今瞧著都和正常人一般无二了,甚至面色还白里透红的。 温瑶一窒,就听姨娘继续道:“她的病是不是好了?” “不可能!” 温瑶迅速反驳,她上一世可是看著江若云病死的,她那病,可是宫中的太医都说无药可治的。 “...兴许是用了什么法子让面色看起来好看了些。”温瑶胡乱猜测,又有些委屈,“姨娘这是不信瑶儿说的话了吗?” “姨娘怎么会不信你呢?”柳姨娘轻嘆,把温瑶搂在怀里,“瑶儿忘了?觉明寺的善因大师当初见了我就说我今年有一劫,但有贵人相助可逢凶化吉。” 这位大师便是说她身边有大造化之人的那位。 她的瑶儿便是这位贵人,她怎么会不相信她? === 温柚柚最后义正言辞地拒绝把那捲佛经送给任何人。 “我要去把它埋了。” “为何?” 因为温柚柚觉得,这不是自己的东西,是原身留下的,她不能替对方做决定。 江若云还有些不捨得,这一点一滴的不都是崽崽的成长脚步吗?她这个做娘的自然是想都收藏起来,以填补在柚柚成长轨跡中缺席的那五年。 但是见温柚柚很坚持,就也隨她去了。 过去固然是遗憾,但是她们未来还会有很多很多的机会。 温柚柚带著旺財还有它的几只小狗朋友们,来到了侯府一处僻静的假山后。 这是年幼的温柚柚最喜欢来的地方,因为足够偏僻,没有人喜欢来,於是成为了她的私人小基地。 只是后来天气转冷,没有御寒衣物的她自然也出不了那间困住她的小柴房。 温柚柚把她最喜欢的那件衣服也带上了。 到了地方,温柚柚就举著小铲子开挖。 旺財:“人,你在干什么?” “做衣冠冢呀...是叫这个名字吗?” 把系统嚇得都快跳起来了:【你没事吧你给自己建衣冠冢??】 温柚柚刚想和系统摊牌。 就听见脑海中,它若有所思似有所悟地感慨:【我懂了,这代表著你已经重获新生和过去的自己说再见了。】 温柚柚:“其实...” 【唉,你不用说了,我都懂。】 温柚柚:“......”不,你不懂。 但是系统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脑补艺术中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温柚柚也就没说什么,反正之后都会知道的。 只是温柚柚的力气到底还小,那铲子比起工具也更像是一个儿童玩具,旁边围观著的几只狗狗看不下去了。 旺財这些日子越发胖嘟嘟的身子把温柚柚挤开:“我来,人,你在一边好好看著。” 接著迅速施展了狗刨的魅力,很快一个小坑就初见雏形。 温柚柚又用小铲子耐心地挖深了一点,修了修边角,最后郑重其事地把佛经和衣服都放了进去。 那件衣服上的破洞还清晰可见,但温柚柚没有让人给它缝上。 生前已经很苦了,死后一定要穿上漂亮的小裙子呀。 这么想著,她把自己的几件新衣裳,还有特意拜託府上绣娘做的衣裙,都放了进去。 还有一盘她自己都捨不得吃的玫瑰酥。 系统:【我说你今天怎么没吃,原来是留到现在,但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糕点可不会长出来新的哦。】 【我知道呀。】 温柚柚也有些捨不得,娘亲每天只让她吃两块的,这些是她省了一周的份例。 但她还是把它们埋了进去。 虔诚地用小手把土压实。 好巧呀。她想,我们同名同姓,喜欢吃的东西还这么相像。 可能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叭。 第36条小锦鲤 好孩子 原身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直到死去之前,心中都只有悵惘,喃喃自语是不是因为她是个坏孩子,所以没有人喜欢她。 温柚柚抿了抿唇,摸了摸这座小土包。 你是个好孩子呀。 他们会后悔的,柚柚。 下辈子一定会有很多很多人爱你。 ... 江若云看见孩子沾了一身泥点回来,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母爱占了上风,於是转身对著管家:“管好你家旺財,带坏我们家柚柚了。” 旺財:“汪嗷?”关我啥事啊?? 温柚柚算是躲过一劫。 就是被婢女姐姐们逮住狠狠搓了个澡。 系统本来都已经开始给她结算一下进度条了,结果看见这小幼崽不知道从哪里跟变魔术一样又掏出来了两块玫瑰酥。 【?】 【不是说省了一周的吗?】 温柚柚在这种本该心虚的场所总是可以非常理直气壮:【因为我成功拒绝了糕糕的诱惑,守住了底线,所以奖励自己两块。】 “好香...嘶嘶......” 温柚柚:“...?” 嚇得她立马把糕糕塞到嘴巴里,腮帮子都因此鼓了起来,像一只囤粮的小仓鼠一样。 “不是,有必要吗?我看上去是那种抢小孩吃的蛇?” 一道巨大的身影拖著尾巴缓缓从床底游出,鳞片在窗欞透出的阳光下泛著光泽,像是珍珠一般 。 温柚柚嗷呜一口把嘴里的吃的咽下去,看著面前几乎有六米长的大蟒蛇,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很认真地摇摇头:“不像哦。” “哼。”白蟒扬了扬脑袋,算这人类幼崽识相,不过她竟然能听懂自己说话? “像吃小孩的那种蛇。” 白蟒:“......”可恶,那还不如说它偷吃糕点呢!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s??.???超讚 】 “我才没吃过小孩!” 说完又觉得有碍自己威武的外形,乾脆不解释了,缓缓逼近那娇小的人类幼崽,张开了血盆大口。 刚想要出声威胁。 就感觉眼前白光一闪,自己进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是一个狭小的纯白空间,四周空无一物。 在极度的惊讶恐慌下,白蟒看见了周围散落的几根虎毛。 ??? !!!! 我靠!竟然连老虎都被处理掉了吗? 这小孩,竟恐怖如斯。 温柚柚淡定地把白蟒收到了御兽环里。 系统不淡定了:【你知道这玩意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知道啊!用来防身的嘛,真好用,谢谢统砸。】 系统:【......是这个朝代交通不便所以可以把马匹之类的放进去隨身携带这样方便交通。】 不是像你这样遇到个野兽就把人家装进去关禁闭的! 温柚柚不听。 还让守在外头的婢女姐姐们弄了一个沙漏来。 倒计时半个时辰。 决定把关禁闭进行到底。 这种坏东西要不是遇见的是她,不知道要嚇哭多少人呢! 这是为民除害的事。 系统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虽然她说得道貌岸然光明正大的,但是它知道—— 除去这个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肯定是因为这条蟒蛇打扰她细细品味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玫瑰酥了。 系统结算了一下任务一的进度。 达到了40%。 温柚柚有些惊讶,倒不是嫌少,而是觉得有点多,她今天也没有打那些人的脸吧,怎么会有20。 她甚至都没见到柳家那三人的面誒! 系统解释:【有些人你都不用出面刺激他们,看到你过得好,心里自然就开始忮忌不平衡了。】 温柚柚恍然大悟:【我懂了!】 【...你又懂什么了?】 系统现在也是怕了,总觉得她能找出一个全新的理解角度。 温柚柚感慨:【所以意思就是,我好吃好喝好睡这么过著,他们就能自己把进度条填满咯?】 【人还怪好的呢!】 系统:【......】它就知道。 但是又觉得有点道理。 半个时辰很快就到了。 温柚柚把白蟒放了出来。 只是对方显然是度秒如年了,刚出来就瞬间瘫软在地上,成为了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蛇。 温柚柚也没想到关小白屋对它的杀伤力这么大,嘚吧嘚吧挪到了它旁边,伸出小手,戳了戳它的身体。 手感还挺好的。 可惜温柚柚自己也长鳞片,对这种类型的没有兴趣,她只喜欢毛茸茸。 所以小糰子蹲在它旁边,很无情地出声:“说吧!藏在我房间里想干什么!” 白蟒:“......” 它已经掌握了生活的主动权,主动认输:“...我说我是来求助的,你信吗?” “这里没有猪给你吃。” 白蟒:“...是助!我来找人帮忙的!”哪来的文盲小崽子,偏偏还有这么奇怪的能力,得罪不得。 白蟒窝窝囊囊地把自己巨大的身子团起来,絮絮叨叨地:“我一开始只是想嚇嚇人 ,好让你帮我忙,谁知道你就把我关起来了。” 面对指责,温柚柚选择让它反思:“你活该。” 从白蟒的口中,温柚柚得知了对方的主人来到京城之后遭到了歹人的暗算,如今躺在旅店里生死未卜,但身边只有一条蟒蛇没有带別的侍从,於是白蟒没办法只能悄悄爬出来求助。 她好奇:“那你怎么不去医馆找人?” 可能是眼了,温柚柚竟然从那张蛇脸上了看出了一丝委屈。 “我也想啊!但是你们人类太恐怖了,不是尖叫著抄起扫把要把我赶出去,就是有群疯子对著我討论蟒蛇能不能入药。”哦对,面前还有一个更恐怖的。 白蟒瑟瑟发抖。 “所以可以入药吗?” 白蟒:“...我可以说不可以吗?” 温柚柚:“不可以。” 啊啊啊啊哪来的这么蔫坏的人类幼崽! 白蟒有些难过,它是被路边的鸟雀指引著来的,原本以为遇见了能听懂它说话的人类,主人有救了,没想到没什么用。 它垂著大脑袋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另寻出路。 一只暖乎乎的小手却拉住了它的尾巴尖尖:“別走呀!我得先知道你们不是坏蛋,才好去救你主人叭。”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如果救了个十恶不赦的坏蛋,那不仅造不了还得倒欠呢。 “我主人才不是坏蛋呢!” 白蟒一说到它的主人,那双蛇瞳都亮了起来:“知道大夏这些年有很多天灾人祸吗?” 温柚柚重重地点了点头。 当然知道啦,皇祖父愁得头髮都稀疏了,马上就要壮年禿顶了。 “里面有很多生病的人,都是我的主人救下的哦。” 白蟒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一副要夸夸的模样。 温柚柚也很给面子地鼓掌:“哇,好棒!” “所以你主人是大夫嘛?” 第37条小锦鲤 糖葫芦 大夫? 听上去怪没牌面的。 白蟒下意识想要反驳,但是又想到主人吩咐的话—— 不能將他的真实身份告诉外人。 行吧,大夫就大夫吧。 它点点头。 温柚柚攥著它的尾巴尖尖打圈,软乎乎的脸上因为正在思考显露出了几分严肃。 白蟒以为她后悔了,连忙说道:“我主人医术很厉害的!你要是帮我们,要是之后你家里有人生了病,主人也会帮你的。” “好,那一言为定啦!” 温柚柚高高兴兴地鬆开了它的尾巴尖,站起来,拍了拍它的头。 “走叭走叭,快去救你主人。” 白蟒看著她一瞬间积极起来,大大的脑袋有著小小的疑惑,她不会是故意的吧? 但... 人类的手好暖乎哦。 白蟒眯起眼睛不受控制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又担心有损自己威猛的形象,有些心虚地四处瞥了眼,確认没有人在偷看,才小心翼翼地用尾巴尖绕上她的小腿。 把她整个人虚虚地圈在自己的身体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好暖和。 温柚柚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它:“快放开我啦,不是要去救你的主人嘛。” 白蟒这才不情不愿地鬆开了些。 温柚柚刚走没两步,又停下,回过头看著白蟒,欲言又止:“那个...你要是跟著我一起走,会不会把別人嚇到呀?” 六米长的白蟒在天庭那些庞然大物面前当然娇小得像是玩具一样,但是在这里,可能还算得上猛兽吧? 白蟒“嘶嘶”两声:“但是我不跟著你的话,怎么给你指路?” “你分得清东南西北吗?” 嘶。 温柚柚也嘶了一声。 也是个问题哦。 她想了想,朝著窗外的树上招了招手,一只胖嘟嘟的小麻雀就扑扇著翅膀落在了温柚柚肩膀上。 “你把路线告诉小麻雀吧,它方便跟著我一起。” 麻雀:“啾啾!” 白蟒看著那胖到不像是野生的麻雀,下意识咽了口口水,被温柚柚一个大嘴巴子呼嚕清醒了。 它不敢在温柚柚面前造次,只能夹著嗓子细声细气地把主人下榻的那家店描述了出来。 生怕嚇飞那只麻雀。 说到最后它自己都嫌弃自己叫声噁心了,恨不得用尾巴也抽自己一巴掌。 白蟒:“等一下,那我难道待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吗?我不放心。” 温柚柚眨巴了一下大眼睛,露出一个笑容:“我有一计喔。” 白蟒兴奋起来:“什么什么?” 半晌后,待在小白屋里萎靡地蜷缩著身子的白蟒一脸麻木顺便用尾巴扫开了面前的一撮虎毛:“......” 早知道是这个计,其实它也可以藏在床底下的。 === “柚柚要出去?” 江若云看了眼自己还没处理完的事,算了一下:“等我一个时辰,和柚柚一起出去好不好?” 温柚柚看著娘亲眼下的青黑,这些天临近年关,她忙碌了起来,有时候都顾及不了自己休息。 她举起小手,学著娘亲平时安抚她的样子,轻轻地拍著她的后背:“娘亲很累啦,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叭,柚柚可以带著侍卫叔叔们一起呀。” 说时迟那时快,侍卫统领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拱手郑重道:“卑职会保护好郡主的安全,请夫人放心!” 江若云一瞬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说不愧是能在太后身边被委以重任的吗? “...要不让舅舅陪著你一起?” 自从江滦搬进公主府,就成为了江若云的带崽工具人,有什么脏活累活都派他去干。 反正就算嘴上说著滚啊不想去啊你自己的孩子自己管啊什么的,最后还是会自觉出门的。 温柚柚这次坚定地摇头。 她绝对不能带著舅舅一起去,他对陌生人凶巴巴的,到时候別把病患嚇死了。 要是白蟒的主人真的有它说得这么厉害,她还指望对方可以救救舅舅呢! 江若云看著江滦也被拒绝,还是这么果断的拒绝,心里瞬间平衡了,又嘱咐了侍卫几句,这才放柚柚出门。 皇祖母选的人,就算外表看著不靠谱了些,总体上她还是放心的。 温柚柚欢呼一声,带著肩膀上的肥啾啾就出门了。 一路上,侍卫看著一直站在郡主肩膀上嘰嘰喳喳的麻雀,满脸惊奇:“这小雀竟然这么亲人,卑职可以摸摸吗?” 麻雀:“嘰嘰嘰!!”不可以! 整只胖糰子都炸毛了,更是圆滚滚的一团。 “麻雀小姐看起来好像不太愿意喔。”温柚柚抿了一个笑容,“它比较认生,不是因为不喜欢侍卫叔叔噠。” 侍卫其实也不在乎一只鸟雀喜爱与否,闻言爽朗地笑笑,没有放在心上。 但很快,他也意识到,可能就是因为他和郡主对待小动物不同的態度,所以才导致这小麻雀这么喜欢她吧。 温柚柚不知道他又脑补了什么,她嗅到了街边葫芦的甜香,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中透露出了一点点渴望。 真的只有一点点噢! 但是她没有钱... 作为新手上路的母亲,江若云忘记还要给幼崽零钱这件事了。 系统探头:【宝宝你好厉害,同时惊人的食慾还有易碎的身体,非常紊乱的情绪和空空的钱包,你是怎么做到的?】 温柚柚一怒之下,怒了两下:【说得好像你有钱一样!说得好像你有钱一样!】 系统没皮没脸惯了,听了这话还在那桀桀桀地笑。 笑得温柚柚都捂住耳朵了才停下。 这时。 侍卫统领再一次出现。 “郡主是想吃葫芦了吗?” 温柚柚:“......?” 又,又是你...! 温柚柚矜持地点点头,又怕他看不清,重重地又点了两下。 哎呀没事噠,矜持这种东西在葫芦面前可以稍微往后稍稍。 但等侍卫统领真的举著一根红灿灿的葫芦递给她的时候,幼崽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叔叔的月俸多少呀,葫芦会不会很贵?” 侍卫统领一愣。 才想到初入宣武侯府的时候,听闻下人谈及的,郡主在原先的姨娘那颇受冷待。 ...她之前可能甚至都没有单独出府玩过。 所以就连一串,最普通的葫芦,都会担心让他人產生了负担。 “我的月俸够把那葫芦的摊子都买下来了!郡主不必忧心。” 柚柚眉眼一弯,声音甜滋滋的:“叔叔好厉害呀!” 这有啥的。 郡主你的封地一年的进项够买无数个他了。 但是侍卫统领最后也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看著幼崽一点点地珍惜地啃完了那串葫芦,还扬起小脸朝他发誓说一定会把钱还给他的,他咽下了口中的话,只应声:“好,那卑职等著郡主。” 第38条小锦鲤 贫贱能移,威武能屈 下属带著鄙夷的眼神让统领翻了个白眼:“做什么?” “老大,你居然穷到连一串葫芦的钱都要问小孩子討来了。” “......”他踹了这不长眼色的下属一脚,“你懂个屁!” === 小麻雀很快就带著柚柚一行人来到了白蟒主人所在的地方。 店家看著这小孩的打扮,知晓对方非富即贵,但依旧坚持:“不行,我们店在这京中开了三代人,最重视的就是客人的隱私,客人就是上天,绝对不能放无关人等进去。” 温柚柚急了:“那能不能派个人去看看,你们的上天好像要塌了。” 店家狐疑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他出事了?我们店在这京中开了三代人,有规定,除非客人同意,否则小二也不能隨意入內。” 温柚柚:“......” 可以。 那真的是很有原则了。 生活总是跳过防线,直击她的底线。 顺便还在她的底线上蹦躂几下把它往下再踩踩。 正在温柚柚绞尽脑汁怎么应付这个格外固执,看起来把她当成故意捣乱的熊孩子的时候,侍卫统领凑近耳语:“郡主,卑职有一计。”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看 全手打无错站 温柚柚总感觉这句话她好像不久前就在自己嘴里听过。 此刻,她和当时的白蟒一样,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將掌柜的拉到一侧僻静无人的角落。 再次確认周围没有人,掏出了太后赐给他的令牌。 “你可知我家主子是什么人?” “什么...?”掌柜的虽然不认得这小姑娘,但是在京中做生意这么多年,对太后的小印还是略有了解的,“难道...你家主子就是...” 统领迅速打断了他的话,“没错!我家主子就是宣武侯府的大小姐。” “啊...啊?” 是,是这样的吗? 掌柜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上次听茶馆里的说书的聊起皇室这些天的大事,不是说的是那侯府的六小姐受太后和皇上器重? 怎么这会子是大小姐了?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统领的面庞正直到让他都有点不敢直视。 “你可知道,我们家小姐,和那昭锦郡主乃是同胞所出?” ——自適应式血缘关係,有必要的时候就拽出来挡刀,没必要的时候就分清界限。 “原是如此...” 自称一生威武不能屈的掌柜的迅速让小二带著这位贵人上楼去寻人。 温柚柚呆愣愣的,这就解决啦? “但是,掌柜你不是说,你们店在这京中开了三代人,有规定吗?” 她像模像样地学著掌柜的说话。 掌柜的笑眯眯地看著她,觉得这孩子真是傻乎乎的。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在这京中开三代人吗?” 温柚柚皱了皱小鼻子,也学著他放低了声音,跟说悄悄话一样:“因为你们注重客人的隱私!” “不对!” “...誒?” 温柚柚困惑歪头。 掌柜的见她这么可爱,还没有那些权贵的架子,忍痛把自己的致富经分享了出来: “因为我们不不畏强权,懂了不?” 温柚柚:“......” 还是太有生活了。 系统趁机教学:【双重否定表肯定,懂了不?】 温柚柚重重点头:【不不懂了!】 系统:【.......】蒜鸟,毁灭吧。 === 白蟒离开已有两个时辰了。 凌泉艰难地动了动一侧的手指,想要去够自己放在床边的针,但即使冷汗遍布额角,他也依旧没有触碰到。 这次他来京中,原是为了给师父的旧识治病。 却未料对方早与他的仇家勾结上,知晓他百毒不侵,竟给他下了麻药。 只待这药效发作,他彻底失去抵抗能力,要他性命的杀手恐怕就要来了。 原本想著教白蟒给他施针。 但想想也知道,那蠢蛇的力道和准头,说不定能抢先杀手一步送他归西。 也还好,在临死之前把它骗出去了,否则就对方赶尽杀绝的架势,它恐怕也活不了。 敏锐的五感让他迅速听见了靠近的脚步声。 有很多人。 多是习武之人。 还有一道有些轻,像是小猫似的。 可能是派来寻他的狗。 凌泉艰难地掀开眼帘,露出一双如寒潭般清冷的眸子。他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衬得眉间一点硃砂痣愈发鲜红似血。 大概是临死前的最后一丝力量,他终於够到了他的银针。 寒芒在指尖隱隱现现。 只待那些杀手破窗而入。 他就算身死,也要带走几个,方才不算得亏。 只是—— “叩叩叩。” 那队人马在他门口驻足,竟然敲起了门。 ? 他们。 竟然在,敲,门。 凌泉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脑子也被那麻药麻痹了。 这年头连杀手都要几分体面了么? 有病。 害他临死前还要笑一下。 温柚柚也是敲了门之后意识到自己傻了。 白蟒说它的主人在床上病得起不来啦! 怎么还可能给她开门。 “要不破门而入吧?” 不知道谁提议。 温柚柚立刻摇头,心里莫名有些虚,可能是破门而入的话,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还是找掌柜的要把钥匙吧。” 温柚柚又敲了敲门,声音隔著一道门,软乎乎地传入了凌泉耳中: “我们是来救你噠。听得见的话再努力努力坚持一下噢!” 凌泉:? 谁家小孩? 虽然他只是借著支开白蟒的目的,才跟它说让它去寻些人来帮忙。 但心里其实是没有什么指望的。 毕竟白蟒的体型摆在那,和他一道出诊的时候,就常常把百姓们嚇到。 因此,凌泉认定,就算白蟒真的能找到人回来,也应该是些孔武有力的壮汉。 谁知是个小孩子。 他绝望地闭上眼。 第39条小锦鲤 可知我是谁? 温瑶没有把她要出府去救那药王穀神医一事告诉姨娘。 她当然知道,如果说出来,姨娘肯定会帮她出府的。 但是温瑶心中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姨娘若是能生下儿子...自然是好事。 然而温瑶从重生以后,也发觉了,江若云好像不似前世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受皇室重视...那种刻意的冷淡反倒像是对她的保护似的。 既然如此,那姨娘生出儿子被抬为平妻的机率就大大减少了。 况且—— 万一还是个女孩呢。 就算真的是个男孩,姨娘对她的关注和爱也会被对方抢走。 和拥有神医这一个人脉比起来,当然是不告诉姨娘收益更大。 好在姨娘素来相信她,她说是出府与手帕交相聚,也就答应了。 温瑶呼了口气。 压下心中兴奋的情绪。 她得再晚一些去。 上一世,朝阳长公主就是在暗害神医的杀手离去后,救下了奄奄一息生命垂危的他。 诚然,她现在去,对方肯定还没有遭遇追杀。 但是锦上添又怎么比得过雪中送炭呢? 温瑶敛去了眼中的算计,径直去了一家医馆。 === 做人有原则,贫贱能移威武能屈的掌柜的很快就送来了房门的钥匙。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解闷好,?0?????????????.??????隨时看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吱呀——” 房门被推开,凌泉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攥紧了手中的银针。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糰子。 温柚柚扒著门框,好奇地探进小脑袋。在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年时,她惊呼一声:“呀!真的有人要死啦!” 居然还这么年轻,那白蟒不会是夸大了它主人的水平了叭。 凌泉:“......” 他还没死呢。 小糰子噠噠噠跑到床前,踮起脚尖想要看清他的脸:“哥哥,你还活著吗?” 凌泉想说话,却发现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著这幼崽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嘶,好冷好冷。”温柚柚缩回了爪子。 还好刚刚进来之前就派人去附近的医馆寻有名望的大夫了,人现在都在门口候著了。 那大夫满头白髮,瞧著比躺在床上的少年权威多了,摸了摸对方的脉,惊讶道:“只是中了麻药,没什么大碍。” 他狐疑地看著这人,这些麻药虽然剂量大,但也不至於虚弱成这样? 偏偏脉象又显示此人极为康健。 怪事。 虽然觉得奇怪,但大夫也没有多说什么,给这位病患施完针,收了侍卫递来的诊费,便告退了。 全程,温柚柚表现得都很平静,就像是不知晓他的身份一般。 让凌泉在鬆了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了心。 “侍卫叔叔们,你们先出去一下叭,我有话要跟他说。” 侍卫们守在门口,只要里头有一点不对劲的动静,便会衝进去保护小郡主。 忽然,窗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凌泉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抬手,下意识將温柚柚护在身后。 莫非...是杀手来了。 苍白的面容因紧张而泛起一丝血色,墨色长髮如瀑般垂落,有几缕髮丝因方才的冷汗还黏在轮廓分明的下頜线上。 “別怕。”凌泉低声道,声音因药效未完全消退而略带沙哑。琥珀色的眸子紧盯著窗口,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哥哥也別怕。”温柚柚眉眼弯弯,软乎乎的小手拍在他伸出的手臂上,没有一点痛意,反而温暖到让凌泉有些不適。 他有些无奈,这是谁家的孩子,瞧著打扮肯定是皇亲国戚的,怎么把孩子养成这般单纯。 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是互相安慰的时候吗? “嘘,轻点声...”小命不要了是吧? 然而温柚柚却站起身对著窗外招招手,非常热情的样子:“对,就是这间屋子!” 凌泉:...? 他看著她的眼神带上了警惕,骨节分明的手也悄悄从后攀上了她的脖颈。 体內的麻药药效逐渐散去,他只需轻轻一扭,这个胆大包天敢与他仇家勾结的小丫头就会命丧当场。 但...想到方才那抹温暖会隨之消失,凌泉略一迟疑,窗外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一条通体雪白的巨蟒破窗而入。 噗通一声直直地摔倒在地。 那声响听得温柚柚都颤了一下。 噫,听著就疼。 “......白灵?” 被叫到名字的白蟒兴奋地爬过来,嘶嘶著邀功:“人,蛇厉害不!给你找到帮手了。” 但凌泉听不懂它说的话。 ......他方才以为,外头是仇家派来的杀手。 还以为救了他的这小姑娘也是帮凶。 一股难言的愧疚迅速笼罩了他的內心。 温柚柚鬆了口气,还好刚刚到了楼下就找了机会把白蟒放出去,让它找一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方法爬进来。 不然她该怎么在別人面前表演一个大变活蟒呢? 按系统说的,她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的! 温柚柚才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凌泉的视线在这一人一蛇之间流转,忽然道:“我懂了。” 温柚柚不懂了:“啊?” “你是怕你的侍卫们被嚇到,所以才支开他们让白灵从窗外进来。” 差,差不多叭。 无所谓啦,只要不把她当成怪物,其他怎么想都行啦。 温柚柚一把抱住白蟒的大尾巴:“原来你叫白灵呀,真好听!” 白蟒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温柚柚的脸颊,然后转头对著主人“嘶嘶”两声,蛇眼中满是谴责。 人,別以为蛇没看见,你刚刚想伤害人家。 人,坏。 蛇,好。 凌泉:“......” 这蠢蛇什么態度? 但白灵对这孩子亲昵的態度,倒是让凌泉彻底放下心来。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作为报答,在下可以为姑娘完成一个心愿。” 温柚柚小小地嘆了口气。 “你先好好休息叭,要是之后有需要,我再来找你。” 莫名地,凌泉从她的表现中,体会到了些微的... 嫌弃? ...? 她嫌弃他?? 自师父死后他继承了药王谷之后,王侯將相哪个见了他不是有所求,都想从他手上討得些秘药。 她倒好,还嫌弃上了。 “你可知我是谁?” 第40条小锦鲤 分赃 温柚柚想说知道。 但系统说了,正常人类是听不懂小动物们说话的,它以为是那个御兽环的功能。 实际上是柚柚自己的能力呀。 但柚柚不想做別人眼里的妖怪,只想做一个正常的人类,想做娘亲的女儿,她捨不得现在的亲人们。 她听婢女姐姐们念过这个世界的话本子,知道妖怪出现是要被道士们抓走的。 要是她被抓走了,娘亲他们会很难过的叭。 柚柚攥紧了衣角,衝著那个少年摇摇头:“不知道誒。” 白灵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更傻了,嘶嘶了两声:“笨蛋,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温柚柚撇嘴,你才笨蛋你才笨蛋! 她可聪明啦。 看来只是被白灵牵扯来的无辜女童,凌泉弯下腰,与她的视线对视,认真道:“我是...一名医师,医术尚可,你若是有需要,或是家中人有需要,可以隨时来寻我。” 他递出一块玉牌。 上面刻著柚柚看不懂的纹。 温柚柚接过玉牌,看著他年轻俊秀的面庞,还是觉得长得不够权威。 不像刚才那个大夫,看著就有一种药没到病就除的靠谱感。 她还没说话,白灵先急了,在旁边嘶嘶嘶个不停:“你们府上不是有人生病了嘛!告诉主人呀,他肯定能给人治好,快点快点!” 凌泉皱眉:“白灵今天怎么了,这么吵闹。” 白灵委屈,但它不能说,只是不断地用尾巴尖尖去牵温柚柚的小手,答应吧答应吧。 治病肯定要住在侯府一段时间呀,这样它就可以一直跟柚柚玩啦! 温柚柚虽然心里更偏爱毛茸茸,但是对於蛇这种和龙形似的动物也没什么抵抗力就是了。 而且... 那句话怎么说来著。 死舅当活舅医! 系统:【...是死马当活马医。】孝死我咧。 === 江若云刚忙好手上的事,就听下人稟报说郡主带了个男人回来。 “......?” 不是,她这是忙了一个时辰不是忙了十年吧? 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江若云的脑袋苍白运转,想说的话太多在喉间排队最后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长得好看吗?” 婢女:“?” 这是重点吗? 婢女:“好看。” 又忙道:“夫人,那男子自称是名医师,带著条虬龙来的,郡主说他是来给三皇子殿下治病的。” 虬龙...? 江若云意识到事情好像不一般,蹙眉追问:“是否是条白蟒?” “是的夫人,还颇有灵性,见人也不咬,原本院子里几个小姑娘都被嚇哭了,现在也敢围在它身边瞧呢。倒不像是寻常的蛇类。” 江若云舒了口气,脸上显露出了几分笑意:“自然不是寻常的蛇类。” 那可是药王谷的灵蟒。 只有在神医远游之时,才会跟隨在他身边。 但是...柚柚就出去一会的功夫就恰好遇见了神医还正巧把他带入府中,还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说服了对方救治江滦...? ...是不是有点过於巧合了? 而且那传闻中的神医不是相当不近人情么? 江若云知晓,当初柳姿在生下柚柚之后產后虚弱,温正清曾亲自去过药王谷拜访,想为爱妾求得一剂药方,孰料对方却一点不给面子,拒之门外数日,最后温正清忿忿而归。 甚至扬言日后不许这所谓的神医入侯府。 不过江若云不带搭理他的,若是今日柚柚带回来的真是那神医又如何? 温正清当时都没见过人家! 还在那虚空索敌上了。 不过江若云也让自己放平心態,隨隨便便出去一逛就把那神医带回来的概率还是太小了。 柚柚有心便是好事。 === 温瑶倒確实觉得把神医带回来的概率太小了。 她掐好了时机来到前世那家客栈。 先是被那该死的掌柜拦下,等她报出身家姓名,对方竟然冷嗤一声,嘟囔著“你怎么可能是温家大小姐”就让小二把她撵了出去。 温瑶何曾受过这般待遇,偏偏又知晓那凌泉的性子,平日最是厌恶以强权压迫百姓之人,只能耐著性子向掌柜的询问楼上客人的去向。 最后实在没法,重金悄悄贿赂了店里的伙计。 “什么?!你说那客人半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开了?” 她的声音尖锐,让伙计都示意她噤声:“您小些声响,我们家掌柜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这店里的规矩向来都是不可泄露客人隱私,今日我拿了您的钱已经是犯了忌讳,您是要让我丟了活干吗?” 这间客栈跟铁桶似的,温瑶能贿赂到一个也不容易,闻言耐下性子,询问:“那你可知是何人带走了他?” “这小的哪里知道这么清楚。” 温瑶狠狠心,又给他塞了点钱:“放心,我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伙计点头。 “是否是一个女人带著一群侍卫?” 伙计犹豫了一下,五岁的女童算女人吗? 他这一犹豫,温瑶便急了,以为是他后悔了:“你要是这不想说那不想说,就把我的钱还回来!” 那可不行!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呢。 伙计捂紧了自己的钱兜子,忙道:“是。” 果然... 是她来晚了一步,还是重生后原本的轨跡也没有发生变动? 不,绝不可能是后者。 毕竟她原先的系统也没了。 该死,该死,温瑶开始后悔了,方才若是早一些来,就算不能雪中送炭,好歹也能留个好印象。 现在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 看著那名古怪的女客人离开。 掌柜的便目不斜视地拍了拍那名伙计的肩膀,伸出了手。 “分点。” 两人像是默契配合了无数次一样,熟练地分好了赃款。 === 江滦得知了柚柚给自己寻了个大夫上府的事。 非常不经意地与自己身边的小廝炫耀:“嗐,家里的小辈孝顺,出府玩一趟都没忘了我,非得给寻个大夫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小廝看了他一眼:“殿下。” “嗯?” “您笑得有些猖狂了。” 江滦:“......闭嘴。” 但虽心里暖暖的,江滦对於这不知道从哪来的大夫还是不抱什么希望。 第41条小锦鲤 父皇和皇祖母並非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即使太医院无人能解这蛊,也派人暗中在民间搜寻有能之士。 但得到的结论俱都是不容乐观。 这蛊虫並非是毒,不能以寻常的手段处理。 派去西域的人马也迟迟没有带回消息。 若是其他人说这么短时间在外头寻了个医师要给他除蛊,江滦肯定会让他们哪里凉快哪里待著去。 但是换成了柚柚,就算寻来的是个刚进医馆的小学徒,江滦都不允许任何人议论她一句。 === 等来到柚柚所说的地点,江滦便看见了不少围在那,像是在看笑话一般。 见他一来便作鸟兽散。 江滦凤眸一扫,便把人群中央的情形看了个大概。 即使四周有这么多人,他的视线还是精准地落在了被侍卫和婢女护在身后的柚柚身上。 见小糰子眼眶红红的,一只小手还在揉眼睛,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委屈,心下一紧,快步上前。 “谁欺负柚柚了?” 他压根就没考虑过其他可能性。 几乎是本能地就站在温柚柚面前,长身玉立,凌厉的凤眸扫过在场眾人,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温柚柚仰著小脸,看著舅舅挺拔的背影。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墨发用玉冠束起,几缕碎发垂在轮廓分明的侧脸旁。 “舅舅...”小糰子吸了吸鼻子,小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轻轻的,柔软的力道,本不该撼动任何,却让江滦立刻转身蹲下,方才的凌厉气势瞬间消散。 他捧起温柚柚的小脸,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告诉舅舅,谁惹柚柚不高兴了?” 一道战战兢兢的男声却从身后响起:“三皇子殿下明鑑!分明是温柚柚先教唆身边的侍卫打了我们!” 江滦回眸,这才看见对面那两个人,是昨日那两人,此刻脸上显眼的淤青。 嘖,打得还挺狠的,都肿起来了。 侍卫统领生怕三皇子听信了那两人的“恶人先告状”,忙上前一步,刚想说话,江滦便挥挥手:“不必多言,本宫心中自有成算。” 闻言,鼻青脸肿的柳武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下一秒就因为表情牵扯到了脸部肌肉,嗷嗷地喊疼。 在一旁没有受到方才乱战波及的温瑶默默往外挪了一步。 好丟脸。 “你们做了什么冒犯到郡主的事,才让她身边的侍卫受不了护主了?” “......”啊? 这话一出,不光是柳武,就连柳轩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忍不住指著自己的脸强调:“殿下,是我们挨揍了。” 白净的脸上的淤青显得格外醒目。 但江滦只是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只淡声道:“若不是你们先做了什么,怎么会到如此境地?” 温瑶眼见著这三皇子就是偏心偏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模样,忙上前一步,扬声道:“我与表兄们听闻殿下染疾,素来崇敬殿下,心中忧虑不已,出府寻得一名有独到手段的医师自称於殿下的病情有益,生怕耽误了时间,忙领著人回府。” 她顿了顿,想到回府前被交代的话,心中更有了底气,继续道:“谁知就见六妹妹领著閒杂人等,我们担心殿下的病情被庸医所误,说了两句,六妹妹素来...竟就哭了,身边的侍卫们不分青红皂白便把我的表兄们打了一顿,若是殿下不信,可以询问周遭的婢女,瑶儿所言句句属实,请殿下明鑑。” 閒杂人等·凌泉:“......” 温柚柚瞪大了眼睛,小嘴张得圆圆的。忙伸出小手,想要替自己辩解。 江滦便顺势握住了她的小手,捏了捏,安抚地递来一个眼神。 对著脸上带著几分得意之色的温瑶,眉眼彻底冷下来,启唇: “滚。” 温瑶脸色一僵。 见表妹脸色难看摇摇欲坠的模样,柳武颤抖著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三皇子殿下竟是这般徇私枉法之人!” 以为终於轮到自己出场的蛊师默默后退一步,不是,这和他想像中的被奉为上宾的样子不说一模一样,也算是毫无关係吧。 好像压根没人在意他?? 江滦扯唇,轻笑一声,带著些许蔑视:“徇私枉法...?既然这般委屈,不如去告御状吧,好让你看看,法究竟站在谁身后。” 温柚柚看了眼舅舅,又转头,看见那个正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的蛊师。 ...她能感受到,舅舅身体內的蛊虫和那蛊师之间的同源力量。 ......他们带来的人,是真的可以救舅舅。 温柚柚不知道此人是从哪里寻来的,方才温瑶和柳家兄弟看见她带进府里的凌泉,就嘲笑他们,还说她果然是个没用的灾星,三皇子殿下离她远一些或许过几日就治好了。 灾星...灾星... 原身被指著鼻子说了无数次,直到离开,都没能摆脱这莫须有的罪名。 属於她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温柚柚便红了眼眶。 侍卫们一看,我靠这还得了,小郡主在他们面前被欺负了,就把柳家兄弟按著揍了一顿。 接著江滦便来了。 虽然就算追根溯源,温柚柚也不觉得自己理亏,但...... “舅舅...”温柚柚眨巴了一下眼睛,小手指著那个蛊师,“他真的可以救你。” 凌泉被白灵一尾巴顶得向前走了一步,这忽然的动静就吸引了周遭所有人的注意。 盯著这么多道目光,凌泉抽了抽嘴角,拱手道:“在下也有法子可以救治三殿下。” 江滦这人他也早有耳闻,算是个心忧百姓的,虽然诧异温柚柚竟然是他的外甥女,但凌泉也愿意看在温柚柚的面子上救他一次。 但很显然,在场除了他自己。 哦,还有白灵。 其余人都不太相信这个看起来还没及冠的少年有这等本事。 温柚柚小小地,嘆了口气。 看著那个被討厌的人带来的蛊师,又没忍住,再嘆了口气。 王母娘娘,说好的锦鲤是瑞兽呢,怎么出去逛一圈就带回来解药的好事没轮到我呢???? 第42条小锦鲤 如何? 不光是温柚柚,就连站在身边的侍卫都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著他。 好像他在大庭广眾之下说什么疯话似的。 柳武更是嗤笑出声,笑得再次嗷嗷地捂住自己的脸惨叫,惨叫完还不忘嘲讽道:“你这个年纪,放在外头的医馆里,怕不是还没学成呢,就胆敢在三皇子殿下面前大放厥词,也不怕折了舌头!” 温瑶也捂唇轻笑起来,亏她回府的时候听闻温柚柚也出去了,还以为是她把那神医抢先一步救下,看来只是她多虑了。这丫头这辈子就算死得慢了些,也还是不足为虑的。 她才是天命之人。 否则为何一出那客栈,便有人拉著她为她引荐了这西域来的蛊师,说她可以藉此博得江滦的信任。 温瑶自然知晓面前这个面容普通的男人只是个放在明面上的棋子,背后大约是江滦的仇家。 但敌人的敌人自然就是朋友,她需要这个契机,他们也需要她未来的帮助,她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想到刚刚江滦让自己滚,秀美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狠色,等著吧,等今日事成,就要你知道得罪她的下场。 凌泉眼看著在场竟是没人信他,懊悔自己这次出行为了隱藏身份,没带上那人皮面具。 这个看脸的世界! 他不由得把目光移到温柚柚身上。 郡主,说句话啊。 幼崽对上他的眼神,仰著小脸,踮起脚,很乖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噠,等咱们从医馆出师,也不会比別人差噠!” 又很凶地朝著柳武挥了挥小拳头:“再敢说话,揍你!” 但是柚柚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和对方的体型差,补充道:“让侍卫叔叔们,揍你!” 凌泉:“......” 江滦瞥见凌泉的脸,又看见柚柚对他如此亲近,还为他撑腰,脸色一变,径直把温柚柚抱在自己怀里。 一副生怕他抢孩子的模样。 凌泉保持微笑,毁灭吧,这个该死的看脸的世界。 就这么一条小小的蛊虫,施个针的事,这帮无知的人竟然会以为他不行。 凌泉现在心態无敌好,现在就算有人骂他装货,他也只会淡淡笑一下跟他说,识货。 ... “柚柚说,那人可以治好我?” 江滦皱眉,看了眼那人,视线乱瞟,心思不正,不像是个好人。 温柚柚坚定地点头,她的直觉不会有错噠! 那个什么,药王谷的神医,要找到不知道还要多久呢。 到时候舅舅底子要是都被那蛊虫掏空了...那就算解了蛊,也回天乏术了。 听见自己终於被提起。 蛊师昂首挺胸地从人群中走出:“在下来自西域,家中世代钻研蛊术。”他脸上带著几分傲然,“三殿下体內的蛊毒,在下有七成把握可解。” 其实不止。 但是保守点,不然跟刚才那个小子一样,看上去像骗子。 七成!温柚柚眼睛亮了起来,朝他招手:“那快过来帮舅舅诊脉叭,我们会给你很多很多报酬噠!” 她眼中的期待太有感染力,蛊师都不由得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被温瑶拉住才意识到—— 不对,他跟那小郡主不是一伙的啊。 真是中了邪了。 他想到主子的吩咐,停下脚步,轻咳一声:“我本是一介游医,诊治全凭心情,与大小姐有缘,方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愿意入府为殿下诊脉,却没想到......” 江滦冷笑:“想要什么就直说。” 温柚柚著急地拉了拉他,被江滦一巴掌按住了小脑袋埋在他怀里,“唔...唔!” “大小姐心系三殿下本是一片好心,却连累她的表兄被郡主身边的侍卫们打了一顿。” “在下要求不高,只希望郡主可以跟大小姐和他们道歉。” 温柚柚终於挣扎著探出了头。 毛茸茸的小脑袋钻了出来,黑亮的眼中还带著一丝懵懂,像是刚出壳的幼鸟一般。 好像还没有弄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看得令蛊师都有些不忍了。 侍卫统领皱眉,上前一步,面上说著:“是卑职之过,卑职愿意代郡主与他们道歉。”心里已经后悔刚刚就不应该顾忌温瑶和这劳什子蛊师是老弱病残,直接连带著一起打一顿,至少现在还能少些憋屈劲。 温瑶摇头:“不,你也是听命行事,我要始作俑者给我道歉。” 柳武眼看著局势像是逆转了,不顾柳轩的阻拦,也来添把火:“道歉!道歉!” 要不是他怕江滦发疯,甚至都想把自己受的罪也报復在温柚柚身上。 就连周遭看戏的婢女侍从们,也都不忍地侧目,一句道歉的事,与三殿下的病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所有人都以为江滦会选择让温柚柚道歉。 毕竟,一句道歉而已,顶多损些顏面,又不会掉层皮。 然而,江滦却只是冷冷地扫了眾人一眼,指尖轻轻抚过温柚柚的发顶,安抚似地拍了拍。 难怪刚才柚柚这么难过。 原来是被欺负了还为了他忍著。 对自我攻略已经非常熟练的江滦如此想著。 温柚柚不知道他自己把逻辑都圆上了,垂著小脑袋,很轻但很坚定地说:“......柚柚可以......” 说句对不起治好病再揍他们! 但江滦修长的手指捏著温柚柚软乎乎的脸颊,將她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他眉目如画却冷峻如霜,狭长的凤眸微挑,眼底似淬了寒冰。 “没做错,凭什么要道歉。”他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整个庭院瞬间鸦雀无声。 眾人面面相覷。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这病也不治啦? “若是要用稚子的脸面换得日后的苟活,那不如现在便死了。” 江滦那张俊美无儔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凤眸中满是傲意。他站在那里,明明是一身素色锦袍,却硬生生让满园锦绣都失了顏色。 他本就是存了要护著柚柚不被欺负的念头,方才有了生的欲望。 江滦不信,依柚柚的性子,能无缘无故给人打了,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他们出言挑衅。 况且—— 就算是柚柚先动手的,又如何? 第43条小锦鲤 偏爱 他们皇室的孩子,他江滦的外甥女,本就该受尽一切偏爱。 没有让柚柚受委屈成全自己的道理。 这全天下知晓蛊术之人,又不是仅此一个,日后再寻便是。 如此想著,他按住了还想说什么的柚柚,又打断了也还想说什么的蛊师,懨懨道:“把他们都给我丟出去。” 侍卫统领高高兴兴地领旨,开开心心地把那四人都赶了出去。 这次倒是没忘记在另两人身上下点黑手。 敢欺负郡主,活该! === 等四周围观的婢女们也被遣散。 温柚柚终於能出声了:“...舅舅!” 幼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开心,又有些被触动到的颤抖。 “誒,在呢。”江滦倒是笑著。 温柚柚刚从他怀里挣开,但想到刚刚他说的那番话,悄悄抹著眼泪又往他怀里钻:“......柚柚希望舅舅的病可以好起来,柚柚愿意道歉的。” 她没有见过娘亲和婢女口中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 但是......温柚柚见过,偶尔,舅舅看著自己的手和身体,悵惘的表情。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笨。” 江滦轻轻地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袋。 看小糰子双手捂住脑袋泪眼汪汪地看著自己,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么大点,就开始操心大人的事了?安心吧,天塌了也有我扛著...” 江滦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收了些,认真道: “我们柚柚,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也不知道这孩子曾经受了多少苦,就江若云和父皇曾祖母那惯孩子的行事作风,宠了也快有一个多月了,竟然还是这么小心翼翼的。 江滦拒绝承认自己也是惯孩子的其中一员。 温柚柚嘟囔:“其实我本来是有舅舅这么高的。” 江滦:“...?” 幼崽继续嘟囔:“然后,然后被舅舅弹了几个脑瓜崩,被弹矮了,才变成现在这么大点的。” 江滦:“......?” 江滦:“温柚柚。” “昂?” “现在是下午,不是就寢的时间。” 没睡醒呢? 温柚柚哼哼,没有幽默能力的大人! 气氛好转了些,温柚柚眼巴巴地仰头看著江滦,伸出小手发誓:“柚柚一定会帮舅舅找到那个神医噠!” 江滦摸摸她的头。 有这个心意便好,也没指望这孩子能找到。 神医本人在旁边忍不住再次出声打断:“其实,我真的有办法。” 江滦侧目:“你这年纪,不是学徒吗?” 凌泉被气笑了:“没见过有天赋的人是么?” “殿下,手伸出来,给你把个脉。” === 作为温府后宅的主人。 江若云有极其周密的信息网。 因此很快就知道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 在听到江滦把对方的无理要求拒绝了之后,她脸上的表情才好转了些。 侍女忍不住搓了搓手背。 夫人刚才的表情看起来要杀人了,好嚇人。 江若云迅速提取到了重点:“你是说,柳家兄弟和温瑶在府外恰好遇上了一名可以解三皇子身上蛊毒的蛊师?” 恰好两字被她压得极重。 带著些嘲意。 “是的。” “那人现在在何处?” 这就超过了侍女的了解范围了。 但江若云篤定道:“一定还在那周围,去,派人把他控制住。” 西域的蛊师又不是菜地里的大白菜隨便走一下就撞见一棵,怎么可能这么巧合,既然大概率是別有所图,那就算江滦把他赶走,他也一定不会走远。 况且—— 他算什么东西,由得他治不治的。 既然送上门来,她就笑纳了。 蛊师被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侍卫按住手的时候还有些不了解情况。 直到被重新押回了江滦面前,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恨恨道:“没想到三皇子殿下的手段如此卑劣!” 温柚柚也不哭了,瞬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还是舅舅有办法。” 江滦扶额:“不是我。” “是我。” 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江若云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那蛊师。 视线乱瞟,心思不正,不像是个好人。 “你说我手段卑劣?” 她说话的语气就好像他敢承认的话,下一秒就要让他试试什么是真的卑劣。 蛊师吶吶,不敢再说。 温瑶倒是没有和他一个待遇,还完好地站在原地。 看著江若云,鼓起勇气,道:“蛊师刚刚是莽撞了些,也只是想要为我们出头,但他真的可以救三皇子殿下!” 其实刚刚被江滦不留情面直接丟走的时候,他们就有些后悔了。 不该拿乔的,若是能除了三皇子体內的蛊虫,自然就是大功一件。 届时有了救命之恩,她自然也能入了三皇子的眼,温瑶自认比温柚柚更討人喜欢,到时候温柚柚失了这些偏爱,她想让她做什么便是什么。 而且。 说难听点。 被打的是柳武和柳轩,又不是她,她做什么为他们出头? 因此看见蛊师被押回来,心里还鬆了口气。 “是么?” 江若云慢慢道:“但是我听闻,这诊治的条件还挺苛刻啊。需得我女儿与你们道歉?” 蛊师更不敢说话了。 一个不要自己性命的疯子,还有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他也是造孽了才接了这活。 “夫人您也知道恃才傲物的道理,有本事的人总是比常人更傲气些,蛊师便是如此...但他现在应当是醒悟了!” 江若云顺著声音看去,见是一个鼻青脸肿的猪头。 嘴角抽了抽,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你是?” “稟夫人,我是贵府柳姨娘的娘家人。此次科举为了方便,借住在侯府。” “原是如此。”江若云点头,“那这位柳公子应当挺平易近人,没甚傲气的。” 柳轩一张脸涨得通红。 江若云倒是没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她说话难听肯定是她故意的啊,不难听她说来干嘛? “既然醒悟了,那便诊治吧。” 好不容易摸完脉知晓了是什么蛊虫的凌泉:“......”够了,他现在就回药王谷取人皮面具。 “...且慢,我已经知晓如何逼出殿下体內的蛊虫了。” 过分年轻的声音让江若云蹙眉。 倒也不是她以貌取人,实在是太过年轻了,与传闻中神医白髮老人的模样一点不沾边。 心里难免失落了一下。 但面上依旧保持著礼貌的笑容。 这是柚柚找来的人,就算是个江湖骗子,传出去他也必须是个正经的医师。 温瑶还想出声。 被蛊师拦下。 用眼神示意:且看这小子如何誆骗他们! 到时候受了苦头,自然知道回来求他诊治了。 一帮子有眼无珠的东西! 温瑶也想到了这点,略一思索,迈出去的步子便收了回去。 也好,压压他们的锐气。 第44条小锦鲤 您! 凌泉取出了自己的银针,淡声道:“这蛊乃是噬心蛊,此蛊以人心头血为食,中蛊者会日渐衰弱,最终心脉尽断而亡。” 温柚柚一张小脸都白了。 白灵凑上来蹭了蹭她软乎乎的小脸蛋,嘶嘶了两声:“別怕別怕,我主人很厉害的呀。” 人类幼崽脸上的婴儿肥手感实在好,白灵蹭蹭上癮了,还想再蹭一下,就被江滦戒备的眼神劝退了。 呵,人。 蛇才,才不是怕你! 江滦覷了眼那跪在地上的蛊师骤变的脸色,眼中泛起了几丝玩味:“那依您的意思,应当如何处理?” 您... 您。 您! 凌泉这辈子都没觉得这个字这么顺耳过,琥珀色的眸子微弯:“若按照寻常法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寻出那下蛊之人,由他来引出这体內的蛊虫。” 他本是想卖个关子。 眼看著好不容易聚焦在他身上的视线又要挪开,急忙道:“但这蛊今天遇见了我,也算遇见对手了,我有法子。” 他掏出银针:“殿下,冒犯了。” 江滦只犹疑了一下,便伸出手。 若是见他刚刚侃侃而谈只是信了三分,那瞧见那蛊师的脸色,便有了五分。 这五分可能,就值得他赌。 蛊师看著对方施针时那熟稔的样子,心中的不妙越来越深厚。 但又怀著几分侥倖,这么小的少年会针灸,也顶多就是些皮毛功夫,只是瞧著嚇人罢了。 孰料几针下去,江滦突然俯身吐出一团黑血,里面赫然蜷缩著一只通体血红的蛊虫。 那虫子接触到空气,立刻疯狂扭动起来。 白灵蛇瞳一竖,闪电般窜出,一口將那蛊虫吞了下去,满足地打了个嗝,拖著长长的蛇身准备再凑到温柚柚身边,却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挡住。 温柚柚有些为难:“那个虫子...怪噁心的,白灵你可以刷个牙再来吗?” 白灵急得嘶嘶嘶:“我又不舔你脸!你怕什么!”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与此同时,跪在地上的蛊师也应声吐出一口鲜血。 脸色煞白,像是遭到了什么反噬一般。 温瑶神色一凛,在柳武和柳轩还在发愣的时候,便迅速与他们隔开了距离。 江若云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流转,最后定格在了那蛊师身上:“自投罗网?” “把他押下去,好好审问。” 蛊师下意识要去咬破口中的毒囊。 但经过上一次混入了刺客一事,江若云身边的侍卫们也都有了经验,迅速上前用布料堵住了他的嘴,卸下他的下巴。 失去了最后机会的蛊师带著不甘的眼神离开了。 “这人,是谁带进府里的?” 温瑶攥著衣角低著头,死死地咬著唇。 柳武看著她不出声,心里急得不行。这蛊师还是在府外偶遇温瑶的时候,对方引荐给他们的!说是有了他就能拿捏住三皇子。 自从上次被打了之后,柳武心中便耿耿於怀,有了翻身的机会如何会犹豫?立刻便答应了。 但就算他也不怀好意,那主犯还是温瑶啊! 他可不想替她背这个黑锅。 柳轩覷了眼温瑶,他稍年长一些,比柳武知道的多,也自然知道当初善因大师的预言。 他心念一转,迅速做了决定。 温瑶绝对不能有事。 他踹了一脚弟弟。 柳武和他一道长大,几乎是剎那间知晓了他的决定,心中万般委屈,但自小对於兄长的顺从,让他还是主动揽下了罪行。 这行径让江若云和江滦都侧目。 怪事。 这柳家兄弟也不像是如此大度之人,为何竟愿意替温瑶揽责? ... 在体內蛊虫被除去之后,江滦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些。 他朝著凌泉拱手:“多谢药王穀神医出手相助,方才是我浅薄,以貌取人,还望海涵。” 啊? 神医?? 温柚柚还在状况之外,闻言瞬间扭过头,像是在看什么新型物种一样看著凌泉。 “你,你是神医?!” 白灵哼哼唧唧:“我都说了我主人很厉害的吧,你们还不信。” 凌泉对上温柚柚惊讶的眼神,弯了弯眸子:“不必如此生分,小郡主若是愿意,可以叫我凌泉。” 温柚柚哎呀一声,想到之前自己还以为对方是个学徒,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你也可以叫我柚柚喔。” 柚柚。 “很可爱的名字。” 温柚柚挠了挠头:“你的名字也很可爱噠!” 凌泉:“......”倒也不用这样。 凌泉与面前这对皇室兄妹说起了和柚柚遇见的事,“多亏了柚柚,我才能好好站在这为殿下诊治。” 江若云摇头:“是我们该感谢您才是。” 凌泉笑笑,对著他们便没有对柚柚那般亲和,只是道接下来还得每日给江滦施针,逼出体內的余毒,所以得先在侯府暂住。 其余人还没什么反应。 温柚柚就和白灵抱作了一团:“太好啦!白灵以后可以每天陪我玩啦!” 小孩子忘性大,很快就忘了刚刚还在嫌弃人家吞的蛊虫。 白灵也很兴奋。 在药王谷,那些弟子们对它都又敬又怕,只有柚柚一点都不怕它,还会跟它一起玩。 看著那条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怎样一个精力旺盛的人类幼崽的蠢蛇,江若云的眼中流露出些微的... 怜悯。 ... 系统只是去升了个级。 回来就发现任务一进度条满了。 不是。 它是去升级不是去安bug的吧? 歇斯底里是崩溃,底里歇斯是美味。那很味美了。 系统:【柚柚,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干嘛了?】 温柚柚乖乖地跟它复述了一遍。 【噢,就是你把那个男的救回来了,然后那俩柳家贱货嘲讽你,你让侍卫把他们打了一顿,最后那男的其实是神医,又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怪不得能满呢,你这是身心都折磨上了。】 系统安详地躺了回去。 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爬了起来。 【等一下。】 【神医?!】 这玩意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时候!! 你的戏份还没到呢怎么就给演完了?! 【你知道原本的故事轨跡里,这个神医是要给朝阳长公主治不孕不育的么?】 朝阳长公主是当今圣上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姐姐,据传当年先帝子嗣艰难,从旁支过继了一个女儿,这事竟然就隨之解决了。 因此先帝非常疼爱这个女儿,赐了长公主的名號。 只是造化弄人,为皇室扭转了命运的长公主自己却与駙马成婚多年未有子嗣。 原本是救了神医经过对方的医治,才得以有孕。 【现在,神医被你救了...】 系统也很无奈,当初也没想到这玩意就是神医啊。 它又担心温柚柚会因此自责,想出言安慰两句,寻思要不再找人给那凌泉下个麻药追杀他再救一次得了。 就听见温柚柚非常乐观地说:“没关係呀,这个我可以解决噠!” 系统:【......】又来了,这个熟悉的不知道从哪来的自信。 温柚柚没有逗系统玩。 在得知自己可能改变了別人原本美满的命运之后,她也是狠狠內疚了一下,情急之下竟然误触了,把囤下来的所有功德,包括今天的任务一送的,都吸收了。 结果系统界面多了一个成就系统。 说满五百送一次入梦机会。 可以与任何认识的生物在梦中相见。 她现在只差最后十点功德,就可以完成这个成就。 是谁有送子的能力来著...? 温柚柚努力回忆。 然后眼前一亮。 麒麟!她来啦! === 翌日,温柚柚从睡梦中被晃醒。 好睏,我发誓晚上再也不熬夜了,我要是再熬夜我就再发誓。 她睁开眼,看见是江若云,黏黏糊糊地凑上去亲了一口她的脸颊,砸吧了一下嘴,准备用一个亲亲贿赂完娘亲就再睡一个回笼觉。 江若云失笑,捏捏她的耳垂:“醒醒啦,忘了今日是宫宴么?你皇祖父和曾祖母也想你了,早些去还能多陪陪他们。” 噢—— 宫宴—— 温柚柚揉揉眼睛。 脑子清醒了一些。 宫宴!! 她的龙气树枝终於可以派上用场了嘛! 虽然温柚柚也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用处,但是有奖励不能用,本身就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嘛! 第45条小锦鲤 长公主 江若云也知道今日叫起的时辰有些早了。 但也没法,毕竟父皇和皇祖母每日都要遣人来问:哎呀柚柚今天怎么样啦,吃好喝好睡好了吗有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呀? 一阵嘘寒问暖过后,再不经意地提起:什么时候带柚柚来见他们啊?社交都是你来我往的,一直往往往往往往往他们是狗吗? 江若云还能说什么。 总不能真让他们成狗吧。 那她作为血缘亲人,不也被牵连了? 但是看著温柚柚睏倦的小表情,江若云心中一软,连声音都放柔了:“要是困的话,柚柚再睡一会吧。” 温柚柚小脑袋埋在被窝里,哼哼唧唧地挣扎了一会,但还是强撑著坐起了身,眼睛亮晶晶的:“不睡不睡,我们快进宫吧,柚柚也想皇爷爷和曾祖母啦!” 温柚柚嘆气:“要是皇爷爷和曾祖母他们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就好啦。” 苏嬤嬤在一旁笑:“皇上和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可不少,若是一道搬来,恐怕府里没地方住呢。” 温柚柚很大方地挥挥手:“哎呀小事啦,让那个男的搬出去给他们腾位置就好啦。” 那个男的指的是宣武侯。 稚子如此唤生父,在其余人家里,最轻也要挨一顿说,但在漱玉院,就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了。 毕竟,就连院子里品等最低的洒扫婢女都知道,小郡主的身份是皇室给的。 是她不认这个爹,而不是她被拋弃了。 ... 其实江若云向来有一个疑惑。 京中高门大户繁杂,各家各户出门都需坐马车,此刻还临近年关,路上本该熙熙攘攘才是。可每次她带著柚柚进宫,路上却总是畅通无阻,仿佛整条朱雀大街都为他们清场一般。 怪事。 江滦觉得她太过多疑:“今日来得这般早,街上人多才没道理吧。” 江若云懒得与他爭辩。 这人被关在宗人府这么多年,不清楚如今京中的近况。 温柚柚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皇爷爷和曾祖母。 只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皇爷爷面庞被一层灰雾笼罩一般,看不真切。 但等她行完礼噠噠噠地跑近,那雾气又看不见了。 倒是夏景帝以为是孙女想自己了,乐呵呵地弯腰把小糰子抱在了怀里,顛了顛,笑容衝散了眉眼中隱约的忧愁:“胖了些。” 温柚柚:“......坏!” 就算她现在还是个五岁的人类幼崽,那也是有身材管理意识的好伐! 就是减肥太难了辛辛苦苦减了一个月终於成功减掉了三十天。 温柚柚哼哼著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夏景帝忙哄道:“是圆润,圆润了些,小孩子这样好看。” 太后揉了揉额角,头疼:“行了,不会说就少说些吧。” 和许久不见的曾孙女亲近完,太后含笑看向江滦:“滦儿的病如何了?” 江滦上前一步,把昨日一事复述了一遍。 太后冷笑一声,总是悲悯的脸上露出一丝肃杀之意:“不好好夹紧尾巴做人,还敢露出马脚,將那蛊师送来宫中,哀家亲自......” 说到一半,太后侧目,对上温柚柚懵懂的眼神,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慢慢道:“哀家和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知道,做坏事是不对的。” 温柚柚点头:“曾祖母脾气真好呀。” 又慢吞吞地拉过她的手,像个小大人一样念叨著:“曾祖母脾气这么好是会被別人欺负的呀,不过没事,柚柚会保护你噠!” 那个蛊师都想要害舅舅了,曾祖母居然还捨不得对他动手。 温柚柚无奈晃晃小脑袋。 却不知其余三人憋笑已经快憋出內伤了。 太后,脾气好? 开什么玩笑。 聊了会家常,温柚柚的小脑袋都在夏景帝怀里一点一点了,忽而听见外头太监尖细的声音通传说朝阳长公主来了。 於是一个激灵坐起了身。 还,还怪紧张的。 温柚柚揪了揪衣角。 就见一位身著淡紫色宫装的女子款款而来。 她论年纪比夏景帝还要年长两三岁,但保养得极好,行走时裙裾微漾,似有清风相隨。 笑著与在场人行了一礼,朝阳长公主蹲下身,与幼崽平视,声音轻柔似春溪潺潺:“这就是柚柚吧?” 好,好温柔。 温柚柚被迷得晕晕乎乎地点头:“长公主好。” 朝阳看了眼面前玉雪可爱的小糰子,眼中闪过一丝悵惘,但很快便收敛住,落座后加入了皇室一家人的閒聊。 朝阳虽是宗室之女,被抱养在皇室,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但是毕竟是女眷,与皇上在夺嫡之事上並无利益衝突,且对方为人处世得体,这么多年下来,与太后也处出了几分母女情分。 太后便忍不住关心道:“你和駙马近日可有喜讯?” 朝阳失落地摇摇头:“並无。”但见太后也嘆气,她又扬起笑容,宽慰道:“母后不必为朝阳忧心,太医也说了,儿臣这个年纪若是要生育恐怕於身子有损,若是这般说,还是得了上天眷顾呢。” 她话虽这般说。 温柚柚却能感受到这个温柔女子身上如流水一般绵长平静的忧伤。 也让她感受到了类似於溺毙一般的感觉。 温柚柚下了地,迈著小短腿噠噠噠地朝她走去,扑进了朝阳长公主的怀里。 小糰子仰起脸,用软乎乎的小手捧住长公主的脸颊,认真到煞有介事一样:“別难受呀,您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啦?” 朝阳一愣。 说实在的,自她成婚多年无所出之后,有太多人与她说过这话,或虚情或真意,其中种种情绪她听多了便不再在意。 她只是喜欢孩子,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但这么多年的打击下,这份心思也就逐渐成了执念,埋於心底。 然而,今日朝阳却有一种,忽然的宿命一般的直觉,觉得她可以相信眼前这个孩子。 朝阳轻笑一声,觉得自己应该是想要孩子想疯了,柚柚又確实可爱,这才犯了臆想。 她不过是一个孩子,能做什么? 但虽这么想,她却不想打击孩子,於是轻轻捏了捏她的腮帮子,温声道:“好,那就借柚柚吉言啦。” 她应当是真的很喜欢人类幼崽。 因为温柚柚看见系统面板里,任务二的进度前进了一步。 距离五百成就点的最后十点功德也到手了。 金色的进度条缓慢前进一步,浅粉色的光亮起。 系统替她放了个赛博鞭炮,噼里啪啦的,主打一个热闹。 【这个入梦的机会,会在你领取的半个时辰內生效,目標对象是所有你认识的生命体,也就是人啦。】 系统像个老妈子一样解释。 却没想到温柚柚立刻就领取了。 第46条小锦鲤 入梦 系统:【......】 【温,柚,柚!你听了我说的吗?这玩意领取之后半时辰內就生效了!】 系统有点崩溃,到底谁的人生易如反掌,它的人生像被连扇几巴掌。 这人类幼崽认识的人基本都聚在这块了,她现在用了这入梦的道具,入谁的梦? 难不成是出来太久想旺財了? 一想到这么好的道具浪费在那只笨狗身上,系统就抓狂了。 温柚柚:【听到啦听到啦!两只耳朵都听到啦!】 嗐,这个家全靠她,不然靠笨蛋系统得散。 她在长公主怀里挨挨蹭蹭寻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小手攥著她的衣角,小声道:“柚柚困啦,可以让柚柚靠一会会嘛?” 小糰子伸出一小截指节,示意只有这么一会会哦。 江若云想把柚柚抱回来,朝阳却笑著摇摇头:“小孩子是容易睏乏,我也不至於身弱到抱不动一个孩子,让她在我这小憩一会吧。” 温柚柚紧绷的身子才放鬆下来。 她得確保麒麟的气息完全沾在长公主身上,因此必须在她怀里入梦。 在心中默念入梦的对象,温柚柚头一歪,就睡得死沉死沉的。 === 天庭已经冷寂许久了。 虽一切都看似和以前一样井井有条地进行著,但又像是少了些什么。 东海龙王已经是第无数次被王母娘娘召见,寻个莫须有的小罪名训他一顿,然后把他放走。 唉,当初就不该哄那小丫头,谁知她还真的下凡去了。 这下好了,就连饕餮穷奇檮杌他们都不打架了,整日懨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前一阵子,闹出了些动静,似乎是穷奇与龙九子他们打了个赌。 这天庭才多了几分生机。 龙王摇摇头,他年纪大了,对这些事也不怎么感兴趣。 这么想著,路上却遇见了一个没想到的身影。 额前生了对秀气的鹿角的少年与他擦身而过。 麒麟...? 他往这里走做什么? 龙王发现自己虽然老了,但对这些事还是感兴趣的,刚刚是他嘴硬了。 於是把人拦下,询问去向。 麒麟平日里虽有礼但也淡漠,今日却像是遇见了什么喜事一般,对著他这个放走了柚柚的罪魁祸首都有了几分耐心:“去见柚柚。” 龙王:“...?柚柚那丫头不是下凡了,你也要去?!” 当下饺子呢一个接一个的。 麒麟注意到了几道带著憎恶的眼神,脸上的笑意更甚,像是故意说给有些兽听的一般:“非也,也不知柚柚何处得的宝物,竟可在凡间与天庭中择一人沟通。” 他清浅的声音刻意加重了“择一”二字。 实在是拉仇恨的行为。 龙王甚至都听见了远处磨牙的声音。 “我先行一步,免得柚柚等久了。” ... 麒麟出现在了温柚柚的梦中。 七彩的瑞兽在她面前化作方才的少年模样,额前的角消失不见,只余身后一条长长的龙尾。 温柚柚好久没见麒麟,忍不住打量了他一下。 她还记得人类记载中对麒麟的描述,鹿身鳞甲,身有五彩。 竟然真的与他的真身差不多誒。 麒麟见温柚柚盯著自己的尾巴,以为她又想揪著玩,犹豫片刻,方才是下了决心一般慢慢地把尾巴塞到她怀里。 突然被塞了毛乎乎大尾巴的温柚柚瞪大了眼睛:“誒...誒!这是干什么呀?”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温柚柚很实诚地薅了两下。 呜——毛茸茸—— 好治癒。 若不是和麒麟没这么熟,她都想用脸颊蹭蹭了。 好软乎的毛毛—— “你独独寻我来此...”麒麟环顾四周,很快意识到这是温柚柚的梦境,强调了一下独独,又问,“是在凡间遇见了什么要紧之事?” 温柚柚重重点头:“確实有要紧之事,而且,只有麒麟哥哥能帮我。” 想了想,又改口:“独独麒麟哥哥可以帮我!” 听她这么说,麒麟脸上难免露出一些笑意。 那帮废物们还忙著打赌,赌柚柚第一个会找谁帮忙呢,果然最后在柚柚心里还是他最靠谱。 想到那群傢伙此刻还在南天门蹲守的模样,麒麟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 “说罢,能帮上忙我自然尽全力。” === 等温柚柚再睁开眼,时间恰好过了半刻钟。 对上长公主温柔的眼神,温柚柚也弯了弯眉眼。 在凡人瞧不见的地方,她眼中的金芒一闪而过,最后化作了一枚玉扣,出现在她手心中。 温柚柚把这枚麒麟瑞气化形而成的玉扣塞到了长公主手里。 朝阳低头,见这枚玉扣色泽温润透著一股灵气,不似凡品,忙想推辞。 但温柚柚的態度很强硬,拽了拽她的手,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悄悄话:“这是柚柚好不容易求来的求子玉扣喔,一定要隨身带著,会保佑您有子嗣的。” 明明只是个孩子,说得话却意外让朝阳觉得信服。 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把玉扣穿了根红绳系在了颈间。 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身子都舒坦了些。 ...会有用吗? 心中的直觉越来越强烈,让朝阳都不由得平復了一下呼吸。 兴许是错觉。 失望了无数次,她对子嗣已然没有了奢望。 龙椅上,夏景帝原本正与太后嘮著子孙们的近况,却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朝著温柚柚的方向看了一眼。 太后诧异:“怎么了?” 夏景帝挤出了一个笑容,让母后不要忧心。 心中却掀起了一丝波澜。 刚刚,龙脉好像,被触动了。 系统也盯著那枚玉扣出神,这上面好像也有龙气,但又不是。 奇怪。 若是它问出口,那温柚柚就能为它解惑了—— 麒麟是应龙一脉的分支。 气息自然与龙气近似。 第47条小锦鲤 宫宴 不过杀了系统也想不到这茬啊。 同样被蒙在鼓里的还有夏景帝。 他觉得这些日子龙脉很奇怪。 不像先前那样总是蔫巴巴的下一秒就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一样的感觉。现在就属於偶尔会诈尸一下,但等他真的去唤它,又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觉得自己被龙脉做局了。 看著座下相处融洽的亲人们,与先皇后的一双儿女,他们这些日子脸上也多了笑顏。 再联想到一个月以前,自己在这深宫中孤家寡人,惴惴难安的日子,便觉得恍如隔世。 先前真的是他做错了。 时辰尚早,太后便要领著柚柚去见见宗室们,夏景帝叫住了正欲跟著一道离开的江滦:“去见的都是女眷,你去凑什么热闹。” 江滦止住了脚步,等其余人都走了,看了他一眼:“说吧,有什么事。” 夏景帝也没和他计较態度。 在外杀伐果决的君王,面对自己的儿子,褪去了威严的面具,露出几分疲惫的神色。 而这一丝疲色也让他看上去瞬间老了几岁。 他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朕思来想去许久,还是觉得,有些事不该瞒著你。” 夏景帝看著立於自己面前的儿子,皇后去世后,他终日惶惶难安,生怕自己与爱人的一双儿女也会离他而去,便做了许多自认为对的举动。 江滦这才起了兴致,抱臂仰首,看著面前的男人。 “...你可知,龙脉?” 埋藏在心底独自承受的秘密终於宣之於口。 江滦的神情也从散漫逐渐变得凝重。 难怪...这些年天灾越发频繁,各地的灾民甚至都无处迁移。 各地官员朝中大臣,都在尽己所能为国为民,却总像被无形的力量掣肘。江滦原以为是朝中出了奸佞,却不想竟是龙脉出了问题。 “龙脉衰弱已有十余载。”夏景帝苦笑,“朕寻遍天下能人异士,却始终无解。直到...” “那一日,钦天监寻到了破局的关键。” 江滦坐直了身子。 “但很可惜,至今暗卫也没有寻到满足那些条件的人。” 江滦躺了回去。 “这天下还有皇帝寻不到的人?” 夏景帝冷笑,给他简单说了下那人的特徵。 江滦沉默了。 什么玩意五百多岁,寻王八呢? “真不是算错了?” 夏景帝:“国师亲自推演的。” 江滦对於国师的结论还是信服的,闻言也嘆了口气,自小被作为储君培养的他,对於国家和百姓,都心存著一份责任感。 听了这些模糊夸张的消息,心中也不是滋味。 夏景帝继续道:“朕当时便在想,若是大夏真因龙脉灭国,你作为太子,自然也免不了一死,当时恰逢你母后...朕一时糊涂,就將计就计把你囚在宗人府中,又刻意冷落了长念,好在那一日到来之时,你们可以免於詰难。” 否则一个区区侯府,如何能尚公主后还纳妾。 江滦扯了扯唇,点评:“自我感动,不知所谓。” 夏景帝:“......”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刚想发怒,就见江滦站起身。 那个昔日还稍显稚嫩的少年,这些年在宗人府中,倒是磨礪出了几分莫测的气质。 他和皇后的儿子,不知何时已经比他高上一头了。 悵惘间,一只微凉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夏景帝侧目,便听见他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种事,就算出发点是为了我好,我也不会领情的。” “...行了,別这副表情了,母后不会想看见的。” 江滦垂眸,看著他泛著青黑的眼下,声音轻了些:“年纪大了就好好歇著,寻人的事交给我便是。” 步入中年的帝王怔愣了许久,忽而笑骂道:“你这脾气也不知道是隨了谁,说关心人的话也这么刻薄。” 笑著笑著,眼角却有点滴热流顺著眼眶的皱纹落下。 他觉得丟脸,抬手去擦。 江滦递给了他一方锦帕。 本来是给柚柚准备的,便宜他了。 江滦离开前,听见独坐在龙座上的男人像是发誓一般,说著:“若真有国破家亡的那一日,朕会揽下所有罪责自刎谢罪。” “......” “...差不多得了,不会有那一日的,在我原谅你之前,都不许死。” === 温瑶在宫门前等了许久,才终於有太监来指引她。 她难免小声抱怨几句,这大冬天站在外头,腿都要冻僵了。 小太监也有些不耐,但看见她身上的衣著,知晓是容妃娘娘带来的人,还是耐著性子解释:“今日宫宴,和昭锦郡主的册封礼一道,太后娘娘特意吩咐要办得热闹些。各宫娘娘都忙著准备,宫中人手本就不足,来客又多,这才耽搁了。“ 温瑶勉强扯出一抹笑:“原是如此,是我唐突了。” 在宫宴上行册封礼,真给她脸面,也不知这么小一个孩子能不能担得起这份福气。 她跟著小太监穿过重重宫门,在路过其中一座宫殿时,忽然借著肚子疼的理由,跑到了侧殿。 少了那神医的人脉便少了吧。 无所谓,她占尽了重生的优势,有著不少的选择。 ... 与女眷们在一起閒聊八卦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什么纳妾纳到了兄弟后院里啊,谁家婚娶又闹了矛盾啊,可比天庭上的八卦有意思多了。 她在天庭的时候只能听见谁把谁差点打死了这种。 真的很对抗路了。 等温柚柚再一抬头,天边已近暮色,她挥著小手不舍地跟夫人和姐姐们说再见。 嘴巴和耳朵閒下来,温柚柚还有些不自在,就缠著系统问它什么时候能用上那道龙气树枝,还有任务什么时候更新。 系统:【我也想问啊。】 系统:【你以为呢,每次发布任务我也就比你早知道一秒钟。】 【还有那树枝,呸,那才不是树枝,都被你带歪了...能用上的时候我会提醒你的。】 它显然对於这个道具抱有由衷的自信:【等著吧崽,这玩意一定会让你闪耀全场的!】 金碧辉煌的太极殿內,宫灯將整个大殿映照得如同白昼。 朱红色的廊柱上盘绕著龙纹,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 温柚柚被江若云牵著走进大殿时,表情相当自若,不像是第一次参加宫宴的孩子。 不仅在座宾客都用讚赏的目光看著这个近些日子颇有名气的郡主,就连繫统都夸讚道:【可以的柚柚,比你平时看见好吃的时候矜持多了。】 温柚柚撇嘴。 天庭上没事干就喜欢办各种宴会,她都参加腻了,但是凡间的好吃的可是第一次看见哇! 柚柚以食为天捏。 ... 一阵歌舞过后,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忽然站起身,拱手道:“陛下,今日除夕,又是小郡主的册封之日,臣有一能人,愿献与陛下。” 话音刚落,温柚柚的脑海中就响起了“滴——”的一声。 【主线任务:生活將我们磨圆,是为了让我们滚得更远】 【任务內容:端王欲在除夕宴上搞事,借著打压皇室来让自己的手下人出名,伟大的幼崽大人决定对可怜的大人施以援手,惩罚试图打扰自己册封礼的坏蛋。(提示:可搭配龙脉残肢给予坏蛋最致命的一击喔)=?w?=】 温柚柚:......啊?我? 系统又弹出来一条消息。 【任务奖励:召唤戒指】 【功能:在所有互相熟识的兽类之中,自行选择一个,与其建立联繫。搭配御兽环一起使用,可將该兽类留在身边。(不限制时空,但必须互相认识哦?????)】 温柚柚:...!对!就我! 来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啦。 第48条小锦鲤 占卜 【不过,为什么要强调两遍,得互相认识的兽类才可以召唤呀?】 系统很沧桑:【因为之前是单方面认识就可以,被有些宿主钻空子了,直接在小世界召唤洪荒巨兽,你懂我们的绝望吗?】 温柚柚不懂:【洪荒巨兽...很恐怖嘛?】 系统有些欣慰。 还是它家宿主老实,连这玩意是啥都不知道,更不会钻空子召唤出来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於是態度很好地跟幼崽科普: 【当然恐怖啦,什么腾蛇啊三足金乌啊,我靠,给我那同事都嚇傻了。】 温柚柚撑著小脑袋,想了想,纠正道:【它们应该不算巨兽呀。】而且一点都不恐怖,很可爱的。 系统只笑她年纪小不懂:【其实我一直觉得这玩意挺鸡肋的...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感兴趣,要是你用这玩意召唤旺財,我现在就上吊给你看。现在,立刻,马上!】 温柚柚:“......” 【安啦,不会是旺財噠。】 系统安了。 又没完全安。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它仔细审视了任务和奖励,又觉得没任何毛病。 对了,还忘了问这孩子刚刚入梦找谁去了。 但是眼看著这幼崽已经开始埋头苦吃,系统也找不到插话的机会,也就作罢了。 算了,孩子嘛,还能梦见谁? === 温柚柚发现温瑶竟然跟在端王献上的人的身后。 有些好奇地歪了歪小脑袋。 怎么这里也有她? 江若云顺著她的目光看去,也蹙眉,低声道:“是容妃把她的名字加进来的。” 容妃? 温柚柚的目光锁定在了嬪妃之中的最高位,很漂亮,见她看过来,还朝她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 但温柚柚能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她轻微的不喜。 也没有因此被影响了心情。 玫瑰酥都有人不喜欢呢!有人不喜欢她也太正常不过了。 端王见人来了,眼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继续道:“此人乃是青云观的得道真人,青云观乃天下第一道观,观中有一至宝,可以窥见將来。” “今日除夕,新的一年將至,也好让这位真人算算大夏未来的运势。” 他拍拍手,便有两个侍从搬著一座水晶球模样的物件走上殿来。 那水晶球通体晶莹,內里似有云雾繚绕,在烛光下泛著奇异的光彩。 温柚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它,被江若云注意到,调笑道:“柚柚看傻了?喜欢的话,让尚功局比照著做一个出来。” 朝阳长公主听见这话,摇头道:“这青云观,我曾去过,確实是有几分本事的。这球体內,据传是一道洪荒之气,自青云观建观以来就代代相传下来的。尚功局恐怕復刻不出来。” 温柚柚恍然。 难怪她说那水晶球里面的东西她有点熟悉呢。 原来是她以前呼吸的空气呀。 江若云看著那道士,忧虑道:“端王这次寻这种人来,定不安好心,也不知意欲何为。” 朝阳安抚她:“兵来將挡水来土掩,且看著吧。” 江若云脸上冷意更甚,一双凤眸含冰:“若只是衝著父皇来的也就罢了,別忘了,今日还是柚柚的册封礼,若是让这妖道在柚柚的大喜日子上捣乱......” 朝阳免不得给自家弟弟捏了把冷汗,什么叫衝著他来的也就罢了。 这对吗? 话未说完,只见那道士已经开始做法。 水晶球內的云雾翻腾,渐渐显露出模糊的影像,还未等眾人看清,那云雾又瞬间散去。 那道士面色凝重,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贫道方才窥得大夏来年灾祸不断,短短半旬后,东南方便有一场雪灾。” 周遭一片譁然,许多人都不信他说的话。 这天灾又不是下雨,哪能来得如此频繁? 端王皱著眉,一副担忧的样子,说出口的话却句句诛心:“灾祸不断?也是怪了,自皇兄登基后,这天灾是与日俱增,也不知是为何。”这晶球是有几分玄妙之处,但也不能窥得一整年的运道,但无妨,只要半个月后的雪灾对上了,那前半句话自然有的是人相信。 殿內人俱都面面相覷。 为何? 他这所指的... 小心地看了眼帝王的神色,然而角落处还是传来隱约的窃窃私语声。 夏景帝按捺心中的杀意。 端王自他登基以后,能蹦躂到现在,全因其王妃娘家显赫,世族之间又盘根错节,牵一髮而动全身。 若是大夏安稳,他自可著手处理不安分的世族们。 但如今外患不断,內忧又起,龙脉衰弱,大动干戈最后受到伤害最深的,也只会是无辜的百姓们。 然而他有先共除外患之心,这些人却仿佛瞧不见江山社稷飘摇一般,还忙著內訌。 端王见夏景帝的眼神投向了国师的方向,忙开口道:“这些年天灾人祸確实多,若此人真算准了半旬后的雪灾,皇兄不若將其纳入钦天监,也好令他的能力得以造福百姓。” 纳入钦天监? 他竟是想將手伸到这,也是想得美。 龙脉之事,绝对不能让端王知晓,否则此人为了拉他下台,定会大肆宣扬此事。 大夏如今本就人心惶惶。 ...百姓们生活不就图一个念头,若是连这个念头都被夺去,后果不堪设想。 夏景帝皱眉:“那也得此人確有本事才是,仅凭如今一人之言,便断定半旬后有雪灾,明年灾祸频发,未免武断。” 也不武断。 夏景帝自己心里清楚,这估计也会成为事实。 他对自己的倒霉程度有非常清晰的认知,不过这不影响他嘴硬。 系统狂戳幼崽:【柚柚柚柚柚柚!到我们出场的时候嘞!去,你去摸一下那个球!】 温柚柚的座位离那晶球很近。 【统子,我摸了它,会发生什么呀?我可不会占卜呀。】 系统:【记得那个龙脉残肢么?按照原本的轨跡,这人推算的雪灾时间確实没有问题。】 【但是——】 【有了龙气,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我们可以改变这场雪灾。】 系统叉腰。 温柚柚握紧了小拳头。 有些兴奋。 这就是做反派搞破坏的感觉吗! ===== 看到宝宝们的留言啦,把之后的標题改了一下下。 然后加更是会有噠!等我存存稿哦。大家的评论我也都有在看,非常感谢能追到这里的宝宝们,能得到大家的喜欢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祝读者宝宝们都锦鲤附体?'?'? 第49条小锦鲤 质疑 以温柚柚初入人世的小脑瓜分不清如今场上的各种门道。 她以为这个道士算得准,就是对百姓对国家的好事。 而自己要去改变这些,那就是大反派大坏蛋。 但是温柚柚是天地共生的灵物,对情绪的感知又让她清晰地认识到—— 她最珍视的亲人们好像都不喜欢这个道士,还有那个站了半天像罚站一样的男的,身上的气息也让她觉得討厌。 系统纠正她:【所以你才不是什么反派呀,我们柚柚只是在保护自己的亲人们。】 温柚柚懵懂地点点头。 系统动用了自己的资料库信息,给她解释了一下:【雪灾他算准了,確实为百姓们避开了一次无妄之灾,但是在原本的轨跡中,利用其他人对他的信任,他预测了许多莫须有的天灾,只为了劳民伤財,给原本就风雨飘摇的大夏製造了更多的损失。】 【...他怎么这么坏呀?】 温柚柚离得近,在那晶球中看见了一些较为清晰的场景,漫天飞雪中,衣衫单薄的百姓们蜷缩在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屋外,老农跪在雪地里,徒手扒开厚厚的积雪,寻找可能还没被冻死的牲畜...... 指尖粗糙被冻得发紫,嘴里却不断祈愿希望牲畜能活下来,这样他的孩子们也能活下来。 哀嚎遍野,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雪落在人身上,融化的瞬间是最冷的,身体冷到了极致,就又会有灼人的烫意。 很难受的。 温柚柚体会过。 那其他的天灾呢,会比雪灾更加难熬吗? 明明在温暖的殿內,温柚柚却仿若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冬日。 那个时候,有人向她伸以援手。 所以这一次...轮到柚柚出手啦! ... 温瑶没有错过温柚柚直勾勾地盯著晶球的眼神。 她看著那个做什么。 不会以为她能用吧? 温瑶皱眉,与道士说了几句。 道士从见温瑶第一眼就觉得此人命格特殊,其余人的一生就像是一条线,她却有两条线交织。 道士的道行不足以他在不藉助外力的情况下,看清一个人的命运轨跡。 但是一般来说,这样特殊的命格也就意味著对方拥有某种运道,而运道对於测算一事是有著增益的。 也是奇了,这孩子见他就说崇敬他的本事,主动要做他的学徒,加之端王殿下也默许了,道士便把她带在了身边。 结果也不出他所料,这样特殊的人在身侧,他的测算確实比往日更加精准了。 往日这晶球中的景象总是模糊不堪,今日却能依稀看见几道人影了。 道士因此对温瑶更加满意,听她说在府里被那个郡主欺负之事,又想到那小郡主现在是皇上和太后的新宠,折她的面子也算是完成端王殿下的任务,便笑著出声: “昭锦郡主看著对贫道的晶球颇有兴趣?” 夏景帝和端王正对峙著,谁都不肯退让一步,听了这话,两道目光都落在了温柚柚身上。 温柚柚把蠢蠢欲动的两只小手藏在了身后,一副无辜的模样,小身子坐得也特別端正:“是呀。半旬后冬天都快过去啦,怎么东南方还会出现雪灾呢?我觉得这个东西可能是出错啦。” 温柚柚念著脑海中系统给她的文案。她的说法无疑契合了场內大部分人的看法,这个季节怎么可能有雪灾呢? 端王看著她,皱了皱眉,別过眼神。 又没忍住,悄悄多看了一眼。 这就是长念认的那个崽子? 还行吧,也就一般可爱。 心里这么想著,端王肃著脸,又自认隱晦地看了眼柚柚。 还扎著两个小揪揪呢。 ...... ...那咋了! 他的那帮儿子们也可以扎小揪揪。 心里这么想著,他又瞪了那道士一眼,没出息的东西,要靠欺负小孩达到目的。 但毕竟对方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也不好出面阻拦。 道士:“郡主这是质疑贫道的结论?”他这会是真有些生气了,这小屁孩,竟然也敢质疑他? 站著说话不腰疼。 难怪如此娇蛮,还在府上欺负自己的长姐。 温柚柚站起身,免得自己得一直仰头看这些人,脖子怪酸的。 “我只是提出了合理的质疑呀,总不能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吧。这里是你的一言堂吗?” 道士面色一僵。 谁敢在皇上面前一言堂?怕不是想一命呜呼了。 温瑶见不得她这样理直气壮的模样,忍不住出声:“谁质疑谁举证,过个半旬自然知道谁对谁错,郡主既然现在便质疑,那不如也拿出证据来?” 话音刚落,温瑶便感受到几道带著冷意的目光轻轻落在自己身上。 却重如千钧。 来自高位者的威压让她冷汗直冒。 温柚柚都还没说话,太后就掀起眼帘,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像是看见什么没有意义的东西一般,移开了视线,抿了口茶,方才出声: “这是何人?太极殿內,容得你放肆?” 底下的太监轻声与太后说了她的身份。 这举动无疑在温瑶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她那个害人精妹妹能被太后捧在手心呵护著,而自己...对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 夏景帝更是皱眉,不耐道:“没有规矩!竟敢质问本朝郡主,这是谁带进来的?” 容妃感受到了温瑶颤颤地投来的目光,心里骂了句脏话。 到底谁给她的勇气? 但名录都记录在册,只要陛下一查便知,容妃也只好咬著牙应下,“是臣妾的外甥女,她生母央求臣妾带她来见见世面,但臣妾也不知她为何与青云观的道长一道,更是...更是对小郡主出言不逊。” 太后看了容妃一眼,后者忙低下头。 到底也是生养过皇嗣的嬪妃,太后没再说什么,只是放下茶盏,挥挥手:“来人。” 几个膀壮腰圆的嬤嬤出列应声。 “把这个殿前无状的东西拖下去。” 太后的声音冷淡,却一下就给她判了刑。 殿前无状... 温瑶瞪大了眼,显然没想到太后会如此直接。 周遭的烛光从未如此刺眼过,扎得她硬生生红了眼眶,带著求助的眼神看向坐在先首的宣武侯。 她的举动是在面对困难时,对亲人下意识的依赖。 但她却看见了爹爹眼中的恼意以及...厌弃。 这种往日里只会出现在温柚柚身上的目光,在重生一次后,怎么就到了她身上呢? 宣武侯確实恼怒,自己这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但到底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温瑶诞下之时,他还刚及冠,虽然惋惜不是个儿子,但到底还没有现在对於继承人的执念,加之柳姿也確实是他的心上人,他对这个女儿一贯是宠爱的。 还有当初大师对这孩子的判言。 温正清对她是寄予厚望的。 谁知今日一丟脸就丟了个大的! 就算人不是他带来的,但自己的女儿犯了这等错,他也难辞其咎。 注意到皇上和太后两尊大佛投来的目光。 温正清起身离座下跪道歉回座。过程中,余光难免扫到了温柚柚。 被皇室娇养了一个月的女孩宛如脱胎换骨一般,雪雕玉琢的小脸上缀著黑水丸一般灵动的双眼。 与一旁狼狈地跪倒在地的温瑶一对比。 令温正清不由得犹疑—— 当初善因大师说的,真的是温瑶吗? 温正清一系列动作丝滑到让温柚柚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道完歉了。 系统鼓掌:【还得是没皮没脸的活得瀟洒。】 江滦看著温瑶被押下去的身影,对著身边的太监轻声几句,引来了夏景帝的目光。 第50条小锦鲤 异象 等长辈们处理完温瑶,温柚柚终於能插得上话了:“我提出质疑当然是有依据的!” 她跳下座位,小步跑到那晶球旁边。 晶球中的洪荒气息因为她的靠近,雀跃地靠近球壁,像是要溜出来陪她玩一般。 道士注意到了这副异象,但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请问郡主有何依据?” 见了温瑶被硬生生拖下去的场景,道士也不敢在温柚柚面前拽了,甚至都用上了“请”。 生怕下一个被拖下去的就是自己了。 “只你一人测算的结果,就像一面之词,做不得准数,大夏的百姓和在场所有人的时间都很珍贵,每个人陪你等上半旬,加起来都有上千年的岁月啦!要是错了,你赔得起嘛?” 道士:“......”啊,这玩意还能这么加的吗? 夏景帝却讚许地看了柚柚一眼:“昭锦所言极是,此事有关国事,还需得多几人一道测算方才安稳...至於谁来...” 他在心里点了几个人选。 国师,监正,钦天监那几个老人,还有,还有谁呢...... “柚柚来!” 夏景帝心里的算盘咔吧一下被崩断了,有一个瞬间,他以为他幻听了。 “柚柚......?” 道士忍了忍,还是露出了几分讽笑:“郡主言笑了,测算一事需得从童子开始练起,至少十年才能入门,入门后也只是摸到了门道,要真想预见未来还需......” 一说起来自己的成功路,道士就发狠了忘情了,一张嘴就闭不上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温柚柚: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听不懂。 她径直走近那晶球,伸出小手,学著那道士方才的模样,嘴上念起了咒。 道士的声音一顿。 瞧瞧他看见了什么? 哈,这么大点的小屁孩想要唤醒他们道观的至宝? 若不是有太后和皇上在上头虎视眈眈,道士都几乎要嗤笑出声。 別白费功夫了! 这要是能成功,他今天就双膝跪行离开这! 然而晶球中意外活跃的洪荒气息让道士心里涌现了一丝不安。 不,不能吧...? 太后担心温柚柚出事,忙令几个侍卫去她身边护著她。 然而侍卫们还未能靠近,一道风自晶球处凭空而起,扬起了正中心女孩的裙角,也阻拦了其余人想要靠近的脚步。 系统:【我靠,你怎么记得住那嘰里咕嚕一长段咒语的,可以啊柚柚!快,用那根树枝!】 系统面板上,闪烁著金光的龙脉残肢径直落入地面,金光乍起。 其余眾人自然见不到此物,他们只能看见漫天金芒交织成游龙虚影,笼在女孩四周,呈保护状。 耳边响彻著似虚又实的龙鸣。 高座上的帝王惊疑不定地抚著胸口。 一股从未有过的生机从龙脉深处焕发,时隔数年,龙脉第一次对他的呼唤作出了回应。 柚柚,和那高龄的吉兆,难道有关係? …师徒? 若是师徒的话,一切倒也说得通了。 这么猜测著,龙脉的动静也迅速湮灭。 还没来得及失望。 夏景帝便看见在温柚柚稚嫩的小手下,那晶球中的不知名雾气近乎乖顺地凝成了几张画面。 俱都是百姓安居乐业和乐安康的模样,与方才在那道士手下民不聊生的画面截然不同。 有些见识广的大臣已然扑通跪地,高呼万岁。 其余的大臣家眷们离得远些,看不清晰,但仅只是遥遥地一瞥,心中便被感染似地洋溢起了一股暖意。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也不知道这些金光代表什么。 但是显而易见的,小郡主引出的动静比那青云观的道士壮观!显现出的结果也比他的好。 追逐希望是人类的本能。 他们自然是相信前者的。 但道士知道这意味著什么。 他方才测算出来的雪灾,在温柚柚手下,並不存在。 而且,这个小丫头,似乎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他从未见过如此的天赋,只是隨口复述了他的口令,就唤醒了异象。 道士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在这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膝盖可能要不保了。 温柚柚好像不知道自己方才引起了多少轩然大波,不顾洪荒气息的挽留,弯弯眼睛安抚了一下它,就將小手从晶球上挪开。 她仰起小脸,稚嫩的童声听起来奶呼呼的:“看吧!东南方根本不会有雪灾!” 於是金光与片影俱都消散。 周遭眾人也回过神来。 对於上首皇上和太后的忌惮也掩盖不住他们心中的诧异与激动,因此四周都传来了窸窸窣窣强压著的议论声。 只是江滦此刻也顾不得他们,他焦躁地转头去看国师,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场其余人都只在惊嘆方才的异象。 只有柚柚的亲人们会关心她会不会因那异象而受伤。 毕竟在关爱孩子的长辈心里,平安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希望柚柚可以平凡地一生无忧地度过一世,却也同时为自家幼崽引出非比寻常的动静感到骄傲。 国师侧目,似是感应到了他们的情绪,缓声道:“小郡主无事,方才的龙气很亲近她。” “龙气?” 夏景帝皱眉,压低了声音。 国师对上了这位帝王的眼睛,声音却扬起传遍了整座太极殿: “诸位也都看见了,天降异象,龙气现世,显化盛世之景,此乃天佑大夏!” “雪灾,更是无稽之谈。” 一阵譁然。 温瑶被押在隔间,硬生生看完了这场属於温柚柚一人的高光。 恨得牙痒痒,转头问身侧的宫人:“谁下的命令?” 宫人移开视线,不作回应。 大家都热闹极了,只有系统在默默怀疑统生。 …不是。 不是不是。 哪里出问题了,它没记错的话,这树枝啊呸,残肢明明只是能延缓灾害时间缩减范围啊。 这给它延哪去了,缩哪去了? 直接没了! ...算了,它已经很棒了,一般系统过成它这样,早跳了。 === 天庭上,刚回到洞府的麒麟被饕餮拦下。 对方像狗似地嗅了嗅,目光聚焦在他的尾巴处。 “你要不要脸,连尾巴都给幼崽摸?” 麒麟不理会他,绕开他就准备离开。 又被一条生著尖刺的兽尾拦住了去路。 麒麟垂眸看了眼,再仰头,琥珀眸微弯,看似好脾气地笑笑:“没办法,谁叫有些人尾巴不討幼崽喜欢呢?” “你说是吧,饕餮?” 饕餮磨了磨牙,先前怎么没发现这傢伙这么噁心。 “她找你做什么?” 饕餮才不信他说的什么柚柚想他了之类的鬼话,他,饕餮,才是那尾小锦鲤这些年最好的玩伴! 麒麟的脸色一僵。 找他做什么,哈,送子,想不到吧? 这没良心的孩子。 心里这般恼著,面上却淡声道:“与其关心这些,不如想想,下一次被召过去的,是不是你呢?” 第51条小锦鲤 眼熟 饕餮对此很有信心。 少年赤金色的眼中满是恣意:“肯定是我啊,除了我还有谁能陪她在蟠桃会吃桃?” 蟠桃会是王母娘娘的生宴。 麒麟不知道想到什么,琥珀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幸灾乐祸。 但也觉得没必要告知饕餮。 就让他继续在这做美梦吧。 饕餮见麒麟绕过自己进了洞府也浑不在意。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才是最合適的人选,甚至还不忘去和穷奇炫耀了一番他和柚柚的友情。 穷奇在私下无人时喜欢保持原型,听了饕餮的絮叨声,巨兽缓缓睁开了猩红的眼睛,满满的恶意几乎实质化。 他慢条斯理地舔了舔自己的虎爪,开口却是:“那恭喜了,等见到柚柚,替我问声好。” 饕餮扬起下巴,漂亮的脸上带著些不知从哪来的傲气,“知道了,也多亏你认识我,不然怎么能和柚柚说上话呢?” 穷奇懒得理他,闭上了眼小憩。 蠢货。 === 国师和钦天监其余眾人又做了一番推演,得出的结论与柚柚的一样。 道士原本就惨白的脸在感受到端王的注视后,更加苍白。 不用想都知道。 他现在肯定在心里骂他是废物。 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 谁知道这晶球忽然发了什么癲,在他手上各种不情愿,遇到那丫头,连咒都念得磕磕绊绊的,上赶著就去了。 他先前还从没见过这球还能发光呢。 为什么还没有得志,是他还不够小人吗? 道士原本以为生活已经够苦了,偏偏还有人火上浇油。 国师忽然步至温柚柚面前,低头,轻声询问:“你可愿做我弟子?” 温柚柚眨巴了一下眼睛,仰起小脑袋。 不知是不是眼了,她总觉得面前这个人类的睫毛,在烛光下,是白色的。 有,有点点眼熟。 是跟谁很像呢? 温柚柚想不出来,乾脆就不想了,摇了摇头:“我不要。” “为什么!” 眾人显然都没想到问出这个问题的不是国师,而是瘫软在地上的道士。 此刻的他怒髮衝冠,看起来比刚才受到质疑更加激动。 “你可知他是谁?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机缘,你就给拒了?” 温柚柚紧张地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了一点。 又觉得不够,再挪了一步。 他好像疯了,疯病是不是会传染哇。 温柚柚很诚实地点头:“知道呀,他是算命的。” 道士怒了:“他是国师!什么算命的!你可知当初他来我们道观,有多少人想要拜他为师都被拒绝了,今日他主动提出,你...!” 说到一半,仅剩的求生欲在体內做起了最后挣扎。 於是道士堪堪闭嘴。 温柚柚露出了瞭然的表情:“原来你被拒绝过呀,怪不得这么凶。” 柚柚摇头,语气带著一点点的怜悯:“算了你凶叭,我要是跟你一样我也会对这个世界有很多怨言的。” 道士:“......”他绝对和这死丫头犯冲! 太后也觉得这玩意跟柚柚犯冲,又挥了挥手。 宫中的禁军一回生二回熟,这次都不用太后亲自开口,就上前押住了那道士。 夏景帝眼看著母后又要在柚柚面前刷好感,连忙轻咳一声开口:“把人拖下去吧。” 又看向端王,这次就多了些嘲讽:“端王也是,年纪不小了,莫要被此等江湖骗子给哄骗了才是。” 江滦抬眸,似笑非笑:“皇叔想必也是关心则乱,且年纪大了耳根子软,这不,出去一趟就带回来个妖言惑眾的道士,也是可惜了皇叔的心意。” 夏景帝嘆息一声:“你的心意朕心领了,恰至年关,便在府上好好歇著陪陪妻儿吧,免得再发生今日之事。” 又点了几人的名字,命他们接任端王的职务。 端王脸色黑沉。 这不就是禁足削职么! 说是等年后官復原职,又有什么用? 光这段时间,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亲信,估计都得连人带包裹被扫地出门。 但他这好皇兄和好皇侄口口声声为了他好,他还能当场抗旨不成? 只能憋屈应下。 眼中敛过狠色,这江滦,就不该让他活著。 温柚柚回到了娘亲身边,很自然地蹭了蹭。 江若云捻了捻闺女肉嘟嘟的脸颊,小声问:“刚刚害怕吗?现在感觉如何?” 温柚柚眉眼弯弯摇摇头:“不害怕噠!柚柚感觉特別好。” 不论是洪荒之气,还是那股龙气,都是对她有益的,现在温柚柚只感觉自己像是大冬天从屋外进来直接泡了个热水澡一样,暖洋洋的,舒服得想要翻肚子躺在水面上吹泡泡。 唉,但是不可以噠。 做人类就是这一点不好。 每次泡澡,婢女姐姐们都会担心她一个人出事,守在旁边。 柚柚刚沉下去,她们就会衝过来把她捞起来,然后很担忧地开始检查她有没有呛水。 温柚柚知道婢女姐姐们都很辛苦,也不想给她们添麻烦,只能放弃了自己小小的爱好。 虽她说得信誓旦旦,但江若云还是放心不下。 她的柚柚,被册封为郡主,还有如此醒目的封號和封地,已然成了有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今日竟还发觉她有此等天赋。 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把主意打在她身上。 不过即使如此,江若云也不后悔当初没有阻止父皇和皇祖母册封的举动。 柚柚本就该万眾瞩目地立於人前。 没有为了躲避未来的危险,就现在委屈了孩子的道理。 江若云想了想:“柚柚想要暗卫吗?” 温柚柚一双小手捂住脸,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奶声奶气地:“柚柚真的没事呀,不用娘亲安慰柚柚噠。” 誒...... 但是幼崽又很快反悔了,红著小脸轻声念叨:“但是娘亲想要安慰柚柚的话...柚柚也不会拒绝的喔。” 跟香喷喷的娘亲贴贴!好耶! 才不是她想呢,温柚柚嘴硬硬的,是她勉为其难接受噠! 江若云:“......是暗卫,不是安慰,是可以贴身在暗处保护你的侍卫哦柚柚。” 温柚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尷尬!! 第52条小锦鲤 道具 温柚柚小脸爆红,埋在手里不肯冒出来了。 江若云失笑,揪住她头顶的小呆毛:“別藏啦。” 温柚柚这才慢慢冒出头来,很认真地想了想,问:“娘亲为什么说要给柚柚安排暗卫呀?” 幼崽对身边大人的举动会下意识模仿。 就像现在。 虽然温柚柚不太懂,但还是学著娘亲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问。 “因为...我担心柚柚会遇到危险。”江若云的一双凤眸在半垂著的时候,总是显出格外的温柔,她轻声解释了自己刚刚的想法。 温柚柚纠结得小眉头都皱巴了:“但是...但是...如果有暗卫的话,是不是就要一直跟在柚柚身边呀?” “嗯。” 啊—— 温柚柚在天庭上自由自在惯了,其实就连贴身婢女都有些难以接受。来到凡间这些天,她就已经学会自己洗漱吃饭了,只有在扎小揪揪的时候需要婢女姐姐们帮忙。 但是暗卫也要一直跟著自己... 温柚柚对了对手指,试探著说:“娘亲是因为担心柚柚在你们不在的时候遇到危险是不是?” 江若云点头。 “...那,要是有其他东西可以保护柚柚的话,是不是就不需要暗卫啦?” 江若云点头。 ? 其他东西? “柚柚要习武?” 温柚柚摇摇头,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身边,语气中还带著一点小骄傲:“柚柚有办法的呀。” 柚柚打量了一下娘亲,小手伸向她的眉心。 江若云一怔,按捺住下意识避开的动作,就感觉到一只柔软温热的手慢慢地把自己眉心揉开。 柚柚的声音因为离得极近,格外清晰地传入耳中: “娘亲不要为了柚柚担心呀。太医都说啦,娘亲要每天开开心心的,病才能彻底好哦。” “不想娘亲难过。”温柚柚鬆开手,抿出一个笑容,“就算是为了柚柚,也不可以。柚柚会保护好自己的。” 江若云眼眶酸涩,下意识想说,柚柚这么小怎么保护好自己呢? 但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就算是亲人,相处的时间也是一分一秒流逝,扫兴的话,还是少说吧。 她笑著垂眸敛下眼中的泪意,摸了摸柚柚的小脑袋:“好,那让娘亲看看柚柚的办法好不好?我们柚柚可是最厉害的小朋友。” 最厉害的小朋友骄傲地昂首挺胸:“看著叭!” 【统!任务一完成了嘛?】 系统:【自己看。】 【主线任务:生活將我们磨圆,是为了让我们滚得更远】 【已完成】 【任务奖励:召唤戒指】【待领取】 温柚柚在心里欢呼一声,点了领取的按钮,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玉制戒指就出现在了系统的面板上。 【好圆喔,怪不得能带我滚得更远。】 系统:【你什么时候去上学?】 温柚柚想了想:【娘亲好像说是年后叭。】 系统舒服了。 加油,你可以的,再坚持几天,你的宿主就要有文化了。 温柚柚没有把戒指拿出来。 系统给的奖励上面的雕刻,都不像是这个小世界里有的样子,玉佩和御兽环都藏在衣服里面就也还好。 要是现在把戒指拿出来,可能会被人看见。 但是怎么只能召唤一个,好气哦。 温柚柚想得眉头都要皱紧了,又想到要给娘亲竖立好榜样,连忙鬆开。 唉,他们大人真是不让幼崽省心。 温柚柚有点想问系统的意见。 但是又想到系统它怂怂的,还会被三足金乌这种毛茸茸的可爱小鸟嚇到—— 就很无语。 她现在急需镇宅凶兽。 非常非常凶噠那种! 【统子,如果我要养小动物的话,要做什么准备呀?】 系统:【......】它就知道,这笨蛋崽子这么急著要这召唤道具,就是为了养只猫猫狗狗。 能不能有点出息! 但是鑑於温柚柚小朋友完成任务的速度已经很快了,系统也就没有阻拦她。 ——虽然有时候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完成的。 但別管,就说完没完成吧! 系统在网上查了查:【首先,你要得到家庭成员的支持,就是你的娘亲他们,小孩子不可以自作主张哦。】 温柚柚记下了。 【还要有一定的经济能力...这个你有,跳过。时间和精力...你閒得很,跳过。给宠物足够的生存空间...这个是最没问题,跳过。】 温柚柚心虚。 就。 最后一个,可能不是最没问题的。 或者说。 它应该是最有问题的。 温柚柚决定把最艰难的问题放在一边,先跟娘亲报备。 江若云听见温柚柚想要养小动物,是半点没有把这件事和她说能保护好自己扯到一起,只觉得大概是孩子心性。 小孩子看见了可爱的动物想要带回家养再正常不过了。 加之温柚柚一向是个令人放心的孩子。 江若云没有反对,只是提醒她:“如果要养的话,记得要和白灵错开哦,小动物可能会被蟒蛇嚇到。” 她之前还看见白灵对著麻雀们流口水呢。 温柚柚“嗯嗯”点头。 不过他们应该不会被白灵嚇到。 真正需要关心的应该是白灵叭...不过白灵很勇敢的,肯定没事儿! 尚在公主府里无聊地用尾巴尖拍雪的白灵忽然感受到一阵寒意,蛇头惊慌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也没啥东西啊。 估计是感觉错了。 第一步跨出去了,接下来的几步就容易多了。 温柚柚:“娘亲,要是我们屋子里养不下怎么办呀?” 江若云险些被噎住,她转头:“你要养多少只?” “就一只呀。” 江若云又恢復了淡定:“那肯定住得下。”又逗她,“反正若是我们院子住不下,你就把你最討厌的那个人赶出去,让宠物住在那。” 温柚柚最討厌的人就是宣武侯。 喏,这会还坐在那喝酒呢。 温正清眉头一皱,身上忽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温柚柚在心里比划了一下大小,点点头:“把他赶出去的话,那勉强够住啦!” 江若云笑她会记仇。 却不知道,这句话是大实话。 ==== 先发两章保底!然后我去码更新啦,今天会有加更的,但我写的很慢应该会熬夜,宝宝们不用等嗷睡醒就能看见啦=w= 第53条小锦鲤 选择(加更) 解决完两大难题,温柚柚鬆了口气,但其实现在小脑袋瓜也没想出来到底要召唤谁。 如果要凶凶的来保护她的话。 那凶兽更符合吧。 温柚柚挑出了四个兽选,戳了戳江若云:“娘亲。” “嗯?” “饕餮,穷奇,檮杌,混沌...”温柚柚掰著手指,认真问著,“这四只要养的话,选谁呀?” 江若云:“......?” 坏了,那天杀的道士,把柚柚都给弄傻了。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四大凶兽从哪找过来啊,更別说养了。】 不说別的。 就之前那几个拿召唤道具钻空子的坏蛋宿主,都不敢召唤这么恐怖的凶兽。 江若云觉得只是孩子的童言童语。 皇室的孩子向来早熟,她小时候也曾经有过一段稚气的时候,只不过那时候没有人会回应她的奇思妙想。 在自己成为母亲后,江若云却觉得这样的柚柚可爱极了。 於是她笑著,很认真地思考了回应她:“嗯......这四只其实都不是很適合家养,但如果要先排除一个的话,那就饕餮吧。” “誒?”温柚柚歪了歪小脑袋,对自己的小伙伴第一个被踢出局还有些不舍,还想再爭取一下,於是问道:“为什么先排除饕餮呀?” 江若云煞有介事:“因为饕餮吃得太多了呀,它一只兽吃掉的东西,放出去,不知道能救下多少灾民呢。” 温柚柚眨眨眼睛。 想到了先前在晶球里看见的场景。 ...对哦。 饕餮吃得太多啦。 这里的百姓不像天庭里的仙女们,他们不进食是会死的。 温柚柚还记得自己刚来到这具身体的时候,那种撕心裂肺的绞痛。蜷缩在冷硬的床榻上,胃里像有把钝刀在慢慢搅动。她疼得冷汗涔涔,却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死死攥著被角发抖。 那时她才真切地明白——凡人的身体,原来这么脆弱。 因为自己受过苦,所以柚柚就更不想这世间有其余人同样遭遇这些。 而且,娘亲养家也不容易呀。要是被饕餮吃穷了怎么办? 想明白后,温柚柚非常赞同娘亲的选择。 看来能吃也不一定是福呀。 温柚柚把饕餮从备选名单划掉。 江若云又指出混沌不可以。 因为古籍上写它是个肉球,要是养了的话会把人嚇到。 温柚柚星星眼,娘亲懂得好多哦。 还剩下两个兽选。 江若云有些犯难。 主要这俩玩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非得选一个总给人一种矮子里拔瘸子的荒诞感。 但是对上温柚柚带著崇拜的目光。 江若云瞬间坐直了身子。 意识到,这是长辈的尊严之战。 可不能被瞧扁了。 江若云一本正经:“檮杌算了吧。” 她开始胡说八道:“它名字太难写了,柚柚也不想去国子监学个把月回府里还不会写养的小宠物的名字吧?” 和檮杌比起来,穷奇就好写太多了。 系统鼓掌,还有这种角度呢。 温柚柚也惊了,看向娘亲的眼神更加崇拜了。 是哇! 要是她召唤了檮杌哥哥,到时候不会写他的名字,他肯定要生气的。 那就乾脆不召啦! 终於完成了艰难的选择,温柚柚兴奋地宣布:“那就养穷奇好啦!” 穷奇... 江若云想了想,貌似是虎身。 对了,还没问:“柚柚想好养什么品种的动物了吗?” 温柚柚歪头,觉得娘亲有些明知故问啦,不是都说了养穷奇嘛? 江若云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心想孩子可能还在犹豫,不过养一个小生命的事確实是要慎重考虑的。 就也没催她。 === 宴毕,满座宾客相继离席。 温柚柚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幸福地眯起了眼。 真好吃呀。 可惜了,饕餮是吃不到了。 正替好朋友感到惋惜的时候,一道身影遮住了她面前的光。 温柚柚一愣,仰起小脑袋,看见了国师的脸。 这是要干嘛呀? 国师注视著面前的孩子,她身上有一股很独特的气息。 她很特別。 因此他问道:“为何不愿做我的弟子?” 温柚柚朝他招招小手,国师不解,但还是俯身离她更近些。 距离拉近后,那股似有若无的熟悉感便扑面而来。 但就算再熟悉,比她和玫瑰酥都熟悉,也不可以! 温柚柚:“因为我要去国子监念书啦!” 彻底告別文盲时代! 此刻的温柚柚对於上学还处於兴奋期。 国师那双无甚情绪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去国子监,比做我弟子,要重要么?” 温柚柚重重点头。 当然啦。 念书总比在桥头摆摊算命有前途叭。 夏景帝注意到了两人凑到了一起,以为是在討论方才的异象。 於是也凑上来,笑眯眯地问:“柚柚啊,皇爷爷问你,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人或者事呀?” 国师瞥了帝王一眼。 脸上闪过被打扰了话题的不悦。 他还没问完呢。 他隱约觉得这幼崽似乎不待见自己,看著夏景帝,若有所思。 依葫芦画瓢开口:“柚柚,真的不跟我学占卜吗?” 温柚柚被这忽然的熟稔嚇到了。 她跟他很熟吗!很熟吗! 第54条小锦鲤 脑补 他的声音本就冷淡,透著不近人情,为了显得亲昵唤她的名字,更平添了几分惊悚感。 温柚柚直接骇得炸毛了。 夏景帝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还在聊收徒一事呢? 哟,这么执著呢? 与有人跟他抢孙女的危机感一併燃起的,还有一股子油然而生的骄傲。 要知道,国师在他父皇尚在位的时候就在了,没人知晓他的来歷,他对周遭事物除了国运之外,也都並不在意,这么多年来,这个神秘的男人甚至连外貌都没什么变化。 但今天! 他在被柚柚拒绝了之后居然还问了一遍! 一直自认是个绝望的文盲在对方面前抬不起头的夏景帝此刻狠狠抬头了。 “收徒这事嘛...朕以为,柚柚可能有师父了?” 夏景帝这话一出,其余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江若云看向江滦,眼中带著困惑,是让你带孩子,你给柚柚整哪去了,怎么还多了个师父? 江滦感受到了她眼中的谴责,无奈摇头,他怎么可能隨便放孩子去拜师。 国师也摇头:“我在她身上並未见到有他人教导的跡象,只是...” 他看向温柚柚,“那道龙气確实是他人所赠。” 系统给的嘛,也没毛病。 温柚柚点点头。 她没忘记自己跟系统说的,要与它一起分享功劳的话,於是应声:“確实是从別人那得来的。” 龙气... 夏景帝忽然想到了钦天监预言中的那个天降祥瑞。 难道就是那五百岁的玩意送给柚柚的? “柚柚可知,赠你此物之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今年高寿相貌如何?” 系统:【......】天吶,这是要跟它相亲么问这么详细,查户口呢? 系统:【怎么能说是赠呢,是我们柚柚自己做任务得来的奖励呀。然后这些问题你就都说不知道好了,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你有系统哦。】 它是个有原则的统,不会侵占宿主的功劳的! 温柚柚也觉得系统可好了,小脑瓜转了转,说道:“此物是...” 文縐縐的话她这个年纪说起来绕口,说到一半幼崽就默默改口:“这个东西是柚柚帮了那个人忙,它送给柚柚噠!至於其他的柚柚也不知道嘞。” 说得笼统了,在场的大人们就自动脑补了一整个故事。 夏景帝:“所以,是柚柚路上遇见了一个人,帮助了他,对方用龙气报答你?” 温柚柚:“...嗯!”也,也差不多吧。不过是在脑迴路上遇见的。 江滦挑眉:“相貌与年纪都不知晓,也不知去处,果然是预言中的仙人。也只有仙人能活五百余岁,这便对上了。” 温柚柚:“...嗯?”什么仙人,啊?五百多岁就是仙人了嘛! 忽然变成舅舅眼中仙人的温柚柚心里美滋滋地冒泡。 誒,不过—— 【统子,你今年五百多岁了嘛?】 系统也不知道这些人类怎么知道的,不存在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对,对啊,他们难不成知道我是谁?啊不对不对,要是知道了的话,不可能这么淡定的。】 温柚柚一听它也五百多岁。 瞬间,小孩子们之间要比谁月份大的执念就占据上风。 ——只不过他们比的是年份。 系统很少能听见温柚柚这么正经的语气:【你五百多少呀?】 系统:【啊,刚满五百岁~】 温柚柚兴奋了:【叫姐姐!】 系统:【......?】它刚刚说的是五百岁不是五岁吧?【別闹。】连比大小都不会的笨蛋幼崽! 国师敛眸,指尖轻捻,过了半晌,道:“那交予郡主龙气之人確与祥瑞有关係...许是对方见郡主天赋出眾起了惜才之心...毕竟这龙气若是寻常人来用,断然不会生出游龙异象。” 前半句大家还觉得嘰里咕嚕说什么呢听不懂,听到后半句倒是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原来是夸柚柚呢,早说嘛! 倒是温柚柚本人处於情况之外:【什么祥瑞,统子,你背著我在外面有別的宿主了是不?】 系统高呼冤枉:【那哪能啊?这祥瑞,说不定说的是我?嘿嘿。】 一崽一统在暗地里窸窸窣窣討论半天也没得出结论,互相都认为各自才是祥瑞,最后温柚柚拍板了:【那咱俩都是!】 即使现在还没有得到那仙人的具体信息,但夏景帝的脸上还是露出了轻鬆的笑意: “所以那雪灾本来是会发生的,但柚柚得了那道龙气,加之有这方面的天赋,因此改变了雪灾,是么?” “是。” 场內有其余人在,他不好明说,只能隱晦道:“龙气於...损耗有增补之益。” 夏景帝这回终於秒懂了。 就是那道龙气修復了一点龙脉,所以常理中原本就不该出现在大夏的雪灾消失了。 他心里是寻常人难以想像的激动。 这些年他独自承担著龙脉的噩耗。 为君,他励精图治却抵不过天灾降世民不聊生,为夫,他无法阻止不愈之症將心爱的妻子带走,为父...... 夏景帝別开眼,眼眶一片酸涩。 在遭遇了这些变故之后,为父,他没有信心在这些人力无法抗爭之事中保护与爱妻的一对儿女,有意冷待,致使儿女们心中有怨。 午夜梦回之际,他也会彷徨,明明终日忧国忧民禪精竭力,却依旧落得孤家寡人被百姓指责的下场,是否值得。 在无尽的绝望,看不见希望的前路上,他的灵魂也像是与龙脉一道枯竭湮灭。 但今天...... 希望来了。 光被大地。 是柚柚。 还有那个不知名的祥瑞。 上天还没有放弃大夏。 他的子民们,还没有被上苍拋弃。 这怎能不让夏景帝动容? 温柚柚一脸懵地被抱起来举在半空中,然后又被皇爷爷抱在怀里,她还没来得及惊讶,就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的衣襟上。 ......他哭了。 “谢谢你...柚柚。”夏景帝的声音似笑又哭,轻到像是一阵风吹过温柚柚的耳旁,“我们柚柚是大夏的福兆。” 他没想到,眾人久寻不见的祥瑞,竟然被柚柚遇见了,也带回了需要的龙气。 虽然只是一点,但...对於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也应该是极为不易的。 夏景帝的脑中自动脑补出了温柚柚为了帮到那仙人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温柚柚无措地伸出小手努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手碰到龙袍,方才发现,原来皇爷爷如此消瘦,这身衣裳全靠著骨架撑起来。 ...怎么会比一开始遇到娘亲和舅舅的时候还要瘦呀? 温柚柚看著自己肉嘟嘟的小手,心中划过一丝忧虑。 皇爷爷还抱得动她嘛? 幼崽体贴地抱住帝王的脖子:“皇爷爷累的话,柚柚可以...嗯...” 她小小地纠结了一下,艰难地伸出一根手指:“每天少吃一块糕糕哦。瘦一点皇爷爷抱起来就不累啦。” 夏景帝顿了一下,接著笑出声,摸了摸柚柚的小脑袋,寻思这里面装了些什么: “你皇爷爷可是在战场上夺得的皇位,怎么会抱不动柚柚呢?” 话一说出口。 他又瞬间反悔了。 该卖卖可怜的。 第55条小锦鲤 希望 別以为他不知道,他这对儿女不就是靠著在柚柚面前卖可怜,搞得柚柚至今都还心疼他们? 明明现在都壮得跟两头牛似的了! 这么想著,夏景帝觉得自己还是得多学。 “唉,这边怎么有点酸呢?” 温柚柚瞬间紧张起来了。 指挥著幼崽在自己身上捶捶打打,小孩子的力气很小,其实没什么太大感觉,但是夏景帝就是心里暖洋洋的,脸上的笑容看得太后都有些牙酸。 江若云直接上前把崽抱了过来,心疼地摸摸她的小手:“柚柚累不累呀?” 温柚柚摇摇头:“不累呀!娘亲要不要柚柚按摩呀?” 江若云全凭最后的理智拒绝了这个提议:“柚柚今天做了这么多事,得好好休息哦。” 国师慢慢踱步而来,停留在这对母女面前,琉璃一般的眸子注视著她,让温柚柚恍惚间觉得...他的眼眸是银色的。 但凝神看去,又变成了纯黑色。 温柚柚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確实是困了,都开始眼啦。 “你要去国子监念书,是么?” 温柚柚:“是呀。” 国师像是下了什么决定,朝著夏景帝,说道:“国子监应当也设有占卜之课?” 占卜在大夏不算异端邪说,毕竟作为真切有用之术有不少人以此谋生,钦天监对於世家子弟而言,也算是相当好的去处。 夏景帝点头。 国师淡声道:“臣自请去国子监授课。” 夏景帝:“......” 嘻嘻。 嘻嘻嘻。 他现在觉得那道士就不该拖走。 就应该摆在这让他看看国师现在的样子。 看看,他甚至愿意为了柚柚去顺带教一堆小萝卜头! 夏景帝与荣有焉,且国师的水准比之前安排的先生要高上许多,他哪有不应的道理。 国师这才满意地又將目光投向温柚柚,声音柔和得不像他:“那么,年后见了,柚柚。” === 太极殿內发生的事在皇室的强制手段下,只泄露出了他们想要其余人知晓的部分。 参宴的皇亲国戚和大臣及家眷虽知晓部分实情,但也断然不敢公开行忤逆之事,只能顺著皇室的口风。 因此一时之间,全京城都知晓那昭锦郡主於占卜一事有超乎常人的天赋。 夏景帝把龙气之事瞒了下来,並暗地里派了更多人马去京城四周寻那仙人踪跡。此事事关重大,就不便放出风声,以免打草惊蛇。 有了一点的希望之后,所有的无措俱都化作了动力。 整个京城一片欣欣向荣。 就连温柚柚出府的时候,见到的百姓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作为能感知他人情绪的瑞兽,温柚柚的心也像是长了小翅膀一般飘飘然,就像沐浴在云端。 她只能靠蹦蹦跳跳来压下心中的兴奋。 温柚柚摸了摸心口。 看呀柚柚。 我们超级有用的喔。 她看了眼系统面板。 主线任务还没有更新。 【2.进阶任务:人生一波三折,好便宜】 【任务內容:作为冉冉升起的团宠新星,请努力得到其他人类的喜爱,已完成五十位,你超棒的哦????????)?】 誒!! 五十! 【是因为参加了宴会的原因嘛?】 系统:【是的,没人想听见自己国家的噩耗,特別是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们,你当时的表现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温柚柚抿唇,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 真好呀,希望。 是一个很温暖的词呢。 但是等积分结算完,看著刚好够一包痒痒粉的积分,温柚柚瞬间冷静下来了。 唉,生活就像小猫拔牙,痛,但不能自拔。 不过柚柚现在也承认那个龙脉残肢是非常厉害的道具啦! 看,连树枝都不喊了,非常的尊重。 她向系统摆摆手,像一只小招財猫一样:【可不可以再来点有这种道具的任务呀?】 系统也很想呀。 真论起来,作为一个团宠万人迷系统,以前绑定的宿主最终任务都要么是皇后要么是女帝的,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拯救世界风格的。 ...其实一开始系统会觉得,这种目標有点假大空了,会很无聊。 但......透过屏幕,看著其他人因为他们系统的道具產生的效果而欢呼雀跃,甚至在它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许多百姓因此倖免於难。 此间小世界的人生百態是如此真实,以至於它一串数据都沉浸其中。 恍惚间甚至以为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嗯,我们的任务奖励是根据宿主的目標制定的哦,柚柚安心做任务,剩下的有我。】 温柚柚一下子就充满动力了。 【嗯!】温柚柚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又想起来一件事,【统子,我在用龙脉残肢的时候,好像感受到了,地底下有一股...】 幼崽贫瘠的词汇储备让她抓耳挠腮了一会,才想到一个词。 【吸引力。】 第56条小锦鲤 玩伴(加更) 【吸引力?】 系统看上去比她更迷茫。 温柚柚点头:【是呀,就是龙脉残肢从面板上掉下去的时候,是地底下有个东西把它拽下去了。】 然后金光就闪起来了。 她以为是什么动物,试图和对方说话,也没有得到回应。 好奇怪哦。 系统:【嗯...確实挺可疑的,我会上报这个情况。】 === 温柚柚一回府就迎面撞上了温瑶和柳姨娘一行人。 其实自从上次宴会之后,她也有好几天没有在府里遇见温瑶了。 应该是那日被伤了面子,不愿出门。 如今看上去倒像是好起来了。 只是原本对著两个表哥巧笑倩兮的面庞在瞥见温柚柚的时候就拉下了脸。 ...晦气! 若放在前几日,温瑶肯定就將这句话说出口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 那日確实太过丟脸了。 不仅是爹爹生她的气,就连姨娘都怒其不爭,原本还想要联繫那道士。 因为她记得清楚,上一世这道士也占卜出了半旬后的雪灾,当时也是无人愿意相信,但真实发生之后,他就进了钦天监成了国师。 ......嗯? 国师? 那现在这个国师上辈子去哪了? 温瑶想要回忆起来,却觉得记忆宛如堵塞了一般,想不清楚,反而越是细思就越觉得头疼。 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总之,上辈子他后来是功成名就了的。 重来一世的温瑶比谁都知道这钦天监对於大夏的重要性,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结识对方的机会。 原本都好好的。 偏偏被温柚柚搅了局! 还让她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妹妹被眾星捧月的场景。 不止如此,在这之后,她再想要联繫那个道士,对方就死活不愿意再见面了。 还是她写了不少安慰的信,最近才有鬆口的跡象。 她这些天也是忙坏了,又要修补与爹娘的关係,还要拉拢两位表哥,外头还有个道士等著她。 知道这句晦气若是说出口,不过一刻钟,恐怕就要传到江若云耳中。 又要藉机惩戒她。 於是只能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 柳姨娘也未曾想到,有一日她会跟面前这个她从未放在心上的弃子行礼。 脸上躁得慌。 她是妾室,去不得宫宴。 但也听过外头的传言,知晓温柚柚当日大放异彩,心中便更不是滋味。 在她的想法里,这种事情的主角,应当是瑶儿才是。 如何会是温柚柚? 一想到江若云那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这些天因为温柚柚那件事,在命妇之间比往日里更受欢迎了,那些眼高於顶的命妇们对她甚至可以说是諂媚。柳姨娘便觉得心中不平。 温柚柚被过继给江若云这事,一开始在侯府中的风向还是江若云养了她不要的孩子,如今却变了,都说是她苛待孩子,导致这么一个好孩子硬生生认了別人做娘。 话里话外竟成了她的错,她的损失了! 柳姨娘自被纳入府后,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会对著温柚柚便没了好脸色。 “瑶儿是你亲姐姐,你在殿內眼睁睁看著她被禁军拖走,竟也不为其求情。”柳姨娘的声音很轻,像是怕被其余人听进耳中一般,“我们对你很失望,今后你莫要想重新回来!” 柳武也帮著衬声,被柳轩拽了一下,才不乐意地闭上了嘴。 柳姨娘知道,温柚柚这丫头从小最喜欢缠著她,往日里一说这样的话,她就会很快认错,不管到底是不是她的错。 况且,江若云在温瑶口中,活不过这个冬天。 等她死了,温柚柚还能去哪?不就只能回到她名下了。 温柚柚:“...出来吧,白灵。” 白灵? 柳姨娘尚在犹疑,温瑶就迅速反应过来,拉著她向后退。柳武柳轩两兄弟更是一下子跑出了视线之外。 “嘶嘶——” 一双属於蛇类的竖瞳霎时出现在柳姨娘面前。 比她高上许多的巨蟒缓缓张大了嘴,露出了尖锐的蛇牙。 蛇瞳中闪烁著残忍的杀念。 柳姨娘被这变故嚇到,竟直接昏倒了。 温柚柚:“......”唉,胆子好小哦,这也敢来她面前放狠话。 见温瑶抱著柳姨娘的身子一脸惊恐,温柚柚好心安慰道:“別担心呀,一切都不会过去噠。” 系统:【......】不是,这次还真不知道宿主是没文化还是故意这么说的了。 温瑶崩溃了:“你这个疯子!她是你亲生母亲啊!” 温柚柚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想和她废话:“...白......” 话还没说完。 温瑶就扶著柳姨娘跑了。 温柚柚在心里比了个耶。 再听下去,她都怕自己被传染变笨蛋了。 白灵自觉自己派上了大用处,亲昵地凑到温柚柚身边,蛇信子舔了舔她的衣服。 没办法,人类幼崽不喜欢它舔她脸。 温柚柚也不吝嗇夸夸:“白灵刚刚好勇猛!像猛兽一样誒!” 白灵:“有没有可能,我本来就是猛兽?” 温柚柚看了眼它的小身板,摇摇头,表示不算哦。 不过她马上就要召唤猛兽了。 看著那几人已经仓皇离开的背影,温柚柚让身边的侍卫离得稍远一些,才偷偷与白灵说道:“白灵想不想要玩伴呀?” 玩伴? 白灵歪了歪头,一双蛇瞳中满是困惑。 “人,玩伴是什么意思?” 温柚柚趴在它身上,和它解释:“就是跟柚柚一样的呀,可以和白灵一起玩的,就叫玩伴啦。” 这还是系统建议的。 在有新的小宠物之前,要先做好家里原本就有的小动物们的心理准备。 温柚柚觉得很有道理。 小脸蛋贴著白灵光滑细腻还凉乎乎的鳞片蹭了蹭,一双杏眸都因为愜意眯了起来。 白灵思考了一会,用尾巴尖尖戳了戳人类幼崽的脸蛋:“那个新的玩伴会跟柚柚一样可爱吗?” 温柚柚嘟了嘟嘴,思考了一会:“嗯...这个不太好比较噢,但是是毛茸茸喔!”毕竟穷奇也不是可爱系的呀。 白灵尾巴尖都快转出来了。 它喜欢毛茸茸! 第57条小锦鲤 锦书 温柚柚没有忘记宴会上和娘亲討论的,关於穷奇住在哪的问题。 所以她带著白灵就直奔温正清住的院子。 白灵作为药王谷的灵兽,对於周遭动静的把握比一般的兽类更加敏锐,它带著温柚柚绕过了途中可能遇见的婢女和侍卫们。 温柚柚评价,不愧是当初能绕过公主府的侍卫潜入她房间的蛇。 一人一兽鬼鬼祟祟地来到了温正清的院子墙外。 麻雀们在枝头嘰嘰喳喳:“怎么啦柚柚,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你。” 温柚柚显然心情很好,圆乎的眼睛都弯了起来,声音甜甜的:“我来这里召唤我的朋友呀。” “麻烦你们先飞远一些啦,不要被误伤到啦。” 白灵心里划过一丝不妙。什么叫召唤,什么叫误伤?这到底是来干嘛来了? 被温柚柚安排在温正清院子旁边树上打探消息的麻雀们嘰嘰喳喳地飞回了远处鸟窝里。 温柚柚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送走了一只迷路的小松鼠,確认周遭没有其余漏下的小动物们后,才从系统面板上取出了那枚玉戒。 白灵凑上来,用蛇信子感受了一下四周的空气,疑惑问:“人,这是什么?” “是个戏法哦。”温柚柚示意白灵站远些背过身去,“过一会,啪的一声,白灵的玩伴就要来啦!” 白灵瞪大了眼睛:“柚柚你还会变戏法!好厉害!” 它虽然也有几十年的岁数,但因为药王谷远离尘世,加之蟒蛇的智商......总之,心性还是像小孩子一般,听温柚柚这么说,立刻就转过身去:“我没看哦。” 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温柚柚才深吸一口气,將戒指握在手心,根据系统的提示开始了仪式。 甫一闭上眼,温柚柚就感觉自己到了一个玄妙的空间。 周遭是一片黑寂,唯有面前的一本厚厚的册子泛著白光。 温柚柚好奇地伸出小手往旁边漆黑的地方摸了摸,伸不到边,也看不清四周到底有什么。 她在脑海中呼唤了一下系统,没有得到回应。 应该是使用这个道具的时候不能跟外界沟通交流? 她倒也不觉得害怕。 因为面前那本泛著白光的锦书有著十足的亲和力,就差在封面上写著四个大字“不会害你”了。 柚柚迈著小短腿嘚吧嘚吧跑上前,歪著小脑袋观察了一下这本书。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气息,这书竟自然打开,书页自行摊开,先是数十页无光的纸页。 温柚柚有扫到被她带来公主府的麻雀一家。 这本书还挺严谨的,给每一只鸟的亲缘关係都標出来了。 也正因为如此详细,温柚柚还被迫看了搬到柳姨娘院子里的老鼠一家。 哇,那叫一个密密麻麻。 真能生啊。 温柚柚忍不住:“能快一点吗?” 这要是等它把老鼠的祖宗十八代都介绍完,估计时间已经过去一年了。 这锦书像是能听懂她的话一般,愣了一下,隨后泄愤一般加快了速度。 很快,透著洪荒气息的书页就出现在了柚柚面前。 温柚柚忽然觉得倒也不怪先前那几个得到这个道具的宿主了。 因为到了这会,像是为了给洪荒生物一点点特殊待遇一样。 不光是书页变成了金色。 就连字体都放大加粗了。 就差明晃晃在上面贴一行字“来呀,来选我呀”了 这谁能忍住不去点呀! 四大凶兽显然还是有排面的,很快温柚柚就看见了虎身飞翼的穷奇。 小手按住了书页,虽然还是又看了眼一旁的饕餮。 但是想到小伙伴那骇人的食量,温柚柚嘆了口气,没办法呀,柚柚养不起你呀。 “就穷奇吧。” 话音一落,面前出现了一个比她人都大的【確认】按钮。 椭圆形,黄色的。 就好像想要她再考虑考虑一样。 温柚柚当然不会再考虑了,她现在需要有东西保护她呀,於是毅然决然地伸出小手拍了上去。 === 天庭。 自从上次麒麟被传召之后。 大家也都知道了,柚柚在凡间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可以与他们见面。 虽然麒麟死活不肯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但大家还是一致认为,一定是他能派上用处,所以柚柚才会选择他。 对此,激进派认为麒麟论综合素质其实排不上號,可能只是术业有专攻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保守派认为激进派的观念还是太保守了。 寂寥的天庭少了一个活泼的身影,难免叫人怀念,於是眾人都摩拳擦掌,准备抢得下一次机会。 饕餮自从那日之后,也不知是不是饿到失去理智,给自己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觉得自己才是最適合的人选,不仅跑去挑衅瑞兽和龙九子,连自家阵营的都不放过。 这会他就又来到了穷奇的洞府。 饕餮一脚踹开洞口的禁制,飞扬的眉梢带著少年独有的恣意。 赤金色的瞳孔在暗处微微发亮,像两簇跳动的火焰,衬得那张漂亮的脸愈发夺目。 “喂,忘记问了,你要拜託我跟柚柚说什么来著?” 火光映照下,洞內石榻上斜倚的身影缓缓睁眼。 那是个约莫十七八岁模样的青年,雪白长发用红绳隨意束著,几缕碎发垂在猩红的兽瞳前。 眼中满是杀意。 穷奇心中极为不耐。 也不知道那龙九子与他说了什么,那日从他们那回来之后,这蠢货就更自信了。 简直就像是名额內定了一般。 但开什么玩笑? 若是名额可以內定,他可不信他们会如此大方把这个给饕餮。 图什么?图他下凡去把凡间吃空? 多半就是故意放他出来噁心人的。 正想让这蠢货从自己的洞府滚出去,穷奇的心跳却忽然跳得极快。 就仿佛在遥远的异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著他一般。 “就穷奇吧。” 女童稚嫩的声音穿过千山万水无比清晰地映在穷奇的耳中。 ......哈。 竟然是他? 穷奇磨了磨犬齿。 看著不远处还不知情的饕餮,以及他这些天修了无数次的禁制。 报復的欲望就像是火焰一般熊熊燃起。 第58条小锦鲤 穷奇 不是很能耐吗? 不是自称和柚柚关係最好么? 真奇怪呢,怎么被选上的不是你呢? 在饕餮的视角里。 就是原本看著马上就要发飆並和他打一架拼个你死我活的穷奇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但不管是什么笑容,从同为凶兽的穷奇脸上露出来,就足够让饕餮觉得噁心了。 “噫,你笑什么啊?” 穷奇的红瞳中满是玩味:“嗯...就是忽然想起来,確实有一些话需要你帮忙带给柚柚。” 说起这件事饕餮就不跟他计较了,拍了拍胸膛:“说吧,都是兄弟!” 穷奇眼看著饕餮比天池里的鱼还要好上鉤,也是没绷住。 但虽然同为四大凶兽之一,他们之间也並没有同伴情这种东西。 於是穷奇慢悠悠地给饕餮下套:“但你也知道,我向来嘴笨,这会你让我想要说什么,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来。” “你和柚柚关係是最好的,想必也更知晓幼崽喜欢听什么,可以劳烦你帮我想想怎么关心她吗?” 饕餮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他最喜欢有人说他和柚柚关係最好。 没想到不止龙九子,就连穷奇也是这么觉得的。 饕餮平生就没有像今日这么乐於助兽过,帮他想了不少句子。 穷奇也就拿著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笔墨纸砚將这些话一一誊抄下来。 饕餮的尾巴不知道什么变了出来,此刻在地上胡乱地扫著,显现出主人此刻的好心情。 “行了,给我吧,到时候我把这封信给柚柚看。” 饕餮伸出手。 才怪。 等到了凡间就和柚柚告状,这是他的想法,穷奇想要偷窃他的智慧。 穷奇那张妖冶的面庞上却瞬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嗯,好像不需要了誒。” “...什么不需要了,你耍我呢?” 饕餮是凶兽,脾性素来恶劣,此刻只是有了个对方在耍他的猜测,就已经半兽化,尖锐的獠牙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咬断穷奇的脖子。 但穷奇怎么会怕他。 反倒是乐在其中地继续给这场吵闹加料。 “因为...好像是我被选中了誒?” “......?”饕餮皱眉,“什么被选中了?” “我感受到了柚柚的召唤呢。”穷奇弯了弯眼眸,一副大哥哥的模样,“友善”询问道,“下凡的好像是我。需不需要我帮你跟柚柚带几句话?”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耳熟。 不就是他这些天在穷奇旁边一直嚷嚷的么? 还没等饕餮开骂,他就自顾自继续说:“不过也不是很需要,这封信反正是你说的,就把它交给柚柚吧,不客气哈。” 话音刚落,一道爪风就从他脸侧擦过,被他侧身躲过。 饕餮还想再扑,却见原地已经失去了穷奇的踪跡。 连带著那封信。 饕餮都要气笑了。 怎么。 他现在是得感谢这个阴险小人没忘了把那封信冠上他的名字? 安寧的天庭忽然传来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咆哮: “穷奇!!!” === 温柚柚一睁眼,就见放在地上的戒指处出现了一个虚影。 接著不断变大凝实。 她一开始还有兴致捧著小脸蛋围观。 直到那道身影开始触碰到一旁的围墙的时候,温柚柚才绝望地发现—— 她,好像,预估错大小了。 她她她她她忘了她下凡之后身形也隨之缩小了。 所以一开始按照她原型的几倍大小估计的面积就有点太小了。 ...上天为我关上一扇门,本来也没什么,又关了一扇窗,也还好,但是好像夹到她脑袋了。 穷奇正静心体悟著这道把自己直接从天庭召唤到凡间的玄妙力量,就听到旁边有细微的咔嚓声。 嗯? 接著他的爪子被一道很小的力道拍了拍。 穷奇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猩红色的兽眸瞬间睁开,將四周的一切都纳入眼中。 一剎那就明白了如今的处境。 於是原本遮天蔽地的庞然大物就在温柚柚面前不断缩小缩小,最后变成了普通老虎的大小。 身后的羽翼扑扇了一下,施施然落在了温柚柚面前:“好久不见。” 温柚柚一脸茫然地看著面前的穷奇,誒,居然可以变小! 面前的穷奇除了眼眸是猩红色,背上还长著一双翅膀之外,其余都与普通的虎类没什么区別。 “这边的围墙怎么塌了?!” “快找人来修一修!” 温柚柚心下一惊,也顾不得和穷奇敘旧了,拽著一旁已经看傻眼的白灵的尾巴尖尖,就被穷奇叼上了后背。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穷奇问道。 温柚柚看了眼一旁已经成为一摊废墟的围墙,缩了缩脖子,吐出一字真言: “逃!” 穷奇的羽翼展开,带著她们升到高空,避开了听著声响前来的侍卫们。 因为太高,嚇得他们之中唯一一个陆棲动物用身子紧紧地缠著温柚柚,生怕自己掉下去成为一具尸体。 温柚柚安抚地拍拍白灵的身子:“別怕呀別怕呀,穷奇飞起来很稳噠!” 白灵尖锐爆鸣:“你叫它什么??!” 穷奇闭了闭眼,耐著性子开始找补:“只是个名字而已,你觉得我是四大凶兽里的那个穷奇?” “可能吗?” 穷奇虽然不知道柚柚是从哪里得来的机遇,竟然可以跨越凡间与天庭的距离將他召唤到凡间,但作为本身就代表著邪恶的凶兽,他懂怀璧其罪的道理。 白灵冷静了一下。 一下子冷静不下来。 它的脑子和眼睛发生了战爭。 前者说穷奇是他爹的传说里的生物,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世界,它可能就是单纯一只长了翅膀会飞的老虎。 前半句还有点道理。 当后半句出现在它的脑子里的时候。 白灵就觉得脑子应该也不值得信任了。 谁家普通老虎长翅膀啊! 啊!还能带著它上天! 至於后者。 眾所周知。 蛇类的视力不能说不好,只能说跟好不沾边。 属於白灵更不信任的一方。 白灵感觉自己虚得马上都能自己升天了,趴在柚柚的肩膀上,一双蛇瞳满是茫然。 一双温暖的小手摸了摸它的鳞片。 白灵瞬间不考虑这些事了,眯起眼开始享受,尾巴尖打在穷奇的背上,后者磨了磨牙,但到底没干什么。 过了一会。 白灵睁开眼。 眼里带著迷茫,嘶嘶问道:“人,蛇为什么在天上。” 温柚柚:“......?” 这下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白灵一会喊她柚柚一会直接喊人了。 原来是忘记了。 果然,白灵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之后,又开始“柚柚柚柚柚柚”嘶嘶个不停了。 第59条小锦鲤 绝杀(评价加更1) 温柚柚想了想,抱住了白灵的蛇头,顺势捂住了它的眼睛。 白灵一开始还有些不安,但是因为对方是柚柚,信任地趴在她怀里,享受著人类幼崽的温度。 还趁机伸出蛇信子舔了她软乎乎的小脸蛋一下。 嘿嘿。 好软好软哦!然后眼睛慢慢闭上,就这样睡著了。 直到来到了侯府主院旁的树林中,穷奇收起了翅膀,落在地面上。 温柚柚又看向旁边好奇探出脑袋的松鼠。 努了努嘴。 示意—— 要是能变小的话麻烦再小一点叭。 穷奇很嫌弃地看了眼那只松鼠。 他可是凶兽! 变成现在这个体型已经很有损凶兽的脸面了好么? 温柚柚委屈巴巴地看著他,拜託啦。 半晌后。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伴你閒,101????????????.??????超方便 】 白灵睁开眼。 温柚柚兴奋的声音从身边传来:“白灵你看!你的玩伴来啦!” 白灵瞬间也兴奋起来,环顾四周。 嗯? 玩伴呢? 视线逐渐向下移。 它看见了一只长著虎纹的猫崽子,还是红色的眼睛。 “人,蛇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配色呢!” 它好奇地围著猫崽子游来游去,下意识想要伸出蛇信子去探对方的气息,只是凑近了不到半米,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就把它的动作全都压了回去。 一般来说。 白灵管这个叫求生欲。 於是它非常安分地看著温柚柚弯腰把那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幼崽抱在怀里。 没错,它就是这样的一个窝囊废,虽然在平时非常友好和善,但是如果別人触碰了它的底线,它就会放低底线。 毕竟它是一个窝囊废。 温柚柚看著小猫崽一样大的穷奇,背上的翅膀也藏起来了,非常满意。 比刚刚那么大一只老虎好多了,这下白灵肯定不会被嚇到了。 温柚柚想抬头喊白灵也跟穷奇打个招呼,却只看见了白灵的背影。 跑的快得像是身后有千万追兵一样。 “誒!等等我们呀!” 温柚柚迈著小短腿追上去。 白灵纠结了一下,还是克服了恐惧,停在原地等著柚柚。 哼!区区一只小猫崽!它怎么可能怕! 穷奇感受到温柚柚催促的眼神,非常不乐意,但还是伸出爪子摇了摇,权当是跟这条小蛇打招呼了。 温柚柚捏了捏穷奇的肉垫,夸他:“好乖哦!” 穷奇“嗷”了一声:“没大没小。” 嘁,他是凶兽,她怎么敢说他乖的? 但尾巴却一下下轻轻地拍在温柚柚的手臂上。 温柚柚给他顺了顺毛,趁著还没有和侍卫们匯合的时间,抓紧给穷奇介绍了自己在凡间的亲人们。 从最最最喜欢的娘亲,到曾祖母,舅舅,皇爷爷管家他们。 就连身边疼爱她的婢女们,她都一一列举。 穷奇耳尖动了动。 虽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很耐心地听著幼崽讲完了这些人类。 “你很喜欢他们。” 温柚柚重重点头。 於是穷奇眼中也染上一些笑意。 其实他们一直瞒著柚柚一个秘密。 包括王母娘娘在內,没有人知道柚柚的来歷。 只知道那年天河落瀑,一尾金红色的小鱼逆流而上,竟就这么游入了天池。 她是个小笨蛋,没发现自己和天池中的锦鲤群生得一点不像。 温柚柚这个名字,也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 问起来缘由,就是一问三不知。 王母娘娘起初觉得这名字敷衍,想要提笔为她改一个,但这幼崽实在执著,最后也就作罢了。 或许因为是顺著天河游来的未知物种。 即使在天庭这些年,她和天庭眾人相处都极为融洽,穷奇还是觉得她身上少了一种感觉。 现在,看著柚柚可爱的笑脸,穷奇觉得自己发现了少了什么了。 ——归属感。 她现在就像是落地归根了一样。 就连看见路边的一根小草,都会指著它开心地说春天要来啦。 或许是被她身上的轻鬆感染了,原本警备的凶兽也缓缓放鬆了后背,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窝在柚柚怀里。 白灵充满怨念地看了它一眼。 该死。 那是它的位置! ... 温柚柚提醒穷奇:“到时候要记得和我的娘亲打招呼噢,穷奇要做个好崽崽。” 穷奇:“......” 这个词怎么会跟他扯上关係的。 “彳亍。” 倒是白灵听见穷奇两个字,如鹅毛一般苍白的大脑像是识別到了关键词,但是被鹅毛挡住了,所以识別失败了。 好奇怪,好耳熟,死脑子,快想啊。 侍卫统领对自家小郡主带回来了一只长得虎里虎气的狸猫很诧异。 “郡主,要不还是让属下抱著吧,野猫性情难测,要是忽然暴起伤了您就不好了。” 野猫。 性情难测。 穷奇身中两箭。 温柚柚摇摇头,把穷奇抱得更紧了:“穷奇不是野猫哦。” 穷奇艰难地从她的手臂里探出脑袋,红眸中有著感动。 还是柚柚好,知道他平时对她有多好。 “穷奇现在是家猫啦。” ——“噢,这小猫唤作穷奇,真是个好名字,生得与穷奇真像。” 三箭。 绝杀。 穷奇无力把毛茸茸的脑袋耷拉在温柚柚的手臂上。 满脸生无可恋。 饕餮啊,要不还是换你来吧。 想看你从野狗变成家狗了。 === 江若云的反应和侍卫统领一样,担心柚柚被野猫伤到。 “而且...这猫儿的眼睛怎么是血红色的,是不是生了眼疾?” 温柚柚心虚,她也不知道这个小世界里没有这么红的眼睛的猫猫哇! 早知道就让穷奇把眼睛也变一下啦。 正巧系统更新了一点小插件上线了。 它还不懂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下意识开始胡说八道:【可能是杂交的变异串串。】 温柚柚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复述了一遍。 穷奇:“......” 可以,再这样下去,它的血统就要越来越杂了。 真怕下一步就是指猫为狗。 呸,什么猫,是虎。 江若云犹疑了一下,让府医来看看这只猫,就算眼睛没有病,其他的也得查查清楚。 第60条小锦鲤 保护(加更2) 府医的诊断结果是。 这是一只非常健康的小奶猫。 杂交变异串串小奶猫·穷奇甚至已经失去了瞪人的欲望了。 现在瘫倒在一旁专门给他拿来的软垫上。 任由府医做著最后的检查。 在確定这只狸奴没有携带什么病后,江若云便没有反对温柚柚把它养在身边。 “不过,白灵会不会攻击它?” 江若云有些担心。 在一旁瑟瑟发抖充当背景的白灵:“......?”什么?我?我攻击它? 看到白灵那么大一条蟒蛇那模样,江若云露出一个难以直视的表情:“白灵,胆子还怪小的。” “不过柚柚。”江若云看著那只猫崽子,嘆了口气,“这就是你跟娘亲说的,可以保护你的...玩意?” 温柚柚:“嗯吶!” 穷奇这会也弄明白了。 柚柚这丫头需要一个宠物,而且是可以保护她的那种,所以用了类似於召唤的秘术,把他从天庭召来了。 这事他在行啊。 怎么保护幼崽? 把敢来伤害她的豆沙了不就是保护了吗? 於是穷奇支棱起来了,站起身走了两步,嗷呜吼了一声。 试图向无知的人类展示属於凶兽的凶猛。 温柚柚捧场:“娘亲看,超凶噠。” 怎么听都觉得只是奶猫撒娇的江若云哭笑不得。 罢了罢了,等过些日子再与柚柚商量一下暗卫的事吧。 但是为了让女儿安心,即使对这些毛茸茸不是很感兴趣,江若云还是弯下腰,摸了摸那只奶猫的头。 白灵抖得更厉害了。 感觉那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猫马上就要杀人了。 温柚柚倒是很淡定。 四大凶兽先前被镇压在九幽。是后来王母娘娘寻得了驯服之法,削去了部分他们的凶性,以及性格上的缺陷,才得以让他们在天庭任职。 所以温柚柚完全不担心穷奇会伤害娘亲——毕竟他胸口还留著王母娘娘亲手点化的印记呢! 不过毕竟本质上还是凶兽,脾气確实会比其他兽稍微差那么一点点点啦。 他们在天庭上稍有不顺心就开始互殴。 反正打不死对方,且各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也算不得是作恶。 他们在这岁月静好。 另一边在兵荒马乱。 “这墙怎么就塌了?!” ——“先別管这事了,哥们,听我说,我刚刚瞧见了有一只长著翅膀的老虎!带著一条蛇上天了!” 至於温柚柚,被这俩兽挡住了,他並没有看见。 侍卫看著自己的同僚。 眼神比看弱智也好不了多少。 “你疯了吗?老虎这玩意怎么可能有翅膀,还背著一条蛇?它们不先打起来就不错了!” 同僚也委屈啊,他確实瞧见了啊。 虽然只是一瞥。 但是应该也不至於是眼啊。 他不信邪,又拦下一个看起来比他还要惊恐的侍卫:“你刚刚看见了——” 他的话被打断,对方惊恐道:“你也看到了对吧!那个比墙还要高上几倍的怪物!” “......?你疯了吧?” “异邦进贡的象都没这堵墙高,哪来比墙还要高上几倍的怪物?” ——“但我亲眼看见它把墙压塌了啊!” “...行了行了,编话也有个限度,你肯定是眼了。” 说完这句话,侍卫自己也有点不自信了。 他真的看见了那虎身长翼的玩意了吗? “人呢?这墙塌了晚上侯爷院子得漏多少冷风,若是著了风寒上头可得怪罪下来,还不快来帮忙!” 侍卫应了一声,忙碌之下也就把刚刚的一瞥忘了。 仔细想想確实不合实际,估计是这些日子太忙了,都出现幻觉了。 === “儿子已经派了杀手去了结那小郡主的性命。” 看著自己大儿子洋洋得意的脸,端王直接赏了他一巴掌。 “你现在是被江滦弄怕了,不敢对上他了,所以跑去欺负一个稚童?” 江易也觉得这手段不光彩,但是—— “那丫头太邪性了,若是没有她,我们当日的计划也不会失败,父王难道心中就没有怨吗?稚子又如何?皇权倾轧,又有谁能置身事外?” “况且她还身负那般天赋,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今日不是我们,也迟早是其他人下手。” 端王嘆了口气:“没有怨怎么可能?但易儿,你要明白,即使是夺权,也得有底线。本王不想他日也有人对著王府中的孩子下手,因此自己也绝不行此事。” 江易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说:“父王,晚了,我派去的是府里培养的死士。” 得了命令,便不死不休。 “我都派人探查清楚了,这丫头最近独处时身边只有一只狸奴,没有其余暗卫傍身。此次必定可以得手。” “好,好,好,用尽一切手段去对付一个小孩,你也是有出息了!” 端王给他来了个对称巴掌,失望道:“本以为当年你被削去爵位会反思,却没想到会变成今日这样!” 江易垂著头,眼中一片麻木,无所谓了,只要死士带回来好消息,父王就会知道他做的都是对的。 === 穷奇睁开了眼。 外面有人。 即使对方已经足够放轻了脚步,听上去还是习武之人,但没有什么动静可以躲过他的耳。 死士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確认与情报中无误。 方才从房樑上跃下。 掏出大公子交予他的毒药。 此物无色无味,只要於梦中使用,便可得永眠。 只是使用条件苛刻,需得在对方鼻尖熏个半刻钟,也就只能用来对付一些没什么力气的小孩了。 要他说不如直接一剑穿心,也省事。 大公子还是太谨慎了些。 再抬头,死士对上了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恍惚间他竟以为自己在与什么猛兽对视,但凝神看去,却只是一只幼猫。 ...是他紧张了些。 就算这丫头有什么奇异之处,但也到底还是个孩子。 就像这猫,就算有一双这么恐怖的眼睛,也只是一只猫而已。 他给自己打气,又靠近了几步。 穷奇咽了口口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 西北有兽,其状似虎,有翼能飞,便剿食人,名曰穷奇。 第61条小锦鲤 刺杀(加更3) 死士被这猫的反应弄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猫怎么瞧起来像是吃人肉似的。 怪膈应的。 等他把这小丫头杀了,就让它去陪它的主人。 死士来到了榻边。 又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那怪异的狸奴。 然而原本趴著猫的垫子上此刻却空无一物。 ...猫呢? 他刚刚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啊。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一只猫消失了,死士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这么冷的冬天,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他暗恼自己的胆子是越发小了,抖了抖手。 转身准备下手。 “在找我吗?” 阴冷的声音突然在耳畔蔓延。 像是密布的蛛网一般,牢牢將人囚住。 死士浑身一僵,缓缓转头—— 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人脸。 月光下,那双猩红的兽瞳泛著血光,扑面而来的非人感让死士惊得后退一步。 “你,你,你从哪来的!” 他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而且这双眼睛。 为什么这么像方才那只猫? ......妖物,一定是妖物!这郡主房內居然圈养妖物! 自觉是为民除害了的死士立刻掏出腰间的匕首,就想要直接將那小郡主刺死。 然而动作还没进行到一半。 他就被那诡异的少年揪住脖子拽了起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顺畅 】 死士原以为他要掐死自己,正要咬破嘴里的毒牙。 却见那张俊美的人脸逐渐变形,一张虎面出现在他面前。 死士骇得没了力气。 虎头张大了血盆大口,越张越大,到最后竟像是深渊一般。 死士的瞳孔剧烈收缩,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他的四肢像被抽了骨头般瘫软下来,匕首鐺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张血盆大口越张越大,锋利的獠牙间垂落黏稠的涎液。死士却连惨叫都发不出,他的喉咙已经被恐惧死死扼住。 “穷奇。” 一道稚嫩的带著无奈的奶声从身后响起。 “不要吃人呀。” 接著一切都像是被这简单的一句话按下了暂停键。 喉间的窒息感逐渐消失,死士心中窃喜,果然,还是小孩子容易心软,他趁他们不注意,或许可以从这逃出去。 他要把这丫头圈养妖物一事告知大公子。 “嗤。”穷奇已然完全变回了兽型,大爪子一踩,將一块布料塞到了这死士嘴里,让他不能再动嘴。 “真乖。”温柚柚在死士瞠目结舌的表情中一把抱住了狰狞的虎头,一只白嫩的小手半点不带怕地擼了擼他的毛。 呜呜好软。 温柚柚没有抵抗住诱惑,埋了一下它的毛领。 接著才转头看向瘫倒在地上的死士,弯了弯杏眸:“得留活口的呀,不然怎么审出来背后的主谋。而且这种人很脏的,穷奇不可以吃喔,吃完臭臭的就不可以进屋屋啦。” 穷奇吼了一声,尾巴打在地面上,示意自己知道了。 吃人虽然是他的本性,但被王母娘娘点化过之后,也勉强可以忍耐下来。 而且这个世界有很多坏人的气息,大不了吃点十恶不赦的人。 也算是为民除害的好兽。 死士原本怀著的希望咔吧一声流產了,因为嘴里被塞了布料,只能发出绝望的“唔,唔”声。 柚柚倒不觉得他可怜。 要是今日不是有意等人上门,而是真的被他暗害成功了,对方难道会可怜她嘛? 她让穷奇变回幼猫的形態,又朝外面喊了几句,便有早就准备好的侍卫前来把这死士带走。 穷奇的力道掌控得很好,这死士身上一眼看过去竟没有一点外伤。 侍卫们也只以为是神医提供的麻药起了作用。 温柚柚抬起小猫爪,白嫩的胖爪爪和粉色的肉垫来了个击掌。 “完美的钓鱼!” 还是小猫钓鱼呢。 要她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確定穷奇完全可以护住她之后,她就和娘亲提出了这个想法。 娘亲一开始不同意她拿自己作饵。 但还好有凌泉提供的麻药,说只要对方靠近,就直接从袖子里撒出去,他有信心自己的药效绝对比其他人的药发挥得更快,並给她提前服用了解药。 如此娘亲才答应下来。 这下应该能查出来背后主使是谁啦。 温柚柚很高兴自己居然可以帮上忙。 ...不过刚刚穷奇显出原型了誒! 温柚柚赶紧戳戳系统,怕它已经嚇晕了,毕竟统子是个胆小的连金乌都怕的统。 却没有得到系统的回应。 誒,不在线吗? ... 系统还在处理自己更新的问题。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几日,主线任务忽然高了好几个难度。 属於是光是看著,系统就很难想像一个普通的人类幼崽该怎么办到的程度。 同时它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间点,任务难度增加了。 它把这个玩意当成bug上交了,没人理,说要排队等待。 系统灵机一动,把上报的理由换成任务奖励过多疑似多发了,瞬间就被受理了。 唉,奖励!唉,抠搜! 显然,上级在发现它掛羊头卖狗肉之后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但还是去查了一下。 得出来的结果是—— 宿主使用召唤道具召唤出来的生物超过了他们系统的检测范围,因此自动判定为超標,就给任务改了。 【那就是只傻猫!!】系统极力为温柚柚爭取公道,【每天都对著人流口水,傻得不行,一天到晚就知道跟宿主撒娇,这玩意你告诉我超標?】 【是不是弱到超过检测范围了?】 上级:“......”它也不造啊。 “有那个生物的照片吗,我申请一下统工覆核吧。” 有的。 系统上传了一张那猫崽子闭上眼睡觉的照片。 “嚯,看起来確实只是只奶猫呢。” 第62条小锦鲤 志向 系统好不容易把这事办成了,喜滋滋屁顛顛地上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温柚柚。 【我就说那个检测系统也该更新了吧,之前有个任务莫名其妙自己完成了也就算了。这次都什么事啊,你用道具召了只野猫我都还没来得及说你,他们倒是好意思给你增加任务难度了。】 温柚柚默默对手指。 低头,小脸上满是心虚。 她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弱弱问道:“那个...任务难度增加是变成了什么样呀?” 系统举了个例子:【之前的任务难度就像一头牛耕五百亩地回家后发现没饭吃的苦命感。】 温柚柚想了想,那很苦了。 【那现在呢?】 ——【现在就是不止不给饭吃还告诉你第二天加把劲继续耕六百亩地后天还有七百亩等著你,只要能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 温柚柚肃然起敬。 但又觉得这有点过分了叭,於是问:【难度增加是不是奖励也会跟著升级呀?】 如果是这样的话...柚柚小小地纠结了一下,觉得...不是不能试试嘛! 就算只是升级那么一丟丟,说不定都能多救好几个人嘞。 系统:【做梦呢?奖励是固定的。】 幼崽瞬间瘫倒在了床榻上,用柔软的被褥捂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壳。 不想接受这种残酷的现实啦! 系统:【不过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你这丑猫真的有別的来歷?】 嚇得温柚柚又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捞过在一旁给自己舔毛的穷奇,举起他的两只小爪子。 投降! 穷奇虽然不解这是要做什么,但还是顺从地仰头舔了舔柚柚的手。 给你也舔舔毛,不客气。 大概是这几日装猫装习惯了,竟然还下意识“咪——”了一声。 温柚柚就像是瞬间得到了什么证据一样,小小舒了口气:【你看嘛,这不就是一只普通的小猫嘛?】 系统:【不,我现在觉得它不是很普通了。】 温柚柚差点当场表演咯噔文学。 系统:【它看起来很特別,特別的笨。】 温柚柚不咯噔了。 没事噠。 没事噠没事噠! 不就是被说笨蛋嘛。 又不是在说她嘿嘿。 温柚柚欣然替穷奇接受了这个设定,並且庆幸还好它听不见系统说话。 === 凌泉收回了银针。 “三皇子殿下体內的余毒只消再两月便能好全了。” 江滦道了句谢。 凌泉对他没什么好脸色,淡声道:“不必言谢,要谢就对柚柚好一些吧,我也只是为了报恩。” 江滦:“不过就是礼节性地客套,凌公子未免太当回事了。” 听这语气,江若云合理怀疑,这人其实想说的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已经算是收敛了。 江滦:“柚柚是我的外甥女,对她好是应该的,就也不必凌公子提醒了。” 还特意强调了一下两人之间的亲缘关係。 说得好像他凌泉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似的。 那咋了。 他们药王谷的灵兽还是柚柚的玩伴呢。 ......虽然听上去挺没格调的。 但別管,就问你关係亲不亲近吧。 不过想到这一茬凌泉也就明白了,多半是最近白灵缠柚柚缠得紧,小孩子有了新玩伴就冷落他了。 行啊白灵,也算是你有点用。 凌泉看向江若云:“殿下,草民有一事相求,不知两月后,贵府可否再收留我与白灵一段时日。” “只是桩小事,当不得公子的请求。”江若云蹙眉,“但可否告知一下缘由?” “......” 江滦抱臂:“我尚记得,第一次听闻神医名声便是在楚州,那场瘟疫全靠你日夜奔波於前线,方才有了朝廷救援赶来的时间。” 凌泉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狗嘴里还真能吐出象牙。 “如今想借住在此,是准备养老了?” ......去他爹的象牙。 凌泉也不忘刺回去:“倒也不到养老的时候,若论起年岁,我还比三殿下年少些,若是我都养老了,三殿下也可以提前想想在哪处地下高就了。” 江若云在旁边憋笑憋得难受。 余光瞥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狗狗祟祟地靠近。 立刻放鬆了原本蹙紧的眉心,装模作样地开始劝架。 但显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反倒是火上浇油了。 江滦覷了妹妹一眼,他这是在闹事找茬吗?他是看不惯此人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年少成名,身负绝学,偏偏要窝缩在公主府,算什么? 刚想骂回去。 就听见一道奶声奶气的质问: “你们是不是又在吵架啦!” 江滦立刻与凌泉拉开了距离,不承认这种事,对方也是一脸嫌弃地別过脸。 温柚柚探头,看著两人这样,心里哪里还有不清楚的。 “舅舅——你怎么能跟大夫吵架呢!不是说好了要给柚柚做好榜样,谨遵医嘱的嘛?” 她拖长了语调,江滦哪里还能继续板著脸,弯下腰,矜贵的脸上做作地显出几分委屈:“唉,我当然是最听柚柚的话了,只是有些人仗著我脾气好,就百般刁难...” 这话说的,温柚柚都没眼看了。 舅舅什么时候脾气好啦。 凌泉冷笑一声,受不了他这副做派。 打不过就加入唄,看谁噁心谁。 “唉,我不过是在京中没有住所无处可去,自小还是个孤儿也没有旁的亲人...想再在公主府里借住些时日,就要被某些人嘲讽说是没了志向准备养老了。” buff叠满了。 江滦:“......”其实他也不是不可以是孤儿的。 反正也就差一个。 温柚柚只觉得大人们都好幼稚哦。 一个不张嘴,一个这辈子张嘴就为了刻薄人。 她看向凌泉,敏锐地问出了江滦死都不肯张口问的问题:“凌泉哥哥不去別的地方救人了嘛?” 药王谷的神医之所以能声名远扬。 除却他高超的医术外,便是他心怀百姓,捨弃在世家贵族府邸的优待,而奔波於各地治病救人。 “是...是因为累了嘛?”温柚柚跑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的手,小声道,“累了的话是要休息一阵子的,但是...柚柚和舅舅一样,都不希望你放弃自己的志向呀。” 江滦的凤眸不自在地眨了一下,但也没有反驳这句话。 確实啊。 虽然都是一样的討厌,但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神医更顺眼一点吧。 凌泉弯下腰摸了摸柚柚的小脑袋:“但是,如果这个志向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事呢?柚柚觉得还会有必要做下去吗?” 幼崽大脑过载了。 凶巴巴地:“不许当谜语人!” 第63条小锦鲤 吃糖 温柚柚不懂,志向怎么可能是没有意义的呢。 凌泉看向江滦,夕阳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边,在他苍白的脸颊投下细碎的光影,唇色都淡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些仿徨: “我也很诧异,三殿下竟然还记得当年楚州的事......” 当时的他刚出师,一心只想著要將毕生所学用於百姓身上。 熬了几天几夜研製出了瘟疫的药方。 也確实救下了一城人的性命。 但—— “不知殿下可否也记得,仅仅一月过去,那处便又遭了水患,原本在瘟疫中倖存的百姓,又被水患夺去了性命。” “...自是记得的。” 在说起正事的时候,江滦的眸中也会散去散漫变得格外正经。 凌泉鸦青色的长睫在眼下映出阴影,他缓缓开口:“当时听闻这消息,我心中震痛之余,也只以为是纯粹的天灾,不过是两桩事遇上了罢了。” “但这些年我游歷各地,也遭遇了许多天灾,救下的人数不胜数,但真正活下来的,却屈指可数。” 他轻轻地用手捂住柚柚的耳朵,声音像是可以被风都吹散:“两位殿下难道没有怀疑过,或许,这些天灾,是不允许被人力篡改的呢?” “......那我所做的一切,不就是让百姓们,再一次遭遇一遍痛苦么?” 凌泉的声音轻得像是飘散的烟,指尖却微微发抖。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那些被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最终又以更惨烈的方式离去。 “楚州城东有个卖水的老伯...”他陷入了回忆,“那是我救下的第一个人,他小孙女染疫时,把祖传的水方子塞给我当报酬,说日后我每次来楚州,都会给我做我最喜欢的口味。” 夕阳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身影越发孤寂。 “水患过后,我回过楚州一趟,他却没能遵守约定了...” 他抖得更厉害了,连声线都在颤抖。 “我这些年偶尔会想,他们会不会怨我为什么要救他们,让他们多受一遭罪。” 温柚柚忽然伸手扯下他虚笼在自己耳朵上的手,转过身,很认真地扫视他的全身,篤定地说:“没有人怨你,他们都很感激你。” 凌泉的身上全是温暖的功德光芒,没有一丝来自其余人的怨念。 柚柚当初见到他第一面就知道他是个好人啦! 凌泉也不知为何,对柚柚这句话竟然下意识便觉得信服了,想说些什么,但情绪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最后对著温柚柚那双清澈的眼眸,乾巴巴挤出一句: “你怎么听见了?” 温柚柚觉得他笨笨的:“你刚刚抖的时候,手也抖松啦。” 江滦没忍住,嗤笑出声。 他如今已经知晓了龙脉一事,很快就將两件事联繫在了一起。 这种情况...或许就是因为龙脉衰竭。 也难怪父皇会如此绝望。 此事自然是不能与外人言说,但不影响江滦把温柚柚抱起来,举到凌泉面前。 凌泉看了眼温柚柚可爱的小脸:“怎么,殿下这是要把孩子送给我?” 他伸手要去把柚柚抱来,被黑著脸的江滦躲开。 “脸皮怎么这么厚,还把孩子送给你...”江滦提醒道,“你没听见最近宫宴上发生的事?那场雪灾不就被解决了?一切都在好起来,別这么丧气。” 凌泉:“...我听见的版本是那道士学术不精算错了时间。” 江滦想了想,对哦,这是他和父皇命人流传出去的故事。 “反正你只要明白,如今我们已经寻到破局之法了,甚至柚柚还见过对方,对不对?” 温柚柚被舅舅顛了顛,脸蛋上的肉肉都因此抖了抖。 她绷著脸,很严肃:“...嗯!” 系统嘛,天天在脑海里说嗨的。 柚柚在自己的小兜兜里掏呀掏,掏出了一颗蜜饯,看著它,闭上眼,很不舍地塞给凌泉:“別,別难过啦,天灾虽然很嚇人,但是已经被解决了一个啦,有一就有二嘛...百姓们都很需要你噠。” “喏,柚柚请你吃,虽然可能没有水好吃,但都带著嘛!” 唔,她好像还没有吃过水。 温柚柚咽了咽口水。 凌泉原本看著小糰子脸上的表情,都想让她自己留著吃了,但是瞥见江滦难看的脸色,心中一爽,接过来剥开纸就吃了。 齁甜。 甜到就算他有一日离开了这里,也会时不时想起吧。 江滦的声音幽幽的:“柚柚,舅舅的呢?他都有,舅舅没有吗?” 温柚柚:“......” “柚柚就剩下这一颗啦。” 幼崽想了想,伸手抱住舅舅的脖子,在他侧脸吧唧了一口,试图进行贿赂。 江滦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翘,但还是勉强板住了脸。 温柚柚眼巴巴地看著他,见江滦今天格外坚定,嘟了嘟嘴,小手扒拉著他的衣袖:“...那...那柚柚把明天的给舅舅好不好呀?” 江滦满意了,立刻开始展现大度:“不用,舅舅是那种馋小孩子一口吃的的人么?柚柚留著自己吃就是了。” 凌泉:“......”这也要拉踩吗? 江若云把幼崽抢了回来,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像是在擦什么脏东西。 “...以后不要学你舅舅说话。” 一股子茶味,熏死了。 === “大小姐,侯爷让您进去。” 温瑶点点头,从身边的婢女手上接过食盒,又问道:“父亲怎么搬来这了?先前的院子出了什么事吗?” 侍卫:“塌了。” 温瑶:“???” “怎么会塌了,这些天也没有大风啊。” 侍卫:“是啊,就是青天白日突然塌了,正在忙著重建,侯爷没处去,只能待在这了。” 温瑶觉得这事实在蹊蹺,想著过些时候命人去打探清楚。 她將食盒轻轻地放在了桌旁。 温正清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的:“你有心了。” 从宫宴回来后,父亲对她就是这个態度了。 如今还算是好转了一些。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温柚柚。 ...若是当日出糗的是她,也不知她是否也需要和她一样对亲人百般討好。 第64条小锦鲤 送膳 上一世,温瑶就觉得这对皇室兄妹是极其难以接近的人。 江若云除却一开始对她有所照顾以外,后来就把自己当做空气看待。 她一开始还想要討好嫡母,甚至亲自带了羹汤送去,但对方显然不领情,还反过来说她“做一些浪费时间且自己不情愿的事,不如些时间在自己的学业上。” 冥顽不化! 至於江滦...刻薄到她都不想回忆。 江若云死之后,这人莫名其妙找上门来,跟疯了似地说她是没用的东西,一点作用都没起。 怪得很,她能起什么作用? 也不说清楚。 更別提还有严苛的皇帝笑里藏刀的太后。 一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温瑶对这一家子观感极差。 温柚柚现在得宠又如何?等她惹了什么祸事,就等著这一家子的疯子寻她麻烦吧。 这么想著,温瑶原本憋屈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些。 她忽然瞥见父亲的桌侧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是柳轩的策论。 因为不是什么要紧的公文,温正清也没阻止她拿起来看。 提起柳轩,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你这表兄是有些真本事的,这次春闈,应当能得一个好名次。” 她和柳家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係,听父亲夸讚表兄,温瑶脸上也露出笑意。 果然,重生一次就是上天的馈赠。 放在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如何能想到姨娘娘家的表兄竟然有此等能耐。 这次春闈柳轩一举及第,又在殿试中被皇上择为状元。只要再过三月,她和姨娘的好日子便要来了。 心里想著过一会也带著婢女去探望一下柳轩和柳武,温瑶看了眼那策论。 只是一眼,她的眉心就轻蹙了起来。 “怎么了,瑶儿?”温正清用过女儿亲自送来的膳食,语气也好了些,“可是瞧见了有什么错处?” 温瑶立刻摇摇头,挤出了一抹笑:“瑶儿哪能瞧出错处来,只不过是惊诧於表哥的才华罢了。”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宣武侯府是从温氏分出来的一支,並无旁的姻亲帮衬,如今柳姨娘的娘家能出两个好苗子,温正清心中还是欣慰的。 也不枉他这些日子为了这两个侄子多有奔波。 “年后,你那两个表兄与你一道去国子监念书,虽所在的书院不同,但也算有个帮衬。” 温瑶柔顺地点点头。 从父亲临时的书房出来后,温瑶才鬆开了狠狠掐著掌心的手。 这不对。 柳轩的字...她上一世见过。 不是长这样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得寻个机会去问问清楚。 === 温柚柚原本正和春雨姐姐在小园玩。 隆冬已过,春天虽姍姍未至,但小园里已经先一步来了生机。 残雪消融的泥土里,几株嫩绿的芽尖倔强地探出头来,在风中微微颤动。温柚柚蹲在石径边,小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抹新绿,指尖立刻传来细微的生命脉动。 几只蝴蝶缓缓落在她肩头。 蝴蝶是没有声带的,只能用贴贴的方式表示对这个小姑娘的喜爱。 有两只调皮地攀上了她的头髮,开始充当髮饰。 温柚柚弯了弯眼,小心翼翼地头都不敢晃,生怕惊扰了这些五彩斑斕的小精灵。 一旁的婢女们还在恨自己不会作画,不然要是能把这幅场景画下来带给公主看就好了。 系统不语,只是一味截屏。 想不到吧,虽然没有摄像功能,但是它可以截图! 很快,越来越多的小动物都凑了过来。 一只松鼠跃上她的膝盖,发出了短促的“吱吱”声:“谢谢你的投餵呀,这个冬天我们都长胖了。” 旁边的圆滚滚的鸟雀们也嘰嘰咕咕地低头要摸。 白灵在一旁眼巴巴地咽口水。 好胖。 但是不能吃。 可恶啊。 它背过身去把蛇脑袋埋在蛇身下,拒绝看到食谱上的小动物在自己面前蹦躂。 然后几道急匆匆的身影从旁边一闪而过,把胆小的小动物们嚇得找了个树丛藏起来。 温柚柚有些懵,抬起头。 那个背影好像是温瑶誒。 她要去干嘛? 春雨很懂:“应该是去给侯爷送吃的了。” 温柚柚瞭然地点点小脑袋。 明亮的眼中没有因那两人“父慈女孝”的场景產生什么负面情绪。 春雨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看著小郡主对生身父亲没有一丝濡慕,京中先前是有些风言风语的,毕竟本朝注重孝道。 但在身边伺候的人都觉得这是桩好事。要是以德报怨,遭遇了那些还要上赶著“孝顺”,会让真正关心的人心寒的。 况且,自从宫宴上的事曝光出来之后,都知道了小郡主是占卜上的天才,百姓们也就不议论这种事了。 毕竟在外嗑瓜子议论皇亲国戚们的八卦固然有意思,回到家中关上门,最要紧的还是自己的小家。 小郡主能预测未来的天灾,百姓们哪还管什么孝不孝道的,对他们好才是真的好!据说有几个总是在茶馆里酸言酸语的落榜书生上次旧事重提,又开始说昭锦郡主坏话,被几个壮汉撩起袖子揍了一顿丟了出去,在这之后这帮最愚昧不懂变通的人也都不敢吱声了。 温柚柚好不容易才把胆小的兔子哄好重新抱在了怀里。 温瑶就又脚步匆匆地从另一个方向路过了。 没有抱紧被兔子蹬了一脚的温柚柚:“......” “这又是在干嘛呀...?” 春雨不是很懂了:“...看这方向,大概是去给柳家那些人送吃的。” 怎么这么多吃的要送啊。 行叭。 难怪她身体这么好,上次被雪埋了,柳姨娘回来狠狠病了一场,温瑶却什么事都没有。 原来是每天都得走这么多路呀。 结果没过一会,温瑶又路过了。 婢女手上的食盒还换了一个。 温柚柚惊了:“春雨姐姐。她好厉害。” 春雨:“?” “她做饭好快哦,这么快就做好了送下一盒了。” 春雨小声解释:“不是啦,对外说是自己亲手做的,实际上只要去庖屋瞧上一眼......就是自己做的了。” 哪有世家小姐亲自下厨的道理。 下了也不一定好吃。 不是,都不一定能吃。 温柚柚摸著自己日渐圆润的小下巴。 悟了。 第65条小锦鲤 召唤2.0 为了医治的方便。 凌泉就住在江滦院子里的侧院。 僕役们只看见平日里都足不出户的凌公子提著一个粉彩卉食盒大摇大摆地来到了主院门口。 还没来得及诧异这是要做什么。 “吱呀——”一声。 拎著相同模样食盒的三殿下也踏出了房门。 只消对视一眼,目光再移到对方手上。 就什么都懂了。 露出了比吃屎还难看的表情。 一碗水端平这玩意到底是谁发明的! 凌泉显然还不是很明白这些贵人们的样,语气里还有著难以置信:“不是说柚柚亲手做的么?” 乐得他迅速就搬出来准备挪到江滦门口用膳了。 谁知他也有。 这话江滦就不乐意听了:“柚柚才多大一孩子,能记得你给你送顿午膳就很好了,你还真指望她自己做?” 凌泉想说自己五岁的时候在药王谷其实已经自食其力了。 但是在自己身上习以为常的事,一代入到柚柚身上,凌泉也觉得不妥。 说完,就没话说了。 两人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又各回各院了。 有僕役从外头进来,正巧看见这一幕。 好奇地问一旁正在洒扫的小廝:“凌公子和殿下说什么了?” 小廝头也不抬,其实没听清,但是隨口就来:“刚刚小郡主来送午膳,应该是想与殿下分享吧,顺便探討一下病情。” 小廝不知道。 他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猜对了。 === 在那两个幼稚鬼发生衝突的时候,温柚柚正蹭在娘亲身边,张开小嘴嗷呜一口吞了娘亲餵来的肉肉。 “好香好好吃噢,娘亲太瘦了,也要多吃一点呀。” 江若云笑著摸了摸闺女的头,感受著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很自然地在手心蹭了蹭,心里软成了一片。 “嗯,我会多用些的,不会让柚柚操心的,嗯?” 穷奇趴在她们旁边,用爪子压著生肉啃,但因为还是不適应这具身体的大小,啃著啃著用力过猛,直接一个踉蹌摔了个跟头。 “咚”的一声,把正温馨用膳的母女俩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就见一只圆滚滚的虎纹奶猫四脚朝天摔在软垫上,粉嫩的小肉垫还保持著扑食的姿势,毛茸茸的肚皮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那双猩红色的眼睛湿漉漉的,难得透著几分懵懂和委屈,耳朵尖还因为窘迫微微抖动著。 穷奇羞恼地叫了一声,试图用尾巴遮住自己出糗的模样,却不小心被自己的尾巴绊住,又骨碌碌滚了小半圈。 系统:【......】这种蠢玩意可以七天无理由吗? 江若云也是一言难尽地別开了眼。 温柚柚噠噠噠跑过去把它抱起来,摸摸它的脑壳。 本来就笨笨嘟,別摔得更傻乎乎了。 “下次还是把肉肉切小一点给你吃叭。” 穷奇“嗷”了一声:“不要,这是意外,放我下去,我跟它决一死战。” 完了。 真的傻掉了。 一块肉不是已经死了嘛! 一顿吵吵闹闹的午膳用完,苏嬤嬤含笑看著小郡主窝在公主的怀里打哈欠。 若放在一个半月前,她哪里能想到这宛如冷宫一般的公主府还能有如此生机。 “小郡主是殿下的福星。” 苏嬤嬤莫名想到这句话,便脱口而出。 说完又觉得失言。 毕竟大夏是有一套完整玄学体系的王朝。 但江若云觉得这確实是事实,围绕在柚柚身边的人,確实都一点点在变好。 想到柚柚一开始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还被骂成扫把星,江若云就觉得可笑。 一个人若是把自己遭遇的一切苦难,都归结於连出生都不能自己抉择的无辜幼童,那才是真的没救了。 温柚柚趴在娘亲怀里昏昏欲睡的时候,脑海中忽然传来了熟悉的“滴——”的一声。 谁懂这一刻的救赎感。 反正温柚柚是不懂。 她困得都睁不开眼。 【统——,念给我听叭。】 系统:【...看给你惯的!】其他宿主哪个不是对它们这种高科技的存在毕恭毕敬。 就她把自己当奴才使了! 系统口嫌体正直:【主线任务:这已经不是一把糯米能解决的事了。】 【任务內容:春蒐將至,已知:夏景帝一行人会遭遇兽灾,其中不乏国之栋樑,求解:请宿主思考该如何避免夏景帝与身边的大臣在兽灾中受伤导致英年早逝。】 【分线1: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只要不去,就不会遇到兽灾0/1】 【分线2:伟大的幼崽大人决定以身试险,亲自出征跟隨春蒐的大部队,靠著自己无敌的武力储备直面兽灾(????这是可能存在的吗)0/1】 【任务奖励:扩张御兽环空间,给予一次跨空间求助机会。】 【进阶任务:人生一波三折,好便宜】 【任务內容:作为冉冉升起的团宠新星,请努力得到其他人类的喜爱,已完成五十四位,你超棒的哦?˙?˙?】 温柚柚晕乎乎的。 好多好多问题挤在她的小脑袋里,各个爭先恐后地冒出来。 最后,温柚柚阿巴阿巴:【春,春蒐是什么?】 刚刚听的时候她就困惑了。 睁开眼看了眼任务面板。 春艹鬼? 更困惑了。 系统刚想说她笨笨,结果自己也得爬去网上搜,感谢系统空间是联网的。 搜到结果之后,整个统都显得高深莫测的:【笨,春蒐就是春猎呀,去捕猎的。】 听著温柚柚迷迷糊糊地夸它有文化。 系统没有尾巴都得翘上天了。 【那这个跨空间求助是什么意思呀?】 前半句温柚柚倒是看懂了。 系统翻了翻:【哦这个的意思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打开空间通道,就比如你可以和几百里之外的人求助,被求助的对象可以暂时跨越空间给予帮助,限时半个时辰,时间结束后,空间通道关闭,一切回归原位。】 它兴奋道:【这个可以不用跟召唤一样需要互相认识哦。】 仔细想了想又有些萎靡:【但是既然是求助了,肯定得对方答应才会帮助你...所以没这个限制倒也正常。】 看起来挺厉害的,实际也只能用在人类身上。 系统唉声嘆气,温柚柚欢呼雀跃。 【这个任务奖励跟你说的开掛没什么区別呀!】 第66条小锦鲤 分线 系统想鼠。 这玩意跟开掛有什么关係? 是,是,確实没有和召唤道具一样的限制。 但是你就算喊来再怎么强悍的玩意,对方不鸟你,有啥用? 而且一般使用求助不都是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么? 什么被人围攻啊,被人暗算啊之类的。 到时候当著仇家的面被狠狠拒绝,咋地,是准备把仇家笑死然后趁机逃跑吗? 系统:【总之,先把分线选了吧。】 系统:【需要我给你建议吗?】 温柚柚撑起小脑袋,黑亮的大眼睛看向那两条分线。 小短腿在半空中一晃一晃。 晃得系统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跟你说,上一次你运气好,选了另外一个分线还正好遇上你娘病好了,这次可不是一个人的事,那可是兽潮!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 温柚柚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啦。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就算可以和动物们沟通,她也不敢保证可以解决兽潮。 但是—— 现在她身边有穷奇了誒! 虽然穷奇不能像麒麟一样统御走兽,但是他可以把他们都揍趴下呀。 实在不行,就变成原型当成一堵肉墙。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皇爷爷他也很期待这一次的春...春鬼的。】 系统:【...跟我念,sou——】 温柚柚目移,迅速转移了话题。 不识字怎么啦!认识鬼已经很厉害了好嘛! 【之前入宫的时候,皇爷爷抱著我说了好多他年轻时带兵打仗的故事。那时候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和平时在朝堂上完全不一样。】 【或许策马弯弓才是他真正开心的事叭。这次好不容易能去围猎,他连新衣裳都准备好了,兴冲冲说要穿给柚柚看呢。】 凡人的一生不过百岁,在小锦鲤眼中就像转瞬即逝的一刻。可正是这样短暂的光阴里,他们却都能活出独属於自己的,璀璨的一生。 这就导致温柚柚总是觉得时间会一眨眼就过去。 这么短的时间,就不要留下遗憾啦。 柚柚会保护好皇爷爷的。 还有其余所有脆弱但美好的生命。 系统:【你...我...唉...算了,你什么脾气我也早就知道了。】 从看到那条分线的一瞬间,系统心里就咯噔一声,知道这幼崽肯定要选它了。 那咋办嘛。 都怪当初温瑶莫名其妙弯了腰,让它和温柚柚绑定了? ...但它又没有后悔。 嫁鸡隨鸡嫁狗隨狗,凑合过吧,还能离咋地? 【不过这也確实是个好事吧,去春蒐的话,可以认识很多新的人,我们的进阶任务最近停滯了很久了,是该动一动了。】 公主府再大,人员也是基本固定的。 只有去外头多走动,才能有新的积分入帐。 它把一千点的成就调出来给温柚柚看了一眼。 【入梦2.0plus版】 【功能:对入梦1.0进行了升级改造,全新的2.0版本可以让宿主自由选择身边一里之內的人一起入梦,並额外指定一个特殊的入梦对象。】 温柚柚虽然看不懂第一行那几个跟蚯蚓一样的符號,但是功能看懂了。 並且给它想了个通俗易懂的名字—— 多人入梦术! 但是一千点的功德点誒...还有点遥远呢。 系统:【这个道具我觉得还是很有用的,毕竟这个时代背景...你让周围一里的人全都入梦,你藏起来在那喊“大夏兴,柚柚王”说不定都能有奇效。】 人家估计真以为遇到神仙了呢。 至於这个分线怎么完成? 兵来將挡水来土掩唄,真准备让幼崽挡前面是吧? 系统决定时刻谨记三思而后行的原则:能不能不做,能不能明天做,能不能別人做。 万一就给他们混过去了呢,嘿! 毕竟之前有些它觉得没啥希望的,不也稀里糊涂就好了。 === 江若云还是被苏嬤嬤提醒了才想起来。 天吶。 大年初一都过了,她甚至还没有和柚柚吃顿团圆饭,也没有一起跨年。 以前母后还在世的时候,每次大年初一,都是父皇主动凑过来,抱著她和哥哥,说要吃顿好的。 她和哥哥性子早熟,母亲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这么多年竟然也是父皇一个人挑起话头。 自她出嫁之后,除了早两年,温正清还会记得这一茬,来与她过年,其余时候她也只会在翻看日历的时候才恍然惊觉,原来新的一年也已经过去这么多时日了。 初为人母的江若云有些慌乱,自责自己让女儿少了一段美好的记忆。 苏嬤嬤安慰她:“无事的,团圆饭糰圆饭,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吃的,就是团圆饭了,小郡主怎么会因此怪罪您?” 再说了,照苏嬤嬤看,那孩子软乎的不行。 ......一看就是自小受惯了委屈的。 爱人成了她的本能,对待別人回馈的爱意却小心翼翼的。 江若云和柚柚说了此事。 温柚柚还是第一次知道年初一还要家人们聚在一起用膳。 天庭上时间流逝与凡间不同,也少有大家聚在一起用膳的时候。 毕竟—— 大家也都吃不到一块去。 温柚柚还记得自己一开始听说朱雀姐姐以竹实,醴泉为食后,很激动,找了一片竹林准备为她采竹实。 毕竟漂亮大姐姐谁不喜欢呢! 温柚柚可喜欢跟暖乎乎的朱雀贴贴了。 结果竹实还没装满自己的小兜兜呢,转头一看被她喊来帮忙的饕餮在后面嗷嗷地就把竹林都给啃完了。 那一刻,温柚柚只感觉大脑皮层的褶皱被瞬间抚平了、拉展了,有股瞬间的放鬆。 她忽然释怀地笑。 此事后来以饕餮被匆匆赶来的朱雀胖揍一顿作为结束。 想到这。 温柚柚心有余悸,小脑瓜子一抽,拉了拉娘亲的衣袖,小声问:“娘亲...” “嗯?” “...团圆饭会有谁来呀,不会有人来吃桌子吧?” “柚柚。” “誒!” “以后少跟穷奇玩。” “......” 穷奇磨牙的动作一滯。 谁? 我?? === 既然是团圆饭。 温柚柚当然没有忘了皇爷爷和曾祖母。 小小的幼崽心却很大,没有忘记任何一个对她好的人类。 管家叔叔,婢女姐姐,还有一直跟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侍卫们,温柚柚都想一起带进宫。 但宫里毕竟是宫里。 都带去肯定是不成的 第67条小锦鲤 詔狱 况且,外男非詔不得入內廷。 最后江若云只点了四个贴身的婢女跟著。 穷奇睨了一眼那些没被选中而失落的人类,不在意地摇了摇尾巴,站起身,准备跟在温柚柚的身后。 却也被拦下了。 穷奇:“...?” 苏嬤嬤对上了它的眼睛。 那双猩红色的不祥的猫眼,不论看多少次,都会让她有一种脊背发凉像是被猛兽盯上的错觉。 一时竟开不了口。 还是温柚柚蹦躂著跑来把那只奇怪的猫抱住,这股令人遍体生寒的感觉才终於消失。 苏嬤嬤回过神,只觉得后背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垂首,掩盖住自己面上的惊慌,低声道:“猫犬禽鸟,非上赐不得入宫。” 温柚柚眨巴了一下眼睛,把穷奇举了起来,端详了一下。 是哦,现在是猫猫版穷奇了。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仗著自己现在的个子就是个小萝卜丁,站在大人们中间,就像是森林里的一颗小蘑菇一样不起眼。 趁他们不注意,幼崽手臂上的御兽环一晃,穷奇便化作一缕白光进去了。 一进去就面对了一地的虎毛。 还夹杂著几片有些眼熟的蛇鳞。 穷奇:“......” 想你了饕餮,你在的话,这些玩意都可以丟你胃里。 之前进来的都谁啊,这么没素质。 === 按礼制,已出降的公主要回宫中,需得先与宗人府报备说明事由,再经过皇上的同意,方可入宫。 只是这次宫里都还没传来消息。 温柚柚就先得知了。 头顶木樨树上麻雀一家可骄傲了,嘰嘰喳喳地与柚柚分享著同伴们传来的讯息:“柚柚柚柚,你爷爷和曾祖母可想见到你们啦。” “皇宫里的伙伴们说你爷爷都哭啦。” 唉,就知道皇爷爷喜欢哭。 “你曾祖母也擦眼泪呢!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跟孙女和曾孙女一起吃饭饭。” 小麻雀在枝头蹦来蹦去的。 心里有小小的骄傲,不像它,它就敢想! 温柚柚一听曾祖母也哭了,一下子急了,嘚吧嘚吧跑到娘亲身边,仰著小脑袋,眼巴巴:“我们先出发吧娘亲,说不定到了曾祖母家门口就正好进去了嘞!” 家门口... 江若云知道自己应该纠正柚柚的,那是皇宫。 但,或许是因为这声亲昵的曾祖母,与家门口格外適宜,加之柚柚脸上期待的神情。 那在她心中素来冰冷的皇宫,竟也让她產生了一丝家的归属感。 她抿唇笑笑,弯下腰,让柚柚不至於一直仰著头: “嗯,那就走吧,喊上你舅舅一起——” 回家。 两个字沉甸甸的,压在江若云喉间,说不出口。 但心中却缓慢深重地重复了一遍。 於是眉眼中都漾起了温柔。 苏嬤嬤无奈地看著母女俩的背影,转头与管家说了句:“殿下这般惯著孩子也不知是好是坏...” 她的声音咔吧一下止住,因为管家也眼巴巴地看著他们的背影: “我也想去宫里和小郡主殿下他们吃团圆饭。” 苏嬤嬤:“......” 苏嬤嬤:“不是不行,厨房有刀,现在处理一下应该还来得及。” 管家绞尽脑汁反覆思考,直到看著苏嬤嬤带著笑意离开周围的婢女们也掩唇发笑,才不得不接受,自己居然被这么正经的苏嬤嬤耍了的事实。 那很没生活了。 但管家自己也笑了起来。 真好啊,从前哪能想到这漱玉院有一日能焕发生机呢? 他回到自己的住所,忍不住摸著旺財的狗头,把方才的事都说了一遍,开始碎碎念: “怎么想这桩事我都是最大的功臣,当初还好我把小郡主带回了漱玉院吧,要是留在听栏院......” 想到初见的时候,单薄到都能被风颳走的柚柚,管家沉下脸。 留在那,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个冬日。 旺財一爪子按住他的手:“汪!”你哪来的最大功臣,明明是我好吧。 管家:“你也觉得是我的功劳对吧旺財。” 旺財:“......”愚蠢的人类。 它嗷嗷地別过头,等著愚蠢的主人来哄它。 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了它头上,跟搓澡似地揉了两下,旺財刚想抗议,就听到低缓的男声带著笑意在头顶响起: “新年安康啊旺財。” “......汪嗷。” 旺財决定不跟他计较了。 人,你也新年快乐呀。 === 太后接过身边嬤嬤递来的锦帕,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身上原本令人遍体生寒的气势在出了詔狱后一併散去。 脸上重新扬起眾人熟悉的和善笑容,问询:“长念和柚柚到哪了?” 她慢悠悠地享受著阳光打在身上的感觉。 嬤嬤:“已至东华门了。” 太后:“......” 这么快?? 太后:“哀家身上可还有血腥气?” 嬤嬤小心凑前,嗅了嗅,点头。 太后笑不出来了,连忙上了步輦,行至一半又觉得这些人腿脚实在是慢,下了步輦快步回了慈寧宫沐浴焚香。 可不能让她的乖乖柚柚知道她刚刚去詔狱审讯去了。 嚇著小孩子怎么办? 再一想到方才从那死士嘴里撬出来的线索... 需得派人去核实一下。 难免是临死前胡编乱造的。 ... 温柚柚被娘亲牵著走在宫道上。 上次入宫的时候尚早,她迷迷糊糊的,也並未去看四周的景物。 如今就多了几分兴致勃勃,走路间都不小心兴奋地蹦跳一下,又想起宫规森严,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赶紧把小脚丫规规矩矩放好。 只是两侧均是朱红色的高墙,从温柚柚的视角,压根看不见外头是什么,小巷深深,后又不见来路。 逼仄的环境下,让人的心中也產生了压抑。 江滦落在母女俩后半步的位置,见温柚柚走神,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见她回过神来,才扯出一点笑意:“行了,別怕,只管往前走便是,我在后头跟著呢。” 温柚柚摇了摇小脑袋,嘴硬:“柚柚胆子大,才不会被嚇到呢。” 胡说。 刚刚走得都慢了些。 但他到底没有拆穿正是要面子的时候的孩子。 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江若云聊著:“上次来刺杀柚柚的人你送去哪了?” ——“宫中的詔狱。” 江滦瞭然点头:“也好,正好给皇祖母寻些事做,免得她这些日子天天往我这寄信。” 温柚柚好奇,猫猫探头:“信里面写的是什么呀?” 第68条小锦鲤 掉马(评价加更1) 还能是什么。 除了每天催他俩有事没事记得把柚柚带进宫慰藉一下孤寡老人,便是催他早日成婚生子。 说错了,不是生子。 单指生女。 江滦只觉得父皇没用,让皇祖母催生都催他头上来了。 但这话肯定不能与柚柚说,便含混道:“你曾祖母催舅舅早点成家呢。” 温柚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兴奋道:“舅舅要是成家了,是不是就可以给柚柚生姐姐哥哥出来玩啦?” 江滦:“......”那很有难度了。 他覷了眼江若云,意思很明確,看你把孩子带坏的。 江若云哼笑一声,耐心地给柚柚解释:“若是以后柚柚的舅舅成家了,生出来的小孩是比柚柚小的呀,应该是妹妹和弟弟才是。” 江滦忽然道:“不会有姐姐哥哥也不会有妹妹弟弟。”他对上江若云诧异的眼神,兄妹俩相似的凤眸对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弯下腰捏了捏柚柚软乎乎的脸颊肉,笑道:“有一个柚柚就够我操心的了,再多几个,以后日子该怎么办呀?” 温柚柚嘟起嘴瞪他,舅舅老是这样! 喜欢嘴上说著逗弄小孩的话。 別以为她没看见他眼睛都弯起来了! 江若云皱著眉把江滦拉到旁边:“说吧,你怎么想的。” 江滦捻了捻指尖,还残留著幼崽脸颊软乎乎的触感,像是捏住了一团暖融融的云,他抬起头弯唇:“字面意思,怎么,你也要跟皇祖母一样催婚?” “...我没事干么?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不愿成婚生子。” 现在没有意愿,和完全没有这个想法,是两码事。 江若云看得清楚。 皇兄是后者。 她压低了声音,语气有些难以置信:“......你不会真的因为嫌弃柚柚烦,所以连成婚都不想了吧?” 江滦:“......” 江滦:“正好,这里离太医院挺近的,直走左拐,去看看头脑,不客气。” 但江滦这人可恨就可恨在,每次把人气得牙痒痒,又会把话题拉回原位正经回答,叫人生不出气来。 “我只是不想连累无辜的人罢了,自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况且柚柚便像是我的女儿一般,也与生女没什么两样。” 江若云抱臂看著他:“不错啊,宗人府走一趟,脸皮是越发厚了,那是我的闺女。非做不可的理由...是我不能知晓的吗?” 江滦这次没懟回去,肃了神色,压低了眉眼,显出几分凌冽的厉色,轻声道:“今日回府后,带著柚柚去瞧瞧你婆母,你若是能明白过来...我便告知你。” 老夫人? 江若云抬眼看著江滦。 心中划过一个猜测,並因此怦怦直跳了起来。 江滦就见自己妹妹跟变脸似的,在他面前愁眉苦脸,到了柚柚面前又喜笑顏开,嘴角抽了抽。 “这么会演?” 江若云用一种特別熟悉的语气嘆息道:“唉,没办法,柚柚会担心的,上次皱了眉她就心疼地一直给我按摩,你说小孩子怎么就这么容易操心呢?” 江滦:“......行了。” 这会,江滦倒是能稍微与凌泉共情一点点了。 听起来是挺欠揍的。 下次加大力度。 === 太后身边的女官把眾人引到了慈寧宫中。 温柚柚一见太后就噠噠噠跑了上去,扑进了她怀里,黏黏糊糊地用小奶音喊著“曾祖母——柚柚好想你呀。” 不哭不哭呀。 太后感觉自己的心灵都被治癒了。 没错,这就是她喜欢的贴身小袄啊。 盼了这么多年,日日礼佛,老天爷终於长眼赐给她了嘻嘻。 幼崽身上暖乎乎的,是很令人舒適的温度,还带著一股糕点的香气,太后一抱著就不肯鬆手了。 巴不得把那些就会惹是生非的臭小子们塞回去重铸。 正当她陶醉吸崽的时候,温柚柚清脆的带著困惑的声音响起: “曾祖母,为什么舅舅刚刚说,把人送到詔狱可以让你寻些事做呀?” 江滦:“......”哇。 太后:“......?” 好好好。 那哀家刚刚著急忙慌沐浴焚香是为了什么呢? 面对太后刀子一样射来的眼神,江滦默默低头酌饮,平时怎么没发现,这慈寧宫里的茶水这般好喝呢。 太后强顏欢笑正准备狡辩,又想到那个刚被送来詔狱的是刺杀柚柚的,上一个是刺杀江滦的。 於是本来想好的解释都哽在喉间。 江若云嘆了口气,皇祖母也是的,当真是关心则乱。 柚柚是那种会心疼欺负过自己和亲人,是非不分的孩子么? 她直接开口道:“你曾祖母在先帝在时曾是慎刑司的女官,审讯很有一手,经她的手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太后的手一僵。 看表情是很想把这俩拆台的孙女和孙子轰出去了。 然后她原本搭在椅边的手却被一双小手捧起来。 温柚柚几乎是憧憬地看著这只看起来纤细的手,语气里的兴奋险些把江滦呛死。 “皇祖母!好厉害呀!” 温柚柚像小蜜蜂一样围著太后嗡嗡嗡嗡:“皇祖母是怎么审讯犯人的呀?柚柚也想学可以吗?祖母累不累呀累不累呀,柚柚给你捶捶。” 太后眨了眨眼,脸不红心不跳:“累的嘞——柚柚不知道,那詔狱里的犯人各个穷凶极恶,还有上次想要刺杀柚柚的人,曾祖母在里头就算是审讯,也不容易的啊。” 她看了眼身边的嬤嬤。 嬤嬤硬著头皮说瞎话:“太后娘娘这些天为了小郡主被刺杀的事,愁得吃不好也睡不好,每日睁眼便是想著把那幕后凶手揪出来,为郡主討回公道啊......” 说完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江若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著皇祖母红润到比她看起来都康健的脸色。 很难与吃不好睡不好这六个字扯上关係。 不对。 关係还是有的。 不过只与其中的四个字有关係。 她有些听不下去了,制止了此等哄骗幼崽的行为:“皇祖母,那刺杀柚柚之人的幕后凶手问出来了吗?” 太后冷笑:“自然。” 第69条小锦鲤 饺子(评价加更2) “江易。” “又是端王府。”江滦放下了茶盏,“人证可还活著?” “活著倒是活著。”太后揉了揉眉心,一只小手也凑上来帮她紓乏,低头就看见柚柚甜甜的笑容,太后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继续道:“但,哀家派人去查了此人的籍帐,此人是非编户。” “並未记名於端王府下,甚至连身份信息都无。” 这等暗杀,需得人证物证俱全,若要与他定罪,还需得多些证据。 “他们既然都行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是。” 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夏景帝大步跨入殿內,一身崭新的猎装衬得他英姿勃发。明黄色的骑射服上绣著暗金龙纹,腰间悬著镶宝石的短刀,连靴子都换上了鹿皮新制的。 他免了现场几人的礼,又笑著问柚柚:“皇爷爷这身好看么?” 温柚柚重重点头:“好看!衬得皇爷爷器宇轩昂的,都像是柚柚的哥哥啦。” 江若云掩住笑。 忽然成为自己子女小辈的夏景帝:“......”倒也不必。 他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用轻咳声掩盖了一下,一把抱起温柚柚,给她来了个举高高。 温柚柚“哇哦”了一声,笑得抱住他的脖子。 原来上面的空气是这样的味道哦! 过了孙女癮,夏景帝把柚柚稳稳地放回地面上。 脸上的笑意散去,肃声道:“私下养死士本就是不允许的事,明知故犯,还敢用来袭击幼童,简直无耻。” 他附耳与江滦说了几句。 后者也露出一点不怀好意的笑:“父皇这法子倒是不错。” 父子俩对视一眼。 难得对对方很满意。 江滦这小子是个嘴狠下手更狠的,也不知他去一趟,那端王府可还能剩下多少。 “重点还是放在寻证据上。”夏景帝嘱咐儿子,“有了证据便可名正言顺將他们抄了。” 斩草除根才是真道理。 其余的报復都只能算是解气。 既然人来齐了,太后便命宫人呈上来她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角子皮?” 夏景帝看著这些尚未组装好的皮和肉馅,脸上带著困惑。 太后笑著说:“这过年啊,就得大傢伙一道参与进来,才有年味,哀家以前做女官的时候,便与小姐妹们一道包角子。今日得巧了,哀家便想著让御膳房送些皮子和馅料来,咱们也来过过手癮。” 系统懂了,亲子活动嘛。 温柚柚问系统:【角子是什么东西呀?】 系统:【就是饺子,一种皮包著馅的食物,很好吃的哦。】 噢—— 好吃的—— 温柚柚的小脑瓜一识別到好吃的这三个字就全然不顾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了,若不是江若云眼疾手快拦下她,这幼崽都要跑去馅料那啃一口了。 被拦下后还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娘亲,试图软化她。 “看你馋的。”江若云失笑,“这些要煮熟了才能吃。” 唉。 小锦鲤嘆气。 她是可以吃生食的呀。 但柚柚不想和周围的人不同,只能咽咽口水,看著御膳房来的大师傅熟练地擀皮包馅。 那双手灵活地一转,雪白的麵皮就变成了圆润的小碗状。温柚柚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著大师傅舀起一勺翡翠色的馅料,闻起来像是薺菜肉馅的,正散发著诱人的鲜香。 那双手像是有魔力一样,手指一捏一捻,转瞬间一个带著漂亮裙边的角子便立在了桌上。 温柚柚看得目不转睛的。 自己都分不清现在是馋了还是看入迷了。 “小郡主想试试吗?”大师傅笑眯眯地递来一张小麵皮。 温柚柚立刻伸出小爪子,结果沾了满手麵粉。她学著大人的样子把馅料放进去,却怎么也捏不出漂亮的褶子,最后包成了个圆滚滚的小包子。 “噗。”江滦忍不住笑出声,“我们柚柚包的是...圆子?” “才不是!”温柚柚看著在自己手里一点都不听话的麵皮,急得鼻尖都冒汗了,哼哼著狡辩,“这是...这是没有头髮的饺子啦!” 夏景帝凑过来一看,乐了:“別说,还真像。”他顺手把自己包的歪歪扭扭的饺子往孙女的作品旁边一放,“看,皇爷爷这个是月牙饺。” 江滦锐评:“天狗来过了。” 太后瞥了眼那团勉强能称为饺子的麵疙瘩,哼笑一声,自己动作麻利地很快就包好了一个正常形状的饺子。 放在他俩的旁边。 颇有种鹤立鸡群的喜感。 但温柚柚学得很快,试了一个之后就越来越像样了。 也从中品味到了些成就感,脸蛋红扑扑的,包的更起劲了。 太后笑道:“我们柚柚还是颇具慧根的。” 江若云不知道包个饺子怎么还能扯上慧根了,只当皇祖母是日常溺爱。 习惯了。 但她自己都忍不住夸夸:“柚柚真厉害。” 脸上沾了麵粉像只小猫的温柚柚:嘿嘿。 几人只包了自己要吃的数目,剩余的馅料和皮子便由御膳房的师傅们加工了。 煮好的水饺带著麵食与肉馅蔬菜的香味,温柚柚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 幼崽揣手手,很严肃地等著水饺:“我要开始节食了。” 太后:“胡闹,小孩子哪有节食的道理!” 江若云毕竟天天与柚柚住在一起,比她更了解这孩子。 节食? 不偷吃都不错了! 每日小厨房都要惊慌失措地来上报说可能是遭老鼠了。 进去一看就逮著一只柚柚鼠。 江若云早就习惯了。 非常熟练地询问:“柚柚啊,可以给娘亲讲讲,节食是什么吗?” 温柚柚扬起小脸,一本正经地:“节食就是毫无节制地吃东西,像过节一样吃东西呀,现在不就是在过节嘛?” 江若云微笑:“柚柚,这些话是从谁那听来的呀?” 系统(叉不存在的腰)(撩不存在的头髮) 温柚柚眨巴眨巴眼睛。 江若云:“以后不要听別人乱说,没事,年后就去国子监念书吧。” 系统嘎巴一下鼠掉了。 哼! 算了,我们老实人虽然不惹事,但也怕事。 第70条小锦鲤 大声密谋(打赏加更3) 除了角子,团圆饭上自然也有別的菜餚。 龙凤呈祥拼盘,四喜如意卷,水晶餚肉,一品官燕,万年青燉全鸭...都是按著规制上的。 御膳房的大师傅们擅长这些菜餚,温柚柚也是吃的一本满足。 只是不知是否是对自己做的带著滤镜,总觉得自己包的角子更好吃呢! 为了和好朋友分享,温柚柚把穷奇猫猫放在桌子底下,悄悄给他餵了几筷子。 穷奇虽然更喜欢吃生肉,但还是给面子全都吃完了。 吃饱喝足后,温柚柚陪皇爷爷和曾祖母度过了一个午后。 看著皇爷爷这些日子越发明朗的面庞,温柚柚想到了之后的兽潮,抿了抿唇,还是选择提醒一下他。 兽潮无非两种形成原因,一是天灾,二是人祸。 就算是天灾,也会在兽潮到来前,有所预警的。 提前知晓了做些预防,到时候也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可能是因为关心则乱,虽然理智告诉温柚柚,哎呀別怕啦,穷奇加你肯定能抵御兽潮的啦,感性上却依旧会为此感到担忧。 这要是被穷奇知道了,非得出来给她来一口。 瞧不起谁呢? 不过它现在正在御兽环里捏著鼻子打扫卫生,也听不见。 夏景帝有些不信,皇室的围猎场即使在不开放时,也是有专人管理的,若是有异样,他们早就该上报才是。 但是看著温柚柚认真的小脸,就连腮帮子上的肉肉都绷住了。 他轻咳一声,伸出手捏了捏。 真的好软。 这就是有孙女的感觉吗? “柚柚是从哪得知的?” 温柚柚想了想,伸出小手比划:“就是...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仙人呀。” “柚柚又见到它了?” 温柚柚点头:“但是这次没有给柚柚什么奖励,它就走了誒。” 夏景帝笑了:“仙人的想法哪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参透的,况且能带来这番消息,就已然是警示了。” 温柚柚歪了歪小脑袋:“那皇爷爷还要去春蒐吗?” 夏景帝愣了一下,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新装,眼中带著缅怀地摸了摸袖口的龙纹: “去。柚柚不用担心,皇爷爷会派人做好预防。” 若是这天灾真的是冲他来的,大不了便自己走,不连累其他人。 但春蒐,他必须赴一道约。 眼前的帝王分明笑著,但周身流露出的悲伤却几近实质化,让本就敏锐的小锦鲤也红了眼眶。 她走到身高马大的夏景帝面前,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熊抱,握著小拳头:“皇爷爷別怕,柚柚会保护你噠,没有人会受伤噠。” 这么一个小不点嗷嗷地说要保护他。 绝对是夏景帝这辈子第一次经歷。 他笑著也抱住柚柚,小小的一只,怎么就这么暖和呢。 她若是还在,也一定会喜欢这孩子的。 他们在这岁月静好表演爷孙情深。 系统的心像是坐了跳楼机一样,忽上忽下的。 既然已经选择了解决兽潮的分线,那夏景帝就必须去,不然任务就会失败了。 还好,还好。 不过与此同时。 系统並不存在的脑瓜灵光一闪。 或许...其实夏景帝想要去春蒐的念头已经成了执念,不是用几句话就能劝动的。 所以,那两条分线,从一开始的时候,难度可能就是一样的。 ......真要这样的话,系统觉得还好选了另一条,它真的分析不动人类之间的感情,到时候这幼崽拿著夏景帝的执念来问它。 它就只能表演一个当场死机了。 大夏是不允许宫外人留宿的,且江若云这会也有件事急著回去验证,便捎著太后命人带来的角子回去了。 === 温瑶寻了柳家兄弟一天,方才在府內小廝的指路下,在府外的酒楼寻到了他们。 还是酩酊大醉的样子。 让她不悦地皱眉。 偏偏这两人见到她像是见到了什么救星一般。 掌柜的来了才知晓,原来是他们出门忘了带钱袋子。 温瑶只能掏钱了结了此事。 回到听栏院中,关上院门,温瑶便问道:“不是说去买笔墨纸砚么?怎么,买到酒肆去了?” 喝了解酒汤之后,柳轩和柳武也清醒多了。 柳轩忙解释道:“倒也不是懈怠了功课,主要是这会试將至,近日里总是紧张,睡不好,我弟弟瞧我这样,便邀我去酒楼放鬆半日。” 温瑶懒得去追究这句话的真假。 此刻一个巨大到不容忽视的疑问沉沉地压在她心头。 上一世,柳轩在殿试时,以一篇治国的策论闻名遐邇,还得了圣上与太后的青睞,从此平步青云。 但当时,那篇策论是被批判过的。 因为,柳轩那手字,实在不雅。 倒不至於是狗刨似的,而是没有风骨。 不似能写出那篇盪气迴肠策论之人。 只是后来等他步步高升之后,这种声音便渐渐小了。 但温瑶是记得清楚的。 甚至那篇策论的字跡她还看见过。 与今日,在爹爹书房內瞧见的,截然不同。 如今距会试已然不足三月,这么短的时间,一个人的字真的能发生如此大的改变么? 还是由好转差...... 温瑶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我今日寻表兄也並非是为了督促学业...说来不怕表兄见笑。”她笑了笑,熟络道,“只因仰慕表兄的才学,便想要来些真跡来临摹,不知可否让瑶儿入书房一看?” 柳轩先是怔愣一下,隨即大方道:“这都是小事,表妹,请。” === 温柚柚现在靠著群居且爱社交的小麻雀们,在府里也算是拥有了一座小型的信息网。 那边刚发生动静。 窗边便有麻雀们的嘰嘰喳喳声与她匯报。 声音可以传得极远,两只小麻雀传递信息可以跨越很长的距离。 最重要的是什么—— 只有柚柚能听懂,別人听不懂呀! 就相当於在全京城的人面前大声密谋,还不会出一点事。 温柚柚被自己的机智折服了。 所以她现在是氵昷木由木由啦! 第71条小锦鲤 老夫人 “她说要去那个长得一长条的男的书房看一眼,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誒,看她脸色很不自然。” 一长条的是柳轩。 小麻雀们除了柚柚,其余名字都记不太住。 “旁边那个宽宽的看起来有点担心,一直在转移话题。” 宽宽的是柳武。 “不过最后还是进去啦,里面吵了一架,那个窄窄的拿了几张字帖走了,表情看起来还...噫,挺放鬆的。” 窄窄的是温瑶。 “那个应该是瘦和胖叭!什么叫窄窄宽宽呀。” 温柚柚听得脑瓜子都稀里糊涂的了,觉得人类发明名字这个东东真的是一件伟大的事。 好不容易理清楚了。 书房?字帖?温瑶的脸色还很不自然?还吵架了。 温柚柚指使系统把这些信息都记在备忘录上。 系统窝窝囊囊憋憋屈屈地开始打字。 是的。 自从这个人类幼崽发现它还能有这个用处之后。 它的备忘录都挤满了幼崽的各种碎碎念。 很命苦了。 婢女看著趴在窗边支著小脑袋的小郡主,脸上不自主地露出了笑意,凑过去一看。 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正在摸麻雀们的小脑袋。 但是,眾所周知,幼崽只有两只手。 毛茸茸的小脑袋却有很多。 一个个都挤著想要被摸摸。 柚柚摸不过来,求助似地看向婢女姐姐。 婢女表演了一个笑容消失术,怯怯道:“郡主...奴婢有些怕鸟雀。” “好叭,姐姐別怕,它们很乖噠,柚柚不会让它们伤害到你噠。” 温柚柚有些遗憾地收回了小心思。 一只麻雀却偷偷地蹦到婢女面前,很有礼貌地保持在了一个安全的距离,然后低下头。 人,摸。 温柚柚眨巴一下大眼睛,为婢女姐姐解释:“它想让你摸头哦,它很喜欢姐姐誒!” 唉,不过婢女姐姐怕小鸟呀。 这样会嚇到人家的啦。 不好呀不好呀。 温柚柚刚准备把小麻雀捧起来挪开。 却见一只手带著些迟疑地,生涩地摸了摸那只小麻雀的头。 嗯?! 幼崽瞬间抬起小脑袋,目光灼灼地看向婢女。 以为她是想要为自己分担幸福的烦恼,脑袋上的呆毛都耷拉下来了:“姐姐不用勉强自己的呀,柚柚可以搞定的。” “不勉强不勉强。” 呜——好软的毛毛。 呜呜——它也不啄人,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小鸟。 直到另一个婢女带著江若云的命令来喊柚柚一道去看望老夫人,她才遗憾地收回了手。 温柚柚从窗边的板凳上跳下,自觉地拿起湿毛巾擦乾净了手手,才仰起小脸甜笑著牵著春雨的手出门了。 被留下的婢女还想再摸摸暖和的小麻雀,转过头,却发现方才那只跑来要摸的麻雀有些奇怪。 不,不对,是这一群麻雀都有些奇怪。 婢女皱眉观察了一会,这才惊觉—— 这些麻雀像是失了些灵性一样,与普通的鸟雀別无二样了。 就好像小郡主在它们身边,能给予什么增益似的。 但这怎么可能呢? 真是怪了...可能是错觉吧。 === 温柚柚今日打扮得很喜庆,活像个从年画里蹦出来的小福娃。 穿著一身石榴红的对襟小袄,领口袖边都滚著雪白的兔毛,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粉雕玉琢,俏皮可爱的双丫髻上缠著红珊瑚珠串,隨著走动叮咚作响。 就连怀里那只生著令人恐惧的红瞳的猫都变得不那么突兀了。 原身只在几次宴席上瞧见过侯府的老夫人。 ——也就是温正清的母亲。 只是她被柳姨娘刻意安排在边角的位置,离得远,根本看不清对方。 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印象。 但是看著娘亲脸上放鬆的表情,温柚柚歪了歪小脑袋,好奇问道:“娘亲和祖母关係很好嘛?” “嗯...”江若云像是回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追忆的神色,笑道,“她是你皇祖母的表姐,之前还救过我的性命。” 温柚柚肉嘟嘟的小脸上立刻露出了担忧的表情,眼睛在她身上扫视,像是要找出哪里有伤口一样。 找了半天没找到。 软乎乎的小身子就缩到了江若云的怀里,乖乖地依偎著,小手拍著她的后背。 就像是平日里大人们哄她的时候,嘴里小声嘟囔著“不疼嗷不疼了嗷。” 江若云失笑:“不是受伤了,是溺水了,幸而当时老夫人路过把我救了起来。” 听娘亲这么说,温柚柚心里对未曾谋面的祖母的好感度迅速攀升。 拍了拍小胸膛,眼儿亮晶晶的:“祖母救了娘亲,柚柚也会罩著她噠!” 江若云笑著搂紧了她。 温柚柚最喜欢娘亲香香软软的怀抱啦,眯著眼睛蹭了蹭。 夹在两个人中间举步维艰差点窒息的穷奇:“......” 喂,有人管管吗!! 它好不容易挣扎著从空隙处探出脑袋。 江若云就恰好鬆开了温柚柚。 很好,有一种努力过后发现好不容易得到的成果是点击即送的绝望感。 穷奇把头埋到温柚柚的小袄毛边里。 好绝望。 装死。 ... 春雨的手上提著一个食盒。 温柚柚抽了抽小鼻子。 誒,是角子! 他们自己包的都被解决掉了,剩下的都是御膳房大师傅包的。 原来娘亲把它们带回来,是要给祖母吃呀。 几人到了老夫人的院门口。 却没想到在这遇上了柳姨娘。 对方正与院子里的嬤嬤说著什么,见她们来了,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在。 原本对著她漫不经心的嬤嬤在看到江若云的时候立刻笑著迎上来行礼道:“夫人来啦,老夫人听说您要来,自早上就开始念叨了,您若是再不来,奴婢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说完便引著她们进去。 柳姨娘忍著羞耻,与江若云和温柚柚行了礼,方才上前:“嬤嬤,你便行个方便,让妾身去瞧瞧老夫人吧,也算是全了孝道不是?” 她本就生得柔弱,如今放低了姿態,更显出几分可怜。 那嬤嬤却铁面无私道:“老夫人不愿见你,若真要全了孝道,便莫要扰了老夫人清修。” 清修? 那江若云她们怎么就能进去?! 柳姨娘覷了一眼被江若云牵著的温柚柚。 这么小个孩子。 身上穿的料子比她的瑶儿还要华贵几分,甚至现在不光是瑶儿,就连她见了这丫头都得行礼了。 就仿佛搭上江若云之后,就扶摇而上一般。 可她明明是她的生母!该她孝敬她才是! 受了她的礼,也不怕折寿。 柳姨娘这般想著,视线不由得又落在温柚柚脸上。 瞧见了对方眉宇间,她从未曾见过的童真,又更添了几分烦躁。 柳姨娘指著她,问道:“老夫人要清修之事,是闔府知晓的,只是...小孩素来吵闹,怕是会更扰了老夫人清净吧?” 嬤嬤没出声。 目光隱晦地看了眼江若云。 一道带著玩味的声音响起: “你用手,指著谁呢?” 第72条小锦鲤 切割! 那道声音让院门口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江若云缓步上前,裙裾扫过青石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唇角还噙著笑,可那双凤眸里已凝起寒霜:“我的女儿,也是你配指的?” 与此同时,原本趴在温柚柚怀里用爪子挠她的头髮玩的猫也转过身来。 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 让柳姨娘有一种被什么凶兽盯上的...错觉。 这丫头哪里寻来的这么邪性的猫! 她竟然还敢抱著! 同时被两道极具威慑力的视线盯著。 这么冷的天,柳姨娘却感受到了自己背后已然被冷汗浸湿。 她垂在身侧的手死死地掐著自己,才没让自己双膝一软直接跪下。 求生欲告诉她,她此刻应当识相地道歉,但看著温柚柚探出的小脑袋,那句话卡在喉中如何也说不出口。 江若云收回了视线,漠然道:“我不喜欢有人指著柚柚,既然你不悔改,那手指便別要了。” 穷奇舔了舔尖锐的牙齿。 別浪费啊。 然而那原本站在一旁充当空气的嬤嬤却出来打圆场:“夫人...老夫人这些日子清修,见不得血腥,不如便罚柳氏抄几遍佛经吧。” 江若云闭了闭眼。 想到老夫人是为何清修,最后还是给了她这个面子。 又狐疑地看了那嬤嬤一眼,她这是在为柳姿开脱?...但嬤嬤方才铁面无私的样子她也瞧见了。 是她想多了吗? 见江若云收了那骇人的念头,柳姨娘方才觉得自己有了喘息的机会,只是还没等她放鬆几瞬。 心口处一阵剧痛袭来,柳姨娘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倒飞出去,重重摔在青石板上。 “砰!” 江若云缓缓收回脚,靴尖在阳光下泛著冷光。她居高临下地看著蜷缩在地上的柳姨娘,声音隨意得像在討论今日的天气:“本宫改主意了,还是踹一脚解气。” 温柚柚瞪大了眼睛,小嘴张成圆形。 娘亲!威——武—— 温柚柚看著柳姨娘被婢女扶起,弯著腰咳嗽,眨巴了一下眼睛,声音甜甜的,好心地提醒道:“別咳嗽啦,到时候咳出血来影响了祖母清修,娘亲还得罚你呢。” 系统:【......】这黑芝麻馅的糰子。 果然听了柚柚这话,柳姨娘咳得更厉害了。 “贱......你怎么敢,这么对生母说话的!” 这有啥呀! 温柚柚黑亮的眼睛都瞪大啦。 別说这么说话啦,就算把这些话刻在你碑上,她都是敢的呀! 柳姨娘还想说什么,被江若云的视线一扫,立刻就咽了回去。 这个疯子,现在就像是带崽的母鸡一样,谁敢欺负崽就要扑腾著翅膀扇那人两巴掌。 她不与疯子一般计较。 她们也就囂张这些日子了! 江若云就把这个她不要的孩子当成宝吧。比不上她的瑶儿半点。 就这么安慰自己江若云没些时日好活了,又安慰自己再熬熬,瑶儿的命格会为她带来转机的。 安慰到一半,柳姨娘忽然卡顿了一下。 ...江若云刚刚那一脚的力道直接把她踹飞了。 这哪里是重病將死的样子啊! 就算是迴光返照也不能,往死里库库照吧。 她再这样迴光返照下去,先被折磨疯的,倒可能是她了。 不行,她得去跟瑶儿问个明白。 江若云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 踏进院门。 温柚柚看著在面前引路的嬤嬤。 歪了歪盛满了困惑的小脑瓜。 好奇怪哦。 这个人身上有她討厌的味道。 原以为见到祖母,这股对於这座院子下意识的厌恶就会好转。 但没有。 温柚柚看见了老夫人第一眼,小眉头就狠狠皱起。 这个人...... 身上完全没有救过人的功德光点! 但,但。 但娘亲不是说... 温柚柚脑瓜子都要停摆了。 是,是不是柚柚眼啦? 温柚柚用小手揉了揉眼睛,睁开眼,期待地看过去。 “......” 啊啊啊啊啊!还是脏脏的凑凑的气息! 她绝对不是个好人呀! 穷奇像是感受到了幼崽的迷茫,小声“喵”了一声:“我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它现在也是完全代入到猫猫角色了。 没办法,做猫可以被抱著。 当凶兽只能挨打。 温柚柚听了这话,鼓了鼓两颊。 好了。 判决书下来了! 面前这个伸出手笑得一脸慈爱人模人样的... 是个坏傢伙! 因为穷奇是最喜欢坏蛋的啦。 誒...等等...! 那柚柚也是坏蛋嘛? 温柚柚呆呆地想著,头顶的小揪揪都因为这个纠结的话题耷拉了一点。 只过了一瞬,温柚柚就立刻弯腰把穷奇放在了地上,小短腿嘚吧嘚吧地往后挪了几步。 切割! 和喜欢坏蛋的坏兽切割! 这样柚柚就是好蛋啦嘻嘻。 穷奇:“......” 不是很懂幼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习惯了。 幼崽是这样的。 想法总是天马行空的摸不清头脑。 然而原本伸出手准备降贵紆尊抱下这个庶女的老夫人脸上却掛不住笑了。 她以为温柚柚刚刚后退是在抗拒她。 “怎么了,六丫头,是嫌弃祖母老了吗?” 她嘆著气用帕子擦著眼角。 温柚柚摇头。 不是嫌弃你老呀。 是嫌弃你。 江若云是个很尊重孩子意愿的家长,见柚柚没有像见到其余长辈那样亲热地扑过去贴贴,也不勉强她,反而说道:“您未免敏感了些,柚柚还小,哪懂得老不老的,多半只是少见了所以不亲。” 老夫人的手一顿。 这说的什么话!她愿意抱一个庶女已然是给足了面子,现在倒成了她不对了? 很快,她发现了一个更令她恼怒的事实—— 在她和这个只被抱养了几个月的孩子之中。 江若云竟然选择了后者。 第73条小锦鲤 神鸟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老夫人捻了捻手中的串珠,很快敛下了心中的恼意,转而对著温柚柚慈和地笑笑,说道:“是我瞧著这孩子实在招人喜欢,心急了些,你说的是,小孩子怕生是难免的事,以后是该多让柚柚来我这,我们祖孙俩好好培养下感情。” 明明脸上掛著笑,生得也是一副慈悲面孔,温柚柚却攥著娘亲的袖子,戒备地后退了一步。 “刚刚嬤嬤说老夫人要清修呀,柚柚可吵啦,过来肯定会惊扰你噠。” 老夫人? 想到柚柚来的路上一口一个祖母的亲热劲,江若云也发觉了不对。 柚柚好像... 很不喜老夫人。 还是在柚柚知道对方曾经救过她的前提下。 思绪流转间,江若云感受到了老夫人投来的眼神,带著些无措,她身旁的嬤嬤一脸忿忿,像是在为主子被一个晚辈忤逆而不平。 往日,江若云要是瞧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就会主动出面为她做主。 毕竟她於她,可是救命之恩啊。 但今日,老夫人却眼睁睁地瞧著她站在了那个庶女身边:“过些日子柚柚便要去国子监上学去了,恐不能伴在母亲身边。” 江若云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將女儿护在身后,“待休沐日我再带她来给您请安。” 老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只能吶吶道:“也是,需得以学业为重。” 一个丫头片子,也巴巴地送去国子监,能念出什么名堂来? 还能去参加科举不成? 江若云看了春雨一眼,后者立刻將带来的食盒奉上。 “这是自宫中用团圆饭后带回来的角子,我心中念著母亲,便特意给您带来。” 一盒吃食... 老夫人心中有些嫌弃,面上却笑得和乐,亲自起身从春雨手里接过:“你有心了,这府里也就你还念著我这具老骨头了。” 等她们离开后,老夫人看著那盒角子气不打一处来,將手里的串珠砸在桌上:“宫中有这么多好东西,就连那庶女头上都是进贡来的珊瑚!她要是心中真有我这个婆母,怎会用一盒吃食来糊弄我!” 嬤嬤腹誹,还不是您非得在人面前表现得不沽名利。 她闻著这角子的香味倒是有些嘴馋了。 也不知这食盒是什么构造,这样的天气在外头冷了一圈,过来竟还冒著热气呢! 还是宫中御膳房的手艺... 她这辈子连宫门都没见过几次。 见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老夫人冷哼一声:“拿下去分了吧。” 嬤嬤连忙应声,动作快到像是怕她反悔一样。 让老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没出息! 角子不少,但是等院里的老人们分完了,落在年轻婢女手上,也只能落得每人一个。 春桃是从府外刚买来伺候老夫人的,年纪小生得瘦弱,近日还染了风寒,素来被同屋的僕役排挤。 她只分到了一个形状奇怪,与其余完全不同的。 浑圆的,还没有褶皱。其余人都在憋笑,他们也不知这角子是如何混进来的。 谁都不要,就落在了春桃了手里。 春桃本该觉得他们欺负人的,但看著手里的食物,心中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渴望。此刻的她並不知道,这种渴望,是求生欲。 鲜美的汤汁在口中迸发出来,还带著余温,味觉像是刺激了感官,她竟觉得原本病重的身子都轻盈了些。 不知是不是她发烧烧糊涂了,脑中竟然映出了一个女童的小脸。 看著她笨手笨脚地把这个像是圆子一般的角子包好,周围的大人们闭著眼乱夸。 春桃忍不住也笑了,真好,她家中从未有过如此的景象。 这小姑娘有些眼熟。 若是有一日能见到对方就好了。她要告诉他,你包的特別好,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渐渐闭上了眼。 同屋的婢女发现后,惊慌不已,以为她是病死了,一个胆大的姑娘上前一步,探了探。 “还有呼吸!”又惊诧道,“...她的额头,不烫了?” 春桃的病...好了? 屋外。 老夫人闻著空气中的香味。 还是坐不住了。 不紧不慢地端著架子走到里间。 与正在吃最后一颗角子的嬤嬤对上了眼。 嬤嬤:“......” 一股危机感瞬间涌上心头。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將食物塞到嘴里,胡乱嚼了两下,咽下。 大眼瞪小眼。 老夫人:“......”老天爷在今天跟她开了很多玩笑。 她全笑了。 气笑的。 在嬤嬤心虚胆怯的视线中,老夫人捻著默默捡回来的珠串,做好了决定:“告诉柳氏,叫她来见我。” 枉她这些年总帮衬著江若云,不光是个肚子不爭气的,脑子也不灵光,还是个白眼狼。 最好柳姿与她说的,关於温瑶的预言,不是胡编乱造的。 闻著空气中还没散去的香味,老夫人补充道: “...带些热的吃食。” 嬤嬤更心虚了,怯懦道:“...老夫人,柳姨娘大概是来不了了。” “为何?” 啊哈哈,这不是在门口的时候用手指著你孙女被你儿媳妇来了个窝心脚刚被人抬回去不知道现在咋样了呢。 她照实说了。 老夫人眼前一黑。 这会连气笑都饿得没力气了。 === 天庭这些日子比以往都要热闹些。 不为什么。 就因为穷奇下凡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回来。 要知道先前麒麟就溜达了一圈,怎么穷奇能留这么久?! 眾人既奇怪又担心穷奇在下界为非作歹,连忙前去稟告了王母娘娘。 忽略那一丝丝似有若无的敌意和酸意,这举动是完全的正义凛然。 王母娘娘听闻此事,带著眾人来到瑶池畔的仙泉。 此处可倒映人间万象。 她执桃枝洒落桃叶入水,寧静的水面掀起波纹,徐徐展开了那方小世界的情境。 原本以为是穷奇显露真身四处作乱为害百姓。 然而—— 看著趴在软垫上呼呼大睡的虎纹小猫。 时不时还像是说梦话一样“咪咪”叫唤两声。 “......” 要不是不敢质疑王母娘娘,他们是真的忍不住问了,这玩意谁啊? 王母娘娘感受了一下气息,確认这是穷奇,放下心来。 看来是柚柚在凡间得了些奇遇,竟能跨越空间將凶兽留在此地。 穷奇身上有她的印记,若是为恶,她残余的力量也会將其再度镇压。 通体赤红如焰,羽尖泛金的神鸟伸首看了眼那方小世界,担忧道:“此间黑气丛生,怨念肆虐,若我下界,可以精火驱之。” 王母娘娘摇头:“这方小世界有龙脉镇守,自成一体,若是没有外力驱使,我们是入不得的。” “那麒麟与穷奇...?” 生著鹿角的少年抬首。 对於穷奇一介凶兽能留在柚柚身边,他好端端的瑞兽去送了一子就被那方小世界排斥丟回了天庭有些怨念。 眼瞎了不成?不论怎么看,穷奇都比他要有攻击性吧? “或许...这就是当初柚柚下凡之时,被那方小世界引去的原因。” 第74条小锦鲤 团圆 “只有她,能从根源上解决这方小世界的衰败。” 五百岁...隔壁凤凰一族五百岁都没破壳呢。 柚柚还这么小,就背负这样的使命吗? 朱雀更担忧了,急得连羽毛乱了都不梳理了。 王母娘娘宽慰她:“莫急,柚柚素来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况且,方才点化仙泉时,瞧见了几道画面,其中,便有你的身影。” “应当是快了。” 朱雀身上的火光似乎都因这句话更繁盛了些。 与喜气洋洋的朱雀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另一旁气鼓鼓的饕餮。 第一个不是他,也就算了。 第二个不是他,虽然气得不行但也只能算了。 第三个...! 他也有话要说。 那些怨念黑气,他也能吃啊!谁说只有朱雀精火才能驱邪啊! === 温柚柚带著打包好了的团圆饭,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墓碑前。 这是舅舅给奶娘做的衣冠冢。 尸身在乱葬岗,早就寻不到了。 其实也算不得是衣冠冢。 原身的衣物几乎都是她用自己的衣裳在烛火下一点点眯著眼改小的。到她自己,就不剩下什么了。 她们俩微薄的月俸,都是用来达到活下去这个目標,她当然也没有多余的钱添置衣裳。 ...奶娘就这么死在了一个普通的夜晚,带著疾病,带著对未来的稀薄希望,以及对原身的担忧。 想到这。 温柚柚分明没见过原身的奶娘,脑中却自动开始回忆起了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在无望的生活中,那点滴的幸福,成了原身挣扎著活下去的动力。 ......直到被温瑶逼死之前,她都还在期待著有一日,奶娘会推开门,迎著晚霞,与她说一句她回来了。 ——毕竟,她努力地討好姐姐和姨娘,也不过是为了从她们那,得到她们口中只是“消失”了的奶娘的下落。 一滴泪落在土地中,將那一小片泥土浸成深色。 温柚柚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激动。 每一次回忆起原身的记忆,她都会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就好像,这些也是她的亲身经歷一般。 温柚柚摇摇小脑袋,不再多想,把碗筷和食物都小心摆在了墓碑旁。 原身的那座,亦然。 两座小小的土丘遥遥相望。 像是终於在两年后,完成了再次相遇的誓言一般。 系统忽然道:【你和你奶娘的关係一定很好。】 【...昂?】 系统没了回应。 因为太明显了。 那双杏眸中眼泪打著转,透出的全是稚子对长辈的怀念与感伤。 只有確实相处过的,才会有这样真实的悲伤。 ... 温柚柚觉得哭鼻子是一件很丟脸的事。 鼻子红红的,眼睛肿肿的。 整个崽子都变得丑丑的了。 还湿噠噠的。 娘亲舅舅和婢女姐姐们还会因此担心她。 柚柚只想给亲近的人带来快乐,不想影响到她们。 於是用小手攥著帕子擦著眼泪,避开了人群,在小园里漫无目的地逛著。 她哭起来一直都很安静,只有偶尔喘不过气来才会发出的啜泣声。 然而她的哭声却在一个转角的时候,与另一道忍痛声同频共振了。 温柚柚的哭声都因此愣了一下。 谁呀? 她顺著声音望去。 是一张有些熟悉的昳丽的脸,此刻因为痛意微微狰狞著,脸侧的黑髮被冷汗打湿,黏连在脸颊上。 温柚柚一噎,打了个哭嗝。 “水,水鬼!” 柳时璟:“......” 少年嘶哑的声音响起,带著些无奈:“我是人,郡主殿下。” 经过简单的介绍,温柚柚才想起来。 对,他是跟著柳家人一起来的那个。 柚柚的目光落在他无意识抽搐著的右手,才惊觉对方的袖子上映著鲜红的血跡,鲜血顺著玉白的手腕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柳时璟像是失了力气,无力去捂住伤口了。 好奇怪的一个人。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不都应该抓紧机会和別人求助吗? 怎么他就坐在那默默等死呀? 温柚柚搜颳了一下回忆。 没有发现他欺负过原身。 身上也没有討厌的气息。 穷奇还在旁边朝他哈气! 综上所述,得证,这应该不是个坏人。 温柚柚谨慎迈著小短腿靠过去。 穷奇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幼崽在怕什么,有他在,怎么看,该谨慎都应该是坐在那的傢伙吧。 温柚柚学著大人的模样,抱著短短的手臂,自以为很严肃地板著小脸问道:“一个问题,你和柳轩他们关係好不好?” “关係好?” 柳时璟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指著自己的手腕:“瞧,这就是柳轩刚刚命柳武押著我挑断的。” “据说还是你那好姐姐温瑶的主意。” 怎么,这是派一个孩子来斩草除根了? 但当柳时璟仰起头,对上那双因为刚哭过还带著水意的明眸,这句话如何也说不出口。 哦对。 並非仰头。 自以为特別有威严有大人架子的幼崽其实站直了也只能勉强和他坐著平视。 於是看上去一星半点威胁都没有。 反而因为刚哭过,白皙的小脸蛋上还有著红痕,倒像是被欺负的那个。 温柚柚这会正在和系统掰著手指算:【嗯...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系统:【对。】 温柚柚继续掰手指算:【那三个敌人的敌人是...】 系统抢答:【还是朋友!】 温柚柚觉得它笨笨:【明明是朤朋友,三个朋呀。】 系统:【......】说的好事多磨,我看老天爷真把我当驴了。 “我喊人来救你。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第75条小锦鲤 那很好吃了 温柚柚身子小腿短跑不快,身上又裹满了娘亲觉得她冷舅舅觉得她冷管家觉得她冷婢女姐姐觉得她冷,总之远远看过去就是个毛乎乎的胖糰子。 长了腿跑起来顛吧顛吧的那种。 穷奇缀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走:“你再慢点那人手就废了,直接我驮著你飞过去好了。” 温柚柚摇头。 “不要不要...你落地的时候要是被人看见了,我俩就都被当成怪物抓起来啦!”她做了一个抓人的动作,圆乎乎的小脸蛋露出凶悍的表情。 虽然看起来一点没有威慑力就是了。 穷奇有些无语地揣著爪爪。 ——自从化成猫之后,它就特別喜欢这个动作。 温柚柚大眼一转,挥挥手,原本在枝丫上互相理毛的小麻雀们就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怎么啦,柚柚?” 温柚柚对著它们嘀咕了几句。 麻雀们飞著去喊了白灵,白灵听说自己的好朋友需要它和主人,张开大嘴就叼住正在看医书的凌泉的衣袖,硬生生把人拽来了。 凌泉看了眼自己破了俩大洞的衣袖,看了眼在面前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幼崽,又看了眼靠在假山石上闭著眼不知是死是活的青年。 ...0-20岁,正是怨气最大的年纪。 在和温柚柚確认对方没有害过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撩开了他的袖角:“若真是手筋被人挑断了,对应的肌与关节就也不能动弹...” 凌泉看著面前未及弱冠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要是他一开始就在场,这经脉或许还能续上,但现在...... 看到袖子下被胡乱缠著的布料,凌泉心里不祥的预感更甚。 完了。 然而小心地掀开了那层布料,却压根没有与血肉黏连在一起,很轻易地就剥离开,露出里面的伤口。 ...啊?都这么久了居然还有得救? 凌泉顾不得诧异,立刻掏出了自己的金针药囊,指尖在少年腕间轻点几下,原本渗血的伤口立刻止住了血。 白灵隨他一道行医多年,只得了一个眼神就用尾巴尖卷著续筋膏举到了他面前。 止血上药缝伤。 凌泉提醒道:“来的时候匆忙没带上麻药,忍著点,再疼手也不许动...算了,柚柚,来,帮我把他的手臂按住。” 也是奇了,原本疼痛到几乎磨平了神智的痛意,在那双温暖的小手触及到他的时候,周身的痛感都仿佛因此停顿了一下。 让柳时璟想起了刚刚,温柚柚隨便扯了块布按住了他的伤口,打了个结。 还是半个蝴蝶结。 因为另外半个她怎么打都打不好,恼羞成怒放弃了。 他几乎都要以为她是和温瑶合起伙来要害死他。 却没想到那看起来就不靠谱的包扎方式好像真的给他止住了血。 柳时璟这些年在柳家也没少挨打,受伤多了又请不起医师,也就无师自通了如何包扎。 在他的认知中,这样的包扎是绝对行不通的。 但是现实狠狠抽了他一嘴巴。 所以柳时璟向面前的医师虚心求教:“先生,这样包扎,是不是会有奇效?” 凌泉针都险些扎歪了。 这是脑筋也被挑断了? “確有奇效。” 温柚柚猫猫歪头,隨即,骄傲地挺直了腰杆。 嗨呀嗨呀!可把她厉害坏了,叉会腰叭。 “奇就奇在这样的包扎方式起不了一点止血的用处,当然,也没有坏处,无用功。” 温柚柚:“......” 小脸一下子垮掉了,挺直的腰板也瞬间耷拉了。 刚刚幼崽甚至都开始畅想自己以后跟凌泉一样背著医箱去救人的美好幻想了。 现在幻想就和她噗噗吐的泡泡一样,啪嘰一下碎掉了。 唉,生活不易,柚柚嘆气。 凌泉看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这是谁干的,笑著安慰她:“我们柚柚知道受伤了要及时止血已经很厉害了,下次跟我学学如何包扎便好,柚柚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的。” “况且......也不是什么用都没有。”凌泉想了想,“大抵是因为给了这位小公子一些心理安慰,所以他才能强撑著等到我来。” 温柚柚觉得很有道理,毫不吝嗇地朝著凌泉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柳时璟张了张嘴。 觉得不太对。 哪门子的心理安慰,他那会都等死了。 凌泉用火苗灼烧过的银针为他缝伤口,银针刺入在皮肉间来回本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 但面前的少年却愣是一声不吭,硬生生忍住了。 只偶尔会发出极轻微的吸气声。 凌泉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是个有骨气的。 “...好了,多亏就医及时,加之你的伤口维持得不错,现在筋脉算是续上了,但这些日子需得静养,若是再发生什么波折,神仙来了都难医。” ......续上了? 柳时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刚刚就算瞧见了人,也並未出声求救,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手没救了。 但... 他没想到的是,昭锦郡主不知从哪唤来的医师,竟真的能续络经脉。 甚至还这般年轻。 他忽然想起自己有一日在偏院听见的,来自温瑶的抱怨,以及那一日他们与漱玉院发生的衝突,还有,在那之后,那三皇子殿下的脸色就好看了许多。 莫非...温瑶那日掛在嘴边抱怨的没能寻到的神医,是被郡主救了,此刻就在他面前,甚至方才才为他诊治过? 他漂亮的黑眸中霎时神采飞扬。 活该。 他们就该落得这般,处心积虑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下场。 他郑重地与温柚柚和凌泉都道了谢:“若是他日有需要我做的事,我定当肝脑涂地尽己所能。” 肝...脑... 穷奇咽了口口水。 那很好吃了。 此刻,温柚柚想的与它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肝脑涂地,那很浪费了。】 系统:【......】0-500岁,正是怨气最大的年纪。 【...他说的不是你平时吃的动物內臟!!】系统小崩一溃,开始对著搜出来的结果乾巴巴地念。 泪水打湿系统面板,发誓必要教会笨蛋。 还没念完。 柳时璟的声音就把柚柚的思绪吸引走了。 “我的手...还能赶上会试吗?” 今年的会试,在三月。 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 第76条小锦鲤 考考你的呀 原来是这次的考生。 凌泉遗憾地摇摇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你是直接断了再续的,一百天都远远不够,更遑论是不到三个月了。” 一瞬间,柳时璟的心情重新跌落谷底。 甚至比先前更要绝望。 毕竟先是得到了希望再破碎,本就比从未拥有过更令人难以接受。 鸟雀们嘰嘰喳喳地议论:“笨蛋,人类都是大笨蛋,他住在柚柚旁边不就好啦?” “是呀,柚柚身边可灵啦!上次我翅膀折了,在她旁边的树上住了几天,现在飞得好好的啦。” “哇,真的有什么神奇吗?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去柚柚旁边住一会呀,难道没有受过伤还是我不对了嘛?” “鸟多窝少嘛!上次还有別的大鸟来跟我们抢地盘呢,哪能个个轮上呀?” 此刻。 一个念头如同脱韁的野马一样创到了温柚柚的脑子里。 把什么“啊?我还有这种用处?”,“这种效果可以用在人身上吗?”,“柳轩他们为什么要挑断他的手筋呀,是不是他念书很厉害怕他会影响到他的名次?”等一系列比较正经的困惑都创飞了。 只留下一个—— 【哇,怪不得我每次都认不出它们来,原来是每天住在窗外都不是同一批鸟呀。】 系统:【......】真是寄居蟹搬家——— 蚌不住了。 为了能听懂温柚柚和麻雀们的碎碎念,系统还专门安装了鸟语翻译器。 【重点难道不是它们说的什么,住在你身边可以养伤吗??】 这年头麻雀都迷信啊? 【我刚刚查了一遍下发的所有道具,也没有查到什么道具的效果是这个啊?】 温柚柚倒是觉得有可能。 没错!这就是她们祥瑞的力量! 好吧好吧,其实她心里也有点点心虚的,虽说她是一条小锦鲤,但是和天庭上的锦鲤生得都不一样。 能力也相差甚远。 就连她自己其实都没太能搞懂她到底能起什么作用。 【但是那句话叫什么来著...】 系统出声:【死马当活马医...嘻嘻,想不出了吧,还是承认我比较聪明吧柚柚。】 温柚柚哼哼唧唧:【谁说柚柚想不出来啦,考考你的呀!恭喜你,勉强通过了我的考核哦。】 系统:【......】求生活善待五十旬系统。好吗?好的。 从鸟雀们嘰嘰喳喳的八卦声中,温柚柚得知面前的少年虽然名义上是柳轩和柳武的弟弟,但其实自幼无母和奶娘相依为命,又因为庶出的身份被两个兄长排挤被父亲忽视。 偏偏他有才气,且有一手好字,就被柳家俩兄弟当成苦力压榨,让他完成他们的课业。 温柚柚忽然就想到了。 在原本的剧情里,柳轩是当了大官的呀! 她从一开始就不信,这种欺软怕硬的东西能心怀百姓。 咋地!当时的原身难道就不属於百姓嘛! 所以所以...温柚柚心里划过了一个有点点靠谱的念头。 算了,柚柚,自信点! 是非常靠谱的念头! 会不会当时,考得好的其实是柳时璟不是柳轩呀? 温柚柚不清楚这其中具体该怎么操作。 但是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不然温瑶为什么要挑断他的手筋呀,肯定是感受到威胁了才会这么做哇。 温柚柚越想越觉得对。 而且温瑶做什么,她就反著做,总没错的。 就算错了,也能给她添堵嘛。 === 温柚柚把柳时璟带了回去。 还没忘在路上给神医摘了一朵小野,特別大方地塞巴到了人家手里:“柚柚亲自摘的,送给最善良医术最精湛的凌泉哥哥呀!” 凌泉看了眼手里的普通小白,低头,看见幼崽背著手低著小脑袋很心虚的样子。 “怎么,这就是我的诊费了?唉,来贵府一趟,我的身价也是一跌再跌啊。” 温柚柚现在已经条件反射到了,一听见“唉”就感觉到有一股味。 她说不出来是什么味。 就是怪怪的,更心虚了。 摸了摸小兜兜,完啦,蜜饯她早上嘴馋吃掉了。 没了,不能用来哄凌泉哥哥了。 温柚柚可怜巴巴地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结果正巧拽到了被白灵咬穿的那侧,哗啦一下,温柚柚看著自己手里的布料,陷入了沉默。 “割,割袍断义...!” 系统:【......】不是,你居然会这个成语呢? 士別三秒,有点刮目相看了崽。 凌泉闭了闭眼,心里已经决定要让白灵吃几天素养养性子了。 但对上温柚柚越发可怜巴巴的湿润眼睛,心里哪还有什么气,只觉得好笑,伸手轻轻弹了一下这幼崽的脑壳。 看著她嗷嗷地捂住自己的额头惨叫,又好像突然意识到,誒,不疼誒,於是左右脑互搏傻站在原地。 “诊费就多加一件衣裳吧。”他伸手在柚柚面前晃了晃,又像是在担心什么,补充道,“这个只许我有。” 一件衣服嘛! 温柚柚重重点著小脑袋,她马上就能领到娘亲给的零钱啦!到时候可以给他们都买新衣服嘿嘿。 她又指了指那朵小:“这个也很好哦,是柚柚好不容易看见的耶。” 凌泉看了眼手里的小,有股淡淡的香味,这个天气路边能生出一朵儿来,確实是少见。 况且他本就不差钱。 摸了摸柚柚的小脑袋:“好,我会好好保存的。” 又看了眼在不远处等著他们的柳时璟,压低了声音:“此人现在看著无害,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在自己的医箱里翻来翻去,最后將一个布包塞到了温柚柚手里。 沉甸甸的,温柚柚差点都没拿稳。 “这是什么呀?” 第77条小锦鲤 命运互换一般(打赏加更) “毒药。” “......” 这两个字就这么轻巧地把温柚柚整不会了。 特別是对著凌泉这张看著就善良的脸。 温柚柚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他若是要住在你院子附近,你正好就派些僕役在一旁盯著他,知道吗?” 温柚柚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凌泉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她不会觉得自己有些狠毒吧? 温柚柚看著那个布包,肃然起敬,团吧团吧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拉了拉还完好的那一侧袖子,踮起脚尖凑到凌泉身边,小声问道:“药王谷是不是...里面有大坏蛋呀?” 白灵和凌泉对人类的戒备,怎么都不像是在世外桃源中生活的呀。 凌泉惊诧於幼崽的敏锐,但没说什么,只是笑著摸摸她的小脑袋:“柚柚长大了就知道了。” 芳龄五百多岁的温柚柚也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 唉,等你长得跟我一个年纪的时候,你也会懂我噠。 温柚柚决定等回到家里就在偏院的门口也安排几个鸟窝,派专鸟实时监督! === 江若云得知了女儿把柳家那个三子带了回来,还找了小廝爬上树帮忙筑巢。 估计是这些日子看穷奇的蠢样看久了,下意识竟然来了一句: “柚柚是准备让那人住在树上吗?” 此话一出,就连她的贴身婢女清枝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殿下......” 江若云才回过神来。 吩咐身边的人把这柳时璟的底细查个清楚。 柚柚心善,救些人倒是没什么,但只是要留在身边的,不论是什么原因,都还得小心些才是。 ... 另一侧。 凌泉回来的时候正巧撞上江滦回府。 后者看了眼前者的衣袖:“神医去寻人打架了?” 凌泉瞪了满脸无辜的白灵一眼。 他后来都说了他可以自己走可以自己走,这蠢蛇就生怕他反悔一样,死咬著不肯放。 转过头,凌泉却被对方身上的血腥味骇到,这是去做什么了?弄得这般狼狈。 “打架?我分明是去帮忙了。” 凌泉不经意地晃悠了一下手里的小,“唉,柚柚非要把这朵送给我,说是路上见到的唯一一朵。” 还刻意地在“唯一”上加重了语气。 唉,想不到吧,他马上还能拥有柚柚买的唯一一件衣裳了。 怎么来的,別问。 江滦果然把视线黏在那朵上不动了。 “不过一朵小罢了,就把你收买了。” 凌泉挑眉:“没收到过也没关係,反正以后坟头上会长的。” 江滦笑了一下。 凌泉提醒他:“去把你身上的味道洗洗乾净,蛊毒还没散乾净就去杀人...你確实是想死了。” 江滦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旁边跟著的小廝都麻木了。 是的,自从跟殿下住在隔壁之后,眼看著凌公子说话也是越来越有內味了。 这种时候他都不敢呼吸,生怕被毒死。 江滦才不想死。 死了就见不到柚柚,也见不到他的...亲人们了。 今日不过是奉父皇的旨意去端王府查府內是否有不合规制的物件了。 带著一帮內务府的太监嬤嬤们。 还得是那种在宫里待了二三十年的老古董。 一个个火眼金睛的,扫一眼就知道哪个物件不合规制,统统带走。 端王在先帝在时是最受宠的皇子,先帝也不是个爱讲规矩的人,偏爱谁就做到了极致,什么好东西都赏了下去。 夏景帝登基之后被龙脉一事弄得焦头烂额,也就这些日子稍微得空了,这不,上次刺杀之事瞬间就激活了他的记忆。 这不就让心黑的儿子来了吗? 江滦是个不在乎顏面的,就连宫里带来的嬤嬤都颤颤地问要不今日就到此了,担心再查下去,京中又要传他的流言,他却执意,掘地三尺今日都要把这事办绝了。 流言就流言唄。 为了些流言就硬憋著,到时候得了个好名声然后早死么? 况且今日查这些不过是个幌子。 实际是为了查查那些个死士被养在何处,不料还真让他找见了。也不知是不是信了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江滦当即冷笑一声,要把这些人都带走,自然遭到了江易的阻拦,说他没凭没据为何要带人走。 江滦確实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人是他们偷偷豢养在府里的死士。 但他也没必要证明。 因为根据大夏的律法,一间屋子里不可住超过六人,但这些死士却像是货物一般,床铺堆叠著,一间小小的屋子里竟就住著十二人。 江滦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带走了半数的死士说是要充入牙行。 江易若是要阻拦,就得拿出这些人的身契来。 但他自然是拿不出的,为了和王府撇清关係,这些人连个身份都没有。 把江易气了个半死。 江滦只惋惜怎么没再过分些,乾脆直接把他气死得了。 不过死士也不是隨人隨搬隨用的货物,载人的车具到了半途中,他们便想要刺杀江滦。 他早有准备,身边不少暗卫都偽装成了宫里太监嬤嬤的模样,只等他们一有动静,就全部斩於剑下。 只是刀剑无眼,江滦再如何谨慎,还是受了些小伤。 正在江滦纠结要不要趁著伤口还没来得及癒合寻柚柚討点安慰,最好也討得一朵小的时候—— 柳时璟躺在了床榻上。 虽说是间偏院,但毕竟是公主府,被褥和垫子都软乎,躺进去就像是陷在了堆里一般。 柳时璟从出生以来,还没睡过如此舒適的床榻。 但此时他心中忧虑著会试,本以为大抵是睡不著的,谁知恍惚间真的感受到了一股柔和的力量似的,眼皮沉沉地闔上。 再一睁眼,便是翌日的清晨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 觉得自己在好的环境下怠惰了。 但是... 他能感受到他受伤的右手情况有明显的好转。 这样下去,真的需要一百天吗? 他忽然升出了些许的希冀,用完好的左手拾起了书本,就求知若渴地看了起来。 ......他只有科举这一条路了。 就算希望渺茫,他也不可以放弃。 母亲还在江州等著他。 === 昨日柳武一时不慎,让柳时璟逃了去,温瑶派人在府中搜寻,没想到今日就得到消息,那柳时璟竟住在了漱玉院! 他怎么会与江若云扯上关係? 打探消息的婢女小心补充道:“应当是郡...六小姐在那处玩耍,正巧遇上了柳时璟,还带了名年轻的医师来为他续脉,最后...就带回了漱玉院。” 续脉? 温瑶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上一世在医馆做过工,也见过不少手脚断了的,若是寻常的骨节错位养养也就好了,但昨日她可是亲眼瞧见的,那柳时璟的手筋都断了。 能活下来都已然超出她的想像。 怎么可能续脉? 他们以为人人都是神医么? 但这些日子发生的各种事都实在邪门,与她的预期不说是相去甚远,也算是毫无相同之处,温瑶还是谨慎地多问了一句:“温柚柚发现柳时璟,又把医师喊来,这期间大概有多少时间。” “至少在半个时辰以上。” 温瑶放心了。 这么久,神仙都难救。 她低头,继续抄著手里的佛经。 也不知姨娘怎么搞的,去了一趟老夫人院中,竟惹怒了江若云。 她身子本就虚,又被踹了心口一脚,如今躺在床榻上,总嚷嚷著心绞痛。 大夫倒也瞧不出其余毛病来。 只说许是心病的缘由,所以一直好不起来。 心病,心病。 柳姨娘一听这两个字,便觉得恍惚,这不是从前江若云得的吗? 为何如今她看起来一点毛病没有,康健极了,她却臥病在床,还都得了心病? 这种隱约间像是命运互换一般的感觉让柳姨娘心中涌现出了强烈的不安。 就像是她从一开始的选择就错了似的。 心中忧思过甚,那病便更好不了。 一次疼极了,柳姨娘回忆起了当初拿到瑶儿给的那捲佛经的时候,那股顺著她身体流淌的柔和力量,迅速扫清了她所有的病痛。 ......是很令人怀念的感觉。 且她確实还被江若云罚了去抄佛经。 便令温瑶再抄一卷给她,也算是一举两得。 “我们瑶儿是有大造化的人,你亲手抄的佛经,一定比温柚柚那丫头的鬼画符好多了。” 当初只是经了瑶儿的手,那佛经的效用就如此明显。 温瑶也觉得是她的功劳。 虽说她觉得抄佛经实在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还会把她养得精细的指尖磨出茧子。 但在去了一趟老夫人的院子之后,她就静下心来专心抄起了佛经。 姨娘的病,必须早点好起来。 === 温柚柚伸伸胳膊踢踢腿,还没做好起床的艰难决定,就被人从被窝里提溜了出来。 “娘亲——” 幼崽意识都还没清醒呢,看见娘亲就下意识要抱抱贴贴。 江若云自从病好之后,便有意识地在习武,原本在病中细瘦的胳膊也强壮了起来,很轻鬆地就把软乎乎的崽子抱在了怀里。 眼看著温柚柚像是没有长骨头似地,小脑袋左摇右晃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就又要睡过去。 江若云便无奈地点点她的额头。 “温,柚,柚。”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长辈唤自己全名更令崽恐惧的事吗? 你好,没有的没有的。 温柚柚一个激灵就支棱起来了。 到! “发生了什么呀娘亲。”幼崽揉了揉眼睛,刚睡醒的声音都软乎乎的,尾音可爱得不得了。 江若云没忍住,亲了一口,方才道:“有老熟人来了。” ==== 还有一章打赏加更,但是写不动了我先去睡啦bb们,今天中午前赶出来 第78条小锦鲤 肚子里有个小宝宝誒(加更) 温柚柚没想到,娘亲口中的老熟人竟然是朝阳长公主。 温柚柚欢呼一声一把抱住对方:“好久不见呀!” 论辈分,柚柚该唤她姑姥姥。 但不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不太像是这个辈分的人,柚柚叫不出口。 朝阳是昨日入的宫,太后与她嘱咐了几句,她今日便来长念这充当传话筒了,说了些柚柚去国子监要注意的事,以及这次春蒐隨行的人员。 “柚柚几个皇叔的孩子今年也到了入学的年纪,太后娘娘早就嘱咐了下来,让他们在国子监內多护著柚柚一些。” 几个浑小子,平日里在自己府里称王称霸的,朝阳都担心他们会欺负柚柚,谁知太后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悬啊。 偏偏柚柚大眼弯弯的,一点不为这些担心,还拍了拍胸膛:“柚柚也会护著他们噠。” 穷奇也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有它在,还有人能欺负了柚柚不成? 朝阳看著她这小胳膊小腿的,笑著捏了捏她小胳膊上的肉肉。 嗯,怪软乎的。 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呢。 又觉得这么小一个糰子说要保护哥哥们实在可爱,忍不住朝著江若云笑道:“我如今做梦都是想要个柚柚这么可爱的孩子,只是你也知道,我和駙马於子嗣上没什么福分,不若把柚柚放我那暂住几日,也算给我过过眼癮了。” 江若云:“......” 江若云把柚柚扒拉到自己怀里,给对方指了条明路:“不若去安王的后宅带一个走,他指定是乐意的。”安王便是大皇子。 能不乐意吗? 安王妃是武將之女,这帮孩子就像是遗传了似的,对念书半点都不感兴趣,全是皮猴子,个个都上躥下跳的。 安王与王妃好端端的俩人,自从生养了他们之后,那日宫宴,江若云一眼瞧过去,都险些以为他与江滦是两辈人。 本书首发 閒时看书选 101 看书网,101???????????.??????超愜意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我也就柚柚一个孩子,自从柚柚来到我身边,那是半天分开的时间都没有的,实在是捨不得。” 朝阳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些,脸上掛著礼貌的微笑:“那还是算了,我与駙马年纪也大了,经不起折腾。” 安王老得与她那皇弟似的。 她要是接一个回去,不得直接去见先帝了? 她嘆了口气:“也不知何时才能有柚柚这样乖巧的孩子。” 江若云知晓朝阳的心结,她是被先帝从宗室处抱养来的,生父生母一点不在乎少个女儿,还总盼望著朝阳能得了先帝的宠爱,这样还可帮扶家中的子侄。 朝阳那会也就是与柚柚一般的年纪,骤然来到宫中,如此陌生的逼仄的环境,嬪妃们的试探,宫女太监们的审视,都给了她无尽的压力。 先帝对她虽还算关照,但对於帝王而言,政事才是排在第一位的,也做不到面面俱到,后来亲生的子女出生后,她能分得的关心也就愈发少了。 若按朝阳自己的说法,她前半生都宛如无根的浮萍一般,所以她才会如此急切地想要拥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也是因此,駙马这些年劝她去领养一个孩子当做他们亲生的孩子,她也还是犹豫不决。 她担心那孩子也会与她一样。 ......或许这也是她对柚柚这般关爱的原因。江若云摇摇头,这是她的心结,旁人帮不上忙的。 然而温柚柚却拍了拍她的手,江若云下意识鬆开手,就看见那胖乎乎的糰子迈著小短腿嘚吧嘚吧走到了朝阳身边,伸出一只小手轻轻地放在了她肚子上。 温柚柚仰起小脸,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著朝阳长公主,奶声奶气道:“这里面有小宝宝了哦。” 麒麟的瑞气护著胎儿和母体。 只可惜小傢伙现在还没有成型,不能跟她打招呼呀。 什么小宝宝? 朝阳有些无措地与江若云对上视线。 温柚柚把自己的一点气息蹭上去,就把手手收了回来。 江若云先一步反应过来,摸了摸柚柚的头,不动声色地把她笼罩在自己身旁:“柚柚说哪里有小宝宝呀?” 温柚柚歪著小脑袋,很篤定地:“长公主的肚子里呀。” 江若云看了眼对方那平坦的小腹。 如何都不像是显怀了的模样。 但若是月份还浅,柚柚一个小孩子是如何得知的?她又不会把脉。 况且若是真的有孕了,每月来请平安脉的太医不可能摸不出来。 江若云把柚柚护在自己怀里,以为是小孩子想要出口安慰长辈。 但朝阳虽生得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能在不是自己亲生父亲手下得了长公主的位份,又怎么可能如面上这般柔顺。 这些年也不乏以子嗣在她面前做文章的,她在人前均是一副温和模样,可那些说过这些话的人,却无一例外都遭了殃。 这种世道,女子有手段是好事,江若云自小就欣赏有才能有野心的女子。 但她同样担心柚柚。 朝阳只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看见江若云那像母鸡护著小鸡崽一样的动作,不由得笑了起来。 真有趣,有朝一日还能看见她这般紧张的模样。 她没去碰柚柚,怕江若云应激,只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倒不必这般担忧...我能理解柚柚的。” 当初先帝无子嗣,抱养了她,打著就是冲喜的念头。 那会的她作为养女,在遭人欺凌后,做出了影响她一生的决定——指著一位宠妃,说她要有孕了。 幸运的是,她赌对了。 才有了今日的光景。 她以为柚柚也是如此,哪里捨得责备,只是用怜惜的眼神看著她。 温柚柚的小脑袋被按在娘亲怀里,说不出话来。 她说得都是实话呀! 她问系统信不信她。 系统:【我是秦始皇。】 温柚柚:“......” 哼!! 倒是穷奇若有所悟地从爪子里抬起头。 嚯,原来上次麒麟被叫来就是因为这个啊。 难怪回来这么快。 这么要面子啊,还不肯告诉他们。 等朝阳离开之后。 江若云一边对著单子吩咐婢女们给温柚柚理去国子监要带的的东西,一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嘆息道:“娘亲知道你是好心,只是......” 温柚柚嘟了嘟小嘴:“我说的是实话呀!娘亲相信柚柚好不好?” 江若云的理智告诉她,这哪可能是实话啊? 但是看见女儿委屈巴巴的样子,理智瞬间就被踹走了,她很没底线地说:“嗯,娘亲相信柚柚说的话。” 又担心光是说没什么用,还让清枝去她库房里取单子,她要看看到时候送朝阳什么礼。 还煞有介事地问柚柚,朝阳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温柚柚摇了摇小脑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今晚麒麟应该就要叼著孩子在梦里给长公主看一眼了。 江若云:“那就男孩女孩各备上一份,再准备些养胎养身的药材,朝阳她这个年纪產子,得好好保养著。” 温柚柚搂著娘亲的脖子。 太好啦! 娘亲相信她誒! 她mua地一口吧唧在了娘亲的脸上,听她这么说,歪了歪小脑袋:“不用呀,她这一胎会很顺利噠。” 有她和麒麟的气息保护著,就算她把所有有孕之人都禁止做的事全做一遍,也应该没什么事的。 系统:【......】溺爱的娘,自信的宿主,神奇的世界和绝望的它。 很快的,更绝望的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温柚柚的大言不惭。 一个橙色的支线任务像坐了电梯一样嗖嗖嗖上升到了任务面板上。 【滴——】 【支线任务:人生地不熟,嘿嘿脆脆的,好吃】 【任务內容:在踏出漱玉院后,幼崽在成长的过程中遇到了很多朋友与亲戚??..??,只是其中有些人的头顶总是被阴云笼罩tut,请崽崽自由选择是否要提供帮助。】 【任务奖励:会根据被帮助人的意愿进行赠予。】 下面还有个▽的符號。 温柚柚戳了它一下。 两个小任务就映入眼帘。 系统睁著一双死鱼眼看著这孩子领取了朝阳长公主的任务。 哈哈,没事噠没事噠,支线嘛,做不完也没事噠不会有惩罚噠。 然后任务亮起出现在任务面板上的下一瞬。 就灰掉了。 系统:【......?】 啊? 啊?? 系统篤定:【应该是这个任务不可能完成,所以自动给你取消了。】 嗐,它们还是太人性化了。 第79条小锦鲤 好经典的人设啊 然而,温柚柚当著它的面,点开了任务。 下面明晃晃地出现了【领取】两个大字。 系统:【......】总觉得这个场景实在有些眼熟。 系统忽然就想起了那一日温柚柚在朝阳长公主怀里入了梦,在这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她有办法解决。 难道...真的是入梦道具起了作用? 但是系统都要想到死机了还是没能想出来,这到底是怎么起作用的。 这世上真的有人有能力可以在梦境中赐子吗? ......这个小世界又不是神话故事背景的! 扯淡呢? 算了,想不明白,事已至此,先领奖励吧。 但是柚柚嫩生生的手指点上那个按钮的时候,却冒出来一个加载中的图像。 系统解释道:【看到任务面板上的奖励內容了吗,这个是需要根据被你帮助的人对你的期望来决定最终奖励的內容的。】 【今晚总部会派专人入梦,来询问朝阳长公主的意见。】 系统觉得那副场景会很尷尬,毕竟柚柚看起来也没有帮什么忙,总不能摸著人家的肚子说怀孕了就真的怀孕了吧? 它的存在也不能暴露在人前,所以也不能提前串好口供。 ...无事,等总部的人入梦了,就知道这只是一场误会了。 温柚柚举手提出异议:【但是今晚要是有人要入梦的话该怎么办呀?】 麒麟要叼著人类幼崽去见长公主的呀! 系统:【你当梦境是什么还能堵车的啊?反正联繫不上的话,就过一天再联繫唄,放心吧,如果任务完成情况没有问题,是不会吞了你的奖励的。】 温柚柚这才鬆了一大口气。 哎呀。 她真的好想知道,姑奶奶对她的期待会是什么样的呀! 光是想到是温柔的大美人给她挑选的礼物,温柚柚就在江若云的怀里扭成了一团。 江若云:“......” 有时候真的想知道小孩子心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怎么能忽然激动成这样。 她瞥见了从院门中迈步踏入的人影,光从树叶缝隙中映在他高挺的鼻樑上,在俊美的脸上划出明暗的分界线。 青年的面庞也因此显得格外冷峻。 江若云压根不在乎这些,朝他招招手:“过来把你侄女拎走。” 温柚柚被提溜著后颈拎起来放在地上的时候还睁著圆乎乎的大眼睛,歪著小脑袋打量了一下舅舅。 唔,冷冷的。 脸色也凑凑的。 温暖的小手捏住他的指尖,被冻得一激灵,做了一下心理准备,才啪嘰一下用自己的两只手手把对方冰冷的手暖住。 看著柚柚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一般,江滦再冷漠的表情也撑不下去,无奈地笑笑,把柚柚的小手重新塞回了她的袖子里: “忽冷忽热容易生疮,你这手好不容易养好的,別折腾了。” 江滦认命地在柚柚的监督下坐在暖炉旁暖手,和江若云解释了一下自己这番前来的目的。 又转向柚柚,用已经暖了的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舅舅为你报仇了,柚柚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 江若云有些受不了了,这分明是父皇叫他去的,况且他不也是在为自己復仇么? 温柚柚却被江滦极不经意露出的一道伤口吸引了目光。 ...虽然好像都快癒合了。 但舅舅为了给她报仇都受伤了! 温柚柚瞬间坐不住了,迈著小短腿就跑回了自己的屋子翻翻找找了起来。 江若云揉了揉额角:“你几岁了?你再来晚几个时辰,这伤口都得消失了吧?就用这个来哄骗我闺女是吧?” 那咋了。 江滦理直气壮的:“亲人之间,什么叫哄骗,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江若云皮笑肉不笑:“跟你学的。” 最后江滦得了个柚柚亲手编的络子。 虽然因为力气还小,也不够熟练,编得鬆紧不一,看上去歪歪扭扭的,但江滦还是喜滋滋地把它掛在了自己玉佩上。 还专门在江若云面前晃悠了一圈。 然后就听见温柚柚跟江若云撒娇:“娘亲——等柚柚编了好看的就送给娘亲呀。” 这还炫耀个锤子。 有些人从身份上就已经贏太多了。 江滦不和这种人生贏家多说话,拐去了侧院见了柳时璟。 那张漂亮到有些扎眼的脸让三皇子殿下感受到了一丝威胁,凤眸微微眯起。 小孩子是最看脸的。 柚柚昨日不会就是被这张脸骗了吧? 等用完一盏茶,听完对方的故事,江滦心中的危机感更甚了。 好经典的无父无母孤儿人设啊。 上一个好像,就是凌泉来著。 嘖。 “那你如今是怎么想的?你这手...大抵是赶不上会试了。” ——“不,我觉得,说不定能赶上。” 江滦一噎,觉得他有些过於乐观了,凌泉是神医,又不是神仙。 他给了他一个题目:“以这个为题,作一份策论,若是你当真有才能,且心思正,给你一个机会也无妨。” 虽然由他举荐,不比过了会试这条明路的名正言顺,但到底也是条退路。 柳时璟愣了一下,隨即郑重地与他道谢。 江滦扯了扯唇,手压在门扉上,侧过头,那双凤眸中不带温度:“你最好谨记自己的立场与承诺。” 转身,门被关上。 柳时璟独坐在屋中,沉寂了一会。 他与柳家誓不共天。 这就是他的立场,不会改变。 他自可將自己的才能作为投名状,换得三皇子殿下將柳家那三人逐出去。 但他的生母还在柳氏,尚且是奴藉,他甚至在人前都不得唤她一声娘。 想到这,柳时璟漆黑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狠戾,让他整个人瞧著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復仇的厉鬼一般。 === 朝阳长公主回府后,正巧遇上了散值回来的駙马。 她心中感伤,便把今日之事告诉了对方。 “柚柚那孩子...也是可怜,小小年纪便要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若是能养在我们膝下便好了,我瞧著她就像是我亲生的孩子。” 駙马在听前半句的时候,脸色极其复杂,像是吞了一口什么一样。 这是不是有点想多了? 上次宫宴他应当也没喝醉啊,分明瞧著昭锦郡主是个极受宠的啊。 长念公主这个养母不必说,就连皇上和太后的眼睛,也都时不时瞥过去,像是生怕小郡主在眼皮子底下受了伤似的。 哦,原来看人眼色,是指这种眼色啊。 那没事了。 第80条小锦鲤 说好的矜持呢 等听到后半句的时候。 駙马就瞬间悟了。 原来是为了自己瞧上別人家孩子想养做铺垫呢。 他搂住妻子的肩膀,安抚道:“你若是真这么想要个孩子,我们就去领养一个,两个都行。” 別盯著人家家里的心肝了。 但他也清楚妻子心里的心结,所以也没继续领养的话题。 倒是朝阳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笑著与他说:“说起子嗣,今日柚柚还摸著我的肚子,说里头有孩子了呢。” 駙马不忍反驳妻子,顺著她的话说道:“都说小孩子能瞧见大人瞧不见的东西,说不定这次是真的呢。” 朝阳能感受到駙马不是很信,其实她自己也都不信。 但当晚,朝阳便做了梦。 先是一道机械音,说著:“由於...奖励......” 朝阳蹙眉,正想好好听个明白,那道声音嘎巴一下就停了。 像是被其他什么东西踹走了一样。 瞬间四周便升起祥云,仙雾从中瀰漫开,一道彩光揭开迷雾,有物从云端缓步而下。 形似麋鹿,身披五彩霞光,还生著龙尾。 朝阳长公主被眼前的奇景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麒麟...?” 又瞥见被他叼著的两个小婴儿。 朝阳长公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是...麒麟送子......? 她先前一直以为只是桩传说故事罢了。 还是她对子嗣一事已然有了执念,致使梦中都梦见了这等场景? 朝阳的脑海中乱糟糟的。 麒麟將两个孩子轻柔地放在云面上,伸出前蹄將那片云彩推到了朝阳面前。 不知为何,朝阳看见那两个孩子便心生欢喜,顾不得是不是梦,弯下腰就想要把他们抱起来。 麒麟阻止了她:“你只能择其一。” 朝阳有些不解:“为何?”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你的身体无法承担双生子的负担。” 朝阳嘆了口气。 她做个梦怎么都不能顺遂了心愿呢? 她的目光在这两个孩子中巡视一圈,最后,伸出手,抱起了其中的女婴。 麒麟提醒道:“这个女孩,会生得与寻常闺秀的性子不同,或许,会有些离经叛道。” 但这是天道判定最適合她与駙马的女童。 朝阳看著在自己臂弯间熟睡的孩童的脸,露出了一个笑容:“离经叛道...没什么不好的,我这一生便是太为了他人的目光活著......我总想著,若是有朝一日我有了女儿,一定要教她如何顺心如何活著。” 麒麟又道:“为何不选那男婴,男婴在轮迴台比较少。”它还以为它们比较稀缺,才一併带来了。 “为何少?” 这问题一问出口。 朝阳便觉得自己是白问了。 还能为什么? 因为女婴...... 就连她生在宗室,家里多养个孩子算不得什么,甚至锦衣玉食地將她养大也构成不了负担,但在先帝要择一养子或是养女之时,家中还是把她推了出去。 朝阳看著怀里的女婴,轻轻地在她的额角落下一吻,泪水瞬间溢满了整个眼眶。 麒麟不知何时已然离开。 怀中的婴儿也渐渐消失在她的怀抱里。 周边的景色也渐渐变为灰色,又成为一片片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一切都真的像是一场梦,她还没来得及问,为何她能得此殊荣。 机械音支棱起来了。 正准备开口:“你......” 就被朝阳长公主带著哭腔的一声“滚”嚇到,屁滚尿流地圆润离开了。 它们系统真的还有尊严可言嘛! 它只是来问问奖励內容啊qaq。 算了算了,不跟人类一般见识,明日再来吧。 翌日清晨,朝阳长公主早就睡不著了,把躺在身边的駙马摇醒,在对方带著些困惑的眼神中,犹疑道:“我好像...真的有身孕了。” 駙马也睡不著了。 一下子坐起了身。 朝阳:“我命人去宫里递牌子寻个太医来把把脉。” 駙马严肃点头。 是该寻个太医来瞧瞧。 天杀的无嗣都要把他好端端的媳妇逼疯了。 === 今日是温柚柚去国子监的日子。 刚来第一天的温柚柚觉得娘亲一点都没有骗她。 国子监里真的有很多跟她同龄的小朋友呀! 因为上次宫宴之事,温柚柚在他们眼中都不算陌生,甚至都还挺崇拜她的。 所以,很快温柚柚的身边就围满了人。 小朋友一人一句嘰嘰喳喳的提问很快就把温柚柚淹没了。 但柚柚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著的善意,因此笑眯眯好脾气地一个个回答著。 只有两伙人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温瑶站在迴廊下,死死盯著被眾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温柚柚—— 户部尚书家的嫡孙女,镇国將军的独女,国公府的小姐们,国子祭酒之孙...... 都是她平日接触不到的人脉。 如今却主动在温柚柚身边,一脸兴奋,不知道的还以为温柚柚有什么特殊之处。 柳轩看见她眼中的忮忌,连忙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提醒道:“注意些,人都瞧著呢,別在此逗留太久,我们与他们不是一个书院的。” 年纪不同进度不同,便分在不同的书院因材施教。 温瑶咬了咬唇,这才收敛了眼神。 谁瞧著?大家不都簇拥在温柚柚身边么? 若不是那日宫宴出了岔子,她本该作为那道士的帮手也出一把风头的。 柳轩看著她这模样皱了皱眉,隨著相处的日子越来越长,他是越发不能理解自己这个表妹为何是有大造化之人。 柳武倒是一如既往的没脑子,在那忿忿地嘀咕著什么。 另一侧。 安王世子也忿忿地嘀咕著:“都怪你们!不是说我们不能上赶著和妹妹打招呼,要矜持嘛!” 现在好了。 压根挤不进去了。 命好苦。 第81条小锦鲤 別人家的孩子 江晟气鼓鼓地瞪了一眼给自己出了餿主意的两个小跟班。 都怪他们! 两个小跟班家中都是与端王暗中交好的世家。 安王是个老实本分的,是不论端王如何撬都撬不动的一块铁板。 仿佛一辈子都谨遵一个教条:不与人为恶,等熬到下一任帝王上位,美滋滋地当他的王爷开启富贵閒人的生活。 很有人生目標了。 只好將视线放在了小孩子上。 而且他们本来就看温柚柚不顺眼了! 一样的年纪怎么她就能在宫宴上大放异彩呀?害得他们回了府之后还被爹娘嫌弃了,说让他们看看別人家的孩子。 他们怎么不看看別人家的爹娘嘞! 两个小跟班心里犯著嘀咕,刚想说些好听的好歹把江晟稳住,结果抬起头一看。 誒,人呢? “那个...是不是他?” 听著小伙伴难以置信的声音,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凶悍的背影强势地挤开了所有簇拥在温柚柚身边的孩子们,顶著周围窸窸窣窣的抱怨声,叉腰喊道:“柚柚表妹,我是你表哥呀!” 两个小跟班默默转过身闭上了眼。 好丟人。 真的好丟人。 不想认识他了。 自从江滦被废了太子之位之后,本著立长的念头,这些年安王的支持者也不少,江晟作为安王的世子,在小孩们之间算是横著走。 因此被他挤到的几个孩子虽然有些生气,也不敢当面与他起了衝突。 周围原本和乐融融的气氛瞬间一滯。 温柚柚看不下去了。 什么表哥的,就算是表爷爷来了也不能欺负小朋友们呀! 柚柚凶巴巴地抓著江晟到了他们面前,“你刚刚差点把他们绊倒了,道歉!” 江晟:“......”道歉? 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了。 挠了挠头,有些不情愿。 是他们不肯让开的呀。 但是表妹看起来好凶哦。 爹娘不是跟他说,妹妹是很可爱很乖巧的小姑娘嘛qaq 江晟道完歉,脸上满满的都是彆扭,觉得自己在同龄人里的威信都没了。 温柚柚又鬆开他去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他们身上有什么伤,这才拍了下江晟的肩膀,语气好了些:“以后不可以这样了哦,万一有人摔倒了受伤了可怎么办呀?” 江晟呆呆地点头。 思路却毅然决然地跟温柚柚奔向了两条路。 是哦,要是有人摔倒了,他娘肯定又要抽他一顿了。 他那两个笨蛋弟弟只会在旁边幸灾乐祸。 …原来表妹是在关心他呀! 想到这。 江晟瞬间不彆扭了。 哎呀不就是道歉嘛,比挨打好多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呢,总感觉周围的小朋友看他的眼神都友善一点了。 这一高兴,就把两个在角落里的小跟班忘在脑后了。 本来就是因为大家都怕他所以才跟他俩玩,现在有了会关心他的可爱的妹妹,谁还理他们呀! 原本被挤到的几个小朋友也对视一眼,跟在了柚柚身后。 她看起来好有安全感哦。 於是国子监就瞧见了一个小矮个后面乖乖地跟著一连串小矮个的奇景。 一个个手拉著手的排著队,怪可爱的。 但还没跟新认识的朋友们熟悉起来,温柚柚就遇上了来这个世界之后最恐怖的一次危机。 她长长长长地嘆了口气,啪嘰一下趴倒在桌案上。 啊啊啊。 这些字怎么比天书都难看懂呀。 还有这根叫毛笔的东西,就好像有了自己的灵魂一样,在她的手里歪来歪去。 欺负她当了五百多年的锦鲤只有鱼鰭没有爪子是叭! 偏偏系统还是个泉水指挥官,只知道在她脑子里:【我给你找了个新手教程,你看看哈...哎呀!不是这样的,是那样是那样!...算了,孺子不可教也。】 说完又想到这孩子可能连孺子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系统就淡淡地鼠掉了。 等国师终於等到了这批学子们,就在他们之中一眼看见了耷拉著小脑袋的温柚柚,就连两侧的小揪揪都好像因为主人的心情焉巴了。 他拧眉,这是发生什么了? 等其余人都开始对著摆在书案上的蓍草无所適从发呆的时候,国师才状似不经意地走到温柚柚面前:“嗯,推演的结果很准確,来,到前面来给大家演示一下。” 温柚柚攥著小手有些紧张地站在所有人面前,胸口的暖玉玉佩像是要给她力量一样,在心口传递著温度。 面前的同龄孩童们也都抬起头看著她,澄澈的眼中只有好奇。 让温柚柚狠狠鬆了口气。 她先从筮策中除去一根,此为太极,並將剩下的分为两堆,此为两仪,又从每堆中各取出一根,此为三才。 看到这里的时候,其余人还有些兴致。 很好,脑子学会了手也学会了。 但等到了之后的揲四,揲扐到完成六爻,隨著温柚柚越来越沉浸其中,动作越发熟稔,他们就看得晕头转向了。 很坏,今天就学到这了。 虽然看不懂,但不影响他们不明觉厉,齐刷刷地发出惊嘆的声音。 温柚柚小脸蛋红扑扑的,有些不好意思地攥著衣角。 嘿嘿大家真好呀。 等眾人都要离开的时候,国师忽然喊住了她:“柚柚。” 一瞬间,还在屋內的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温柚柚身上。 身旁的女孩小声地问:“柚柚,国师大人竟然和你这么熟呀?” 语气中满是羡慕和佩服。 人们对这位神出鬼没不知来处的国师又敬又畏,虽然作为孩子不是很懂大人们对他的畏惧,但那些敬意也让孩子们与他天然有了距离感。 温柚柚想说其实他只是自来熟而已啦。 她跟他都只见过一面嘞! 但是身后目光灼灼,温柚柚在此刻求生欲大爆发,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还狠狠点点头。 熟,太熟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国师才迈著步子走近柚柚,雪白的绸缎在温柚柚面前一晃而过。 他在她面前弯下腰。 距离拉近之后,温柚柚越发觉得他的眼睛,长得与其他的人类都不一样。 她想凑近看得更清楚一些。 想知道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呀? 就被一根微凉的手指顶著脑门,一点点把她的脑袋移开。 温柚柚眨巴了一下眼睛,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国师,对手指:“哎呀,柚柚什么都没想做哦。” 国师就看著她演戏,给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缓声问道:“现在没有別人了,说吧,为什么不开心?” 显然,他不觉得自己是那个別人。 但是很有界限感的幼崽哽住了。 第82条小锦鲤 图穷匕见了 她甚至都回忆了一下。 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他。 但没有。 他就是纯纯的自来熟。 自来熟就坐在她面前,一副她不说就肯走的模样。 不过......他还是第一个看出她心情不好的人呢。 柚柚想了想,伸出小手指,朝他比了个拉鉤的动作:“那你听了,不许笑话我,也不许说给別人听哦。” 她用小鉤子去戳对方的小指。 国师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理解她的意思,有些生涩地也將小指弯成鉤,勾住,碰了碰大拇指。 “那你就是答应的意思啦!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对於他来说,好像也没有多久。 但是这种话就不必说出口了。 国师点点头:“你且安心,平日里也没有旁人与我说话。” 国师有些困惑地感受到面前人类幼崽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 觉得她大概是会错意了。 ......其实是他不喜欢与外人接触,而不是她可能想的,他被孤立排挤的情形。 不过这孩子对他的態度难得缓和了些,国师选择闭嘴不言,不戳破这一层美丽的误会。 温柚柚在面前这个可怜到平时没有人可以说话的大人面前稍微放鬆了一点,两只手臂撑在桌上,托住自己的脸,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国师大人应该活了很久了吧。” 国师点头。 温柚柚也跟著满意地点头。 是个有丰富阅歷的人类呀。 那应该能帮得上她。 “今日夫子教我们识字写字,但我总觉得,其他人都比我学得快。” 温柚柚趴在桌上,用指尖追逐著从窗外透来的光点,慢吞吞地说著:“柚柚是不是其实是一个笨蛋呀?那...那这样的话,娘亲还会喜欢柚柚吗?” 笨蛋? 在她能问出这种问题的时候,国师觉得她確实笨笨的。 他向后抱臂靠在椅背上,这样的姿势让他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国师半垂著眼,直截了当道:“长念殿下送你来国子监进学,可不是为了让你担心她会不会不爱你的。” 呜—— 真的吗? 其实温柚柚能感受到亲人们对自己的感情。 是炽热到一想到就会幸福到冒泡泡的。 但...大概是原身的记忆影响了她吧,让她总会担心这些爱会因为其他因素消散。 “我...不想让娘亲丟脸,想让他们也为了柚柚骄傲。”温柚柚学著穷奇的样子揣著手手,好像这样能多一点安全感似的,“但是我真的看不懂那些字誒。” 听说国子监还要小考和大考。 温柚柚天都塌了。 “听著。” 对方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像是方才上课的夫子一样,温柚柚一下子坐直了,两只手手放在膝盖上,眼巴巴地看著他。 “听著呢!” “你的亲人们不需要你这么大点的孩子去为他们爭脸面。” “昂......?” “人的脸面是靠自己爭出来的,你这么说,是觉得你的亲人们不能靠自己得到尊重吗?” 温柚柚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当然不是。 就算没有柚柚的剧情线上,他们也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人。 “那便好了。”他的语气稍稍柔和了些,“你娘送你来这,不过是为了你以后能有更多的选择。” 看著温柚柚澄澈的黑眸,国师也知道对方这个年纪应该是听不懂的,轻声道:“做你想做的,做你觉得有意义的事。” “若还是担心,就自个回去问你母亲。” 温柚柚点点头,乖乖地说了句谢谢。 噫,问娘亲会不会不爱她这种问题,好肉麻哦。 系统悄悄地翻了个白眼,这会不是这崽子抱著人家亲亲说爱的时候了是吧。 国师今日的表达欲有些过分的强了,继续说著:“况且就算你於念书没什么天赋,在占卜一道上,你却称得上是天才。那日在宫宴上,难道还不算给他们长脸么?” 温·天才·柚柚:羞羞脸。 不过他很快就不装了,图穷匕见了—— “既然学不明白,乾脆来做我的弟子。” 温柚柚:“......”好短的燕国地图啊。 羞羞脸爆改死鱼脸了。 她说怎么突然转了话题! 原来还是因为这个! “不要不要,柚柚觉得人还是得念书识字噠。”温柚柚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而且,要跟国师大人学占卜的话,在这里也可以呀!”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国师:“......” 是哦。 还是他之前主动要求的呢。 :) 从屋子里出去的温柚柚遇见了正在门外等著她的小伙伴们。 江晟衝上来,扒拉著表妹,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眼睛有没有红,语气惊恐得好像国师是什么怪物一样:“他没有把你吃了吧!” 温柚柚:“......” 槽点太多导致温柚柚张开嘴都不知道该先说哪一点。 最后无助地闭上了嘴。 一旁的国公府小姐拉开了江晟,成为了温柚柚的嘴替:“国师要是把柚柚吃掉了,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什么,粑粑吗?” ...倒,倒也不必这么说叭! 秦亦玉把柚柚拉到自己身边,国公府里人多,人多的地方戏也就多,她从小在母亲身边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早上在学堂的时候就察觉到温柚柚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避开了江晟,秦亦玉有些关切地说:“要是怕跟不上进度的话,你可以来国公府,我可以教你哦。” 温柚柚的眼睛噌一下亮了起来:“真的吗!” 秦亦玉矜持地点点头。 还没等她说话,就感觉到自己被柚柚一个熊抱抱了个满怀。 非常热情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嘴里还说著你最好啦最喜欢你啦之类的话。 一套小连招把从前还没交过朋友的秦亦玉弄得都脸红了。 怎么,怎么这么热情呀。 江晟在旁边眼红得不行,想上去抢妹妹,又怕又给人挤到,只好委屈巴巴地在旁边等著。 等到了秦亦玉终於吸够了柚柚,他走上前,拍拍胸口,很霸气的样子:“我也可以勉强教你哦!” 温柚柚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声提醒他:“但是...好像就咱俩差不多誒。” 就他俩对著书抓耳挠腮呢。 柚柚都看著呢。 第83条小锦鲤 系统到底去哪了? 秦亦玉交到了新朋友很高兴。 拉著温柚柚去见她姐姐。 “我姐姐看起来可能有点冷淡,但是人很好的!你不要怕她。” 温柚柚重重点头。 没事噠。 比脸凑凑的谁比得过舅舅呀。 秦亦玉的姐姐比她们年长一些,在率性堂中就学,是给修业一年半以上的学子传道授业之所,课程多些,比她们休学也要晚些。 因此两个小姑娘在门口等了一会,才看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来。 在前面的那道像是有些不耐,走得很快,后面那道却死死地跟著。 温柚柚心里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等来人的身影走近了些,身旁的秦亦玉立刻唤了句“阿姐!” 那二人同时转过身来。 温柚柚和温瑶对上视线。 心中难得同时划过了同一个念头: 怎么这里也有你啊?! 秦亦玉亲热地拉著温柚柚去见姐姐,刚做完介绍,就发现了两人之间不对劲的氛围:“柚柚...认识她?” “自然,我可是她亲姐姐,温柚柚,见了姐姐也不知道打招呼吗?” 温柚柚被抢答了有些不高兴。 特別是听见她还在“亲”那个字上加重了语调之后。 是呀!原身是你的亲妹妹呀!你还亲手逼死了她,现在在这强调一点意义没有的血缘关係是要干嘛? 原身认她是亲姐姐,她可不认。 还打招呼呢。 温柚柚抬了抬小下巴,语气中带著模仿別人的盛气凌人:“那你见了本郡主为何不行礼?” 气势学得不是很像。 秦亦舒听了之后都没忍住別过脸轻笑了一声。 怎么看也只是一个可爱的小孩呀。 她今日被温瑶烦了个彻底,看著这姐妹俩关係不好,直接站在了温柚柚那,拉著妹妹一起与她行了一礼。 温柚柚这下有些不好意思了。 连忙伸出手把她们扶起来。 她们这样算是把温瑶架住了,她再如何不情愿,也只能硬著头皮行了一礼。 一礼行完,温瑶只觉得四周的人仿佛都在看她,眼眶一下就红了。 秦亦玉笑著挑茬:“怎么的,与本朝郡主行一礼就是委屈你了?这不得上报了让圣上给你封个公主坐坐?否则这一天天的受委屈也太容易了些。” 她本来还想说让皇上退位给她得了,这样谁都不用拜了! 又觉得自己胆子忒肥了,还好咽回去了。 秦亦舒轻斥了一声:“阿玉,怎么与长辈说话的。” 她这不像是约束妹妹,倒像是在故意噁心温瑶似的。 温瑶自小在府里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主要,真论起姻亲关係,她还当真是这两位的长辈。 不过是偏到犄角旮旯里去的关係。 她怎么敢真的以长辈自居? 这一世每次在社交遇挫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那个不知为何消失了的系统。 ......什么团宠万人迷系统,听名字就应该是擅於此道的吧。 也不知上哪去了。 她记起上一世刚绑定的时候,它对她说的,它们是寻找大气运之人。温瑶就让自己安心,它寻不到其余大气运之人,自然会重新回到她身边的。 那道士上次还与她说,怀疑上次宫宴那雪灾消失,是因为她的命格在场上生效了。 那系统除了绑定她,还能寻到谁? 况且她今日来是来与秦亦舒交好的,不是为了结仇的。 调整好心態,她也捨得下身段,立刻道了歉,抹著眼泪说今日是她衝动了,以后定不会再犯。 看著对方单薄的离开的看起来很可怜的背影,三人都没什么反应。 偷偷算计別人,又可怜地道歉,但其实內心一整套戏下来人家根本都不知道她在作什么妖。 倒是周围有些不明真相的学子嘀嘀咕咕起来,被秦亦玉看了一眼,也就不敢议论了。 秦亦舒挺心疼柚柚的,有个这么会作妖的姐姐,在被公主殿下收养之前,也不知过的是什么日子。 === 温柚柚回家后就像窗外的小麻雀一样嘰嘰喳喳地与娘亲和舅舅分享著今日学堂里发生的事。 江若云给女儿倒了杯茶递过去,又看了眼在旁边坐著小板凳听得格外认真的江滦,撇撇嘴。 也不知道是谁,刚刚来的时候还说小孩子上个学有什么好听的。 温柚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起自己不太会用笔,识字也比別人慢些。 江若云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虽都是初学者,但他们之中大部分平日里在府中也是会寻些启蒙的夫子的,柚柚不用担心。” 是了,那是谁害得她的柚柚没有启蒙的呢? 哎呀好难猜啊。 江若云狠狠给柳姨娘记了一笔。 听说她这些日子臥病在床都糊涂到了让女儿抄佛经的地步,温正清都赶著去看了几次,还准备去宫中请御医。 当然是没请成的。 他又没有做皇帝的爹,更没有做太后的祖母。 系统对这个行为点讚:【有靠山不靠,靠什么?靠北吗?】 江滦也说了些身边的例子,不乏有揠苗助长偽装神童的,他的侄女怎么可能是笨蛋,不存在的。 温柚柚感动地给他们一人吧唧了一口。 凌泉见他们三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觉得自己也不能光听著,也得安慰几句。 於是轻咳一声:“没事的柚柚,带著满满当当的东西去念书,结果小脑瓜里空空荡荡的,不觉得反差感很可爱吗?” 三人两兽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了他脸上。 诗人啊? 白灵更是嘶嘶著用蛇身推他,不认识你不认识你。 凌泉光速滑跪。 都怪江滦。 他来公主府之前明明不是这样说话的! 温柚柚也没计较。 嗐,她懂的。 被舅舅传染了,正常。 她啃著娘亲心疼她念书辛苦加的餐,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哦,还有柳时璟的支线任务还没看。 明早起来还可以知道长公主那个任务的奖励了。 日子一下子有盼头起来啦! === 从今天开始三更啦,宝宝们不要养肥我啦(づ ̄3 ̄)づ╭?~ 第84条小锦鲤 什么逆子,明明是顺子嘛 与漱玉院中的欢声笑语截然不同,听栏院中此刻气氛格外凝重。 温瑶在国子监受到了那般的针对,一回来便跑到了姨娘的院子里怨声载道。 柳姨娘心中又是心疼女儿又是著恼,又因为身子不爽利的缘故,后一种情绪逐渐占了上风,她咳了一下,轻声打断了温瑶的埋怨:“你是说,那秦氏姊妹为了你妹妹斥责於你?瑶儿,你什么时候竟还比不得她討人喜欢了?” 她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带著难以忽视的...不满。 自重生之后,先是系统消失了,再是本该早逝的妹妹活下来,还被嫡母收养,被册封为了郡主,周围簇拥著的人,都是她如今的身份接触不到的人脉。 ......就好像她重来一回,反倒变得更糟糕了。 强烈的落差本就让她的情绪处於紧绷之中。 如今姨娘这一句带著不满与审视的话一说出口,温瑶的情绪瞬间就爆发了。 “我才没有这样的妹妹!”温瑶猛地站起身,茶盏被衣袖带翻,碎瓷片溅了一地,原本围在身边伺候的婢女们都被嚇到下意识朝四周散开,她却压根没有看她们一眼,只是盯著柳姨娘,“你若是对你那女儿这么念念不忘,不如去漱玉院把她接回来便是!” “你疯了不成?我只不过是与你说了两句话......” 看著姨娘脸上惊疑的表情,温瑶心中竟生出了类似报復的快感。 她还想说什么,遥遥的一道男声就打断了她的衝动。 “瑶儿!你姨娘还在病中!” 柳宏声本是想来关心一下妹妹,却没想到撞见了这般景象。 他那素来懂事的福星侄女竟然与妹妹发生了爭执,还这般激烈。 柳宏声险些都不敢认。 温瑶回过神来,瞬间意识到了自己方才举止的不妥,她现在年纪尚小,还需要柳家和姨娘的支持,万万不能自乱了阵脚把他们也都推走了。 於是压了压心神,命身边的婢女呈上这些日子誊抄的佛经,又说了几句软和话,这才离开。 柳姨娘原本正抚著心口,见她这般,心中也有了愧疚,但是碍著长辈的架子,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只是靠在床榻边,翻著温瑶呈上来的佛经。 “......” 一丝困惑如野火燎原一般迅速席捲了她。 ......为何她翻瑶儿誊抄的佛经没有先前那般神奇的感觉了。 倒像是只是些普通的字一般。 怪了。 她將此事告知了兄长。 柳宏声皱眉,但他先前並未瞧见那捲佛经“药到病除”的奇效,只以为是妹妹还在生侄女的气,宽慰道:“这种事都是上天的馈赠,可遇不可求的,有了一次就已经是福泽深厚了,哪有每一次都灵验的?” 又想到了什么,继续道:“而且你这次是人祸,上一次是染疾,或许也与此有关係。” 柳姨娘皱紧的眉头也松泛了些。 也是,有理。 若是这招式次次都能生效,那瑶儿直接开医馆悬壶济世便是了。 “不过我也好得快差不多了。” “等病好了,还得去见老夫人一面。” === 江滦这会也正巧提起了老夫人:“先前叫你去见她,你去了,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江若云的笑意一顿,看了眼柚柚。 江滦哼笑:“用不著支走柚柚,她可没你这么糊涂。” 温柚柚听不得他说自己娘亲,立刻在他怀里嚷嚷起来:“娘亲才不糊涂呢!” 江滦:“...行,那你糊涂行了吧。” 温柚柚刚晃了晃小脑袋对他的改口表示满意,又马上反应过来,转过脑袋瞪他:“舅舅,坏!” 江若云笑著看他们二人打闹完,才沉声道:“她当日的种种言行举止確实都透露著矛盾,而且...就连我特意带过去的角子,她也都分给了僕役们。” 说起这个,江若云就心痛。 倒不是因为自己的一片好意被糟蹋了。 而是—— 那里面还有一个柚柚做的啊! 因为圆滚滚的太可爱了大家都下意识不去夹来吃,最后被剩下了。 她也是纠结了许久才捨得给老夫人带去的。 谁知她压根不领情。 也不知最后是进了谁的肚子。 江滦:“让我猜猜,你现在还没什么动静,是不是还念著那救命之恩?” 江若云点头:“她毕竟是为了我落了水,也落下了病根,这些年好生养著,才堪堪好了些。” 当日若是没有她捨身救人,她就真的死了。 一码归一码,救命之恩她还是感念在心的。 温柚柚一听这话,就急了,那老夫人身上压根没有救过人的功德呀! 江滦感受到她的急切,轻笑一声,捏捏她的小肉手,在她之前开口道:“你可仔细查过那日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有他人也瞧见了?还是只是听了她的一面之词便信了?” 江若云沉默了一下。 自然是有其他人瞧见了的。 那日在老夫人身旁的。 还正巧就在府中。 看她像是反应过来的样子,江滦这才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这便是他这妹妹道德感太高的坏处了。 一个救命之恩就將她拴在这侯府里这么多年。 若是没遇见柚柚...她不知还得在这泥沼中挣扎多久。 罢了...... 不止是她,他又何尝不是呢? 若不是柚柚那日从窗口闯入了他的人生,他现在估计还在宗人府中等死。 温柚柚见娘亲又在皱眉,从舅舅怀里扒拉著爬出来,伸出小手给她揉鬆开,小嘴嘟著看著她,一副谴责的表情。 江若云怔了一下,握住她软绵绵的手,很自然地亲了一口,笑道:“知道啦,娘亲又皱眉了,娘亲坏。” 眉宇间也正巧紧锁著的江滦:“......”我呢? 他伸手把温柚柚抱回来,低头,凑到她面前。 看,我也皱眉呢。 温柚柚歪了下小脑袋,有些不解。 这是什么意思呀? 皇爷爷之前跟她说悄悄话,说舅舅不喜欢被人管著的感觉,说他就是个逆子。 因此温柚柚一开始没有往这里猜。 最后是他有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温柚柚才无奈地也帮他揉了揉:“好了叭。” 好了。 江滦炫耀似地看了妹妹一眼。 喜得一个白眼。 温柚柚觉得舅舅也不像皇爷爷嘴里说的那样呀,什么逆子,这明明是个顺子嘛。 穷奇舔了舔爪子,轻巧地跃上桌面,也想被揉揉脑袋。 谁知一双手更轻巧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它抱起来。 春雨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穷奇乖嗷,猫猫是不可以跳到上面去的。” 穷奇哈气。 谁是猫啊! 春雨:“哎呀,真可爱。” 穷奇:“......”他作为凶兽的尊严就这么被践踏了。 践踏完这些人类还要在上面原地踏步。 天杀的,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一雪前耻呢? === 朝阳长公主已经兴奋了一天了。 早上太医来把过脉了。 第85条小锦鲤 自由 说是月份太浅,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过太医院出来的御医说话素来谨慎,有九成的把握就只说七成,朝阳长公主一听便知道,她这应该是真的有了。 想到昨日做的梦。 她忽然摸著小腹与駙马道:“这是个女孩,你喜欢吗?” 駙马有些没听懂,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道:“若是个女儿,自然是极好的。” 朝阳长公主摇头:“把若去了,这就是个女儿。” 駙马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妻子一点起伏都尚且没有的小腹,沉声道:“莫太医还没走远。” 现在把人叫回来再看看有没有发热烧坏了脑子还来得及。 “没有与你开玩笑。”朝阳长公主很认真地把昨晚梦到的麒麟送子告知了駙马,“所以这是个女孩。” 駙马沉默了一会。 朝阳长公主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他若是敢指责她不选那男婴... 然而显然是她想多了,駙马只是太激动了,非常艰难地消化了自己真的要当爹了的消息,突然手足无措起来,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在屋里团团转,“女儿家的闺房该用什么色的帐子?要不要现在就去订做小衣裳?” 等激动完又有些担忧地看著妻子:“朝阳,等月份大些,我们便听听太医的意见......” 他担心,妻子年纪大了,生產会损了母体。 若是这孩子的降临是要以妻子的安危作赌注。 他寧愿不要。 朝阳看起来比他要放鬆多了。 嘴上应著,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信心,她这一胎,应当能安安稳稳地生下来。 当夜。 朝阳又入梦了。 她险些以为是麒麟后悔了要来收回孩子。 就听见了一道有些熟悉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由於温柚柚帮助了向来渴望拥有自己子嗣的你,请你给出一份奖励建议,我们將会根据该建议给温柚柚分发对应的奖励。” 它一口气背完这一骨碌的稿子,就默默地等待著面前这个人类的答案。 谁知她忽然勃然大怒:“你们是不是骗柚柚做了什么!她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换来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她还是个孩子啊,你们怎么忍心的?!” 莫名其妙又被凶了一顿的意见諮询系统:“......” 它们看起来很像坏蛋吗! 就连电子音都带著点委屈:“我们是非常正规的,她没有付出什么代价,请您速速做出建议。” 被嚇到都开始用敬词了,也是没招了。 一个倒计时出现在朝阳长公主面前。 是了,先不论柚柚是如何做到的,她得先帮她把奖励敲定下来。 若是被这个奇怪的声音吞了就不好了。 她只思忖了几秒,就说了两个字:“自由。” “我希望,柚柚可以永远自由。” 这是年幼时的朝阳在每每看见朱红色宫墙围成的四方天空时,常常出现的念头—— 她想要自由。 想要瞧瞧这宫墙之外的风景。 原以为只要等到长大,自由便是唾手可得的,然而幼时的宫墙在长大之后就成了无形的桎梏。 她依旧被困在其中。 她希望,所有的女子,都能得到自由。 “收到您的建议,系统將会在之后为温柚柚派发与“自由”主题相关的奖励。” 朝阳长公主还想问什么,就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力量席捲了她。 等她第二日醒来,便记不清做了什么梦了。 只在意识深处,坚定地认为自己腹中的孩子的到来,是得益於柚柚的。 ......但是柚柚这么小一个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朝阳的脑子里理智和潜意识在互搏。 最后两者达成了一致。 决定理智地认为这件事多亏了柚柚。 她还把自己理智的思考告诉了駙马。 駙马:“......”这个世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奇怪的? 但他素来是顺著妻子的,见妻子那般喜欢昭锦郡主,便提议道:“既然是小郡主的功劳,不若邀她来府上一聚,也好表达一下感谢。” 他就这么水灵灵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朝阳笑著点头。 === 与此同时。 温柚柚看著奖励栏的蒲公英陷入了沉思。 【自由】 【介绍:蒲公英的种子可在风力稳定时飞行数十里,对於本身渺小的它们,是足以令人惊嘆的距离。使用“自由”,可以使宿主如蒲公英种子一般,自由到达在三十里之內的任何地方,是居家必备郊游好物哦。】 是的没错,这朵蒲公英叫自由。 “......” 光是看到自由两个字,柚柚就能想像到,长公主殿下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一定是温温柔柔带著关切的。 然而经过了系统的加工。 就变成了这玩意。 【投诉!我要上报主系统!】 系统把任务界面调出来甩到幼崽面前。 温柚柚瞪大了眼睛,才勉强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了一行特別小的浅色的字跡—— 【关於支线任务奖励建议的实现,最终解释权归系统所有。】 那很霸道了。 温柚柚:“......”前途阴暗到很好睡了。 和系统哼哼唧唧抗议无效了半天,温柚柚才在提醒下点开了柳时璟的支线任务。 【背景介绍:作为母不详的庶子,柳时璟自来到柳家之后便备受两位兄长的欺凌,生父明知他的处境,却依旧默许了这等行径。之后他们的行为愈演愈烈,甚至到了窃取柳时璟努力成果的程度,最后......】 后面被涂黑了。 应该是还没有来得及发生的事。 【任务目標:请亲爱的温柚柚小朋友协助柳时璟对柳家人进行復仇。】 任务奖励和朝阳长公主的支线任务奖励是一样的。 温柚柚握紧了小拳头。 不行,如果这个任务也可以顺利完成的话,一定要抢在奖励结算之前暗示一下—— 给一点具体的建议叭! 她也想要一点酷炫的道具呀! 温柚柚圆溜溜的眼睛一转,病急乱投医:【你说,如果我用蒲公英把他们人为流放到三十里之外,算不算协助报仇呀?】 系统轻轻跪下:【要不你给我流放了吧。】 这日子,它不过了! 温柚柚当然不会把最亲爱的系统流放了。 如果没了系统。 谁来当她的备忘录嘞? 温柚柚心里想著柳时璟的任务,就也迈著小短腿去了对方的屋子。 潜伏在柳时璟窗外树上的麻雀们见了温柚柚就开始嘰嘰喳喳通风报信: “柚柚,你劝劝他吧,別再看书啦!一天天的就知道捧著书看,我们看著都好无聊哦。” 第86条小锦鲤 发觉 若是两天前的温柚柚。 肯定意识不到这件事的恐怖程度。 但她现在是上过一天学的温柚柚了。 对这种反人类的行径当场表演了一个肃然起敬。 心怀敬意地凑到了窗边,果然瞧见了柳时璟。 穠丽纤长的睫毛下,是掩盖不住的青黑,他整个人瞧起来憔悴极了,本就单薄的身形更显清减。 正艰难地用左手习著字。 温柚柚好奇地猫猫探头,用左手写的字会是什么样的呀? 几秒后。 温柚柚就缩著脖子撤回了。 可恶! 怎么左手写的字都比柚柚的好看! 柳时璟这会也发现了在窗外探头探脑的小人儿,点头打招呼:“昭锦郡主,晨安。” “叫我柚柚就好啦。” 温柚柚很大方地挥挥小手,又问他怎么一天到晚都在看书练字。 柳时璟的黑眸中划过一丝阴沉,但在温柚柚面前,那一点负面情绪被好好地藏在了心底:“今年的会试若是去不了,便又要再等三年了,郡......我等不了。” 人生总共才几个三年。 他也没有与那些世家子弟一般的容错。 “凌公子先前说了,我这右手,在会试前恐怕是好不了,就也只能指望著这些日子多练练左手字了。” 温柚柚撑著小脑袋,黑亮的眼睛看著他,很认真地说:“但是你看起来特別特別累。” 这样下去別说是三月,以及三年后的会试了。 温柚柚都怀疑他可以直接开始准备十几年后的会试了。 因为重新投胎了。 “学习本就是件辛苦事。” 这句话温柚柚是一百个赞同的。 但她看了眼柳时璟的手腕。 誒...?这不是要好了吗? 温柚柚喊来系统一起看。 系统看了眼,成功在搜寻引擎上给柳时璟也確诊绝症了。 反正不管是什么症状,都是绝症。 系统不敢说出来,怕柚柚笑话它,因为连它自己都笑了一下。 温柚柚拉著柳时璟去拜访凌泉,想要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 顺便再让专业的神医来给这个不要命的人一点生存建议。 凌泉的院门紧锁著,里头还飘来了阵阵药香。 应该是在煮药...? 温柚柚小声喊了句:“白灵——” 把柳时璟原本想说的话卡住了。 白灵。 好像是那条白蟒的名字吧? 她喊它做什么? “白灵,帮我开开门呀!” 柳时璟原以为只是童言童语,谁知那蟒的尾巴尖从门缝中探出来,亲昵地蹭了蹭温柚柚的脸颊,下一秒—— 门开了。 柳时璟怀疑自己太久没睡,已经出幻觉了。 恍惚地踏入了院落,余光就瞥见一直缀在他们身后的那只古怪的红眼猫伸出爪子,啪嘰一下,那比他命都厚的木门就被轻易地关上了。 柳时璟:“......” 他一直恍惚到了凌泉煮好药,为他把脉。 望闻问切一个流程后。 恍惚的人变成了两个。 传染了。 凌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著他的手腕。 柳时璟有些紧张:“如何了,凌公子,可是我的手废了...?” 凌泉:“......”不是你的手废了,应该是我这么多年的常识废了。 “不是...是恢復得有些超常好了。” 他给出了一个谨慎的说法,“若按照这个速度癒合下去,今年的会试,柳公子应当是可以参与的。” 柳时璟生得本就有几分雌雄莫辨的美貌,此刻听闻喜讯,原带著些阴沉的眉宇舒展开,眉眼间的艷色更甚:“多谢郡主,多谢凌公子。” 许是因为激动的,他原本苍白的唇多了几分血色,风乍起,又將他垂落在脸颊侧的黑髮轻拂在面上。 黑白红三色的极致对比,让温柚柚弯著眼睛观赏了一会,觉得他的娘亲肯定是个大美人。 凌泉又嘱咐了几句这些日子要好好休息,才有助於伤口的恢復。 看著柚柚抱著白灵依依惜別后,柳时璟惊嘆於对方与动物之间的亲和力。 同时,一个猜测在脑中划过。 他怀疑,自己的病的痊癒速度,是因为柚柚。 这並非是空穴来风的臆想。 从小在冷眼中长大,铸就了他的观察力,他能瞧得出,那些动物们在亲近温柚柚的时候,会显出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灵动。 靠近她,就好像真的可以靠近生命力。 这奇特的想法,迅速让他想起来了在江州的时候,他曾偷听到的,柳家那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们的对话。 他们认为那大师口中拥有大造化之人是温瑶。 但...... 就他先前在听栏院,以及在漱玉院的经歷对比而言。 他对这个说法產生了些许的怀疑。 若是...柳家发觉,其实那个被他们自小欺辱无视的小姑娘,才是拥有大造化的,是否会感受到痛心疾首呢? 一想到那副景象,柳时璟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有意思。 若是真的便好了。 他肯定会死死瞒著,再加以误导,看著这帮人把自己作死。 第87条小锦鲤 全部的预言 造化。 在初闻之时,他就试图著打听,当初那善因大师对温瑶的预言的全句究竟是什么。 无他。 只因造化一词太过宽泛笼统。 他查阅了古籍,其最初的意思是创造演化,寓意自然界的创造者,后来又衍生出了福分好运。 运道是玄之又玄之物。 若是能有好运道傍身,自然是一件好事,但真的有如此简单吗? 只是一个有福分的孩子,就值得让江州柳氏几乎將女儿强塞给了宣武侯?若说是为了攀附权贵,柳姿当年可是有更好的选择的。 只是柳家对此事极为慎重。 除了柳姿与当年几位族老们,就连柳宏声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在不知全貌的前提下,他也无法確定,毕竟—— 他们当时如此篤定温瑶就是那位大师口中所说的有大造化之人,也必定是有关键性的线索。 理清了思绪。 柳时璟看向温柚柚的眼中就多了几分嘆息。 他是记得当时柳姿带著两个孩子归家的时候,他们对温瑶有多慈爱,对温柚柚就有多摒弃。 如今想来,更觉得讽刺。 只是一句话,甚至都还未验证出真假,就左右了一个稚童的人生,也不知那所谓德高望重的善因大师知晓了,是否会为此感到后悔呢? 他停下了思绪,听温柚柚摸著小肚子说有些饿了,眼中闪过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 “怎么早膳还没用就来寻我了?走吧,回去用膳。” 温柚柚重重点头,伸出小手,很自然地牵住他的手,见他怔住没动,小脑袋歪著看他:“怎么啦?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嘛?” ......不是,是有些不太习惯。 手指上是软乎乎的触感,柳时璟几乎不敢用力,生怕把她捏碎似的小心地笼在掌心,摇摇头,领著她踏上回漱玉院的路上。 温柚柚在柳家被欺凌的那几天,他也曾在母亲的示意下,偷偷跑去她住的小屋子给她送些吃食。 即使被周围的亲人如此恶待,小小的温柚柚依旧会睁著懵懂的大眼睛呆呆地看著他,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遭遇的是何等的恶行一般。 他注意到她身上有没有处理好的伤口,朝她伸出手,想要帮她处理一下,她却像是突然被刺激到了似地瞬间躲开缩在墙角用手挡住自己......到底是受了多少伤,才会变成这样呢? 只是那会他和母亲自身都难保,过了几日,柳姿带著两个孩子离开后,他也渐渐没有再回忆起这些事。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他那日伸出的手,时隔一年,成了帮助他的援手。 ... 温瑶先前就派人去盯著柳时璟了。 其实那日她就想著斩草除根,但柳宏声起了丝怜悯,柳轩又说留著他还有用,他们爭执之间,没看住柳时璟,竟给他逃了出去。 还遇上了温柚柚。 理智告诉温瑶,那个时间差,那样的受伤程度,就算温柚柚找来的是那个神医,都救不了柳时璟。 但在听闻柳时璟今日去寻了暂住在江滦院中那蛊师之后,温瑶的心里依旧有了些不安。 柳轩不屑地笑笑,说道:“那温柚柚虽有点邪门,但到底只是个孩子,能做什么?那日三皇子確实被那人救下了,但他年纪轻轻,我不信他有这般能耐,还能治得了筋脉。” 柳武缩了缩脖子。 並非有点。 並非只是个孩子。 他心里有些憋屈,前几次他们闹事,最后都要他来背黑锅,他们当然不长记性。 他身上现在可还疼著呢! 柳宏声瞪了眼二儿子,觉得他没出息,连个小姑娘都怕:“他生母还在柳家,就算接近了他们又如何?他不敢用他那娘的性命做赌注的。” 道理確实是这个道理。 温瑶稍稍放心了些。 昨日与姨娘爭执之后,她回到屋子里就好好回顾了一下她重生之后发生的所有事。 一切的差错好像都是因为温柚柚没死引起的。 但她又难以理解。 一个在小柴房里活了五年都没有对她造成过任何威胁的小孩,就算侥倖活下来了,也不应该对她的计划產生这么大的影响的。 她心中起了一个,虽荒诞,但细细一想却又有些合理的猜测。 ......她那个消失的系统,不会在温柚柚那吧? 不,不对。 这样虽能解释她翻天覆地一般的变化,但她当时得到的奖励,她並未在温柚柚身上见著。 “舅舅。”温瑶现在急迫地需要一些肯定来维持心態,“我与姨娘去觉明寺的那一日,善因大师究竟与你们说了什么?”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五年前的那次预言的全部。 他们窗外树杈上假装给自己理毛的麻雀们忽然停下了动作。 有情况! 一连串站在树枝上目光灼灼地听著。 柳宏声摇摇头:“那日善因大师只邀了你姨娘进去详谈,她回柳家之后径直就找了家中的族老们,再后来就封锁了消息...我也只知道一个大概,你若是想知道,就去问问你姨娘。” “不过,你忽然好奇这些做什么?” 温瑶勉强地笑了笑:“不过就是日日听你们念叨,心里有些好奇就是了......而且虽从小都这么说,我也並未发现我有什么不同之处。” 柳宏声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来:“怎么会没有不同之处呢?那日在宫宴上,若不是被温柚柚抢去了功劳,那些好名声都该是你的才对。” “不过无妨,假的就是假的,真相迟早会暴露的。” 柳武想说什么。 又怕被骂。 他可是听朋友说,那日宫宴上,温柚柚都召出了龙影了,还有什么金光,这总不能也是瑶儿妹妹的功劳吧。 但看到哥哥和父亲都这么有信心篤定的样子,他果断闭上了嘴。 === 有了秦亦玉的小灶,温柚柚很快也跟上了进度。 在迈出最艰难的第一步,有了正反馈之后,念书习字也就没有先前那般痛苦了。 而且大夏一般是七八岁入蒙学,他们这个年纪,说是启蒙,实则课业轻鬆,倒更像是个小型的社交场所。 温柚柚本就生得可爱,言语举止中带著浑然天成的稚气,比他们家中那些有竞爭关係的兄弟姐妹们更好亲近些。 有些孩子被族中的长辈耳提面令过,要和如今这炙手可热的小郡主打好关係。 先不说她的身份,还有著太后与陛下的宠爱,就那一手的占卜天赋,就足以让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们侧目。 当然,自然也有端王一系以及其余皇子的支持者,要自己的孩子与她保持距离的。 在世族之中,有时候孩子们的关係,也能代表著长辈们的立场。 但现在,看著温柚柚那热热闹闹的,这些孩子们也忍不住了。 凑凑热闹也是好的啊! 然而他们刚扭扭捏捏地靠近。 江晟直接黏了上来,把他们都挤开,嘴里喊著妹妹妹妹的,心里嘀咕了一下刚刚被撞开的是啥玩意,他还以为路障呢。 第88条小锦鲤 不纯粹的龙气 江晟特別兴奋。 昨日回去之后,他就和父王母妃说了柚柚的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父王会摸著他的头用无奈的语气说了句笨蛋,但母妃显然也很高兴,把总是用来揍他的板子都束之高阁了,说有空记得带妹妹来王府上玩。 江晟也想和妹妹玩,今日一来国子监就兴冲冲地来邀请她了。 秦亦玉闻言,也挽著温柚柚的胳膊:“先来我们府上唄。”她大言不惭:“我们府上养的猫,会后空翻!” 温柚柚:“!!!” 江晟不屑:“那咋了,我也会啊。” 温柚柚正义凛然:“那还是不太一样噠。” 只有穷奇困惑地在御兽环里,尝试著做了个后空翻的动作,然后一个仰躺就摔倒了地上,一双红瞳对上了天空。 可恶。 阴险的人类! 见江晟和秦亦玉都开口了,围在温柚柚身边的其他小孩也都嚷嚷著想要邀请她去玩。 温柚柚一个头两个大:“...但是我答应了长公主说要去她府上玩的耶?” 秦亦玉不依,说那她要预约下一个休沐日的。 其他人也照葫芦画瓢。 温柚柚现在一个头三个大了,这样下去,她今年都没得休息啦! 乾脆小手一挥:“那就大家一起来玩唄!” 这个方案得到了一致的好评,除了江晟,他有些困惑:“我们现在不就是在一起玩吗?”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玩?世子要不带上老夫一起?” 夫,夫夫夫子! 小朋友们一鬨而散,乖乖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哦。 去上占卜课的时候,正巧遇上了率性堂的学子们散学。 温瑶正与两个手帕交並肩走著。 “你好厉害,我都还没弄懂步骤呢,你就已经出结果了。” “我瞧著国师都看了你好几眼,肯定是觉得你有天赋。” 温瑶笑著默认了。 她觉得温柚柚那日没有答应做国师的弟子,就是给了她一次最好的机会。 她是经歷过上一世的人,知道国师到底有多厉害。 若是能被他择为弟子,那先前闹出来的糗事,就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正想著,就看见一道雪色身影自廊下缓步而来。 国师今日未著官服,只披了件素白广袖长衫。衣摆处银线绣的星图隨著步伐流转,恍若银河倾泻。 他生得清冷,狭长的眸子半敛时,总给人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国师隨意瞥了一眼,像是锁定了目標,径直走来。 温瑶身边的手帕交有些兴奋地推推她:“国师好像是往我们这里走的誒!是不是他真的注意到你的天赋了?要是能收你为徒...”手帕交的话还没说完,温瑶的心跳已经快得不像话,她下意识理了理鬢髮,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可下一秒,国师却径直从她身边掠过,揪住了一个小小的糰子的后领。 温瑶脸上的笑容僵住。 手帕交:“......”你看这事闹的。 她默默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温瑶。 哎哟,今天这天气真好呢,阴云密布的,哈哈。 温柚柚现在短胳膊短腿的,很轻易地就被他揪了起来,手脚在空中挣扎了一下,发现没什么戏,就躺平了,安详地隨他提溜著。 “干什么呀?” 国师也说不上来。 就是见她圆滚滚的一只在那站著,就想提溜一下。 他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今日的举止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大概是有些心虚,给柚柚理了理领口,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温柚柚:“......?” 秦亦玉凑过来小声:“我就说他脾气很古怪吧!” 温柚柚摇摇头:“嗯......可能是太久没跟人接触啦,他在钦天监都没有人跟他说话噠,很可怜的。” 国师?可怜? 秦亦玉觉得温柚柚应该是被骗了。 占卜课上照例学了些易经的內容,散学后,温柚柚又被国师叫住。 他覷了眼围在温柚柚身边的几个孩子:“今日不必在外等她。” 等离开了国师的视线,江晟才敢开口:“我怎么感觉,他好像知道我们干了什么,还知道我们要干什么?” “人家是国师,知道这些不是很正常嘛?” 其他孩子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 江晟却觉得一点都不正常! 他在王府里也见过不少道士,就连钦天监的人都见过,他们都觉得国师...有些与眾不同。 不论什么流派,要起卦,都得靠著外物。 国师却完全不需要,就好像...卜卦是他与生俱来的本领一般。 他有些担心妹妹,想要去爬窗偷偷看看他们在里面做什么,结果在这里逛了半天,也没寻到入口。 最后在他第四次从秦亦玉面前晃荡过去之后,她忍不住了,伸手把他拽走了。 屋內。 温柚柚面前摆上了一个晶球。 有点眼熟。 这不是那个什么青云观的镇观之宝嘛! 温柚柚眨眨眼,看看国师,看看晶球,艰难问道:“这个东西...那个坏道士那天不会忘记拿走然后被你顺走了叭?” 国师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我看著像是做贼的?” 温柚柚老实摇头,老实作答:“这个不算做贼啦,应该算是明抢。” 国师:“......这本就是我的东西,只是那年路过青云观,与他们的道长相谈甚欢,这才留下了法器。” “谁知过了些年,他们却用它来作乱,我自然有权利收回。” 他结束了这个话题,直截了当道:“我推算不出你的未来,才想出此法。你將手放在上面。” 温柚柚点点头,她也想知道她长大以后会做什么。 千万不要是在外面摆摊算命哇! 小手刚放上去,晶球中的洪荒气息就亲昵地贴了上来,整个球体也都泛起了淡淡的金光。 但却迟迟没有画面凝聚出来。 温柚柚小心地敲敲它。 球,你坏啦? “......奇怪。” 他还是看不出她的命运轨跡,但这金光... 有些像龙气。 却又没有那般的纯粹。 国师垂眸,看著正站著摸晶球的幼崽,问道:“那日宫宴之后,你可又从那仙人手中得了什么与龙气有关的?” 系统:【......】你好,这里是仙人本仙,她要是真得了跟龙气有关的就好了。 实际上—— 在那天之后,只有一只天天哈气的蠢猫,还有一朵它想用来把自己流放了的蒲公英。 这么多天,一路走来,没有贵人,都是贵物。 温柚柚也认真回忆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小脑袋:“没有誒。” 国师捻著手指。 那便奇怪了。 她是长念公主抱养的,也並非有皇室的血脉。 那这龙气,是从何而来? 第89条小锦鲤 父皇,你也別想逃 他回宫后就將这件事告知了夏景帝。 夏景帝看起来还挺乐呵的:“这么看,柚柚天生就该是皇室的孩子呀。” 这是重点吗,陛下? 国师问道:“陛下这些日子可有感受到龙脉?” “並无。” 夏景帝这些天心態还不错,还招呼著国师坐下一起喝新上贡的茶。 “无妨,反正也半死不活这么多年了,朕算是明白了,要是一直提心弔胆地等著它有动静,再过几年,朕得比它先去。” 国师抿了口茶,没说话。 夏景帝意外地,说中了他原本的未来。 他不知道,未来被改变是好是坏,不过,再坏也坏不过家破人亡了。 夏景帝像是在与老友嘮家常一般,喃喃道:“人这一辈子活著总要为点什么...能知道老天爷还没有放弃大夏,朕就心安了。那日的龙气显形化解了雪灾,虽说治標不治本,但还是自朕登基以来,头一遭。” 大夏有国师本是件幸事,他能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但在龙脉衰败后的天灾就是这般无情,即使提前知晓疏散,也依旧会降临在百姓身上。 那种无论如何作为都无法力挽狂澜的无助,或许比完全被蒙在鼓里,还要深重。 说完。 夏景帝又觉得这样说自己显得他特別晦气。 默默修改了一下:“自先帝登基以后,头一遭。” 父皇,你也別想逃。 国师被孝到了,將话题引回柚柚身上:“小郡主身上有些微的龙气,但不知缘由,不知微臣可否得些小郡主从小到大的衣物或用具,藉此物,或许可知晓这变故发生的时间。” ... 江若云没想到自己被召进宫里居然是为了这事。 “衣物...早些时候的恐怕是没有了,只有这两个月的。” 早些时候的在土里埋著呢。 “那用具呢?小郡主住在侯府,总有自己的屋子,里面择几件也可。” 江若云艰难道:“那屋子...塌了。” “其中的用具大多也都损坏了,和废墟在一块,分不出来。” “......?” 江若云犹豫了一下:“若是柚柚答应的话,国师大人可以去...挖她建的衣冠冢。” 夏景帝大惊失色:“柚柚这孩子给谁建的衣冠冢?” 江若云更艰难了:“她自己。” 这话题为何如此灵异? 江若云很无助。 国师摇头:“她不会答应的,罢了,便將那些废墟运来国师府吧,效用应当是一样的。” 江若云也鬆了口气。 她虽然不知晓柚柚为何要给自己建个衣冠冢,但她知道她时常会带著些自己很珍惜的东西去那里,就好像是要与曾经的自己分享一般。 那座墓,对柚柚很重要。 她暗中下令,不许任何人接近那里。 夏景帝命人將一件骑装交予了江若云带来的婢女。 “这是你皇祖母亲手为柚柚缝製的,朕瞧著也不错,春蒐那日给柚柚穿吧。” 见女儿的脸上涌起了不信的表情。 夏景帝轻咳一声:“你皇祖母亲眼看著別人动手为柚柚缝製的。” 也是亲手哈。 “而且最后一针確实是她动的手。” 江若云却鬆了口气,这才对嘛。 她离开前,感觉到国师抬头看了她一眼。 === 江若云很好心地没有把这“亲手”的具体含义告诉温柚柚。 因此柚柚摸著那骑装可小心了,生怕把它摸坏了,辜负了曾祖母的一片心意。 “曾祖母又会审人又会做衣裳,好厉害啊。” 她小嘴叭叭地夸个不停。 江若云听了心里酸酸的,决定下次自己也要“亲手”做点什么。 她缝十针! “娘亲,春蒐可以带著穷奇一起去嘛?” 温柚柚在床上打了个滚,睁著大眼睛眼巴巴地看著她。 对上这样的眼神,江若云很难说出一个不字。 “但是围猎场有很多野兽。”江若云拎起穷奇的后颈,左看右看,语气有些遗憾,“穷奇这么小一只,到时候被野兽扑杀了怎么办?” 温柚柚和穷奇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穷奇“喵”了一声:“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化成猫样。” 现在好了。 它一世英名都毁了。 温柚柚只能小声安慰它,没事噠,你又不是流芳百世的那种英名,遗臭万年的那种没什么好毁的啦。 见女儿和她的小猫在那说悄悄话。 江若云以为她是实在捨不得,好不容易有了个正经出去玩的机会,她也不想扫了孩子的兴致。 第90条小锦鲤 听说大夏多了个颇受宠爱的郡主? 从前总觉得母后瞻前顾后有太多顾虑,直到自己做了母亲之后,江若云才终於理解了母后的想法。 哪能不瞻前顾后呢?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轻巧地就能抱在怀里,却沉甸甸地压在心里。 既想將她护在羽翼之下,又担心她因此失去了独立的能力。 或许爱本身就是矛盾的集合体。 她伸手,摸了摸柚柚毛茸茸的小脑袋,温热鲜活的触感让心中的重重压力都散去。 “要带上穷奇也可以,但是柚柚一定要看好它,就算要离开,也得让侍卫叔叔们守著它,柚柚能做到吗?” 温柚柚重重地点点头:“娘亲放心啦,柚柚知道噠!” 她捞起穷奇的爪子。 来吧,一起发四。 穷奇难得没有嫌弃这些举动幼稚。 太好了太好了终於不用再待在那个御兽环了。 激动得它甚至把另一只爪子都举起来了。 苏嬤嬤在一旁看得纳罕:“小郡主养的这猫,看起来像是能听得懂人话似的呢。” 穷奇:“......”要不要这么敏锐啊? 嚇得它立马开始在地上追著自己的尾巴尖跑,想要装成一只普通的笨猫。 结果追著追著真追出了火气,嘴里咪咪嗷嗷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温柚柚挪了挪离它远了点。 骂的好脏啊穷奇。 苏嬤嬤感受到其他婢女看过来的带著困惑的眼神,脸上礼貌的微笑都要掛不住了。 就是客套一句。 怎么这样都要被打脸吗? === 温正清终於能搬回原本的院子了。 这些天睡在偏院里,地方又小陈设也简陋,给他膈应坏了。 越住火气越大,乾脆召来了所有当日在那堵墙附近的侍卫和婢女们,旧事重提,打算查个清楚。 “那日这么大动静,最后呈上来的调查结果却说是......嗯?墙体老化自然崩塌?”温正清重重拍案,茶盏震得叮噹响,“这墙可是今年新铸的!” 僕役们都低著头看著地上毛毯的色,没人敢出声。 “你们都是当日在那处当值的,本侯倒是不信了,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动静,没人看出了不对劲!” 眾人吶吶。 確实瞧见了异样的两个侍卫站在最角落,悄悄地面面相覷了一眼。 但日子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在周遭人的耳濡目染下,记忆也早就隨著时间褪色,被大脑下意识地篡改,他们也不復那一日的確信。 甚至那几日还有同屋的人寻了本册子,指著上面的穷奇笑道:“虎身飞翼,你瞧见的不会是上古凶兽吧?你是说这上古凶兽一屁股把墙坐塌了就畏罪潜逃了啥事都没干?” ......听上去是挺离谱的哈。 因著温正清对下严苛,两人再次悄悄地对视了一眼,又都觉得对方的错觉比自己还离谱,要是被侯爷知道了,这职位多半也没了。 乾脆紧紧地闭上了嘴。 甚至还很有默契地替对方打了个掩护。 温正清问了一圈,什么信息都没有,气得又摔了一套茶盏。 侍卫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上好的,足够买他一条命的瓷器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与他平日里喝水的碗也没什么两样。 咔嚓一声。 就成了垃圾。 侍卫出了门,重新感受到早春的阳光,才发觉手上有些湿润,他低头看了眼,原来是被四溅的碎瓷扎到了,伤口正溢著血。 可笑的是。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手触碰到这么名贵的瓷器和茶水呢。 他听见身边那个说他见过老虎的侍卫轻轻地与他道了声谢,与他擦肩而过。 侍卫仰起头,看见那原本被压塌了的墙,如今被一栋新的白墙取代了。 也再见不到那只遮天蔽日的凶兽的身影。 就像一切都是他循规蹈矩的人生中做的一场出格的梦。 ... 太后这些日子格外清閒,听说朝阳长公主要设宴,乾脆让她带著駙马来宫中小敘。 顺便把她好不容易从江若云那挖来的柚柚一併带来了。 想到这,朝阳长公主用幽怨的眼神时不时瞥瞥上座的太后。 太后正笑呵呵地用手里的珍珠串子逗柚柚玩。 拋上拋下的,幼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它,嘴里还要嘟囔著柚柚才不是小孩子啦不会上鉤噠,结果还是忍不住伸手去够。 但她那小短手哪里够得著? 在尝试好多次无果后,气鼓鼓胖嘟嘟地往那一坐,乾脆摆烂了。 太后玩过了癮,才笑著看向朝阳:“你不是爱热闹的性子,难得想要设宴,是遇见什么喜事了?” 朝阳长公主並不惊诧於太后的敏锐,能以那样的身份坐上后位还扶持儿子登上皇位的女人,本就不是她外表的那般慈和。 她也没有要隱瞒的意思:“是儿臣有孕了。” 太后抿了口茶:“嗯,有孕了,好事啊......什么?有孕了!?” 江若云笑著听著太后两段完全不一样的语调,就知道她也跟自己一样,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 她也没想到女儿那日一说,隔几日真就传来了喜讯。 若不是知道柚柚没那个本事,她都要以为这不是巧合了。 太后缓了一下,才消化了这个重磅的消息。 几乎是身体本能在驱使她开口,详细地问询了朝阳的身体近况胎相,才终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几个月,皇室的喜讯真是不少。 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后也乐得散財,开了私库给在场每个人都赏了些奇珍异宝。 还嘱咐身边的嬤嬤去各寻些男孩和女孩的用具。 江若云和江滦正打算著该隨什么礼。 就被朝阳长公主拦下了,说只要准备女孩的物品就好,又拉著他们说了自己的依据。 三人脸上都露出了和当日的駙马一样恍惚的眼神。 只有温柚柚弯著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长公主的小腹:“確实是妹妹呀!” 柚柚终於有妹妹啦! 见她们都这么说,其余人也就没再说什么。 江滦挑眉,把幼崽提溜回来,逗她:“不是柚柚的妹妹哦。” 柚柚迷茫地看著他。 不是柚柚的妹妹,还能是谁的妹妹呀? 江滦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按照辈分,柚柚得管人家叫表姑哦。” 柚柚:“......” 闭上眼,倾听幼崽破防的声音。 太后瞪了孙子一眼,握著柚柚的小手,笑道:“我们柚柚的手指定是沾了福气的,让曾祖母也来蹭蹭。”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太后还真觉得身子鬆快了些。 抱著柚柚一口一个心肝叫得江若云在旁边听著都觉得腻歪了。 “既然你有孕了...那今年的春蒐,恐怕是去不了了。” 舟车劳顿,有些养在深闺里不怎么出门的贵女们都受不了,更別论朝阳了。 听皇祖母这么说,江滦戳了戳怀里柚柚的小胳膊。 虽然软,但还算结实的。 心里將日后要教她习武抬上了日程。 思忖间,他恰好抬起头对上了太后的视线。 太后也像是瞬间想起了什么:“对了,这次春蒐,还有邻邦派来的使臣。” “那沂国的使臣,正巧是祝殷。” 江滦深深嘆了口气:“阴魂不散。” 还觉得不够,补充:“晦气。” 一下子能陪柚柚出去玩的好心情都荡然无存了。 温柚柚好奇问:“他是谁呀?舅舅看起来好討厌他。” 江滦摸了摸柚柚的脑袋,很想当面辱骂他,但是在场的其余人都投来了警告的视线。 是了,柚柚还是个孩子。 他这个做舅舅的,要给她做好榜样。 说话不能有攻击性,要友善一点。 江滦微笑,侧目:“是个死人,诈尸了跑出来了,柚柚要是看见了记得离他远一点。” 眾人:“......” 温柚柚:“...呀!” 嚇得她往舅舅怀里乱钻。 声音颤颤的:“怪,怪物啊。” 江滦满意地点点头:“是啊,所以柚柚要跟紧在我身边,不然就要被怪物抓走了。” 江若云瞪了他一眼,把柚柚抱了回来。 从娘亲嘴里,温柚柚终於知道了那祝殷是邻国沂国的太子。 沂国与大夏是盟国,两国之间来往密切。 (团宠文,没有感情线,没有配角感情,更没有同,两个人是真的噁心对方,磕同的段评我刪了,大家互相理解尊重一下谢谢啦。) “但祝殷此人脾气古怪,与你舅舅性子不合,两人关係恶劣...总之,柚柚就听你舅舅的,不要靠近他就是了。” 话虽如此,江滦也不乾净。 曾经做太子的时候还知道收敛些,入了宗人府一趟这脾气是半点都没被磨平,反倒是变本加厉了。 温柚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又蹭到了舅舅身边,挥了挥小拳头:“他是不是欺负舅舅啦?舅舅不怕,柚柚帮你揍他呀!” 她这小拳头打在人身上跟按摩似的,江滦看著都好笑,伸手捏了捏柚柚的小拳头:“你对你舅舅我是不是有些误解了?” 那应该叫斗殴。 但是顶著皇祖母逐渐阴沉的目光,江滦闭上了嘴,没有把后半句说出口。 === 沂国。 祝殷坐於父皇的下首。 修长的指尖百无聊赖地把玩著手里的酒盏。 他的眼眸狭长,半垂著看著杯盏时显出些阴鬱,眼尾一颗泪痣平添几分妖异,下頜微微抬起,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矜傲。 祝殷打断了父皇的话,站起身,挺拔的身形早已比垂垂老矣的沂帝高上了一个头,懒洋洋道:“父皇不必再嘱咐了,儿臣都要能背出来了。” “...能背出来你就算听进去了么?” “必须的啊。”他笑起来。 “......” 这吊儿郎当的样子。 要不是这是自己唯一的儿子,沂帝是真的想给他废了。 先前江滦闹出了要谋权篡位的事,他还狠狠地幸灾乐祸了一下,晚上就寢前都是笑著的。 现在想想,笑个屁啊。 人家说不定也在幸灾乐祸他有这么个糟心儿子。 祝殷踏出了宫殿,朝著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暗卫,轻声吩咐道:“大夏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都查清楚。” 听说大夏多了个颇受宠爱的郡主? 有意思。 他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 第91条小锦鲤 真相 祝殷听暗卫用平静无波澜的语气说著能打听到的事。 没忍住。 打了个哈欠。 原本有些阴鬱的脸都因为睏倦显得有些懵懵的无辜。 下次还是请个说书的来吧。 暗卫確实不適合干这活。 他撑著脑袋,硬撑著听完了,觉得白听了。 暗卫口中那个天天陪著侄女玩出门都不忘要给她带点糕点的,是江滦? 白日见鬼了吧? 还有,他哪来的侄女? 祝殷一点不信:“江滦是最烦小孩的,如今这副作態,肯定是故意做出来叫人放下戒心的。” 他越想越觉得对,指尖在桌案上轻叩,半眯起眼睛。 心里下定决心要把这人虚偽的偽装撕下来。 暗卫吶吶:“万一真是那小姑娘特別可爱呢?” 祝殷觉得他也疯了:“区区一个小孩罢了,宗室里不是满地乱爬隨便抓一个就是?” 暗卫觉得主子不懂。 那个小郡主真的挺可爱的啊。 ===== 春蒐將近。 江若云又让府里的绣娘给柚柚多备了几件衣裳。 柚柚现在也是有很多新衣服的幸福小朋友啦! 她伸著小手小心翼翼地摸著上面精致的刺绣。 真的好多好多衣服呀。 “娘亲,这么多衣裳,柚柚穿不过来的啦。” 柳姨娘以前和原身说,小孩子长个快,衣裳不用多做,反正很快就会换新的。 后来又说,她日子过得也紧巴,让原身穿姐姐的旧衣裳。 再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旧衣裳都没有了。 温柚柚很平静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有些担心地仰头看著江若云:“娘亲不要给柚柚做这么多衣裳啦,柚柚想给娘亲省钱。” 江若云是真的不懂了,她主掌府中中馈的时候,给的月例都是足数的,正常著用,如何都不至於亏待一个孩子的。 但柳氏就非得做这种令人不齿的事。 就好像,亏待柚柚,能给她什么好处一样。 这个念头在江若云脑中一闪而过,但因为太过离奇,並没有留下什么痕跡。 她敛眸,捏捏女儿的脸蛋:“柚柚这么小一点,一块布都能做不少物件,娘亲可有钱了,柚柚不用担心。” 她的凤眸中划过一丝狡黠,召来了清枝:“把侯爷要送去柳姨娘院子里的那批布料扣下。” 又看向柚柚,扬起了唇:“这下安心了吧?就当是用的她们院子的料子。” 安心了。 何止。 温柚柚一下子开心了! 哇哦,这就是白拿的快乐嘛! 她想再体验一下,於是—— 【统子,给我50积分!】 系统“哦”了一声,50积分很快到帐了。 不知道要干嘛,给就是了。 温柚柚都要被它的阔绰折服了,一双眼儿亮晶晶的,刚想夸夸,就听见系统“嘿嘿”两声:【你那进阶任务好久没领取了,我帮你领了五十,不客气。】 温柚柚:“......” 白高兴了,原来只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是叭。 她翻了个身,打开了系统面板。 【进阶任务:人生一波三折,好便宜】 【任务內容:作为冉冉升起的团宠新星,请努力得到其他人类的喜爱,已完成六十五位,你超棒的哦????????)?】 是她在国子监交的朋友呀! 六十五减去五十四。 一条吐了五百年泡泡不思进取的锦鲤幼崽陷入了沉思。 手手和脚脚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指头呀! 系统忽然释怀地笑:【用得著你算嘛就在这算,直接点领取不就好了,这不是自动给你计算好了的吗?】 温柚柚搓了搓被角。 有点尷尬。 就算多了一百一十点积分也缓解不了的那种尷尬。 她狡辩:【我这是怕你们吞我的奖励。】 系统哼哼:【要是能吞我先把你吞了,嗷呜!】 一系统一鱼在脑海里干架的时候,有婢女进门,说王姨娘求见殿下。 在漱玉院,婢女和嬤嬤们都喜欢称呼江若云为殿下而不是夫人。 好像这样她就还是那个名扬京城的长念公主,不用与温正清的名字摆在一起。 柚柚也希望娘亲可以早日离开这里。 虽然娘亲没有告诉她留在这里的原因,但温柚柚能感觉到,应该是与老夫人有关係。 这些天娘亲一直在派人搜寻当年的证据,但是也將近十年过去了,早就物是人非,就算偶尔寻到了当年伺候的僕役,也都不敢保证说出口的话是完全正確的。 温柚柚的心也跟著起起伏伏。 ......誒。 等一下! 温柚柚感觉自己刚刚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姓。 王姨娘? 那不是她刚穿来的时候,和柳姨娘在一起嘮嗑的那个女人嘛? 小脑袋蹭地一下支棱起来,转头去看娘亲。 江若云看起来像是早就预料到对方要找自己似的,挥挥手:“让她进来吧。” “抱小郡主去昼寢。” 温柚柚不要,她想留下来。 “若是不想睡,就去寻舅舅玩,好不好?” 温柚柚摇头,缩在被窝里,盖住自己的小脸,只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壳,奶声奶气地:“柚柚睡著啦,听不见的啦。” 江若云拿她没办法,把被子拽下来,无奈道:“好了,留下便留下吧,別给自己闷坏了。” 温柚柚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挨挨蹭蹭地抱住娘亲的手蹭了蹭:“娘亲最好啦!” 江若云:“......” 她点著温柚柚的唇,阻止了继续施法。 “知道你最爱我了,下次甜言蜜语能换个说法吗?这句旺財都能背下来了。” 温柚柚嘟起嘴:“才没有呢,旺財笨笨的,不会背的。” 她被婢女姐姐抱去了毛毯上,上面摆著她的玩具们。 还有正用尾巴抽著布老虎让它滚来滚去的穷奇。 温柚柚看著一道身影渐渐走来。 这是...王姨娘? 印象里总是丰腴美艷的女子如今消瘦了许多,都能瞧见高高的颧骨,但一双眼却亮得惊人。 看上去倒是比初见的时候更有精神了。 她来到了內室,很规矩地与江若云和温柚柚都行了礼。 在看到后者的时候,王姨娘只觉得时过境迁,或许命运就是这样,总爱开些玩笑。 每次在柳姨娘的院子里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她都於心不忍,又不敢违抗柳姨娘,每一次都告诉自己——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给这孩子带些东西。 以此来安慰自己。 但下一次总是下一次,不会变成现在立刻马上。 直到听到了温柚柚被夫人抱养的消息,王姨娘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然而她心里却鬆了口气,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折磨著她的愧疚,也因为这可怜的孩子找到了归宿,烟消云散了。 ——虽然,整个过程,都与她没关係。 王姨娘小心地抬眼,细细打量了这对母女俩。 她往日里去听栏院比较勤快,江若云不喜欢她们打搅,府上也就没有请安的规矩。 但...... 她心里划过困惑。 极其深重的困惑。 说好的扫把星灾星呢? 夫人看上去怎么比之前见气色好了这么多? 反倒是听栏院这些日子乌烟瘴气的。 江若云轻轻瞥了她一眼。 王姨娘便不敢再多看,径直跪下,对著江若云磕了个头,再抬头,一行清泪就顺著她瘦削的脸颊落下:“求夫人救妾身。” 江若云没说话。 王姨娘知晓,这是要她拿出诚意来的意思。 透过朦朧的泪帘,她看见了抱著猫儿坐在厚实毛毯上的温柚柚。 唇红齿白,双目灵动,可爱娇俏得像是年画上总是抱著锦鲤的福娃似的。 ......她不信,能养出这样的孩子的,会是柳姨娘口中无恶不作仗势欺人的人。 而且,闔府,也只有她可以帮到她了。 若是再犹豫下去,她会被柳姿和老夫人整死的。 她知道的,太多了。 思绪流转间,仅仅一瞬,她就做出了决定。 再叩首。 语气变得格外坚定。 “求夫人,救救妾身和肚子里的孩子。” ==== 虽然是两章但是是三章的字数呀,没想好怎么分章就一起发啦?(^. .^? )?? 第92条小锦鲤 因为她怀的不是他的孩子 她怀孕了? 但这与她有什么关係。 江若云顶多幸灾乐祸一下柳姿一番心思又打水漂了。 她怀的又不是她的种。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语气平静:“还有呢?” 王姨娘攥紧了手,舔了舔起皮乾涩的唇,孤注一掷般:“听闻夫人这些日子在查当年的事,那会...您落水被老夫人救下的时候,妾身就在场...” “自那天后,妾身心中惶惶,午夜梦回间总是想起那日的事,因此...记得格外清楚,应当能帮上夫人。” 江若云冷笑:“你这是在要挟我?” 说完,飞速地看了眼柚柚。 像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凶,生硬地加了个“吗”。 但温柚柚没有注意到这些,自顾自地跟穷奇玩,好像压根不在意一样。 江若云收回了视线。 这孩子还装起来了,明明耳朵都竖起来听著,心里不知道有多好奇呢。 王姨娘忙呼“不敢”,期期艾艾道:“您是知道的,妾身小门小户出身,性子最是唯唯诺诺,若不是有了孩子,就只愿守著自己那后院的一亩三分地安分过日子,半点不敢掺和进这种事,这才这么多年没敢说出口。” “柳姨娘她...对诞下子嗣已然有了执念,妾身平日里不得宠,依附於她才得以生存,若是被她知晓了妾身有孕,恐怕妾身和这孩子是都留不下了啊!” 江若云嘆息道:“求人也得有求人的样子,你还有所隱瞒。” 她招招手:“清枝,送客。” 王姨娘跪在地上不肯走,这才慌了神,咬牙:“是老夫人!她也容不得妾身!” 这下连温柚柚都没忍住抬起小脑袋看著她。 哈呀? 是她记错剧情了嘛? 不是说老夫人是最想抱上孙子的吗,王姨娘有孕,怎么会容不下她? 幼崽在娘亲身边是最有安全感的,於是怎么想的也就怎么问出来了。 江若云见王姨娘还是那副犹豫不决的模样,心中不耐,开口道:“老夫人容不得你,是与你方才说的当年的事有关吧。” “...是。” “你是参与者?” “......是。” 没想到还是条大鱼。 江若云对她多了几分耐心,看她跪在地上冷汗直冒的模样,清枝很有眼色地搬来了一张凳子。 “我知道,人嘛,手里总得握些底牌心里才有底气,我只问你一句,你只用答是或不是。” 王姨娘:“是。” “......” “那日我落水並非意外,老夫人也並非是捨己救人?” 王姨娘:“......” 这好像。 並非一句。 吧? 但她哪敢提出异议,答道:“是,您落水是被人设计的,老夫人那日,也不是恰巧逛到了湖边。” 听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江若云却半点欣喜都没有,唇角勾起了一个略显嘲讽的笑容。 如果这两个她最在意的问题,王姨娘也可以轻易地给出答案,就证明—— 这整桩事背后,还有更不堪的內幕作为她的底牌。 有一双小手拽了拽她的衣角,江若云低下头,对上温柚柚那双澄澈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担忧。 柚柚。 她的柚柚。 来自孩子濡慕的眼神总是能激发出母亲的力量。 江若云將负面情绪压下,问:“她可曾欺负过你?” 温柚柚看了眼王姨娘,据实摇头。 王姨娘紧绷的神经骤然放鬆了下来。 “我会派人保护你和你的孩子,尽我所能,但你要知道,从你踏入漱玉院后,在她们眼中,你我就已经绑定在一起了。” “我也不与你说虚的,现在的情况是——你有求於我而我等不了太久。” 王姨娘听明白了,这是要她提前交出底牌的意思。 她说的没错。 从她主动找上门后,就註定在这一次交易中,她会永远落入下风。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思来想去,偌大一个侯府,她能相信的,也只有面前这个女人。 “三天...求您给我三天考虑的时间。” 正巧是春蒐回来的日子。 江若云应了。 等王姨娘离开,温柚柚就跟小狗似地热情地扑了过来,像是要用体温把她捂暖一样。 也確实。 江若云现在的手冰凉。 偏她自己像是失去了知觉似的。 温柚柚的手还太小,捂住这边就冷落了另一边,急得鼻尖都冒汗了。 还是苏嬤嬤看不下去了,一把抱起在旁边看戏的穷奇,塞到了殿下的怀里。 来,用这个暖手吧。 她觉得自己简直不要太天才。 就是不知道怎么了,他俩看上去脸色都不太好。 温柚柚解放了双手,小脑瓜也终於转起来,回忆起了刚刚没有问出口的疑问:“娘亲,柳姨娘和老夫人要害她的话,她为什么不去找那个谁呢?” 在漱玉院。 那个谁,就自动可以替换为温正清。 江若云显然也非常熟悉了,大脑自动转换没有一点延迟,扫视一圈,见都是自己的心腹,脸上终於露出了点笑意:“因为她怀的不是他的孩子呀。”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外头守著的小动物们,都向江若云看齐,甚至一些心急的,直接悄悄靠近了来听墙角。 字面意思上的墙角。 这是怎么知道的? 那这孩子哪里来的?! 清枝和苏嬤嬤立刻行动,把所有门窗都关上,弄得一副好像要说惊天大瓜一样的架势。 就连穷奇在她怀里也不挣扎了,一对耳朵竖得高高的,跟在一旁趴著睁著大眼睛的温柚柚有异曲同工之妙。 “......” 江若云也没辜负他们的期待。 虽然她並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第93条小锦鲤 因为根,行不通 “四年前嫌他烦,给他下药了。”江若云的语气平常得好像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而不是给侯爷直接下了绝育药一样,“都没生育能力了,哪来的孩子?” “再说了,他本就是个没担当的,为了个还没出世不知性別不知资质的孩子去违抗他母亲?还没他现在进宫当太监可能性大。” 温柚柚肃然起敬。 四年前。 所以说,柳姨娘这几年一直到处寻医吃各种偏方,苦得隔著道墙原身都能闻到。 算什么? 算她能吃苦。 温柚柚不懂就问:“誒,那他都没有去找医师看过嘛?” 江若云笑了:“不会的,他们这种人,生不出孩子也只会怪在家中妻妾身上,哪里会觉得是自己出了问题?” 就算真查出来了,也得死死地瞒著。 生怕传出去就被人笑话。 江若云觉得荒谬极了,也没见平日里自尊心有这么强啊。反正在听闻王姨娘有孕之后,她就险些笑出声来。 就算她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她也会保住她的。 哎呀,想到那场景她就觉得好笑。 苏嬤嬤早就看不惯这个乌烟瘴气的侯府了,当年侯爷纳妾的时候,殿下就要请旨休夫的,是老夫人拖著病躯跪下来求她,殿下心软了,最后才没能成。 为何心软? 不就是当初的救命之恩!又恰逢皇后娘娘过世,在殿下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还恰巧与皇后娘娘有血缘关係,这才让殿下把她当成了亲人? 苏嬤嬤不知道王姨娘要考虑三天才能决定要不要说出来的是什么惊天的秘密。 但这不影响她拖著年迈的身子一下子健步如飞起来在门口点了串鞭炮。 爽。 驱邪。 退退退! 温柚柚被鞭炮的声音吸引,探出头。 哇。 还好年兽不在这,不然估计得被嚇死。 心里虽然这么想著,温柚柚唰地举起小爪子:“柚柚也要玩!” 一老一小在院子里玩得开心,还有几个年纪小性子活泼的婢女也忍不住参与了进来。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解无聊,?0?????????????.??????超方便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鞭炮声把江若云的愁绪都炸走了。 ...因为吵到压根没有心思难过了。 还把隔壁院子的江滦引来了。 “拆家呢?” 他没睡足的时候眉眼低垂,配上本就稜角分明的脸,看起来有些凶。 至少婢女们被唬住了,原本掛在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 只有柚柚一点都不怕他的冷脸,迈著小短腿就创创创到了他怀里,被江滦稳稳接住,还纵容地陪她玩了会举高高。 “可以,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结实了不少。”江滦很满意,健康是好事,“第一次见你就跟一只瘦弱的猫儿似的。” 说完,就看见了被江若云放回毛毯上的圆滚滚的穷奇。 “......” “......穷奇不是,穷奇是辆小马车。” 温柚柚想说穷奇在天庭的时候也没这样,大概是凡间的东西太好吃了。 一想到以后可能还会有很多小马车开过来,她就决定不能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舅舅来帮柚柚看看哪件衣裳最好看呀。” 江滦摸著下巴很仔细地扫过那几件在他眼里其实没多少区別的小衣服。 纠结许久。 指了件藕粉色的。 温柚柚:“为什么是它誒?” 江滦很理智:“因为最不耐脏。” “这么不耐脏的顏色能出现,一定有它的道理。” 温柚柚:“......” 她想了想:“那在舅舅心里,白灵一定很漂亮。” “嗯?” “因为它是白色噠,最不耐脏。” “...那就当我没说吧。” “嘘!不要让白灵听到啦!” 江若云倚在门边,看著他们,轻声与春雨道:“去查清楚,那王氏是否真的没有欺负过柚柚。” 春雨虽被调到了柚柚身边,但这么多年下来在府中的人脉也不是白白积攒的,打听消息一类的事,她还是习惯交给她去做。 春雨应了,笑道:“殿下这是担心小郡主为了您瞒下委屈呢?” 江若云现在就像天底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按捺不住向別人炫娃的衝动,特別对方还是稳重的春雨,不像江滦那样幼稚,被炫耀了就要跑去找柚柚要一样的待遇。 “她你还不知道,报喜不报忧的,懂事得不像个孩子,上次江滦那事也是。” 她嘆了口气:“我倒寧愿她任性些,这性子我是真怕她被欺负了也不说怕给我们惹麻烦。” 江滦不知何时走近了,觉得她也是操心过头了:“柚柚不是隨便任人欺负的性子,告小黑状是一点不带犹豫的。倒是你,那事有进展了吗?” 江若云把今日王氏来了的事说了。 江滦冷笑:“我早便提醒过你,你这婆母不是个好相与的,所以喊你带著柚柚一起去见她,看看,柚柚一个孩子看人都比你准。” 江若云也跟著冷笑,正要出声。 苏嬤嬤:“......” 她做了今天最机智的一件事—— 把小郡主抱来了。 温柚柚踮起脚,一人手里塞了只布老虎:“好啦好啦不吵啦。” 倒像是他们在无理取闹,柚柚来哄两个大孩子一样。 江若云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下,一团和气:“我们没有吵,柚柚听错了。” 江滦也在一边笑著应声。 两张相似的脸凑过来一起鬨她,柚柚很快就被哄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是哦。 娘亲和舅舅脾气都可好啦。 才不会吵架呢。 === 王姨娘出了漱玉院,强撑著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被身边的婢女搀扶住。 但她格外的兴奋,几乎要流出泪来:“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主子很信夫人?” 王姨娘说不上来。 总共也没见过几面,说信任是有些假了。 “...但是,翠儿,漱玉院真的好温暖。”王姨娘笑著,泪水却止不住,“我一进去,就知道,我这步是走对了。” 翠儿还以为她说的是温度,急了:“主子可是冷了?如今我们有夫人罩著了,晾那些人也不敢再剋扣我们院子的炭火。” 王姨娘只是笑笑。 在这世道,能一直这般单纯,也是幸运的。 === 听闻王姨娘匆忙去了漱玉院,还哭著出来的时候,老夫人正与柳姨娘在一道。 也没干嘛。 就是给柳姨娘自己压箱底的生子秘方。 说是娘家那带来的,可有用了。 当然,也挺苦的。 此刻的她们也不知道,这法子的用处从根本上就行不通。 因为根,行不通。 柳姨娘看见药方,就感觉喉间涌起了苦味,勉强笑笑,收下了。 老夫人看出了她的勉强,心里骂了句吃不得苦娇气,面上还是和蔼道:“无妨,若这方子还是不行......我们就去母夺子。” “反正都是侯府的血脉,自小养在你膝下,能与你亲近,也是一样的。” 柳姨娘心道那哪能一样呢。 回了听栏院,就听说了漱玉院那头在放鞭炮。 柳姨娘:“......” 她看著女儿,语气很平静,像是问了太多次已经麻木了:“她怎么还没死?” 温瑶:“......” 是啊,她怎么还没死。 第94条小锦鲤 动摇 还放起鞭炮来了。 她也很疑惑啊。 温瑶恼道:“定是温柚柚那丫头,有她在就是克我们,所以这些天万事都不顺遂。” 前世那丫头死了,她就没遇到过这么多破事。 “......是吗?” ...真的是温柚柚的问题吗? 柳姨娘有些动摇了。 自温柚柚被记在了江若云名下,她们原本想像中的,她被嫌弃最后不得不回来祈求她们的情况截然不同。 她从没找过她们。 反倒是瑶儿开始揪著对方不放。 还没等她想完,温瑶却已经拉著她说起了旁的事。 思绪被打断,也就没有继续想下去。 温瑶有些兴奋,上一世春蒐那日,沂国的使臣团里可是有祝殷的,后来她即使嫁人了,在大夏也能听闻对方登基后征战四方的威名。 那可是正经的未来的皇帝!不比如今只是个皇子的江滦尊贵? 她其实也不想事事都与温柚柚比的。 但......一个她与姨娘都嫌弃的玩意,自来都是別人眼中她们的累赘的,去了別的地方却越过越好,这般的落差,让她不得不在意。 她必须要过得比温柚柚好,来证明当初她们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这次的春蒐,就是她翻身的好机会。 她只与姨娘说了一些,柳姨娘吶吶道:“但是你父亲他,好像不准备带你一道。” “什么?!” “他担心你又衝撞了太后娘娘,说侯府不能再丟一次脸了。” 嫌她丟脸? 温瑶冷笑,他自个宠妾灭妻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丟脸了? 但这话她不敢说给姨娘听。 只是—— “姨娘,这次春蒐女儿必须去。” === 侯府隨行的名单上没有温柚柚。 江若云都气笑了,虽然柚柚也用不著上了这破名单才能隨行。 但这膈应人的。 她直接带著温柚柚上门把那堵新铸的墙给砸了。 说要给他听个响醒醒脑子不带这么作践人的。 温柚柚抱著穷奇看著那熟悉的位置陌生的墙,想尽了这辈子所有的伤心事。 还是没忍住笑了。 这不是那天被穷奇一屁股坐塌了的地方嘛? 动作好快呀,这么快就重建好了。 唔,虽然更快地又倒了。 温正清正在书房里看著柳轩的课业皱眉,总觉得与以前的那份惊艷截然不同了。 他將其丟在桌上。 “轰隆”一声巨响。 温正清:“......” 他就是丟了张纸,不是丟了火药吧,怎么感觉像地震了似的。 一个小廝慌慌张张地进门,声音颤颤:“侯,侯爷,大事不好了,外面墙塌了。” 温正清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之前不就塌了?”有必要再重复一遍? 小廝吶吶:“不是...是又塌了。” 温正清:“...什么?”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墙塌了。 好消息:这次知道是谁干的了。 温正清怒气冲冲地走出书房,就见罪魁祸首正挥挥手准备带人走。 “你这是突然发什么疯?” 这话一出口,对上江若云的眼神。 温正清心里就有了几分不妙的感觉。 不对。 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江若云淡淡道:“今日遇见了件好事,特意在院里放了鞭炮庆祝,怕你听不见,所以来让你听个响。” 温正清看著旁边的那堵又双叒叕成了废墟的墙,只感觉额角青筋直突突。 “听个响用得著把我院子里的墙砸了?!” “我知道你是为何生气,你不要被她蒙蔽了。你不知道,她是个灾星,跟在身边是会害了人的!柳......”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脆响,他的脸上瞬间多了个巴掌印。 苏嬤嬤揉了揉自己发麻的手心,恭敬地退回了江若云身后。 哎哟,这脸皮厚確实是不一样,打起来都累手。 护在温正清身边的侍卫们听见了他的怒骂声才回过神,不是,这老太婆是什么时候衝上来的?他们人都没看清,巴掌声就先到了。 难不成还是身怀武功的?但看著她缩在后面慢吞吞的样子,又觉得只是个普通的老人。 怪事。 江若云递了张帕子给苏嬤嬤,擦擦手,怪脏的。 她本就生得清冷,上挑的眼尾在斜睨著人的时候更显得高傲,她压根懒得与他辩论,只是道:“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这种话,你的嘴也別要了。” 温正清难以置信地看著她:“你敢威胁我?我可是你表姨唯一的孩子!” 江若云觉得烦透了。 这些年她但凡想做什么事,老夫人就以这个作筏子,恳求她不要伤害自己的儿子。 现在基本能確认,当年的救命之恩也只是一场戏。 若不是怕打草惊蛇,她今日真就给他灌哑药了,现在不过就是一巴掌,他竟还不知道感恩。 等江若云率著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温正清才有些慌张地喃喃著,不对了,不一样了。 若说先前江若云看他的眼神还带著嫌恶和厌憎,那今日...... 就像是在看个不相干的人一般。 这个眼神让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在暗中发生了,但他却不知晓,莫名地有些惊慌。 === 怕有bb没看之前的作话所以在这也强调一下,不会有感情线,也不会有副cp感情线不会掺腐,江滦没有官配也不可能是同,因为我的笔力没办法把每个配角都写出彩的情况下不抢主角的戏份。希望可以互相理解互相尊重谢谢啦(′?w??`) 这本文是团宠文,主角只有柚柚和她相关的亲情线,请让我们把视线聚焦在崽崽身上。 第95条小锦鲤 娘亲身上已经很久没熏过香了 这还是温柚柚自出生以来第二次坐这么久的马车。 第一次是原身和柳姨娘一道回娘家的时候。 那趟行至途中她就晕车了,但是怕影响到姨娘和姐姐的兴致,硬是忍著没吭声,缩在角落里熬著。 每一次顛簸都像有锤子在敲打太阳穴,喉咙里泛起的酸水灼得生疼,却还要强忍著不敢吐出来。想要靠睡觉熬过去,昏昏沉沉间却看见姨娘对著姐姐嘘寒问暖。 她们是一家人,她是个意外。 当然,最后还是没忍住吐了。 她那会是怎么想的呢? 当害怕和后悔升到顶层,徒留的只有祈求。 拜託了,不要说难听的话,她知道错了,她会自己清理乾净了,拜託了。 ......但事与愿违。 女人尖锐的指责声好像到现在都能贯穿她的耳朵刺穿一个孩子苦守著的自尊心。 “你怎么这么噁心?不让你住在屋子里果然是对的。” 温柚柚陷入原身的回忆有些喘不上气来。 直到一点酸甜的香气將她的魂勾了回来,温柚柚抽了抽小鼻子,是盐渍的梅子,她仰头叼住含在嘴里。 酸甜的味道刺激了津液,温柚柚被酸得小脸都皱巴了一下,但是晕车的滋味也同样消减了。 江若云给她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庆幸道:“还好之前让你舅舅去问了问,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你晕车。” 本书首发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江滦原本在前面骑马,听见里头的动静也进了车厢,扯唇:“就是个锯嘴葫芦,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要自己担著。” 他越说越气。 当然不是气柚柚,而是气她那对生身父母,这平时该怎么对人家,才养成这种性子? 见柚柚懨懨地含著酸果脯,小脑袋靠在妹妹的肩膀上一点一点的。 他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壳,恨铁不成钢:“你就是个小孩,知道什么是小孩么?有什么想要的什么不想要的,喜欢的厌恶的,都嚷嚷出来,自然有大人替你摆平。” “属於这个年纪的特权不用,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她確实是难受极了,换作平日早就开始跟她娘告状说舅舅欺负她了,现在只是委屈地嘟起嘴,小脑袋换了个方向软趴趴地靠在他肩膀上,一点点蹭著刚刚被他弹到的位置。 江若云看不下去,虽然她也觉得柚柚的性子是软乎了些,想说別这么凶,等到了地方再好好说就是了。 结果还没等她准备好措辞呢,江滦就伸手小心翼翼地给柚柚揉著额角,语气温柔得江若云都想报官说这人被掉包了:“是我的错,柚柚还疼吗?” 江若云:“......”底线在哪?作为长辈的威严又在哪? 就他这样的还好意思说她养孩子的方式不对? 温柚柚小幅度地摇摇头。 不疼的。 他出手一向有把握好力道。 她抬头,眼眶红红的,声音都带著鼻音:“找谁问的呀?” 江滦:“还能有谁,听栏院里的婢女。” “她们怎么会告诉你的啊?” 江滦:“有钱能使鬼推磨。” 温柚柚一下子也顾不得晕车了,坐起身,忿忿:“这不是浪费钱嘛!” 小財迷,江若云笑道:“没事,后来你舅舅又让人把钱抢回来了。” 温柚柚:“......”哇。 系统默默替她说出了心声:【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啊。】 江滦笑得很得意:“你以为我傻?能跟著回她娘家的,都是心腹,指不定就欺负过我们柚柚,钱烧了都不给她们。” 温柚柚摊手,两个人面前都摊了一只,很诚恳:“其实可以给柚柚的呀。” 江若云和江滦对视一眼,很默契地往她的手心各放了一颗盐渍梅子。 行叭。 温柚柚很好哄,往嘴里一拋就哼哼唧唧缩到了娘亲怀里。 她坐的马车是被精心改造过的,温度適宜,放了几块厚厚的垫子,缓解了震感,暗层里还收纳著她的一些玩具。 温柚柚看著这些小细节,眼眶更红了,怕被看见,乾脆埋到了娘亲怀里。 然后幼崽很快就意识到,娘亲身上已经很久没熏过香了。 因为她刚来漱玉院的时候身子弱,闻见这些香味就会打喷嚏,她没说。但后来渐渐地没有再闻见了。 呜呜。 今天是要干什么呀。 一定要她哭出来吗? 系统也不知道她在这撑什么劲,哭咋了,它想哭还没这能力呢。 为了给她转移注意力,看了眼面板。 【嗯?进阶任务怎么多了一个?】 它这里是能追溯到来源的,查了一下:【啊,是王姨娘。】 【怎么会是她呢?】 系统其实之前就愤慨过,觉得王姨娘眼睁睁地看著柚柚受苦不伸出援手,也是从犯。 但温柚柚这会很认真地告诉它不是的。 【面对强权对一个完全的弱势者伸出援手是需要勇气的。】 勇敢是值得被歌颂的,但怯懦自保也不该被批判。在这世道,她也只是笼中之雀,是棋盘中的棋子。 剩下的话她没有和系统说。 ......其实—— 原身不仅没有怨过她,反而很感激她。 虽然她没有勇敢到可以扭转她的困境的程度,但是王姨娘流露出的愤慨,对柳姿行径的不认同,对她的心怜。 也都是黑暗中照来的一束光。 它可能不够亮,但也足够了。 因为这让温柚柚知道,她没有错,错的是偏心愚昧的生母,是隱身不管不顾的生父,是既得利益还要落井下石的姐姐,是助紂为虐的婢女...... 温柚柚看著进阶任务里显示的六十六。 只觉得冰冷的数字在此刻也是暖洋洋的。 睡吧,柚柚。 这次肯定能睡著啦。 ... 天庭。 王母娘娘透过瑶池水看到了这一幕。 其实她也好奇过—— 天庭眾人都很喜欢这条不知从何处游来的小锦鲤,按理说,浸泡在爱里成长的小锦鲤应该像其余这个年纪的幼崽一样无法无天上房揭瓦的。 当然,王母娘娘不是说这样就很好的意思,她也是会觉得麻烦的。 但柚柚这个孩子......太安静了。 她不会將任何人的爱当做自己可以肆意妄为的特权。 比起总是喜欢將他人的爱佩戴在身上的孩子,她更像是在收藏,把所有人的爱收藏在心里,再怀揣著满满当当的心独自出行。 所以,对柚柚提供爱是一件既幸福又失落的事,她会加倍地奉还收到的爱,但又自主独立到了令人心疼的地步。 “朱雀,我这些天总在想,柚柚会不会与这方小世界有什么关联呢?” 第96条小锦鲤 跟饕餮有啥关係!我又不可能见到它 朱雀今日是人形,一袭红裙,裙摆像是有火焰在灼烧,明艷到令人不敢直视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她的魂魄与这具身体......相性极好。” 好到有些不可思议了。 “或许这就是缘分呢。” 王母娘娘没有多说,只是將手里的桃枝交给了朱雀:“若是见到柚柚,就將这个给她。” 朱雀接过:“不是说那方小世界有龙脉镇守,自成一体吗?这个可以带进去?” 王母娘娘笑:“它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桃枝罢了。” 朱雀懂了。 试试能不能瞒天过海唄。 她將那看似桃枝握在手中,果然非凡品,溅到她身上的火焰,也没有燃起。 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朱雀心里虽然好奇,但也没开口询问,她想得好好的,到时候去了凡间,总归能看见这玩意怎么用的,也不急於一时。 王母娘娘看了她一眼,提醒了一句:“你现在就去扶桑树上与三足金乌待一起。” 朱雀:“......?” 朱雀:“为什么?” 但王母娘娘没有解答她的疑问。 朱雀只能照做,飞行途中还瞧见了闷闷不乐的饕餮,以及这些天被它纠缠了许久的麒麟。 不知道在说什么。 多半又是缠著人家问该怎么下界了,其实照朱雀说,饕餮也不是没有用处,它能吃的可不只有食物。 但坏就坏在,柚柚又不知道。 是的。 饕餮跟人家相处五百多年,净吃去了。 现在与其缠著人家麒麟,不如寻其他能帮它带句话的,好歹给柚柚科普一下它到底能做什么吧。 这么一想,朱雀后背一凉,感觉自己估计要被盯上,振振翅膀径直飞走了。 === 柳姨娘与温正清坐在一辆马车上。 温瑶不在他们身边。 这让柳姨娘有些陌生,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与侯爷单独相处了。 她还待字闺中时,诗词歌赋也是熟稔於心,与江若云相比,她这样的柔弱美人自然更得侯爷喜爱。 她也素来以此为傲。 但自从生了温瑶之后,两人之间的话题逐渐就不再围绕著风雪月,特別是在温正清几年前去了一趟江州回来之后。 柳姿发觉,他对女儿的关注,已经超过了自己。 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她从柳姿,逐渐变成了后宅里的柳姨娘,又或是他大女儿的生母。 这种滋味让她有些不好受。 她正要寻个话题,就听见了隔壁马车里传来的笑闹声。 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是小孩子清亮的笑声让车厢里的两人面色都不好看。 柳姨娘攥紧了身边婢女的手,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对方的皮肉,但那婢女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一声不吭。 温柚柚不是晕车吗?怎么到江若云那,在马车上还能笑得那般开心。 她其实也不清楚自己最近总是关注温柚柚是为什么,明明当初江若云把她带走的时候,她心里是鬆了口气的。 正想著,她听见温正清忽然说道:“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柳姿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他忽然来这么一句是为了什么,但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温正清嘆气:“江若云昨日来我院子里,把我那道墙给砸了。” 这件事柳姿也听说了,她以为侯爷是要与她斥责江若云,坐直了身子。 却听见他道:“我总觉著,她是想与我和离了。” 柳姿心头一凛,这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但是看见温正清的脸色,她也適时露出了些惊讶:“夫人可是受了什么刺激,砸墙实在出格了。” “谁知道她!指不定是王氏有孕了,她气不过,所以来我这闹。” 温正清越想越有道理,“你不是六丫头的生母么?身体髮肤受之父母,这层血脉是斩不断的,她心里也定还念著你,这些天瑶儿不在,你就多去寻她,得把这丫头抓在手里,江若云定捨不得她。” 柳姿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隱忍:“侯爷不想与夫人和离吗?” 温正清觉得她犯蠢了,江若云可是夏景帝唯一的女儿!他真的与她和离了那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我也是为了咱们的女儿考虑,有江若云在上头,她议亲也有底气不是?” 隔壁马车上的欢声笑语与面前男人陌生的嘴脸让柳姿有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一个不得主母喜欢的庶女,能因为主母的身份捞得什么议亲上的底气? 他简直就是把她当傻子在糊弄! 但身边的婢女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柳姿便瞬间露出了笑意:“是这个道理不错,妾身会尽己所能的。” 温正清这才满意,看著她身边的婢女,皱眉:“你身边婢女换了一批?她我倒是从未见过,叫什么名字?” 婢女恭敬行礼: “奴婢名唤春桃。” “是老夫人见妾身身边无甚可用之人,特意拨来的。” “既然是母亲调来的,你便留在柳姨娘身边好好伺候著。” 春桃应声。 此时一道风吹来,吹开了两侧布帘,春桃抬头,像是瞧见了什么,怔愣了一下。 “春桃?” 柳姨娘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温正清方才已经离开了,柳姿说话就隨意了些:“你说,同样是人,为何有些人出身便高贵,就连身边的人都是天之骄子?” 她以为春桃在看江滦。 春桃笑著宽慰她,心中却泛起了惊涛骇浪。 她没想到,那日发烧半昏迷间隱约见到的孩子,竟然就是小郡主。 也没想到。 ......现在,她还真的能帮上忙。 ==== 围场距京城不远,温柚柚很快就重新感受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啊—— 不晕车的感觉真好呀。 瞬间又有胃口了。 系统默默吐槽:【不是说晕车都会食欲不振吗?你刚刚差点把你娘准备的吃的全吃完了!】它都担心这笨蛋崽子吃撑了。 温柚柚理不直气也壮:【食欲不振是什么?我舒服的时候食慾大开,不舒服的时候食慾全开】 系统:【......行了,知道你能吃了。】 温柚柚摇头:【才没有呢,我跟其他人比起来吃的算少的呀。】 【......跟谁比?】 【饕餮。】 【......啊?】 系统抓狂了:【跟饕餮有啥关係!我又不可能见到它。】 温柚柚把穷奇举起来:【很快啦,你不是已经见到穷奇了吗?】 第97条小锦鲤 最终任务 穷奇:“......” 它不知道系统的存在,但是这些天在凡间,它领悟了一个真理—— 每次它被举起来就没什么好事。 系统:【......差不多得嘞,这么个小玩意除了名字和穷奇有什么关係啊?咱晕车了就好好休息,別真整出幻觉来了亲亲。】 温柚柚:“......”哼。 算啦!反正等兽潮来了系统就能看见穷奇的本体啦。 【统子——,你最近不用去总部更新维护了叭?】 上次就是因为系统去更新维护了导致没有看见召唤穷奇。 直接导致了它现在都以为温柚柚是中二病犯了。 间接导致了穷奇现在在它眼里还是一只混吃等死还占了宝贵的召唤道具的肥猫。 系统:【不用啊,这个任务太危险了,我必须盯著你,咱不要硬撑好吗?实在不行就放弃,虽然会丟失一点任务奖励,但是应该也不影响最后的目標吧...?】 系统:【说起这个,我確实还没看过你的最终目標来著,我去看看嗷。】 它一时半会回不来,温柚柚就把穷奇抱在了怀里。 按理说要先与皇上和太后见礼,但江若云心疼柚柚刚下车的时候小脸煞白,就让侍卫先带郡主去行帐。 在一眾身著黑衣的冷硬侍卫中,一个身著藕粉色裙装白白嫩嫩的小糰子就格外醒目。 风乍起,吹起她的裙琚,在一片荒辽的草原上,宛如一朵初绽的桃。白嫩的脸颊还带著舟车劳顿后的淡淡红晕,圆溜溜的杏眼此刻正新奇地打量著四周,睫毛忽闪忽闪,像是林间初生的小鹿。 很有生命力。 四周路过的使臣团都被这副富有生机的景象吸引住了目光。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但看周围的侍卫和身上的衣装,就知道不是寻常的贵女,也不敢再逗留围观,很快就散了。 祝如看了眼那小姑娘,又颤颤地看了眼皇兄的脸色:“皇兄......” 她知道皇兄最烦小孩,要问原因,祝如也不知道,多半是发疯了,反正她也习惯了。 但现在不在沂国,她怕祝殷不分场合发疯,这小孩子看著就是皇亲国戚的,不好交代。 “祝如。” 祝如一抖。 “那边那个孩子......” 祝如二抖。 “还有点点可爱呢,怎么回事?” 祝殷奇怪她怎么没动静,转头一看,看见了一个筛子。 “......” “...別抖了,这么多人看著呢。” 他这种不要脸的都觉得有点丟脸了。 见他还算正常,祝如也恢復了正常,感慨:“这还是皇兄第一次夸一个孩子可爱呢。” 怪稀罕的。 “孤是说有点点。”祝殷没有承认,而是睨了她一眼,“你们小时候,孤没有说过可爱吗?” “......没有,说我们可爱吃了算吗?” “你说,这孩子和江滦那小侄女谁会更可爱些?” 祝如觉得他的胜负欲有些太强了,她又没见过江滦的侄女,但为了回答问题,还是转头朝那个孩子看过去,正巧对上了视线,对方愣了一下,隨即朝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祝如感觉自己的心臟都被击中了,斩钉截铁:“她可爱。” “她好像一直在看我们誒皇兄。” 祝殷掀眸,看见了那孩子脸上的笑容,眯了下眼,移开了视线。 兄妹俩在想什么,温柚柚不清楚。 她只是在和系统討论:【我刚刚好像听见那边有个大哥哥在那一直在咕咕咕。】 系统:【...?什么咕咕咕?古顾菇?珠颈斑鳩化人了?】 【等一下......那是孤吧,我服了。】 温柚柚自觉闹了个乌龙,有点羞於见人。 还好其他人听不见她和系统说话。 她牵住侍卫统领的手,小小声催促:“快走快走,带柚柚去行帐叭,累啦累啦累啦!” 侍卫统领:“刚刚郡主不是说此处的景色漂亮吗?” 温柚柚心虚地眨眨眼。 是漂亮呀。 但是它们看见柚柚丟脸就不漂亮了! 温柚柚把自己说服了,等到了行帐,见到婢女姐姐们端来的草原美食后,就瞬间把刚刚的事都拋之脑后了。 听著系统在她脑子里嘀嘀咕咕:【你这个最终任务怎么还有权限锁?】 温柚柚嘴里鼓鼓的:【权限锁是什么?】 【就是以我目前的等级还不能看,得和上级申请。】 温柚柚鸡它:【那你得努力进步呀!】 系统终於填完了一整面的申请表,觉得为了满足好奇心付出的代价有点太大了。 手有点抖。 特別是看到要和总部提交申请的时候。 心都抖了。 这最终任务到底是什么档次啊,居然要权限这么高的吗? 还要等24h,它申请的是什么內部机密吗,真的请问了。 === 端王看著那侧两个身著异邦服饰鹤立鸡群的人,转头,看著江易:“看见了吗,沂国这次来,是起了联姻的念头。” 江易:“父王,我都有孩子了。” 端王恼了:“谁与你说是要和你联姻了?人家好端端一个公主瞧得上你一介白身?” 江易平日里最烦別人拿此事说事,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父王,只能默默忍著。 “蠢货,你也不想想,沂国与大夏本就是盟国,这次要亲上加亲,是为了什么。” 第98条小锦鲤 她就与他们相聚 “难道是沂国內政出了问题,需要大夏的帮扶?” 端王摇首:“我倒是觉得,他们不是为了內政。” 沂帝的手段可比他那皇弟专制百倍,称帝后,所有的兄弟不是死了就是被流放了,这等残暴的不顾手足的做法自然引得了不少的弹劾,但最后也平息了。 那会大夏也正是皇位变革的时期,端王落败於从未被自己放在眼里的皇弟,正是失意踌躇的时候,就听闻了隔壁沂国的事,瞬间就好起来了,还突然有了点庆幸。 可以说,他能从夺位失败缓过来,还得感谢沂帝。 哦,还有对方现在在黄泉路上等著投胎的兄弟们。 轮到下一辈,更是只有祝殷一个继承人,完全杜绝了爭抢皇位的可能性。虽然宗室们也不是甘於坐以待毙的,这些年他受到的刺杀也不少,但都没能掀起什么风浪。 然而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端王也暂时没有头绪,只是交代儿子: “沂国这些年蒸蒸日上,先不论他们此行的目的,你若能与那祝殷交好,也是功劳一件。” 这公主就算是联姻,轮到谁也轮不到端王府,端王对自己这儿子有自知之明。 江易有些为难:“父王,你是不知那祝殷有多古怪,我与他先前也不是没见过面,理都不带理我的。” 他总结:“他眼睛可能长在天上。” 端王:“...是么?但我怎么瞧著,他刚刚在看昭锦郡主?”看起来还挺想上去说几句话的,就是温柚柚走得太快了。 江易斟酌:“父王,可能是那丫头的身份......” 他想说自己若是皇帝的儿子,那祝殷就不敢给他脸色看了,他心中对父王是有些怨的,若父王当年贏了,他为何需要这般小心谨慎,上次还被江滦登府羞辱? 端王如何看不出他这儿子的未竟之意,气极:“你们的身份有何区別?她祖父是皇帝,你祖父也是!当年那件事你小心些,如今你也是郡王!” ......怪有道理的。 江易被噎得说不出话。 但又觉得父王这是在强词夺理,只能忿忿离开。 端王看著儿子离开的背影。 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確实是有区別的。 那小姑娘还是有点可爱的。 就是今日不是两个揪揪,变成一个了。 唉。 但还是挺可爱的。 他远眺的目光中带著悵惘。 身边的属下以为他是在担心江易,宽慰道:“王爷宽心,大公子行事有分寸,定会去拉拢那沂国的太子的。” 有,分,寸。 真有吗? 端王忽然后悔了。 他怕江易一去,一个发狠,把人给得罪狠了。 === 夏景帝今日也是累极了,出发前先是率百官祭天、告太庙,祈求狩猎顺利、国泰民安,到了之后还得接见各国使臣,方才侍卫们哨鹿之时,他手都有些软,生怕自己没射中。 那真是丟脸丟大发了。 好在是中了。 现在閒下来还得坐在上首看著下面的年轻人骑射。 转头瞧见刚接见宗室依旧神采奕奕的太后,夏景帝越发觉得自己老了,真实年纪应该和他母后差不多了。 原本想让女儿抱著柚柚来玩,但听说柚柚晕车了,就也没再提。 只是吩咐道:“让小郡主在帐里好好歇著,遣太医也去瞧瞧。” 半晌后,温柚柚成功被確诊为吃太多,需要消消食。 夏景帝:“......罢了,能吃是福。”又强调:“那也得少吃些,福气溢出来就不好了。” 大夏的皇亲国戚以及重臣们都习以为常了。 但异邦使臣们还从未见过这个小郡主,看上首几位对她的关心都不似作偽,难免面面相覷。 这小郡主是什么来头? 太后嘆了口气,她的炫娃大计也不得不推迟了。 原本还想在这些贵妇人面前好好炫耀一下她的曾孙女,虽然刚刚人没来也不影响她炫耀,但就是少了些说服力。 显得她像是在敝帚自珍似的。 现在太后坐著也是抓心挠肝的,听太医说到底不如眼见为实,想去看看柚柚到底怎么样了,又不好脱身,只好將矛头对准了江滦:“你不下去试试?你以前骑射也是拔尖的。” 江滦老神在在:“不去,年纪大了,还是留些机会给年轻人吧。” 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还不肯去相看! 太后感觉自己真的得被他气死:“那你来这看风景的?” 江滦看了眼妹妹,慢悠悠道:“孙儿可以教柚柚骑射啊。” 江若云深呼吸:“柚柚才五岁!”那马匹比她个子都高,教什么啊,找个藉口拐她闺女出去玩才是真实目的吧。 夏景帝看著一对儿女,眉眼中的伤感越发深重,上一次,他和他们还有皇后来围场的时候,还是在几年前的秋天。 彼时的江滦和若云都尚且是意气风发的年纪,皇后不拘著长念学什么,因此她的骑射功夫也相当瞩目。 作为一个父亲,他能相当骄傲不失偏颇地说,那次秋猎,他们没有输给任何一个人。 那晚,他们难得像是普通的一家人一样坐在一起,享用著捕猎的成果,他至今都还能回忆起,平日里总是稳重的妻子也在篝火旁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对著新婚的女儿轻声絮语: “等云儿有了孩子,我们一家就再在草原上聚一次。京中虽繁华,却远远没有草原自在逍遥。” 她的眼里带著嚮往。 他没有忘记。 他们的儿女也同样没有忘记。 他们带著柚柚来赴约了,有个人却永远缺席了。 夏景帝眨眨眼,把湿意藏了回去。 无妨,他的妻子是自由的风,定会吹到她最爱的草原上,微风拂过草拂过树木,拂过他们的面颊。 她就与他们相聚。 ... ... 祝殷在使臣团前列打量著那几人。 也是奇了。 他原以为一个受宠的孩子只是被推出来的挡箭牌,亦或是遮掩物,谁知看这样子,倒是宠得真心诚意的。 祝殷低声问询刚赶回来的下属:“如何,打听清楚了吗?” 下属看起来有些著急,但还是先恭敬地回答道:“打听清楚了,寻了几个僕役,统一口径,都说那昭锦郡主是长念公主亲生的。” 祝如:“......?” 那长得很迅速了。 她们也就半年时间未见吧。 江若云就生了个孩子,还在半年內长到了五岁。 变戏法呢? 祝殷也觉得不对,但下属说是寻了不同服饰的僕役挨个问的,可信程度很高。 第99条小锦鲤 还以为钓鱼呢 他们不知道这是太后金口玉言吩咐下去的事。 僕役们在府里都被耳提面命过,来这种场所更该谨言慎行,绝对不能被其他人抓住话语上的把柄了,以至於给主人家招祸。 这会瞧著几个生面孔来打听这事。 还以为是在钓鱼呢。 那是死都不肯上鉤的,嘴比看见粪坑都严。 不过侍卫现在来不及去细想那些僕役们古怪的神色,他急著说另一件事: “殿下,鹿蜀不见了。” 他的声音很轻,唯恐让周围人听了去。 却像是一道惊雷一样,让一旁的祝如都惊骇地侧头。 祝殷原本懒散的眼神瞬间凝重起来,声音玩味却带著不容忽视的戾气:“你们十余个人,看一匹马都看不明白,给它溜走了?” 他的眼尾狭长,这般看著人的时候,令侍卫都不敢与其对视,只能低著头解释道:“鹿蜀性子难驯,自来都只听殿下的话......它忽然发狂,我们恐伤著它,束手束脚不敢行事这才被它跑了。” 意识到他们闯了祸,身子也颤抖起来。 祝殷“哦?”了一声,这下倒是笑了:“这么说孤是不是还得夸你们想得周到啊?想得这么周到要不要再想想你们放任它跑出去,会不会衝撞伤害其他人呢?” 祝如刚想开口。 祝殷就冷嗤一声:“好了,別抖了蠢货,孤带人去寻鹿蜀,你们去查方才谁来过我们的行帐了。” 祝如也道:“是了,鹿蜀虽野性难驯,但那拴它的韁绳可是特製的,无缘无故不会出岔子,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见两位殿下都这么说,下属心稍定,忙道:“卑职瞧著鹿蜀是朝东南方去的,像是有目標一样,非平日里那般解了韁绳就横衝直撞的。” 祝殷转了下手中的扳指,很快就做了决定:“此事不要声张。” 他们这次来是谈条件的,若是现在便告知,难免失了先机。 祝如担忧:“但若是鹿蜀真的伤人了该如何是好?” 祝殷没回復,站起身寻了个藉口,玄色织金蟒纹的衣袍在面前一闪而过,祝如只好跟上。 出了行帐,暮色中的草原铺展开一片鎏金般的残辉。 祝如深吸一口气,平復了一下紧张的心情。 “鹿蜀非寻常的马。”祝殷沉声道,“背后之人有意將它放出来,定是要完成某种目的,若是放任它乱跑伤人,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们没必要这么做。” 祝如想说话。 “好了。” 像是提前预判了她的问题,祝殷冷声道:“没必要的问题別问,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早点寻回鹿蜀。” 彳亍。 你的马听你的。 祝如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她还是有些担心无辜的人,事到如今,也只能期盼或许有有能之士可以制住鹿蜀了。 也不需要驯服,只要等到他们赶到便好。 ==== 事实证明,晕车之后吃太多確实会更难受。 等温柚柚在心里跟系统鬼哭狼嚎三百次后悔了再也不食慾全开了以后绝对食慾小开,险些把系统逼下线后,她才觉得好受了些。 每到这个时候都很羡慕饕餮啊。 每一顿都能把自己想吃的东西吃到爽。 春雨帮她揉著小肚子,听著她在耳边委屈得哼哼唧唧,觉得好笑:“奴婢还没见过吃梅子能给自己吃撑了的,郡主还是头一份呢。” 那梅子她闻著都觉得酸,殿下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放在那就也没管,谁知还真的能被偷吃完了。 温柚柚:“......”阿巴阿巴。 其实穷奇也吃了几颗的啦。 但是。 啊啊啊啊还是好丟人! 怎么说得她特別贪吃一样呀! 柚柚红著脸,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就是一副做错事心虚的样子,对著手指:“嗯.....既然是头一份,那...那柚柚也是很厉害的嘛!” 春雨:“......小郡主开心就好。” 温柚柚:“嗯,那很好了。” 这下不得不开心了。 温柚柚是只高精力幼崽,刚刚还窝在春雨怀里蔫巴巴的,过了一会就又生龙活虎了。 也得亏在漱玉院里养得好,体格好了,其余的小病小灾就寻不过来。 玩了会九连环,屏蔽了系统的指点江山,温柚柚很快就觉得无聊了,撑著下巴晃著腿腿:“柚柚也想去看他们打猎啦。” 春雨平日里都很顺著她,但是今日难得硬气了:“奴婢遣人去寻莫太医来,若是太医说郡主好全了,奴婢就带郡主去。” 温柚柚:“......” 莫太医那板著脸长著白髮蓄著白鬍子的权威面孔瞬间映入心中。 在太医院混了这么久,温柚柚觉得莫太医除了高超的医术之外,还有一大特点就是—— 小心谨慎。 甭管主子们到底病没病,只要喊他来把脉,就定然是诊断为体虚,顺便开点於身体无碍的补药。 躺那喝去吧。 绝对不做得罪人的事。 以此类推。 这要是把莫太医喊来,那全完啦。 肯定又要谨慎观察,让她在这行帐里待上三天。 “春雨姐姐——好春雨——,球球啦,放柚柚出去溜达一下嘛,柚柚肯定会乖乖地牵著你的手手的不会乱跑的!” 温柚柚求人的时候,不像其他闹腾的孩子,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句话翻来覆去变著形式地吵吵。 她只说一句。 就睁著黑水丸似的眼睛眼巴巴地看著你,粉雕玉琢的小脸仰著,方才玩闹时散落的碎发还黏在沁著薄汗的额头上,偏生嘴角又乖巧地抿出两个小梨涡。 让你明知道这孩子本质是爱玩的,还是忍不住心尖软乎,想著小孩子贪玩些又如何呢? 春雨觉得自己快顶不住了,用帕子给她擦了擦汗珠,妥协了:“那奴婢遣人去问问殿下吧。” 两人各退一步,温柚柚决定见好就收。 春雨唤来一个婢女:“与殿下说,郡主好些了,在行帐里待著无聊,想出去。” 婢女应声。 温柚柚急急地挥著爪爪补充:“是好很多啦,在行帐里特別特別无聊,再出不去就要在里面烂掉啦!” 说完,像是能预判到春雨要说什么。 非常自觉地接上:“呸呸呸!” 春雨默默把那句“这种话不吉利不可以说”咽了回去。 还学会抢答了是吧? 她觉得好笑:“好,就照著郡主说的告诉殿下。” 婢女脸上也不由得掛上了笑容。 难怪伺候小郡主是闔府的僕役都要挣破头的好差事,她还是了钱寻了关係才进来的。 主子生得可爱脾气又好,对她们这些婢女也不似其他人那般颐指气使,倒真的像把她们当做姐姐看待了,长念殿下出手也阔绰,伺候得得当就有赏。 婢女已经准备赖在这美美养老了。 她领了事便要出发,谁知刚行至帐门口,就看见一个侍卫匆匆忙忙跑进来语气慌张:“不好了,有匹烈马失控了,正往这跑来!” 第100条小锦鲤 哇居然100章了 烈马?! 春雨心下一惊,连忙抱起温柚柚,另一只手拎起穷奇的后颈就要离开。 侍卫们也都赶来护在温柚柚身边,在她面前形成了一堵人墙,护送她离开,像是要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住那匹烈马一般。 温柚柚在春雨怀里向后看,只见那匹烈马通体淡金色,奔跑起来像是一条金色的绸缎,只是那马蹄踩在草地上的声音,彰显了对方的彰显了对方绝非寻常马匹的重量与力量。 马蹄声如闷雷滚动,每一步都震得草地微微颤动。 它比寻常的骏马还要大上一圈,远远看著像是怪物似的。 温柚柚眼尖地瞥见了它身后的红尾。 尾巴是红色的? 她瞬间就把这匹陌生的马与鹿蜀產生了联繫。 难道是鹿蜀也在这? 来不及多想,温柚柚看见侍卫统领拔剑挡在她面前,招呼其他侍卫赶紧带著小郡主离开。 不行! 要是真的是鹿蜀,普通人是挡不住的,更何况就他一个人。 就算他们都堵在她面前,也没什么用。 温柚柚没有时间与他们解释,急得从春雨怀里挣脱开,她身子小,又恰好趁著他们不备,灵活地绕开了守著的侍卫,將他们的惊呼声甩在了身后。 “郡主!” 【柚柚!危险!快点回去啊!】系统现在都顾不得去想任务失败什么的,只是看著自己的控制室,想找个办法能將温柚柚移回去,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蒲公英!用那个道具啊柚柚!】 几乎化作了尖叫鸡。 温柚柚都没想到电子音还能破音的。 心里忽然就暖洋洋的。 不过就是... 笨蛋统子,怎么忘了她还有御兽环啦,真不行了就收进去嘛。 温柚柚边跑还能边安慰它:【安啦,这么点小事不用浪费一个道具,了我很大力气的嘞。】 系统开始掐人中。 温柚柚黑亮的眸子向身侧看去,一招手,穷奇就如一道棕色的闪电一样,冷静地冲在了她前面,拦住了像是发狂了的马匹。 浑身蓬鬆的毛髮炸开,危险的猩红兽瞳微微眯起,齜出了尖锐的牙刀,若不是恰好被温柚柚的身影挡住,侍卫们定能发现,现在的穷奇与平日里那普通的猫儿样子截然不同。 它的爪尖弹出的利刃泛著寒光,在草地上划出深深的沟壑。一声低低的兽吼从穷奇喉咙深处溢出,那声音与平日里的猫叫截然不同,带著浓重的威压。 上古凶兽对於这匹马的压制力是毋庸置疑的,原本眼中带著满满焦躁的鹿蜀瞬间止住了脚步,前蹄不安地刨著地面。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 目光忌惮地看著面前的—— ......猫? 还有—— ......一个看著五岁大的人类幼崽? 啊? 鹿蜀虽也没有伤人的意思,但是被这俩玩意拦住,还是有损它的自尊心了。 它想从那只炸毛的猫旁边跨过去,但马蹄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直在抖,软到感觉下一秒就要跪下了。 就是这么愣神的一瞬间。 温柚柚就已经踮起脚上手牵住了它残留的韁绳。 鹿蜀下意识想甩开,一个小屁孩也敢牵它!结果转头就对上了那人类幼崽肩膀上趴著的猫的猩红兽瞳。 几乎来自血脉的压制力让它下意识低下头乖顺地跟著她走。 侍卫们先是被嚇了个半死,又被眼前堪称做梦一样的场景惊了个半死。 加起来也算死了一次了。 侍卫统领听见身边下属喃喃发问:“我是不是疯了?” 侍卫统领:“......” 他伸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几根手指?” 下属:“四根。” 侍卫统领拍拍他的肩膀:“没啥事,只是傻了而已。” 下属:“嘿嘿,那就好。” 春雨含泪站在旁边,想上前又怕那陌生的马又发狂,只能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温柚柚歪了歪小脑袋,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没事啦,只是它比较热情想要跟我们打招呼而已,看,它身上有马鞍和韁绳,应该是有主人被驯服了的。” 鹿蜀嘶鸣了一声:“放屁!谁被驯服了!” 穷奇一爪子呼在它头上:“不许在小孩子面前说脏话。” 鹿蜀:“......” 鹿蜀有点委屈:“不是,真按年纪算,我比她小吧。” 它今年才四岁呢。 穷奇难得噎住了。 鹿蜀更委屈了:“我也没想要撞人啊,有人给我吃的里下药了,我控制不住自己了,所以就跑来求救呢。” 属於兽类的直觉告诉它,这里有人可以帮到它。 “不过还好你们拦住我了,不然刚刚那几个人可能真的被我踹到了。” 鹿蜀的声音里带著庆幸。 温柚柚摸著肉嘟嘟的小下巴仔细地打量它。 不对啊,看起来不是她记忆里鹿蜀的样子誒。 鹿蜀不是虎纹的吗? “你主人是谁呀?” 第101条小锦鲤 鹿蜀生气:“说了我没有主人啦!” 那顶多算是个圉人。 它打了个响鼻,是想极力反驳自己和人类没有半毛钱关係,但它本就生得比一般的马庞大,稍有动静就引来周遭人惊恐的眼神。 侍卫们急忙上前將其围住,生怕它伤到小郡主。 “郡主,这还是太危险了,要不卑职替您牵著好了。” 侍卫统领想伸手接过韁绳,鹿蜀高傲地別过头,拒绝了他。 “我不要被嫌弃我的人类牵著。” 烈马有著賁张的肌肉,粗壮的四肢以及碗口大的铁蹄,侍卫们投鼠忌器,都戒备地看著它,想上前从它身边把小郡主带走,又担心它被刺激到再次发狂。 已经有婢女悄悄跑去告知殿下了。 在场所有人只有温柚柚显得格外適应,在眾人惊惧的眼神中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它的鬃毛有些硬,但只要是毛茸茸柚柚就很喜欢,於是弯了弯眼:“他们只是担心我,不是嫌弃你哦,你是我见过最威风的马啦。” 她的声音很真诚,鹿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就一般般威风吧。” 其他人以为只是小孩子在自言自语,心道小郡主果然还是个孩子,无知者无畏,竟敢直接触碰这匹烈马。 但奇怪的是,那烈马对她的触碰看上去一点不反感,还主动低下头,让她不用这么辛苦地踮著脚。 眾人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它被小郡主牵著的时候,確实看起来温顺极了。 这是什么道理? 动物也会自然亲近小孩子吗? 鹿蜀也能注意到他们的表情。 啊,它当然是可以理解这样的心態的。 要是马群的幼崽被一个硕大的人类牵著,它们也会觉得不安的。 ——虽然它不是很理解,这人类幼崽身边那只奇怪的猫看起来比它恐怖多了,他们怎么不防备它呢? 不过它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乾脆不想了。 它纠结了一下,低下头,用湿润的鼻子拱了拱这个人类幼崽。 动作很轻很小心,像是怕她被自己拱走似的。鹿蜀也確实没有见过这么小一点的人类幼崽,它自长成以后就是有名的宝马,有的是自视甚高的人想要驯服它作坐骑,当然,也基本都鎩羽而归,基本都被它一个尥蹶子甩下马背。 可眼前这个小不点,还不及它腿高,软乎乎的小手摸著它的鬃毛,鹿蜀忍不住又用鼻子碰了碰她的髮髻,嗅到一股—— ...嗯? 酸酸的。 梅子味? ... ... 所有人都看得出,这是示好的意思。 春雨脸上带著骄傲的表情,就好像让这匹烈马温顺的人是她自己似的。 温柚柚也上道,和它表演了一波人马情深,这才顺利地把鹿蜀带回了行帐周围。 不过其实也没別的去处,要是放它在外面乱跑,柚柚也担心它会伤到人。 还是得让穷奇辛苦点,当一回牧马猫。 “你说你被下药了,现在是药效过了吗?”温柚柚觉得它现在还挺正常的。 鹿蜀很诚实:“没过啊。” 温柚柚满头问號:“啊?那你怎么不乱跑啦?” 鹿蜀更诚恳了:“因为刚刚被嚇到了,腿有点软,跑不动。” “......” 温柚柚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原因,一双大眼一眨一眨的,愣是说不出话来。 事实证明,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至少系统不再在她脑海里嚷嚷离危险物种远一点了。 【哦,不过刚刚穷奇炸毛的时候確实挺嚇人的。】 系统没好意思说自己那会都不敢说话,被一只小猫嚇到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它英明神武的形象不就都毁了? 【誒,对了,柚柚,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一声很恐怖的兽吼声?老嚇人了,都给我这干出警报了。】 滴嘟滴嘟的,让系统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愉悦送走了。 温柚柚:“......” 其实这嚇人倒怪的玩意就在你身边呢。 她刚想承认其实就是穷奇喊出来的,这样以后穷奇在系统这也算是过了明路,行动可以自由一点了。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系统很快就接著说:【听上去像那种上古凶兽你知道吗?这种生物要是出现在小世界,我是得上报让总部来缉拿的,太危险了。】 什么。 温柚柚瞬间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 不行不行不行! 绝对不可以! 这可是了她一个召唤道具的呢,下一个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呢。 虽然柚柚是一条很坚强的小锦鲤,但还是会希望有可以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小伙伴的呀。 所以—— 穷奇啊,拜託啦,你就继续当一只普通的小猫叭。 穷奇不知道她怎么忽然神色凝重了,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拍在她的手上,这里有它呢不用怕。 对於系统的问询,温柚柚谨记三字真言—— “他不问,你不说,他一问,你惊讶,怎么会,不了解,我不懂,您问问。” 这么一套下来,系统还真的被糊弄住了,疑惑道:【但我真的听见了啊,怪事。】 柚柚脸不红心不跳:【嗯......可能是穷奇打呼嚕的声音吧。】 系统觉得不对劲,谁家猫打呼嚕跟地震似的,但又觉得有点道理,毕竟那种上古凶兽要是真来过,这方圆几百里都得寸草不生吧,也確实不像。 逃过一劫,温柚柚鬆了口气,继续盘问这匹马:“你叫什么名字呀?” “鹿蜀。” 鹿蜀看她一副不信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茬了:“不是传说里那个异兽!这只是人类给我取的名字。” 温柚柚歪了歪小脑袋,看它的尾巴,好奇:“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呀?是因为你尾巴尖是红色的吗?” 鹿蜀还是一如既往的诚实:“不是啊,这是用一种果子染的。”它甩了甩尾巴,“怎么,不好看吗?” “...挺特別的。” 鹿蜀得意地仰头,“不过你怎么这么篤定我不是那个异兽啊?” 穷奇看了它一眼,忍不住出声:“杻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註:出自山海经) 穷奇:“说吧,你的叫声和歌谣有什么关联吗?” 鹿蜀:“......”可恶! 它忿忿面壁去了。 === “鹿蜀好像一路跑到正中央去了。” 下属问了周围曾经见过那匹汗血宝马的僕役们,得到了这个结论。 正中央住的都是大夏的皇室,若是鹿蜀衝撞了这些人,那可不好收场了。 祝殷平復了一下呼吸,苍白的脸因为奔跑的缘故染上了一层薄红,中和了他眉眼中的阴鬱,看起来容色更甚。 实际情况好像与他想像中有了些出入。 那幕后之人竟然让鹿蜀跑去那? 难道真的是与谁结了仇想要借刀杀人? ...那也未免太捨近求远了。 正思索间,他余光瞥见了一个还算眼熟的身影。 第102条小锦鲤 绝对不可以! 鹿蜀生气:“说了我没有主人啦!” 那顶多算是个圉人。 它打了个响鼻,是想极力反驳自己和人类没有半毛钱关係,但它本就生得比一般的马庞大,稍有动静就引来周遭人惊恐的眼神。 侍卫们急忙上前將其围住,生怕它伤到小郡主。 “郡主,这还是太危险了,要不卑职替您牵著好了。” 侍卫统领想伸手接过韁绳,鹿蜀高傲地別过头,拒绝了他。 “我不要被嫌弃我的人类牵著。” 烈马有著賁张的肌肉,粗壮的四肢以及碗口大的铁蹄,侍卫们投鼠忌器,都戒备地看著它,想上前从它身边把小郡主带走,又担心它被刺激到再次发狂。 已经有婢女悄悄跑去告知殿下了。 在场所有人只有温柚柚显得格外適应,在眾人惊惧的眼神中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它的鬃毛有些硬,但只要是毛茸茸柚柚就很喜欢,於是弯了弯眼:“他们只是担心我,不是嫌弃你哦,你是我见过最威风的马啦。” 她的声音很真诚,鹿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就一般般威风吧。” 其他人以为只是小孩子在自言自语,心道小郡主果然还是个孩子,无知者无畏,竟敢直接触碰这匹烈马。 但奇怪的是,那烈马对她的触碰看上去一点不反感,还主动低下头,让她不用这么辛苦地踮著脚。 眾人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它被小郡主牵著的时候,確实看起来温顺极了。 这是什么道理? 动物也会自然亲近小孩子吗? 鹿蜀也能注意到他们的表情。 啊,它当然是可以理解这样的心態的。 要是马群的幼崽被一个硕大的人类牵著,它们也会觉得不安的。 ——虽然它不是很理解,这人类幼崽身边那只奇怪的猫看起来比它恐怖多了,他们怎么不防备它呢? 不过它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乾脆不想了。 它纠结了一下,低下头,用湿润的鼻子拱了拱这个人类幼崽。 动作很轻很小心,像是怕她被自己拱走似的。鹿蜀也確实没有见过这么小一点的人类幼崽,它自长成以后就是有名的宝马,有的是自视甚高的人想要驯服它作坐骑,当然,也基本都鎩羽而归,基本都被它一个尥蹶子甩下马背。 可眼前这个小不点,还不及它腿高,软乎乎的小手摸著它的鬃毛,鹿蜀忍不住又用鼻子碰了碰她的髮髻,嗅到一股—— ...嗯? 酸酸的。 梅子味? ... ... 所有人都看得出,这是示好的意思。 春雨脸上带著骄傲的表情,就好像让这匹烈马温顺的人是她自己似的。 温柚柚也上道,和它表演了一波人马情深,这才顺利地把鹿蜀带回了行帐周围。 不过其实也没別的去处,要是放它在外面乱跑,柚柚也担心它会伤到人。 还是得让穷奇辛苦点,当一回牧马猫。 “你说你被下药了,现在是药效过了吗?”温柚柚觉得它现在还挺正常的。 鹿蜀很诚实:“没过啊。” 温柚柚满头问號:“啊?那你怎么不乱跑啦?” 鹿蜀更诚恳了:“因为刚刚被嚇到了,腿有点软,跑不动。” “......” 温柚柚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原因,一双大眼一眨一眨的,愣是说不出话来。 事实证明,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至少系统不再在她脑海里嚷嚷离危险物种远一点了。 【哦,不过刚刚穷奇炸毛的时候確实挺嚇人的。】 系统没好意思说自己那会都不敢说话,被一只小猫嚇到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它英明神武的形象不就都毁了? 【誒,对了,柚柚,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一声很恐怖的兽吼声?老嚇人了,都给我这干出警报了。】 滴嘟滴嘟的,让系统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愉悦送走了。 温柚柚:“......” 其实这嚇人倒怪的玩意就在你身边呢。 她刚想承认其实就是穷奇喊出来的,这样以后穷奇在系统这也算是过了明路,行动可以自由一点了。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系统很快就接著说:【听上去像那种上古凶兽你知道吗?这种生物要是出现在小世界,我是得上报让总部来缉拿的,太危险了。】 什么。 温柚柚瞬间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 不行不行不行! 绝对不可以! 这可是了她一个召唤道具的呢,下一个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呢。 虽然柚柚是一条很坚强的小锦鲤,但还是会希望有可以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小伙伴的呀。 所以—— 穷奇啊,拜託啦,你就继续当一只普通的小猫叭。 温柚柚谨记三字真言—— “他不问,你不说,他一问,你惊讶,怎么会,不了解,我不懂,您问问。” 这么一套下来,系统还真的被糊弄住了,疑惑道:【但我真的听见了啊,怪事。】 柚柚脸不红心不跳:【嗯......可能是穷奇打呼嚕的声音吧。】 系统觉得不对劲,谁家猫打呼嚕跟地震似的,但又觉得有点道理,毕竟那种上古凶兽要是真来过,这方圆几百里都得寸草不生吧,也確实不像。 逃过一劫,温柚柚鬆了口气,继续盘问这匹马:“你叫什么名字呀?” “鹿蜀。” 鹿蜀看她一副不信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茬了:“不是传说里那个异兽!这只是人类给我取的名字。” 温柚柚歪了歪小脑袋,看它的尾巴,好奇:“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呀?是因为你尾巴尖是红色的吗?” 鹿蜀还是一如既往的诚实:“不是啊,这是用一种果子染的。”它甩了甩尾巴,“怎么,不好看吗?” “很特別呀。” 鹿蜀得意地仰头,“不过你怎么这么篤定我不是那个异兽啊?” 穷奇看了它一眼,忍不住出声:“杻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註:出自山海经) 穷奇:“说吧,你的叫声和歌谣有什么关係?” 鹿蜀:“......”可恶! 它忿忿面壁去了。 === “鹿蜀好像一路跑到正中央去了。” 下属问了周围有见过那匹汗血宝马的僕役们,得到了这个结论。 正中央住的都是大夏的皇室,若是鹿蜀衝撞了这些人,那可不好收场了。 祝殷平復了一下呼吸,苍白的脸因为奔跑的缘故染上了一层薄红,中和了他眉眼中的阴鬱,看起来容色更甚。 实际情况好像与他想像中有了些出入。 那幕后之人竟然让鹿蜀跑去那? 难道真的是与谁结了仇想要借刀杀人? ...那也未免太捨近求远了。 正思索间,他余光瞥见了一个还算眼熟的身影。 第103条小锦鲤 逆言逆耳跑断腿还差不多 温正清早年也是靠著军功封侯的,只是成了駙马后就懈怠了,比起在前线冒著生命危险挣军功,还是留在京中比较安稳。 因此骑射功夫也就落下了,先前柳武想寻他指点武艺,他也只能给出些笼统的建议。 加之最近江若云重新回到了陛下和太后娘娘眼前,又表现得十分奇怪,温正清也不欲在她面前多晃悠,乾脆寻了藉口告了假待在行帐內。 本想著好好散散心。 还是柳姿缠著他,两人这才出来赏景。 赏景於他而言是一件格外无聊的事,他並不觉得这些草叶树木比得上京中的繁盛,因此在身边的柳姿感慨风光的时候,他的一双眼无聊地四处乱转。 这一转。 还真给他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好像是沂国的太子。” 柳姿瞬间抬起头,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顏如冠玉的青年,身著异邦的服饰,长身玉立,不知是否是巧合,目光也正巧落在他们的方向。 对方的目光阴冷,像是冷血蛇类,让柳姿有些不適地悄悄后退一步。 这......应该就是瑶儿说的祝殷吧? 是可以扭转她们如今处境的人? “侯爷认得他?” 她的声音里带著些兴奋,让温正清有些困惑地看了她一眼,頷首:“自然,他应当也认得我。” 话音落下,那不远处的男人就迈步行至他们面前。 就好像是验证了他说的话似的。 柳姿暗恨瑶儿不在此处,但瑶儿的命格,无论是谁知道了都会重用的,能透过侯爷结交上祝殷再引荐瑶儿,也是一样的。 这么想著,她的眼中带上丝期待。 离得近了看对方,柳姿就越觉得他有一股极其古怪的气质,令她遍体生寒,她忙低下头不敢多看。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青年那凉薄的眼神扫了温正清一眼,启唇:“你......” 温正清也没想到祝殷真的还认得自己,作恭听状。 祝殷看了眼祝如,对方摇摇头,两个人愣是都想不出眼前人的名字。 他略一思索:“你是江若云的駙马吧?” 原本端著笑的两人脸色都一僵。 温正清更是觉得自己在妾室面前被落了面子,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句话,倒好像他是江若云的附属物一般,温正清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刚想介绍自己姓甚名谁。 祝殷就不耐地挥挥手,压根不想听他废话,直接问道:“你在这可看见了一匹马?” “是有看见...那匹马可是殿下的?瞧著身姿矫健...” 祝殷皱眉,打断了他的话:“它去何处了?” 温正清嘴角的笑都快撑不住了,这人怎么回事? 好像压根不在意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想要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一样,这样被忽视的感觉,这些年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祝殷皱了皱眉,见他发呆,重复了一遍:“去何处了?” 这人怎么这么磨嘰? 温正清被他语气中的戾气和不耐嚇到,忙指了个方向:“那马匹看著像是失控了,往那处跑去了,殿下可要仔细著莫要...” 他话还没说完,那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离开了。 温正清看著他们的背影,最后从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伤,著,自,己。” 咬牙切齿得像是诅咒似的。 柳姿比他还不好受,她被忽视了个彻底,祝殷的目光压根没有落在她身上,他身边那个女子倒是看她了,只是看著她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什么垃圾。 还不如不看! 这两人也忒难相处了,即使柳姿对温瑶的命格再如何自信,也不由得怀疑起了—— 这两人真的会因为这个,就对瑶儿刮目相看吗? ... 温正清的话语打断了她的忧虑:“那处住的是谁?” 柳姿回忆了一下,“好像是......” 她眼前一亮,流露出了幸灾乐祸:“是夫人和温柚柚。” “夫人现在应当还在主帐內,倒是温柚柚,好像在行帐里歇息。” 温正清想到方才那匹烈马,以及不要命似地发狂跑法,原本被看不起的鬱气荡然无存:“那真是有好戏看了,那丫头身边侍卫是多,但又如何?这种发狂了的马不受控制,越被拦越狂躁,就算伤不著她,也能把她嚇死。” 柳姿也笑了:“那当真是好消息,只是...他去了,不就能制止住那匹马了吗?” 温正清觉得她见识短浅,但心情大落大起后正是有耐性的时候,解释道:“那匹马从未认过主,倨傲异常,祝殷当初让它低头,了五天五夜熬它,这般程度,最后也只是能骑在它身上,要说在它发狂的时候制住它?这些人可不够。” 温正清越说越觉得这事妥了:“走,我们去瞧瞧。” 柳姿有些怕:“要是被夫人看见...” 温正清冷笑:“我们是那丫头的生身父母,去瞧瞧自己孩子的安危,她还能管到我们头上?” 春桃在一旁听得双拳紧握,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还是忍不住开口刺了一句: “太后娘娘吩咐过,六小姐从此之后就是夫人亲生的孩子,侯爷这般,小心隔墙有耳,被人告到了太后娘娘面前惹祸上身。” 你们算什么生身父母?算什么东西? 比她那对重男轻女的父母还更可怖,她进府晚,只从同屋人口中得知六小姐前些年过得还不如她们这些下人,多小一个孩子,侯爷和柳姨娘就像是给她判定了死刑一样,一点关怀不给。 如今到了他们身边,才知道她听闻的只是冰山一角。 春桃有些犯呕。 柳姨娘瞪了她一眼,用得著你在这多嘴? 温正清却道:“这婢女不愧是母亲院子里出来的,心思就是縝密,比你先前身边几个婢女好多了。” 春桃:“......”完了,厌蠢症犯了更想呕了。 温正清拉踩了一波,柳姨娘就也觉得確实如此了,她身边之前就是糊涂人太多,总是拖累她。 “妾身知晓,忠言逆耳利於行,春桃是个好的,之后妾身会多听听她的想法的。” 春桃都沉默了,不,我是个坏的。 忠言逆耳利於行? 逆言逆耳跑断腿还差不多。 === 祝殷一行人很快就看见了鹿蜀的脚印,顺著它来到了一座行帐前。 “它的脚步很紊乱。”祝殷看著面前寂静的行帐,属於鹿蜀的脚印在这行帐门口凌乱不堪,泥土被铁蹄刨得翻起,草屑四溅。 下属的声音低了下来:“应该是在这逗留了许久...” 祝如咬唇:“这里应当经歷过一场恶战。” 羞愧和悔意几乎將这个年轻人压垮:“是属下的错,没有看好鹿蜀,属下罪该万死!” 第104章 这个世界疯了 祝如想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了几道脚步声,像做贼似的。 她瞬间看过去,厉声道:“是谁?” 就见是刚才那两人。 哦,是长念的駙马和她駙马的妾。 真的晦气。 她与江若云关係不错,当初她那駙马要纳妾的事闹得连沂国都知晓了,虽然不知道江若云那个性子是为何没有与他和离,但不影响她对这对姦夫淫妇厌恶。 “你们来做什么?” 温正清道:“只是担心这帐中之人的安危,又忧心殿下此处缺了人手,所以想著来帮把手。” 祝殷心情本就不好,见他还要凑过来,直接开嘲讽了:“駙马天天忧心这么多事,当心短寿。” “这行帐里头是你的祖宗么,巴巴地就攀上来了?” 温正清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额角青筋暴起。他最恨別人拿駙马身份说事,此刻被当眾羞辱,却还要强撑著笑脸:“殿下说笑了。” 祝殷:“这算说笑啊,那你笑点挺低的。” 温正清:“......” 他懒得与他继续周旋,想要进行帐去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为何这外侧的脚步就停在这了,且並没有鹿蜀离开的痕跡。 他嘱咐下属们准备好韁绳和束具。 心里已经有了一场恶战的准备。 温正清和柳姿对视一眼,看他们这如临大敌的阵仗,温柚柚那丫头是在劫难逃了。 柳姿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影响瑶儿命格的灾星受挫了,她的瑶儿就能平步青云,这是当年那个大师与她说的。 她该笑的,於是她也露出了笑容。 然而正在眾人神经紧绷准备踏入的时候,帐门忽然开了一点缝隙,一个清秀的婢女的脸探出,带著些慍怒:“我们家小主子正在小憩呢,你们是何人在外喧譁?” “......?” 小憩? 小憩??? 温正清看了眼脚下那巨大到像是怪物一样的足印,以及凌乱的土地。 这**也能睡得著吗? 祝殷向来镇定自若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诧异。 甚至都以为自己是不是观察错了。 他又看了一眼,没错,足印確实是朝著这个行帐进去的,而且没有出来的足印。 ......总不能是那匹马忽然学会飞了吧? 婢女不知道这帮人为什么忽然整体沉默了。 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见证了什么不可能的奇蹟一样。 咋地。 不让这个时辰睡觉啊? 她看著领头的两人,虽然不认得是谁,但是看著穿著打扮就知晓是异邦的使臣,在使臣团里还是地位很高的那种。 於是语气稍微放缓了些:“请问诸位是有什么事吗?” 祝殷掀眸,定定地看著她:“不知你是否见过一匹淡金色的汗血宝马?” 温正清:“......”不是,到底为什么,跟一个婢女说话都比对他客气啊? 他心中翻涌著难言的屈辱感,柳姿刚要伸手搀扶,却被他猛地甩开。 此刻他不敢再得罪祝殷,只能將满腔怒火转向柳姿——若不是她非要跟来,自己受此大辱又如何会被她看见? 但温正清又安慰自己,没事的,那匹马看这足跡肯定已经来过了,这婢女说温柚柚在小憩,说不定就是被嚇的。 然而上天今天就好像特別喜欢跟他开玩笑似的,温正清听见那婢女一脸淡定地说: “见过,那匹马是您的吗?它现在在帐內黏著我们小主子不肯走,给我们造成了很多困扰,麻烦您把它带走吧。” “............” “?” 婢女看著这帮人跟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忐忑地回忆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怪事,她也没指著他们鼻子破口大骂啊。 这段话,要礼貌有礼貌,要態度有礼貌,要什么都有礼貌,半点毛病没有。 祝如艰难比划了一下:“那匹马大概有这扇门这么高,你......確定里头的马是我们所说的吗?” 婢女看了眼门框,在心里对比了一下,点头: “就是它啊。身上还有玉质的马鞍,对了,尾巴末梢是红色的,可特別了。” 坏了。 好像真的是鹿蜀。 祝殷沉默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匹闯入的马確实是我的,不知你家小主子可方便,我去里面把马领走。” 他的声音带著几分的恍惚。 祝如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么迷茫。 不过也正常,任谁听见鹿蜀黏著人不肯走,都会恍惚的,毕竟他们一般看见的都是它踹著人不肯走。 区別对待一定要这么明显吗? 婢女点头:“方便的,我们小主子睡得还算熟,你们进来的时候注意些,直接把马领走就好。” 侍卫们也迷茫了,这话说得鹿蜀是那种拽著韁绳就能带著跑来跑去的狗似的。 温正清觉得这个世界都疯了,忍不住问柳姿:“我是在做梦吗?” 又觉得不贴切。 “我是在做噩梦吗?” 第105条小锦鲤 是先前在草原上见到的那个孩子誒! 这个问题柳姿也回答不了他。 她觉得自己现在像是有阴影了。看著祝殷和祝如两人掀开帘子就要往里走,就有一种原本该属於她们的机缘再一次长著翅膀义无反顾飞走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以至於她直接迈步跟了上去。 祝如瞥见她的动作,本就对她有意见,现在更是觉得她看不懂眼色,刚要出声斥责,原本在他们前面引路的婢女就像是脑后长了双眼睛一样,一个转身就把帐门关上,直接把那两人拦在了门外。 “砰”的一声响动。 任凭外头的温正清如何跳脚都像是听不见,甚至还招了两个侍卫去门口守著,婢女很认真地说:“看好了,不要放不乾净的东西进来。” ...不乾净的东西。 这婢女口中的小主子该是什么身份,才能对一个侯爷这么说话啊? 祝如为自己刚才觉得这婢女说话不太客气道歉。 果然人还是得要向下比,和被挡在门外吃风的温正清两人比起来,她和皇兄的待遇简直就是贵宾级別的嘛! 她想问问皇兄是怎么想的,后者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是了,里头还有个小孩子在睡觉。 ... 祝殷有尝试过想像鹿蜀黏人是个什么场景。 虽然失败了。 但是就算是最离谱的想像,也没有亲眼看见来得离谱—— 一匹比床榻还要长上一圈的马匹侧臥在榻边,衔铁上断了半截的韁绳还握在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上,这对於一头没有被驯服的烈马来说本该是一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动作。 代表著它被那个人类控制住。 但鹿蜀此刻却格外安详地闭著眼,头还靠在床榻边,若不是腹部还有起伏,祝殷会毫不犹豫地怀疑它应该死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有呼吸。 所以祝殷挑眉:“它被下的是蒙汗药吗?” 他很有规矩地没有朝床榻上看,这让婢女对他的观感上升些,小声道:“应当是没有的,刚来的时候还挺...活泼的,后来小主子睡著了就成这样了。” 祝殷頷首,余光扫了一圈。 这个孩子的身份看起来確实不一般。 身边的婢女和侍卫们看起来都非是等閒之辈,看著外人进来也警觉,悄无声息地就把他们二人围住了。 有几道脚步声若不是他有意听著,恐怕也察觉不到。 祝殷能理解这份谨慎,孩子是一种脆弱且麻烦的生物,稍有不慎就乱跑惹祸,於是他慢悠悠地举起手,任由他们搜了身,又低声询问了关於鹿蜀的信息。 在確认他確实是鹿蜀的主人后,这才让他走了进来。 鹿蜀听觉敏锐,甫一听见脚步声,就瞬间睁开眼抬首,在发现是祝殷后,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又倒头就睡。 祝殷:“......” 他甚至都能感受到身旁那群人审视的目光—— 你真是它主人? 该死的。 这种时候一点面子不给。 回去就把它的果子停了只给它吃粮草。 他又走近了几步。 鹿蜀直接朝他撅蹄子。 “......” 彳亍,那粮草也別要了。 祝殷轻声道:“韁绳在你们小主子手里,我若是要把鹿蜀牵走,也需要用上韁绳。” 侍卫统领皱眉:“这样的话会吵醒她。” “它是匹不驯的烈马...”说著,祝殷鬼使神差地又看了眼那匹逆马,简直没眼看,迅速改口,“当然,现在可能看不太出,但我要將它带走是必定会发出声响的。” 言下之意,吵醒是必然的结局,因为鹿蜀不听话。 其实侍卫统领见过这马发疯的样子,知道他所言非虚。 虽然它在跟著他们回到行帐后看起来特別乖巧,还陪著小郡主一起午枕,但就像一个未知因素一样总是让身边伺候著的僕役们胆战心惊。 这是一件无奈的事,在被幼崽的童真无邪感触的同时,也要时刻提防著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她看起来太弱小了,以至於任何一点动静都足以引起他们的戒备。 祝殷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他在这的身份算是可以做些主的,看著態度有所鬆动,继续慢悠悠地加码:“也不必担心吵醒你们小主子被责备,我会与你家主子解释的。” 但这次他说的显然错了。 侍卫统领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祝殷现在有些看不明白的神情: “不会的,我们小主子是最乖巧的,被吵醒了也不会哭闹,但您懂的,就是这样才叫人忍不住心疼。” 不,他不懂。 祝殷满脸漠然,他见过的小孩不少,都是被家中长辈惯坏了的,瘫在乳娘怀里病態的白胖,虽也不至於对著下人动輒打骂,但那眼中的倨傲自小就有了。 你是不会觉得一个不把你看成同类的孩子可爱的。 ... 温柚柚其实今天已经睡了许久了,方才只是因为鹿蜀太能闹腾,硬生生把她这么一个高需求幼崽都给磨困了,这才小憩了一会。 睡得本就不深,听见外头的动静就已经差不多转醒,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小脸在软枕上不舍地蹭了蹭,又用手拍了拍。 唉,又要分別了,不要太想我哦。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捨不得谁。 柚柚慢吞吞地蜷起小拳头揉了揉眼睛,睡乱的髮髻上翘起几根呆毛,隨著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祝殷想像中被吵醒的哭闹声没有如期而至。 那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孩子只是静静地坐起身,发了会呆,又忽然像是拨浪鼓一样摇了摇头,睁开了黑亮的大眼睛。 这便是醒了? 確实还算乖。 祝如忽然凑过来,小声道:“是先前在草原上见到的那个孩子誒!” 哎呀,凑近了这么一看更可爱了。 肉嘟嘟的小脸上还有几条被压出来的红痕,看得祝如都想给她揉揉了。 祝殷看了眼她:“...你收敛些眼神。” 看著像是他们来偷孩子的。 温柚柚缓慢开机成功。 系统好整以暇地在脑海里播报:【恭喜宿主,您的开机时间已超过1%的宿主,不过没事,能开机就算胜利了。】 温柚柚:“......”虽然不懂开机和1%什么意思,但也听得出不是好话。 好烦哦,不是说不劳而获吗,她都睡这么久了,她的获在哪? 春雨见她清醒了,凑上前与她说了鹿蜀的主人找到了。 “只是它有些不听话,看起来不是很想跟他们走。” 温柚柚歪著小脑袋,对上了鹿蜀的眼睛:“真的吗?你不乖嘛?” 小奶音还带著刚起床的软糯,祝如都快被甜化了。 要不是还要点脸面,她都要凑过去说她乖了。 鹿蜀看见了她身边穷奇瞬间亮出的爪刀。 恐惧成了最佳行动力。 第106条小锦鲤 超绝不在意 就一个眨眼的功夫,刚刚不给祝殷半点面子的鹿蜀就已经乖乖站起身。 一双眼睛眨巴著,看起来格外纯良。 祝殷诧异地看了它一眼,方才那个婢女还真没说谎,鹿蜀在这孩子面前確实乖觉。 “哥哥姐姐,你们是它的饲养员嘛?” 这个名词还是系统告诉柚柚的,祝殷还没听过这个说法,但思衬一下也能知道大概的意思,於是点头:“是的,抱歉,这事是我们的疏忽。” 他没有因为面前还算和谐的气氛就否认这確实是一场事故。 这孩子能驯住鹿蜀是她的本事,但若是碰上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鹿蜀性子烈...”看著那头不停地蹭著人家的逆马,祝殷的声音虚浮了几分,果断决定不再提这茬,“总之,它的韁绳马鞍等一切用具都是特製的,它自己是挣脱不了的,我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待查清后,我会给出一个让你满意的交代和赔礼。” 鹿蜀:“******阴险的人类!”它说那绳子怎么这么硬! 骂完祝殷,它才道:“是的,虽然马厩里光线不太好,但是確实是有个人来割了我的韁绳,又在我的食物里下了药。” 温柚柚在人前不好与它对话,穷奇对上她好奇的眼神,替她当了回传话筒:“不是,你都看见了人家下药,你还吃?” 鹿蜀理不直气也壮,还带了点骄傲:“那我吃了才知道是不好的东西啊,要是没我试毒,哪有这条线索啊?” 穷奇:“......”不行,爪子又痒了。 温柚柚倒是想到了另一点。 但在这之前,她得先把鹿蜀被下药这件事告诉他们。 “刚刚鹿蜀特別特別暴躁。”温柚柚强调,“看上去就像是疯了一样,会不会是有人也给它下了药呀?” ...其实它平时就特別特別暴躁。 但祝殷想到方才门口的足印:“確实不对劲,马厩那,我在出事的时候就派下属去守著了,应当还能找到证据。” 温柚柚鬆了口气。 太好了,是靠谱的大人。 “我可以跟著一起去看看嘛?” 发疯,狂躁。 这个症状让温柚柚联想到了两日后的兽潮,或许就能从这里找到线索呢? 祝殷都没犹豫,直接拒绝了:“不行,太危险了。” 温柚柚鼓了鼓腮帮子。 太坏了,是固执的大人。 那只能藉助非寻常手段了。 柚柚和穷奇对视一眼。 五百多年的狼狈为奸让后者只靠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双猩红色的兽瞳看向了鹿蜀:“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你主人带柚柚一起去。” 鹿蜀:“......我要是有这脑子我现在还会在这?” 穷奇:“哦?” 鹿蜀秒怂:“哦!我就是有这个脑子!” 它也不会別的,只能当场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过一和三碍於硬体条件它是做不出来的,所以只剩下闹了。 反正就是不让祝殷牵它走,死皮赖脸就把韁绳叼著往柚柚手里塞,做出一副非她不可的样子。 祝殷都被它气笑了。 最后两方都担心它伤到孩子,不得不將一崽一马一起带走了。 ——身后还缀著一群侍卫。 这哪里像是去查真相的,倒像是踏春来了。 鹿蜀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完蛋了,它都听见那活阎王磨牙的声音了。 但它也没办法。 谁叫那只古怪的猫看起来更嚇马呢? 祝殷看了眼温柚柚的小短腿,皱眉,这要是让她一起走,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乾脆看了眼鹿蜀:“你这么喜欢她,愿意让她骑在你身上么?” 鹿蜀:“......”这帮愚蠢的人类什么时候能意识到它现在並没有说拒绝的权利啊! 它老实地低下头。 祝殷单手一撑马鞍,长腿利落地跨上鹿蜀的背脊。他常年驯马的动作行云流水,玄色衣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腰间玉佩连相撞的声响都未来得及发出,人已稳稳落座。 正要伸手去捞温柚柚,对方却被另一双手抱上了另一匹马的马背。 祝殷掀眸,对上了那侍卫统领的眼睛,对方友善地笑了笑:“多谢您的好意,但还是不劳烦您了。” 是了,她身边是有侍卫的。 他在这瞎操什么心。 祝殷收回了手,淡然地骑著马在前头领路。 温正清和柳姿被拦在帐门外,自然看见了这些互动。 他的语气里带著难以置信:“不是说烈马发狂了,怎么温柚柚那丫头一点事都没有?” 柳姿语气酸溜溜的:“太后娘娘给那丫头拨了这么多侍卫,想来也不会出事的。” 温正清:“他们怎么一起走了?殿下还拉她上马?还被拒绝了??” 柳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担心果然不是无的放矢,看吧,瑶儿口中的机缘再一次飞走了。 还带著温柚柚一起飞走了。 “那...侯爷,我们还要跟上去看看吗?” 温正清恼了:“看个屁,再上去自取其辱一次吗?” 柳姿还有些不甘心,还想说什么,温正清下一句话就把她定在了原地: “瑶儿还在府中吗?” 柳姿有些困惑:“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没带瑶儿来,她自然乖乖在府里待著呢。” 温正清哼笑一声意味深长道:“最好是,她这些日子想法是越来越活泛了,也越来越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了。” 若不是早些年他確实因为这个孩子得了些好处,他都要怀疑那预言的真实性了。 ... 祝如骑著马来到了皇兄身边,看了眼他冷淡的脸色,安慰道:“鹿蜀先前刚发过疯,他们担心也是正常的。”而且正常人都不会放心让你这种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带孩子吧? 祝殷覷了她一眼:“我会在意这种小事?” 他义正言辞得祝如都信了。 也是,皇兄对孩子从来没什么兴趣的。 应该只是她想多了。 然而祝殷往后看了一眼,下意识詆毁:“那侍卫骑术真差。” 祝如:“......”超绝不在意。 祝如:“毕竟平日里在京中任职的,应该不常骑马。” 她说著也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看见幼崽揣著手手很乖地端坐在马背上,一双黑亮的杏眸与她对上了视线,歪了歪小脑袋抿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哎呀,又衝著她笑了。 第二次了。 她肯定很喜欢她。 祝如瞬间改口:“骑术確实差,还没我好,我这马温顺跑的也快,应该让那小姑娘上我的马来。” 看著就好软好小一只啊,这要是抱在怀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呢。 祝如估摸了一下。 长念的孩子应该就跟她一般大。 到时候借她的抱抱过过癮好了。 祝殷嗤笑:“你也是飢不择食了。” 祝如觉得他因为江滦迁怒了自己的好友:“若云生得那般好看,孩子肯定也隨她。” 两人都没有设想过,身后那奶糰子可能就是那个孩子的可能性。 理由倒是很简单—— 长相不像气质也不像。 很难想像长念的性子能养出这样甜糯的幼崽。 祝殷头疼,斥了鹿蜀一句:“就你事多,缠著人家孩子不肯走,到时候跟著我去与她的爹娘赔罪。” 为了防止对方担心,他们留了几个婢女和侍卫在行帐里,也好知会一声。 说起侍卫,祝如就有些好奇:“皇兄,你说这孩子是什么来头,身边这么多侍卫,景帝竟也允了带来猎场。” 祝殷:“不正常吗?我若是有这样的闺女,她身边的侍卫只会多不会少。” 祝如:“......”演都不演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阴阳怪气,学著他先前的语气: 只是,有~点~点~可~爱~ 但她还是惜命的,没有说出口。 很快,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第107条小锦鲤 要乖哦 江若云和江滦在听赶来的婢女说有失控的马匹闯入了小郡主的行帐后就迅速离席了。 夏景帝和太后离不得,只能多派些人跟著他们一道去。 那赶来的婢女先前也是在江若云身边伺候过的,自有了小郡主后,殿下许久没有过这般冷戾的神情了。 她忙道:“那马虽看著嚇人,但与小郡主很是亲近。” 江若云蹙眉:“我知晓柚柚向来得这些动物的喜欢,但围猎场內,所有马匹都会被记录在册,安置在马厩中,都是经过专门的检查的。” 就怕衝撞了贵人。 江滦接著她的话头:“一匹上好的汗血宝马价值千金,这围猎场中的僕役们更不会懈怠,若是没人从中作梗,如何会突然发狂跑出来?” 江若云点头。 两人策马赶路的时候还遇上了正从那个方向走来的温正清和柳姨娘。 直接擦身而过。 江若云吩咐道:“派人盯著他们。” 他们可不住在那个方向。 被再次无视了个彻底的温正清彻底怒了。 怎么的,他看起来是很没存在感是吗? === 祝殷带来的兽医看了眼那马厩里的食物,很快就在其中发现了乌头和疯马草的成分。 “这两种植物都有让马匹致幻的功效,食用后会出现神经错乱、狂躁、失控狂奔等症状,用得多些还会致使它们死亡。” 鹿蜀抖了抖。 穷奇趴在温柚柚怀里睨了它一眼:“你吃的时候没觉得不对?” 鹿蜀老实道:“那我不是走太多路饿了嘛,看见吃的了,咴的一声就是埋头苦吃,吃到一半才发现味道不对啊。” 它恨恨道:“不是说傻人有傻福吗?怎么的,傻马就不配有吗?” 穷奇已经懒得与它说话了。 怕被传染。 兽医查看完那些食物,就又来看鹿蜀了,它最不喜欢被兽医看病,刚想像平日里那样嚇唬他一下。 温柚柚甜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要乖哦。” 穷奇也跟著喵了一声。 在其他人类耳中可爱的夹子猫叫到了穷奇耳中无异於催命的刽子手。 鹿蜀瞬间就老实了,任由兽医掰开它的嘴看。 兽医还乐呵呢,朝著祝殷道:“这还是第一次这么顺利,鹿蜀向来都是最淘气的那一个,您要不找这位小姑娘取取经?” 温柚柚轻轻哼了一声,带著点小骄傲。 取不了的嘞,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穷奇哦。 祝殷笑了一下:“好啊,等这事结束了就去討教一下经验。” 又看向温柚柚,理所当然地靠近,弯下腰:“你愿意教教我吗?鹿蜀平日里对我可坏了,喏,这里就是上次从它身上摔下去留下来的伤口。” 温柚柚看著对方苍白的手腕上那道伤疤,就算是痊癒了也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痕跡,就像是美玉有瑕了一般。 她眨了眨眼,轻轻地吹了口气:“娘亲说,呼呼就不疼啦。鹿蜀以后会乖乖的不会摔你啦。” 祝殷只感觉到被她吹到的地方痒痒的,有一种伤口癒合时的痒意,连忙收回手。 也同时確定了她绝对不是江若云的孩子。 这句话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她说出口的。 也太肉麻了。 弄得他浑身不自在,但...又想再听一遍。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当小孩哄,怪新奇的。 ... 兽医奇怪道:“怪了,按照鹿蜀吃进去的份量,现在药效应该还在才对。”他说著,给鹿蜀餵了点解药。 鹿蜀嘴里苦心里更苦。 药效確实还在。 最窝囊的是什么—— 它的害怕都已经能克服了发疯的欲望了。 窝囊组上大分。 兽医拍了拍它的脑袋:“不愧是鹿蜀,意志力坚定啊。” 鹿蜀:“......”你要这么想也行。 它再次骄傲地仰起头。 第108条小锦鲤 他才不稀罕 祝殷在知晓鹿蜀发狂挣脱了韁绳后,就派亲信把马厩及附近所有的人员都控制住了。 这会让人带著他们一个个领到面前。 温柚柚悄悄戳了戳鹿蜀,小小声:“你认得出是谁吗?” 鹿蜀摇头,很迷茫的样子:“这里好像没有那个人。” 它描了一下那个人的身形:“瘦瘦高高的,脚步声却很重,长相...” 它有点绝望:“人类的长相在我这都差不多啊。” 马类是看不见正前方的,它当时都没注意,只瞧见了些侧面。 温柚柚扭头去看马厩周围的泥土。 果然,脚印也被清理掉了。 柚柚觉得鹿蜀怪不靠谱的,別人的智商是占领高地,轮到它就是占领洼地去了。 甚至感觉还有继续向下的趋势。 见它起不到作用,柚柚乾脆背著小手偷摸摸在四周转了一圈。 祝殷正盯著人一个个搜身搜行帐呢,身边一道风飘来,是温柚柚与他擦身而过,他下意识分了丝心神去看她。 就见那朵藕粉色的飘到了树下,树上就有各色的毛绒落下,缀在她的瓣上。 鸟雀们在她身边嘰嘰喳喳,稚童时不时皱眉点头,就好像听懂了它们说的话一样,还对一头探头探脑想靠近又有些忧虑的小鹿,拍了拍小胸膛,承诺道:“別担心呀我罩著你!” 祝殷勾了勾唇角。 倒也没觉得奇怪。这样纯稚的孩子能得了自然造物的喜爱才是情理之中的事。 ... 温柚柚听了一圈,有些沮丧地垂下小脑袋。 它们说有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但是——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我们很少观察人类在做什么呀,我们都是这样的呀。” 温柚柚摇摇头:“不是呀,我家里的小鸟们就会帮我盯梢,都可好啦。” “你家在哪?” 温柚柚想了想:“京城。” 鸟雀们忽然就炸开了锅:“这城里的鸟確实不一样啊,还能干这种活呢?” 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忽然起来了。 “我们也能帮你盯梢啊。” 温柚柚有些不好意思了,看著它们身上纯靠著毛撑起来的体型,这个冬天过得应该很不容易吧。 她也得做什么作为回报啦。 柚柚揣著自己攒的月例在四处转悠,有两次都在祝殷面前晃过了,像是一只翩飞的蝴蝶似的。 在三过面前而不入的时候,祝殷先沉不住气拦下了她:“你这是要做什么?”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是不是有点凶?他平时在朝堂上习惯了。 但温柚柚看起来一点不怕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小脑袋:“我想找人买点鸟儿可以吃的东西。” 祝殷看向另一侧树下乖乖站在树梢上像是等著投餵的各色鸟雀,觉得还挺有意思:“粟可以吗?” 温柚柚有样学样:【粟可以吗?】 系统:【可以可以。】 温柚柚跟著点头:“可以可以。” 祝殷看著她两只小手捧著那个小荷包给他,像是上贡一样,觉得好笑,只从里面捻了一枚碎银:“这就够了。” 他捻著那枚银子,莫名又笑了一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比年幼的时候瞒著父皇第一次在外头经商赚了几千两银子还高兴。 这算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小的一次交易了。 他把一袋子五穀给了那孩子:“丟在地上给它们,放在手心小心被啄到。” 温柚柚嘀咕了一句:“这话我娘亲也老说。” 祝殷:“......” 他看著她又跟小蝴蝶似地飞去了那群鸟雀那里,把玩著手里的碎银漫不经心地听著下属们的匯报。 “殿下...我们在一个圉人身上发现了那两味草药。”侍卫將那人按在祝殷面前。 小蝴蝶像是看到了动静,又飞回来了。 “是抓到罪魁祸首了吗?” 祝殷目光扫过跪在地上求饶的圉人:“尚未。” 他將那枚碎银放在內侧的暗袋里,腾出手,用指尖触碰了一下那些据称是在圉人身上搜出来的草药,嗤笑一声:“抓到了一只替罪羊。” 那圉人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 温柚柚探出小脑袋,想看看这些草药有什么不同,就被祝殷拎著领口放回了原地。 “別靠近,危险的。” 温柚柚很认真地睁著大眼睛看著他:“没事噠,我不是鹿蜀,我不吃这些。” 鹿蜀:“......”可以把这件事忘了吗? 温柚柚又问:“为什么说他是羊呀?” 祝殷笑了下:“是替罪羔羊,不是羊,意思是替別人担责的,並非是真正下药的人。” 他主动解释道:“从我们国家到大夏,需要近半旬,期间每三十里设一驛,但我们的行踪不可测,且驛中不可能有这些草药。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从行程开始就带在了身上,二是在这与人接头得到的。” “若是前者,半旬的行程,他绝对不可能让人瞧见,故而应当是揣在衣服里,那闷上这么些时日,早该发潮了。” 但现在在他怀里的乌头却很新鲜。 “若是后者,他要与提供草药的人接触,此处又是草原,身上定然会沾上草屑。” 祝如也笑眯眯地靠过来,当著皇兄的面很自然地摸了摸温柚柚的小脑袋,顶著他忽然投来的目光,手迅速地缩了回去。 她还有点疑问:“那不能是他自己清理乾净了吗?” 祝殷嗤笑一声:“你觉得一个能疏忽到把罪证放在身上的人,能有这种心思?” 也是。 但祝殷觉得这个圉人的反应不对,要真的是被冤枉的,此刻沉冤昭雪应该开心才是,但方才他显然愣了一下,才强挤出的笑容。 他让下属把这人押下去:“审他最近接触过的人。” 审讯的过程需要些时间,他们也不想让一个孩子看见这种事,乾脆拉她到別处走走。 “你叫什么名字?” “柚柚。” 柚柚?很陌生的名字,他昨年来的时候,还不记得有哪个贵女叫这个名字。 “姓呢?” 他这样子像极了审问人,祝如看不下去,给了个眼神让皇兄收敛些,但她自小就怕他,也不敢再多做什么。 然而柚柚却一点没觉得被冒犯,反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像是他问到了心坎上似的:“暂时还不確定耶,过几日可能会改,所以哥哥姐姐喊我柚柚就好啦。” 在这件事上柚柚很谨慎。 有些愿望说出口就不灵验了。 “柚柚...”这两个字在祝殷口中滚了两圈,倒是挺可爱的,让他想起秋冬时从大夏运来的文旦柚,黄绿滚圆,清香怡人。 祝如比他直接多了,直接柚柚柚柚地喊,明丽的大眼都弯成了月牙。 温柚柚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悄悄伸出小手牵住她的手指,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似的,被祝如捻住手指逮捕了就睁圆了一双眼儿诧异的样子:“哎呀,不知道怎么就贴上去啦。” 柚柚不知道哦。 祝如直接包住了她整只手,笑道:“哎呀,不知道怎么就握住啦。” 祝殷:“......” 他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双手,又看了眼前面走在前面牵著手的两人。 左边那小只看起来高兴极了,蹦蹦跳跳的。 嘁。 他才不稀罕。 小孩子走得慢,牵著就得迁就她。 也就祝如愿意了。 他心里这么想著,步子却慢了下来,慢悠悠地缀在两人身后,和身旁的侍卫们一道充当保护的职责。 === 江滦和江若云赶回了行帐,没见到柚柚的影子,却瞧见了门口凌乱的痕跡。 “这是发生什么了?”江若云眉头紧锁。 留在行帐里的婢女侍卫们见了她就像看见了主心骨一样,將高高悬著的心都塞了回去,“启稟殿下,事情是这样的...” 他们將刚才发生的事一说,就跪下等待发落。 江若云揉了揉额角。 第109条小锦鲤 说些大家不知道的 清冷的眸子半掩著,她抬手將散落的碎发別到耳后。 这事若真论起来其实也怪不得他们。 柚柚那孩子心里尊卑等阶的观念至今都还浅淡,在她眼里,婢女和侍卫在保护她的同时,也是需要被她保护的。 所以从婢女口中得知柚柚是自己衝上去拦住那匹马的时候,江若云心中极其复杂。 若她只是个旁观者,自然会觉得一个孩子有这样的勇气是值得夸讚的。 但她同样是个母亲...... 她嘆了口气,轻声道:“等回去自行领罚罢。” 婢女和侍卫们都鬆了口气,知道这是要从轻的意思,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么多人没有看好小郡主是事实,这罚他们也认得。 江滦等她处理完了行帐中的事,才寻了个独处的机会,拧眉道:“我总觉著,柚柚好像格外討动物喜欢。” 江若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些大家不知道的。” 江滦:“......我意思是,先前还是些无害的小动物,倒也正常,但今日可是匹失控的烈马。”他靠在他的马旁,目光放空:“这种时候都失去了理智了,哪还能管你是谁?” 江若云沉吟:“但他们亲眼所见,不可能是假的。” 说谎? 今日但凡是那些侍卫们拦住了那匹马,她自会赏他们,用得著说谎么? 江滦扣住马鞍,长腿一跨便稳稳落在马背上。骑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他顺手將韁绳在掌心绕了两圈,俯身时额前碎发扫过剑眉:“罢了,先別纠结这些了,最要紧的事是先寻到柚柚。” 他们二人的骑术是一个师傅教的,江若云上马的姿势比他更利落些,褪去往日里的襦裙,难得的英姿颯爽,她策马扬鞭,墨发在风中猎猎飞扬。 马鞭在空中甩出清脆的响,胯下骏马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江滦没想到她直接偷跑了,追上她后,笑道:“你最近练得不错啊。” 江若云覷了他一眼,也笑:“你练得不行啊。” 江滦嗤了一声,没理她。 妹妹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敛去了笑意,格外认真:“不管柚柚有什么能力,她都是我的孩子,谁都不能打她的主意。” 江滦:“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放下心来。 === 祝殷这边也终於有了新的线索。 和方才身上被搜出草药的那名圉人同屋的人,指甲缝里有些残余的汁液。 经兽医確定,是疯马草,他猜测:“应该是在深夜偷偷放在马厩时失手了,留下了些痕跡,又没多在意,急著剷平足印。” “是吗?”祝殷看向那侍从,对方一下子跪倒在地,哭喊著:“殿下饶命,奴才是被冤枉的啊,奴才也不知道是从哪沾到的,指不定是那圉人故意想栽赃陷害呢!” 圉人也忙道:“殿下方才都说了我身上的草药和放在马厩里的不是一种,倒是你,今早莽莽撞撞地撞到了我几次!或许就是那会把这些东西塞我怀里呢?”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各执其词,看起来都挺义愤填膺的,满腹委屈,光从面上还真看不出到底谁心中有鬼。 祝殷坐在他们面前,手指轻轻转著扳指,一言不发。 身上的低气压让祝如都有些窒息,她下意识看向柚柚,就见一只黄鶯落在了她的肩头,啾啾两声。 “虽然还是没能找到下毒的人,但是有意外收穫哦。” 温柚柚的耳朵竖了起来。 “刚刚在后山那,我们有听见一个人嘴里喊了你的名字。” 是娘亲来找她了嘛? 柚柚想问清楚,但这里人多,她不好开口。 黄鸝继续啾啾著:“我们会帮你盯紧她的,放心。” 温柚柚这才点点头,用手捧著穀子款待了热情的小黄鸝。 祝如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只是捧著脸欣赏著这副人与自然的和谐景象,若不是条件不允许,都想用纸笔將它画下来。 祝殷此时转头,半带炫耀道:“这穀子是我卖给她的。” 祝如:“......”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吗?小气成这样,一把穀子还要收人家小孩子的钱?这要是被父皇知道了都要三二一上吊去见列祖列宗了。 黄鸝吃饱了扇扇翅膀飞走了,温柚柚看了过来:“他们怎么不吵啦?” 太安静了,一时半会还有点不习惯嘞。 祝殷侧身,让这个小不点看见了那两人。 嘴里被塞了布正在唔唔唔地挣扎呢。 “等他们冷静了再说。”祝殷道,“吵嚷了半天,一点有用的话都说不出。” 他踢了脚面前的石子,从侍从的视角,只能看见他掩在阴影中阴鬱的脸,还有半勾起的笑,不带半点温度。 想到这位的手段,他也回过神来一般瞬间噤声。 祝殷將视线落在他身上:“我问你答,能做到吗?” 侍从狠狠点头。 这才有侍卫把他嘴里含著的布取出。 一旁的圉人挣扎得更用力了,像是在说怎么他可以说话,我不可以。 祝殷嫌他烦,挥挥手,又让侍卫加了块布。 圉人:“......”好好好,这下是彻底发不出声音来了。 “今日除了他,你还撞到过谁?” 侍从先是下意识解释:“奴才这些天来了大夏水土不服,加之晕车,脚步虚浮,因此才不小心撞到了些人...” 祝殷冷声:“回答我的问题。” 侍从忙作出思考的样子。 但是今日跟在殿下身边,见过的人实在多,祝殷的气势又实在逼人,他额角都冒了冷汗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柚柚看见了他不停地在抖。 这样嚇他更难想出来吧。 就和她在国子监被夫子叫起来背诵的时候一样,越多人看著就越磕巴,本来能记住的也被嚇没了大半。 祝殷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一道小小的力道拽了一下。 就和她先前朝著自己伤口呼呼的时候一样轻。 想到这些,他的声音也不由得放轻:“怎么了,柚柚,无聊了?” 祝如都打了个寒颤,不管多少次,听见皇兄喊柚柚,都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他还是更適合连名带姓喊人。 柚柚家里人呢?快点把姓改完吧,她有点顶不住了。 柚柚摇头,拍拍他的肩膀:“哥哥你太高啦,下来一点。” 祝殷的眼中透出些茫然,但还是顺势低下头。 与此同时,祝如的思维继续发散。 哥哥? 就柚柚这年纪,爹娘说不定都比她皇兄年纪小,这么喊辈分不就乱了吗? 算了,到时候见到柚柚家里的长辈解释一下,想必他们也不会计较的。 第110条小锦鲤 怪好玩的 祝殷看著柚柚朝他伸出两只手。 她要干什么? 太无聊了所以让他抱她? 果然小孩就是麻烦。 誒,他还没抱过孩子呢,其实偶尔尝试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他没什么经验,会不会弄疼她? 他先前听宫里的嬤嬤说,抱婴儿是要有专门的姿势的... 小孩和婴儿有什么区別吗?都这么大点,感觉稍微用力点就要在怀里融化了。 正胡思乱想间,两根软乎乎的手指戳到了他的唇角,很轻地向上拉了拉。 祝殷怔愣住了。 “哥哥你快把他嚇死啦。”温柚柚嘆气,“来,笑一下,这样看起来就友善多啦!” 祝如压不下心里的好奇,探头看了一眼,下一秒,压不下的就成了唇角了。 这看起来哪里是友善啊。 明明是下一秒就要把所有人毒死了。 祝殷:“......”他是真的好奇谁家能养出这么个小玩意了。 怪怪的。 怪好玩的还。 把她的小手挪走,这会倒是真心诚意地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周身的戾气都像是被磨平了,他戳了戳她的嘴角:“还是你笑吧。” 被柚柚这么一打岔,现场的气氛倒是好转了些,原本紧张到差点晕厥过去的侍从脑中一松,也瞬间灵光一闪。 “端王的长子!” 他像是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奴才想起来了,今早那位大公子来找殿下的时候,奴才不当心碰到了他的袖角。” “只是当时只留意著有没有损坏那珍贵的布料,没注意到其余的......” 来和殿下攀关係的不在少数,沂国和大夏是盟国,关係向来亲近。此次来还有联姻的打算,那些皇亲国戚们大多也来打探这个消息。 这么多人来往,侍从能记住江易还多亏了他那拗口的头衔。 叫世子被纠正了,叫郡王被纠正了,最后没招了,只能干巴巴唤一句大公子。然后对面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真难伺候。 “至於其他的,应当是没有了。” 他就算再如何晕车,也不至於找死个个撞上,小命不要了? 祝殷頷首,没说信不信,让人先將他押下去看守住。 祝如安抚道:“你且安心,这也是为了保护你,等查明了真相自然会放你出来。” 侍从感激地点点头。 祝如接著说:“你下去后,再仔细想想有什么遗漏之处,若有的话,告知看守你的护卫。” 对於另一个圉人,待遇就没这么好了。 几个身强体壮的侍卫直接把他拉下去审讯了。 “这人不对劲。” 祝如点头:“见过从容赴死的,没见过被冤枉还要从容赴死的。像是巴不得为別人顶罪似的......偏偏看见有另外人有嫌疑,又看到希望似的开始往別人身上泼脏水了。” 太矛盾了。 温柚柚听得云里雾里。 但是她有一个其他人都没有的优势。 温柚柚冒泡:【这次主线任务这么复杂,是不是也要做一个进度条呀?不然柚柚都不知道做到哪里了,很影响积极性的啦。】 系统警惕道:【你要干嘛?】 温柚柚很无辜:【什么干嘛,统子我们的目標是什么?】 系统:【完成任务啊。】 温柚柚摊手:【那加个进度条是不是可以促进我的积极性啦,那距离我们的目標不就更近了嘛?】 系统觉得有点道理:【行,我去申请。】 申请照例石沉大海。 系统冷笑,把標题改成“申请减免奖励”。 半晌后,申请被批准了,上级恼怒斥责它,说以后不许再用奖励做文章掛羊头卖狗肉了。 系统死猪不怕开水烫,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只会从它光溜溜的大脑上光滑地飘过,不留下一丝云彩。 大不了下次掛猪头卖狗肉。 【喏,你要的进度条来了。】 第111条小锦鲤 你说她能不能认我当乾爹?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到要进度条了?】 系统知道,柚柚对这个和周遭画风截然不同的面板向来挺感兴趣的。但是原本的进度条是一点不带看的,她先前都是在系统面板上看那条不知道从哪来的锦鲤,像是人在看一条观赏鱼一样。 系统怀疑这个可能是个自带的桌宠,就也没多在意。 不过那条锦鲤確实漂亮,许久不去看,今天瞧了一眼,鳞片边缘像是镶了层金边似的。 它要给这个桌宠设计点个满分,还是养成系的哈。 正在系统发散思维的时候,柚柚打开了系统面板。 主线任务下赫然显示10/100。 进度条推进了一丟丟,但比想像中的要少。 温柚柚一张圆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严肃:【我悟了。】 系统:【什么玩意?】 【就是......我们目前怀疑对象的方向应该是对的?但是可能马匹发狂並不是兽潮的主要原因...?所以虽然进度条在增长,但是就一点点。】 温柚柚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观念。 系统:【我也悟了。】 系统:【天杀的,你让我跟你狼狈为奸帮你开掛是吧?】 这话说的! 温柚柚睁圆了一双眼,跟它掰扯:【我们本来就是一伙的呀,而且本来就有的功能怎么叫开掛呢?明明是合理运用呀!】 也是哦。 进度条本身就是系统自带的。 没什么毛病。 ... 折腾了半天,温柚柚的小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就是饿的快,眾人都表示理解露出了善意的笑,倒是温柚柚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拍肚子。 哎呀,晌午的时候太医还说你撑著了,怎么这么快就饿啦。 祝如恰好从她身边经过,好奇问:“柚柚拍肚子做什么?”又笑著邀请她:“要不要和姐姐一起用膳?” 温柚柚仰头看她,很认真地说:“肚子是饭饭的家,柚柚在敲它的房门。” 祝如失笑,顺著她的话:“喔,那今天有一些柚柚没见过的新客人要来哦,柚柚想开门迎接它们吗?” 温柚柚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姐姐家乡的好吃的嘛!柚柚来啦!” 嗷嗷嗷,饿崽扑食。 祝殷听了一嘴她们的对话內容,想像力也是够丰富的,又觉得自己这皇妹不去带孩子真的可惜了天赋。 身边的侍卫见他难得心情好,胆子也大了些,开玩笑道:“公主殿下毕竟年纪小,和小孩子说得上话。” 祝殷先是点头,又觉得不对,语气生硬:“什么?我和小孩子也说得上话。” 侍卫:“......是。” 祝殷今日的倾诉欲有些强:“但我就不会像她们那般幼稚。” 侍卫:“..........殿下所言极是。” 祝殷看了他一眼,觉得没意思极了,乾脆站起身,吩咐僕役们少准备些油腻的吃食。 祝如是无肉不欢的性子,闻言遗憾地“啊——”了一声:“为什么啊皇兄?” 祝殷覷了她一眼:“又没说短了你的吃食用度,是给柚柚准备的。” 祝如好奇:“柚柚不能吃这些烤肉么?” 祝殷回忆了一下:“之前在她住的行帐里闻到了焦山楂和麦芽的味道,这两味起消食的作用,应当是撑著了,少吃些油腻的为好。” 祝如砸吧了一下嘴:“皇兄......” “嗯?” “你不然自己生一个吧,你看起来挺会养孩子的。” “......”祝殷像看什么新物种一样看著她,“你今日胆子倒挺大?” “那哪能啊!” 祝如挪了两步,准备去投餵一下柚柚,但还是没忍住这些日子心里的忧虑,试探道:“皇兄......你知道,我这次来,是要嫁给谁吗?” ......其实她对联姻没什么牴触,能靠一桩婚事拉进两国的关係,对於她来说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只要大夏和沂国继续交好,她在大夏的日子也会好过。 但也得她先与那人见一面,知道个高矮胖瘦吧! 祝殷皱眉:“谁说要送你来联姻的?” 祝如:“......?”“啊?父皇说的啊。” 祝殷那双阴鬱的眸子微微眯起,忽而嗤笑一声:“他確实说了,那又如何?”他的声音低哑,像是鬼魅的妖魔一般,轻声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他的话很快就不作数了。” 祝如瞬间噤声,被其中暗含的含义嚇到,视线警惕地朝周围扫了一圈,就见不知何时此处已经被清理得只余下他们二人。 她鬆了口气,语气满满都是欢喜,半点都没有对自己那便宜爹的担忧:“那太好了。” “实不相瞒,皇兄,刚来大夏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要和江滦比谁的侄女好,所以把我送来联姻让我赶紧也生一个呢。” 皇兄的攀比欲已经到了一种令人髮指的地步了,像当初把她救出冷宫,就是因为大夏的太子有个妹妹,他也得有。 听他身边的奶嬤嬤说,这执念似乎是来自於他已逝的母妃。涉及他那神秘的母妃,祝如也不敢乱打听。 这番荒诞的话成功打破了原本凝寂的气氛。 祝殷深吸一口气:“我看起来是这种人?” 祝如目移。 他觉得荒谬极了,语气都快了些:“你也不想想,就算你明年就生一个出来,这会江滦的侄女都识字了,你要我让一个婴儿和她比?” 他被气笑了,乾脆开起了玩笑:“也是,人家的妹妹都有孩子了,你怎么还没有。” 祝如诚恳道:“皇兄,若是我现在就有了,父皇可能就被我气没了。” 祝殷:“双喜临门啊,这是好事。” 祝如知道这是玩笑话。 也觉得自己先前是想多了,再次大舒一口气:“我就知道,皇兄还是......” “所以你觉得柚柚怎么样?” “......?”祝如默默地把“有理智”咽了回去,差点没给自己噎死。 他有个屁的理智。 她佯装没懂:“什么怎么样?” 祝殷靠在交椅上,长腿隨意地交叠著,几乎是篤定地:“她肯定比江滦的侄女可爱,也很聪明。” “你说她能不能认我当乾爹?” 到时候江滦还没成婚呢,他就直接跳过了这些步骤有了个孩子。 贏,贏麻了。 祝如吸气:“那也得等见到柚柚的爹娘吧,鹿蜀闯了祸,我们还把人家孩子带到这,她爹娘肯定担心坏了,皇兄,先准备好赔罪吧。” 第112条小锦鲤 那我也只是个2190000时辰的宝宝 认乾亲不论在沂国还是大夏都是常见的事。 小孩子命格薄多灾病,又或是用来拉拢关係,都可以认乾亲。 但是柚柚那样子一看就不是前者,看起来比她见过的孩子都要康健呢。 至於后者,那也得两家没结仇的前提下吧。 祝殷早有准备:“赔礼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 祝如在感慨他的速度的同时,还是觉得可能性不大。 柚柚能住在那,身边的侍卫婢女都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本身的身份就不低。 这样的人家,若没有契机,怎么可能答应认个乾亲,还是与他们这种异邦人。 “谁说没有契机?” 祝如愣了一下:“什么?” 祝殷提醒她:“刚刚柚柚不是说过,她要改姓?” “是...是有这么一回事。” “寻常人家子嗣都是隨父姓,若要改姓会出现在什么情况下?”祝殷自问自答,“她爹娘可能要和离。” “大夏的律法,和离后孩子大多归男方,她可能会需要其他的助力。” 而且他这次来大夏,还有一桩事要告诉夏景帝,对方肯定也愿意卖他一个面子。 祝如没想到,只是人家无意中的一句话,他还真能记住用上。 仔细想想,能成的概率还真不算小。 因著沂国与大夏交好的缘故,他们每年也都会来大夏参加一次宫宴,像他们这样的出身,能记住在座宾客的相貌是必修课。 就算记不住,周围伺候的人也会帮他们记住,在適时的时候作出提醒。 但是—— 他们先前从未见过柚柚。 所以,她府上应该是最近的新贵,並无什么家世背景的,五年前还未发跡的时候娶的妻子,要爭孩子,也確实需要他们的帮助。 祝如越想越偏,都脑补了一出渣男靠著妻子娘家进京赶考中第受到重用后就拋妻弃子的桥段了。 这种话本子还是大夏传到沂国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把她给迷住了。 嗐,是她一开始想岔了,竟然以为皇兄是要抢孩子。 现在一看。 他们是在做好事嘞! 祝如迫不及待地搓搓手:“希望柚柚的娘快些来。” 她已经自动忽视了那个渣男爹了。 祝殷站起身:“行了,先去用膳吧。” ... 等他们回到行帐旁的时候,柚柚还在吃,一边吃还不忘顺手投餵一下穷奇。 当然,因为系统提醒她,宠物是不能吃这么多调味料的,所以温柚柚给它餵的还是生肉。 穷奇不知道系统的存在,更不知道她们直接给它判定为了寻常的宠物。 草原上的牛羊比在京中吃的总是多了几分风味,穷奇吃得不亦乐乎,它现在已经能適应这个体型撕扯生肉的姿势了。 倒是周围祝如和祝殷手下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吃相这么凶猛的狸奴,都在一旁惊嘆。 “这只猫儿的牙口真好,这么厚的一块肉,一咬就扯开了。” “吃得也多啊,这么小一只,肚子是无底洞嘛?” “比宫里娘娘们怀里抱著的那些看起来皮实多了,这是大夏独有的品种吗?” 按理说,穷奇对於人类的评价应该是不屑一顾的。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温柚柚身边所以对这个世界產生了一些归属感的原因,穷奇对於他们的话还是產生了一些愉悦。 什么大夏独有的品种。 它,穷奇,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好吗? 还是系统质疑了一句,吃这么多怎么穷奇的肚子还没什么变化,温柚柚才赶紧把它抱了起来,生怕露馅了,严肃道:“穷奇吃饱啦,不可以再吃啦。” 穷奇:“......”不,我没有,就这么一点点肉还不够塞牙缝的。 “它叫穷奇呀?”祝如出现在她们身边,语气惊嘆,“你別说,看上去还真和穷奇有点像誒。” 除了没有翅膀。 除了小了点。 除了看起来憨憨的。 穷奇不知道她后面还有三个没说出口的除了,甩了甩尾巴,喵了一声:“这个人,有眼光,跟她玩。” 她坐在柚柚右手边。 祝殷跟在她身后,坐在了柚柚左手边。 两个人像左右护法一样把柚柚围了起来。 祝殷打定主意要做这个孩子的乾爹,想著要拉近关係,顺著她们的话题接著道:“神话里鹿蜀和穷奇都是虎纹的,真有缘分。” 祝如:“......”这也能强行有缘分吗?鹿蜀不就是一个名字嘛?跟鹿蜀本马半毛钱关係没有。 哦,不过这个穷奇和神话里的穷奇也没什么关係。 那確实挺有缘分的。 一旁站在那苦巴巴地啃著乾草的鹿蜀也抬起头:“还有我的事儿呢?” 它馋桌上摆著的果盘,可怜巴巴地说:“柚柚,好柚柚,给我吃块果子吧。” “我都要染上风寒了,都是你们的冷暴力害的。” 温柚柚:“......”这不是有人在嘛!怎么跟你说话啦! 祝殷为了让它长点记性,以后不许乱吃东西,就只让人给它准备了乾草。 吃倒是能吃的。 就是味同嚼蜡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鹿蜀平日在沂国內厩里仗著自己的名气,颇受马圉们的偏爱,哪吃过这么干的乾草? 系统幸灾乐祸:【太好了,我吃不到,它也吃不到,嘻嘻。】 谁懂它? 一天三顿看著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就它吃不了。 现在终於有马来陪它了。 温柚柚觉得它一个五百岁的老统和一匹四岁的小马计较有些为老不尊了:【它还是个孩子!】 系统:【那咋了,那我也只是个2190000时辰的宝宝。】 温柚柚被它口中这么多个零嚇到了。 好大的数字。 她的十根手指得掰到什么时候去才能数到? 温柚柚:【就算替换成时辰,也不能掩盖你年纪大的事实,统子,我虽然不知道这个数字有多大,但我看得懂长度耶。】 系统:【......】那些刺激不死它的一直在刺激它。 但是就算温柚柚被鹿蜀一声比一声可怜的呼唤喊到心软了,她也记得这是別人的马。 於是她礼貌询问道:“哥哥,我可以餵鹿蜀吃点果子吗?它看起来很想吃誒?” 祝殷掀眸侧身,就对上了鹿蜀那双难得诚恳善良的眼睛。 和平日里在內厩里小霸王的样子完全不同。 呵,为了口吃的尊严都不要了。 “行啊,但是——” 第113条小锦鲤 好马 温柚柚眨巴著眼睛:“但是?” 祝殷覷了眼鹿蜀,视线重新回到柚柚身上,弯下腰,这个视角下中和了他眉眼间的锐气,那双漂亮的黑眸认真地看著她,语气也逐渐和祝如哄小孩的时候接近:“但是我也想吃柚柚餵的果子,怎么鹿蜀差点犯了错还有这个待遇,我们都没有呢?” 唉,好幼稚的大人哦。 温柚柚无奈:“那好叭。” 鹿蜀还在那嚎:“我——的——吃——的!” 温柚柚就咔吧一下搬著果盘放在了祝殷面前:“好了,吃吧。” 祝殷:“?” 祝殷:“柚柚,你的餵是这样的吗?” 温柚柚眨眨眼,一副你很难搞誒的表情:“如果我要餵鹿蜀的话,就是这么餵呀,哥哥你怎么还没鹿蜀乖?” 祝殷:“......”他就觉得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在等著他。 原来是报应。 鹿蜀乐了。 带著点幸灾乐祸地看著祝殷,想看看他什么反应,就看见他笑了下,然后慢悠悠地一口一口把果盘吃完了。 吃,完,了。 它——的——果——啊—— 鹿蜀咔吧一下心就死在那了。 刚才和殿下搭话的侍卫在一旁神情复杂。 刚刚是谁说不会和她们一样幼稚的? 確实没有和她们一样幼稚。 他看殿下现在比人家小孩都幼稚。 莫名其妙和鹿蜀较什么劲。 ==== 另一侧。 原本等著鹿蜀自投罗网的一行人等来了空气。 “那匹马呢?”男人的声音带著怒气,“不是你说的,你在沿路留下了引子,能带著那匹马来我们这的吗?” 被他质问的人是个年长的女性,满头白髮佝僂著背,脸上的皱纹像层层褶皱一般在脸上垂下,闻言,露出了一个阴毒的表情:“我的引子绝对不会出问题。” “有没有问题先不论,现在的问题是,马呢?” 老妇人看向一旁半旬未见莫名憔悴了许多的道士,嘶哑的声音像是指甲划过瓷器:“洪诚,你那镇观之宝呢?拿出来,占卜一下就知道了。” 洪诚,也就是道士,哽咽了一下:“没了。” “...坏了?” 洪诚摇头:“被国师大人扣下了。” 老妇人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日装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若不是贪慕名利,如何会去朝中当值,哼,还国师呢...” 她詆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洪诚激动地打断:“你不许说他!” 他这声吼得实在中气十足。 把原本一脸怨气的两人都嚇到了。 “......你发什么疯?”男人揉了揉额角,头疼道,“槐婆说的又不是你师父,国师和你有什么关係,你这么激动?” 洪诚又开始哽咽了:“呜呜呜是啊我和他没关係,他不肯做我师父呜呜呜。” 槐婆营造出的阴沉气氛被这声音毁得半点不剩,她看向洪诚的眼中带上了些杀意:“我看你跟端王去了一趟御前,倒像是疯了。” 男人挥挥手,就有两个黑衣人出现,將洪诚带走。 等到现场只剩下他们二人,他才与槐婆道:“收敛些你的性子,占卜这事,得有天赋才能入道,洪诚算是个好苗子,我们还需要他。” 槐婆:“您没听见那日宫宴之事么?那皇帝新封的小郡主,才五岁,就让洪诚当场顏面扫地,有这样的上品在面前,我们要这等次品做什么?” 男人狐疑道:“洪诚前些日子还与我引荐了一名女童,於此道也有些天分,他说...” “他原本的预测没有错,是因为那女童特殊的命格,才扭转了运势。”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那小郡主只是恰好误打误撞了。 扭转运势? 槐婆起了些兴致:“那孩子叫什么?” “好像叫...温瑶?” === 祝殷留下来了一个认路的侍从带著江滦和江若云来他们的行帐。 大夏和沂国的服饰不同,但侍从身上穿的倒没太大区別,因此江滦一开始还没认出来。 直到越来越靠近。 他心里才觉得不对劲。 这方向怎么感觉是去沂国的使臣团的? 他叫住了在前面开路的侍从:“你们家主子是谁?” 侍从:“......” 他刚刚一路策马狂奔就是为了避免被问这个问题。 谁知道他刚刚看见这两位大夏的殿下的时候心中的惊恐。 作为太子殿下的心腹,跟著他出生入死,自然认得江若云和江滦。虽然对方没认出他,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本来就有仇的俩人现在他家殿下的马袭击了他们家的孩子还把人孩子带走了现在不知道咋样了。 ......他会不会被当成拐卖孩子的? 但是事已至此,只能据实回答了。 果然,殿下的名字一报出口。 对面俩兄妹本就不善的眼神愈发危险起来。 江若云更是质疑道:“那匹马当真是被人下药了,而不是你们故意引来的?” 侍从试图解释,但越描越黑,最后眼一闭:“那马,没这么听话。” “前几日殿下骑著它来的路上,还被它撅了一蹄子,最后还是一路坐著马车来的。”侍从很绝望啊,殿下啊,你的名声有点太好了,怎么出点坏事大家都往你头上揽啊? 他一开始解释半天,江若云和江滦都半信半疑。 这话一出,江滦立刻鼓掌:“好马。” “行了,继续带路吧,再晚点,我都怕我那弱小可怜无助的侄女被他嚇死。” 第114条小锦鲤 丰收的喜悦 温柚柚:弱小可怜又无助。 但能吃。 还能叭叭。 按照她的话说就是—— 要把她的精神损失费吃回本。 系统也不知道她从哪听来的这个词:【行了你,再吃下去是又准备晚上喊太医了是吧?到时候任务开始了,你被你娘关在行帐里终身不得出狱就老实了。】 它提出的这个假设太有可能发生了,以至於温柚柚瞬间就放下了自己扒饭的小勺子,警戒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生怕下一秒娘亲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呼,还好还好,没有看见。 系统啪嘰一下甩上来一个倒计时。 正好还有24个时辰整。 温柚柚重新看了一眼任务要求。 【主线任务:这已经不是一把糯米能解决的事了。】 【任务內容:春蒐將至,已知:夏景帝一行人会遭遇兽灾,其中不乏国之栋樑,求解:请宿主思考该如何避免夏景帝与身边的大臣在兽灾中受伤导致英年早逝。】 【伟大的幼崽大人决定以身试险,亲自出征跟隨春蒐的大部队,靠著自己无敌的武力储备直面兽灾0/1】 【任务奖励:扩张御兽环空间,给予一次跨空间求助机会。】 亲自,划重点,高亮。 是要亲自啊。 所以她这两天必须好好保住自己的身体,还得让皇爷爷把她一起带上。 既然都看了主线任务了,她顺便看了一眼进阶任务。 【进阶任务:人生一波三折,好便宜】 【任务內容:作为冉冉升起的团宠新星,请努力得到其他人类的喜爱,已完成七十一位,你超棒的哦????????)?】 誒。 誒! 温柚柚记得之前有一个任务给了三百积分。 加上进阶任务的每一个十点。 现在总积分应该是...... 系统:【笨蛋,別在那掰手指了,你看看成就面板不就好了?】 温柚柚哼哼著点开了成就,看到了总积分:1010,誒,那已经到一千啦! 她先看了一眼1500处的成就奖励,还是一片黑,应该是还没有出,她又將视线下移到了1000处。 【入梦2.0plus版】 【待领取】 好耶! 唰唰唰把所有亮著的按钮都点掉,温柚柚看著背包里瞬间多出来的积分和道具,在早春就有了一种丰收的喜悦。 就,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该用在哪,但是看到背包里满满当当的,就有囤货的满足感。 与此同时,一股疑惑顺著涌上心头—— 为什么上一世的时候,温瑶没有做任务呢?这么能忍呢! 柚柚有时候看著系统面板上一些红点都忍不住要去点掉。 她一边疑惑著一边用小勺子舀著肉肉往自己嘴巴里塞,认真地嚼嚼嚼,然后咽下,再吃下一口。 她用膳的时候专注得像是在完成什么大事一样。 祝殷给她安排的婢女都没有派上用场,她自己就能吃得乾净体面的,也不挑食,投餵什么就吃什么,吃到好吃的嘴边的两个小梨涡就会抿出来,水润的圆眼中全然是对食物的享受。 和他在沂国见到的那些被家中娇惯坏了的,吃什么都挑剔的孩子截然不同。 看起来很好养啊。 ......要是柚柚的生母想改嫁养不了孩子给他养也行的。 他在心里刚这么想了一下,一个侍卫就来到了他身边,面色复杂到像是进了大染缸滚了一圈出来的:“殿下......这位小姐的娘和...舅舅来了。” 祝殷看了眼天色,太阳还没落山,照著时间估测一下,应该是在席间听见了这消息就匆忙赶来了。 骑术也不错。 大夏能学会骑术的女子,家中境况应该不错,他心中思忖著,抬起头,就看见了侍卫的脸色:“...你这是什么表情?” 就算他確实起了些趁火打劫的念头,但他又没说出口,至於这么惊恐吗? 侍卫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正想要告诉殿下—— 这位柚柚小姐的娘亲和舅舅是你的老仇人了,就看见他家殿下心情甚好地站起身:“柚柚,你娘亲来了。” “太好啦!” “走吧,我们去见她。”祝殷还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婢女,“把我准备的赔礼拿来。” 三人离开得很快。 侍卫甚至都没有插嘴的机会。 “......” 殿下,走好。 === 因为刚用过膳的原因,几人走得都不快,更像是消食一样在辽阔的草原上漫步。 虽然一开始跟来只是为了看看鹿蜀被下药这件事是不是与两日后的兽灾有关係,但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温柚柚对他们的印象却很好。 听他们身边僕役们的称呼,两人应该是异邦的皇子公主。 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国的。 但是今天要是分別了,等他们回到了他们的国家,之后可能也很难再遇到了吧? 温柚柚这么想著,心里涌出了一些失落。 小锦鲤在天庭生活了五百余年,从没与任何一个熟悉的生物分別过。 来到人世间后,细细论起来,这倒是第一次。 两个国家之间的距离有多远呢?仙人们不消一会就能到了,但是普通人一辈子可能都不会踏足到另一块土地。 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走在她前面的祝殷似有所感,顿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带著笑意的声音像风一样吹过她的耳旁: “近乡情怯了?还是捨不得我们这厨子的手艺了?” 他背对著她。 祝如侧过身朝著她笑,那是一种安抚的笑。 但柚柚看不清另一个人的表情。 他也和姐姐一样在笑吗? 祝如的笑很有感染力,柚柚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也对著她抿出一个笑容,轻巧地打了个直球: “都不是,是捨不得你们。” 祝如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的回答是这样的,语气里带著惆悵:“...我也捨不得柚柚呀。” 她弯了弯眉眼,开玩笑道:“既然柚柚也捨不得我,乾脆留下来跟我们一起走吧。” 温柚柚摇了摇头:“娘亲也在等柚柚呢,柚柚不能让她担心。” 虽然被拒绝了,祝如却更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捨不得他们,但在她心底里最捨不得还是她娘。 这很好啊。 亲疏有別才能让亲近的人感受到被重视。 也会让其他人也想被纳入这个范围內。 祝如牵著柚柚的手,哄道:“我看柚柚刚刚吃了很多我们那的家乡菜式,留一个厨子给你好不好,这样柚柚以后在家里也可以吃上了。” 温柚柚有些心动,但迟疑:“这样的话,厨子留在京中,会不会也想家呀?” “......” 祝如半晌都没有声音。 祝殷覷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想到自己了。 她的父皇把她像礼物一样包装好送来大夏,和她现在提出要留一个厨子给柚柚,在她看来或许是有些相像的。 但他並不这么认为。 至少他这皇妹会去问询一下那些厨子们的意见,但她本人在父皇面前,是没有资格提出异议的。 祝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柚柚可以留一个婢女在我们这跟师傅们学一手,我们国家的菜式重调味,对基本功倒是没多大要求,上手很快。” 这確实是个办法! 温柚柚和祝如都满意了。 “行了,別在这依依不捨了,以后还会再见面的,让柚柚的家人等急了就不好了。” 在见到她的家人之前,祝殷確实是这么想的。 但是等那两人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他眼前,原本掛在脸上运筹帷幄的笑容瞬间离开了他。 笑容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祝如的脸上。 === 还有一章中午12点发,我调整一下作息~ 第115条小锦鲤 多大脸啊? “誒,所以你见到那小姑娘家里人了?” 侍从点头。 “生得如何,身高几许,穿得是什么服饰?” 群眾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眼看著两位殿下带著一行人离开,就瞬间把那面色古怪的侍从围住,见他不说话,还疑惑道:“莫不是她家中有什么难处?” 侍从:“......倒也不是。”是殿下可能有些难处了。 他还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重磅消息说出口,一旁就有道尖酸的声音突兀地钻出:“都说是有人给鹿蜀下了药才让它发狂了,我看倒像是那丫头给鹿蜀下药了,鹿蜀就连对殿下都没这么亲近!一个不知道来歷的丫头,非给带来这攀上了殿下。” 鹿蜀茫然抬头。 这怎么也有我的事? 那人身边的同伴也跟著出声:“指不定就是给殿下做的局,你们也是心大,真把人家当个普通的孩子了。” 旁边有人听不下去:“你们这话过分了吧?” “过分在哪?总比有些人使计谋骗人好吧!” 两人一唱一和说话越发难听。 目前在场的唯一知道真相的侍从只觉得好笑好气:“人家小姑娘可用不著討好殿下,她......” 说话间,一道淡金色的身影擦肩而过。 那两人见鹿蜀慢吞吞地走过来,还寻思著这马不愧是名马,著实通人性,他们刚帮它说话,它就跑来亲近他们了? 脸上的喜色还没来得及浮现上来,“咚”的两声,几乎是瞬间,就传来了结结实实的被击中的声音,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 鹿蜀压根不惯著他们,一人一蹄子给撅飞了,还打了个响鼻。 接著像是没事马一样,转身继续啃著乾巴巴的乾草。 只留下面面相覷的眾人和捂著胸口在地上乱滚的那两个僕役不断发出哀嚎声。 侍从走到他们身边,继续了之前被鹿蜀打断的话:“她是昭锦郡主,听说过么?大夏长念公主的女儿,用得著使你们口中那些腌臢的手段来接近殿下?倒是你们......” 他拍拍手,就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嬤嬤摩拳擦掌把两人拎了起来:“把他们关起来看管好,等殿下回来处置。”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討论声“竟然就是那位小郡主,难怪能让鹿蜀喜欢。”“看著就有灵性。”“小郡主喜欢吃我做的吃食誒!” 那两人也愣了一下,隨即挣扎起来:“我们只是多嘴了几句,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你凭什么把我们关押起来!” 侍从嗤道:“不觉得你们刚刚的样子像狗急跳墙了吗?对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孩子就算不喜,也不应该有恶意到在所有人面前蹦躂出来。她是如何碍著你们的眼了呢?” 倒像是计划被破坏后气急败坏了迁怒了人家。 果然,殿下刚刚暗示他留下来看著,就是料到了会有意外收穫。 侍从一边想著,一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有人在偷偷给鹿蜀餵果子。 它应得的。 那俩蹄子踹到討厌的人身上多爽啊。 ==== 祝殷一开始心里还有些许侥倖,觉得可能不过是身形相似。 她怎么可能就是最近在大夏闹得沸沸扬扬的昭锦郡主呢? 她的眉眼生得和江若云还有那个姓温的半点不像。 还有方才,在得知鹿蜀可能闯入了她的行帐里的时候,那姓温的半点都没有表现出在意和担忧。 怎么可能呢? 这世上真的有如此冷血的父亲吗? 祝殷的脑中一团乱麻,但又觉得,若是真有孩子小小年纪就有了那等占卜的天赋,除了身后的柚柚,他也想不出他见过谁比她更有灵性了。 头顶像是悬著把利剑,他迫切地想要迎来结果,又担心结果是他最不想要的。 隨著距离不断被缩短,那把利剑也不断靠近。 最后倏地落下,竟有了几分解脱的感觉。 看到那两双標誌性的凌厉凤眸的时候,他都要被气笑了。 这世界就这么小么? 她娘是江若云,所以不需要他的任何帮助,和离对一个皇室公主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不,不应该是和离,应该叫休夫。 柚柚隨她姓也是应该的。 其实他心里早就有预感了不是吗? 不然为何总是强调否认这个可能性? ... ... 他难得与一个孩子投了缘,怎么就是江滦的侄女? .......怎么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不会出现在他身边呢? 他喃喃出声。 脑中忽然响起母妃死前崩溃的尖锐的斥责声,刺得他生疼。 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落在两人身后。 柚柚听见了他的呢喃声,回头看他,“哥哥...?” 这是柚柚从没见过的他,总是习惯於立於人前的青年此刻微微垂首,额前碎发在眉骨投下阴影,將那双锐利的眼眸遮得晦暗不明。 这是怎么啦? 他看起来,像是在陷落一样。 温柚柚眨眨眼,朝他伸出手:“柚柚走不动啦,哥哥牵我走。” 祝殷扯唇,她哪里是走不动,她是看出了他......祝殷朝她摇摇头,把她的手交给了祝如:“不是想你娘了?快去吧柚柚。” 祝如没察觉到什么,很兴奋牵著柚柚往前走:“长念!竟然是你!” 祝如的声音脆亮,像是划破了两人之间数年未见的时空。 江若云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从她手上接过了柚柚的小手,细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神情和身体,都没有大碍,这才鬆了口气。 把她的小手放在掌心暖了暖,对祝如道:“来的路上知道柚柚在你们这,我就安心了。” 江滦把穷奇从柚柚怀里拎出来,这胖猫,也不知道有多少斤,別给柚柚压坏了,一边镇压挣扎的穷奇,一边还不忘纠正妹妹:“是么,哪来的们?” 江若云:“......”她瞪了他一眼,这好歹是作为使臣来的,好歹给人一点面子。 温柚柚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 舅舅虽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但是平时也不是朝人乱吐的。 所以......哥哥其实是舅舅的仇人吗? 温柚柚缩在娘亲身边,小小声:“他们是谁呀?” 柚柚现在才惊觉。 相处这么久她都没有问人家的名字! 江若云也跟著小小声:“......就是之前你曾祖母提到过的,祝殷,旁边的是他的妹妹祝如。” 温柚柚瞪大了眼睛,视线在祝殷脚下来回打转。 江若云问道:“怎么了柚柚?看那里做什么?” 温柚柚老实道:“看影子。” 祝如离她们近,听清楚了一些,大为不解:“影子?影子有什么好看的?” 因为系统说了—— “鬼没有影子,哥哥有影子,所以他不是鬼。” 祝如好笑:“我皇兄当然不是鬼啦,虽然看起来是有点阴沉沉,但是怎么可能是那种东西呢。” 江若云很想保持沉默,但又怕祝如觉得柚柚莫名其妙,所以还是决定出卖江滦,与她说了柚柚为什么会觉得祝殷是鬼。 还不是因为江滦故意嚇唬小孩说他诈尸了! 她们说话的声音是刻意压低了。 但一些简单的叠词音节,江滦还是听见了。 比如,哥哥。 ....... 多大脸啊? “祝殷。”他儘量让自己听上去平心静气一些,他不想给柚柚做一个刻薄的坏榜样,但还是忍不住,“你这么大年纪,柚柚才五岁,你让她叫你哥哥?” 祝殷先是与柚柚和长念郑重地道了歉。 才对著江滦嗤笑一声,神情仍是懨懨:“那不是怪你自己长得老?” 眼看著两人之间氛围不对,温柚柚噠噠噠跑到他身边,一人做事一人当,主动道:“是柚柚主动喊的。” 江滦看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凭什么?他真的看起来比我年轻吗?” 江若云听到他这语气就想笑。 唇角上扬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转头,看向祝如,迟疑:“柚柚管他叫哥哥,那......” 祝如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没错,管我叫姐姐。” 江若云:“......” 她看向柚柚。 怎么个事? 柚柚非常有求生欲,连忙道:“如果柚柚不认识娘亲和舅舅的话,第一次见面也会喊哥哥姐姐的呀!” 勉强被哄好了。 江滦將话题拨回正题:“那匹马是谁下的药,又是为什么衝著柚柚的来的,都查清楚了吗?” 如果说在知道对方是谁之前,江滦有怀疑过可能对方是自导自演,製造出这样的事故,又主动找上门,把柚柚带走当成人质。 但是沂国,不可能这么做。他知道的东西比妹妹多一些,沂国和大夏是互利互惠的关係,谁都少不了谁。这么做对他们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祝殷没说话,祝如这才发觉他状態不对,有些担忧地看了眼皇兄,自觉地挑起了担子,把他们目前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了二人。 “...江易么?”江滦皱眉,“我倒是觉得不像。” 祝殷讽道:“这是突然念旧情,想起以前的兄弟情所以觉著不像了?” 誒?舅舅以前和江易关係很好? 温柚柚感觉自己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小脑袋好奇地转了过去看著江滦。 江滦冷笑:“我和他是哪门子的兄弟情,我的意思是,他没那脑子。” 温柚柚眨巴了一下眼睛,提出疑问:“这事做得就很有脑子吗?” 江滦直接道:“也挺没脑子的,但是至少绕了一圈。居然是从別人身上查出来是他,怪新奇的。像是他临死前的最终幻想里自己能想出来的计谋。” 温柚柚:“...舅舅,你舔舔嘴巴。” 江滦不懂,但照做。 温柚柚捂嘴惊讶:“呀,居然没被毒死呀?” 江滦这才懂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好笑地把她提溜到了自己身边,一本正经逗她:“其实被毒死了,现在舅舅是厉鬼,来找柚柚索命来了。” 柚柚才不会再上当了! “舅舅坏,骗柚柚。” 祝殷別过眼,没看他们两人的互动。 而是看向江若云:“柚柚到底是什么来歷,为什么我派人去问,都说是你亲生的孩子?” 祝如也想起来了这茬,好奇极了:“是呀,虽说我们不是常能见面,但一年也是能遇上几回的,你这是连生养孩子都能得空就做完了?” 这么卷呢? 这事倒也没什么好隱瞒的,他们去京中仔细查问一下也能知道,江若云便將起因经过都与他们说了。 听到柚柚其实是被抱养的,祝殷忽然释怀了一些。 “柚柚原来先前还遭遇过这些...”他的眼中多了些悵然,像是想到了自己。 “我觉得,柚柚可能需要更多的长辈关照她,你觉得呢?” 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拿起了铁锹,决定挖一块墙角。 === 是三章並成两章的字数啦 第116条小锦鲤 不愧是殿下,这么能招恨 谁都不知道祝殷在那一瞬想了什么,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就连祝殷自己也不明白。 他向来只做能让自己高兴的事。 很显然,一个抱养的,和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係的孩子,能在江滦和江若云这一对绝对谈不上好相处的兄妹之间游刃有余,这件事本身就给了他莫大的惊喜。 他有预感,如果他能陪伴著她长大,这些惊喜会越来越多。 况且—— 东西抢来吃更好吃,他们皇室精挑细选抱养的孩子,他会喜欢也再正常不过了。 大概是这样的原因。 总之等他自己反应过来,话已经说出口了。 这话一出,周遭连风声都像是停了,寂静到柚柚都搓了搓袖角。 什,什么呀? 怎么都要做柚柚的长辈呀?就没人想做柚柚的小辈嘛? 祝殷身边的人目光也不断在两人之间流转。说来惭愧,虽然柚柚这孩子很可爱,但他们一开始也是起了一些她可能是在有意討好殿下的念头。 也怨不得他们这么想,自从前些年殿下把五公主从冷宫里救出来后,那帮人就好像以为殿下很喜欢小孩似的,隔三差五让自家孩子来殿下面前晃悠。 毕竟,从殿下手里漏一点好处,都够他们府上在都城中横著走。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得殿下喜欢的孩子,瞧瞧那细心的样子,比往日他们带自己的孩子都谨慎。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 先前还觉得这小丫头运气好。 但现在事实狠狠给了他们一个大耳刮子! 那小丫头是大夏最得盛宠的昭锦郡主,大夏的太后和皇上在席间都不掩对这个孩子的宠爱,这辈子都压根不需要討好別人过活! 然后殿下又亲自给了他们第二个耳光。 在知道她是自己仇人的侄女后,竟然还主动提出想要做她的长辈。 这不是殿下上赶著要成为人脉吗! 侍卫们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来,面面相覷。 殿下什么时候起的歹念?说这话是为了故意刺激大夏的人的? 哇,瞧著大夏的皇子脸都青了,不愧是殿下,这么能招恨。 祝如更是诧异地转头看向皇兄,她还以为,看见柚柚的家人是谁之后,皇兄就要歇了这个念头呢。 谁知道他胆子这么大!挖墙脚偷偷地撬不就得了,怎么还当人面说出来啊! 江滦直接道:“我觉得不如何,柚柚有我们就够了。” 祝殷都没看他:“是你的孩子吗你就急著拒绝?” 他看向江若云,对方目光沉沉,但也没第一时间就拒绝。 母爱分很多种。 他猜,长念是希望有更多人跟她一起宠爱孩子的类型。 果然—— 江若云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化作了打量:“你能给柚柚带来什么?我需要看到你的態度和价值。” “这是自然的。”祝殷说,“你们很快就能看见。” 他们的母后是个仁善的人,所以养出的孩子在他看来,手段还是太仁慈了。 而他不一样。 他是个不择手段的。 想到了方才急著来看戏的温正清,祝殷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色,实现价值的道具,不就来了吗? 侍卫们都麻木了。 这要是给沂国那些贵族们知道,说不定以为是他们犯臆想症了,什么时候殿下想要亲近一个人还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了呢。 祝殷两个字不就够了? 当事人看起来心情却很好,那双素来阴鬱的眼扫过拧眉的江滦,轻笑:“我会教给柚柚一些,很珍贵且实用的东西,你且看著吧。” 这是他们不会教的,不敢教,也教不会的。 语罢,他又对著江若云表態:“这桩事我会查清楚,给柚柚和你们一个交代,確实是我们的过错,没有看好鹿蜀。有嫌疑的人都被控制住了,若是你们想见也可以来......就算那江易不是罪魁祸首,也一定与此局有关係,不可放鬆警惕。” 江若云点头:“事关柚柚,我们会谨慎。” 他又让身边的僕役把赔礼一併交给了他们。 是一些沂国特產的宝石和珍珠,看著品相甚至比往年进贡的更通透。整整一箱打开,流光溢彩的,就连江若云都忍不住瞧了一眼。 她將盒子递到柚柚面前,轻声问:“柚柚喜欢吗?” 温柚柚点头:“喜欢。”又看向祝殷,强调了一遍:“喜欢叔叔送的。” 这下祝殷和江滦两人都没什么意见了,前者高兴自己被柚柚强调了,后者高兴这糟心玩意的辈分终於跟他一样了。 但那般华美的珠宝在温柚柚黑亮的眼眸面前也像是失了几分光彩。 祝殷不免有些遗憾,这些珠宝还是不够漂亮。 他想了想: “我看柚柚很喜欢马匹,若是想要,可以找机会带她来我们这选一匹自小养著。”又觉得还是太小气了,“全部带走也是可以的。” 沂国的汗血宝马可是赫赫有名的,很少对外流出,在別国是得托人脉才能求来的,就连他们的父皇那也只有一匹,好生养在宫中,这次才带著来了围猎场。 江滦略带审视地看著他。 他一开始还以为祝殷只是单纯想要噁心他们。 现在看来,竟然像是真的喜欢柚柚。 他甚至都怀疑他现在问他要沂国的皇位,他会不会现在就提剑去把他父皇宰了助助兴。 当然,这是比较夸张的说法。 最重要的是—— 这些东西,是祝殷在不知道柚柚的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提前准备的。 说明在他心里,拋去所有身份的因素,柚柚是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珠宝和马匹的。 而珠宝和马匹,又是沂国最闻名遐邇的东西。 这很好。 江滦勉强看他顺眼了一些。 === 在莫太医確认柚柚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后,江若云才把她带给了太后。 太后这一天终於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曾孙女,卸了护指就把柚柚抱在了自己怀里,压根没有经別人的手。 一旁的嬤嬤悻悻地收回手。 在座的命妇们都是见过太后以前做皇后时的手段的,虽这都是第二次看见太后对这小郡主的偏爱了,但还是產生了一种难以置信的心態。 但其余的异邦的使臣夫人们,就没有她们这般淡定了。 “不过就是个小姑娘,大夏的太后娘娘竟这般珍视?”一个沂国的贵妇人掩唇轻道,“我府上那俩小子都没这么金贵,吃个葡萄都要人去皮了餵。” 祝如恰好坐在她身侧,闻言敛了笑意。 第117条小锦鲤 害人不浅吶 俩小子金贵来干嘛? 男孩子养糙点好养活。 吃葡萄去皮咋了,人家乐意给孩子去就去唄。 这话要是传到她皇兄那,她都怕他疯魔了为了实现什么价值跑来亲自给柚柚剥皮。 长念真是害人不浅吶。 祝如想想那画面就打了个寒颤。 反正如果她是柚柚,她不敢吃。 一边想著,她一边笑眯眯地跟那使臣夫人道:“夫人慎言,这小姑娘,不止大夏的太后娘娘珍视,连我皇兄都颇为喜爱呢。” 使臣夫人:“......?” 公主殿下的皇兄? 不就是太子殿下吗! 她惊疑的目光看向那正上首的小姑娘。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又看了看祝如。 对方笑著点头。 是的,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下好了,使臣夫人也坐立难安吃不下东西了,死嘴,不放点屁是难受呢怎么的? ......她忽然发现自己挺爱乾净的。 喜欢用顏面扫地。 ... ... 相较於温柚柚在太后怀里怡然自得的模样。 柳姨娘坐在一群贵妇人中间,坐立难安。 按照她的身份,这场合她是没资格来的,但太后娘娘让她来,她更没资格抗旨。 来的时候她心中一片忐忑,想著是不是太后要寻她的麻烦,要当眾给她没脸。 但到了之后她发觉自己想多了。 太后可能只是单纯给所有人都发了请帖。 御营里坐满了身份尊贵的贵妇人和世家小姐们,还有一些异邦人,几乎是琳琅满目的美貌和贵气。 柳姿虽自詡美貌,但这么多年困於后宅之中相夫教女,也让她看起来有些畏缩,和周遭明艷大方的贵女们一比,就落了下乘。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这样陷於人群之中半点不起眼的她,又凭什么被太后注意到呢? 只有一个可能的原因—— 她是温柚柚的生母。 思来想去她竟然也只有这个身份拿得出手了,不免觉得讽刺。 周围没有人与她说话,也同样没有人因为她是个妾室就投来讶异的目光,她被完全地无视了。 在这个热闹繁华的帷殿內,她也成了一座孤岛。 看著温柚柚不知道说了什么,轻易地就把本来严肃的太后逗笑,周围的贵妇人和小姐们也爭先恐后地说著吉祥话捧场。 莫名的。 柳姨娘想到了那个下著大雪的冬日。 当时的温柚柚也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被她们讽刺无视......她那会是什么感觉呢? 柳姨娘回过神来,她怎么突然开始心疼那个灾星了!她当初那样都是罪有应得,要怨就怨她命格不好吧! 她缓了缓,方才觉得有了胃口,刚执箸,就又听到了祝如的话。 “......” 太好了,这下彻底没胃口了。 缓不过来了。 调理不好了。 到底为什么! 侯爷不是说祝殷和三皇子是死敌吗?哪门子的死敌颇为喜爱对方的侄女啊? 还有,这才多久啊,和他们分开有两个时辰吗?这温柚柚是给他们下了迷魂药了还是怎么的,一个个跟飞蛾扑火一样非得围著那个灾星转! 她倒要看看他们都能得了什么好下场! 不吃了,吃不下。 气都气饱了。 === 太后抱著柚柚笑眯眯地听著底下人的溢美之词,浑不在意她们是不是真心实意的。 到了她这样的位置,非亲近之人的真心与否已然不再重要。 反正在她面前,不管怀有如何的心情,都得毕恭毕敬。 这就是权势美妙的地方。 她希望柚柚也可以品尝到。 看过万人之上的风光,再看眾生匍匐的尘土,心眼开阔后,就知路到底该如何走。 当然。 更多的原因还是她想跟些老朋友们炫娃。 天杀的,先前看著她们含飴养孙的样子就眼红,现在终於轮到她有曾孙女了,她一定要让柚柚成为全大夏最受宠的小姑娘。 ... ... 温柚柚先前在祝殷那用过晚膳了,现在再想塞也塞不下。 太后就让宫人撤了膳食,轻声问:“祝殷那小子待你如何?” 温柚柚並不诧异曾祖母的消息灵通,她这些日子都听系统念宫斗小说呢,知道在宫里熬成太后有多不容易,有稳定的信息来源是必要的事。 她想了想:“祝殷叔叔人挺好的,还给了柚柚赔礼呢。” 温柚柚侧头,露出了小揪揪上的一颗红宝石:“好看吧。” 和她的鳞片一样,赤红色,闪闪的。 这可是她让系统一个个对比过去选得最像的一颗了! 系统酸溜溜的:【你都知道跟一条桌宠穿同款的,你怎么不跟我也来点同款的。】 什么桌宠? 温柚柚有些不懂。 她看了一眼摆在桌案上的核桃,就有宫女替她拿来,柚柚拿起一颗攥在手里,也不吃:【同款来啦。】 系统:【......这算哪门子同款啊,我在你心里就这玩意?】 温柚柚摇头,很认真地叭叭:【核桃,补脑的,適合你。】 系统中箭重伤。 太后看著柚柚发间的那个红宝石簪子,那宝石色泽如血,纯净透亮,被精巧地镶嵌在缠枝金丝中,隨著小丫头晃脑袋的动作,流转出细碎的光晕,衬得她乌黑的髮丝越发莹润。 “倒是会挑。”太后指尖轻抚过宝石,还算满意,“单就一颗宝石,未免太敷衍人了。” 虽然祝殷的马被人下了药,他也算是半个受害者,但是一匹疯马闯入柚柚的行帐,这消息传来,她那皇儿差点都从龙椅上惊下来。 夏景帝多多少少也算是受到了伤害。 这个赔偿也得给算在柚柚头上。 温柚柚摇头:“没有呀,还有一箱子在行帐那里放著,可多啦。” 太后:“......?”多少? “珠宝重量確实不轻,一盒子也难带在身边。”太后喃喃出声,像是在给自己找理由。 温柚柚纠正:“曾祖母,是箱子啦,不是盒子。” “......柚柚啊,多大的箱子啊?” 呜哇,这怎么描述呀? 温柚柚艰难地伸长了小手,展开手臂,唔,好像还差一点:“反正就是比这么大,再大一点点。” 太后此刻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里面都是珠宝?” “嗯嗯!曾祖母喜欢的话,来柚柚这里挑一点呀。” 太后微笑点头:“好的呢。” 心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虽然能料到祝殷会喜欢柚柚这孩子,毕竟他的经歷从某种程度上说,和柚柚很像。 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喜欢啊! 这要是夏景帝看了得又嚇一跳。 这他爹的比沂国每年送来的都多啊。 那小子什么意思? 是准备来抢孩子了?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太后心头涌起。 此刻的她还不知道她亲爱的孙女儿已经鬆了一点口了。 “曾祖母。” “嗯?” “你和皇爷爷明日有空陪柚柚去选一匹小马吗?” 哎呀,柚柚这是想骑马啦。 太后笑得慈祥:“好啊,不过柚柚还小,骑马得有大人陪著一道哦。” 她今日心情好,话也就多了起来。 “要说马啊,还得是沂国的马,身姿矫健皮毛也漂亮。” “只可惜......” 温柚柚好奇探头:“可惜什么呀?” “可惜他们那的好马不轻易放出来,也不售卖,不然曾祖母也得给柚柚买一只玩。” 誒? “那曾祖母省钱啦!” 因为柚柚已经有啦。 第118条小锦鲤 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柳姨娘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行帐。 就见温正清一脸喜色,得意洋洋地笑。 她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喜事了吗?” 温正清心情好的时候对她还算好,搂著她坐下,语气都带著笑:“是沂国的太子殿下,方才离席的时候特意停下与我多说了两句,说很欣赏我。” “......?” 柳姿下意识蹙眉:“沂国的太子殿下......是祝殷?” 温正清道:“是啊,今日我们不还见了面?” 柳姿心道这也算见面,不是他们腆著脸非要跟上去凑热闹结果被无视了个彻底吗? 她心中起疑,方才在席间,那祝如不还说祝殷颇为喜爱温柚柚么?怎么转眼间就找上了侯爷。 “侯爷,还是小心些为好,那祝殷晌午时对我们还爱搭不理的,如何忽然就欣赏上了呢?” 温正清皱眉:“你这意思是我不配得他的欣赏了?晌午的时候是他急著要把那匹疯马抓回去,自然没空与我敘旧,这不方才得了空就等我了?” “小心小心的,先前是你和瑶儿说这祝殷有前途!现在反而要我来小心,束手束脚的能成什么大事?” 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体会过其余人艷羡的目光了,上一次还是他尚了公主的日子,细细算来也有十年了。 这十年间他竟没有半分功绩,如今想来还觉得恍惚。 今日忽然被祝殷叫住,周遭同僚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不对劲,这对於温正清一个本就好面子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上癮了一般的感觉。 他迫切地想要再次成为眾人视线的中心。 柳姿把席间听见的祝如说的话讲给了侯爷听。 温正清却不听:“那祝如虽是祝殷的皇妹,但也只是同父异母的关係,还是个妇道人家,两人之间就算关係亲近也到底隔了一层,如何能知晓他的真实意图。” “指不定他们对温柚柚的態度才是障眼法呢!” 柳姿说不上话。 也说不出话。 更不想因为个外人就与侯爷爭吵生分了,於是吶吶应著。 温正清忽然道:“祝殷说要我向他证明我的......嗯?態度和价值?这是什么意思呢?” 柳姿想了想:“可能是要侯爷送些礼?” “你说的也是。” 他立马蹦起来开始翻看带来的財物。 势必要和祝殷好好展现自己的態度和价值。 ===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太多事。 温柚柚一回到行帐就啪嘰一下像一个糯米糰子一样噗地瘫倒在了床榻上。 江滦正与妹妹商討完今日那桩下毒的事,就看见柚柚这副模样,他伸手戳了戳白嫩的糰子皮:“温柚柚,你的馅要露出来了。” 温柚柚骨碌一下从榻上翻起身,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 乾乾的。 没有流口水! 温柚柚看向舅舅的眼神充满了谴责。 江滦笑著把她提溜给了婢女们,吩咐道:“沐浴洁身后再睡,外头不乾净。” 喔,泡澡澡。 这个柚柚喜欢! 温柚柚舒服地趴在浴桶里,很奇怪,本来很困啦,但是泡澡了之后反而清醒了点。 系统面板上的那尾锦鲤也像是能察觉到她的心情,欢快地甩了甩尾巴。 柚柚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本体的鳞片边缘有一些金色的虚线。 隱约朦朧,时有时无。 誒......? 她以前身上有这些东西嘛? 系统:【好像是没有的,以前光溜溜的一条。】 温柚柚小怒一下:【你才光溜溜的一条!】 系统:【......我又没在说你。所以它这是什么情况,生病了?】 没有哇。 柚柚觉得自己最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她伸手触碰了一下面板上的那尾锦鲤。 那缕缕金线像是有生命力一样缠绕上她的指尖,又缓缓流回到本体上。 是...... 是功德誒! 她吸收的那些功德原来是以这种形式存在在她身上嘛?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 温柚柚把今天攒下来的功德积分全都吸收了。 像是在天庭的仙泉里跟著伙伴们游泳沐浴著阳光一样,有一种暖洋洋的幸福感。 .....她有点想念天庭啦。 天庭上,饕餮仿佛也能感受到这股情绪一般。 这一次,他找上了朱雀。 在扶桑树上。 怪事,朱雀什么时候住在这了? 少年歪了歪脑袋,一如既往地放弃所有他想不明白的问题,仰头,对著正在扶桑树上理羽毛的朱雀道:“我梦到柚柚想我了,你下凡的时候带上我一起吧。” 朱雀停下了动作:“我也梦到了。” 这么巧的吗? 那真是梦? 第119条小锦鲤 这简直不诗人啊 饕餮认真地看著她:“那你梦到的应该是假的。” 朱雀:“......”哪来的倒霉孩子。 她强调:“现在是你来求我带你一起下凡。” 这是哪门子求人的態度! 饕餮心想它可是凶兽誒,哪有凶兽求人的,哪有凶兽这么有礼貌的呢! 它开口:“求你。” 朱雀想笑:“但是你求我也没什么用,你瞧。”她掏出一根桃枝,“王母娘娘让我送根桃木枝下界,都要把它掩盖成这样呢,你和那方小世界没有缘引,若真要下凡,就得走转世轮迴。” 听到转世轮迴四个字,饕餮就皱起了眉:“转世轮迴还是算了吧,那里现在都要排队了,等我排到了,下凡可能就可以啃老了。” 啃柚柚的老。 凡人活个百八十年的,应该老了吧? 朱雀沉默了一下,敢情你已经去了解过了啊? 她好奇问:“是谁告诉你来找我的?”她可不信这是饕餮自己的主意。 饕餮答:“是麒麟,他也梦到柚柚说想天庭了,所以让我来找你,问有没有下凡的办法。” “那他自己呢?” “他说,柚柚可能更想见到我。” 朱雀嘆了口气。 该说麒麟不愧是瑞兽吗? 不过—— “你们都梦到了?” 饕餮点头,“还有檮杌混沌他们,也梦见了。” 朱雀眼瞳一缩,意识到这事不对劲。 “我过会去寻王母娘娘问问,至於你......”朱雀想了想,“你若是要下界,要么通过柚柚得到的缘引,要么,你自己找到一个。” 饕餮不耻上问:“什么是缘引?” 朱雀忽然觉得麒麟让这玩意来找她可能只是祸水东引了。 “......你知道为什么负屓狴犴狻猊它们没有任何动静吗?你以为是他们改性了?”朱雀提醒它,“那方小世界,或者说人间,佛座上刻有狻猊,官衙正堂两侧有狴犴雕像,负屓盘绕於石碑之上,螭吻在殿脊两端......” 她一一列举。 “都是人烟鼎盛之处,受到百姓们的朝拜。有些地方还能沾染上人间帝王的紫气,这便是缘引。” 简而言之,就是得有人想你来,才能来。 饕餮頷首,表示受教了。 等朱雀飞走了之后,它试著感应了一下自己在人间的缘引。 誒,你別说,还真有。 在钟鼎彝器上雕有象徵著它的饕餮纹。 还没来得及高兴,饕餮就发觉不对。 ......怎么大部分里面都装的是酒和食物啊! 这给它干哪来了? 好嘛,缘引没找到还看饿了。 它正准备收回神识想想今日该吃点什么,脑中就隱约听到了几道阴沉低缓的祷告声。 好像......是在呼唤它? 这个算不算缘引啊? 虽然听上去不太像是好人,但是谁家好人对著凶兽作祷告啊是吧? 饕餮想了想,决定来个黑吃黑。 它分出一丝心神回应了他们的祷告。 来吧,让本凶兽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玩意。 ... ... 凡间。 昏暗的洞穴內。 原本只是例行的祷告,洪诚却猛然睁开眼。 朝著上首的男人露出一个近乎於狂喜的表情。 “大人,我好像感应到了......饕餮的回应。” 男人一口茶水都险些喷出来:“你说什么?” 这洪诚莫不是真疯了吧? “没有错,大人!”洪诚回忆起方才那道低沉恐怖的兽吼,全身都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就是饕餮,只有上古的凶兽才会有如此恐怖的威压。” 洪城不禁想,他在这人手下这么多年,每日都要对著饕餮的雕塑祷告,今日到底有什么不同......? 他的目光缓慢投向了身边的温瑶。 她应该也听到了那声兽吼,正跌坐在地上额角冒著冷汗,洪诚想了想,给她递了一张帕子:“擦擦吧。” “谢谢。” 温瑶声音都在抖:“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对这么恐怖的东西祈祷?” 这是妖教吧! 这个道士不是端王手下的人吗,怎么看著与这个妖教这么熟稔? 还有什么饕餮......她是进魔窟了吗? “恐怖吗?”洪诚本来想在小孩面前偽装深沉,但是回忆起了那道兽吼,腿软了,“好的,是很恐怖,但是——” “这么恐怖的力量,如果能为我们所用......那你还何需看人脸色呢?” 他在面对除了国师以外的话题时还算正常,此刻熟稔地开始敲击温瑶內心深处的渴望:“我没猜错的话,你之所以找到我们,是因为你父亲,宣武侯,並不愿意把你一道带来吧,他嫌你丟人,是吗?” 槐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呵呵地笑著,一双倒三角眼直勾勾地盯著温瑶,满是兴味。 温瑶又是恐惧又是羞愤,但偏偏他说的,是事实。 “......是。” “你有这样特殊的命格,暗中庇佑了整个侯府,他竟还不知道感恩,如此对待你,你心中就不怨么?” “......” 她怨。 不,她恨。 眼看著温瑶的態度鬆动了,洪诚再接再厉:“我想,今日饕餮的动静或许与你有关,只有在我们这,才能发挥出你命格最大的优势,你好好想想吧。” 温瑶纠结地离开了。 上首的男人这才出声:“饕餮有说,它想要什么吗?” 洪诚想了想:“有。” “是什么?” 祭祀嘛,当然要有祭品。 男人的眼中划过一丝残忍。他想起了来的路上,似乎在山下瞧见过一个小山庄? 不知道那些人够不够填够饕餮的胃口。 应该是不够的...... “它说它想吃油燜春笋。” “......?”男人噎住了,“但现在还算冬天吧?” 而且这怎么是只吃素的饕餮啊! ==== 温柚柚起了个大早。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接小马啦! 不过有人比她起得更早。 祝殷天都没亮就起来开始梳洗打扮,结束一切后天也没亮,他还转头问身边的侍卫:“柚柚还没来吗?” 侍卫:“......殿下,现在才刚卯时。”他想了想:“这会鹿蜀都没醒呢。” 祝殷:“哦,那把它叫醒,让它也做好准备。” 侍卫寻思这简直不诗人啊。 “殿下还看不惯谁,属下一道叫起来吧。” 也行。 祝殷等著心急,就也不想別人也好好睡著:“昨晚那个,姓温的,派人去催催他,他的诚意什么时候能给来。” 他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想要攀高枝,是得辛苦些啊。” 等他把討厌的人嚯嚯了个遍,温柚柚终於来了。 还是拖家带口来的。 原本散漫靠在椅背上的祝殷见了太后倒像是像个正经的小辈一样,稍微规矩了些。 太后见了他也是一惊。 看向柚柚:“柚柚,我们是来这选马么?” 温柚柚点头:“是呀。” 这不是沂国的使臣团吗? 难道昨天那一大箱子珠宝还不是全部呢? 嚇得太后抓紧了柚柚的小手,生怕她被人哄了去。 祝殷与他们行过礼后,就带著一眾人前往临时搭建的马厩。 夏景帝与他在前头走著。 想到了昨夜母后与他说的话,还是多嘴了一句:“柚柚是朕的孙女,是不会去沂国的,更不会做你父皇的孙女。” 他担心祝殷是觉得柚柚非长念亲生的孩子的缘故,觉得她可以被撬墙角。 没那个可能的! “陛下不必担心,我没有那个意思。” 祝殷笑得温良,说得篤定。 他没撒谎啊。 他父皇哪能活到抱孙女啊? 这边两人对著虚情假意,另一边鹿蜀真情实意地冲了出来,因为被拉住的缘故,不能凑近,只能站在一旁睁著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盯著柚柚:“想你啦。” 穷奇轻巧地一跃躥上柚柚的肩膀,舔著爪子看著它。 鹿蜀:“不想你,滚。” 穷奇眯了眯眼睛。 鹿蜀秒怂:“我滚。” 夏景帝被这处的动静吸引住,看了过来:“这就是昨日被下了药的那匹马?” 祝殷:“是的。” 夏景帝是个喜爱动物的人,从万兽苑里那群被养得油光水滑的珍奇异兽们身上就能看出来。 此刻看著身姿矫健高大威猛的汗血宝马,眼中划过一丝惊艷。 怎么就不来撞他呢? 到时候假装受伤讹他们几匹马回来,多好啊。 祝殷注意到了他的表情。 先前夏景帝於他而言只是他敬重的长辈的孩子,以及盟国的帝王。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还得爭取留在柚柚身边呢。 於是他笑著开口:“陛下若是喜欢的话,也可以带一匹回去养著。” 夏景帝的眼神瞬间亮堂起来了:“你若这么说,朕可不与你客气了。” 原本想阻止的江滦看到了父皇脸上难得轻快的表情,愣了下,最后还是没出声。 带吧! 乾脆把这里搬空得了! 温柚柚与娘亲保证:“鹿蜀很乖很乖的,它昨天是被坏蛋下药了,柚柚就去摸一下。” 她看鹿蜀都要碎掉了。 江若云想到了昨日江滦说的话,又看了眼鹿蜀的眼睛。 那双眼睛水润润的,看著极有灵性。 江若云鬆口了,鹿蜀如愿蹭到了柚柚。 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错觉,总觉得在柚柚身边的时候,它的脑子格外明晰一点。 它喜欢这样的感觉。 於是高兴起来: “走!我可是这一片的小霸王,我带你去寻一匹最厉害的小马!” === 身上有点过敏,还有三千中午前端上来orz 第120条小锦鲤 谁活腻歪了敢朝它祷告? 鹿蜀这话倒是没夸大。 原本闹腾的马厩在它踏入的瞬间就寂静了。 一旁牵著鹿蜀的侍卫介绍道:“鹿蜀是这里的头马,其余的马都听它的。” 鹿蜀骄傲地昂起头,开始跟温柚柚指指点点:“这匹太瘦了,这匹太矮了,这匹太笨了,这匹没我毛色好看,这匹......” 它卡了壳,脑袋里的形容词都用完了。 “这匹......太像马了。” 柚柚:“......?”啊? 关在马厩里的小马们发出了抗议的响鼻声。 温柚柚也拽了拽它,和它说悄悄话:“你怎么这么不给它们面子呀?” 鹿蜀据理力爭:“面子是自己爭来的,又不是我给的!” 它指点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没有一匹是配得上柚柚的。 乾脆叼著韁绳往柚柚的手里一塞,喏,要不把我带走好了。 祝如刚赶来就看到这一幕,看得额角直突突,又把韁绳拽了回来,“你差不多得了,你这么大一坨,人家的长辈怎么放得下心?” 她对柚柚说:“选合你眼缘的就行,没这么多门道,能带来这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苗子。” 温柚柚点头,也有些遗憾。 鹿蜀看起来高高大大的,骑起来该多威风呀? 刚刚江晟他们看她要出门,还邀请她回来一起骑马呢,骑著鹿蜀肯定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最后温柚柚选中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 太后刚想说说如何驯马的事,就见僕役们刚把那匹马牵出来,对方就扑到了柚柚旁边一顿乱蹭。 那热情的样子简直没眼看,像条小狗似的。 就连温柚柚这样本就是走热情路线的高精力幼崽都有些招架不住,只能被动地摸著对方尚且柔软的毛髮。 一双灵动的杏眸都带著点懵。 看起来呆呆憨憨的。 穷奇在旁边恼道:“这个家有我不够吗?怎么还要多一匹马?” 它把自己和对方比了下,觉得哪哪都贏了:“骑著我不够威风吗?我还会飞呢,到时候肯定让你在那帮子小萝卜头里大放异彩。” 它伸出爪子,指著鹿蜀:“还有这匹蠢马哪里高大了?我原型可是能遮天蔽日的。” 温柚柚:“......”那你很棒棒哦。 她伸出小手拍拍安抚地穷奇的脑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系统就在脑海里发话了:【我懂了,这就是二胎家庭的不容易啊,你要养二胎了,你的好大儿吃醋了。】 好,大,儿。 温柚柚看了眼不知道比她大多少岁的穷奇,腮帮子鼓了鼓。 ......真的好想让它俩面对面沟通一次哦。 系统应该是听不懂穷奇说的话的,毕竟它虽然安装了兽语翻译器,但这是针对这个小世界的物种的,穷奇这样的上古凶兽並不在其列。 所以在系统的眼里—— 穷奇就是从一只肥猫变成了笨到只会发出无意义的咪咪声的肥猫。 还好穷奇不知道。 温柚柚不知道第几次发出这样的感慨。 她把穷奇抱起来,歪著小脑袋看它,额头上的“王”字因为等比例缩小的缘故,在它头上像是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小帽子一样。 她与那双猩红的兽瞳对视,在其中除了看到了她自己的身影外,还切切实实地看出了类似於委屈的神情。 穷奇是凶兽呀,为了她下凡,又变成这副模样陪在她身边,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本性。 同样还是她和天庭的联繫,让柚柚每每看见它,都知道那段无忧无虑被大家宠爱的日子不是假的。 温柚柚想,在它保护她带给她安全感的同时,她也要给它安全感的。 於是—— 幼崽温暖轻柔的嗓音坚定地在它的耳边响起:“穷奇和它不一样呀,穷奇是柚柚的亲人。” “......” 亲,亲人吗? 穷奇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爪子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只能软趴趴地趴在她怀里,想说什么又觉得肉麻,最后嘴硬道:“我不是人,是兽。” “哦——” 温柚柚拉长的语调让它更加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正在它挣扎的时候,柚柚吧唧一口亲在了它的额头上,软乎乎轻飘飘的,但是穷奇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瞬间僵住了。 这,这又是要干嘛。 贿赂它吗? 现在好了,穷奇感觉就连额头都不是自己的了,彆扭得很。 温柚柚眉眼弯弯:“亲人亲人,不是人的话,亲总是对的叭?” 穷奇这才反应过来。 哦,它被一个小崽子哄了。 这下什么作为凶兽的涵养和尊严都拋之脑后了,它几乎是本能地发出了呼嚕呼嚕的声音。 看著那匹现在还没有名字的小马的表情也变得宽容了。 好马,允许你抢了饕餮的名字。 它的神情刚因为柚柚的举动软化了一些。 紧接著又迅速变得狠戾起来。 ......就在刚刚,它好像听见了类似於祷告的声音? 谁活腻歪了敢朝它祷告? === 不过让一个五岁的孩子独自骑马还是一件太过危险的事。 学习骑马本身也是一件需要时间的事,但柚柚又想看看高处的风景。 作为一个小不点每天都要仰著头看人也很累的好不啦? 所以最后长辈们一致决定需要有个人带著柚柚骑一圈过过癮。 他们面面相覷。 那到底是谁呢? 眾人的骑术都不错,又自觉自己才是柚柚最亲近的亲人,一时之间无形的硝烟四起。 已经抱著柚柚坐过马的侍卫统领在旁边低头不敢吱声,却免不了得意。 哎呀,天时地利与人和,就是这么抢占先机。 祝殷被他们隔在了稍远处。 这几人在这个时候倒是显得团结了,知道先把他隔开。 但是有用吗? 他勾了勾唇角,骑在鹿蜀背上,俯身低声道:“想不想柚柚来陪你玩?” 鹿蜀原本还有些挣扎的动作瞬间停住,两只耳朵都支棱起来了。 祝殷与它低声说了几句,鹿蜀的眼睛越来越亮。 妙啊。 不过这个愚笨的人类不知道柚柚能听懂它的话呢。 用不著这么麻烦。 ... ... 眾人只听见了一阵急促的嘶鸣声。 落在柚柚耳中就是“好痛好痛好像被什么东西咬到了。” 惊得她扒开了重围迈著小短腿跑到了鹿蜀身边,就对上了它诚恳的眼睛,还跟她打招呼呢:“嗨。” 温柚柚立刻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刚要哼哼著离开,一只大手就把她提溜上了马背。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得太快,直到鹿蜀撒蹄子带著被骗来的柚柚跑路了,其余人才反应过来。 江滦气得与皇祖母道:“怎么这种人养的马都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么阴险?” 太后本就年纪大了受不了顛簸,没有参与这场爭夺战,反正谁带著柚柚都不会是她,这会就能笑著看戏:“兵不厌诈嘛。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就很光明磊落一样。” 江若云一双眼睛盯著他们,看到祝殷有意识地用手臂把柚柚护在身前,稍稍放宽了心,闻言看了眼自己的哥哥:“他就是恼自己怎么没想出这种好主意而已。” 以为真的是公平竞爭的夏景帝:“......”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 这会江晟也牵著自己的小马驹带著父王和母妃匆匆赶到。 他继承了安王和安王妃容貌上的长处,精致中带著英气,除了调皮了些,皇上还是很喜欢这个孙子的,朝他招招手:“晟儿来这里做什么?” 江晟规规矩矩地挨个行了礼,这才眼巴巴地看了眼周围:“来找柚柚妹妹玩,柚柚在哪呢?” 安王是个传统的儿子,面对父皇总有种血脉上的恐惧,这会就担心父皇误以为他们窥伺帝踪,忙解释道:“是方才晟儿与柚柚约好了,在这里一块练习骑马,小儿贪玩,一大早便拽著儿臣与王妃来了。” 夏景帝摆摆手,指著远处那道身影:“喏,你妹妹在那呢。” 鹿蜀因为自己背上还有个幼崽的缘故,已经走得很慢很慢了,但是在小孩子的眼中,那就是快得不得了。 江晟看了眼自己牵著的小马驹,又看了眼远处那道高大的背影。 哽住了。 直到他们慢悠悠地兜回来,江晟才看清。 哦,原来是別人带著妹妹一起骑呢。 差点嚇死他了,以为自己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呢。 等一下...... 这张脸怎么有点眼熟...? 江晟眯著眼仔细打量。 下一秒,他惊恐地抓住了安王妃的手,啊啊啊啊娘怎么是沂国那个活阎王啊啊啊。 他回忆起了些不愉快的事情,语气里打著颤,小小声:“母妃,妹妹是不是被他挟持了?” 第121条小锦鲤 妖魔鬼怪快离开 安王妃看了眼那边的情况。 祝殷正小心地调整著那小姑娘的坐姿,调整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甚至都不是揉,或者摸,就是轻轻的一碰。 动作生涩到了没眼看的程度。 但是很轻很小心,像是在对什么易碎品似的。 这哪里需要担心人家小姑娘的安全了? 安王妃觉得儿子继承了他父王的眼瞎:“我怎么觉著倒像是祝殷被你妹妹挟持了?” 江晟立刻摇头:“不可能!妹妹这么柔弱可爱,怎么可能把他挟持了。” 感情上的挟持也是挟持。 当然,这种话安王妃也知道儿子是听不懂的,她自己生的她还是知道大概是个什么品种的,所以她只是说:“用柔弱形容一个女孩子,可不是什么好词。” 江晟:“但是妹妹看起来很小一只誒。” 安王妃摇摇头:“但她其实很有力量,不是吗?不然你为何这么喜欢她?” 她看了眼在马背上一双杏眸含著兴奋和激动的幼崽,看起来如果不是有人拦著她,她马上就要自己去试试了。 想到自己了解过的,这个孩子的过往,安王妃拍拍儿子的肩膀:“要和妹妹打好关係,知道吗?” 也不指望你保护人家了。 江晟懵懂点头。 ... “那个就是温瑶的妹妹?” 李佳看向自己的好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你还敢说?温瑶这次都没能来,你也不怕被人听见了告诉太后娘娘。” 邓雨安悻悻闭嘴。 她俩算是和温瑶走得最近的手帕交了,对於自己的朋友这次连春蒐都没能来成也有些怨言。 但是很快这么一点点怨言都消失了。 因为他们看著先是沂国太子带著温柚柚溜达了一圈,然后换成了长念公主,一圈以后换成了三皇子殿下,又换成了陛下,最后连安王和安王妃都轮了一次。 身后还有个看起来跃跃欲试的太后。 她就这么让这帮位於权力巔峰的大人物排队陪著她玩? “......” 跟温瑶和她们说的,温柚柚在皇室小心討好別人才换来明面上的宠爱半文钱关係没有。 倒像是这些皇亲国戚爭著要抱她上马一样。 两人面面相覷,邓雨安有些无语:“温瑶还是別来了,来了又要受刺激。” 李佳比她理智一点:“......我觉得温瑶没跟我们说实话。” “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下马的动作一看就没练习过,很生疏。”李佳示意她去看对方的动作,“但是她在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足部不碰到马的后腿。” 这样可以避免惊嚇和伤害到马匹。 ......这么一个对动物都这么细心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温瑶口中发达了之后仗势欺人拋弃生母和姐姐的人? 就算她们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李佳也说服不了自己。 “等回到京中,我会好好求证,如果这些都是温瑶骗我的,那有些事我必须要告诉长念公主。” “哦,什么事?”秦亦玉笑眯眯地拦在了她们面前,“介意告诉我一下吗?” 李佳瞪大了眼睛,正欲回头找自家的婢女,就见不知何时,此处只剩下了她们三人以及秦家的僕役们。 是什么时候清场的? “刚刚不是议论柚柚议论得很起劲么,现在怎么不说话啦?” “来,说说吧,你们到底从温瑶那知道了什么?” 这秦亦玉明明比她们年纪小,生得也文雅,还是笑著的,却让两人不由得后退一步。 “你要做什么?” 邓雨安的声音打著颤。 秦亦玉歪头。 还能做什么? 你们又不是柚柚的朋友,也没有资格接触到柚柚。 这好感为什么不让她来刷呢? ==== 温柚柚在玩乐过后,看著系统调出来的猩红的倒计时,下面还淌著血滴,活像什么凶杀现场,沉默了一下。 【一定要搞得这么嚇人吗?】 系统:【重点是醒目!起到提醒你的效果,懂不!】 醒不醒目的不知道,倒是挺醒脑的。 一下子被嚇清醒了。 温柚柚坐在草原上,一双小手捧著自己的脸蛋,小腿晃啊晃的:【首先得要能跟过去。那我得去找一个说客。】 系统:【......你要不直接用【自由】到时候飞过去吧,再让你皇爷爷多带点侍卫。】 温柚柚小小地嘆了口气。 要不是要求里有那个亲自,她直接让穷奇悄悄跟上去就完事了嘛。 【自由】確实是可以用的,让穷奇待在御兽环里跟她一起飞过去就行。 但是只有一朵呀! 用完了就没有啦!! 温柚柚不清楚之后的任务都是什么难度,总之多留点底牌总归没错的。 她这么跟系统解释,系统也觉得可以理解。 系统:【所以现在,就是先想想有没有足够分量的说客可以帮你说服你皇爷爷......虽然我觉得难。反正实在不行,还有道具给你当保底的,也不错。】 这样有兜底的感觉让人心安。 系统:【但是能说服皇帝的人,大部分都是你的长辈,他们和夏景帝一样,不可能放心让你一个小孩子一起去的。】 温柚柚却想到了一个人。 一把把不知道在沉思什么的穷奇抱起来:“走!我们去找国师大人!” 穷奇:“......可以不找他吗?我不是很喜欢那个人类,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可以呀。” 穷奇感动了,这就是亲人的待遇吗? “柚柚......” 温柚柚冷静道:“那你去帮我说服皇爷爷叭。” ......它怎么帮忙说服啊!在那咪咪咪咪吗? 还是化作原形直接挟持他走? 穷奇也瞬间冷静了:“走吧,去找討厌的国师。” ==== 就算是出来围猎,作为皇帝,夏景帝也还是得批阅奏摺的。 正批阅到心烦意乱的时候,身边的太监稟报:“昭锦郡主在帐门外说要见您。” 哦? 柚柚主动来求见? 倒是稀奇事。 夏景帝大手一挥,把堆成小山的奏摺往旁边一推,准备先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温柚柚从门口探头探脑进来,怀里还抱著那只看著像小老虎一样的猫。 她开门见山:“明日柚柚要和皇爷爷一起出去。” 夏景帝直接关门不让见山:“不行。” 温柚柚嘟了嘟嘴:“去嘛去嘛!”,夏景帝挥挥手:“再撒娇也没用,太危险了。” 他早就想清楚了,这兽灾如果也是龙脉异动导致的,那就是躲不过的。 若是按照柚柚先前说的就是衝著他来的,那他要做的就是—— 过了午夜就寻个远离人群的地方,不要让这场属於自己的灾祸影响到其他人。 而若不是龙脉异动导致的,这些天他派去看守的人手也足够处理这桩事。 这是一场他自己,和天命的赌博。 他不准备让任何其他无辜的人牵扯其中。 但温柚柚这次还找来一个说客。 “陛下,国师大人求见。” 夏景帝看了眼一脸无辜的柚柚,总觉得和这孩子有些关係,头疼:“朕能不见吗?” 温柚柚摇头:“不可以哦。” 最后国师还是进来了。 他也很直接:“陛下这一劫,只有小郡主能解。” 夏景帝恼了:“若是朕的安危要用一个稚子的来换,那就算是侥倖苟活又如何?” 他能心安理得吗? 国师那双淡漠的眼睛透出了疑惑:“换什么?” 他难得露出了一丝浅笑:“从我的卦象上看,若是带上柚柚,此局是无伤可破的。” 夏景帝:“......” 你这话说的,弄得他像是那个五岁的。 他奇道:“柚柚是怎么说服你来的,你先前不是都不管这些事的么?” 国师是最早意识到—— 和龙脉有关的天灾,是人力不可违的。 於是他便將精力集中在了处理根源上。 这些年龙脉恶化的速度逐渐减慢,也是他的功劳。 国师笑容扩大了几分,让他周身的气质像是冰雪消融一般,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柚柚喊我夫子了。” 夏景帝:“.......” 他语气中的炫耀让夏景帝都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夫子咋了?咋了!按照身份,你在国子监教习,柚柚不就该喊你夫子吗?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他请问了。 他也不想拆台的,但是忍不住:“怎么不让柚柚喊你师父呢?” 这下轮到国师沉默了。 是他不想吗? 国师:“是我不想,觉得太过仓促了。” 温柚柚期待道:“那皇爷爷答应带柚柚一道去了吗?” 夏景帝:“柚柚,你先去找你娘待著,朕要和你夫子先聊聊。” 夫子...... 怎么不是师父呢...... 国师朝柚柚投去了幽怨的一瞥。 温柚柚发觉,他在有情绪波动的时候,那双眼眸流转间,银白色的光晕几乎熠熠生辉。 这是一桩很神奇的事,她从没见过有任何人类是这样的。 【统啊,这个小世界有妖嘛?】 系统:【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第122条小锦鲤 这才是凶兽啊! 被系统否认了猜想的温柚柚毫不气馁,一出帐门,灵活得像条鱼儿似地一个转身,啪嘰一下贴在了帐篷边边上,小手扒拉著帐架,光明正大地开始偷听。 对了,把像去了。她本来就是条鱼呀! 御前的太监们显然没见过这等操作,但毕竟是在御前伺候的,反应也快,连忙道:“小郡主,您这样,陛下会发怒的。” 发怒? 柚柚印象里皇爷爷虽然生得铁面无情,但见了她总是带著笑的。 小小的幼崽眨巴著眼睛,看著有些懵懂无知。 还是夏景帝身边的大太监孙禄拦住了他们。 什么发不发怒的。 这可是万岁爷的心肝! 还是太后娘娘的心尖尖! 陛下要是敢发怒,太后娘娘立马就赶来了。 孙禄能在御前伺候两位帝王的,深刻体现了薑还是老的辣这个道理。 知道陛下若是真的不想让小郡主偷听,肯定就严令他们把小郡主带回去了。 如今这態度不明的,不就是心里彆扭,又不想让小郡主知道,又觉得人家要是主动关心,也不是不能让她知道吗? 这心里想的比他老家街头卖的麻都蜿蜒曲折。 孙禄太懂了:“您听吧,陛下若是发怒,奴才就去寻太后来。” ==== “这孙禄,太懂了。”夏景帝看著帐篷边那一小团黑影,极为受用地笑了下。 唉,他就知道,柚柚心里念著他的。 “陛下。” 国师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沾沾自喜。 夏景帝也没墨跡:“都说真龙天子真龙天子......朕在想...”他压低了声音,这句话不能被柚柚听见,“若是以朕之身祭龙脉,不知是否可行。” “不可。” “为何?”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国师算是知道他为何要避著柚柚说了。 “陛下莫不是想,乾脆趁著这次避不过去的兽灾將自己献祭於天地吧?” 夏景帝:“你小声些!” 国师在离开柚柚的视线外,总有一种游离於人间之外的疏离感。 此时,这股漠然更甚,他缓缓启唇:“没用的。” “朕想知道,为何。”夏景帝执拗地问。 夏景帝心中的不妙感越发浓重,他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可能会出乎他的意料,亦或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但如今,他是大夏的帝王,为人君者,他必须承受。 “因为......” 他目光中含著怜悯: “先帝就曾做过。” 先帝...? 他父皇?! 夏景帝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先帝不是丧身於养心殿的火海么......” 他猛地站起身。 是了,养心殿,火海。 还有什么,比在权力的最中央,在象徵著帝王地位的龙椅上,用一把足以燃尽所有邪崇的烈火结束性命,更为壮阔的献祭呢? 风会將他的一切,吹散於天地之间。 难怪......那一日竟奇怪地没有任何人守在先帝身边。 夏景帝周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 他瘫坐在椅子上。 想起了另一桩事:“...所以,父皇当初將皇位传位於朕,是不是因为...” 他捨不得他最心爱的大儿子,遭受和他一样的折磨呢? 所以,他就成了牺牲品? 夏景帝喃喃出口。 “小郡主!您不能闯进去!” 外头忽然一阵喧闹。 孙禄的声音传来:“让小郡主进去吧,陛下这会需要她。”谁比他懂陛下呢?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人群中灵活地躥出,迈著小短腿朝著夏景帝飞奔而来。 几乎是扑到了他怀里。 接著软乎乎的抱怨声响起:“皇爷爷怎么不接住柚柚?” 稚嫩的童声像是神兵利器一般,將他从逐渐陷落的深渊一下拽了出来。 夏景帝原本混沌沉沦的大脑也清醒了些。 他眼角泛红,抱紧了怀里温暖到令人心颤的幼崽,胡乱地说著:“对不起,是皇爷爷的错,现在接住了,让皇爷爷看看,有没有伤著哪啊?” 温柚柚严肃地制止了他的动作。 板著的小脸看起来没一点威慑力,只让人觉得可爱,想捏。 但是此刻的夏景帝像是失去了方向一般,正是需要人指引的时候。 “不管先帝怎么想的,皇爷爷在柚柚心里,就是最適合当皇帝的人!” “...柚柚在外头都听见了?” 温柚柚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拍了拍他宽阔的后背:“皇爷爷放心,都被柚柚听走啦,別人都没听见噠,你在外头还是英明神武的形象。” 夏景帝被她逗笑了,颳了刮她的小鼻子:“柚柚这么霸道呢?” 温柚柚昂起小脑袋:“是呀!柚柚可霸道啦!所以柚柚不答应,皇爷爷就不许做傻事。” 不许。 这个词在一个帝王面前说起,难免有些专断。 但此刻的夏景帝却觉得窝心极了。 “好,皇爷爷还要看著柚柚长大呢,不会做傻事的。” 温柚柚盯著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大夏也不能没有皇爷爷,您是一个特別称职的皇帝。” 她这话不带半点掺假的。 她知道原本的剧情,在夏景帝去世后,端王即位,他空有野心和雷厉风行的手段,却没有夏景帝的仁心。 夏景帝不知道这些。 他觉得柚柚只是在安慰自己。 但他已经很受用了。 温柚柚转头看向国师,用眼神示意—— 別在那杵著了呀,说句话呀! 国师看了她一眼:“我因贤君明德幽远而来。” “若陛下非贤非明,我不会出现於此。” 夏景帝敏锐地察觉到,这会的国师,比先前,多了几分...... 人味? 这变化是缘何而来呢? 温柚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国师的话皇爷爷总该信吧?” 夏景帝点头。 温柚柚顺著杆子就是一顿乱爬猛爬:“那明天就带上柚柚叭,这也是国师说的呀!” 夏景帝:“......” 他求助似地看向一旁的国师。 但是他就是个完全的帮凶,頷首道:“我会与小郡主和陛下一道前往。” 一道前往... 也行。 这会是真的把心满意足的柚柚送走了,夏景帝郑重地嘱咐他:“若是真生了什么变故,你就带著柚柚离开,不要顾及朕。” 他是曾见过国师的通天本领的。 这兽灾真是朝他一人来的话。 国师是肯定可以把柚柚安全带走的。 “我知晓。” === 温正清毕恭毕敬地將自己珍藏的珠宝文玩放在了祝殷面前。 祝殷打量了一番。 倒是没想到,这温正清手里还真有不少好东西。 行,都打包带走给柚柚玩去。 他还算有点“良知”,给温正清画了一张大饼:“孤这次来大夏,是有要事与景帝商討,会在大夏多留一段时间,若是有你能顶上的差事,孤会与景帝言明。” 温正清吃到了,但没吃饱,问道:“是何事呢?” 祝殷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指节叩著桌案:“宣武侯与孤的关係有这般亲近么?” 他只是在嘲讽,温正清却觉得是在暗示,又心疼地掏出了一些珠宝。 祝殷:“......” 没想到他还挺有敲诈勒索的天赋的。 行,这些也送给柚柚玩。 她应得的。 这老登生了不养,简直不是个东西。 ... ... 温柚柚很快收到了祝殷送来的“大礼”。 江滦看著那些奇珍异宝,挑眉:“他是来大夏逃难了,把所有身家都给带上了?” 江若云却觉得不对。 祝殷是个聪明人。 她不信他听不出她当日那句话的意思,哪里是让他展现自己的財力的? 她拿起一个精致的摆件,本只是隨手把玩。 却摸到了底座下的一处凸起。 江若云抬起,看了一眼,瞬间全身发冷。 “遣人去祝殷那问问,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温柚柚很少见娘亲这般应激的状態,凑上前:“怎么啦娘亲?” 江若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將东西递给了江滦,眼瞧著对方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这才道:“瞧见了故人的遗物,所以想知道是从何得来的。” 温柚柚点点头,慢慢抱紧了娘亲,一只手还往上爬爬爬牵住了舅舅。 两个人身上都冷冰冰的。 柚柚却一点没鬆开。 哎呀,她懂的。 大人总喜欢在孩子面前逞强。 不过没关係。 她的爱是他们的爱做的,很多很多,足够包容他们啦。 === 自从上次得到了饕餮的回应后。 温瑶在这个妖教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也知道了此处的更多信息。 譬如,这个教信仰的是四凶。 也就是上古的四只凶兽。 听上去更像妖教了。 就在不久前,他们又再一次得到了穷奇的回应。 据洪诚说,这次的回应比上一次饕餮的更加清晰。 直接把他嚇尿了。 字面意义上的。 爱乾净的槐婆险些把他杀了。 他们之中领头的那个男人名为阮钧,好不容易从槐婆手下保住了洪诚的性命,此刻正头疼地问:“穷奇呢?它想要什么,总不能也是吃素的吧?” “它说我们这帮子螻蚁太吵了,让我们有多远滚多远,要是看见我们一定把我们踩在脚下碾成泥巴丟进饕餮的肚子里。” 温瑶被嚇得大气不敢出。 这他爹的这么个玩意真的能帮到她吗? 阮钧反而欣慰了:“这才是凶兽啊!” 此刻,他们口中的凶兽正用后爪挠了挠耳朵,愜意地在柚柚怀里翻了个身。 真好睡,再睡一会。 第123条小锦鲤 来都来了 容妃这次也来了围猎场。 只是她娘家远在江州,京中也没什么亲戚,看著別人家小辈爭著出头,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乾脆就不出门了。 她身边的大宫女轻轻將一盏茶置於她面前,一语道破她的心事:“娘娘,您在为二殿下忧心么?” 容妃轻轻嘆了口气:“是啊,本宫作为他的母妃,家世不显,是起不到半点助力的。只愿族中能有爭气的小辈,入朝谋个一官半职的,也算是能帮到他。” 先前穆皇后还在世时,容妃对於那个位置是不敢肖想的,但是自穆皇后逝世后,太子又被废,她的心思这些年也跟著活泛了起来。 她的儿子虽比不得江滦,但除却家世与安王比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先前柳氏那两个侄子,入了侯府,也不知前程如何。”容妃想起柳氏就觉得晦气,还没与她撇清关係,也就是看在她口中两个爭气的侄子的份上。 “她若是有点脑子,就该对那小郡主好些!亲母女哪有隔夜仇呢?”容妃瞧著那小姑娘的恩宠都有些眼红,若是她的皇儿能得太后和皇上这样明目张胆,何须她这个母妃在这里苦苦经营? 哪有这样的道理呢?宫女心中暗嘆,长念殿下怎么可能会允许那柳氏接近小郡主。 她劝道:“陛下膝下唯有三子一女,二殿下只要安安分分的,封了王再等新帝登基,您不就可以隨著去封地享福了么?” 她总觉著,陛下就是因为娘娘这些心思,才迟迟没有给二殿下封王的。 也或许是她自幼贫困,便觉得这样的日子足够了,娘娘却仍旧不满足。 她还想再劝,容妃就不耐地摆摆手: “好了,不必多言,本宫心中自有打算。” “熙儿呢?来这许久了也没瞧见他的身影。” 宫女道:“二皇子许是去陛下那了。” === 天庭。 饕餮发现那帮古怪的人类搞出来的祭祀仪式还真的可以当做缘引。 具体就体现在,隱约间它能感受到与那方小世界的联繫了。 麒麟却尚有些顾忌,清雋的脸上掛著犹疑:“这確实是个法子没错,但那些人的气息...可不像好人。” 在石桌的对面,饕餮也化作了人形,黑衣黑髮的少年隨意將腿搁在石椅上,双手向后交叉隨意地半躺著,好笑道:“想藉助凶兽力量的,能是什么好人,能是想做什么好事?” 麒麟心道你对自己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那你还应声?” 饕餮真挚道:“我比他们还坏。” 麒麟:“......”这倒也是。 饕餮赤色的眸中含著顽劣,唇角微勾,“他们的法阵力量微弱,就算能將我的投影召引过去,对我的约束力也有限。” 麒麟懂了,折腾人家,准备到时候过河拆桥呢。 他细细想了想:“这倒確实不错,法阵威力小,召引的你的投影也弱,到时候吃的就也少了。” 这个是重中之重。 麒麟是真的很怕饕餮到时候下凡把柚柚家吃光了。 “我看你逗了他们好一会了,如何?应该这几日就能下凡了吧。” 自从柚柚下界去了凡间后,他们就一致地將时间的量词换成了凡间的天数。 “差不多,三日之內。” 饕餮估计了一下,凡间时间只过了一天,他就已经对那帮人提出了十五个要求了。 对方身后势力也不容小覷啊,竟然都完成了。 他有预感,二十一是一个特殊的数字,等到了他第二十一个要求被完成,他就可以去见柚柚一面了。 虽然是极其微弱的联繫,见面的时间也不会很长,但是从零到一的迈进总是令人欣喜的。 想到这,他又不免骂了穷奇几句。 该死的,屁事不干就能直接本体进入那个小世界。 谁知道这样的机会是怎么来的! 他直接又丟了几个要求给那帮人。 他不好过,他们也別想好过。 传递完消息之后,饕餮才觉得心情好了些,看向一旁的麒麟:“你需要我帮忙找缘引么?” 他想的挺好的。等他藉助这伙人將自己的分身投影到那个小世界,就把他们交给麒麟,再让他们帮麒麟也完成一下。 物尽其用嘛。 孰料麒麟摇摇头,站起身,提醒他:“我也是瑞兽啊。” 饕餮:“?”所以? “嗯......就是,其实那方小世界里拜我的也有不少,所以就不用麻烦你了。”就连正一品武將身上穿的朝服都有麒麟的绣样呢。 饕餮:“......” 这是在炫耀吧? 这绝对是在炫耀吧! 是瑞兽很了不起吗? “但是我见到柚柚肯定比你快。” “是的。”麒麟笑了笑,“没关係,她想我们了,你先去见她一面,让她知道我们也同样在想念她,也是好事。” 朱雀的速度向来很快。 迅速就把梦境的消息传遍了天庭,据王母娘娘说,之所以柚柚的想法会变成梦境出现在他们身边。 是因为她在凡间获取功德的缘故,量变引起质变,因此无意间与天庭重新產生了联繫。 “等她功德圆满之日,属於她的龙门会出现在凡间与天庭之间,她会一跃而起化为真龙。” 王母娘娘是这样说的。 虽然饕餮觉得锦鲤圆滚滚的也很可爱。 但他从不怀疑柚柚会做到这件事。 但现在,就由他们先奔向她吧。 ... ... 与此同时。 凡间。 就连洪诚都觉得饕餮的要求有些太多了。 他们一伙人这一整日连坏事都没干,就尽给它跑腿了,也就是主子手眼通天,否则哪里给它寻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吃的。 也是奇了。 进贡给它的吃食,像是一瞬间被吸走了精气一般,再入口就什么味道都没有了。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还是別吃了,像是在吃饕餮的剩饭和口水。”噁心得他刚刚跑去吐了一趟。 回来之后,好嘛,又来新的要求了。 偏偏每次还都是盛气凌人的语气,怪气人的。 阮钧倒是又欣慰了:“饕餮本就是贪得无厌的代名词,这样才符合它的特性。” 这才像凶兽嘛! 但是沉默成本越来越高昂,他也需要確定饕餮的身份,於是问洪诚道:“可否问询一下饕餮,什么时候可以容许我们见它一面,就算是託梦也是可以的。” 洪诚犹豫:“......这种脾性恶劣的上古凶兽会理睬我们的要求吗?” 温瑶在一旁腹誹,要求?恳求还差不多。这种语气说自己是要求,也太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阮钧:“来都来了,试试唄。” 来都来了就像是四字箴言一般。 洪诚觉得也是,来都来了。 半晌后,他擦去额角豆大的汗珠,脸上是难以抑制的狂喜:“饕餮答应了,说三日之內,会出现在我们的梦境中。” 阮钧鬆了口气,也兴奋地让属下快去找饕餮想要的吃的,又从一旁的密匣中掏出了几张画像,递给了温瑶。 因为洪诚的误导,他对温瑶的態度也和缓了些:“你瞧瞧,这是我们门派世代流传下来的上古凶兽和神兽们的画像。” 门派? 你们居然还是个门派? 温瑶感觉自己受到了衝击,有一种路边小贩卖的东西其实是从隔壁的酒楼里运来的荒谬感。 她接过那几张画像,翻看了几张,就蹙起了眉:“这些画像是真的吗?” “自然。”阮钧听不得她的质疑声,冷声,“是我们主子的老祖宗绘製的,一代代传到现在。寻常人还见不到。” 据说在那个时代,凡人还是有法子可以见到这些传说中的兽类的。 不过他们现在也不差!马上就能看见了! 温瑶有点不中嘞。 她看著自己手里攥著的穷奇的画像。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怎么看都很像是温柚柚天天抱著的那只狸奴啊。 但是她没有说出口。 昨日他们发现那匹马其实是绕路跑去了温柚柚的行帐里,还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之后,槐婆就已经对她起兴趣了。 她不能再让温柚柚变得更特殊了。 而且。 那狸奴顶多就是有点点像穷奇而已。 怎么可能真的是上古凶兽。 她上次还在小园里瞧见,它翻肚子让温柚柚摸。 温瑶觉得自己刚刚应该是疯了。 怎么会把这俩玩意联繫到一起的。 ==== 翌日。 夏景帝忽然宣布他要独自外出狩猎。 当然是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对。 一部分人是真心实意地在劝,独自出行万一遇到什么不测损坏了龙体该如何? 另一部分面上虽然也是如此,但心里却乐开了。 这部分的典型就是—— 端王一系的人。 谁知夏景帝今日像是早有准备一样,直接朝著端王道:“朕也觉得独自外出实在冒险。” 端王:“?”面朝我做什么,我觉得蛮不错的啊。 夏景帝继续道:“你那长子与昊儿差不多的年纪,还没爵位,你这做父王的倒是不急。”江昊就是安王。 端王:“......”始作俑者在这说啥呢? 他哪里不急了! 就是因为急才想著谋权篡位啊。 但是与此同时,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念头跃上心头—— ......陛下这不会是年纪大开始念旧情,觉得可以再给江易一次机会了吧...? “正好朕要考校一下他的骑射功夫,就让他跟著朕一道去吧。” 他这话说得篤定,没给端王拒绝的机会。 上次江易派人来刺杀柚柚他还记著呢。 来吧。 一起面对兽灾吧。 第124条小锦鲤 废寢忘食 除此之外,夏景帝还把温正清一併叫上了。 哼,想逃? 温柚柚注意了一下在场人的脸色,江易看起来...... 系统:【像是下班回家路上隨手买了一张彩票结果在工位上当牛马累生累死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中头奖了的表情。】 柚柚不是很能听懂。 但是大概能理解意思。 確实,江易的表情简直就是狂喜。 如果他真的是兽灾的起因,或者推手,都绝对不可能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不过就算这样,温柚柚也没有准备阻止皇爷爷。 她可记仇啦! 江易之前派死士来刺杀她,她都记著呢。 別说什么。 哎呀你又没受伤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啦吧啦的。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五岁的孩子,那就真的死啦! 除此之外,端王的精神状態看起来也很良好。 那他的嫌疑也下降。 温正清在激动之余,还看了眼祝殷? 柚柚不是很懂他是什么意思。 之后,夏景帝又带著一小队侍卫出发了。 这些人,要么是愿意为了保护皇上不顾自身的,要么是决心要为一家老小拼出一个前程来的。 夏景帝虽然不能与他们明说这次出行会遭遇兽灾,但是也言明了,这一趟是极其危险甚至会付出生命的代价的。 余下的侍卫,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夏景帝也承诺,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会以最高的规制安抚他们的家人。 於是一行人,连带著江易出发了。 不过整个队伍里只有江易一个人在乐呵。 温柚柚暂且留在了营帐处。 国师在一旁陪著她。 “陛下与我说了,等他们离营帐远些,就让我带著你赶过去。” 夏景帝自己也知道,要是光明正大带著柚柚出门,肯定会被拦下的。 虽然他觉得母后和长念多多少少也猜出来了一些真实的情况。 温柚柚举起小手,提出疑问:“但是皇爷爷他们不是骑马去的嘛?我们要怎么赶上他们呀?” 因为要为皇爷爷饯行,今天柚柚起得特別早,现在还困呼呼的,正窝在被窝里准备再补会觉。 幼崽睏倦的时候,声音奶声奶气的,更可爱了。 国师冷淡的脸都肉眼可见地柔化了一些,甚至还逗她:“柚柚猜猜呢?” 温柚柚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困巴巴地撅著小嘴:“嗯......飞过去吧!” 这是一个非常不靠谱的乱猜。 但是国师却应了一声:“柚柚真厉害,猜对了。” 嚇得温柚柚一下子抱紧了穷奇。 心里无声尖叫。 啊啊啊啊穷奇你的真实身份不会被发现了吧? 勒得穷奇都快翻白眼了,一爪子呼在了她的手背上,温柚柚才忙鬆开手。 穷奇很囂张:“他知道就知道了,一个凡人,我一口能吞下不知道多少。” 系统:【哦唷,这个人类还挺幽默的。】 人类的悲欢並不相通,温柚柚只觉得他们吵闹。 事已至此。 先睡觉吧。 温柚柚跟蜗牛一样慢慢地蹭到了自己的壳里,被熟悉的被褥上阳光的气味包裹住的瞬间,困意如流水一般袭来。 柚柚艰难地眨眨眼,伸出小爪子,扒拉住国师的袖子:“柚柚能睡一会会嘛?” 小爪子还一丟丟分出了一根小手指。 “就这么一会会哦。” 国师心里算了一下夏景帝他们的速度和行程,俯身,替柚柚掖了下被角,將外头的冷空气隔绝在温暖的被褥外。 又捻起她的另一根手指,两根手指並在一起,他笑了一下:“嗯,可以睡得稍微多一会会。” 唔,那很多了。 温柚柚心满意足。 系统:【你们人类幼崽都跟你一样懒嘛?】 它不是很理解,睡觉就睡觉,怎么还有这么多別名,什么回笼觉午觉小憩,感觉给每个时间段的睡觉都起了个名字试图证明它的合理性。 温柚柚刚想辩解,系统就像是预测到了她想说什么一样:【我知道,你是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行了睡吧。】 温柚柚:【不是,我是废寢忘食。】 系统:【......这个词跟你有什么关係?】 温柚柚觉得它笨笨的:【这个词,每一个字都跟我有关係啊。】 系统:【......废,寢,忘,食。】 还真是。 她强撑著为自己辩解完,小脑袋一歪,就呼嚕嚕睡著了。 都忘了自己的爪子还扒拉著人家国师的袖子。 春雨记得,这名神秘的国师素来是不近人情的,性子又冷淡,虽然符合百姓们眼中对於世外高人的刻板印象。 但是现在跟他相处的是她家小郡主啊! 春雨都要担心死了。 颤颤地走到他们身边,正欲小心地把郡主的手拿下去,国师却轻轻摇了摇头。 声音很轻:“不必,会吵醒她的。” 春雨都不知道是不是她脑补太多,甚至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一些...... 温柔...? 春雨觉得自己应该也去睡一觉的。 这都要出现幻觉了。 正在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那道清浅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你是柚柚的贴身婢女?” 春雨也跟他一起用气音道:“嗯。” “那你一定很了解她。”男人浅色的眼眸中透露出了一丝类似於羡慕的神情,但是一闪而过,让春雨也不敢確认。 “要伺候好主子,当然是要多了解的。” 国师頷首。 “那你觉得,柚柚现在是不是很捨不得我?”所以一直拽著不肯放? 春雨:“......?” 啊? 捨不得在哪? 她觉得有必要和国师说明清楚,其实小郡主平时就寢的时候手里怀里是必须要有些东西的,一般是手里攥著被角,怀里揣著穷奇。 但是明明他此刻的气场还算柔和,唇角还带著笑。 春雨却莫名不敢说出口。 於是吶吶应声。 就见国师像是心满意足了一样,就这样伸直了手让柚柚一直牵著袖角一动不动。 春雨很想问。 京中的医馆看脑子,第二个会打折吗? 她可以跟国师一起去瞧瞧。 ... ... 但其实他们两人悄咪咪的计划压根瞒不住太后。 这位歷经了两代风雨的女人,此刻跪坐在佛像前。 身旁佇立著几个德高望重的僧人。 正跟著她一道念著经书诵福。 半晌后,她放下了手中的佛经。 威严的声音响起:“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註:出自孟子·告子) “哀家先前总用这句话安慰自己。” 立於她左侧的僧人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號,方才道:“这如何只是安慰呢?” 太后只是感慨一句,却没有与其他人说家事的念头,让身边的嬤嬤將高僧们都请了下去。 她才放下佛珠。 整个人像是瞬间衰老了十岁一般。 为何是安慰? 因为她这么多年,只看见了前半句,却从未见过后半句。 即使儿子没有与她明说,担心她承受不了,但太后这般聪慧有阅歷的女子,如何能察觉不到,她的子孙们,以至於整个大夏,都在被一股非人力所能对抗的力量逐渐推向深渊。 她与身边的嬤嬤道:“哀家总告诉皇帝,珍惜眼下......不就是因为,没有未来了么?” 嬤嬤安抚道:“您昨日夜里没睡好,思虑深重,难免想的悲观了些。” 太后嘆了口气。 思虑深重,是难免的。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会不会已经和她在乎的人,见完了此生的最后一面。 所以就想多想著些,將每一人每一面都刻在记忆里。 今日这事,太后一开始是想制止的,但最后她选择了相信自己一手教养出的儿子。 她相信他,就算今日隨著他一道去的,不是柚柚,而是一个陌生的孩子,又或者不是孩子,只是隨便一个无辜的人,他都会尽全力保护他的子民们。 而她能为这两个孩子做的—— 就是在他们没有回来的这段时间,控制好局面。 太后站起身。 朝阳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辉,转过身后,方才流露出的迷茫和困惑被敛下,她又变成了往日的太后。 踏上了属於她的战场。 === 而另一侧,在得知了夏景帝竟然只带了寥寥几个侍卫就单枪匹马外出狩猎时,阮钧只觉得这次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了他们这一侧。 这么几个人,绝对抵挡不了兽灾! 虽然没能將朝中重臣一併一网打尽,但是少了其他人的阻碍,这次一定一击即中。 他觉得自己已然到达了人生巔峰。 这时,洪诚又来报:“穷奇也提要求了。” “说。” “他让我们去死。” 很好,没那么巔峰。 ======= 搓搓手,准备见见饕餮和朱雀啦!?? '?'?? 第125条小锦鲤 仙女教母 阮钧不懂。 为祸人间不应该是凶兽的毕生追求吗? 怎么穷奇看起来一点没有饕餮热情呢? 洪诚凑过来:“这才是凶兽嘛。” 阮钧咋觉得这句话这么耳熟,像是之前他说过似的。 不过他也觉得没毛病。 凶兽就是得有凶兽的脾气才对,他们要的就是这种脾气! 他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出口。 温瑶有些难以接受:“......那这样的意思岂不是,我们费劲千辛万苦把凶兽召引来,还得继续给它当牛做马吗?” 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和她原本设想的可以控制凶兽为己所用完全不一样啊!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阮钧反问:“不然呢?” 他指了指那几幅画像,上面的凶兽个个栩栩如生,身体部位由水墨寥寥几笔简单勾勒,却將凶兽的外形体现得淋漓尽致。 最奇特的是点在它们瞳孔位置的朱色,明明深切地知晓这不过是一幅画,却望之令人生畏。 “你知道当初这些画作是如何得来的么?”阮钧冷笑,“在未经过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绘製这些凶兽们的画作是会遭到反噬的,那位老祖宗在强行为门派后人留下几幅得以分辨凶兽真容的画作之后就吐血身亡了。” 温瑶拿著画的手颤了颤,难怪,她昨日就在奇怪,这么珍贵的遗作就这么递给了她。 原来是不能仿製。 阮钧生得与祝殷是一个类型,只是比后者少了几分贵气,於是盯著人的模样就越发像是一条毒蛇一般,缓缓吐著蛇信子:“你告诉我,这么恐怖的非人存在,你该如何掌控它们呢?嗯?” 温瑶有些不適地別过头:“我先前並不了解这些。” 槐婆笑呵呵地插在两人之间,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氛围,那双倒三角眼毫无顾忌地打量了一下温瑶:“好了......不要让我们的小贵客害怕。” 等温瑶离开后。 槐婆收起了笑意,毫不客气道:“我觉得洪诚是被餵了迷魂药了,她看起来压根不像是有这般能耐的。” 阮钧无可奈何:“命格之事,向来都是玄之又玄的,如果不是因为她,那槐婆,你来说说,为何我们先前从未有过进展的事,偏偏在这几天得到回应了?” 总不能是这帮凶兽没事干非得下凡来玩玩吧? 陪谁玩?玩什么? 简直荒谬。 槐婆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冷哼一声,但没再开口反驳。 === 温柚柚被轻轻摇醒了。 这一觉睡得极为舒服,若不是心里还念著皇爷爷的安危,柚柚都不想从最爱的被窝里钻出来了。 国师小心地將她摇醒,仔细地观察著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从中看出任何的厌烦,原本攥紧了被褥的手才放鬆了些。 但下一瞬,他的浑身就僵住了。 柚柚极其自然地滚到了他怀里,小嘴叭叭地:“再让柚柚睡一会吧娘亲再让柚柚睡一会吧春雨姐姐再睡一会吧......” 国师:“......” “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 微凉的声音像是炎炎夏日迎头泼来的一盆冰水。 实在醒神,但狼狈。 温柚柚觉得不妙,悄咪咪睁开一条小缝,在看到那標誌性的星纹时,整只崽都愣住了。 不是娘亲,不是春雨,更不是姐姐。 【是国师啊啊啊啊!你的爪子快鬆开!】 柚柚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灵活过,几乎就是在一个眨眼的功夫,迅速从他怀里爬出来坐直了身体,还顺手给他理了一下衣服。 等国师回过神,就看见柚柚端坐著一脸正气地看著他。 就好像他胆敢开口发问的话,就是他的错一样。 国师没甚表情的站起身:“该出发了。” 温柚柚被这么一整也清醒了,和自己的被褥枕头挥挥手做了个无声的告別,也一个翻滚站了起来。 国师看了她一眼:“其实路上你也可以再睡一会,可以把你的被褥一起带著。” 柚柚:“......?我们是坐马车过去嘛?” 【统子你快算算,我们的马车得跑多快才能赶上皇爷爷他们。】 系统艰难计算,几秒后,如释重负:【你现在当场搬来一座飞机应该差不多。】 温柚柚歪头:【飞机是什么?】 【嗯,没必要知道的东西。因为是不可能出现的。懂我意思吗?就是你坐马车不可能赶上。】 柚柚纠结了一下,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三个选项,一是用【自由】,二是让穷奇化作原型带她飞过去,前两者都得寻个机会从国师面前离开,三则是相信国师,既然他先前都这么说了,应该是有法子的。 国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自然不是。” “先隨我来。” 柚柚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怀里紧紧抱著穷奇。 也是奇怪。 原本以为他们出了帐门之后还需要东躲西藏躲开周围巡逻的侍卫和婢女们,以免真实目的被发现。 但是他像是能提前预料到他们的行径一般。 这一路上温柚柚都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对上视线。 她不禁小跑到国师身边,讚嘆了一声:“你好厉害啊。” 国师轻笑一声,本想问,想不想学,想学的话正好认他做师父就是了,但想到之后要发生的事,他还是將这句话咽了回去。 只是看了一眼她因为跑动泛红的小脸,默默地放缓了步子。 两人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平地。 柚柚转头茫然地看向四周。 一片苍茫。 只偶尔有几只鸟从头顶擦过。 这是要干什么? 系统谨慎猜测:【难道说他的真实身份是仙女教母,挥挥魔杖就能凭空给你变出一座魔法南瓜车带著你况且况且地创到夏景帝面前?】 它先前给柚柚讲睡前故事的时候,甭管古今中外的,一股脑全讲了。 因此柚柚和它此刻的脑迴路还是能对上的:【你是不是童话故事看多啦?】 就连最有天马行空一般想像的小孩子都不敢这么幻想。 谁知一道刺目的白光平地而起,像是一道光柱一般,直衝云霄。 第126条小锦鲤 白泽 那道光柱如同垂落的银练,纯净的光辉中流转著星辰般的碎芒,將国师整个人笼罩在內。他的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现,衣袂无风自动,发梢都染上了月华般的清辉。 柚柚在外侧只能看见他从其中透出的身影。 她皱起秀气的眉,即使这道白光给她的感觉不会伤人,她还是有些担忧地迈步上前,想要伸手触碰这份未知。 但很快,白光大盛,轻柔地將她推开,国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柚柚乖,在这里等著。” 像是为了附合他一般,无数细小的光点光柱中脱离,在她身边翩躚起舞。它们渐渐凝聚成了一道道光束,又编织成一张晶莹的光网,將她轻柔地笼罩其中。 没有任何伤害她的意味。 柚柚咬了咬唇,眼前陌生到不像是这个世界应该出现的场景让她有些茫然。 穷奇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毛茸茸的猫尾轻轻拍打在她的手臂上:“这个力量有些熟悉啊。” 话音未落,那通天的光柱忽地一声裂帛般的轻啸,七彩霞光自柱心喷薄而出,恍若天穹被撕出一道裂口。国师的身影便在光中一寸寸消融,像雪落入沸水,无声地化开。 下一瞬,一股苍茫而古老的威压自光柱深处甦醒—— 龙首高昂,翠色鬃发无风自舞,两角直衝云霄如玉虬破云。四足踏云,似可御风。那双兽瞳缓缓睁开,像是倒映著万千星辰的轨跡。 它晃了晃脑袋,看起来不太適应用这个躯体行走於人世间一般。 身后的光柱收敛下来,霞光未散,在它鳞甲间流淌成瀑,云纹与星辉交织,仿佛身披一整片倒置的苍穹。 它眸中本只有这世间万物,看起来慈悲又漠然,但在瞥见柚柚的时候,这股脱离於世间之外的漠然就消散了。 於是,它踏著尚未收拢的七彩祥云,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柚柚瞪大了一双眼。 这是...... 【***********我靠,白泽!】 前半段大概因为用词过於激烈,被自动屏蔽掉了,滋啦啦的电子音让柚柚从原本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但她也想说。 我靠,白泽。 你怎么在这? 穷奇:“白泽?这人既然是白泽的化身,为何一副压根没有认出我们的样子?” 他们兽类之间分辨对方,靠气息就足以,又不看外表。但奇怪的是,先前白泽化作人形的时候,它也並未察觉出对方的气息。 同样令穷奇困惑的是,它能清楚地感受到,面前的白泽切切实实把它和柚柚当做陌生人。 它失忆了? 穷奇和柚柚对视一眼,这其中有隱情,或许与它为何会在这方小世界成为国师有关係。 白泽来到了温柚柚身边,它看起来有些迟疑,但还是低下头,轻轻用自己莹白色的角碰了碰她。 动作和他今日为她掖被角的时候一样小心。 让柚柚瞬间全身都放鬆了下来,就算白泽失忆了,它也还是白泽呀。 “嚇到你了吗?” “我名为白泽,不用怕。” “上来吧,我带你去见景帝。” 它朝她俯下身子。 柚柚此刻脑中一片乱麻,因为要思考的东西太多,全部挤在一起,导致她此刻大脑直接停摆了。 下意识就如在天庭时和白泽玩闹时一样,摸了摸它的角,再胆大包天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嗯。 还是和以前一样好摸。 角比上好的玉手感都好,脑袋毛绒绒的也特別好摸。 系统尖叫:【这他爹的是瑞兽!!上古的瑞兽!!!把你的爪子从它头顶给我挪开你怎么敢的温柚柚!】 系统:【你不要以为瑞兽脾气就很好了,你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系统一边嗷嗷叫一边开始向上级打小报告想要申请一下临时保护,这白泽可別一角给它的小可怜宿主来个透心凉了。 上级这次不知道在干嘛,很快就同意了它的通话请求。 “什么玩意?你们这个小世界有白泽??”它通过屏幕看了一眼,沟槽的,还真是,“这他爹的是哪来的?你给整出来的?还是你宿主干的?” 系统寻思它和柚柚哪里有能耐啊,要是能召出这种等级的上古兽类那他们的任务还能完成得这么...... ......哦,好像其实也並不艰难。 系统被噎了一下,隨即很快反应过来,长话短说简而言之,把刚刚发生的事一股脑都说了一遍。 “所以你的意思是,白泽是这个小世界的国师变的?”上级的声音有些恍惚,“那我们无法用特殊手段將其逐出,这是这个小世界应允的。它应该是遭到了某些约束才得以留在此处......” 系统不想听这些长篇大论的解释,它对白泽是怎么出现在这一点兴趣没有,它现在的全部心神都被一件事占据了—— 【那我的宿主呢?我的柚柚该怎么办?!】 上级显然没有听过如此失控偏激的电子音,愣了一下,像是被嚇到一样,忙道:“这样明显超过宿主能力范围的情况,我们会给予保护和帮助,你等......”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系统:【?死了?】 上级看起来像是见到了鬼一样:“......等个屁啊你的宝贝宿主看起来一点不需要帮助好吗,睁大你的狗眼转转你的猪脑袋往你身后看看。” 系统:【......?】 它回头。 就看见白泽像是家养的小动物一样顺从地低下高贵的头颅任由它的宿主抓著它的角坐在头顶上。 那双银白色的兽瞳本该是冷漠的,此刻却透露出一些...... 隱秘的亲昵? 啊? 就算你是瑞兽但你这脾气也不能这么好吧这么平易近人的话它也想骑上去试试啊。 系统:【............我是不是该返厂维修一下了?】 上级:“要不一起去吧,我也正有此意。” 白泽的长翼缓缓舒展,每一片羽翼都流转著月华般的光晕。它轻轻振翅,带起的微风將温柚柚的髮丝拂起。 “坐稳了。” 白泽的声音如同清泉流过玉石,尾音里带著温柚柚熟悉的调侃:“要是掉下去我可不保证可以接住你。” 温柚柚一下子瘪了嘴。 白泽...... 你真的不记得柚柚了吗? 这些话,明明就是以前在天庭的时候,它常对她说的。 只因为她不会飞,总是羡慕那些长著飞翼在天空上自由自在的兽类。 白泽就会载著她带她看看高处的风景。 穷奇被掛在白泽的一只角上。 四肢紧紧抱著才勉强没被甩下去。 果然。 互相看不顺眼的,就算是失忆了也不会变得顺眼的。 第127条小锦鲤 神跡 它刚刚甚至是直接被白泽用兽角提溜起来的。 要不是它身子灵活,早飞了! 温柚柚踮起脚尖把穷奇从白泽的角上抱下来。 白泽对於她这么小小一只而言简直就是庞然大物,她就算在上面连滚带爬表演个七十二变也不会掉下去。 在感觉到那只胖猫的四个肉垫踩在它头上的时候,白泽眯了眯眼,不知为何,它看这只猫就喜欢不起来。 就算它是柚柚养的小宠物。 也不喜欢。 看著它那双古怪的红色猫眼它就觉得厌恶。 但是现在把它抖下去,柚柚也会掉下去的。 白泽恼了恼,最后还是忍住了。 它出声:“柚柚,你看起来不是很害怕我的本体。” ......因为你是白泽呀。 温柚柚趴在它的头顶,亲昵地用脸颊贴著它雪白的毛:“因为知道你是国师变的呀。” 白泽有些敏锐地察觉到,在看到它的本体后,柚柚好像看起来比先前更接纳它了? 这是什么道理,它化成的人形还没本体看起来平易近人? 还是说小孩子喜欢毛茸茸这种思想已经能克服体型上的差距了? 它可不是像头顶那头狸奴一样討人喜欢的小动物。 白泽想不明白,但不妨碍它因为她的话感到开心,从它见到这个人类幼崽第一眼,就有一种从內心深处升起的亲近感。 柚柚轻声问:“我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你就叫白泽吗?” 白泽:“是的。” 其实它化作人形成为大夏的国师后,是没有取过化名的,毕竟没有人会用姓名来称呼它,它是大夏唯一的国师。 但是—— “你可以叫我白泽。” “白泽......” 温柚柚小心地蹭了蹭这位久別重逢的挚友。 你忘记了也没关係呀。 柚柚记得。 柚柚也会帮你记得。 就算永远想不起来也没有关係。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101????????????.??????超全 】 我们一起创造新的回忆吧。 你好呀,白泽。 ... ... 上级看著这一人一兽其乐融融的模样,感觉自己的三观世界观价值观都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你这个宿主是什么来头?是哪个高维世界穿来的?” 系统:【怎么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幼崽啊。】 上级觉得它可能对普通的人类幼崽有什么误解,但是看了眼这孩子和这具身体的匹配度100%,基本排除了任何夺舍的可能性,於是也不得不信了:“行吧,那既然没有事我就掛了。” 【等一下。】 “怎么?” 【赔偿呢?】 “......什么赔偿?” 系统在此刻简直像是一个正义的使者:【精神赔偿啊。你们先前可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小世界会出现这种上古神兽,它们有多危险你知道吗?现在也就多亏了出现的是福泽万物的瑞兽,如果是穷奇饕餮这些,我绑定的宿主今天是不是就危在旦夕了?】 【特別是穷奇,它性情凶狠,喜欢吃人,还不忠不信,不听好人之言,专门听信別人的坏话。我这宿主可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孩子!要是被穷奇撞上,肯定死定了。】 “......那你也说了,这是如果,事实是,你的宿主並没有因此受到任何伤害。” 【那咋了!因为出现的是白泽就可以掩盖检测部工作的失职吗?】系统看了眼屏幕中一脸安逸的温柚柚,沉默了一下,睁著眼说瞎话,【而且谁说我家宿主没事,这都嚇傻了!看,多么呆滯的眼神,多么绝望的表情,男默女泪啊。】 “行,我也不多跟你掰扯,我会申请补偿一个对应的道具。” 系统:【还有一件事。】 【我申请对这个小世界的危险程度做重新检测。】 为了更好地完成宿主的目標,每个书中的小世界都是有难度评估,再根据这个等级决定任务的奖励。 这个世界既然多了那么大一只白泽出来,虽然是瑞兽吧,但应该也能稍微拉个半级上来...? “行,我让检测部给你加个班。” ... ... 半晌后。 上级也化作了尖叫鸡:“这个世界的危险度怎么可能是s级啊!” 系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好像是c?】 上级冷静:“不可能,大概是他们又检测出错了。” 又过了一会。 它带著第二张s+级检测单爬回来了。 “沟槽的,还多了半级。” 【我不是很懂,这个危险度意味著什么。】 上级勉强维持冷静:“我手下有一个小世界,背景是末日丧尸废土天灾外星入侵,危险度是a。” “这绝对不可能!你就算现在让四大凶兽来一只,也不会有s+这么高,给我24小时时间,我让检测部加班一天一夜一定把这个数据弄准確。” 系统:【......好。】死道友不死贫道,加班愉快啊。 === 他们离开的动静虽然是特意找了个无人在意的角落。 但那冲天的光柱还是很难不被人注意到。 营帐附近的僕役们都直呼神跡,跪下开始许愿。 就连远在山谷处的天府门的一眾人都难免跟著一起跪拜。 他们甚至比僕役们更加恭敬。 “这是祥瑞降世!”洪诚拽著温瑶一起跪下来,“你有什么心愿,都对著它许下。” 温瑶素来不信这等鬼神之事,疑道:“能有用吗?” “来都来了。” “也是。” 第128条小锦鲤 这狩猎狩的不会是他吧? 那该许什么愿呢? 种种念头从温瑶心中闪过,所有亲近的人的面孔如走马观一般縈绕在眼前。 最后。 她心中跃然而起的,竟然是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念头—— 她希望... 系统可以回到她身边。 这个念头一升起,温瑶就觉得自己应当是最近诸事不顺已经疯魔了。 是系统需要她来完成任务,她何必这么上赶著,把自己置於一个被动的位置呢? 她要沉住气,等到系统主动来寻她的那一日,掌握主动权。 更何况,她现在不需要它,也靠自己找到了助力,这两日在这天府门,她也算是长见识了,原本以为只是一帮乌合之眾,谁知面对那饕餮数不胜数的跋扈要求,他们竟也真的能在短短时间內寻出来。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歷? 但她现在自认也是他们中之一,他们的真实背景越是深不可测,於她就越有利。 ......还有那即將露面的饕餮。 所以系统最好早些找上门来,念在它上一世陪著她这么久的情分,她倒也不会嫌弃它的任务刁难。 当然,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许愿的对象,和系统的新主人还有千丝万缕的关係,不然估计当场被噁心到吐血了。 槐婆不耐地打断了她的思绪:“该起来了......你来这怎么什么事都不干?完成饕餮的第二十一个要求,今晚我们就能见到它了。” 原本前半句还让温瑶有些羞恼,但听到后半句,或许是这些天的耳濡目染,她竟也多出了几分期待。 ......虽然他们都说凶兽看人类,就和人类看螻蚁没什么区別。 但温瑶却总觉得自己是特別的,万一......饕餮就是格外青睞她呢? 槐婆只是日常过来嘴她一句,却没想到今日温瑶竟然真的站起身去帮忙了。 改性了?? === 半空中的风光格外的好。 温柚柚好奇地趴在白泽的头顶上探头探脑。 自从穿进了这具身体,她都快忘了空中是什么样子的了,此刻就格外兴奋地爬来爬去。 系统也嚇得爬来爬去:【崽啊,柚柚啊,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的最终任务是......】 它很艰难地把那两个字念出了口:【救世。】 多荒谬吶。 系统环顾四周,看著那滚做一团的一人一兽,陷入了无尽的茫然,谁救世?柚柚和它? 疯啦? 温柚柚眨眨眼,一骨碌坐起来老实地揣著手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对此毫不知情:【柚柚不知道呀。】 系统狐疑:【真的不知道吗?】 温柚柚掏出杀手鐧:【救世是什么意思呀?】 用问题回答问题,很好地把系统的疑问堵了回去。 是了,一个小文盲,能懂什么? 温柚柚確实不知道,毕竟她的最终目標应该是跃龙门呀。 这两者之间是有什么关联吗? 但是人类可以跃龙门吗? 好像是不可以的。 她现在是人类,所以她也不会。 柚柚觉得系统是个好统,她在心里也是把它看作家人的呀,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做一个说实话的好孩子,把自己真实的来歷告诉系统和娘亲他们的。 但是......她会不会也跟系统说的那样,因为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所以被驱逐出去呢? 柚柚是初入人世的小锦鲤,其实对这世间的许多规则都不甚明晰,但她很敏锐,能察觉到—— 那些看似琳琅满目的道具和能力,都不是系统它拥有的,权力或许掌握在它口中经常嘟囔著的“总部”“上级”这些她听不明白的词语那里。 它也是受到牵制的。 温柚柚从来不会去怀疑,如果她的真实身份曝光,她在乎的人会不会把她视作妖物,因为柚柚知道,他们对她的好是对她本身,而不是这个身份。 但是柚柚不敢赌系统背后的那些人...?或许不该称为人,但具体是什么,柚柚也不清楚。 它们会不会网开一面? 应该是不会的。 她要想想,如何名正言顺地待在这个世界,在想出解决办法之前,她绝对不可以露出鱼尾巴! 誒...... 温柚柚的目光缓缓落在白泽身上。 她好像找到这个问题的突破口了...? 白泽就算显露了真身,也没有被它们驱逐出去,那是不是说明,它知道该怎么做? 她得找机会问问他! 温柚柚觉得自己大脑苍白得像是麵粉一样,还进了水。 努力思考就像是拿著一根搅拌棒在里面捣鼓,於是思考半天成功变成了一团完美的浆糊。 甚至还不能吃!可恶! ... ... 系统其实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毕竟先前宫宴上那个任务,以及现在阻止兽灾,看起来它这个宿主的目標就不会是復仇啊登上人生巔峰之类的。 但它也没想到真的就这么简单明了俩字啊。 它现在心里有些绝望。 但其实也还好。 毕竟在受到过大变活兽的衝击,以及c级小世界爆改s+难度后,区区一个救世而已...... 不是,等一下,救世的话是不是得先经歷灭世啊? 太好了太好了,前途一片阴暗,它快被冻死了。 === 白泽飞得很快,这一片也確实人烟稀少,除了在飞过一座山的时候,柚柚好像隱隱约约地听见了几道激动的人声,其余时候就是一片安静,耳边只有风呼啦啦吹过的声音。 但白泽失忆后也还是白泽,一如既往的细心,用灵力把她与那迎面吹来的狂风都隔绝开来。 因此温柚柚这一路上一点不適没有,反倒还看足了高处的风景。 比坐马车和骑马都舒服多啦! 在下去的时候还狗胆包天地感慨了一句: “要是白泽以后不想干国师了,应该可以去跟马竞爭上岗了吧。” 系统怒吼一声:【大胆!】嘎巴一下就被她嚇晕过去了。 柚柚也是说完才意识到,她的语气太熟稔了。 面前的白泽不是她熟悉的那个白泽。 但想像中的恼怒没有出现,白泽只是重新化为了人形,朝她伸出手:“行啊,那到时候我无处可去,就得指望在小郡主府上谋个生路了。”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带笑。 很温和。 但是白泽却听到......温柚柚抽了抽鼻子,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抽泣声,若不是他五感异於常人,或许压根就不会注意到。 奇怪...... 他想。 他真的不是很懂人类,更不懂更为脆弱的人类幼崽。 但他可以学。 ......? 更奇怪了,不应该是人类来主动接近他么?为何他下意识的反应是要学著怎么让面前这个幼崽开心? 简直是倒反天罡。 ... 该找谁学呢? 夏景帝? 不行,他看起来就五大三粗的,之前还把宗室里的孩子嚇哭过。 白泽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在哄孩子这方面输给了他的。 他心里又蹦出了几张人脸,又被他一一否决。 矛盾极了。 那是柚柚的亲人们,她亲近他们是应该的,但为何他脑中出现的下意识的想法会与理智告诉他的截然不同? 正思索著。 温柚柚牵住了他伸出来的手,冲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除了眼尾还有些泛红之外,瞧著与平时没有异样:“走吧走吧!別让他们等急了。” 白泽带著她往夏景帝那处走,並没有提起方才听见的那道啜泣声。 她不想让他知道。 那他就不会知道。 ... ... “皇爷爷!” 温柚柚见到身著骑装的夏景帝就如同乳燕投林一般鬆开了白泽的手朝他扑了过去。 夏景帝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背:“行了,就分开了不到两个时辰,你这丫头,像是分开了两年似的。” 温柚柚嘿嘿笑了笑,这不是担心爷爷嘛! 身穿鹅黄色骑装的温柚柚像只毛茸茸的小雏鸟,腰间繫著缀满银铃的蹀躞带,跑起来叮叮噹噹响成一片。春雨还特意在她发间別了支金丝蝴蝶釵,隨著蹦跳的动作,蝶翼颤颤巍巍仿佛真要飞起来。 宛如一抹亮色闯入了这片辽阔苍茫的天地之间,令眾人之间原本沉闷到严峻的气氛瞬间缓解了。 柚柚甚至感受到了一股极其热切的视线。 嗯? 她在这些侍卫们中有认识的人嘛? 柚柚顺著视线的方向看去。 看到了一张不算熟悉的脸。 是江易。 自从上次刺杀失败之后,江易这个人每次看见她,都会用一种阴惻惻的眼神盯著她。 好像以为自己这样很有威慑力一样。 系统锐评:【其实只让人觉得挺丑的。】 温柚柚纠正它:【倒也没有很丑,这种属於小丑。】 系统:【......】这是巧合呢,还是故意这么说的呢柚柚? 它决定以后的睡前读物得好好筛选一下,不能再混进去一些奇怪的东西了。 ... 但现在,江易看她的眼神和救命恩人也没什么区別了。 甚至还主动给她和白泽斟了两杯茶水。 “路上行程久,你们赶来也了不少精力吧,来,喝点。” 也没什么精力,白泽牌车车,谁坐谁知道。 但是温柚柚觉得江易这样子可太嚇人了,他们没来的两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她默默地把茶水用指尖一点点推到夏景帝面前。 夏景帝...... 夏景帝也不敢喝。 江易是真的难得看温柚柚顺眼了,刚刚她没来的时候,他原本以为陛下是真的一时兴起带著亲信来狩猎的。 结果兜兜转转来到了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別说动物了,连动物的屎都没看见。 他都不知道陛下是哪里找出来的! 这狩猎狩的.....不会是他吧? 但看到温柚柚和国师出现,甚至还带了一只猫,他就安心多了,夏景帝再如何都不会在孩子面前这么残忍的。 不过...... 他四处张望。 他们来的时候骑的马呢? 正疑惑间,夏景帝肃声道:“来了。” ......? 什么来了? 第129条小锦鲤 兽灾 在把最后一桶饕餮要的吃的搬上祭坛后。 没错,是桶,不是碗,也不是盆。 温瑶就眼睁睁地看著那桶菜瞬间失去了热气,不用想都知道,是被饕餮“吃”了。 被它吃了的饭菜,就算外表看起来一样,但失去了所有的味道。 天府门一眾人从清早就开始为了这道菜忙碌了,无他,主要是食材太难处理,又极其稀缺,是从京中一路快马运来的。 先前心中有盼头,想著饕餮马上就要与他们见面了,倒也不觉得饿,现在閒下来了真饿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饕餮把全部的食物吃光。 温瑶抓狂了。 这是哪来的饭桶! 她愤愤地在心里骂完,就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地面开始了震动。 “......是饕餮要来了吗?!” 天地良心,这段时间她可只在心里蛐蛐过它这么一句!不会这就被逮住了吧? 槐婆佝僂著背站在她身边,她枯瘦的身躯被笼罩在一件黑色的衣袍里,咯咯地笑著:“不是,是兽灾。你不是最想你那个同胞妹妹失去靠山变得和你一样么?这场兽灾啊......会带走许多人的性命,嗬嗬。” 兽灾... 对,兽灾! 上一世那场让夏景帝臥病在床的灾祸,就是在今日。 但是......槐婆他们怎么会知道?对了,洪诚,许是洪诚推算出来的! 槐婆继续阴惻惻地道:“只可惜,没能把那些骏马引来,若是让它们在前头引著那群兽类跑,还能把灾祸带到营帐里。” 阮钧听到槐婆的声音,也加入了谈话:“无妨,按照洪诚先前的卦象,这次皇帝会带著自己身边的重臣们一道去,这可是大夏的中流砥柱,这些人出事也足够让他们元气大伤了。” 槐婆冷哼一声,对於他自然是无妨的,但这次她的药物和引子没能起效,就不能在主人面前论功行赏了。 她自觉倒霉,就想看其他更加倒霉的人。 於是转头对著正在山洞壁角打坐的洪诚道:“算算夏景帝今日有几分生还的可能,嘖,天意难违啊。” 洪诚不满她这命令的口吻,但他也是个记仇的,还记得那日宫宴上自己受的掛落,当场起卦。 半晌后,他带著满满的茫然放下了龟甲。 “如何?死相很惨烈?” 洪诚摇摇头,艰难地从牙关挤出一句话:“卦象说,夏景帝今日,吉人自有天相。” 温瑶:“.......?” 什么玩意? 在床榻上靠人参吊著命苟延残喘,叫吉人自有天相? 她不得不怀疑洪诚的专业水准了。 她不敢说的话,槐婆替她嚷嚷出来了:“你是不是算错了?” “怎么可能!我再起一卦,你来看看。” 槐婆凑上前。 卦起卦落。 大吉。 吉你二大爷。 洪诚喃喃著槐婆先前的话:“这难道就是天意难违吗?” 槐婆迅速改口:“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就很適应性了。 兽类奔跑的脚步声越发急促响彻,几乎要把整片地面都踩踏下去,温瑶光是听到这番动静,就忍不住心中震颤,越发觉得洪诚是算错了。 怎么可能有人能从这样恐怖的兽灾中逃脱? 她好奇问:“这兽灾是缘何而来?” 阮钧阴冷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没有缘由,这就是天灾,是天要亡了大夏。我们是顺应天命。” 这句话本来很正常,但尷尬就尷尬在,槐婆先前还气急败坏地说人定胜天。 因此周遭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没人再敢说话。 ==== 草原尽头的地平线开始微微颤动,起初像是热浪蒸腾的幻影。温柚柚眯起眼,看见一群受惊的黄羊率先衝过草坡,它们黑色的眼睛里盛满惊恐,蹄子奔跑间扬起草屑。 紧接著是成群结队的野马和牛群,后者庞大的身躯在这个视角几乎遮住了光线。 地面震动越来越明显,小动物们从洞穴里钻出来,直立著身子发出急促的警报声。远处灌木丛剧烈摇晃,窜出十几头毛色油亮的狼,它们反常地没有追捕近在咫尺的猎物,反而夹著尾巴狂奔,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草浪如沸水般翻涌,数以万计的野兽正疯狂奔袭而来。 最奇怪的是兽群奔跑的路线。它们本该四散逃命,此刻却像被无形的鞭子驱赶著,全都朝著同一个方向奔去。 而这个方向。 正对著他们。 夏景帝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们骑来的几匹马不安地踩著草地,不断地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若不是被韁绳拴住,恐怕早已四散奔逃。 “这是什么玩意?!” 江易惊骇地回头,他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马身上,隨时准备为了逃命离开,但谁能告诉他! 为什么除了他之外,其余人看起来都很镇定啊?! 特別是夏景帝温柚柚和国师三人,除了一开始的震撼之外,眼中余下的就只有坚定。 “陛下...我们不离开吗?” 夏景帝用行动回答了他,他拔出剑,另一只手將柚柚护在身后。其余的侍卫直接列队,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围住了他们。 简直是疯了! 江易听见兽群的践踏声越来越响,他只是遥遥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但那群野兽目光中的惊恐仿佛是能传染一般,让他全身都抖了起来。 他得离开。 他必须离开。 留在这会死的! 这帮疯子到底要做什么? 他刚准备上马,就被一旁的侍卫揪了下来,入目是一张极为严正的脸:“作为陛下的子民,我们要留下来,与陛下奋战到最后一刻。” 侍卫的声音和手也在打著颤,但此刻无人会笑话他。 他已经足够勇敢。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在害怕,他们会被受激的兽群踩踏,无法承受的重量会把他们压成肉泥。 ......他们,应该是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悲愴后的坚定愈发明烈,无论如何,在此刻,他们选择相信他们的陛下。 与他一起,直面著兽灾。 兽群行进的速度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只是几句话的功夫,江易就仿佛能从扑面而来的风中嗅到不祥的气息。 “放我离开!让我走啊,你们凭什么拦著我!”他在侍卫的手下疯狂地挣扎著。 他看向夏景帝:“陛下...陛下,我们一道离开吧!这些动物都疯了,肯定是身后有更恐怖的东西在追著它们......” 他话还没说完。 “咚,咚,咚。” 沉重如闷雷一般的声音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又像是在回应他的后半句猜测。 时间像是忽然变慢了起来。 江易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脖子生锈了似地一点点顺著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去。 远处的草浪忽然向两侧分开,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拨开。 一头庞然大物踏著沉重的步伐缓缓现身。 它身形似虎却比寻常猛虎大了十余倍不止,通体覆盖著泛著冷光的毛刺,猩红色的兽瞳闪烁著嗜杀的欲望。最骇人的是它背后那对遮天蔽日的羽翼,原本印象中乾燥柔软的羽毛在它身上看起来却像是武器一般,锐利得似是能將空气都分割开。 “咚,咚,咚。” 这一次,他却分不清,究竟是这头骇人的巨兽发出的脚步声,还是他心跳强烈到极点的动静。 江易这才知道,原来害怕到极点,人是只能发出“嗬嗬”的无助声音的,与先前见到兽灾的恐惧截然不同。 就连原本拽著他的侍卫都瞪大了眼睛,再没力气牵制住他。 但江易却双膝一软竟是直接跌坐在了原地,完全丧失了求生的欲望。 不可能的,不可能从这样恐怖到不该出现的凶兽手下逃离的。 这个念头席捲了在场几乎所有人。 ......这究竟,是怎样的怪物。 就连夏景帝都看向了白泽,目含悲凉。 带柚柚走吧。 这古怪的凶兽每走一步,地面就塌陷三分,周身的戾气令人不敢直视。 它额间的双角缠绕著黑雾一般不祥的气息,猩红色的兽瞳冷冷扫过眾人,最后穿透人群,定格在温柚柚身上。 第130条小锦鲤 奇蹟 它在看谁? 谁被它盯上了? 那恐怖的凶兽完全不像是在世界上应该存在的生物! 侍卫们浑身剧颤,几乎是靠著本能才能勉强握紧手里的剑刃,挡在他们身前。 大部分的动物都被它庞大的身躯拦下,但仍有一小撮漏网之鱼。 但即使只是一小部分,远远望去,都至少有二十头!尘土飞扬,震天的叫声震耳欲聋。 或许在平时,这些动物们会忌惮於他们手上的弓箭武器,但在这股不知名的力量的驱使下,它们几乎是义无反顾地朝著他们衝来。 前有狼,前又有虎,侍卫们几乎想不出任何生还的可能性,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啜泣,即使那人很快地收了声,那道声音也依旧透过声声兽吼钻入他们的耳中。 此刻没有人会去嘲笑对方的胆小。 绝望是会传染的情绪。 或许是想到家,想到亲人,想到自己的人生也才刚刚起步...... 夏景帝的耳边传来了数道呜咽声,又囫圇堵在喉间硬生生压下,变成了更为窒息的哽咽。 他凛了眉眼,嘆了口气,扬声道:“这是冲朕来的,你们...快些离开吧!” 即使这些侍卫是自愿的,他依旧说服不了自己,用自己本该註定的死局带走十多个家族的未来,他们的一生还有无限的可能。 就算如螳臂挡车,至少在这一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要对得起他的子民们。 他立於柚柚身前,像是一座不会倒塌的高山一般挺拔。 侍卫们却有默契似地自发铸成了一堵人墙,紧紧地守护著他,不让他跨越半步。 温柚柚听见了一道还带著哭腔的嘶哑声音:“陛下...!您若不退...臣等只愿与陛下共进退!” 他们不知道陛下一定要留守的原因,但他们选择了相信这位帝王。 柚柚被夏景帝护在身后,侍卫们又將他们围住。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对象...... 柚柚想。 她也是。 她也想守护大家的。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在这群人中公认的最弱小,最该被保护的对象却悄悄从夏景帝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对上了那带著恣意疯狂的骇人的兽瞳,抿出一对小梨涡,无声地冲它做著口型: 穷奇,別嚇人了,快动动呀。 像是得到了什么讯息,穷奇不再盯著柚柚的方向,而是仰头髮出一声长啸。 声浪如同实质般炸开,方圆百丈內的草木都是一震。 江易直接瘫软在地,裤襠已经湿了一片。 “完了......”他喃喃道,“全完了......”有没有人管管他!他可没说要共进退啊! 但这会压根没有人搭理他。 “嗖嗖嗖”几支利箭破空而出,直直地扎入了跑在最前头的几匹野马的身体,鲜血迸发而出。 但诡异的画面出现了,这些野兽们全然不顾受伤的躯体,依旧嘶鸣著衝来。 一眨眼的功夫,已然到了面前,仅有数十步的距离,侍卫们几乎可以看清它们眼中闪烁著的凶光,但手中尖锐的剑已经无法给予他们任何的安全感。 ......连受了伤都能继续行动,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常理认识。 人对於这样的未知总是恐惧的。 仿佛是觉得情况还能更糟糕一般,那夹在他们之中的怪物朝他们挥来了黑色的尾巴,速度之快甚至有了破空的声响。 那最先哽咽出声的侍卫的心理防线彻底失守了,他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这是必死之局,除非......除非有奇蹟发生。” 奇蹟本是一件极少发生的事。 他觉得自己不过是在妄想。 但温柚柚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怕,抬起头看看,一切都还没有完。” ......什么? 侍卫愣愣地抬起头。 只见那条可怖的尾巴呈破空之势一把捲起了那些试图攻击他们的猛兽,隨著几道惊恐的嘶鸣声,它们被一个不留全部安置在了它的身旁。 不知是不是血脉压制的缘故,那些兽类即使还在焦躁不安地刨著蹄子,但暂时停下了。 他瞪大了眼睛。 “奇蹟......奇蹟发生了!”他哭著与柚柚道,“郡主,你看,是奇蹟啊。” 温柚柚朝他笑了笑,却没有应声。 万物的诞生本身就是奇蹟呀。 所以......能保护这么多奇蹟,嗯......是她和穷奇的荣幸! 但在其余人的眼中,危机还没有解除。 他们只是有了暂时喘息的机会。 “它为什么要帮我们?” 这个疑云笼罩著眾人。 白泽看著远处的凶兽,这是不属於这个世界的力量,它本该不能出现,是谁给了它进入的权力? 以及,它是敌是友? 夏景帝转头,看向他:“这场灾祸......是暂时停歇了吗?”他不敢说结束,因为在场所有人,即使不出口,也能达成共识—— 面前那只凶兽,是比兽灾更为恐怖的存在。 若是它想要他们的性命,甚至都不消用上它的利齿和锐爪,光是方才那条有千钧之力的尾巴,都足以把他们碾平。 这样悬殊到让人升不起任何反抗欲望的差距,倒使他们鬆了口气。 不会死的都是小事,没什么可担心的,会死的都是大事,不过死了算球。 白泽沉声道:“是,但......正如陛下所言,只是暂时的,这场兽灾是天定的,不会因为这些举动而被制止。”若是阻拦兽群有用,他也不是不能做到。 但,就像先前的几场天灾一样。 天意如此,便不能违,否则灾祸会以其他形式捲土重来,甚至,变本加厉。 而在他的卦象中。 能彻底解决这一切的只有...... 他看向身侧的柚柚。 柚柚都惊呆了,小嘴张得大大的:“真的没有用吗?!” 那她刚刚跟做贼一样把穷奇放在地上,它也跟做贼一样偷摸跑到远处再变身,算什么? 算她俩有做贼的天赋吗?? 她慌忙偷摸点开系统面板。 这是只有她可以看见的。 主线任务的进度条下明晃晃的80%安抚了她的內心。 当然,柚柚是看不懂%这个符號的,但是她看得懂长度! 剩下的空条越少,就说明离任务完成越近啦。 打开了系统面板后,温柚柚才想起来,誒......?系统呢,好久没吱声了。 其实刚刚放穷奇出去,她还有点担心系统会不会和上级上报把穷奇强制遣返了。 但现在是......? 温柚柚有些担心它,明明之前就算是去更新维护也会告诉她的呀,怎么今天发生这么多事,就一声不吭的。 【统子!系统?在吗?】 没有回应。 倒是另一侧,白泽给了她回应。 “情况有些不对劲。” 柚柚倏地一下回头:“怎么啦?” 白泽眯著眼睛看著穷奇的方向,又转头来看柚柚。 柚柚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他不会,不会知道了穷奇是她放出去的吧? 但下一秒—— “这明明是一头凶兽,身上却有功德金线......”他沉吟著,眼眸中划过不可思议,“它到底是什么来头?” 夏景帝知道自己应该在柚柚面前维持高大的沉著冷静的智慧的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长辈形象,但还是没忍住问:“功德金线是什么?” 温柚柚眨巴了一下眼睛,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在系统面板上自己的本体鳞片上的那细细的金线。 好像......就是在她吸收了功德之后,越发凝实的,难道这就是白泽口中的功德金线吗? 那穷奇身上的,是什么时候有的? 白泽放低了声音,维持在了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的大小:“是可以改变既定命运的......这头凶兽身上有,就说明...” 柚柚抢答:“它可以改变皇爷爷的命运!” “是。” 他俩非人生物对这个设定接受良好,夏景帝看起来却有些茫然,像是遭到了衝击一样。 他是谁?他在哪?他要做什么? 他堂堂一个皇帝!怎么命运是由一头凶兽改变的! 这传出去,还以为他也是在为祸人间导致对方跟他惺惺相惜了呢。 几人的对话结束得很快,但即使知道面前的凶兽是改命的关键,夏景帝还是觉得前途堪忧啊...... 一头凶兽,不受人控制,喜怒难辨,不知目的,更不知它的弱点。 它现在看起来是帮了他们,但......谁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夏景帝握紧了手中的剑,仿佛要从这样的力道中汲取力量一般。 “陛下!它动了!!” 什么动了? 兽群? 夏景帝迅速抬头,却见是那头凶兽,抖了抖浑身的皮毛,站起了身。 它这一动弹,被它强行摆在四周的野兽们也像是重新得到控制一般,一个个都昂起头,隨时准备再次发动攻击。 成百上千的野兽同时注视著最中央的庞然大物,像是在注视它们的王一般。 这样的情景让侍卫们寒毛倒竖,只能在心里期盼,这不知名庞然巨物没有与他们为敌。 它像是被周遭野兽们的行径激怒了一般,喉间不断发出警告的低吼声,齜出了尖锐的利齿,那双猩红兽瞳中闪烁著残忍的光。 兽群也被震慑到了,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与被掌控的力道一相抵消,还是前者稍占了上风。 它们再次低下了头颅。 但是还不够...... 温柚柚看著系统面板上停滯不前的进度。 这些动物和当时中了药的鹿蜀不同,后者在被穷奇喝止之后,过了药效,自然就消停了。 但是前者......如果白泽口中所谓的天命没有放弃对它们的控制,那这场兽灾就不会结束。 她忽然想到了白泽先前与皇爷爷说的话。 扭转这次天灾的关键,在她身上。 第131条小锦鲤 希望 但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能做什么呀! 温柚柚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系统背包,感觉哪一个道具都不適合用在这。 而且说白了。 总共就俩! 难道是要用【自由】把它们全部送到三十里之外进行一个紧张刺激的大逃杀吗? 那也只能送一个走啊! 【入梦】......她是能在梦里给它们做什么催眠吗? 或者乾脆跟它们拼了,大家一起一睡不醒? 柚柚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 死脑,快动啊! 温柚柚使劲地搅动著满脑子的浆糊,忽然一个画面闯入了她的脑海中。 那是穷奇在知晓她的计划后,悄悄从她怀里跃出,准备找个无人的地方变成兽形的时候。 就在它的四只爪子离开她手臂的一瞬间。 ...... 温柚柚想起来了。 那一瞬间金光一闪,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穷奇带了过去。 金。 金光。 温柚柚几乎是瞬间联想到了白泽口中的功德金线,以及......她本体身上泛著金光的鳞片。 她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压下心中的紧张,她將目光投向系统面板右下角的小锦鲤,它正悠然摆尾,鳞片在虚擬水波中折射出奇异的光泽,边缘泛著淡淡的金彩。 那是她积攒的功德。 並没有被穷奇带走。 所以—— 温柚柚凝神看向自己的腕间。 一道疏浅的金线像是没想到会被她发现一样,不情不愿地浮现在了她的手腕上,像是手鐲一般。 但本就细细的一条,末端还分出了一小缕,向外延伸...... 温柚柚屏住了呼吸,顺著那金线延伸的方向,一寸寸看去...... ... 金线的另一头。 正巧在穷奇的爪子上。 ... 温柚柚原本紧绷的內心瞬间放鬆了些。 她没猜错! 这次破局的关键,就是她自己! 不是其他人,更不是道具,是她! 穷奇那只有一小缕,所以它只能暂时控制住兽群,而剩下的,还在她身上。 顺著这个猜想,所有的迷雾都被扒开,她的思绪从未有现在这般清晰。 亲近她的人会得到庇佑,改变了他人既定的命运,她会因此得到功德,而这一点点的功德像不被在意的小水珠,最终凝聚成了一条溪流,缓缓流淌在她的本体上...... 与此同时,如星光一般的功德凝成了功德金线,给予了她改变天灾的能力。 就像......人类虽然很渺小,但他们的爱却如星辰大海一般磅礴。 所以能给予她这样的力量。 虽然柚柚心中还有些疑惑,譬如,为何需要功德才能改变天灾? 但她相信,迟早有一天,一切疑问都会在她面前展露出答案的! 而现在。 她要做的是—— 进入兽群。 將縈绕在她身边的,更璀璨的希望带给它们。 温柚柚看向穷奇,朝著它招了招手。 白泽注意到她的动静,视线被她腕间的一点金光吸引住,他眯了眯眼。 夏景帝问道:“是柚柚身上出了什么事吗?” 他正要看过来,白泽却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把柚柚挡了个严严实实:“没有,小郡主很好。” 夏景帝:“......?”这是干嘛?防贼呢?? 嘿!他今天还真非看到不可了! 死者为大,將死者也大! 白泽像是预料到他的下一步动作,右手攥住柚柚的手腕,在她诧异的眼神中,將那道金线掩盖了下去。 接著很快鬆开了手,让开了身位。 夏景帝只看见了柚柚手上那一串的金鐲子。 “......”他差点被亮瞎了,“...柚柚啊,回家让你娘亲少给你戴点,戴著不重吗?” 回家...... 这两个最寻常不过的字,此刻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上。 让他们忍不住低头拭泪。 温柚柚想说这些鐲子都是鏤空的,就是娘亲怕她累著让工匠做的,但是话到嘴边,变成了: “不要,柚柚要皇爷爷回去给柚柚换些轻的戴。” 他们要一起回家的。 身旁的侍卫们也擦乾了眼泪,抢了话头:“我们大家,都一起回去!给小郡主选新的首饰!” 其中一人又看向夏景帝,笑道:“臣等方才都忘了与小郡主行礼了,按律得罚,陛下可得好好回去才能治我们的罪啊。” 刚刚如此紧张的氛围,大家都像是在等著审判一般,谁还能在乎这些虚礼? 夏景帝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借著这个由头的愿景罢了。 他们也想他,能好好回去。 好好回去。 夏景帝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做出君王的表率,安抚他的子民们。 但所有该说的话哽在喉间,半点出不得声,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了眼角的一滴泪。 顺著他的脸颊,缓缓落下。 一道微风恰好拂过,温柔地吹落了他的泪水。 夏景帝愣了一下。 隨即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瞬间泣不成声。 这个时候,他拋下了一切的包袱,牵住了柚柚的手。 南春,你瞧见了吗?这是长念的女儿......是我们的孙女。 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我们......要带她回家,一起。 他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 ... ...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它来了。” 眾人迅速从情绪中挣脱开,侍卫们警惕地拉开了弓箭。 温柚柚却道:“放下吧。” “什么?” “...它不会伤害我的。不要攻击它。” 侍卫们觉得小郡主在说笑,这样的怪物,不会伤人?! 他们不知道,柚柚也是为了他们著想,穷奇是很记仇的。 白泽在他们犹豫时冷声道:“听郡主的。” 夏景帝看了国师一眼,也下定决心般地点点头。 只有江易嚇得连滚带爬的:“啊啊啊啊啊那是凶兽啊!你们怎么都不跑啊!” 一连串的尖叫声成功吸引了穷奇的注意力。 等著,待会处理你。 几乎遮天盖地的凶兽靠近了人群,越是离得近,他们就越是能感受到它身上传来的恐怖威压。 甚至......都对远处的兽群產生了一丝敬畏,趴在它旁边半天还没被嚇死,真有你们的。 来自於身体本能的求生欲让侍卫们在得到陛下首肯的前提下迅速避开,让出了一条足以它通过的道路。 更令他们骇然的是—— 它每走一步,周遭的草木就如同遭到了黑色雾气的腐蚀一般,迅速枯败下来。 侍卫们脸色一白。 恍惚间像是理解了小郡主让他们让开的意图。 若是这个距离,他们上前攻击,如今被腐蚀的应该是他们自己了。 但,小郡主是如何知道的? 还有,这凶兽是奔著谁去的? 他们看著它行至陛下面前,於十寸之外驻足。 是.....陛下吗? 但夏景帝看著那双猩红色的兽瞳,感受到柚柚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紧绷的手臂,听到国师在耳旁道:“让柚柚去吧,只有她可以改变一切。” 他不情不愿地跟著国师退开了。 这动作让侍卫们瞪大了眼睛。 如今留在这凶兽面前的...... 只有小郡主了。 这是,吃人要挑嫩的? 他们屏住了呼吸,若不是信任陛下和国师,此刻恐怕已经忍不住要拔剑上前救下无辜的稚童了。 江易也爬得更远了些,看到这景象,忍不住笑出了声,若是能让陛下国师和温柚柚和他一道陪葬,他倒也算死得其所。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却令他目眥欲裂—— 那恐怖骇人的庞然大物,在温柚柚面前低下了高昂的头颅,將全身上下看起来唯一柔软的头顶送到了她的面前。 像是在邀请她上去一般。 但那怎么可能呢! 江易比他们懂得多一些,知道这是穷奇,不忠不信,厌恶好人却偏爱恶人。 难道这温柚柚小小年纪就是十恶不赦的罪犯? 江易大脑停摆了。 因为他看见,温柚柚甚至拍了一下穷奇的脑袋,抱怨了一句“还是太高啦,这怎么上的去嘛?” 啊? 拍了一下穷奇的脑袋?? 她还敢抱怨??? 穷奇如他所愿,发出了一声兽吼声。 但是与之前震天动地的动静相比,这次的叫声... 像是小猫撒娇一般。 江易已经麻木了。 但事实证明,没有最麻,只有更麻。 下一秒,穷奇翻著爪子露出肉垫,轻轻地捧著温柚柚上了他的头顶。 哦,原来凶兽也有肉垫啊。 江易只希望面前一切只是他疯了。 而不是真的发生了。 ... 温柚柚坐著穷奇版车车来到了兽群中央。 离得近了,她也能感受到它们传递来的情绪。 是...惊恐以及—— 祈求。 第132条小锦鲤 江易下线 是的,祈求。 它们看起来一点都不想参与到这场无妄之灾中。 但是却被那道不可违抗的力量困在这里。 温柚柚试图和它们对话。 但失败了。 穷奇和它们相处了有一段时间,解释道:“它们现在是被控制的状態,尚有神智,但不多,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自然不能与你说话。” 看来穷奇之前都已经尝试过了。 “不过......” 穷奇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他的原型实在过於高大,又因为要威慑兽群的缘故,只能维持著这个大小。 “我觉得,柚柚你来了之后,它们看起来稍微清醒了一些。”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藏书广,101????????????.??????任你读 全手打无错站 是吗? 温柚柚用小手拍了拍衣裳上的草屑,一骨碌站了起来,扫视了一圈群兽,有些失落地瘪著嘴:“我没看出区別来。” 难道是她猜错了吗? 穷奇也皱眉:“难道这是死路一条吗?” 柚柚也就失落了一瞬,下一秒就很快振作了起来,反过来拍了拍它的爪子:“没事呀,死路也是路,走投无路也是路,天无绝人之路更是路。” 穷奇:“......听上去都不是什么正经路啊。” 但像是要回应她说的话一样,有湿润的吻部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呦呦”的鹿鸣声混杂著血腥气传来。 温柚柚转身对上了一双黑亮的眼睛,那其中的悲伤化作水汽,將那双漂亮的眸子衬得愈发灵动。 是一匹亚成年的小鹿。 她听懂了它的呦呦声。 “人,杀了我吧,求你。” “......” 温柚柚看著它后腿的箭伤,它是先前那一批衝出了穷奇了包围圈的兽类。 她伸出手安抚地抚摸著它的脊背:“不会死的,不要怕,我帮你把箭矢拔出来,你乖乖的,忍住不要乱动好不好?” “你听得懂我们说话?” 温柚柚摇头:“是呀,但是好奇怪,我现在只能听得懂你的叫声。” 那头鹿看起来还未成年,轻轻地谨慎地探头嗅闻了一下柚柚身上的气味,是令它安心的气味。 这才犹豫著將头颅靠在了柚柚身边的草地上,细心地调整了方向,让自己的鹿角不至於伤害到她。 这是答应的意思。 温柚柚迅速地將那箭矢拔出,还好不深,尚且算是轻易地就被她拔了出来,若是当时射的时候力道再大些,她可能都得找穷奇借力了。 她揪著自己的裙裾放到穷奇面前:“帮帮忙呀。”她自己撕不开,四周都是小动物,也就她身上穿著几块布了。 穷奇:“......” 它看了眼自己巨大的爪子,又看了眼眯著眼才能看清的衣裳。 觉得这真是极具挑战性的任务。 要它说,哪用得著这么麻烦,直接让它把群兽全杀了,由它背负杀生的业力,大不了之后再央人去诸佛菩萨那求求,將它们转入人道。 一是它恶多不压身,二是转生成了人,至少不会遇到今日这般无奈的处境。 哦,不对。 那边还真有一撮差不多处境的人类。 看得兽心里暖暖的,原来人和兽在这时候也差不多绝望。 穷奇也是没招了,无奈地抬起爪子,眯著那双巨大的猩红兽瞳,小心翼翼的,像是怕一个顺手把柚柚给嘎了。 另一侧。 夏景帝和一帮侍卫们也看得提心弔胆的。 “那凶兽先前不是对小郡主很友善吗?这是要做什么!” 夏景帝看了眼站在一旁,恢復到了那副冷淡模样的国师,见他没说什么,自我安慰道:“朕瞧著方才柚柚给那头鹿拔箭,许是让这凶兽帮她裁下一片布料给它包扎。” 夏景帝今日也是受到太多惊嚇了,先是声势浩大的兽灾,又来了一头完全没见过的怪物,刚刚柚柚让那头先前发疯的鹿靠在她身边还给它拔箭也是给他嚇了个半死。 导致现在看到这一幕,心都提不起来了。 早就被嚇得稀碎了,再来几次碾一碾, 就成粉末了。 谁料他这话一出,一旁竟传来了癲狂的笑声,夏景帝转头,就见江易像是疯了似地说著:“你可知那是什么凶兽?还以为它像是你们一样被猪油蒙了心对著那庶出的卑贱货色百般宠爱?!” 他这话说得实在刺耳,周围的侍卫们都听不下去了,纷纷看向夏景帝。 像是在等他一声令下他们就先把这玩意解决了。 都他爹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去,先做点能让自己开心点的事吧。 但夏景帝反手从身侧侍卫的箭篓中拔出一根箭,朝著江易一掷,“咻”的一声,箭尾似流星一般划过,竟就这么硬生生地將他的衣物钉在了草地上。 江易出了一身的冷汗,看著射在自己衣领上的箭矢,又强撑著笑道:“你果然不敢杀我,我身上还有你想要知道的......” 话音未落,他死死地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心口一凉,隨后刺痛几乎传遍了全身,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见了自己胸口的剑,还有刺目的鲜红:“你......” 你不想知道我的秘密吗? 夏景帝面无表情地俯视著他,玄黑色的靴子踩著他的胸口,残忍地握著手里的剑搅动了一圈,血肉被碾碎的声音从未如此清晰地震耳欲聋。 他逆著光,从来清正的眼中难得带上了戾气,嗤道: “你这种一无所成的废物的秘密,有任何价值么?” 夏景帝手下一用力,利剑就刺穿了他的胸膛,他淡淡道:“你父王,也是庶出。” 接著,就一句话不再愿与他多言,像是人在街上遇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江易挣扎著別过头,他要看温柚柚和他一起死! 但他看见的最后一幕,却是穷奇小心翼翼地立著爪子,让她靠在它的肉垫上,好给那头鹿包扎。 “......” 夏景帝冷眼看著他失了气息,嘆了口气,煞有介事道:“端王长子死於兽灾,实在可怜。” 侍卫们知晓他的意思,忙附和他。 有几个机灵的已经拖著他的尸体丟得到了茂密的丛林中,这是毁尸灭跡的最佳场所。 “那凶兽,竟当真没有伤害小郡主,陛下真是料事如神啊!” 还好柚柚没事。 夏景帝听了这话才敢转头去看柚柚,她的速度很快,他杀了个人的功夫,就已经把先头那几匹马也包扎好了。 哦不对,他这哪叫杀人呢。 有人找死,他帮他去死,这是大善啊。 唉,作为一个皇帝他手上还没沾过血,真是可悲可嘆。 ... ... 温柚柚处理好了那几匹伤患,才发现。 它们看起来,確实比旁边的兽群要更清醒一些。 她能隱隱约约听懂它们发出的叫声。 柚柚艰难地思考著,该不会,是疼痛能让它们清醒吧,那......难道要让穷奇一爪子一个都打伤? 有没有可以不用这样,也能唤醒它们的方法呢? 温柚柚感觉自己都听到了脑中的浆糊又一次被咕嘰咕嘰搅动起来的声音了。 唉,忍忍吧,生活就是这样,其中的酸甜苦辣咸鲜麻酥脆嫩滑软糯绵爽韧弹只能自己咽。 穷奇缓缓在她身边趴下,用尾巴尖把那几头厚脸皮靠在柚柚附近的马和鹿都戳走,这才满意地揣著爪爪:“要不......我留在这里陪它们耗著吧。” 它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情不愿的。 最开始的那头小鹿竟然已经可以站立行走了,绕了一圈重新找了个柚柚身边的位置趴下来,对眼前这个大傢伙的提议也一点都不感兴趣: “我也想回家,我在这里,什么认识的动物都没有。” 温柚柚这才发现,它竟然是这偌大兽群中唯一一头鹿。 其余的群居动物们都以族群为单位聚成一团。 “其他的鹿呢?”温柚柚好奇地问。 小鹿更沮丧了:“我是调皮跑出来玩的,远离了族群,本来想早点回去追上大部队,谁知道就被一股力量控制了跑来这了。” 温柚柚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个关键点,她急促地眨了两下眼,像是要抓住灵感不放它走一样。 她问:“那你知道其余这些动物们,是怎么来的吗?” 小鹿思考了一下:“我最开始在的地方,是一处水源,所以旁边有很多的其他动物,我被控制的时候,它们也被控制了。” 它的叫声一开始还算流畅,越到后面越是艰难,柚柚猜测,应该是被那股力量控制的缘故,连自己的身体也控制不了了,记忆自然也会出问题。 “......我们一路奔跑,遇到了別的动物......它们,应该也全部都加入进来了,我不记得了,但从数量上看,应该是这样的。” 温柚柚又问:“它们是看见了你们才跟著一起跑的,还是本来就已经被控制啦?” 小鹿很艰难地思考,但最后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对不起。” 它失落地垂下了脑袋。 柚柚伸长了小手拍了拍它的脑袋。 此时一旁的马嚷嚷道:“我知道,我有印象,看见这头鹿才被控制的。因为它当时差点撞到我,我有印象!不会它就是一切的源头吧!” 小鹿立马抬起头,朝它愤怒地咿哟咿哟地叫唤:“哪有你这样恶马先告状的啊,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我是什么源头?我只想回家好吗?” 一个咴咴叫一个呦呦叫,温柚柚夹在它们之中感觉两只耳朵都要打架了。 只能伸出手,一手搂住一只的脖子,挨个亲昵地蹭了蹭:“好啦,不要吵架啦,嗯......我想,我大概知道怎么解决啦。” 第133条小锦鲤 饕餮 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想,但还需要被证实。 嗯......还需要一只误入的小动物。 她心中念头刚起,就有一只灰色的野兔朝著它们这边跑动了几步,柚柚看得清楚,在接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它也跟发狂了似地眼神涣散衝著夏景帝冲了过去。 但它毕竟小,被侍卫拎著耳朵提溜了起来。 只一双腿在半空中蹬来蹬去的。 温柚柚拍手:“我悟啦!” 穷奇问:“悟什么了?悟到你运气好心想事成了?” 柚柚伸出一根手指在它面前摇了摇:“不是哦,是我知道该怎么解决啦。” 这话一出,温柚柚就对上了数道热切的目光。 刚刚从小鹿和野马的口中,她猜测,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影响的是一个范围,在这个范围內的动物,都会被它控制。 因为马是被范围波及到,才加入了它们,而不是一开始就圈定了固定的区域。小鹿形影单只,则可以证明,这股力量也並非是以族群为单位下手的。 而最后那只兔子的出现,则可以证实她的猜想。 她,现在,正处於兽群中,也同样,处於那股神秘力量的包围圈中。 或许,就在此刻,那力量的主人也正在注视著她呢。 温柚柚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穷奇。 又道:“你觉得这样像不像,一双大手划著名路线,像是木偶戏一样,操纵著兽灾找上皇爷爷?” 她一双小手在空中比划著名,穷奇得低著头眯著眼才能看清楚。 这会它倒是觉得平时那个形態没有什么坏处了。 穷奇仔细想了想:“確实如此,但,如果这样的话,该怎么解决呢?我可以把它们都送出这个范围,但是对方也同样可以继续將包围圈换位置。” 温柚柚弯了弯眼睛,提醒它:“但是穷奇,你自己也是兽哦。” 穷奇:“我当然知道我是,这个就......嗯?”它顿了一下,也发现了违和点:“我也是兽,但我......没有被控制?” “但也有可能,是它控制不了我。” 这点柚柚也有思考过。 但是,那些马匹刚刚能衝到皇爷爷面前,就说明,这个隱形的范围,其实是包含著他的。 不然衝到他前面就失去了控制,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可当时穷奇还是猫猫形態的时候,也照样没有被控制。 当然,倒不是她觉得穷奇化成的猫,有多逼真的程度。而是......她相信系统的判定以及它的优先级。 既然系统可以给予她与这股力量,或者说,与命运抗爭的能力,那在柚柚心里,系统背后的势力是更厉害的,所以连它们都没能检测出穷奇的古怪,它肯定也没有发现。 这点从白泽身上也能看出,白泽显然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光明正大地留在了这个小世界。 但是穷奇不受限制。 因为它是由系统的道具召唤而来的,且,那股掌控天灾的力量,並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所以穷奇在猫猫形態的时候,作为这个小世界判定的动物,应该也是受控制的,就算穷奇可能与它们不一样可以抵抗这股力量,但柚柚並没有看见抵抗的过程。 就像是这股力量自动绕开了穷奇。 所以...... 温柚柚看向自己的腕间。 那道刚刚被白泽摁下的金线这会正试图在她腕间的金鐲子间把自己藏起来。 柚柚都有些无奈了:“別藏啦。” 她小心地伸出右手,捻住了那股金线: “我想要,你的帮助。” “我们一起解决这场天灾,好嘛?” 金线不动了,像是回应她一般,温柚柚只觉得指尖与腕间一暖,那道金线骤然迸发出太阳般的光辉,在她腕间震颤著化作万千流光。 无数如丝般细的金线从她指尖迸射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没入周围兽群的眉心。 每一根金线都流淌著温暖的温度,在暮色中织成一张横跨天地的金色巨网。 金光大盛,却无声无息,像一场无声的潮汐淹没了暮色。 而在所有金线的源头,柚柚被光芒笼罩,意识朦朧间,她仿佛能感受到所有被金线牵引的灵魂。 以及它们的悲喜。 穷奇突然人立而起,双翼完全舒展,再笼罩下来,將此刻看起来格外脆弱的温柚柚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间,以防有野兽衝撞了她。 ... ... 另一侧,夏景帝眾人也被这场神跡一般的画面吸引了目光。 与其余侍卫惊喜交加地问著“是不是老天开眼?”“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之类的问题不同,夏景帝的目光自始至终地锁定著那浩茫兽群中的小小身影,他担忧问:“柚柚......会不会出事?” 白泽侧目:“若是会出事,陛下愿以身代之么?” 夏景帝苦笑一声:“为何不愿,不论是於公於私,柚柚活下来,都比朕有价值吧。” 白泽看得出,这是真心话,他这才道:“柚柚不会有事,陛下也不必妄自菲薄,我能出现,就代表了您的贤明。” 龙脉枯竭是必然之事......怨不得夏景帝。 但—— 白泽看向被光芒笼罩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这些金光,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竟有几分龙气的雏形。 “陛下......” 还没等他说出口,夏景帝就已然难以置信地与他喃喃道:“国师,朕感受到,龙脉有一处,恢復了。” 白泽警惕地看了眼一旁的侍卫们,指尖结印,一个无形的结界將两人笼罩其间。 “是何处?” 夏景帝闭目,认真地感受了一番,接著道:“是龙尾处。” 龙尾...... 白泽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到这个小世界时,週游各地探查龙脉所在的经歷。 尾部。 正在此处。 与这道金光有关。 但...... 白泽皱眉,分明先前宫宴上才是正经的龙气,为何当时那处的龙脉並没有恢復只是有了些回应,而今日这淡薄不纯的金光却成功恢復了此处的龙脉? 他压下了心中的疑虑,对上了夏景帝带著期盼的目光,温声道:“恭喜陛下,此劫解了。” ==== 温瑶看著天府门的人比对著一本不知从何而来,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古籍完成了一系列在她看来像是发疯了一样的仪式。 接著这一群门眾俱恭敬地席地而坐,將祭坛围住,双手呈一个古怪的手势摆於身前。 让温瑶看得寒毛倒竖,这些人的脑子真的还正常吗? 洪诚见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感受到了身旁槐婆不怀好意的注视,忙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快来啊,愣著做什么?你不想见到饕餮了么?你可是这次的大功臣。” 他特意在大功臣三个字上加重了音。 槐婆这才冷笑著收回了目光。 温瑶被无数道目光静静地注视著。 这些门眾们素来如此,平日跟行尸走肉一般,她主动上前搭话,自以为给足了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面子,谁知他们连理都不理她。 但若是她一表现出对那几头凶兽毫不关心,他们就会像现在这样,齐刷刷地注视著她。 若不是长相都不一样,她都要怀疑这背后是同一个人了。 但......眼前的场景还是太过诡譎,温瑶骑虎难下,也不敢临阵脱逃,只能咬唇学著他们的样子席地而坐。 等她坐下之后。 门眾开始吟诵起了温瑶听不懂的经文。 她只觉得茫然可怖,但半晌后,嘴像是有了自己的知觉一般,也跟著一起吟诵了起来。 同时,原本心中的惧意和悔意也被满满的喜悦取代。 “她怎么这么快就......她还有用处,不必......”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温瑶的心境才恢復了正常。 她大骇,刚刚她是险些被洗脑了吗?! 但还没等她来得及质问,就发觉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鉤吾山。”洪诚的声音带著狂喜,“我们来到了传说中饕餮的住所。” 鉤吾山的天空是凝固的血色,嶙峋的山石如同巨兽的獠牙直刺苍穹。 空气中瀰漫著浓烈的血腥气,令温瑶不適地捂住了鼻子。 “咚——” 沉重的脚步声从山谷深处传来,每一下都震得山石滚落。 “是饕餮!” 不知谁喊了一声,紧接著那些狂热的门眾都跪伏了下来。 然而想像中的巨兽並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修长的身影。 来到眾人面前的少年头顶一对尖锐的兽角,一双眸子呈赤金色,黑髮黑衣,坐在了最上首的骨椅上翘著腿,一只手散漫地撑著瘦削精致的面颊,那双赤金色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扫过面前的眾人。 但即使只是这样隨意的一瞥,都带著极恐怖的威压,让温瑶双膝一软,险些当场跪下。 “见到了,满意了?”他不耐道,“我还急著去寻人,就不多奉陪了。” 明明是被召唤而来的,他看起来对这些毕恭毕敬的信徒却半点不在意。 仿佛全身心都拴在他口中的那个“人”身上。 第134条小锦鲤 善向胆边生 阮钧准备了一肚子腹稿想和饕餮商討一下灭世大计的,现在兜头一盆冷水迎面泼了过来,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狼狈。 至少温瑶极少见到他现在这样失控的模样: “就这么著急么?寻人,您是去寻谁?您在这个世界,还有认识的人?!” 他很快就发现了其中不对劲的点。 但饕餮毕竟是饕餮,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也半点不带心虚的,不占理地就开始咄咄逼人反问:“你这是在质问我?” 一瞬之间,周遭人都尚且没反应过来,饕餮就已经出现在了阮钧面前。 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威压以及刺骨的寒意,阮钧就算是这会气急了也冷静了。 小命要紧啊。 “不是,自然不是,只是好奇罢了......” 饕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阮钧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刚悄悄地舒了口气,眼前的景物却瞬间变换,他慌忙低下头,见到了一双苍白修长的手。 五指呈爪状直接將他一个成年男性拽了起来。 “您......” 话音未落。 温瑶只听见“咔嚓”的一声,阮钧的脑袋就软软地耷拉了下来,竟是直接被饕餮扭断了。 她离得近,脸上被溅到了血跡,但她甚至都不敢伸手去擦。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凶兽的恐怖。 饕餮走了。 没有吃掉阮钧的尸体。 她听见槐婆在一旁疑惑的声音:“饕餮竟然不吃他,饕餮什么时候不吃人了?还是他不好吃?” 一旁的门眾们也完全没有害怕的神色,反而越发狂热,讚颂著饕餮的力量。 ......这帮人都是什么关注点啊! 洪诚见温瑶脸色不对,心道毕竟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出言安抚道:“这是幻境,在幻境里死了又不是真的死了,顶多折损些寿命神智......” “况且——” 他打量著温瑶,没忍住嗤了一句:“你身上也没多乾净啊。” 温瑶再一次感受到槐婆阴冷的目光,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连忙问道:“既然饕餮已经离开了,我们何时可以从这幻境出去?” 她得赶在他们回京之前抓紧离开回到府上。 洪诚却说不急:“这幻境等饕餮从此世离开自然就崩塌了,你也不用急著走,夏景帝和隨行的重臣们遭到重创,大夏那处得乱好一阵子,我们大可先去看看热闹。”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格外有信心,温瑶心中却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 等到任务的进度条慢慢攀升到了百分之百,显示任务完成,那头带著恐怖气息的上古凶兽从视线中消失,系统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它面前的面板上原本的红色警告也隨著凶兽一道消失了。 它刚刚不敢出声回应柚柚就是因为这个,它又不傻,看得出这凶兽是要帮助他们完成任务,虽然不清楚是为了什么。 但俗话说的好。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说不定这是个善向胆边生的主呢。 总之,它又不是凶兽,猜不透凶兽的来歷,它只知道,要是没有这头凶兽,他们完成任务的概率几乎是零。 但知情不报可是要受罚的,只能装作自己下线了,实则时时刻刻盯著面板,若是那凶兽敢伤害柚柚,它就给它举报了抓起来。 等一切的危机解除,它看著正上方屏幕里陷入了昏迷的柚柚,有些难过。 它不知道那凶兽的来歷和去向,更不知道它此行的目的,但它心中不禁想,要是这头凶兽能陪在柚柚身边就好了,她看起来很喜欢它。 但它能做的,只有把所有的奖励红点都挪到最前面,等著柚柚醒来。 她看到这么多奖励可以领,会觉得高兴的。 它觉得自己好没用,每次出了事,都只能隔著冰冷的屏幕看著,但......它又不想让柚柚觉得它没用。 ... ... 温柚柚做了一场黑色的梦。 梦中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她看不清脚下看不清来路,更看不清归途,只能一个人摸索著前行。 “柚柚...柚柚......” 恍惚间,柚柚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是她的亲人们。 其中还夹杂著一道许久没有听见过的声音。 “......饕餮?”它怎么会在这? 她的声音在无尽的黑暗中迴荡开。 柚柚有些害怕地揪紧了自己的袖角,声音更大了些:“是你吗饕餮!” 没有回应。 柚柚彷徨地看向四周。 明明她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在天庭里,那里终日有光亮如白昼,但为何,她会对这样的黑寂如此熟悉呢。 “咔嚓。” 像是什么东西被咬碎一样的声音从正上方传来。 接著是囫圇吞咽的声音。 此界纯黑的苍穹上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於是温暖的光亮就顺著裂隙倾泻而下。 只要有一道光,就能把整座黑暗都照亮。 温柚柚仰起小脑袋,看见了一双熟悉的兽瞳。 那双眼睛比她整个人都大,任谁来看见这副场景,都会以为是外面的巨兽想要將里头的幼崽吃掉。 它看起来很想说话,但嘴里含著一块碎片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能冒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只能眨了一下眼继续埋头苦吃。 咔嚓咔嚓的声音听起来特別解压,也让温柚柚有些担心饕餮的胃,但事实证明,饕餮確实是来者不拒,很快就將黑暗啃出了一个能让它进入的口子,化作人形一跃而下。 温柚柚怕被他砸到,连忙挪吧挪吧往后退了两步,但下一瞬,她就被整个崽举到了半空中。 正对著那双璀璨的赤金色眼睛。 眼中满满的都是兴奋和喜悦,也满满的都是她的身影。 “好久不见,柚柚。” 柚柚也弯了弯眼睛,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自己短短的手臂,饕餮太了解她的肢体动作了,直接把她抱进怀里。 他们身上都暖烘烘的,是很安心的温度,拥抱是为了弥补右胸腔没有的心跳,於是原本彷徨的心也渐渐平復下来。 两个分別已久的小伙伴终於在异世见面了。 在天庭的时候饕餮就想过,如果这次能顺利见到柚柚,一定要好好问问她,他们的这几百年的友情去哪了,它可没有馋到把感情都吃掉的程度! 但是在见到柚柚之后,这一切的疑问都进了它的肚子。 它只想和它最好的朋友贴贴,半点不想提起会令人不悦的话题。 饕餮和好奇的柚柚解释了自己是如何来的,说起自己黑吃黑的过程,它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凑到她面前观察了一下。 发现她的表情是满满的讚赏,这才又开心起来。 柚柚背著小手嘆气:“我皇爷爷前些日子还在因为几个妖教的事生气呢,说他们坑蒙拐骗欺压百姓,趁著天灾频发各处发展教眾,许多人家里的劳力都没啦,本来就是灾年又把劳力骗走,留下老弱妇孺在家里受苦......” 柚柚很生气地鼓了鼓腮帮子。 饕餮也跟著义愤填膺:“他们怎么这么坏!” “是呀。”柚柚点点小脑袋,“所以被你坑上的那个什么天府门,估计就是这些妖教其中之一,他们忙著被你折腾就没时间干坏事啦,嗯......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做了好事啦!” 而且,天府门......名字有点耳熟誒。 饕餮对自己非常有自知之明:“他们既然祭拜我,还有穷奇混沌他们,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放在它被王母娘娘镇压前,哪管是不是它的信眾,一口一个嘎嘣脆吃就完事了。能信这样的凶兽的,能是什么好人? 温柚柚都被他的真诚哽住了。 “我这次来也算是钻了空子,这个小世界对我们很排斥,就算有缘引的存在,也暂时只能以这个形式出现。应付完那帮人,我就来寻你了,正巧遇见你被魘住了,我就把魘吃掉了......” 他垂首,那双本该不带情绪的眸子泛起波澜,比最为珍贵的宝石还要夺目。 “在我来之前,你遭遇了危险么?” 他看起来很自责,耷拉著脑袋,眼睛都黯然下来。 “没有的!” 温柚柚连忙摆摆手:“可能只是做噩梦了啦!你看,现在不也好了嘛,多亏了我们饕餮呀。饕餮是全天下最凶猛最厉害的凶兽啦!” 柚柚开始转圈夸夸。 饕餮双臂环胸,早已看清了她的本质:“得了吧你,我才不信,说好话也没用。” 柚柚被拆穿得彻底,哼哼著不看他。 饕餮偏心偏到犄角旮旯去了,一点没有负担地开始甩锅:“肯定是穷奇的错!” 温柚柚:“......?啊?” 他们刚刚有聊到穷奇嘛? 有嘛? 怎么话题突然扯到它身上啦? 第135条小锦鲤 甦醒 “肯定是它没能保护好你啊,它这几千年是白活了,连一只幼崽都看不好,我们在天庭上都想著,哎呀有穷奇的话柚柚肯定可以在凡间横著走了,嗯?怎么走到这来了?” 柚柚心虚对手指:“这確实怪不了穷奇啦。” 她也没想到那金线四散开来的时候,会这么耗费精力啊,那一瞬间她就感觉身体被掏空,似乎是以为她也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还能有...... 反正等她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了。 饕餮不听:“反正就怪它。” 他没能撑过三句话,就图穷匕见了:“所以换我来吧,我来的话一定可以保护好你,至於穷奇,可以滚回天庭好好修炼了,它再这样废物下去,我就要单方面把它从四凶里除名了。” 他一张嘴就叭叭的,嘴快到温柚柚都没能插空说句话,一段话说完就这么眼巴巴地看著她。 很老实很无辜。 柚柚觉得这副模样有点眼熟。 “不要学我——!” 她伸手去扯他的脸颊,直到重新在那张脸上看到少年独有的桀驁,这才满意地拍拍小手。 虽然知道饕餮是在开玩笑,柚柚还是认真地替穷奇解释了一番。 但饕餮才懒得听过这些,他忽然俯下身,像小狗似地嗅了嗅她。 柚柚惊了:“饕餮你来到这里的代价是变成小狗嘛?”那牺牲还蛮大的。 饕餮:“......我是觉得你身上的气息变了。” 他有些困惑:“你背著我们偷偷去跃龙门了?” “没有呀,这里是凡间誒!哪来的龙门哇。” “那你身上的气味......为何有些像龙?”饕餮拿出他品鑑美食的时候的敏锐,细细地分辨了一下,重新站直了身子,“许是我方才感受错了。” 她身上没有天庭那帮龙身上的臭味,还是香香的。 ——当然,是饕餮自以为的臭味。 忽然,方才被它咬破的空隙像是不稳似地开始震颤起来,不断有碎屑隨著震动掉落下来,饕餮弯下腰,用身上的披风把柚柚整个崽都裹住护住,只留下一张白嫩的小脸。 看起来比在天庭的时候都胖了些,她在凡间的家人应当对她挺好的。 饕餮捏了捏温柚柚的脸颊肉,少年俊逸的眉眼舒展开来,尖尖的虎牙抵著下唇,笑起来时带著几分朝气。 “柚柚。” “昂!” “即使远在天庭,我们也一直在看著你......嘖。”饕餮说到一半卡壳了,自嘲道,“来之前背了好多很感动的话呢,现在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只剩下看起来有些简单又拙劣的真心话。 “来,柚柚,抬起头。” 柚柚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到那逐渐崩塌的属於她的梦魘。 “我不想说,我们永远是你的后盾,永远会有人为你打破种种桎梏这种话。” 震动越来越剧烈,饕餮却浑不在意地蹲下身,与柚柚平视:“因为我相信,你迟早也会拥有这样的力量......但在这之前,你可以一边害怕一边勇敢。” 饕餮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祭祀带给他的时间快结束了。 温柚柚蹦起来最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下次再见呀!” 分別总是惆悵的,但是想到下次再见面的场景,这些无用的情绪就又消失在了饕餮的脑海中。 他指了指柚柚身上裹著的披风:“我给你留了信物......那天府门分为四派,分別崇仰四凶,你有我的信物,即可给这一派的门眾下令。” 那些门眾被洗脑得彻底,他在他们面前杀了人,反倒让他们更加狂热。嗯.....也算是一点人脉吧? 想到他们费尽心思召唤自己,最后落在了柚柚手里,饕餮就觉得好玩。 “再见。” 不过应当用不了多久,他回天庭就好好再剥削一下他们,他与此界的联繫逐渐加深,下一次应当就可以分身来了。 ==== “唔......” 床榻上小小的人儿的一点点动静,就將伏在她身边的江若云惊醒,她连忙去看她,那只小手从被褥中艰难地扒拉出来揉了揉眼睛。 下一秒,那双漂亮的杏眸睁开,水汪汪的,见是她,瞬间就弯成了两颗小月亮。 “娘亲!” 她软乎的身子像乳燕投林一般挤到了江若云怀里,看她像是愣住了,还不满地哼哼两声,直接伸出两只肉嘟嘟的小爪子把娘亲的手往自己背后一放,自顾自地就完成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江若云这才反应过来,手臂收紧,结实地抱住了柚柚,像是在拥抱自己失而復得的珍宝一般。 她低下头,和柚柚脸贴脸。 周身四处都是幼崽温暖的体温,江若云方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她捧起柚柚的脸,就算太医在这段时间已经检查过了无数次,她依旧扬声道:“清枝,去请莫太医来。” 柚柚看清了娘亲的脸,小手摸了摸她眼下的青黑,她转头去望屋外,天蒙蒙亮,现在还是睡觉的时候,但是她刚刚起来的时候,娘亲就在她身边...... 她是不是一宿都没睡著...? 柚柚眼睛一酸,把小脑袋死死地埋在娘亲怀里,声音闷闷的:“柚柚睡了多久啦?” “两天两夜。”江若云嘆息著摸摸她的小脑袋,“所以要让太医好好为你瞧瞧......你皇爷爷也是,问他你是如何晕倒的,他也说不上来,就在那干著急。” “这確实也怪不了皇爷爷嘛。” 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会昏迷。 莫太医很快就来了,他上了年纪,这些日子又时刻在行帐外待命,但看上去神采奕奕的,一点不像是累著的样子。 温柚柚对他肃然起敬。 莫太医隔著帕子为她把了脉,笑道:“小郡主只是身子有些亏空,幸而她素来身体康健底子平日里养的好,回府上再將养段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虽然他心里也纳罕,这没受內伤没受外伤的,如何能昏睡这么久。但是在宫中混的,知道不该问的別问,该问的也別主动问,等主子恼了说你蠢笨,你再恍然大悟一般问出口。 当不通情理的傻子总比当鬼强。 莫太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却被江若云叫住。 他心中一惊,以为是自己出了什么差错。 谁知江若云看了眼他的脸色,妥协了似的:“莫太医平日用的什么补药,给本宫也开些。” 这下莫太医高兴了。 要说起这补药,他可是最有经验的。 每日都要给那些妃子们开,久而久之也真给他琢磨出了一套方子。 谁再说他们太医院没用,说嬪妃的病都得皇上来治呢! 昭锦郡主平安无事甦醒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夏景帝耳朵里。 他火急火燎地就赶来了。 进来就瞧见柚柚养的那只猫儿躺在自己的软垫上慢条斯理地舔著毛。 “誒,这猫竟还在,没有跑丟?” 穷奇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继续舔毛,理都不带理他的。 它当时护著柚柚等到皇帝赶来,谁知道竟听见他说“没想到生得这般奇特心地却善良,真是兽不可貌相。” 给它气的。 什么奇特。 不就是想说丑吗! 夏景帝说这话其实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先说一句缓解一下气氛。 江若云太了解他了,直接道:“我是柚柚的母亲,对这桩事也有知情权,父皇若是再要瞒著,我就去寻皇祖母主持公道了。” 夏景帝:“......”看把这孩子逼的,都学会威胁人了。 他將兽灾一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在听见夏景帝谈起那只不知名的凶兽的时候,穷奇有些警惕地盯著他们,生怕他们联繫到自己。 但没有。 压根没有。 穷奇本来应该开心的,但现在只觉得心梗。 夏景帝说起江易的时候,顿了一下:“他像是知道那凶兽的来歷,不过死太快了,等解决完这桩事,朕想再去审问他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意思是都怪江易死的快。 柚柚觉得皇爷爷也不是一般人。 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呢? 那江易都快成肉泥了,咋活啊。 夏景帝又道:“只不过他素来是个没用的东西,多半是端王告知的......朕对那凶兽的名字不感兴趣,只是心里觉得蹊蹺,为何它会帮我们?” 江若云从一旁的桌案上取下一本书,摊开。 指著其中一页:“那凶兽照您的描述,倒像是......” 夏景帝將那两个字念出口—— “穷奇。” 嘿! 这不是巧了! “柚柚养的猫是不是也叫穷奇来著?” 江若云也想起来。 当初柚柚嚷嚷著要养一只宠物,似乎......曾问过她,若是要养四凶,哪一只比较合適。 不会吧......? 父女俩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震惊。 感受到两道几乎是同时朝它投来的目光。 穷奇:“......” 它今日感受到了饕餮的气息了,许是寻到了来这小世界的法子,同时也激起了它的胜负欲。 掉不掉马的无所谓。 但绝对不能被饕餮趁虚而入! 要是它被识破了真身,这个家少了只宠物,那玩意说不定就腆著脸嘚吧嘚吧来了。 做梦! 第136条小锦鲤 更想养了 正当穷奇打算再次拋弃自己的尊严,视死如归的时候。 江若云却不动声色地替它解了围:“不过是名字相似罢了,说起来,那江易果真不是那下药之人?” 她引入了另一个话题,夏景帝本身也不觉得此穷奇就是彼穷奇,於是也没察觉,顺著女儿的话头就说了下去: “不是。那幕后之人恐是想行一石二鸟之计。” 將脏水泼到江易身上,若是他们因此对江易下手,还会遭到端王的报復。 江若云也想到了这一点:“虽那江易死於兽灾,但端王是不会信的,日后难免......” 夏景帝没想到自己的演技如此出色,竟然真的把他闺女都骗了,轻咳一声:“江易那事是朕做的。” 江若云果然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夏景帝。 柚柚在一旁鼓掌:“皇爷爷当时可英武啦!” 夏景帝伸手,把柚柚的头髮揉乱,看著她气鼓鼓地对著铜镜用小手扒拉扒拉还偷偷用小眼神瞪他,这才爽朗地笑了出来。 像是甩去了什么包袱一样,他从未有今日这般轻鬆,他与长念道:“先帝驾崩前將皇位传於朕,交代朕务必要善待手足与宗亲,以全孝悌之道。” 他声音沉了几分,“这些年来,朕始终谨记先帝遗训,对端王府诸多忍让。” 但忍让的结果只会是得寸进尺。 何况,他也不想忍了。 “这皇位,他当初就算不给,朕自会来取,没有这般欺辱到头上仍要忍让的道理。” 还是在先帝明知龙脉衰竭后。 倒像是让他来接手这烂摊子,还让他照顾他心爱的儿子一般。 江若云看了眼柚柚,点头:“是该如此。” ... ... 大人们在一旁说著话,柚柚就被春雨领了去看祝殷送来的东西。 都是些珍贵的文玩珍宝。 就是...... 温柚柚歪著小脑袋,好奇地看著它们,试图在原身的记忆中扒拉出有关於这些的回忆。 几秒后。 柚柚“啊——”了一声:“这不是,侯府库房里的宝贝嘛?” 怎么来这里了呀? 难道,祝叔叔要教她的,就是当一个......额,绝世神偷嘛? 柚柚在心里把小偷俩字美化了一下。 春雨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好在晚膳前,祝如和祝殷也来探望她,祝殷又带来了一些奇珍异宝,隨手就给堆在了库房里。 回头,就对上了温柚柚带著有些莫名敬佩的眼神。 很奇怪的眼神。 让祝殷一下就知道她肯定想叉了:“是从宣武侯那......”坑蒙拐骗... “合理取得的。” 祝如:“......”没那么有素质。 前两日柚柚遭遇兽灾昏迷之后,她和皇兄也担心她,但他们的身份毕竟是异国的使臣,也不方便在这种时候来探望柚柚。 加之又从太后那听来了柚柚先前在侯府的遭遇,让他们狠狠共情了,新仇旧恨一起,乾脆就往死里钓著温正清,没想到还真拿出了不少。 她一把抱起柚柚,与江若云道:“这不正常,以他的俸禄和名下的资產,这些东西,给他八辈子都攒不起来,是不是你的嫁妆被他偷拿了?” “这里没有我的嫁妆。”江若云摇头。 她先前以为自己时日无多,担心死后嫁妆被侵吞了,还特意让僕役们每日清点一番,准备等她离了世,金银地契都用来賑灾,其余的家具摆设头面就全部交予皇祖母。 那会都尚且如此,等到后头有了柚柚,更是要为女儿考虑,侯府那群人更不可能从她手里掏出半个子。 “但是,有我母后的物件。” “什么?!” 夏景帝第一个跳脚了:“你母后的物件都封存起来了,他怎么会有?” 江若云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身侧,夏景帝也反应过来,这处还有外人,不方便说家事。 况且女儿也是有分寸的,他该对她多些信任。 “先传膳吧,柚柚昏睡这么久,醒来肯定饿著了。”他按下心中的焦虑。 温柚柚一听到要吃饭饭了,小肚子也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咕咕地叫了起来,窘得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但不行。 真钻走了就吃不到饭饭了。 柚柚耳朵尖尖都红透了,小嘴抿得死死的,但还是揣著手认真地等待著生命之源。 穷奇趴在她身边,也揣著爪子。 一人一兽几乎同步的动作让四周的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但柚柚却笑不出来了。 怎么大家都在大口吃肉,只有她吃清粥小菜啊! 柚柚天都塌了,转头,看见就连穷奇都在啃肉肉,发现她看过来,还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像是怕她来抢似的。 “你许久未进食,是得吃的清淡些,也是为了自己的身子好。”太后瞧见柚柚那可怜的模样,连忙出声,既是为了安慰她,也是告诫自己,別心软害了孩子。 呜—— 柚柚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闻言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拿起自己的小勺子一口一口认真地吃了起来。 惹到了全世界最好惹的人,怎么样,一拳打到上了暖和吧?! 祝殷原还以为她会闹。 他小时候不受父皇重视,也时常被苛待,便养成了及时行乐只求眼前的性子。 柚柚先前和他幼时一个遭遇,看起来性子却与他截然不同。 坏了。 更想养了。 怎么这么乖?要是被惯坏一点...... 祝殷想了一下,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娇纵的小姑娘的身影,他应该是討厌这样的小孩的,但一想到如果是自己宠出来的。 竟还有几分成就感。 而且,他能感受到,江若云是觉得他有可取之处,才选择了让步。 权势地位金钱? 不,她不缺这些,柚柚也同样不缺爱她的人。 那他唯一的可能的优势...... 就是他与江若云和江滦不同的处事方式。他们二人是穆皇后亲自教养的,有仪范风骨,行事总还守著君子之道。 因此才有了他们先前几年的困顿,如今有了软肋算好了些,但教养孩子的时候还是难免顺延了穆皇后的行事。 可祝殷不同。他在沂国皇宫里摸爬滚打长大,最清楚什么时候该亮獠牙。 祝如凑到他身边:“......皇兄,收敛点,別看了。” 她瞧著大夏太后的面色,都要把他俩赶出去了。 祝殷这才收回了视线,心里琢磨著也是时候该带柚柚去討回公道了。 別以为出了些钱財便够了。 === 温瑶原本不想来的。 她心中惴惴,总觉得跟著去了也没什么好处。 但一听闻温柚柚竟然也跟著夏景帝一道去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 温柚柚早该死了。 若说上一世,她对意外间接害死了妹妹这件事还有些愧疚的话,这一世,她便恨不得温柚柚赶紧去死。 明明当初看著她离开的时候,温瑶还满不在乎,只觉得可以看看乐子。 但时间只过去了半年不到,她却隱隱有了种,她已然不是温柚柚的威胁的...... 错觉。 应当是错觉吧?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不如温柚柚,这已然成了她的执念,午夜梦回时都能想起上一世江若云和江滦对她的摒弃。 哈!但现在好了,温柚柚跟著夏景帝一道出去,许是为了討陛下的欢心,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温瑶任由槐婆把一张面具贴在了自己脸上。 这是易容用的,只是触感与她先前见过的不一样。 槐婆给自己和洪诚也都套上了人皮面具。 “阮钧还没醒?”她问。 槐婆的手艺很好,製作的人皮面具黏合在脸上,很快就把洪诚变成了他陌生的模样,此刻洪诚顶著这张陌生的脸,做出了惊惧的表情:“一时半会......是醒不来了,他被饕餮吃掉了一魂一魄。” 温瑶脸色瞬间煞白,她不敢想被吃掉魂魄是一种什么感觉。 槐婆却乐呵呵的:“原来还是吃人的,只不过讲究了些。”她见温瑶抖成那副样子,冷笑一声,“你有那贼心却没贼胆?如今我们和饕餮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只要不惹怒它,它不会为难你,你怕什么?” ...真的吗? 温瑶跟在他们身后,她不会骑马,洪诚就带她一起。 “那些门眾,不用带几个吗?我们要是被发现了......” 洪诚摇头:“不必带也带不了,他们被洗脑得太彻底了,见到饕餮之后,就只听命於它,如今只能等阮钧醒来,他身上有了饕餮的气息,应当可以命令他们。” 气息? 哪来的饕餮的气息? ......那是口水吧! 他们装作是山下村民的模样,和守岗的侍卫旁敲侧击打探消息。 侍卫嘴严,虽怜悯他们两大一小是逃荒的灾民,但对於有些敏感的话题压根不理睬。 槐婆与洪诚对视一眼,將他打晕拖到角落,餵了一颗真言蛊,又將人唤醒。 蛊虫?温瑶下意识地联想到了先前江滦身上的蛊虫。 “接下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夏景帝的病情如何?” 侍卫惊恐地看著他们,嘴里不受控制地说:“不如何。” 槐婆:“......?”蛊虫失效了? 温瑶倒是有了不妙的感觉。 从知道温柚柚跟著一起去了的时候,她下意识就觉得,完蛋了。 她道:“...可能是你问的方式不对。” 温瑶攥紧了手,颤颤问:“夏景帝是不是压根没出事?” 第137条小锦鲤 龙潭虎穴 “不可能!” “是,陛下无碍。” 洪诚和那侍卫几乎同时出声。 温瑶又问:“那昭锦郡主呢?她可有出什么事?” “她昏迷了两天了。” 温瑶心中大喜,也行,夏景帝没出事让温柚柚死了也行,毕竟前者说不定还能为她所用。 槐婆道:“把你知道的,关於这件事的信息,都告诉我们。” 她语气阴冷,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抵住侍卫的喉咙:“识相点,否则......” 威胁的话语还未出口。 那侍卫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在他们都还没能做出反应的剎那,梗著脖子撞上那把匕首。 死了。 人死了,方才餵给他的蛊虫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也死了。 算得上是一尸两命了。 槐婆脸都绿了,这是她好不容易餵出来的蛊虫! 洪诚先前因为宫宴上那事被槐婆嘲讽到现在,这会竟有了苦尽甘来的感觉:“你看!我就说大夏的人很古怪吧!” 槐婆气极:“今日不能白来,得搞清楚,这兽灾到底是如何解决的。” 怎么可能解决呢! 明明是必死之局,她压根想不出有任何活命的可能性。 但槐婆身上已没了蛊虫,犹豫片刻后,她道:“或者趁虚而入,把那小郡主带走,她天赋高,就算是昏迷不醒,我也有用处。” 温瑶喜形於色,但又迟疑:“太后给温柚柚身边拨了不少侍卫,就我们三人恐怕......” 槐婆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洪诚,去穷奇一系那,借些人手,要武力高强的。” 温瑶:“...但温柚柚身边养的猫就叫穷奇......” 这下连洪诚都忍不住说她:“一只猫而已,如何能与穷奇大人相提並论?我看你也是魔怔了,你那妹妹前几次不过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这次兽灾她不是受伤最严重?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温瑶知道自己想太多了。 但是万一呢? ...到时候他们搬来的援军成敌军了可怎么办? === 关於兽灾之事。 对外的说法是,除了江易为保护陛下捐躯,其余侍卫受了些轻伤,小郡主受到了惊嚇昏迷不醒。 也因为小郡主昏迷不可奔波的缘故,夏景帝一行人暂时留在了营帐內。 夏景帝原本的意思是,留一部分人在这,其余的都抓紧回京。 但平日里跑得比谁都快的世家大族们,这次竟齐刷刷地留在了此处,说是要为小郡主祈福。 一个都不想跑的。 要问他们为什么? 废话,他们当初可是亲眼瞧见的,这昭锦郡主在回来的时候,周身可是泛著光吶! 还是被国师大人抱回来的!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迷信是十分自然的事。 更何况身处这些年天灾不断的大夏,若没点迷信的,日子都没啥盼头了。 再一联想到宫宴上的那一幕,心道这小郡主可是大夏的福星啊。国在家在,国破家亡,这下是真的真心实意地为小郡主祈福了。 而且他们也有小心思,这些年世家大族们都被陛下忌惮,用人也多是寒门出身,他们也就靠著以前的老本维持面子,里子也是亏空得厉害。 眼看著这次留下还能在太后和陛下面前刷刷印象分,哗啦啦一群人都默契地留下了。 世族们一看,这也不行啊,大家都留下不就是大家都没留下? 於是內卷就这么默默开始了,你抄经是吧?那我就找小郡主仇人的麻烦! 永远不要怀疑墙头草落井下石的能力。 温正清和柳姨娘莫名其妙被一群世族们排挤了,別无它法,更只能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祝殷身上。 殊不知只是龙潭和虎穴的区別。 柳姨娘带著婢女守在温柚柚的行帐前,这是她这些日子例行要做的事。 当然是见不到本人的,但是卖卖可怜总是没错的。 只是今日,也不知是否算是运道好,她竟迎面撞上了温柚柚和...... 祝殷?! 柳姨娘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拽著婢女就往旁边的帐角躲起来,也亏得天色昏暗,她穿得又素净,应当是看不出来的。 於是她就眼睁睁地瞧著自己当初不屑一顾的小女儿,被祝殷牵著小手慢慢走著消食,许是嫌弃她走得慢,祝殷忽然停下了。 柳姨娘这些日子因为温正清的缘故,没少见祝殷,知晓他的脾性,——这位沂国太子向来眼高於顶,连端王亲自敬酒都只懒懒用指尖碰个杯沿。温正清朝他敬酒,那都是完全不搭理的。 此刻见他突然停下,柳姨娘几乎能想像出下一秒他就会甩开温柚柚的手。 是该让这丫头吃些苦头!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吃她那套的。 可祝殷竟俯身將温柚柚抱了起来!动作熟练得像是抱过无数次,还顺手替她理了理蹭乱的刘海。 偏偏柚柚还不领情,小手拍了拍他结实的手臂:“放柚柚下来,自己走才能消食呀。” 说完又看了眼自己的手心,委屈巴巴地伸到祝殷面前,恶崽先告状:“坏,你坏啦,柚柚手心都被打红啦。”又心虚,慢吞吞地补充:“绝对不是柚柚先乾的哦。” 柳姨娘死死捂住嘴。 她怎么敢的?! 这祝殷也能忍? 祝殷压根没觉得这是忍,他捏了捏柚柚软乎乎的手,第无数次感慨—— 这小傢伙,江若云是怎么养出来的呢? 他有些生疏地哄她:“是我的错,柚柚要不再打回来?” 崽看了眼自己的小爪子,又看了眼祝殷,默默地把手手塞到了他怀里。 藏起来藏起来。 再打不是更红了嘛! 祝殷笑出了声,抱著她顛了顛调整好了姿势。 这也是他向柚柚身边的婢女们新学的。 果然柚柚喜欢这个动作,下巴往他手臂一搁,就眯著双大眼睛开始享受起了晚风的吹拂。 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竟就这么睡著了。 看来兽灾那事,她也是累极了。 祝殷这还是第一次带崽,就遇到这样的情况,心里稀罕得不行,连呼吸声都不由得放轻了。 明知道柚柚没有起床气,被吵醒了也就是自己发一会呆,但就是因为这样才更招人疼了。 於是原本准备用来教柚柚的道具也没能用上。 嘖。 可惜了。 祝殷精准地瞥了眼那个角落,身边的侍从就去了。 柳姨娘还沉浸在祝殷让温柚柚趴在他身上睡觉的震撼中,就瞧见那两个侍从到了自己面前。 他们神色漠然,像是没有感情似的,柳姨娘攥紧了春桃的手,疑心他们是来封她口的。 但侍从们只是道:“离开时轻声些,莫要打扰到小郡主与殿下。” 柳姨娘简直难以置信。 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温柚柚睡个觉难道比侯爷的前程还重要? 她想衝上去问问,既然你祝殷和温柚柚如此亲近,那为何要对侯爷拋橄欖枝? 但她不敢。 祝殷的眼神在没有看温柚柚的时候,就像是一条毒蛇一般,在暗处注视著你,等待著一击必杀的时机。 她不敢招惹这样的人。 但被她百般嫌弃的女儿,却在他怀中酣睡,瞧著半点不怕他...... 柳姨娘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的,脚步踉蹌,声音都在颤抖:“春桃,我得告诉侯爷,他许是入了这祝殷的局!” 春桃垂下眼:“姨娘莫要著急,侯爷那般英明神武,自是分得清结交对象的好坏,前些日子,祝殷殿下与侯爷说过,他会隨我们一道回大夏,在大夏住上些时日......要留下来自然也得过陛下那关,陛下宠爱您的小女儿,他许是做做样子罢了。” 柳姨娘脑中一团乱麻,听她这么说,竟也顺著想了想:“真的吗?” 春桃生得一副无辜面相,眉眼內敛,瞧著分外和气,又是老夫人那派来的人,说出的话也多了几分可信度:“自是真的...您想,他们是异邦人,初来乍到的哪知道侯府內的这些事?没准还是因为侯爷的缘故,才对六小姐另眼相待......” 春桃说到最后自己都绷不住了。 但柳姨娘还是信了,只是问了一句:“那为何他对侯爷的態度这般...严苛?”说严苛都是美化后的版本了,说是刻薄其实更贴切。 春桃努力绷住:“爱之深,责之切啊。” 好不容易把柳姨娘稳住了,她们却被一个小姑娘拦下。 那小姑娘生得一双狡黠的狐狸眼,嵌在小巧白皙的脸蛋上,身上的料子也不一般,见面就道:“你是温瑶的姨娘?我想见她。” “是。”柳姨娘不记得温瑶有这么个玩伴,“瑶儿並未来此处,不知你是谁家的小姐?” “我姓秦,名亦玉。”秦亦玉抿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温瑶姐姐没来真是...遗憾。劳烦您回去与她说,我阿姐想邀她来府上,一道玩。” 最后三个字她咬字格外重。 第138条小锦鲤 【传承】 秦亦玉? 秦家? 柳姨娘迅速就將这个姓氏和京中几个秦姓的家族联繫在了一起。 “你是...秦国公府的孩子?” “是。” 柳姨娘脸上原本的惊慌被惊喜取代,是了,她先前有交代过瑶儿,要和京中这几个大家族打好关係。 其中就有秦家。 没想到瑶儿竟还能让对方主动出面来邀她。 柳姨娘喜笑顏开:“好,我回去会告诉她的。” 秦亦玉也露出了无害的笑容。 她很期待,温瑶到时候的表情。 === 温柚柚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被褥中。 现在本才该是她就寢的时间,但是先前睡多了这会倒是有精神了。 烛台上跳动著暖黄的光晕,將帐內映照得温馨寧静。 春雨坐在床尾的绣墩上,就著烛光缝著一件小衣,面色恬静,时不时停下歇一会。春雪则轻手轻脚地拨弄著香炉里的安神香,青烟裊裊升起,散发出淡淡的檀香气息。 帐外偶尔传来巡夜侍卫的脚步声,伴隨著鎧甲轻微的碰撞声。远处隱约有马匹的响鼻声和草料的咀嚼声,衬得夜色愈发静謐。夜风拂过帐帘,带来草原特有的清冷气息,与帐內的暖香交织在一起。 柚柚悄悄从被窝里探出了毛茸茸的小脑袋,弯著一双眼儿静悄悄地看著她们,没有破坏这幅静謐的打算。 但又想寻些事做,就打开了系统面板,解压似的一个个点著那些个小红点。 首先是主线任务。 御兽环扩充成什么样她这会还暂时看不见,柚柚將目光投向了那个新得的道具上。 是一面通透的镜子,背面雕刻著百兽,镜面不像是青铜做的,而像是流动的水波一般,其间游动著细小的金色符籙。 名字是...... 还没等温柚柚看清楚,那几个字被逐渐溶解,又重新凝聚在一起。 【因任务世界危险度等级变化,已为您自动升级道具。】 【传承】【待领取】 传承? 柚柚一脸懵,以为自己是还没睡醒呢,小小力地掐了自己一下,差点嗷地一嗓子喊出声。 痛! 所以不是在做梦嘛? 消失了不知道多久的系统忽然出声:【......这个小世界的危险度从c级上升到了s级,所以奖励也隨之更新叠代了。】 柚柚的眼睛唰得一下就亮了起来:【统子!你之前做什么去啦,我联繫不到你,好担心的。】 系统没想到她第一个反应会是关心自己。 明明它只是一段冰冷的代码,是被设定好的程序,但此刻它仿佛也有了心臟一般,有些慌乱得解释:【我能出什么事?不就是例行返厂维修嘛,好了別关心我了,快看看这个道具升级后的效果。】 温柚柚原本还想问这个难度等级的c还有什么s,这两个扭来扭去的字是什么意思,但是见系统提都没提,应该不是很重要,於是先兴冲冲地看起了道具介绍。 【传承】 【道具效果:给予一次跨空间求助机会,不限定空间时间,若取得了对方的回应,则开启空间通道,限时半个时辰......】 前面一长段都与先前在任务描述里看见的一致。 后半句则刻意地加粗,凸显了这是升级之后的效果。 【...在被求助的对象离开,並在得到对方的首肯后,隨机挑选对方身上的特殊能力作为宿主的固定属性,此属性不可由特殊道具进行升级。】 温柚柚瞪大了眼睛,原来是升级了这样的效果,难怪叫传承呢。还有最后一句,意思是......以后会有专门的升级道具嘛? 她得好好想想这个道具该用在谁身上。脑海中的各类特殊能力应接不暇,烛龙可以掌控昼夜和四季;麒麟可以消除百难;螭吻可以喷浪降雨...... 呜,都好想要啊。 就不能全都给她嘛!小气啦! 和柚柚的兴奋不同,系统陷入了沉默。 说是好事多磨,它看老天爷是把它当驴整了。 这么多限制的升级效果,竟然得到的属性还是隨机的,前提还是需要有特殊能力!不然答应了也白搭。 系统想破头也不觉得人类能有什么特殊能力,若是要跨越空间时间去寻那些有特殊能力的神兽,也不是不行,但是非亲非故的,人家不可能答应啊。 但它也不想打击柚柚的积极性,只能在心里无能狂怒。 柚柚怀里揣著暖玉玉佩和【传承】,心里也满噹噹的,小脸蛋在帛枕上蹭了蹭,幸福地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睡眠对於穷奇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此时,它就眯著眼睛看著帷帘外。 太后和皇上派了不少侍卫守在柚柚身边,但是在穷奇眼中,这些人和地上的螻蚁没什么两样,都是它一脚就能踩死的。 好吧,还是有区別的,他们是柚柚在乎的螻蚁。 它不放心这些螻蚁们守著它的珍宝,所以每晚都窝在柚柚的榻边的软垫上假寐。 此时,它的耳朵动了动,接著,那双猩红色的眸子睁开,毛茸茸的四肢在软垫上舒展,伸了个懒腰。 哈,今天还真的给它逮到了几只蠢货。 正好,天天吃猪牛羊肉都给它吃腻了,是得换换口味。 穷奇轻巧地跃上窗沿,鬼使神差地看了眼在床榻上熟睡的柚柚,小小的一团蜷缩著睡得香甜,是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穷奇甩了甩尾巴。 哼,幼崽就是麻烦,它才刚离开,就摆出这么一副捨不得它的样子。 算了,这些人要是不是衝著柚柚来的,它今日心情好,可以给他们留个全尸。 不过概率很小就是了。 它的动作轻巧,还细心地在回来的时候去小河边清洗了身上的血跡,呼嚕嚕地转圈甩干了身上的毛,才躡爪躡爪地回到了行帐內。 夜至深更,春雨和春雪也已经睡去,只余下了几个在外轮班的婢女和侍卫。 穷奇两只前爪趴在床榻边,昂起脑袋看了眼,果然,这笨蛋崽子又踢被子。 人类幼崽就是非常脆弱的生物啊。 不盖被子居然会著凉! 穷奇不理解。 但它非常熟练地给柚柚掖了掖被角,猫爪子小心地把四周都踩实,不给任何冷空气进入的缝隙,这才满意地小声呼嚕了两声,用尾巴把自己圈起来,眯上眼睡著了。 翌日。 温柚柚是被压醒的。 “穷奇......咱们就一晚上没见叭?你怎么胖了这么多哇。” 柚柚伸手想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自己手臂上的大肥猫推走,结果居然没推动! 还是巍然不动的那种没推动! “穷奇,你说实话,你昨晚是不是出去偷吃了!”柚柚皱著小鼻子看它,还伸手揉了揉它的肚子。 这是吃了几头牛啊! 要知道穷奇虽然变小了,但实际大小摆在那, 柚柚很认真地说:“要是你偷吃了別人家的牲畜,我们必须要赔钱给人家的,他们生活不容易。”几头牛可能就是一个家一年的盈余了。 吃了个饱的穷奇不敢说话,只能摇摇头,表示吃的不是牲畜。 是畜生。 不知道谁派来的,周身都缠绕著业果,瞧著就杀了不少人,还格外狂妄,指名道姓就说是来拐柚柚的。 穷奇还能说什么? 只能感谢上天的恩赐了。 还是群疯的,它攻击的时候露出了真身,竟听见他们唤它穷奇大人,简直莫名其妙。 它怕柚柚继续追问,只能慢慢地挪开自己的身体,跃下床,结果因为错估了自己现在的体重,噗地一下重重地摔趴在了地上。 丟死人了... 它绝望地闭起了眼。 春雨听见声响走了进来,伸手想把它提溜起来,喜提一个大失败。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像是很难理解一样,好在穷奇很快就自己爬了起来,她忙著给小郡主洗漱更衣,就也没仔细想下去。 许是昨夜就寢的时候压著手了,使不上劲。 她一边温柔地给柚柚梳头,一边道:“陛下和殿下的意思是,要是小郡主身子还有些不適的话,殿下就留在这陪您休养好了,再坐马车回京。” 至於陛下和其余人,得抓紧时间回去,虽陛下每日都有在自己的帐中处理奏摺,但即使是快马加鞭,从京城运奏摺来,也得上半日的时间。 有些要紧的事,慢上一个时辰都是要命的。 柚柚对此表示理解。 皇爷爷是她的爷爷,但更是江山社稷子民的圣上。 但柚柚不想娘亲在这陪著她,娘亲在京中也有很多还没处理好的事,和侯府那一大家子撇清关係这种事,肯定越快越好嘛! “我要去寻娘亲和皇爷爷!” 柚柚蹦躂下了小板凳,絳红色的小骑装穿在她身上分外合身,绣著蝴蝶的锦靴在地上踩出轻响。髮髻因为她急切的动作翘起几根呆毛,隨著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像只刚破壳的雏鸟。 春雨连忙蹲下身替她整理衣襟,小丫头却急著往外跑,髮饰叮噹作响。跑到门边时突然想起什么,又啪嗒啪嗒折返,一把抱起还在装死的穷奇,夹在手臂间一併带走。 春雨:“......”小郡主的力气,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她茫然地看了眼自己的手。 还是她来这几日懈怠了? 她们这一侧岁月安好,另一侧就有人替他们负重前行。 “昨夜派去的那几人还没回来吗?” 穷奇那一系的首领名唤白霽灵,正斜倚在铺著毛皮的檀木椅上,一袭素白綾罗长裙迤邐及地,莹白的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把玩著腰间的银铃。 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槐婆只觉得这声音恼人的很,语气不善道:“你急什么,那些人在外头可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还能全折在那不成?” 温瑶昨夜已经寻了藉口离开了,但此刻洪诚仿佛继承了她的“遗志”,心中也惴惴不安了起来。 “......要不,我占卜一下他们的吉凶?” 白霽灵抬手:“请。” 第139条小锦鲤 拍马屁 卦象一出。 槐婆冷笑著看了眼。 笑容瞬间消失了。 大凶。 白霽灵看著那卦象,轻笑一声:“那几人可都是我手下的得用之人......槐婆,你且想想,你和阮钧该如何赔偿我好了。否则,这事若是让主上知道,恐怕不是这么好糊弄过去的。” 槐婆:“......” 把阮钧剩下的两魂六魄赔给你行不? 她觉得荒谬极了,甚至都开始认同洪诚昨夜的话了。 大夏確实是个古怪的地方! 一来到这,除了成功见到了饕餮之外,竟什么事都没做成。 === 夏景帝正在批阅奏摺,面前站著不少大臣,都低著头听著陛下的训斥。 但最怕的还是,陛下不出声训斥。 帐內静悄悄的,大臣们心中苦笑,早知道就不留在此处了......若是前几日走了,这时候陛下顶多亲笔一封信来骂,哪比得上如今的压迫感? 夏景帝搁下硃笔。 大臣们抖了抖。 他揉了揉额角,正要发怒,却听见外头传来了孙禄的声音:“哎哟——,小祖宗,陛下现在在处理朝政,不方便见人吶!” 太监尖细的声音极有穿透力。 此处又不似养心殿,声音透不进来,於是夏景帝和大臣们听了个清清楚楚。 大臣们更不敢发出任何动静了。 小祖宗? 谁啊? 敢这个时候来御前,也不怕陛下迁怒。 况且陛下在处理朝政的时候,素来是不许任何人来打扰的,就连宫中如今最受宠的容妃娘娘带著二殿下一起来说要送些羹汤,都吃了个闭门羹。 他们都准备好了,等陛下將那人赶走,再来训他们。 却没想到夏景帝原本紧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语气也变得和风细雨起来,温声把他们在政务上犯的错细细说了一遍,还和善地问了一句:“听懂了么?” “......” 夏景帝深吸一口气。 大臣如老鼠见到猫一般,连忙道:“懂了懂了。” 夏景帝这才满意,朝著身边的宫女道:“把柚柚唤进来吧,外头风急,她大病初癒,可小心著些,別著凉了。” 宫女领命离开。 ... 柚柚在帐前遇见了容妃和二皇子。 她对后者没什么印象,只觉得他是个沉默的人,但是前者,柚柚还记得当时在宫宴的时候对方不善的目光。 容妃好像还和柳姨娘沾亲带故? 温柚柚不会接近不喜欢自己的人,於是远远瞧见的时候就准备绕开。 谁知容妃竟迎面撞了上来,笑眯眯地问:“昭锦郡主这是要做什么去?” “见皇爷爷。” 容妃瞧著她不諳世事的脸,心中冷笑,面上依旧温声细语:“小郡主不必去了,你瞧。”她指了指身边宫女手里提著的食盒,“本宫方才去送吃食都被拦下了。” 柚柚不理解她话中那些复杂的关窍,想了想,看在她的脸的份上,还是安慰了一句:“没事呀,可能只是皇爷爷吃饱了,下次等他饿了再给嘛。” 容妃被她噎住了。 她想让她知难而退,怎么跟饿不饿的扯上关係了? 倒是她身旁隱形人一样的江熙看了眼温柚柚,对容妃道:“母妃,既然父皇不愿见我们,便先回去吧。” 容妃才不愿。 她虽心知自己的宠爱的水分有多大,但这几年被底下的人捧得心气也高了,此番被夏景帝不留情面地拦在了外头,还是当著一眾大臣的面,心中满不是滋味。 “走,本宫倒要瞧瞧,她会如何。” 江熙眉眼肖似夏景帝,唇和轮廓又像容妃,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柔和,此时却难得厉了神色:“母妃,您是父皇的妃子,她是小辈,如何有这般两相比较的道理?” 但他哪里拦得住心意已决的容妃? 她便眼睁睁地瞧著孙禄喜笑顏开地將温柚柚迎了进去,那孙禄一双眼多尖啊,往这一瞥,定是瞧见了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护著温柚柚走进了帐內。 “......” 別说容妃了。 帐內的臣子们受到的衝击可比她大多了。 原来刚刚陛下瞬间变脸就是因为这小郡主要见他? 他们素来听闻这昭锦郡主受宠,却没想到对陛下的影响力有这般大,当时只是在宫宴上远远瞧了几眼,这会就好奇地用余光去瞥。 想知道这小郡主是何方神圣。 结果就瞥见了陛下极为自然地一把把小郡主举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眼了,陛下的手臂好似颤了一下?又用另一手把小郡主怀里的猫提溜了下去,这才抱稳了。 唉,陛下这些年身子亏空严重啊,连个孩子和猫都抱不动了。 不过这小女娃確实可爱,白白嫩嫩的,生得又精致,突然被陛下抱起来也不吵闹,就这么乖乖地坐在他臂弯上,还睁著一双好奇的眼睛看他们。 他们若是有这么个孙女,也定是放在心上宠著的。 更何况这小郡主还得国师的看重...... 大臣们在心里默默地想著。 他们原先还以为是要面见什么重要的使臣才没让他们离开。 ......誒对,陛下为何没让他们离开呢?难道是要在他们面前炫耀他得了个多好的孙女儿? 这就到了考验他们为人处世的时候了。 大部分臣子还在思索,有几个脑瓜子机灵的,瞬间就反应过来,当即躬身作揖:“陛下圣明烛照,臣等愚钝,竟未能察觉奏疏中的紕漏。幸得陛下指点迷津,实乃江山社稷之福啊!” 周遭的同僚们难以置信地看著他们。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夏景帝在柚柚面前被狠狠拍了一通马屁,觉得自己又重新在她心里树立了高大的形象,这才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来找皇爷爷有何事?” 柚柚想到刚刚容妃说的话,一双眼儿中透著些心虚,皇爷爷是不是在忙呀?那她是不是也该在外面等著...?” 她把这些话说出了口。 柚柚揪著夏景帝的龙袍袖角,声音越来越小:“柚柚是不是打扰皇爷爷处理正事了呀?”她不安地扭了扭身子,“要不柚柚先去外头玩会儿...” 说著就要往下溜,却被夏景帝一把捞回来:“瞎想什么?朕既然允你进来,自然是已经处理好了。” 他极为敏锐:“是不是容妃在外头与你说了什么?” 温柚柚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孙禄就被唤了进来,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方才她和容妃之间的对话。 孙总管还有这番本事呢! 柚柚觉得怪厉害的,不过她也很厉害,这辈子就两件事不会: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听了孙禄的话,夏景帝眉眼瞬间沉了下来:“朕看在她是熙儿生母的份上,这些年对她和庄妃多有关照,没想到竟养大了她的胃口。” 庄妃是安王的生母。 他想发作,又担心嚇著柚柚,温声道:“柚柚你先说,有何事?” 温柚柚把希望让娘亲早点回去处理家务事的愿景说了,夏景帝先是拒绝,又想到了什么,笑道:“虽你现在不便舟车劳顿,但若是你能说服国师带你一道回去,也可。” 夏景帝其实现在都还不清楚国师是如何赶路的。 但確实快,也確实好。 等柚柚离开去找国师后,夏景帝才沉声道:“让容妃给朕过来。” === 饕餮在见到柚柚之后很是兴奋了一阵子。 找完麒麟炫耀又去找朱雀,两边都炫耀了一遍还被后者放火烧,没想到在回洞府的路上被一位不速之客拦下了。 “...睚眥?你来这做什么?” 睚眥是龙和豺所生,身形更肖似豺狼,嗜杀喜斗,又极为记仇。 就连饕餮这种混不吝的都不想招惹对方。 “我来问询有关缘引一事。” 饕餮压根不想说,过分了嗷,你都没被刻在饭盆上,它还是迫不得已才应了那妖教,感觉它作为四凶的档次都被拉低了。 睚眥一双龙目盯著它,长长的龙尾一甩,就拦住了它的去路:“我不占你的缘引,我只是来问你,该如何用。” 它的缘引,是兵器,其上的刀环、刀柄、龙吞口都刻有它。 但这世间兵器相撞最多之处,便是战场。 然而据它了解,大夏这几年少有战火。 好端端的路走一半发现是死路。 这找谁说理去? 第140条小锦鲤 那是不是白泽? 饕餮奇道:“大夏没有战火,你就靠別的国家的战乱去唄,到时候早些偷溜了去找柚柚不就好了?” 睚眥覷了它一眼,前爪放在身前,乾脆坐了下来,语气有些莫名:“你就是这么干的?” “是啊。” 它看起来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还格外自豪。 让睚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饕餮也很快反应过来。 哦对,龙九子不是它这种凶兽,心里还是有责任感的。 果然,睚眥道:“既然是应缘引而去,自然要完成对方的愿望,但我本不该插手凡间事宜,更不能干预战爭的结局。” 饕餮觉得他们活得颇多限制,真是无趣,当下就不愿继续聊下去。 但就像昔日它纠缠麒麟一般,现在风水轮流转,这个被纠缠的对象现在就变成饕餮了。 睚眥就像是没什么事要做一样,愣是与它在这僵持许久,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饕餮又不可能与它打起来,否则王母娘娘可能就不允它下凡了。 最后饕餮没办法,只能把它下凡的过程告知了睚眥。 睚眥这会倒是认可道:“这个所谓天府门用心险恶,欺骗百姓,你能借他们的力量达成目的,也是桩好事。多谢,我想到法子了。” “什么法子?” 睚眥的法子可能还得饕餮帮忙,於是没作隱瞒,大方地说了出来,说完就见饕餮幽幽地看著它,愣是从那双赤金色的兽瞳中看出了一点幽怨。 “......怎么了?” 没什么,人生可能就是这样起起落落大方方面面俱到此为止步不前言不搭后语的。 睚眥但凡早几日来寻它呢??它也不至於捨近求远了! === 白泽一听柚柚需要他帮忙,哪有不应的道理? 其实原本还想提一些条件作为交换,比如说认他为师......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在他在柚柚面前变为原型之后,这个念头就从他脑中消失了。 仿佛没有这个必要一般。 他一开始以为,在柚柚面前化作原形,对她来说可能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但现在看来,柚柚对他,仿佛还更亲近了些? ......可能小孩子的想法与成人不同,所以不会因此觉得他是妖物吧。 出发的时间来得很快,白泽又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化成了兽型,巨大的瑞兽屹立於天地之间,瞧著分外威风。 但柚柚却伸手摸了摸它的毛,声音小小的却格外坚定:“总有一天我会让白泽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白泽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都好像有些苍白了。 所以,柚柚其实是知道他这样不是正常的现象,但依旧不害怕他,选择相信他,还作出这样的誓言吗? “......” 它扑扇著翅膀直入云霄,今日时间不急,它正常速度都会比马车快上许多,因此就慢悠悠地在云层中穿梭著。 ——实际上是试图用高空的风景吸引柚柚的注意力。 但温柚柚哪有这么好糊弄,爬爬爬到它耳边:“你怎么不说话呀白泽?你是不是害羞啦!” 白泽一个踉蹌差点从天上掉下去。 “没有!你安静点,要是掉下去怎么办?” 柚柚晃著脚脚,心想掉下去也有穷奇在旁边接著。 誒......不对,穷奇现在在马车上。 柚柚瞬间老实了,腿也不敢晃了,抱紧了它的一只角,生怕风把自己呼啦呼啦吹下去。 大概养孩子就是这样,皮的时候就想嚇唬她一下,但见她真的被唬住不敢动了,又觉得有些过於安静了。 白泽现在就是这么个心態。 彆扭极了,犹豫片刻还是出声道:“別怕,我会接住你的。” 柚柚眨巴了一下眼睛,这才敢继续探头向地上瞧。 不过白泽今日飞得慢了,温柔的风就像是长辈慈爱的手一样抚过她的脸颊,让柚柚舒服地闭上了眼,困意渐起。 ......但是她才刚醒呀! 柚柚挣扎著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举起左手的手腕,在一串金鐲子里,看见了那条金线。 看起来黯淡了许多,变成了细细的一条,虚浮在她的手腕间,像是隨时就要被风颳走一般。 这条金线是她得到的功德凝聚而成的,柚柚在白泽的头顶翻了个身,默默地想,可能是那天的兽类实在太多,导致金线的力量透支了。 而她自己也因此损耗了不少精气神。 嗯,肯定是这样! 柚柚给自己找到了完美的藉口,就心安理得地把小脸往白泽柔软的毛里一埋。 瑞兽的身上没有气味,但柚柚却觉得分外安心,很快就睡熟了。 她这样小小的一只,即使趴在他的头顶上,都还没能占据一半的空间。 人类真的很渺小。 白泽想。 但相较起来如此庞大的它,却也能完整地出现在她的眼中。 它觉得自己从未飞得如此慢过,但身躯熟稔的反应却告诉它,你有,且有过很多次,以至於这样的速度它竟然有些习惯。 白泽从前一直对自己失去的记忆没什么实感,但如今,他想找回来。 那庞大的瑞兽再一次在头顶掠过。 这一次洪诚终於看清了它的模样,心中惊骇异常:“槐婆,你瞧,那边!是白泽,那是不是白泽?!” 槐婆正对著草地上成片的血跡阴沉著脸,闻言抬起头,顺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眼。 “......还真像。”她喃喃道,“白泽,乃是王者有德才出现的瑞兽,难道,老天也要保住这大夏么?” 洪诚看起来有些凌乱了:“我刚刚好像在它头顶,看见了一个黑点,槐婆,你说那会不会是个孩子?” 槐婆:“......?” 她原本沉重的心情被这句话全部打消,那双浑浊的倒三角眼移向洪城:“我看你头顶也有个黑点。” 洪城慌乱地去摸自己的头:“什么?!” 槐婆冷笑道:“你的脑子,也就一个点那般大了。” 白泽怎么可能会让人骑在它头上,还是个孩子! 槐婆的视线重新回到了面前的血跡上,他们是追隨著昨日那几人留下的標记一路跟到这的。 但是从这里开始,標记就消失了。 “这个出血量...一定是死过人了。” 洪诚揣测:“会不会是路上遇到了野兽?”接著又迅速否定了自己:“不可能,以他们的实力,寻常的野兽压根杀不了他们,况且,此处一点打斗的痕跡都没有。” 青天白日的,洪诚却硬生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该是遇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才导致一点挣扎都没有,只留下了一滩血跡,就像是......凭空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一般。 槐婆低头捻了一块,嗅闻了一下,紧接著面露疑色。 她仿佛嗅到了......和前日见到饕餮时,很相似的气息,是来自於上古凶兽的威压与残暴。 穷奇檮杌混沌......但她记得清楚,这几位都还未被召引到这个世界。 所以...... “难道是饕餮做的?” 这个揣测细细想来竟还有几分合理。 “饕餮昨日匆匆离开,便说是急著要去寻人,莫不是饿了?” 许是正巧在觅食途中,遇见了这几人,他们也是倒霉,就进了饕餮的肚子。 洪诚觉得槐婆能联想到饕餮身上,家里也得请高人了:“若是饿了,当时在秘境中,把门眾们都吃了不好吗?他们还都不会反抗。” 对於这些信奉凶兽的门眾们而言,被饕餮吃掉,就是一场以自身为祭品的献祭,是一种极为光荣的归宿。 槐婆也早就想好了说服自己的措辞:“你以为饕餮和你一样是个蠢货?我们和它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若是没了我们给它打下手,它该如何来到这个世界?” 洪诚:“......”虽然后半句有点道理,但是前半句他觉得没道理的。 谁跟谁是蚂蚱。 他看饕餮的態度,像是它是那艘船,他们才是蚂蚱,它稍微一个翻滚,他们就全都得完蛋。 槐婆意识到饕餮对他们的“容忍度”之后,心情好了起来,知道这些人的尸体大约是找不到了:“回去吧,去寻阮钧给那姓白的准备赔礼。” 既然是饕餮做的,那他们也只能给它擦屁股了。 远在天庭的饕餮忽然打了好几个喷嚏,震得四周都地动山摇的,一座山头倒了下来,它直接张开嘴把它吞进了肚子里。 嗝。 今天怎么特別饱? 是因为它吃了柚柚的噩梦的原因? 但是就这么一个小不点的噩梦还能把它给撑著? 还打喷嚏了。 是不是柚柚在想它? 饕餮不高兴了喜欢折磨人,高兴了也喜欢折磨人。 又唰唰唰像是列清单一样派发了一堆任务下去。 刚醒来的阮钧还没適应他现在的魂魄状態,就被一连串的要求砸懵了。 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怒”了,冷静地开始对门眾发號施令,指挥他们去准备饕餮需要的物品。 === 白泽驮著温柚柚在城郊落下。 没办法,它这样体格的巨兽出现在百姓们面前,就算它知道自己是瑞兽不会伤害他们,他们也还是会下意识害怕。 就像先前见到穷奇后,那几个侍卫当天回去就发了高烧昏迷不起,不过某种程度上也打消了端王的疑虑——若是其余人都安然无恙,他肯定会觉得这就是针对他儿子的一场局。 总之,白泽不想引起没必要的恐慌,否则他是真的想直接把柚柚送回公主府上的。 但现在,还得委屈她坐一小段路的马车。 小糰子估计是累坏了,他变回人形的动作都没能將她从梦境中唤醒,一只白胖的小手死死地攥著他的衣襟,小脸软乎乎地贴在他的心口上。 嘴里还嘟囔著什么。 白泽觉得好笑,凑过去准备听听她的梦话。 这个年纪的孩子,梦里会出现什么呢?是吃喝玩乐还是课业上的苦恼呢? 他附耳。 “白泽......不要忘了柚柚...” “......呜。” 白泽骤然凝了神色。 这是,什么意思? 是她做噩梦以为他把她忘记了吗? 第141条小锦鲤 贱名好养活 马车渐渐驶过坎坷的山路。 他们的马车不比江若云请了能工巧匠为柚柚特製的,就是极为普通的马车,因此顛簸得很。 温瑶本就是舟车劳顿才跟上了侯府的马车,这会在马车里也难得感受到了晕车的痛楚。 柳姨娘还在她耳旁不停地问:“你不是留在府上了?怎么在这里出现了?那王氏如何了,老夫人可將她怀里那个孩子磋磨掉了?” 温瑶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这次难得不是演的。 “女儿是听闻了姨娘要回来的消息,这才急著来见您。”她打出了一张感情牌,“这还是瑶儿这么多年...和姨娘分別最久的一次......女儿半夜里都睡不著。” 柳姨娘忙道:“姨娘也想你,来,让姨娘瞧瞧,这些日子不见,我们瑶儿是不是瘦......” 她默默地咽下了剩下半句话。 怎么还圆润了不少? 这是睡不著的样子?? 温瑶也知道自己这些天在侯府里没有人管教日子过得太好了,连忙转移了话题:“那王氏肚子里的孩子可牢固得很!且夫人还派人护著她,祖母那动了好几次手,都没能把孩子取掉。” 那老虔婆自己没用连个妾室都整治不了,还总是埋怨她为何不是孙子。 不是孙子又如何?弄得侯府像是有皇位需要继承一般,陛下那是真的有皇位可以继承,也没见他嫌弃温柚柚只是个庶出的女孩啊! 她正想到温柚柚,谁知抬起头,还真瞧见了她。 柳姨娘困於深闺之中多年,前些日子的宫宴也未参加,春狩也因男女不同席的缘故,从未见过国师的真面目。 只觉得眼前的男子剑眉星目身姿挺拔,一袭月白色的道袍不知是何材质所制,竟隱隱透著星光,瞧著如謫仙降世一般。 唯独有些突兀的,就是这男人怀中抱著的女童,背对著她们,瞧不见脸,只露出两个红布条扎成的发包,这等顏色在他身边显得有些过於活泼了。 柳姨娘感慨了一句:“看上去还这般年轻没想到已经成婚生子了,孩子还这般大了。” 温瑶在一旁咬牙切齿:“姨娘,这男子是当朝国师,他怀里的......好像是温柚柚。” “怎么可能...!” 那可是国师! 柳姿还在待字闺中之时,就常听族中的长老们谈论起这个神秘的人物,將他吹捧得天上地下几千年只能出这么一个一般。 她耳濡目染,当时也对这位神仙一样的人物有了几分好感。 然而也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这点不足为人道的心思很快就消逝了。 但人总会在不如意的时候回顾往昔,柳姿每次觉得温正清难以理喻的时候,都会想起她的少女时期......若是她当时没有听族中长老们的安排,委身做了一个妾室,会不会一切都会与现在不一样呢? 她心中纷扰如麻,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国师是如何认识温柚柚的?” 瞧著他们之间的互动,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 温瑶將自己知道的事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应当是因为温柚柚的占卜天赋,所以...”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柳姨娘直接蹙眉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有些过於尖锐:“不可能,若是这方面的天赋,你肯定比温柚柚强!” 她篤定到了有些夸张的程度。 “为何?” 柳姨娘没回答,而是让她將那日的场景復又细细地说了一遍,又问:“那,温柚柚在国子监的表现如何?” “女儿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应当也是出挑的...”温瑶有被她这格外严峻的神情嚇到,忙道,“姨娘可是觉得女儿无用?但那日宫宴上的灾祸分明就是女儿在一旁才能解决的!就是在国子监中,女儿的占卜天赋也是数一数二的。” 她不知道这胡乱说的一通话是哪一句安了柳姨娘的心。 是了,当时瑶儿也在宫宴上,瑶儿於占卜也有超出常人的天赋...... 是她方才魘住了,竟险些以为...这么多年,她和柳家还有侯爷,都將那命定之人认错了。 她知道自己刚才可能嚇著了女儿,忙道:“秦家的姑娘说要邀你去府上一聚。”她夸讚道:“先前你还说秦氏那两姐妹为了温柚柚斥责你,我昨日遇见那秦亦玉,不料对方的態度很是亲和,还是我的瑶儿有本事,这也能將人笼络了过来。” 温瑶:“......?” 啊? 她什么时候笼络那姐妹俩了? 温瑶心中惴惴,竟有了几分奔赴鸿门宴的感觉,但偏偏那秦亦玉不知是不是凑了巧,竟直接寻到了姨娘面前...... 姨娘对她,自小就有一种格外的信心,温瑶知道,就算自己说这是一场阴谋,姨娘肯定也会默认她是能自己解决的。 她看向窗外,安然地睡在国师怀里的温柚柚,竟生出几分艷羡来。 若是国师也能这般照顾自己就好了...... 白泽满心满眼都是在他怀中熟睡的温柚柚,哪有功夫关心路边遇见的陌生马车里头的陌生人。 即使化为人形,他的脚程也能比寻常人快上许多。 只是隨意地迈了一步,可能就已经迈出了三四米外。 因此来到公主府的时候,最早出发的江若云一行人也才刚到。 见了他们,江若云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伸出手就要把柚柚抱到自己怀里。 谁知她一双小手揪得紧。 嘴里还不停喃喃著“白泽...白泽”。 白泽心中一惊,担心自己的身份就此泄露,启唇正欲解释。 就听江若云与她身边的婢女笑道:“看来柚柚是给那匹小马在梦里取好名字了。” 江若云知道这孩子平日就喜欢翻看些神鬼异志的。 既然第一只狸奴取了穷奇的名,那小马驹唤作白泽也很合理吧。 白泽:“......”他觉得一点都不合理。 把温柚柚交给了她母亲之后,还特意嘱咐了一句:“那匹小马决计不能唤作白泽。” 江若云:“为何?” “白泽这名......它压不住,恐损了寿命。” 江若云了悟:“本宫明白了,贱名好养活嘛。”她忽然看了眼身旁的婢女,“清枝,你说是吧?” 清枝眼神一闪,笑道:“是这么个道理,小郡主养的穷奇现在不就康健极了,还胖了许多呢。” 穷奇:“......?”说谁贱名啊! 它气得直接开始在那咪咪唔唔骂骂咧咧的。 但可惜,在场没人能听得懂。 江若云仔细观察了一下它的反应,这段时日总是悬著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但......穷奇,连这个都能忍,那你来到柚柚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江若云敛了神色,斥了清枝几句:“穷奇乃是上古四凶,北之恶兽,如何是贱名?不过,穷奇得了这个名字,还能活得愈发活泼,也是它本就不凡...你今日逾距了,罚你三个月的月俸,可有异议?” 清枝佯装委屈道:“奴婢...没有。”只是那脸上的失落是个人都能瞧见。 穷奇被江若云这话顺了毛,不再发出声音,原本看向清枝不善的目光也收了回来。 既然得了罚,就放过她吧,毕竟柚柚也挺喜欢她的。 柚柚缓缓转醒。 她现在发现了。 每次她睡过去再醒过来,就能切换一次地图。 不能这样了! 不然哪天被拐走了她都不知道。 柚柚认真地撑著小脑瓜思考了一番,誒,她好像还没领进阶任务的奖励? 如果她多吸收一点功德,这样的情况应该能好转一点吧? 【进阶任务:人生一波三折,好便宜】 【任务內容:作为冉冉升起的团宠新星,请努力得到其他人类的喜爱,已完成九十五位,还有比你更招人喜欢的崽嘛☆?><?★】 柚柚这次也不囤了,一股脑全部吃吃吃掉! 果然感觉身子舒服了些。 她想去看看自己的本体如何了,不知鳞片上的金线有没有变化。 外面却传来了通报的声音: “殿下,王姨娘在外头跪著,说求见您。” 第142条小锦鲤 陶然 王姨娘这些日子过得算不得好。 平日里她不受宠,下人们对她也多有懈怠,但因她依附柳姿的缘故,明面上也无人敢给她什么冷待。 然而现在不同了,她有了身孕,昔日和柳姿那点子交情也就派不上用场,甚至对方还想要她的命,就连老夫人也在观望著,时不时还要专门“指点”她几番。 剋扣炭火,缩减吃食,这些不过是寻常手段。最阴毒的是往她每日必经的迴廊泼油,在她常用的胭脂里掺麝香,连安神香都被换了。 她夜里睡不安稳,总觉得窗外有人影晃动。有次惊醒,竟发现枕边放著把带血的剪刀。她嚇得魂飞魄散,却连告状都不知朝谁去,守夜的婆子早被买通,只会说她是孕中多思。 夫人的人总会在他们的举止过激的时候出现,制止一番,王姨娘知晓这是要让她意识到,这偌大一个侯府,只有她可以帮助她,要她歇了別的心思。 但人总是慕强的,夫人远在围猎场,其手下的人却依旧可以维持著整个府的运转,这等御下的手段让她更加坚信了,她投靠夫人是没错的。 她只跪了没一会,江若云就牵著柚柚出来了。 只是五日未见,这小姑娘看起来却更有灵性了似的,瞧著就令人心喜。 翠儿跪在姨娘身旁,咂舌,夫人还真是不管去哪都要带著六小姐...... “先起吧,你既身怀六甲,胎象又欠安,不必拘这些虚礼。”江若云目光扫过王氏微隆的小腹,“清枝,给王姨娘看座。” 王姨娘坐下后,心里也稳当了,夫人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这些日子她请来的府医也是夫人的人。 “也不怕夫人笑话,自您走后,妾身这心里便不安的很,日夜盼著您早日回来。”她也识趣,知道自己不是可以和夫人閒聊的身份,便拣著要紧的事回稟,“妾身想好了。” 她扫了眼四周的僕役们,江若云頷首,这些人方才鱼贯而出,只柚柚还留在她身边。 “说吧,为何老夫人都容不下你?” 王姨娘又想跪下,江若云眼神一扫,她就又不敢动了,语气艰涩:“妾身原是老夫人娘家的家生子,爹娘在府中当差多年,向来恩爱和睦。他们早早便为妾身与府上管事的儿子定了亲事,不求攀附富贵,只盼著妾身將来能做个正头娘子,相夫教子安稳度日。” 妾身和正室同时出现在一句话中,难免叫人唏嘘。 江若云此时已经大概猜出真相,但也没打断她。 王姨娘说著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绞著帕子:“但那年探春宴上,妾身撞见了老夫人和一个打扮古怪的人交谈。” “说您性子刚烈,若是侯爷日后纳了妾定是要和离的,但这侯府的主母只能是您,便商量著要寻个能制止您的法子。之后您便落水了......” 江若云指尖发冷,若是这王氏所言都是真的,那背后之人的谋划,绝对不只是这般简单。 探春宴那日,她还並未嫁入侯府,他们便早早考虑起了之后纳妾一事? 江若云的心中隱隱有了一个猜测:她嫁入侯府以及纳妾一事,都是在为他们真正的目的作铺垫。 那究竟是什么事,需要他们这般大费周章,而她身在这无名的阴谋漩涡中,却一无所觉呢? 王氏这边还在絮叨著:“老夫人知晓妾身撞见了他们的密谈,当夜便將妾身从主家要了回来,那桩早已订下的婚事...自然也就此作罢。后来侯爷纳了柳氏进门,老夫人许是觉得这是天大的恩典,转头便將妾身也塞给了侯爷做妾。” 江若云算是看出来了。 今日除了来告知她那个秘密外,王氏还是来诉苦的。 不,不应该叫诉苦,她是来倾诉的。 那日的探春宴,明面上落水的是她,可湖面上泛起的涟漪同样將王氏拽入深渊。不同的是,她尚有挣扎的余地,而王氏却连呼救都不能,只能死守著这个秘密。 柚柚在一旁很认真地听著,那双黑亮的眼睛有些难过地眨了眨,她一口一个自称妾身,像是杜鹃啼血一般,让柚柚不由得出声:“你叫什么名字呀?” 王姨娘的声音一顿:“回郡主的话...妾身名唤陶然,王陶然。” 江若云道:“陶然共忘机,你爹娘是想你高高兴兴的。既然关上了门,这里也就我们三人,也不必再自称妾身了,听得难受。” 王陶然哽咽著点头,这么多年,从奴婢到妾身,如今竟然是在夫人和郡主面前重新拥有了名字:“我......”她像是极不习惯一般,又重复了一遍,方才流畅:“我今日所言俱是事实,老夫人身边的李嬤嬤当时也在她身边,夫......殿下,柳家与老夫人,早有勾结,您要当心。” 王陶然离开了。 柚柚脑海中“叮——”的一声。 支线更新了。 【支线任务:游下去,最终匯入广阔的大海。】 【任务內容:和侯府断绝关係 0/1】 【任务奖励:身份偽装卡x1】 柚柚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简洁的任务內容,以至於她还用力向下划了划,才確定,誒,真的只有这么一点。 身份偽装卡是一张镶著金边的黑色卡牌,上面不断闪烁著不同人物的剪影。 柚柚不是很想暴露自己其实活了这么多年也是一条没什么见识只会游来游去的鱼的事实。 但这个她真的第一次见! 柚柚好奇得脸几乎都要碰上虚擬的系统面板了。 最后还是因为发现离得越近反而越看不清,这才稍稍退远了一点。 【功能: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使用此卡,並说出你想要成为的角色或职业,在其余人眼中,你將会暂时变为这个身份,並自动合理化一切逻辑,时限三天,仅可使用一次。】 柚柚在心里“哇”了一声。 接著戳了戳系统:【皇帝......也是一种身份叭?】又装模作样地轻咳两声,学著夏景帝的语气:【等朕登基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赐你当三天狗官玩玩。】 系统:【......?应该当不了三天吧,两天就可以宣布亡国了。】 瞧不起谁呢! 柚柚正和系统呛声,一双温暖的手就把她抱进了怀里,柚柚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下意识就放鬆了身体抱紧了她的脖子。 “娘亲不难受了,柚柚给你拍拍。” 她的小手轻轻拍著她的后背,就像是每日夜间娘亲这样哄她睡觉一样。 小孩子的力气本就小,柚柚还放轻了力道,一下一下,却几乎与她的心跳重合在了一起。 江若云抱著她,就像是在汲取力量一般。 半晌后,她抬起头,平静地招来了管家,报出了几个人名:“將这些人控制住。寻些由头,切莫打草惊蛇。” “是。” 江滦刚回到府上就见到管家匆匆离开的身影。 踏入院中,婢女与他说方才王姨娘来过一趟,心中便也明了发生了什么,他將一沓纸放在妹妹面前:“看看吧,这是母后宫中丟失的物件。” 自穆皇后过世后,她生前居住的宫殿就成了宫中的禁地,只有几个在她生前侍奉的宫女和嬤嬤每日洒扫,將那处维持在了穆皇后在世时的模样。 江若云接过,扫了一眼:“都是母后库房里的。” 明面上的摆件是一件都没动过。 “他们没那个胆子,父皇偶尔会去母后宫中悼念,连桌案上有几处裂痕都清清楚楚,他们哪敢拿面上的东西。”江滦冷笑道,“况且,这些东西,可能不是在母后过世后失窃的。” 他说著,低头,对上了柚柚的眼睛。 这孩子似是察觉到了大人们正在谈论要紧的事一样,很乖地没有出声,只是眼睛亮亮的,朝他挥挥手,全当作打招呼了。 江滦原本冷硬的脸色也瞬间柔和了下来。 江若云这会却不肯把柚柚给他抱,反而往怀里揣得紧了些,这才道:“是出了內贼?” “还尚且不能確定,我已將此事告知了父皇,父皇將坤寧宫封锁了起来。” 侯府,柳家,老夫人,母后,她自己。 这几条线在江若云脑海中交缠,她皱著眉头深思,最终出现了一个有些惊骇的念头。 她將方才王陶然与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既然,他们有本事无声无息地製造我落水的『意外』,你说,母后的死会不会......也与此有关?” 若是母后还在世,父皇不会意志消沉做出许多过激的举动,她也不会被这点单薄的亲情和恩情裹挟。 这不也应了王陶然话中所说,要寻个能制止她的法子? 江滦压了压眉眼:“得把这老夫人身边的老嬤嬤都控制住,用王氏的话激一下他们。” 他心里下意识地拒绝思考这个可能。 他希望母后是乾乾净净地走的,而不是遭到了这些歹人的陷害。 但他克制住了这个念头。 看向妹妹和柚柚:“进宫一趟吧,父皇有事情要告诉你们。” 第143条小锦鲤 负屓 柚柚还从来不知道,养心殿里头竟然还有一处暗门。 夏景帝当著他们的面把门推开。 露出了里面的通道,他走在最前头,举著一盏宫灯,照亮了眼前的道路。 柚柚隱约感觉到,那栈道的深处,有极为熟悉的气息。 恍惚间,柚柚觉得好像有道视线在盯著她,她茫然抬头,对上了石碑上雕刻著的负屓的眼睛。 其实让柚柚来评价一下的话,她是觉得这个雕像其实不怎么像负屓的。 不然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不能没认出来,还得靠百兽苑里的小伙伴们提醒才知道。 但是......今天再看,好像多了几分神似誒? 就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像,但具体却说不上来的那种神似。 是离开太久所以她都要忘了负屓的长相啦? 柚柚刚想抱起来怀里的穷奇,让它评价一下这个相似度。 穷奇就被一双大手顺势抱走了。 柚柚两手空空,茫然地看了过去,孙禄正衝著她笑,开口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这猫不能下去,奴才替郡主照顾著。” 柚柚带著满满的不舍看向穷奇。 穷奇“喵”了一声,衝著头顶的石碑得意地摇了摇尾巴。 哼,哼哼,她捨不得我哦,你爱偷看就看著吧! 结果再一低头,柚柚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背影,还很快就消失在了面前。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给力,??????????????????.??????书库广 全手打无错站 穷奇的尾巴都因为震惊耷拉下去了。 不是捨不得它吗?怎么走这么快? 天杀的!!谁把柚柚带坏了! === 暗道下是一处燃著烛光的墙壁,越是靠近越是能嗅到里面死寂的气息。 夏景帝熟练地带著他们绕开了不少的暗器。 若是有旁人误入此处,定会被这些机关夺去性命。 可能因为在地下的缘故,即使周围满是亮著的油灯,光亮也驱散不了透进骨子里的阴寒。 柚柚皱了皱小鼻子,忍不住伸手搓了搓手臂。 搓到了一手的毛边。 哦对,她还穿著厚厚的衣裳呢。 那怎么会这么冷呀? 柚柚好奇地探头往四周看,正对上了江滦的视线,他低头,注意到她的动作,把她的小手攥在了自己的手心里,低声问:“是冷吗?” 江滦从见到柚柚的第一面开始,就觉得这崽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暖暖的一团,但今日...... 她的手是凉的。 江滦立刻止住了脚步:“柚柚有些不对劲。” 他这一出声,其余两人也都看了过来。 柚柚其实没什么,就是觉得生冷生冷的,像是大冬天的下冰雹还嘴馋地叼著冰棍的感觉,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夏景帝关切地探了探柚柚的额头:“是阴气入体吗?这地下確实阴气重。” 江若云不知道父皇带她们来这是什么用意,但在她心里一切都得排在柚柚后头。 “不然让柚柚先回去吧。” 柚柚头摇得像是一个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柚柚没事的呀,走得快点身子就暖乎啦!” 柚柚能感觉到,在这暗道的最底下,有什么东西正吸引著她。 她是谁! 全天庭最最最幸运的小锦鲤呀! 能吸引她的能是什么坏东西呢! 柚柚自信地昂首挺胸地走著。 然后因为没看脚下的路差点摔了。 还是被眼疾手快的舅舅揪住了后领这才没摔个跟头。 柚柚眨巴著无辜的眼睛对上江滦的眼神,已然能做到熟练地抱头,阻止他给自己餵栗子。 江若云牵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谨防她再一次摔倒。 许是心情没再被那股冷寂的气息影响,柚柚感觉胸口的暖玉再度发挥了作用。 又或者是亲人在身边,因此她百毒不侵。 行至最后一阶。 柚柚终於看清了面前一片黑寂中,是一截从土里探出的白骨。 是...龙骨。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从五百年前就琢磨著要跃龙门的缘故,她对於龙有著天然的亲近。 包括面前的这段龙骨。 那截龙骨通体莹白如雪,即使在黑暗中依旧泛著月华般的清冷光泽。更深处埋在地下的部分隱约可见隆起的轮廓,还有大半龙身深埋其中。 她所见的只是冰山一角。 露出的部分表面覆盖著细密的裂纹,残存的龙气正从裂口丝丝缕缕逸散。 但很稀少。 若不是柚柚眼尖,应当都看不见了。 但龙为鳞虫之长,天地福泽所生的生灵,为何会深埋於此?而且这龙气,也未免过於稀薄了。 比她刚昏迷醒来喝的稀粥还要稀。 一联想到这个,柚柚就瞬间苦巴巴了一张小脸。 多惨吶,你龙气稀稀的,你惨,我吃的饭饭稀稀的,我也惨。 哇呜,我们都好惨。 夏景帝就一个嘆息间,就看见孙女皱巴著一张小脸看起来快哭了。 啊? 他是嘆了口气不是睡了一觉吧? 这是咋了? 夏景帝走到柚柚身边,蹲下身,和她一起看著那截白骨:“这便是大夏的龙脉。” 他將自己掩藏在心中的秘密都告诉了长念和柚柚。 龙脉衰败,天运不济,天灾频发,民不聊生。 说著说著他也难受了,乾脆凑近了点跟柚柚蹲在一起。 两人一起苦著张脸。 江若云和江滦对视一眼:“......”对不起,但是像是两根苦瓜在地里扎根了。 江若云上前一步拔起那根小的,江滦扶起那根老的。 柚柚顺著娘亲手上的力道站了起来。 龙脉? 柚柚想到了那截龙脉残肢。 但是明明都有龙脉两个字,那残肢和它,给她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面前的龙骨上隱约有黑气繚绕,看著就极为不祥,它自身残余的龙气已然无法抵御黑气的入侵。那些龙气看起来像是想朝著她涌来,却被黑气挡住。 恍惚间。 柚柚好像感觉到,面前这些龙骨,正在呼唤她过去。 如果救了你,是不是,她最终的任务就完成了呢? 柚柚歪了歪脑袋。 “是的...快来...” 柚柚挣开了江若云的手,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一步步向前靠近。 龙骨上的黑气更浓烈了。 然而在最后一步,柚柚停下了。 黑气也一顿。 柚柚嘻嘻:“逗逗你的呀,当我傻吗?” 她直接小手一指,扭头告状:“皇爷爷,这里有脏东西骗柚柚过去!” 黑气:“......”它是怎么在精挑细选之后精准的找到属於自己的报应的? === 养心殿內。 宫人们生平头一次看见一只猫对著石碑上雕刻的龙首咪咪叫的场景,稀罕得不行,他们不敢擅离职守,只能拿眼睛往那边瞥。 瞥了一眼又一眼。 发现孙总管自己都在那看著,乾脆也不装了,光明正大地看。 负屓有些不適应他们这种眼神。 彆扭极了。 但穷奇却舒心极了,哈,终於有兽跟它一起受折磨了。 “你怎么都来了?” 不对。 “你怎么能来?!” 负屓的声音通过神识出现在它的脑海里:“睚眥托我把一样东西交给柚柚。” 还有睚眥的事? 穷奇一下子炸毛了:“滚回去,你们当来凡间组团观光呢?这里有我就够了!” 负屓倒没恼,只是饶有兴致地用一双龙目观察著穷奇的表情。 虽然变成了一副蠢猫的样子,但它还是看出来了—— 嘖,穷奇还不知道饕餮已经来过一趟了。 还以为自己是唯一有幸陪在柚柚身边的兽呢? 它看这凡间都快成第二个天庭了,大家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 算了,不告诉它了。 期待它和饕餮撞上的时候的样子。 一道流光从石碑上掠过,负屓化为了更便於行动的人形。 只是穷奇眼中的忌惮在看清对方的身形之后就化为了嘲笑:“我说你费劲心思来凡间怎么还躲著柚柚偷偷观察她,原来是只能化形成这样啊?” 在其余人看不见的地方,负屓清臞玉立,月白宽袍松松罩在身上,墨发仅用一根桃枝綰住,袖口露出的腕骨瘦削。 一双龙目落在人面上轮廓更柔和了些,盛满了灵韵清气,眼波流转时似有山水氤氳,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恰似名家笔下最写意的一笔。 但穷奇对此视而不见,视线只落在它墨发间的龙角和身后的龙尾上。 直接点评:“你这种在这里叫什么你知道吗?叫妖物,会被抓起来烧掉的。” 负屓:“......?” 他无奈地露出了点笑:“所以平日里让你们多看点书......龙在凡间是图腾,算了,你应该也不知道图腾是什么。” 有时候沟通的成本高到让它寧愿被曲解。 穷奇...穷奇还真不太清楚。 但它胜在脸皮厚,一点不在乎,问道:“既然你是什么图腾,你为什么不敢见柚柚?” “並非是不敢。”他在人前晃了一圈,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察觉到,“看到了吗?” “我现在是没有实体的状態,人类是看不见我的。” 行吧。 其实穷奇一点都不关心它如何,真挚祝愿道:“希望你永远是这样。” 负屓觉得和它也没什么好聊的,话不投机半句多。 乾脆回到了石碑上休养生息,静静地等待著一行人出来。 第144条小锦鲤 温馨日常 夏景帝听见柚柚的话,连忙上前把柚柚拉到自己身后,才问:“什么脏东西?” 在他的眼中只能看见那丛立的嶙峋白骨。 黑气在柚柚面前得意地晃悠著。 像是在嘲讽她,能看见我又如何?你周围的长辈不会相信你的,这种事情一旦多了,人之间的信任就会消耗殆尽。 到时候它再对她动手,就不会有人再听她的话了。 黑气静静地等待著想像中皇帝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的责备。 “你们也来瞧瞧,能不能看出什么?” 夏景帝把江滦和江若云也唤了过去。 “看不出。”江若云细细观察了一下那从地面上蔓延而上的'龙脉',在她眼中应该被称为龙骨更为恰当,看上去没有半点一国的福脉应该有的模样...... 它看起来像是把整个大夏变成了它的坟场。 江滦也摇首,只是盯著那截龙骨的眼神中始终带著戒备。 黑气看见他们的反应,更囂张了些。 夏景帝弯下腰,用严肃的眼神看向柚柚: “我们柚柚果然不凡!” 黑气:......?啊? 它原本挥舞的气焰一僵。 “那脏东西既然附著在龙脉上,定是危害江山社稷的不祥之物......”夏景帝沉吟道,“既是污秽之物,又意图引诱你......便是觉得你阻了它们的路。” 夏景帝看不见黑气,不知道它在他身后都已经蔫巴了,还在那感慨:“柚柚果然是个好孩子啊!” 但面上插科打諢,夏景帝的眼神却冷了下来。 先前国师也说,他能瞧见上面有不祥的气息。 只是没有柚柚说得这般清晰。 它甚至还想要哄骗柚柚。 不知这股气息,是只有在这处有......还是已经深入龙脉,因此才导致了它的衰败呢? 下楼容易上楼难。 柚柚下踏道之时还没感觉那条路有多长,但是爬上去的时候,柚柚看著面前一望无际的台阶,眼儿睁得大大的。 这怎么爬得完呀! 柚柚瘪了瘪嘴,下意识就看向自己最亲的人。 娘亲...... 柚柚想要娘亲抱。 但是柚柚也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瘦弱的柚柚了,她最近长了很多肉肉誒! 娘亲抱著她上去会累的。 她在三人之间打量了一下,朝著江滦张开手臂:“舅舅,抱!” 江滦哪里看不出她那眼睛骨碌转著是打著什么主意,这崽子是惯会压榨人的,生得软乎乎的一团,天性又敏锐,感受到善意就软趴趴地黏上来,再奶声奶气地唤你一句。 像是篤定你不会拒绝她一般。 算了,把像去了吧。 他確实不会拒绝。 江滦看得分明。 柚柚第一眼看向长念,那小眼神纠结了半天,才看向他和父皇。 罢了,至少比父皇强。 江滦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面上却故作严肃地挑眉:“使唤我倒是顺手?” 话虽如此,他却早已俯身,结实的手臂稳稳托住幼崽的腋下,稍一用力便將她整个儿抱了起来。柚柚藕节似的胳膊立刻环住他的脖颈,软乎乎的脸颊依赖地贴在他肩头,还撒娇般蹭了蹭。 “嗯?”江滦感觉到颈间温软的触感,心头微软,却故意顛了顛手臂,嚇得小姑娘惊呼一声,愈发攥紧了他的衣襟。 江若云在一旁看得瞪了他一眼:“当心些,別摔著柚柚。” “我手稳得很。”他低笑,调整了下姿势,让柚柚侧坐在自己臂弯里,另一只手护住她的背脊。 这个高度恰好让柚柚能越过舅舅的肩头,看到后方的景象,又极为安稳舒適。 他迈步踏上石阶,步伐稳健,丝毫不见吃力。柚柚的重量於他而言,轻得如同揣了只猫儿。 哦,当然,不是穷奇那般的猫。 他还腾出一根手指,轻轻颳了下柚柚的鼻尖:“在围猎场吃得倒是不错,沉了些。” 气得柚柚直接哼了一声別过头。 那叫沉了嘛!那叫拼尽全力还是被吃的做局了! 江滦话是这么说,那臂弯却箍得极牢,透著全然的爱护与纵容。他一步步向上走,石阶在脚下快速后退,低头便能看见小姑娘发顶柔软的旋儿和顺著他的步子晃荡的小腿。 夏景帝在一旁瞧著,眼底有几分羡慕,故意咳了一声:“柚柚,怎么不叫皇爷爷抱啊?” 柚柚从舅舅肩头抬起脸,眨巴著大眼睛,声音奶气却认真:“皇爷爷认得路,得在前头带路呢。” 夏景帝失笑,或许有一部分这个原因,但这丫头多半还是担心他的身体,还不说出来,怕伤著他自尊心? 江若云看著这一切,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幼时,也是这般,走得累了便要父皇抱,夏景帝素来惯著她,母后在一旁说不合规矩也阻止不了他。 她在父皇的肩头飞得高高的,皇兄在一旁看得眼热,又好面子不愿意开口,父皇就会笑著直接把他也抗在肩膀上,父子俩吵吵闹闹半天最后又都笑开。 那时的父皇在她眼里,是顶天立地的存在,江若云侧目,看向步子逐渐缓慢,落在自己身边的父皇。 鬢角有了白髮,眼角也起了皱纹,岁月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江若云伸出手。 夏景帝:“......?朕也没有到这点路都走不动的地步哈。” 江若云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您想什么呢,是女儿走不动了。” 夏景帝一听那还了得。 一边絮叨著“你平日在公主府里也多走动走动,你父皇...朕当年...朕现在...”一边握住她的手。 然后就感觉有一股力道牵著他向前走,篤时省力了许多。 夏景帝怔愣著任由已经长大的女儿带著自己走,眼睛一下子又酸涩了起来。 ......这帮孩子! 人年纪大了,孩子们在身边的时候觉得热热闹闹的,日子过得都快了些,可周身的热闹褪去后,就又觉得冷清。 夏景帝今夜早早地就回了寢宫。 宫人躬身趋步近前,低声稟道:“陛下,方嬪娘娘於宫门外求见。” 方嬪就是先前的容妃,被陛下降位又削了封號。 夏景帝闭上眼:“不见,让她在自己宫里好好自省著。”又道:“熙儿那处,也派人盯著,此事与他无关,莫要牵连到他。” 將心中一桩大事与至亲们说了,就像是卸下了久压在身上的包袱似的,让夏景帝难得轻鬆地靠在龙榻边便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许是今日心情好,竟做梦了。 他沉入梦乡,意识仿佛被温软的云絮托举著,徐徐上升。 周遭的景象渐渐模糊,又转而清晰,一片他从未见过的瑰丽仙境现在眼前。 流光溢彩的祥云铺在足下,远处宫闕巍峨,庄严肃穆,仙气縹緲,隱约有悠扬的仙乐自云端传来。 他正茫然四顾,忽闻一声清越龙吟响彻此间。 循声望去,只见云雾翻涌之处,一条威严神圣的白龙正游弋於天穹之上。龙首威严,双目如炬,顾盼之间自有睥睨天地、泽被苍生的气度。 它於云端舒展身躯,时而隱入云海,时而显露威容,肆意搅动著漫天霞光,所到之处,灵雨淅沥,滋养万物。 夏景帝看入了神。 许是因为在梦境的缘故,他大胆问道:“敢问阁下何人?” 第145条小锦鲤 天赐之物 负屓细细打量著面前的人皇。 见他面色清正,眉宇开阔,有著经年累月执掌权势沉淀下的雍容气度,方才满意似地化为人形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吾名,负屓。” 负屓? 传说中的龙子? 夏景帝问:“不知阁下今夜入梦是为何?” 他不卑不亢的模样倒是让负屓有了几分惊奇,它原本还以为,它这般出现在对方面前,至少会有些惊骇。 倒没想到他很快就適应了。 负屓远在天庭,並不知晓夏景帝这辈子已经受到过不少类似的惊嚇了。 先是白泽,再是穷奇。 接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惊喜等著他。 再如何像神鬼异志的东西,看了许多次后...... 也就麻木了。 夏景帝现在就这么个状態,那些嚇不死他的,一直在嚇他。 负屓手一翻,掌心之上空气微微扭曲,下一瞬,一柄长剑毫无徵兆地凝现而出,静静悬浮於他掌上三寸之处。 “我来交予此物。” “这是...?”夏景帝见那剑身呈金红色,刃如霜雪,隱隱有龙息,又有七彩珠为饰,见之便知非凡物。 “此乃『辟邪』。” “采九天星辰之华,融朱雀真火,淬以龙鳞而成。剑成之日,万邪退避,百劫不侵。” 睚眥为了铸就此剑,还特意问它们每人要了龙鳞。 颇有种製作另类的百家被的感觉,在那缝缝补补的。 以至於朱雀背著翅膀在旁边吐真火的时候险些笑场了。 睚眥特意请负屓入梦,除却它的缘引正在夏景帝的寢宫中之外,也有知晓它才华,拜託它帮忙美言几句的意思。 毕竟是来给柚柚撑腰的!架子得做足了。 这会负屓做足了姿態,將剑在夏景帝面前一晃,右手虚抬,那深玄色的剑鞘便无声无息地自半空浮现,稳稳落入他掌中。 他手腕轻转,“鏘”的一声清鸣,炽烈的剑光尽数敛入古朴的剑鞘之中,所有异象瞬间平息,只余一柄看似寻常的长剑,静静横陈於负屓掌心。 倒也並非看似。 天庭与凡间亦有法则干涉,不得將天庭上的神物带入此方小世界,毕竟就连它们的本体都不被那方小世界允许进入。 这剑鞘中融了禁制,將剑本身的异相都封存其中,方才能落入凡间。 此外......剑柄上还有睚眥的纹路,等柚柚得到这把剑,反覆练习下,睚眥会隨著剑身一道甦醒力量。 这便是睚眥选择的路。 “此剑非凡主所能驭。”负屓的声音平静,却更显深邃,“需待有缘之人,心志纯澈,身负天命,方能將其自鞘中拔出。” 它並未直接点名道姓,怀璧其罪,亦生妒心。 帝王心术深似海,谁能保证那份舐犊之情不会变质? 负屓知晓,这场机缘,要从点名道姓的赠予,变为柚柚主动地夺得。 且得是其余人都不行,唯独她可以。 他將封存好的长剑向前微微一送。 “大夏国难在即......辟邪可为陛下解忧。” 夏景帝颤著手,却坚定地將剑双手接过。 整把剑虽未出鞘,却已散发出一种斩断妖邪的凛然气势,仿佛只需一缕剑息,便能令诸邪退避。 但他试著拔了下剑,却巍然不动。 负屓出言:“只有被此剑认定的主人,方才能取出剑身,便劳烦陛下为辟邪择一良主。” 语毕。 负屓便化为白龙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偌大的仙境隨著它的离开,瞬间化为湮灭,夏景帝足下踩著的祥云也如云雾般散开。 夏景帝感受到了失重感,像是跌落了无底的深渊一般,周遭没有任何阻力,但他依旧死死地抱紧了怀里的辟邪剑。 “砰”地一声落地。 夏景帝瞬间从梦境中惊醒,坐起身,大喘著气平復呼吸。 做噩梦了。 不不,应当是美梦才是。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日带著小辈们见了龙脉,夜间就梦见了真龙,还得到了对方所赐的神剑。 这是梦里才会出现的景象了。 他起身的动静也惊动了殿內服侍的宫人们,孙禄作为自认为最了解陛下的人,时刻衝锋在最前头,这会就问道:“陛下,可是魘著了?” 夏景帝確实被最后头的那个高空坠落嚇著了,但也还好。 没穷奇嚇人。 他笑道:“朕无事,就是梦见了负屓。” 孙禄直接开始拍马屁:“负屓可是血统最纯正的龙子!陛下能梦见它,可真是上天都知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啊!” 夏景帝:“......够了。” “它知道大夏......还在梦中交予了朕了一把神剑,说是能斩除妖邪......可惜,只是一场梦。” 夏景帝惋惜地摇头。 孙禄虽嘴上惯会溜须拍马的,但在这种时候还是拎得清,也失落道:“若是天底下当真有此神剑,那陛下也不必如此辛劳了。”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身旁的小太监有些激动地拽了拽他的袖角。 浑小子! 这可是御前!不紧著点皮还敢动手脚! 孙禄刚要板著脸训斥,却听身边的小太监难掩激动道:“陛下!您身边,有把剑!” 剑? ...剑! 夏景帝怔然看向自己身旁。 如梦境中一致的宝剑正静静地躺在榻边。 竟是真的! 他手握住剑柄,用力,依旧纹丝不动。 周围的宫人都跪了下来,夏景帝却露出了欢欣的笑意。 是真的。 这辟邪剑,真的叫他带回来了! 第146条小锦鲤 清算 宣武侯府这些天被闹得不得安寧。 许多主子身边得力的婢女或是嬤嬤,都被管家给寻藉口带走了。 多是回去探亲,家里人来京中探望之类的。 宣武侯府根基浅,府中的僕役们多是从人牙子那买来的,在后宅中过了这么多年,想家人也是人之常情。 因此一开始的时候还无人在意。 直到老夫人发觉自己身边最得力的李嬤嬤归家数日都还未归,甚至连一封信都没留下,这才警醒了起来。 她又一打听,府上不少老人也都不见了,心中这才慌乱了起来,叫上儿子,便找上了江若云。 “江若云!”温正清踏入江若云的院子,声音便带著压抑不住的怒火,身旁的温老夫人更是红著眼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母亲身边得用之人本就不多,李嬤嬤更是她老人家使唤了十几年的老人,最是贴心不过!你如今是將人拐带到何处去了?你到底是何居心!” 他越说越气,额角青筋都隱隱跳动。自从江若云执意將温柚柚记在名下之后,就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你如今是越发不像话了!”温正清指著她,语气嫌恶,“脾气愈发乖张难测,对母亲更是毫无敬重之心!母亲日日为你操心,你却连她身边最后一点倚仗都要夺走?你是不是就见不得侯府有半刻安寧?非要闹得家宅不寧,让全京城都看我们宣武侯府的笑话你才甘心?” 温老夫人適时地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声音哽咽:“我知道你身份尊贵,是皇家金枝玉叶,看不上我们这小小的侯府。可李嬤嬤她......她伺候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江若云端坐在上首,慢条斯理地拨弄著茶盏,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待那母子二人唱作俱佳地演完了,她才缓缓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 “说完了?”她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波澜。 温正清被她这態度一噎,更是火冒三丈:“你这是什么態度!母亲在跟你说话!” 江若云终於抬眸,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温正清,最后落在温老夫人那假惺惺的泪脸上。 “李嬤嬤?”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誚的弧度,“母亲身边的老人,自然是去她们该去的地方了。” “蓄意构陷本朝公主,以虚假恩情裹挟胁迫,你猜猜,她们会去哪呢?” 这句话一出,温正清还在疑惑,就猛地感觉到右手搀扶著的母亲身体剧烈一颤,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整个人软泥般往下瘫坠! “母亲?!”温正清惊呼一声,慌忙用力架住她,这才避免她直接摔倒在地。 只见温老夫人脸色煞白如纸,方才那副委屈哀切的表情彻底僵在脸上,转而变成一种极度惊恐的扭曲。 但她也很快缓了过来,復又露出江若云这些年见得最多的慈祥的面容:“这是什么意思?她们构陷你?什么时候的事?!你说出来,母亲替你做主!” 江若云本就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此刻听著她这番话心中积压了多年的怒火与厌恶瞬间衝破了临界点。 她眼底寒光骤盛,抄起手边那盏还滚烫的茶水,连杯带水,照著温老夫人那张假慈祥的老脸,狠狠砸了过去! “啪嚓!”一声。 瓷盏精准地砸在温老夫人脸上,瞬间碎裂开来!滚烫的茶水混著茶叶沫子泼了她满头满脸,碎裂的瓷片划过她的脸颊,留下几道细微的血痕。 “啊!”温老夫人猝不及防,被烫得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捂著脸踉蹌后退,险些带倒扶著他的温正清。 江若云冷冷地看著他们。 像是在看地上的臭虫一般。 四周瞬间涌出一道道身著玄色劲装、气息冷肃的身影。 如同鬼魅般自廊柱后、院墙阴影处迅疾掠出,瞬息之间便將温家母子二人团团围住! 这些侍卫眼神锐利如鹰隼,手按佩刀刀柄,周身散发著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將整个院子的所有退路封堵得严严实实。 “你这是要动私刑?!”温正清浑身一颤,“这可是犯法的!” 江若云蹙眉:“聒噪。” 她一出声,便有几个侍卫上前,將温正清架住,动作粗鲁地往他嘴里塞了布。 今日,一个个来。 她要好好清算。 江若云挥挥手,便有侍卫將几个嬤嬤带了上来。 老夫人本还盘算著,该如何藉口脱身,当看见那几张人脸的时候,她瞬间就意识到了。 方才江若云不是在诈她。 她是真的知道了! 王氏!! 她就不该看在她肚子里的孙子的份上心软! 老夫人颤颤地对上江若云的凤眸,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眼尾上挑,勾勒出皇家与生俱来的矜贵与凌厉。此刻,那双眸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倒映出她自己此刻狼狈惊惶、满脸茶渍血痕的丑態。 她听见了自己因惊恐而发出的“嗬,嗬”的粗喘声。 那是一种被瞬间戳穿最深层秘密的反应,是谎言构筑的世界骤然崩塌时的极致骇然。 她是看著江若云长大的。 是了解她的手段的。 她今日...... 忽然。 一个浑身血腥气的人被押在了她身边,“咚”地一声跪下。 是...李嬤嬤。 她这些日子像是受尽了折磨,此刻见到江若云,哭喊著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第147条小锦鲤 入宫 她將老夫人是如何与外人勾结,蓄意谋划了公主落水,又借著自己熟知水性,成了公主的救命恩人,以恩情来要挟她不得和离,这整件事都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老夫人脸色已经极为难看,嘴唇哆嗦得厉害,但她绝对不能承认!她承认了,整个侯府就完了! “胡说,你无凭无据怎可如此污衊人!李嬤嬤,我自认待你不薄啊,你一家老小都在我娘家做事,过得如何你是最清楚的,天地良心!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江若云站起身,一步步走下主位,裙裾拂过光洁的地面,无声却带著千钧压力。 她停在瘫软在地、色厉內荏的老夫人面前,微微俯身。 扬起手。 给了她一巴掌。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院子里响起,力道之大,几乎將老夫人的头打得偏向一边! 老夫人这些年养尊处优,如何受到过如此的对待?直接被这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耳朵里嗡鸣不止,面颊都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院子里死寂一片,只剩下她粗重惊恐的喘息。 “在本宫面前威胁人?温穆氏,你好大的胆子。” 温正清在一旁听著,渐渐停止了挣扎。 他从未见过母亲这般失態的场面,但此刻內心浮现出的,不是因为自己生母被打的恼怒,而是惊恐。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猛地窜起,瞬间席捲了四肢百骸。 原来当年发生过这样的事。 他先前竟还可笑地以为,长念待他虽冷淡,但能容忍他纳妾,甚至还抱养了他和柳姿的孩子,心中多少还是有他一丝位置的。 他甚至曾暗自盘算过,若是她能再温顺些,等王氏生下男孩,或许......或许可以记在她名下,全了她身为正室却无子的遗憾,也全了侯府的体面。 但现在,那个巴掌像是打在他的脸上一般。 生疼。 李嬤嬤跪在老夫人身旁,身上还未癒合的伤口將她身上穿的衣裳都染红,她对上老夫人怨憎的眼神,却完全不敢改口,只一个劲地说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老夫人瞬间就明白了,她那一家老小,现在估计都在江若云手上呢! 不。 不不不。 不止他们。 江若云若是控制住了她的家人,那她娘家那恐怕也...! 就在这死寂与绝望几乎要將老夫人彻底吞噬的当口,一道软糯清亮、与现场紧绷气氛格格不入的小奶音突然从院门口传来—— “娘亲!” 眾人下意识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扒著院门边,探出半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温柚柚眨巴著乌溜溜的大眼睛,粉嫩的脸颊上还沾著一点可疑的糕点碎屑。 她似乎完全没察觉到院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看见江若云,立刻弯起了亮晶晶的眸子,露出一个甜甜的毫无阴霾的笑容,迈著小短腿就噠噠噠地朝江若云跑来。 那一瞬间,江若云周身的寒意与凌厉的杀气,如同冰雪覆光般迅速消融。 她下意识地张开手臂,迎向那个扑过来的小身影,完全无视了脚边面如死灰的老夫人和温正清。 “慢些跑,当心摔著。” 她的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方才那个冷厉逼人的殿下判若两人。 温柚柚一头扎进江若云怀里,小脑袋依赖地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老夫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眼睁睁看著那个小丫头片子竟直直衝向此刻周身还残留著慑人戾气的长念。 而方才那个眼神狠戾的长念也像是消失了一般,在温柚柚面前做得一副慈母的做派。 “娘亲这是在做什么呀?” 老夫人和温正清的心中霎时涌起了几分希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是了! 既然江若云这般喜爱这丫头,定不会在她面前行如此酷烈之事,总要维持几分体面! 然而,这卑微的期望下一秒便被彻底碾碎。 江若云温柔地抚了抚柚柚的头髮,语气轻鬆道:“娘亲在清理一些不乾净的东西。”她像是看出了老夫人心中所想一般,笑道:“此人是我审的,她是我打的。” 她指著跪在地上的李嬤嬤和老夫人。 前者浑身是伤,后者脸还肿的高高的。 “柚柚可觉得娘亲做得过分了?” 柚柚像是听见了什么很难理解的话一般:“为什么过分了?”她转头看了一眼那几人狼狈的模样,又道:“这不是还完完整整的嘛?” “那若是断手断脚了呢?” 柚柚不假思索:“又没死咯。” 像是知道下一秒娘亲要问什么一样,柚柚“哎呀”了一声:“死了找个地方埋了別碍眼就行啦。” 软糯的童音,说著最冷酷无情的话,还带著一种理所当然的天真残忍。 老夫人和温正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衝天灵盖,比刚才被江若云掌摑威胁时更甚!这哪是什么不諳世事的孩子,这简直是个妖魔! 江若云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斥责,反而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愉悦,她亲昵地颳了下柚柚的鼻尖:“柚柚说得对,是娘想岔了。” 她牵著柚柚,再次看向地上那对母子时,眼神已然彻底冰冷,再无半分顾忌。 柚柚也觉得他们怪不要脸的。 之前不闻不顾间接逼死原身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自己是残忍的刽子手啦? 若不是要替原身亲眼看著他们的报应,柚柚才不想见到这两个噁心的人呢! “备车,入宫。” 江若云看向侍卫:“將温穆氏和温正清一併带上。再將李嬤嬤及其他一干人证、以及他们所供述的罪证文书,全部妥善捎上。” “此事关乎天家顏面、国朝法度,更涉及构陷公主、欺君罔上的滔天大罪,已非侯府私务。”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必须即刻面圣,由父皇圣裁,明正典刑!” 她绝不会给他们任何喘息求饶的机会。 ==== 路上,柚柚发现街道上多了许多马车。 甚至都有些拥挤了。 “娘亲,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嘛?” 江若云蹙眉,看向江滦:“你这些日子去了宫中,可知是何事?” 江滦奇道:“你竟不知道?父皇不是写了信与你说了?” 江若云:“......我以为又是父皇和皇祖母想柚柚了,要让我带她入宫。” 正巧这些日子忙著审问那帮人。 就没看。 她话音未落,就瞥见一只白嫩的小手悄咪咪地从两人之间探出来,精准地摸向小几上的那碟玫瑰酥。 温柚柚成功得手,捧著那块玫瑰酥,像只抱著松果的小松鼠似的,张开小嘴“啊呜”就是一口。 嘿嘿,玫瑰酥,美味到了路过的蚂蚁都会停下来吃两口的程度。 江滦被她吸引了注意力,有些无奈又好笑道:“这碟点心本就是给你准备的,怎么还跟做贼似的?” 柚柚一下子噎住了。 原本快速咀嚼的腮帮子都慢了下来,像是在思考什么人生难题一般。 柚柚决定要挽回自己属於瑞兽的尊严! 极心虚地岔开话题:“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呀,舅舅——” 江滦原本还想说几句逗逗她,被这一句奶声奶气的舅舅喊得找不著北了,轻咳一声顺著她的意道: “是父皇寤寐之间,梦见负屓赠予他一把宝剑,醒来那剑竟真的在他身侧。只是只有有缘人才能拔出,所以张皇榜於九门,招人挨个入宫试。” 柚柚又是一噎。 什么?! 谁?? 柚柚低头看向趴在一旁的穷奇,穷奇懒洋洋地晃了晃尾巴。 表示它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它只是一只小猫,喵喵喵就是它会说的一切。 柚柚觉得整个世界都奇幻了。 怎么感觉这个小世界要变成第二个天庭啦? 柚柚把手里的玫瑰酥啃光光,这才仰著小脑袋问:“负屓是谁呀?” 虽然这个名字,可以同名同姓的概率太小了,但是...... 难道负屓饕餮他们隨意出入人间的概率就很大嘛! 江滦一边用帕子把她嘴边的碎屑都擦掉,一边给她介绍了龙九子,復道:“这负屓便是传说中『龙生九子』的第八子。” 柚柚所有的侥倖都和她脆弱的心灵一起进了坟墓。 真,真的是负屓呀。 柚柚整张白净的小脸此刻皱成了一只软乎乎的包子,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小巧的鼻翼轻轻翕动著,看起来委屈极了,又带著一种不諳世事的纯真娇憨。 穷奇不了解她和负屓之间发生过什么,只知道柚柚总躲著它,这会看她焉巴成这样,新奇之余,心中还多了几分奇妙的触动。 它蹲坐在地,尾巴一卷,先歪头盯了她片刻,下一瞬,轻轻“喵”了一声,嗓音低软,把平日里的凶煞全数藏起,用鼻尖去碰柚柚垂在裙边的手背,见她没有躲开,穷奇才把整个脑袋拱进她掌心,软耳轻抖,呼嚕呼嚕地打著小鼓。 柚柚看见它一下子又高兴起来,把它揣在怀里。 很认真地想。 没关係噠,反正有穷奇在。 负屓再要拽著她逼她吟诗作对,她就......就...就让穷奇和她一起! 欸嘿,还有饕餮呢。 都一起顺来。 这样火力就分散啦! 柚柚这会压根没有想到那把宝剑会和自己有关係。 自顾自地想通了关窍,立刻恢復了活力,两条小腿便不自觉地开始晃悠起来,在空中欢快地一前一后地轻摆著。 街道上实在堵得厉害。 他们几乎与另一辆马车齐行。 江若云透过帘子瞧了一眼:“是秦国公府的马车。” 她话音刚落,一道女童的声音就清脆地响了起来。 “柚柚!” 第148条小锦鲤 命定之人 柚柚茫然抬头,看到是自己的小伙伴在朝她招手,一双眼儿也弯起来:“你们也要入宫呀?” 秦亦玉点点头:“我爹娘想叫我堂兄们去试试,我想著来看看热闹,便也跟来了。” 柚柚一听,扭著小身子就要往车窗边爬,像只急切想要探出洞口的小动物。 “慢点。”江滦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的腰,將她稳稳固定在自己怀里,语气有些严肃,“马车还走著呢,把头手伸出去多危险。” 柚柚试图用小脑袋顶开舅舅阻拦的手臂,但她力气小,哪里是他的对手呢? 只能眼巴巴地仰起小脑袋看著他:“但是柚柚想跟玉玉说悄悄话嘛。” 江滦:“......”隔著一条道算哪门子的悄悄话?大声密谋还差不多吧? 他觉得这孩子憨得够可以的,但偏偏一对上她那双钝圆的眼就仿佛失去了所有原则一般。 江滦求助似地看向江若云。 你的崽,帮帮忙吧。 江若云本在旁边看著,等著江滦做这个恶人唱个白脸呢,谁知他这般没底线! 江若云嫌弃地看了眼皇兄,然后对上柚柚的眼睛。 “......” 坏了,话说早了,她在挑战谁的底线更低一点的比赛中勇夺第一。 “...不如让那秦家的小姑娘来我们马车上与你一道?” 柚柚觉得这个主意好,圆溜的眼儿刚亮起来,又黯下去,很懂事地说:“但是玉玉的爹娘也会捨不得她的呀。” “要不......”柚柚去... 这句话都没说完,皇室兄妹的眼神就都轻飘飘地落在了柚柚的小脸上。 这是两双属於上位者的眼睛。 柚柚默默地拉上了嘴。 马车因为拥挤渐渐停下,江滦道:“我去秦国公府的马车上把那小姑娘带来。” 不舍地把怀里软乎乎的奶糰子安稳地放在了坐垫上,轻声哄她:“若是秦国公夫妇不愿,舅舅也不会强求,这下安心了?” 柚柚乖乖点头,伸出小手抱了下舅舅的脖颈:“辛苦舅舅啦!” 江若云久在京中,对这些高门大户关上门的腌臢事清楚的很。 这秦国公是不可能拒绝的。 果然。 半晌后,秦亦玉跟在江滦的后头进了公主府的马车。 她眼眶微红,却笑著从身后变戏法似地掏出一张请帖:“给,柚柚,过几日是我的生辰,我想你来。” 柚柚小心地接过这份善意,只觉得手心都滚烫。 “我会来的呀。” 这还是这具身体第一次参加別人的生辰宴呢!先前在听栏院,柳姨娘偏爱温瑶,她的生辰宴自然是大办,但原身却不被允许在那个日子踏入正院。 因为柳姨娘觉得她晦气,会衝撞了小寿星。 温正清对此心知肚明,却从未替原身说过半句话。他只会皱著眉,略带不耐地对前来怯怯询问能否一同为姐姐庆生的原身说:“你姨娘既已安排妥当,你便安心待在自己院里,莫要出去添乱,衝撞了宾客。” 又像是施捨一般命人將一些宴席上剩下的残羹冷炙送到原身院里,美其名曰虽他无法左右其余人的想法,但他心里还是念著她的。 噁心! 原身对他的怨恨甚至超过了柳姨娘。 柚柚气鼓鼓的,觉得刚刚自己还是太善良啦!就应该偷偷打他几下出气! 柚柚思绪转回来,又问秦亦玉:“你眼睛怎么红啦?” 秦亦玉无所谓地笑笑:“风沙迷了眼,揉红的。” 江滦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听见她这么说,觉得简直是把柚柚当傻子哄呢,这么老套的藉口。 “啊呀,別揉呀,柚柚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疼啦。” 江滦:“......” 江若云轻声道:“小孩子...天真烂漫些...不是坏事。” 不知道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 秦亦玉只感觉周身縈绕著一股甜香味,一股风轻轻吹过,她赶紧眨了眨眼,免得真的在柚柚面前哭出来。 两位殿下不允许。 她更不允许。 她话头一转:“柚柚今天也是来带族兄入宫去试那把神剑的吗?” 柚柚摇头:“不是呀。”她又想起来了什么,问道:“玉玉不去试试嘛?为何是你的堂兄们去,你看热闹呀?” 秦亦玉一怔:“我?不行的,我力气小,陛下將它置於太极殿前,这几日,不知多少武將和自詡天赋异稟的宗室子弟去试过了。” “听说那剑重若千钧,又轻如无物,古怪得很!好些力能扛鼎的將军,憋得面红耳赤,使尽了浑身力气,那剑在鞘中竟是纹丝不动,连一分一毫都未曾出鞘!” “更有那等心高气傲者恼羞成怒,试不出来便想耍横,妄图强摔剑鞘......”秦亦玉说到这儿,语气中带著些笑,“结果你猜怎么著?那剑鞘还没挨著地呢,他们自己就先被弹开,摔出好几丈远,当场就被『请』出宫门。” 柚柚揣著手:“这不是按谁力气大的呀,若是纯比力气,那些將军们都不行,你的堂兄们肯定也不行!” 柚柚像是能看出她对她的堂兄们的意见似的,將她不敢在父亲面前说的话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都说是要有缘人啦,没有限制,那就人人都有可能呀。” 江若云也附和:“是了,既然是求缘,那是该都去试试。”她看向柚柚藕节似的手臂,忽然笑道:“说不定,那剑的命定之人,就在我们之间呢?” 她们在这聊著。 系统翻烂了剧情。 也没发现剧情中有出现过这个什么神剑啊。 神金吧! 该不会是夏景帝被人骗了? === 路上虽车水马龙拥堵异常,但公主府和秦国公府的马车也无人敢拦,他们还算快地入了宫。 引路的小太监毕恭毕敬道:“陛下正在太极殿前试剑,许要劳烦殿下在宫中稍候。” 江若云蹙眉。 不知为何,她在马车上心想那剑的有缘之人说不定就是她家柚柚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梦大了。 但入了宫后,却愈发觉得可能。 就像是什么神异如奇蹟一般的事若是发生在柚柚身上,都觉得理所应当。 “父皇现在如何了?”江若云状似隨意地问道,脚步却微微放缓。 若在往日,这等御前近况,引路的小太监是万万不敢多嘴的。但此刻问话的是先后所出的两位殿下,身边还跟著陛下近来时常掛在嘴边疼宠有加的小郡主,他心思活络,便有意卖个好,压低声音道: “回殿下,陛下现在心情著实不算好。那『辟邪』剑自现世以来,已试过数百人......您是知道的,此剑事关国运,自是越早寻到那有缘之人越好,但多日都未有进展,陛下的脸色是越来越沉,御前伺候的人都提著十二分的小心呢。” 这小太监机灵,话里意思很明白:夏景帝现在正因为无人能拔剑而憋著火,耐心快要耗尽了。这时候过去,多半会撞在气头上。 但江若云和他的关注点完全不同。 若那剑当真是真龙所赐,確实是极要紧的事。 “那便先去太极殿吧,有劳。” 原本丧气地跟在后头的温正清却眼前一亮,若是他能拔出这剑...... ... ... 另一侧。 天府门也得了这个消息。 毕竟是张贴了皇榜告知於眾的。 槐婆这些日子受饕餮的磋磨,原本就瘦弱,现在瞧著更是瘦得嚇人,一双眼却极亮:“我们也派人去瞧瞧!” 洪诚想说你没事吧,又怕自己出事,只能无奈道:“那剑名辟邪!我们这等邪魔歪道,去了不就被辟了?” 这不是送死呢吗? 何况他觉得大夏这地方与他犯冲,做什么都不成功,邪门的厉害,他根本不愿意去。 槐婆心中瞧他不起:“温瑶都比你有出息!” 一说起温瑶,洪诚犹豫道:“她那命格著实特殊...我还从未有见过双线交行之像,你提起她,我倒觉得,她有几分可能。” 又问:“她家中可和睦?” 洪诚前些日子又替她卜了一卦,卦象说,她若是能与血脉至亲和睦,则此生福泽绵长,若都能应上,温瑶是这命定之人的概率...当真不小。 槐婆早派人去侯府打探过了,於是点头:“她爹娘待她都不错。” 洪诚皱眉:“那她妹妹呢?” “妹妹?那不就是大夏的小郡主么?公主所生,和她又不是血脉至亲。” “......?” 是这么一回事吗?他先前记错了? 第149条小锦鲤 出场 太极殿前开阔肃穆,御林军身著甲冑侍立於两侧,周遭鸦雀无声。 前来试剑的眾人皆屏息垂首,无人敢大声喧譁,唯有鸟雀偶尔掠过殿宇,发出细微的振羽声。 柚柚来的时候,丹墀上正站著一个熟悉的人影。 江滦抱著双臂站在柚柚身边,偏头道:“这是那个欺负你的。”语气篤定,还用眼睛睨著夏景帝,像是跟她告状似的。 柚柚点点头:“毕竟皇爷爷贴了皇榜嘛,看见的人都能来呀。” 江滦笑了下:“我都还未说什么,柚柚就急著为你皇爷爷说话,你们关係倒是亲近了不少。” 柚柚觉得他这话酸酸的。 但是等她悄悄用一双眼儿瞄他,又看不见他脸上有什么不对。还是那副慵懒隨意的模样,抱著手臂,嘴角似乎还噙著点笑。 可来自小动物的直觉告诉她,舅舅好像就是有点点酸酸了,像是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被窝里藏了一小块没化开的冰,不明显,却硌人。 她眨巴眨巴眼睛,鬆开牵著娘亲的手,转过身,伸出两只小短胳膊,轻轻拽了拽江滦的衣袍下摆,奶声奶气地:“舅舅——” 江滦垂眸看她:“嗯?” 柚柚踮起脚尖,努力把小身子往上凑,声音压的可低了,像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但是柚柚最喜欢舅舅啦!比喜欢皇爷爷还要多......多一点点哦!” 她还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个小小的距离,强调这个“一点点”是肉眼可见的哟! 江滦看著她这煞有介事哄人的小模样,那点微不可察的酸意瞬间烟消云散,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方才只是有些悵然,不过几个月的光景,那从关押他的屋子窗外探出头的小糰子,逐渐踏入这个世界,也探到了其余人的心窗。 她变成了许多人喜爱的柚柚。 爱意让幼苗茁壮成长,最终枝芽肆意探出窗。 他也该从那拘禁的屋中走出来了。 心里这般想著,但嘴上还没服软:“那和你娘亲比呢?” 柚柚瞬间倒戈。 “柚柚最喜欢娘亲!” 江滦轻哼一声,但这次眼中带著轻鬆。 江若云牵住柚柚的小手,朝著皇兄挑了挑眉,眉眼间满是得意,与江滦擦身而过时,还轻声道:“这么眼馋別人的孩子,不如自己生一个去。”天天想著与她抢柚柚,算什么本事。 听了这话,江滦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安王的脸。 噫。 后院全是些皮猴子,这其中的苦苦苦苦苦还是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江滦还记得自己尚被关在宗人府的时候,两位皇兄都有悄悄来探望过他。 二皇兄来的时候目露不忍,拉著他的手絮絮叨叨,说父皇心狠这般磋磨人,又说他要去与父皇求情......当然,他耳根子素来软,他那母妃在他耳边念叨几句,他便也不会去了。 只是等安王来的时候,画风突变,那双沧桑的眼中竟然透出明晃晃的艷羡。 ......是的,艷羡。 江滦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安王当时说的话。 “虽说是拘著,可胜在无人打扰,有草鸟兽相伴,还能静心读几本閒书......这般福气,为兄当真是羡慕得紧。” 彼时江滦遭遇了人生中多番变故,正是偏激的时候,只当皇兄是在说反话挖苦他。 直至后来出了宗人府,亲眼见识了安王府上那三位混世魔王,江滦了悟,那日宗人府一席话,竟是安王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 嘖。 江滦轻嗤一声,这等福气有安王享用就好,他不想与他爭这口。 他们带著柚柚甫一踏入太极殿前的丹墀,便似皎月降凡,瞬间攫取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这对皇室兄妹容貌气度皆属顶尖,周身更縈绕著一种无形的矜贵气场,而被他们护在中间的小人儿更是玉雪可爱,恍若观音座下的仙童入了凡尘。 柚柚身著一身玉色襦裙,梳著乖巧的双丫髻,发包上还缀著圆润的珍珠。一双乌溜溜的杏眼澄澈明净,好奇地打量著四周,丝毫不怯懦。那灵秀娇憨的模样,与身旁两位风采卓绝的尊长相映生辉,构成一幅极养眼的画面。 这三位一同出现,仿佛自带光环,令人心折,原本因试剑失利而有些压抑的广场,竟因他们的到来而奇异地缓和一瞬。 安王感受到那聚焦的目光,抬头望去,正对上江滦那带著几分难以言喻的......像是同情...?的眼神,不由得心下纳罕: 这三皇弟,今日看他的眼神怎地如此古怪? 柳武身处人群中,感受最为明显。 那温柚柚一出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走了,甚至原本正用锐利的眼神盯著眾人的夏景帝都柔了面色。 饶是柳武自觉与温瑶是亲人,亲人是要一致对外的,也被这份灵气晃了神。 她不是去围猎场了吗!怎么一点没晒黑,反倒看起来.......更招人喜欢了? 柳武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像是刚出土一样的肤色。 老天奶,你不公啊。 身旁的小太监催促他去净手,又道:“谁给你的胆子盯著小郡主看?那可是陛下和太后心尖尖上的宝贝......別磨蹭了,快些吧。” 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还真当个宝了! 柳武被这阉人的態度气到,但又不敢说出口,只能在心里骂骂咧咧的。 他走上台,看著那把古朴的剑,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有什么特殊的,虽也瞧见了前头的人失败的模样,但他自幼神力,不將他们放在眼中。 弄得如此玄乎,多半只是剑鞘紧了些! 柳武握住剑柄,心中都已畅想起了等他拔出这剑的风光模样,届时什么温柚柚,什么公主皇子的,在未来的救世主面前都得低半头! 柳武心中正洋洋自得地畅想著未来风光,然而,就在他运起浑身力气,试图一鼓作气將剑拔出的瞬间—— 那剑鞘上原本沉寂的睚眥纹路,仿佛被什么污秽之物触怒了一般,龙目处一闪。 整把剑骤然迸发出冰冷暴戾的气势。 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巨力猛地从剑柄处振开,如同沉睡的上古凶兽被惊扰,发出了足以震慑灵魂的咆哮。 “嗡——!” 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响彻在每个人的耳旁。 夏景帝正牵著柚柚的手准备抱她上座,猛然听到如此声响,心头一惊。 莫非,此人便是那命定之人? 又认真看了眼,这不黑炭么? 江若云的视线也从上首轻飘飘地落在了柳武脸上,穠密的睫毛如鸦羽般垂下,在眼瞼处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同时遮掩住了其间的杀念。 她並未有太多表情,只是那般淡淡地睨著,目光沉静冰冷,带著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仿佛在评估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是否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第150条小锦鲤 就凭你,也配? 温正清眼中也不由得露出几分希冀的神色,若是柳武当真是真龙口中的有缘人…他对他可有知遇之恩! ......若是他受夏景帝看重,那他即使与江若云和离也无妨,巴紧这个侄儿便是。 柳武此刻算是如愿得到了高台上坐著的所有达官贵人们的注视,但他却连半分高兴的情绪都无法升起。 他们都只是在一旁瞧著,只有他是真的接触到了这把诡异的剑。 此刻的他仿佛不再置身於庄严肃穆的太极殿前,而是坠入了一片血火交织的无边炼狱。 耳边是金戈铁马的撞击声和战场上的悽厉惨嚎。 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呛得他无法呼吸。 尸山血海在他眼前堆叠,而在其最中央,一头巨大无比、形貌狰狞的龙首豺身的凶兽虚影赫然显现。 这是何等恐怖的怪物。 无边的恐惧瞬间將他彻底淹没。 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艰难。 柳武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顺著手臂悍然震出。 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箏般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数丈远的青石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挣扎了半晌也爬不起来。 而那把辟邪剑,依旧静静地躺在原处,剑鞘上雕刻的睚眥纹路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了几分,散发著一种睥睨眾生的漠然气息。 仿佛在说: 就凭你,也配? 这人甚至都没有试图拔剑,就被这辟邪剑驱逐了! 四下眾人议论纷纷,都疑心此人是不是就是邪祟,这才惹了辟邪发威,又难免为此奇异的画面嘖嘖称奇,心中对这辟邪剑的崇敬更甚。 温瑶身著路边槐婆准备的布衣,脸上覆著易容,混在人群边缘,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生怕引来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她看著柳武那狼狈不堪、甚至失禁晕厥被人像垃圾似地搬走的丑態,只觉得一股火辣辣的羞耻感直衝头顶,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与这人彻底划清界限。 她处心积虑,甚至不惜冒险动用了天府门那点见不得光的关係才得以以一个普通农户家的儿子的身份进入宫中,可不是来看这等丟人现眼的场面! 而此刻。 就在不远处的高台之上,温柚柚却被夏景帝亲自抱在怀中,坐在那象徵著无上权力的龙椅之侧。 小糰子仿佛被刚才的动静嚇了一跳,正依赖地偎在帝王怀里,夏景帝则耐心低声安抚著,甚至还拿起案几上精致的点心餵到她嘴边。 江若云和江滦坐在她身边,目露担忧,那副眾星捧月、被捧在心尖上疼宠的模样,与她自己这躲躲藏藏提心弔胆的处境竟成了云泥之別。 一个如同皎皎明月,备受呵护。一个却似阴沟里的老鼠,只能藏在暗处,连真容都不敢显露...... 强烈的对比像一根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温瑶的心底,她不是重生一回的吗?为何却被一个她从来瞧不上眼的灾星压著? 若是......若是这一世被江若云收养的是她,如今坐在上头极尽风光的,是不是也会是她呢? 不甘与忮忌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得她几乎窒息,她只死死地盯著温柚柚,甚至都没瞧见被押在江若云身边的父亲和祖母。 槐婆见她面色扭曲,呵呵一笑:“这便是你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吧?被踩在脚下的滋味不好受吧......你有此命格,才应是站在高台上受万民爱戴的啊...” 什么同父异母? 温瑶皱眉。正想发问,却感觉到身后探出了一只枯瘦的手,轻轻一推。 她没有防备,脚下一个踉蹌,就这么跌出了围观的人群,出现在了那前来择人的太监面前。 此间大眾大多不过是为了凑热闹来的罢了,方才辟邪將人震伤的一幕將他们唬住,一时之间竟无人敢站出来。 太监正愁著呢,就瞧见一个身材瘦小穿著破旧的男孩走了出来,他眼前一亮,伸手上前拽“他”:“好孩子,跟咱家走吧。” 只是刚碰到“他”,太监就心中起疑,怪事,这如何看都只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为何身上透著股香气? 温瑶也皱眉目露嫌弃,一个阉人也敢碰她!她也是强耐著性子才没將手甩开。 又著恼槐婆,竟就这般把她推出去。 但那股被压抑许久的,自认不凡的念头却在此刻疯狂滋长。 是了,槐婆说得对!她身负特殊命格,就该是人上之人。温柚柚是被生身的爹娘都嫌弃之人,怎能与她相提並论? 今日她的位置上,坐的本该是她才对。 这神剑今日大展神威,或许正是在等待她这位真正的主人! 如此一想,方才的屈辱与惊慌尽数化为信心。 她挺直了背脊,儘管穿著破旧,眼神却透出一股灼热的渴望与势在必得,无视了周围投来的各种打量好奇的目光,一步步走向那静置於案上的辟邪剑。 这短短一条路硬生生被她走出了攀上人生巔峰的感觉。 只是还没到辟邪面前,她就被一旁的小太监拦下,恼道:“怎么回事,今日一个个的都这么不讲规矩,不是盯著小郡主看就是跟著魔了似的往前冲......看什么!说的就是你,过来净手,莫要惊扰了神剑!” 温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丟尽了脸,还好隔了层易容面具...... 她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狠狠剜了那小太监一样,等她拔出了神剑,第一个就与他算帐!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温瑶深吸一口气,双手稳稳地握住了那剑柄。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那剑,竟真的被她拉动了一丝! “鏘......”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摩擦声响起。 虽然只是一瞬,那缝隙隨即消失,剑身再次归於鞘內,但这一幕,已足以让全场譁然! 温瑶被这气氛鼓动,又伸手去拽。 但这次剑像是死了一般没有一点动静。 温瑶愣了一下,她刚刚分明有感觉到这神剑与她有几分共鸣。 端王看著这一切眼神一闪,江易的死让他面上有了几分阴騖,看著那不知姓名的男童,心中计量著拉拢对方的可能性,转身与位於上首的夏景帝道:“许是这孩子还未长成力气小了些,这几日下来唯有他一人能撼动辟邪,应当就是他了。” 说句话而已,又掉不了一层皮,能卖个好也是值的,就算这男童並非那命定之人,能干扰夏景帝寻人也行。 夏景帝却道:“再看看吧,来人,给这位小公子赐座。” 眼神贪婪举止莽撞,瞧著便是心术不正之人。 但大庭广眾之下,夏景帝也不会为难一个孩子,便也没出声。 忽然,他感觉怀侧的柚柚抬起了小脑袋,茫茫然地朝四周张望了一圈。 他低声问:“是瞧见什么不对劲的了吗?” 柚柚摇了摇头。 只是睚眥的神识在与她抱怨呢。 “柚柚,別在那傻看著了,快下来把我带走。” “这个人怎么回事啊,和你有血缘关係?刚才我一时不察差点认茬了。” “退退退,莫挨我,別给我弄脏了!” 柚柚都懵了。 不是说是负屓送来的剑嘛? 她怎么听见了睚眥的声音呀? 不过...... 柚柚歪了歪小脑袋,在心里摊手。 嗨呀,那些看我不爽的人,这下可以看我爽啦。 第151条小锦鲤 该拔剑了 睚眥附在那剑身上的应当只是一道神识。 並没有思考的能力,於是凭藉本能的感应来判断是否是她。 这也提醒了柚柚一件事。 是哟,她还忘了要跟温瑶温正清还有老夫人断亲嘞! 不过还是先去把剑带回来叭...... 睚眥的那缕神识简直跟话癆也没多少区別哇! 柚柚烦不胜烦,捂住小脑瓜也无法阻止神识传音,只能伸出白胖的小爪子拉了拉夏景帝:“皇爷爷......” “嗯?” 柚柚钝圆的眼儿瞧著十分无辜稚气,正眼巴巴地瞧著他,发包上垂下的丝带落在面上都没察觉似的,只恳切地叭叭:“柚柚也想去拔剑呀。” “......?” 夏景帝险些被这小祖宗嚇出心梗来。 这说的什么话! “柚柚,瞧见方才那个......”夏景帝发现自己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只能低声道,“就那个长得像黑炭似的,直接被辟邪弹飞了!多危险啊。” 柚柚可护短啦,闻言立马给自己的小伙伴辩解:“不是呀不是呀,是因为他惹到了睚...辟邪!所以辟邪才把他轻轻甩出去的呀。” 夏景帝默了默,那力道叫轻轻的话,以后斩首可以改名叫颈部推拿了。 他也不知道自家孙女偏心一把剑是怎么一回事。 江若云看了眼在柚柚怀里睡得安详的穷奇,替女儿出声:“便让柚柚去试试吧,那有缘之人又並未作限制,男女老少皆有可能......父皇若是担心,就派人在一旁护著便是。” 夏景帝犹豫,但太后不在此处,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江滦。 现在一票对一票,你的意见是? 江滦对此没有意见,只说:“我陪著柚柚一道去,也好让父皇安心。” 阴险! 著实阴险! 夏景帝就这么眼睁睁地看著他牵著欢呼的柚柚离开。 只觉得自己被做局了。 怎么又拉好感又给自己谋了个接近柚柚的机会啊? 夏景帝巴巴地看向长念,后者径直往他怀里放了只熟睡的肥猫,压得夏景帝险些没缓过气来。 这袄怎么长大了就漏风了啊! 柚柚在一干侍卫的陪同下来到了丹墀上,那对著温瑶和柳武都不假顏色的小太监立刻扬著笑脸殷勤地凑上来:“请小郡主净手。” 温瑶:“......”该死的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 柚柚知道睚眥肯定不会嫌弃她的,但是毕竟是在別人面前嘛,还是很认真地把自己的小手洗乾净。 还未走近,就感觉到了剑上传来了一股亲近之意。 柚柚眼尖,看见了剑柄上睚眥的刻印,圆溜溜的杏眼瞬间亮了起来,像盛满星星。 她知道,这是睚眥来给她撑腰的呢! 小傢伙立刻来了精神,也顾不上什么仪態了,迈开小短腿就噠噠噠地朝著那静置的辟邪剑跑去。 她跑得有些急,发包上垂下的丝带和裙摆一起在身后欢快地飘动,像只小蝴蝶似的。 周遭的人群在心里质疑著,让这么一个还没到他们腰间的稚子来试剑,不是胡闹么? 却又不敢出声质疑上头三位的决定,只不断地用眼神互相覷著,等著看笑话。 跑到剑前,柚柚仔细观察了一下辟邪。 它上头有极为亲近的气息。 像是......龙九子与朱雀正立於她身旁一般。 柚柚弯了弯眼眸。 她喜欢这把剑。 没有半点犹豫,柚柚伸出那双刚刚洗净、还带著点水汽的白嫩小手,一把就抱住了比她胳膊还长的剑鞘。 那剑对她似乎也格外温顺,非但没有丝毫排斥,反而在她抱住的那一刻,剑身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愉悦的低鸣。 江滦垂眸,见状,眼角溢出几分笑意:“该拔剑了,柚柚。” 第152条小锦鲤 拔剑 温瑶死死地注视著位於正中心的温柚柚,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方才她上前时,心跳如擂鼓,手心沁出冷汗,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差错,得了柳武那般的下场。 可温柚柚呢? 那小小的身影走向辟邪的步伐轻快而从容,没有丝毫迟疑,仿佛只是去摘一朵最寻常的。 圆滚滚的脸颊上甚至带著一点天然的嚮往与雀跃,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清澈见底,映著天光与剑影,唯独没有恐惧。 她与那柄散发著杀气令无数人鎩羽而归的辟邪之间,竟呈现出一种和谐之感。 仿佛她生来就该站在那万眾瞩目的中心。 生来就该触碰那非凡之物,一切荣光与瞩目於她而言,不过是理所应当。 她...... 是天生为了这副场面而生的。 即使她能感受到百姓们对温柚柚的质疑,就连高台上坐著的达官显贵们,都难免露出无奈的神色。 认为夏景帝这是在纵容小郡主胡闹。 但温瑶心中依旧划过不妙的感觉。 甚至对上槐婆那满意的眼神的时候,她都有些心虚。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温柚柚伸出手,径直將辟邪竖立於地。 这在外人看来,是极不尊重的举动,朝阳长公主与駙马坐得离站台近些,看见这等场景,駙马的身都已半起,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若是小郡主被这剑像先前一般甩开,他定要衝上去接住她。 柚柚不知道这些人看著她想了些什么,只是慢吞吞地移动著这把对她而言有些过於庞大的剑,而后轻轻地呼了口气,安抚了下脑海中像尖叫鸡一样的系统,就握住了剑柄。 没有蓄力,没有停顿。 就在她握实的剎那—— 柚柚就感受到一股温和的力量托著她的手臂,缓缓抬升。 “鏘——” 一声清越激昂、宛若龙吟的声音骤然响彻天地! 璀璨夺目的金红色光芒自剑身与剑鞘的接缝处轰然绽放,如同旭日东升,瞬间照耀了整个太极殿! 那光芒炽烈却不刺眼,带著一种神圣而温暖的力量,驱散了所有阴霾。 正如其名—— 辟邪。 剑柄上那原本冰冷的睚眥纹路此刻仿佛活了过来,流转著辉光。 与此同时,晴朗的天空中竟隱隱传来风雷之声,云朵自行匯聚,盘旋於太极殿上空。 “这是怎么了?” “方才还是万里晴空啊...” “嗡......” 剑身开始轻微而急促地震颤。 温柚柚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了一下,但她並未鬆手,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倒映著漫天华彩,反而被激起了几分兴致。 她手腕一使劲, “唰!” 一道金红色弧光篤时划破长空! 那辟邪剑竟真的被她拔出来了! 剑身彻底显露,通体流转著煌煌金光,龙影盘旋其上,浩瀚威严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席捲四方,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心中只剩下无尽的震撼与敬畏。 温柚柚握著比她高出不少的神剑,周身被光芒笼罩,髮丝无风自动,小小的身影在这一刻仿佛与天地共鸣,与剑一体。 万籟俱寂,唯有神剑清吟。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他们有想过这把剑不凡,毕竟先前发生的事歷歷在目,却没想到会如此神异。 正当他们想再仔细瞧瞧那神剑的时候,方才的景象就仿若梦境一般,逐渐被剑身收拢。 在他们眼中归於平寂。 而在柚柚眼中,那方才的光彩都匯於面前,凝聚成了一个朦朧的人影。 那虚影身形高大挺拔,轮廓隱约可见盔甲的形態,却並非实体,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龙目锐利如实质,瞳仁是竖立的灿金色,燃烧著好战的火焰。 是睚眥。 他看著柚柚,像是笑了。 他与柚柚说了这把剑的由来,他把神识封存在剑中的目的,又仰头望向天边:“方才那番动静,许已经吸引了它的注意......柚柚,我等著你將我带到此间。” 人影在柚柚面前消散。 他跑得快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被这个小世界逮捕了似的。 柚柚颇有些无奈,嗐,既然知道这样会被世界意志注意到,怎么刚刚还非得露那一手呀? 但她也很快意识到。 这是睚眥看不惯那些人对她的质疑与轻视。 故而一定要將这“天命所归”的景象昭告於天下,用最不容置疑的方式让所有怀疑目光都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他是在用他的方式,为她正名,为她撑腰。 辟邪收敛了光芒,变回了一把普通的剑,轻巧地落在柚柚的手心。 啊但是......就算你动作轻巧也不代表你確实很轻啊! 柚柚险些被压得一个踉蹌,还好稳住了身子。 不知何人开口道,“这剑方才大展神异,为何如今灵气全失?” 他们看著夏景帝,心中疑心是不是小郡主方才拔剑姿势的缘故,虽是那命定之人,但也惹了那辟邪剑不悦,这才降罪? 但他们面面相覷,竟无人敢站出来开口。 他们不说,夏景帝也能看出他们面色不对,冷哼一声:“负屓赐剑时便有言,辟邪会隨著与主人的相处逐渐恢復力量。” 方才质疑的人这才都放下心来。 倒不是针对小郡主,只是担心好不容易等来的盼头又消失了。端看他们眼中的兴奋就知道,等他们出了皇宫,定会將这件事广而告之。 温瑶本就破碎的心又死了一次。 为何会是温柚柚! 但此时已经无人在意她。 她看了眼槐婆,对方一双眼竟也落在抱著剑慢慢走上高台的温柚柚身上。 等无关人群都散开,连朝阳等人看了眼长念押著的人,都识趣地寻了藉口离开。 夏景帝这才道:“想好了,要和离?” 江若云摇头。 温正清一愣,这是还念著旧情的意思? 却听她清冷的声音漠然道:“不是和离,是休夫。” 休夫?! “京中这些年,只有和离和休妻,哪有休夫的呢!”老夫人怕得腿都在抖。 这要是休夫了,他们侯府的面子可往哪搁啊! 第153条小锦鲤 脱胎换骨 孙禄瞥见陛下的脸色,立刻站出来:“放肆!陛下和两位殿下都未发话,此处哪有你说话的份!” 柚柚看著那几个僕役被押到夏景帝面前,再次重复了一遍已经说过的证词。 但无论听多少遍,柚柚都还是觉得生气。 气坏她啦! 在柚柚心里,娘亲是人中龙凤,但这些坏蛋便要將龙折角將凤折翼,將她困囿於小小的后宅。 夏景帝听了,亦是目露慍色。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沉冷如冰: “好一个宣武侯!好一个温家!竟敢以如此齷齪手段欺瞒天家,此等行径,天理难容,国法难恕!” 他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瘫软在地的温家母子,最终落在江若云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痛惜。 “传朕旨意!” 皇帝的声音响彻殿前,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宣武侯温正清及其母,欺君罔上,构陷公主,罪证確凿,著即削去所有爵位官职,贬为庶民,其母助紂为虐,同罪论处。” “將二人並一干从犯收押,交由三司会审,依律严惩。” 紧接著,他看向江若云,语气缓和却依旧郑重: “朕特旨,准长念公主与温正清义绝!” “著宗人府、礼部即刻办理相关事宜,收回温正清駙马印信,削其宗籍,公主恢復自由身,一切仪仗俸禄封邑皆如旧。” 他这些话像是在脑海中过过许多遍似的,说起来流利非常。 温正清和老夫人一听瞬间瘫软在地。他们此刻也终於意识到,只要长念不愿,一切由她而来的荣光,都能被皇室瞬间收回。 前者甚至病急乱投医:“长念,你未免太狠心了些,你想想柚柚,她还这么小,你就忍心她与生父分离吗?”又看向柚柚:“柚柚,我可是你的生父啊!若是以后你母亲再嫁,你......” 话音未落,颈间一阵刺骨凉意。 柚柚立於高台上,手执辟邪,抵在他的脖子上。 小小一个奶糰子,一双原本澄澈纯真的杏眼此刻沉静非常,竟与身后江若云那冷冽的目光隱隱重叠,透出一股与她年龄截然不符的威严与决断。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顺畅,1?1??????.???隨时读 】 小脸绷得紧紧的,粉嫩的唇抿著。 孙禄笑眯眯地看著,还是觉得可爱得紧。 但温正清一点都不这么觉得,剑锋上传来的森冷瞬间碾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倖,让他浑身僵直,冷汗涔涔,再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他惊恐地看著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了的女儿。 这一刻,无人再敢轻视她,她是手持神剑,受命於天的昭锦郡主,是维护母亲,斩断污秽的利刃。 而那曾经於她而言是决定生死的生父,现在却瘫软在地上,只能以无谓的亲情做著苍白的威胁:“逆女......你竟敢弒父?快些將剑放下,否则...否则我便不认你这女儿!將你从族谱除名!” 他试图用这世间最看重的宗族血缘关係来束缚她。 但柚柚只觉得他两耳之间夹著回族的禁忌。 她求之不得呀! 她喜得立刻点头:“那便不认好了,一定要记得把我除名呀。” 和她锦鲤大人待在一个族谱上,还不知道被他们沾了多少福气呢! 柚柚深知做事一定要考虑別人的感受,千万不能让他们太开心的道理,提著剑在老夫人面前也晃了几下,她又气又怕,这一日的起伏伏伏伏让她大受刺激,竟两眼一翻昏迷了去。 柚柚睁著双无辜的眼瞥瞥长辈们,见他们无人觉得她做得过分,这才又露出了一对小梨涡,亲亲热热地贴著江若云:“以后柚柚就只是娘亲的女儿啦!” 那辟邪剑像是知道小主人提著自己费劲似的,逐渐变成了適合柚柚的大小。 不过在场的人也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了,就连向来喜欢大呼小叫的系统也以麻木的心態冷眼看著。 嘿嘿,你要是见过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蹦躂出来的凶兽,你也会这样的。 太后只是午后小憩了一会,就从宫人口中得知了自己错过了两桩大事! 还都与她的宝贝心肝肝们有关! 忙派人去请皇帝来,务必要把他们留下一道用了晚膳再回去,她可要好好听听她们家柚柚是如何大展神威的。 听到长念说柚柚用剑指著温正清时,太后乐得连箸都搁下了:“这才是皇室郡主该有的风范。”又惋惜:“若是就这么將他刺死,才大快人心呢。” 夏景帝嘴角一抽:“母后...动用私刑,柚柚在外头难免会被人议论。” 太后横眉:“议论又如何?循规蹈矩却不被任何人注意,才是最为要命的!” 她自幼便知自己所求为何,这一路走来从妖妃被骂到妖后,真正能刺伤她的,只有没能得到的权势罢了! 酒足饭饱后,夏景帝却得知国师於钦天监有请,於是原本享天伦之乐的念头也只能暂时搁置。 愁著脸:“国师今日是有何事?” 倒不是夏景帝对国师有意见,实在是国师主动寻上门就带不了好消息。 果然。 白泽呈上了卦象:“江州將有疫病。” “可知源头?” “还未发生,是二旬后的事。” 夏景帝嘆了口气。 疫病的来源有许多,有气候致使的,也有动物致使的。 难就难在来势汹汹,防不胜防,且不知起因便难以对症下药。一旦爆发,往往十室九空,尸骸枕藉,非但使民不聊生更动摇了国本。 夏景帝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著御案:“二旬......时间太过仓促。朕会即刻下旨令江州严防,广储药材。但大张旗鼓,恐先引起百姓恐慌,若处置不当,未及疫至,便生乱象。” 他长嘆一声,面露疲色:“近年来边关不寧,各地灾荒频发,赋税徵收一降再降实属不易,仓廩也非充盈,地方官吏亦不乏贪墨之辈......朕远在京城,纵有良策,亦恐政令不通,反误了时机。且若无预兆,这些个官员们,大抵也只做做表面功夫糊弄朕!” 国师往日只是掖著手听,今日想到面前之人是柚柚的祖父,难得起了宽慰的心思,便道:“陛下不必如此忧心,若照著先前的几例疫病,便是防范到位,也阻不了天命。” 夏景帝:“......” 这算哪门子的宽慰? 这个时候就很羡慕先帝。 死得早怎么不算一种快活呢? “爱卿越发会说话了。” 白泽谦逊道:“陛下过誉了。” 给夏景帝又是好一顿刺激。 === 柳姨娘得知了温正清和老夫人都下狱,且官职爵位皆不在的消息。 怎会如此! 前来告知的婢女是漱玉院的人,愣是將这整件事说得像是说书一般,妙趣横生。 当然,柳姿並不觉得妙趣。 因为婢女此遭来,是將她们逐出去的。 第154条小锦鲤 赶出家门 那婢女说完,也不管柳姿是何反应,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几个早已等候在外的粗使嬤嬤立刻面无表情地涌了进来,开始毫不客气地动手收拾。 说是收拾,实则和打砸也没什么区別。 温瑶一回来便听见了叮铃咣啷的声响,本以为是姨娘在发火,走至院前才发觉是在搜院子,就连她的屋子都被那些该死的嬤嬤们搜了个遍。 “不合身份规制的,太后娘娘有令,都得留在侯府里头!”一个面容刻板的嬤嬤高声说道。 整个院子如同遭了洗劫,但凡值钱些、精致些的东西都被粗鲁地搜刮出来,扔进箱笼准备封存。 柳姿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地看著这一切,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温瑶则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好一个温柚柚!好一个皇室! 等她將来得势了,定要让饕餮將他们全都吃进肚中! 好在那些嬤嬤们並未对她们动手,等收拾完包袱,又迎来一个噩耗。 温瑶屋中竟没有一个僕役愿意跟她一道离去。 “你们可也欺负过温柚柚,以为公主会放过你们?” 但她们都低著头吶吶,留在府中前途固然是未知数,但若是跟著柳姨娘走了,那才是真的完了! 最后竟只有春桃愿跟她们走。 柳姿也没想到春桃会做这般决定,不由得感动地握住她的手:“你且放心,春桃,虽今日我深陷泥淖,但仍有他法,不会叫你后悔跟著我们的。” 春桃和气地笑笑:“奴婢既跟了您,一仆不事二主,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异状,这柳氏竟还有底牌未出?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看 全手打无错站 她得为小郡主瞧瞧。 温瑶看著那婢女手臂上露出的狰狞的掐伤,她知道,姨娘情绪激动时,便会下意识掐身边的婢女。 ......这春桃是何时来到姨娘身边的,她被如此对待,竟还愿跟著她们? 她刚想与姨娘说,却听柳姿道:“我们启程,去江州。” 江州? 这个时候去江州?!再过些日子都有疫病了! 温瑶立刻劝阻:“我们不若在京中先租个院子住下,等父亲和祖母出来再想想办法。” 柳姿却不听她的,执意要回江州。 柳宏声站在她们二人身旁,他没想到妹夫竟然真的被公主休了。 就算是公主又如何,届时二嫁也没人会愿意娶她的啊!床头吵架床尾和...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她竟也忍心? 他这次来京本是为了两个儿子求前程的,可如今柳武还不知去向,柳轩也未科考,妹妹便要说回江州,他来的时候也没带多少细软,这下哪能让妹妹回去? “你不为瑶儿著想,也得为轩儿著想啊!这还不到一旬便要科考,若你回去了,轩儿该怎么办?” 柳姿想到先前温正清对柳轩文章的评价,咬牙道:“那便等轩儿的科考成绩出来再做打算!若他高中,我们自然能留在京中另谋出路。” “对了,那璟儿呢?” 柳宏声著恼:“他巴著那五岁的小丫头,在公主府里住得好好的呢,哪还能想得起他的亲人们?” “反正是个愚笨的,比不得我们轩儿,那丫头错把鱼目当成珍珠,有她后悔的日子!” 他们一行人被迫离开了侯府。 恍惚间,柳姿竟想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当初温柚柚被她从院中赶到柴房的时候,也是她现在这般的感觉吗? 这种......像是被全世界拋弃了一般的感觉。 她身边有亲人为伴,又是大人,尚且都这般彷徨。她当时只是个三岁的幼童,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姨娘?姨娘!” 温瑶的声音將她的思绪拉回。 柳姿看著女儿的面庞,不知为何,心中一个时常被她压制的念头此刻疯狂叫囂著。 那住持当初所说的,当真是瑶儿吗? 不行......江州她必须回去! 她要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温瑶在离开前,回头再望了一眼公主府。 也不知温柚柚现在在做什么...將她和姨娘赶走,她应当很幸灾乐祸吧? 柚柚压根就没在意她们的去向。 她此刻正被长辈们围著,討论著如何激活辟邪。 江滦:“习武挥剑,最靠谱稳妥的法子。” 夏景帝:“那是不是得给柚柚寻个武师父?” 太后:“安王妃的娘家,倒是武將世家,家风严谨。其祖上隨太祖开国,功勋卓著。如今的家主林老將军虽已致仕,但其长子,也就是安王妃的兄长,现任九门提督,驍勇善战,治军有方。且也算自家人,教导起来想必会更尽心些。” 江若云:“......会不会太早了些,柚柚才五岁。” 柚柚这才敢点头。 是哇是哇! 她还是个五岁的小崽呢! 怎么又要学文又要习武啊,用不著这么努力吧。 系统乐了:【没毛病,努力这个词不就是一个奴出两份力吗?】 柚柚:“......” 她觉得手里的辟邪忽然成了烫手山芋,嗷嗷地就想把它放在旁边,装成自己跟它一点关係都没有。 偏偏这附著了睚眥神识的剑天然对她亲近,如何都甩不开。 生活不易,柚柚嘆气。 它还不如烫手山芋呢!人家至少能吃! 夏景帝让女儿安心:“不是为了让柚柚奔著武状元去的,就当健体了,武师父们也有分寸。” 江若云这才鬆口。 她又想起什么:“先前被你救下的那个孩子,一直养在我们院中,如今如何了?” 第155条小锦鲤 做梦 啊—— 是呀。 还有一个人在侧院嘞。 柚柚的小手里还攥著那把专属於她的、柄上雕著小鱼的小银勺,勺子里还盛著半勺没来得及送进嘴里的牛乳羹。听了娘亲的问题,她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小木偶,整个人都呆住了。 圆溜溜的杏眼茫然地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了两下,粉嘟嘟的嘴巴微微张著,露出一点小白牙,显然是完全把侧院里还住著个人的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唔......”她含糊地发出一个小奶音,下意识地想把小勺子塞进嘴里掩饰自己的遗忘,却被江若云眼疾手快地轻轻拦下。 “里头没吃的了,小心伤著。” 柚柚乖乖地应了,又小声说:“柚柚不知道,我们回去看看呀。” 江若云能想起他,也是因为科考將至。 那柳家是糊涂蛋聚堆了,尽把好的往外推,坏的拢窝里。 但今晚是没能回去了,太后把三人都留在了宫里:“今日是个好日子,便在宫里宿一晚吧,也给哀家沾沾喜气。” 对太后来说確实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那辟邪剑她看著便眼热,只可惜与她无缘。 想著要落在別人手里,便浑身难受,因此中午便睡了会,谁知醒来后,竟到了柚柚手里! 再是她那可怜的孙女总算是摆脱了那一大家子。 太后身心舒畅,也未点安神香,就这般睡著了。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太后沉入梦乡后,竟恍恍惚惚见了一番奇景。 只见仙雾繚绕中,一尾鳞片宛若朝霞织就的锦鲤正在仙泉中悠然摆尾,溅起的水珠都似晶莹的玉珠。 周围有仙人列座其次,作流觴曲水之举,一幅和乐之景。 太后越瞧那锦鲤越觉得亲切,径直朝仙泉边行去,锦鲤也停下了游动的动作,像是在等她一般。 然而还未等她接触到湖面,画面骤然一转。 仙家祥和景象瞬间被撕裂,取而代之的是人间的断壁残垣间,遍地都是臥底不起的百姓,显然是疫癘之气瀰漫的结果。 奇怪的是,太后却未从他们眼中看出绝望。 他们都朝著同一个方向看去。 太后顺著他们的目光望去。 只见满城的火焰繚绕,而在那冲天的火光中,站著一个孩子。 ... ... 太后猛然惊醒。 侍夜的女官在帘子外头轻声问询:“娘娘可是魘著了?” 太后抚著心口坐起身,心跳还有些快,但那梦境中的景象却异常清晰,尤其是最后那立於火光中的小小身影,让她莫名觉得不像是噩梦,倒像是......冥冥之中有谁正借著这梦境给她提示似的。 她正凝神思索,就听见女官问:“可要传盏安神汤来?” 太后掀开帘子,摆了摆手:“不必,哀家没做噩梦。”她顿了顿,“去叫皇帝来,说哀家有事要与他商討。” 又改口:“罢了,时候尚早,他应当还刚歇下。” 女官闻言,斟酌著回道:“娘娘,这个时辰......陛下怕是已经醒了。” “嗯?”太后一愣,看了眼窗外还漆黑的天色,“这才什么时辰?” “寅时。” 太后:“......” “陛下卯时要上朝,这个时候起来还能批些奏摺。” 太后:“.........” 哇。 太后体贴道:“皇帝辛苦,哀家这会不该打扰,等早朝结束了再去寻他吧。” 女官知晓太后的脾性,立刻面露动容,准备好好夸讚这感天动地的母子情。 却见太后一翻身,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怎么说呢,一想到有人这会就起来受苦了,瞬间就觉得还能再睡会了。 女官咽下了刚刚想说的话。 等见到了下朝后的陛下,又极其自然地吐了出来。 夏景帝果然感动得不行,立刻起身去见太后。 “母后梦中仍不忘忧国忧民,实属大夏之幸啊!” 太后......太后其实刚醒。 果然,最危险的事,就是在晨间醒来后,闭上眼睛再眯一会。 她轻咳一声掩盖尷尬:“哀家总觉得,这梦像是警示。” 她这话一出,在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殿脊上,螭吻的小像晃动了一下。 倒不算蠢。 它想。 夏景帝与太后说了瘟疫的预言,昨日是家宴,他不想这等事扰了他们的兴致。 太后喃喃:“哀家梦中倒是梦见了个不寻常的...孩子?那周遭的百姓都在看她,像是看救世主......” 可惜只有一个背影。 夏景帝明了:“朕去寻。” ==== 翌日一大早,在皇宫中用过早膳后,柚柚就回到了公主府。 是的,公主府。 从此天下间便再无宣武侯府啦! 柚柚高兴得像是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雀儿,一落地就忍不住蹦蹦跳跳起来。 先是绕著江若云开心地转了两个圈圈,裙摆像朵小一样绽开,然后又自个儿在前头的青石板路上小步地蹦躂,小短腿一蹬一蹬的,嘴里还哼著不成调的小曲儿。 正巧遇见公主府的僕役们將那块刻有“宣武侯府”的牌匾从门上卸下来,那匾额“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几个僕役还不解气似地上去踩了几脚,引得周围百姓们纷纷驻足围观。 “誒,你听说了吗?长念公主昨日休夫了!” “休夫?不是和离吗?” “哪门子的和离!这人连铺盖都被扫地出门了,哪家和离长这样啊?” “就是苦了小郡主嘍,这么小就没了爹......” “有这种爹才苦吧?跟著公主多好的事。” “话是这么说,可这以后相处起来,总归是尷尬......” 温瑶和姨娘戴著帷帽藏在人群间。 柳姨娘很是肯定这个观点:“她本就是为了討侯爷喜欢才养的温柚柚,否则她这般傲气,如何会愿意替別人养孩子?这下她衝动休...和离了,温柚柚就失去了价值了,且看她该如何自处吧!” 还有那王氏! 仗著自己投靠了江若云,昨日还在一旁看她的笑话。 她早没了利用价值,等著和她一道被赶出府吧! 温瑶心里原也是这样想的。 但她上一世也是在江若云身边待过的啊! 看著对方微微俯身对著温柚柚说话的模样。 哪里像是有隔阂的样子。 上一世她如何討好,江若云明明都是那副病懨懨冷漠的样子! 姨娘在她耳边越是说,温瑶就越觉得这是往她脸上扇巴掌,连忙阻道:“好了姨娘,別看了,我们不是来给表哥买笔墨纸砚的吗?” 昨日的那几个嬤嬤对柳轩和柳宏声两个打秋风的,下手更狠。 秋风扫落叶似的,若不是不体面,估计连身上的衣裳都保不住...... 想到柳轩,柳姿的脸色也好了些:“咱们现在就指望著你表兄了。” 温瑶却不这么想。 她有前世的记忆。 她知晓何时何地会发生天灾...... 但任她心中有多少鸿鵠壮志,她现在得先去京城中最大的酒楼里给饕餮买吃的。 要吃最好最贵的... 还要用她自己攒的钱...... 怎么不撑死它啊! 第156条小锦鲤 承天受命,含道蕴真 柳时璟时隔数日又见到了温柚柚。 不,现在应该叫江柚柚了。 春雨笑道:“改姓是大事,陛下和太后准备等柚柚生辰宴上当眾宣布。” “名不换么?”柳时璟问道。 柚柚,听著是挺可爱的,但作为小名正好,大名还是显得敷衍了。 他的名,是娘翻遍了书籍为他取的......温正清和柳姨娘当初给柚柚取这个名字,真真是敷衍! 柚柚一听要换名字,立刻把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两个小发包都快甩散了:“不换不换,柚柚就是柚柚!”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指,一脸认真地强调,“这是天赐的名字!柚柚最喜欢啦!” 她可是天地孕育的灵物哟! 名字自然也是承天受命,含道蕴真。 那一对......可不配给她取名。 柚柚想到娘亲教育自己不能出口成脏,默默把今日从百姓那学到的骂人的话咽下去。 咽了好多好多好多...... 都快吃饱了。 呜—— 柳时璟看著眼前灵动鲜活的救命恩人,再想到自己这些时日在府中医者的精心照料下,原本被断言无法恢復的手腕已然好转大半,心中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他郑重地朝著柚柚躬身行了一礼:“多谢郡主当日救命之恩。此恩重於泰山,必当竭尽全力,结草衔环以报。” 他生得俊俏,五官精致得如同细致的工笔画,眉眼间带著几分昳丽却不显女气,睫毛长而密,垂下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柚柚对长得好看的一切生物都向来大度。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没事哇,顺手的事呀!” 而且柳时璟要是能去科考。 一定会给柳轩一个很大的惊喜叭! 嗨呀,柚柚帮你把被你抄袭的人给你带来了哟,不客气哦。 “郡主前往围猎场的这些日子,我不敢懈怠,一直有在认真温习功课。”说著,他从一旁取出几页写得工工整整的文章。 他知道柚柚年纪小,但这份態度,他想让她看见。 自出生以来,他所得甚少,所见多是人心凉薄,世態炎凉。 因此,他不愿辜负这份善意。 柚柚接过那摞写得密密麻麻的纸。 “......” “郡主?” “..........嘿嘿。” 很喜欢用嘿嘿这两个字,给人一种豁达乐观、一种淡泊名利、一种智商上的难言之隱。 “柚柚看懂了哦。”看懂了个锤子。 柚柚想装模作样点评几句,背著小手学著夫子的样子溜达半天,憋出来一句:“...甚好!” 虽然她看不太懂,但总有人看得懂。 柚柚一路小跑著把江滦从书房里拽出来,献宝似的將文章塞进他手里,仰著小脸,奶声奶气又带著点小骄傲:“舅舅舅舅!快看看,这是表哥写的,柚柚的表哥哦,柚柚救下来的哦,是不是超——厉害!” 还不忘给自己头上揽工。 江滦笑著接过,隨意扫了一眼。然而,这一看之下,他的笑容渐渐收敛,神色变得专注起来。 这文章结构清晰逻辑严谨,引经据典却又不显迂腐,字里行间透著一股难得的灵气与洞见,虽还有些稚嫩,但也绝非一般学子所能及。 “是你那个在偏院的表哥?” “是哟是哟,柚柚救噠!” 江滦將那几页文章压在镇石下:“我先前便考校过他,確实是有见地的。”又笑著摸了摸柚柚的小脑袋:“好了,別在我面前晃悠了,知道是我们柚柚的功劳了。我们柚柚可是识人的伯乐。” 柚柚趁机用软乎乎的脸颊蹭了蹭舅舅的掌心,隨即顺杆子往上爬,仰起小脸,乌溜溜的杏眼眨呀眨:“那伯乐想多吃一块糕糕可以嘛?” 江滦:“......” 哪来的大馋丫头。 出宫的时候不是刚用了早膳? 但他眼眸一转,竟笑著应了:“好啊,等日落后吧。” 回到正院。 柚柚还有些不敢置信。 她只是隨口一说呀。 竟然真的成啦! 又觉得舅舅笑得怪怪的。 就是那种让她后背发凉的感觉。 唔,应该是她的错觉叭? 系统:【你咋这么好骗?还错觉呢,肯定要付出代价的啊。】 系统:【不如来我这的商城买,明码標价,童叟无欺,价格公道,绝无隱患。】 柚柚惊了:【你也卖糕糕哇?】 系统:【是哇。】 柚柚点开商城界面。 被上面明晃晃的標价五百刺伤了。 换作平日,柚柚一定会指责系统这个奸商的,但是对象是糕糕。 是糕糕誒! 五百贵嘛? 一点不贵! 买不起是她的问题,不可能是糕糕的问题。 柚柚正为糕糕作著无罪辩护。 就听系统在脑中幸灾乐祸道:【来,柚柚,抬起头,你的代价来了。】 柚柚坐在院前的青石阶上。 正晃悠著腿腿呢。 听见系统的话,呆愣愣地抬起小脑袋。 正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 呀...? “你是谁呀?” 第157条小锦鲤 好差事 林景澄刚下朝,官袍还未换下,便被自家那位风风火火、已贵为安王妃的妹妹林晚箏堵在了前厅。 “哥!”林晚箏眉眼间带著几分得意,“你妹妹我可给你寻了个天大的好差事!若不是我嫁给了安王,近水楼台先得了消息,这桩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还未必能落到咱们家头上呢!” 林景澄闻言脚步一顿,他身居九门提督要职,掌京城事务,权柄极重,等閒差事早已难入他眼。 他身姿挺拔如岳,面容冷峻,虽年纪尚轻,却因常年执掌京畿事宜,眉宇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此刻只是微微侧首,声音平稳无波:“哦?什么好差事?” “给柚柚做武师父。” “.......?” “我没那个功夫带孩子。” 安王妃“嘖”了一声,仿佛他不知好歹似的:“这不是顺手的事嘛?你本来就要教晟儿,再来个小郡主,事半功倍啊。” 林景澄想说,他也没答应过要教江晟这个皮猴子,还有事半功倍不是这么用的。 但是看著妹妹清澈愚蠢没有受过知识洗礼的眼睛,林景澄是半句话都说不出了。 说了也没用。 她听不懂。 不光是她。 他爹娘,他弟弟。 全是武將。 都他爹的听不懂。 林景澄只能进宫去寻夏景帝。 被对方一顿洗脑浑浑噩噩地居然答应了下来,出了宫才惊觉自己方才应承了什么。 君子一言駟马难追,既然应下了,他也不会后悔。 你要问他为什么被夏景帝绕进去还被说服了? 因为。 归根结底—— 他也是个武將。 你看这事闹的。 林景澄也是没招了,只能带著江晟来了公主府。 看著自己的外甥“柚柚柚柚”地喊著就朝人家扑过去,又是一阵无语。 不过藉此,林景澄也打量著这个早有耳闻的昭锦郡主。 穿著一身软罗小裙,小脸粉雕玉琢,一双乌溜溜的杏眼又大又圆,此刻因江晟的突然扑来而微微睁大,像是受了一惊的小鹿,纯澈懵懂,带著不諳世事的天真。 被江晟抱住胳膊摇晃时,她也不恼,反而弯起了眼睛,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挺好。 不是个被惯得骄纵的小姑娘便好。 倒不是娇养不好。 林晚箏是林家少有的闺女,自小就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疼著,就连名字也是寻了当年的状元郎取的。 只是......他不会哄孩子。 若是闹起来,难免难看。 林景澄对江柚柚一副乖巧的模样很满意,俯身道:“我名林景澄,是你以后的武师父。” 柚柚:“......” 天塌了。 鱼被凌迟叫鱼生。 人被凌迟叫人生。 彻底完了。 柚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林景澄心中咯噔一声,就看著这小丫头那双盛满星子的杏眼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汪汪的雾气,粉嫩的嘴巴微微向下撇著,连带著整个脸蛋都皱成了一只受了天大委屈的软包子。 她也不哭出声,就那么仰著小脑袋,用那泫然欲泣、仿佛被全世界拋弃了的眼神望著林景澄,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要落不落,看得人心都要揪起来了。 像是在问他。 你忍心吗?啊! 林景澄每日都在那群糙人堆里,行的都是领兵布阵、搜查缉拿之事,何曾见过这般水做似的小姑娘? 还是这般顶顶金贵的。 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那副惯常的冷峻面容险些维持不住。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生怕一个字不对就真把那金豆子给招下来。 只觉得比面对最棘手的京城乱局还要难上三分。 此时,江晟“呀?”了一声,指著柚柚缩在身后的小手:“妹妹掐自己干什么呀?” 柚柚:“......才没有哦。”可恶! 怎么拆穿她呀! 柚柚这会是真有些欲哭无泪了。 她抬头看天。 好刺眼的阳光。 呜呜,柚柚不会晒成小鱼乾叭? 林景澄看了她一眼,语气不辨喜怒:“既如此,起身吧,去府上的演武场。” 柚柚只能揣上辟邪,和江晟一道,像两条小尾巴一样跟在林景澄后面。 他生得高大,迎著阳光走,身后的影子把两个小不点全都盖住。 看到柚柚手里的剑的时候,难免赞了一句:“好剑,它既择你为主,足见你也是个心思正的,也有天赋。” 他是武將,说不出什么天乱坠的话。 这辟邪,他是头几个试的,握在手中便知不凡,其中的浩荡正气更是令人心折。 柚柚被他一夸,立刻挺直了腰板。 柚柚有天赋哦! 江晟看著妹妹跟打了鸡血一样,眼巴巴地看著舅舅:“我...抓周的时候也抓到了剑的!” 林景澄:“......是,晟儿也是好样的。” 看他那妹妹给孩子忽悠的。 是,確实抓到了一把小剑。 问题是,那抓周宴上也只有剑啊。 江晟还抓了一把最像绣针的。 给整个林府都害臊得三日没出门。 柚柚站完了一刻钟的桩,两条小短腿就已经抖得不像她自己的了。 “叔叔,柚柚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练剑呀?” 她想看看怎么和睚眥建立联繫哇。 林景澄眉眼一压,刚想训道基础还未练好就想著练剑,看著柚柚透红的小脸,又咽了回去。 而且他也挺想看看辟邪是何样的。 他走到柚柚身后,高大的身影几乎將她完全笼罩。他並未直接握住柚柚的手,而是虚虚地环住她,引导著她的小手重新握紧辟邪的剑柄。 做了个挥剑的动作。 明明是极慢的动作,江晟却听见了破空声,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著。 柚柚也愣住了。 附著在剑上的神识化作了一条小龙,在她面前欢快地畅游著。 这是有用的哇! 挥挥挥! 柚柚有的是力气! 与此同时。 原本在租住的宅邸里指挥春桃打扫的柳姿只觉得周身一疼。 刺骨一般的感觉。 她警惕地朝四周望去,连个人影都没有。 怪了。 她看向春桃:“停下来作甚,家中现在只你一个婢女,你不干活谁干?” 春桃只能低头继续扫地。 也是巧了。 她一扫,柳姿就疼。 到最后,她受不了了,挤开春桃:“行了,我来干。” 这刺骨的疼还真消失了,柳姿惊疑地看著手中的扫帚。 另一侧,柚柚正好挥累了放下了辟邪。 该用晚膳了。 小腹三层,非一日之馋。 第158条小锦鲤 灾星来咯 柚柚如愿在晚膳时得了两块超出份例的糕糕。 但柚柚苦著小脸趴在桌案上看著那青釉团的八角盘,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捨不得吃。 唉,太难啦。 也算是柚柚靠自己努力得来的。 出了两份力,得了两块糕糕,柚柚现在手腿都酸酸的。 江若云看著女儿端著盘子一步一小挪的背影,既心疼又好笑。待柚柚走远,她才转向江滦,语气中带著几分斟酌: “皇兄,林景澄为官自然是极好的,刚正不阿,將九门提督府治理得极好,父皇也常赞他沉稳干练,是国之栋樑。” 她顿了顿,眉间微蹙,流露出些许担忧:“只是......这般性子,教导起孩子来,是否太过严苛了些?柚柚才多大点,今日站那一炷香的桩,回来就成这样了。习武健体本是好事,可若操之过急,反倒不美。” 有句话她没说。 还有些人,跟用萝卜吊在驴面前似的,用两块小小的糕点吊著柚柚。 他好意思做出来,她都不好意思说。 “他心中有数的。万事开头难,打基础確实累些,但柚柚看著精气神更好了不是?”江滦原本看著柚柚蠕动进来,用膳的时候小手都在打摆,心里也是气的。 但是听说了江晟是被抬出公主府的,两相对比之下,他现在还能为林景澄说几句公道话了。 江若云:“......”精神能不好吗?就指望著你答应的那两口了。 江滦將柳时璟作的文章都递给了皇妹。 江若云自幼便以才华横溢闻名京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经史诗文更是信手拈来,看这类文章,真论起来,比他更擅长几分。 她接过,很快地扫了几眼。 目光忽然凝滯在了其中一张上。 “是这篇文章有什么错处?” 江滦粗略地看了眼,是他在其中认为写得最好的一篇。 ......难道这些日子在那帮武將里混久了,眼光都倒退了? “不是,只是看著有几分眼熟。” 江若云蹙眉细细思量著,终於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出了一段记忆,便乐不可支:“是与温正清先前放在书房里的文章有些相像。” “那文章,是柳轩写的。” 三皇子殿下近日忙得脚不沾地,不仅要协助夏景帝处理积压的政务,过问賑灾粮徵收还得盯著京畿防务。 一时间都没想起这柳轩是何人。 还是江若云提醒他:“是柚柚的表兄。” 加了个前缀才记起来。 “你的意思是,那柳时璟的文章,是剽窃了他的?”江滦的脸色变了一瞬,又道:“不,不像,应当是反过来才对。” 江若云頷首:“这篇文章不论是立意还是文辞都远胜柳轩那篇。柳轩之作,与之相比,徒具其形,而未得其神韵。” 她眼中闪过一丝瞭然与讥誚:“我当初看柳轩那篇文章时,便觉有些地方颇为突兀,似是生硬嫁接而来,如今两相对照,真相大白。只怕是那柳轩不知从何处得了时璟的文章,稍加篡改修饰,便据为己有了。” 不。 江若云脑海中自动浮现了那篇被温正清裱在墙上的“大作”。 她记性好,那字跡便如初见时一般显现在面前,和手中的一对比。 她便知道,当初他们为何要挑断他的手筋了。 竟连字跡都极为相似,若非细察,几乎难以分辨。 他们当真是足够心狠手辣,科考之中,字跡工整者,確能博得更好的名次。 他们挑断他的手筋,不仅是要废了他即刻提笔应试的可能,更是要彻底断绝他日后以右手写出与柳轩如此相似字跡、从而干扰甚至威胁到柳轩前程的机会。 “不过,可惜了。”江滦在心中一分析,也笑了,“机关算尽终无所得。” “我很期待他们的下场。” === 柚柚端著那盘子,小步子挪得正艰难,几个从前在柳姨娘院里惯会看人下菜碟、甚至曾暗中欺负过原身的婢女便眼珠一转,堆起满脸諂媚的笑,爭先恐后地挤上前来: “哎哟,郡主金尊玉贵,这等粗活怎能让您亲自来?让奴婢帮您端著吧!” “是啊是啊,奴婢手稳,定不会摔了郡主的点心!” 她们一边说,一边就伸手要去接那盘子,几乎要將挡在前面的春雨和春雪挤开。 柚柚立刻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猛地抱紧了手里的盘子,警惕地后退了一小步,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小眉头也皱了起来。 她认得这几张脸! 以前偷偷剋扣过原身的吃食、在她路过时故意洒水、还对著她翻白眼说风凉话的,就有她们。 她们是以为。 她记性不好嘛? 还敢往她面前凑哇。 “走开!”柚柚鼓起腮帮子,奶凶奶凶的,“这是柚柚的!不给你们!” 她甚至还伸出小短腿,试图去踢那些伸过来的手,可惜腿太短,只在空中虚晃了一下。 “没有规矩的东西。”春雨立刻上前一步,將柚柚护在身后,冷著脸斥道,“还不退下!” 几个婢女是了银钱打点了关係今日才能在主院外头洒扫的,哪里肯这么离开? 昔日她们在听栏院中好不威风,压根瞧不起这些活计,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帮人是疯了吗? 苦活都抢著干! 挤破头了往漱玉院冲。 好像离得近些就能有什么好处似的...... 忽然,柚柚將盘子递给了春雪,迈著小步子挪到她们面前。 那几双眼中是掩盖不住的恨意。 “你们想柚柚死。” 小小一个还没到她们腰间高度的孩子就这么平淡地说出了这句话。 几个婢女感受到周围瞬间落在自己身上冰冷的目光,急切地想说辩解的话。 但柚柚没有给她们这个机会。 她不会替原身原谅任何人。 柚柚的小手在她们面前一晃,做了个抓握的动作。 “柚柚,好。”小糰子毫不脸红地给自己贴金,“柚柚不让你们死,还让你们去见旧主。” 她小手一松,那几缕气运就缓缓落在了院中其余人的身上。 凡事讲究因果。 那几个婢女先行恶,配不得原本的气运,她这才能隨手取出。 柚柚满意地拍拍手。 不是喜欢天天把扫把星灾星什么的掛在嘴边嘛。 姨娘开门,柚柚给你送真的灾星来了哇。 狗咬狗,咬起来! 看她们过得不好,她活著都有劲了。 春雪不知道背后发生的事,皱眉:“这般太便宜她们了。”但她没有忤逆主子的意思,即使面前的孩子只有五岁,她也是马不停蹄地执行了她的话。 半个时辰后,几个真的灾星敲响了柳姿和温瑶的新家。 第159条小锦鲤 生恼 柚柚带著糕糕去看原身和奶娘了。 本来想著柚柚一块,她们分一块。 但是那糕糕还没她半个巴掌大,太小了哇。 柚柚只能把两块都分给了她们,心里滴血似的,但是在看到奶娘的衣冠冢前新生出来的草摇摇晃晃,像是在感谢她一样,柚柚就把所有的坏心情都拋之脑后了。 只是...... 柚柚皱著小眉头看著属於原身的墓。 你怎么什么都不长呀? 墓前光禿禿的一片。 偏偏四周还是茂密的丛,朵们尽享著初春的生机。 唯她墓前,荒芜一片。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柚柚忽然有些难过,她明明,也让匠在这里种一点的呀。 穷奇从她怀中跃下。 先前吃掉的已经消化差不多了,穷奇也变回了原本矫健的形態。 它小心地在墓前嗅嗅。 奇怪...... “这里面的气息,和你是一样的。” 它险些都要以为柚柚这笨蛋孩子给自己做了个墓了。 柚柚没有穷奇这么敏锐的嗅觉,她感觉不出,只能挠挠小脑袋:“唔......可能是里面有柚柚的衣服?” 穷奇觉得不像。 但它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趴在草地上,感受著春风拂过它的毛,又將柚柚的髮丝吹扬,眯著眼,感受著这难得的悠閒。 柚柚先和原身匯报了一下復仇计划。 “其实我都还没和你说过话誒...” 柚柚趁著四周无人,就连繫统都没怎么注意她,才敢偷偷说出口。 “如果你还在就好啦,我就可以问问,你想怎么处理她们。” 柚柚歪著小脑袋:“但是原谅是绝对不可以的!” 什么都原谅的话,那痛苦就是咎由自取,就是和施暴者一起欺负自己。 柚柚自言自语著,又拍了拍小坟包。 安心睡吧。 有她在呢! === 柳家。 柳姿从没干过这么久的劳力活,打扫了一间院子,就腰酸背痛起不来了。 春桃也不知道她这是在发什么疯。 ......而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人如何会扫地呢? 春桃就看著她把灰尘从东边扫到西边,又从西边扬回东边,折腾了半天,那地面反而比之前更显狼藉。 最后柳姨娘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扶著腰直哎哟。 真的,忽然就有点后悔留下来了。 这屋子她也要住的啊! 春桃满头黑线,伸手想接过她手里的扫帚:“还是奴婢来吧。”再扫下去,这辈子別想住进去了。 柳姿却死活不让。 方才那刺入骨髓的疼痛让她记忆犹新。 本来想著家里留春桃一个伺候他们五人应该够了,反正春桃足够忠心能干。 但现在。 春桃成了祖宗了,得供著,只能去牙行买几个机灵些的丫鬟了。 但......要钱的啊! 柳姿正犹豫间,在里头听见了动静的柳轩走出房门,不耐道:“您便先雇些人来,等侄子高中成了陛下眼前的红人,这点钱又算什么?” 柳姿想斥责,不是你的钱你自然不心疼。 但看著满地尘土的地面,又觉得这钱不不行了。 春桃在她身边小声地上著眼药:“奴婢觉得...自从搬出来之后,柳公子对您的態度像是变了。” 她小心地覷著柳姿的脸色,语气逐渐变得愤懣:“他们吃您的用您的,还这番態度。” 柳姿下意识斥道:“休得胡言。” 实则心里已经有些不適。 她带著当了首饰得来的银钱,准备出门。 正巧与敲门的几个婢女对上了眼。 “你们...?”这不是那日不愿跟她一道回来的贱人吗? 婢女们见了她立刻行礼,眼中含泪:“先前是奴婢们被猪油蒙了心,在那冷冰冰的公主府里待了几日,便觉出了主子往日待我们的好。” 柳姿目露嫌恶:“我可没钱养著你们。” “主子这是要去牙行买僕役吧。”为首的婢女想到方才春雪的威胁,心头一凛,豁出去了:“奴婢们只要他们一半的月钱。” “...行。” 柳姿钱把几个灾星带回了家。 “啪!”的一声。 像是有重物落地。 春桃在她耳边惊呼:“不好了,姨娘,门匾掉下来了。” 柳姿恼道:“那木匠是怎么干的活?我们住进来才两日不到!” === 到了晚上,月色如水,透过窗欞温柔地洒进屋內。 柚柚早已洗漱乾净,换上了柔软的寢衣蜷缩在锦被里,睡得正香甜。 小脸陷在柔软的枕头中,呼吸均匀绵长,粉嘟嘟的嘴巴微微张著,偶尔还会无意识地咂咂嘴,仿佛在梦中还在回味那没能吃到的糕糕。 穷奇安静地臥在床榻边的脚榻上,显得异常温顺。它毛茸茸的尾巴偶尔会极轻地摆动一下,扫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忽然,空气中传来了一阵波动。 穷奇猛然抬起脑袋。 在嗅到是熟悉的气息的时候,它放鬆了些,但还是下意识地磨著爪子。 须臾。 一个半透明的人形出现在它面前。 一把將它提溜起来,发出了毫不客气的嘲笑:“哈哈哈哈哈哈!穷奇,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穷奇:“......別吵醒了柚柚,蠢货。” 那人影摆摆手,一副你不懂她的表情:“柚柚夜间睡觉的时候,打雷下雨都吵不醒的。” 有时候到了点,在天池里肚子一翻就是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入水为安了。 要是问她,就理直气壮地说,五百岁正是纯困的年纪。 实际上从小到大每一岁都纯困。 人影脸上掛著笑,就没注意到穷奇喉咙里已然发出极度不悦的、压抑著的低沉呼嚕声。 他们之间的熟稔,令穷奇生恼。 第160条小锦鲤 小狗 今夜,月明星稀。 天府门一眾人围坐在祭坛附近,等待著饕餮的降临。 温瑶也在其中。 此处的祭坛竟是在京城后郊的一处山谷中。 ......天子脚下,这天府门敢如此大胆,温瑶心中揣测,他们的背后许是有朝廷命官相护。 世族,皇亲国戚。 不论是哪一个,能办到这件事,就应该是夏景帝身边亲近的人。 温瑶前世的记忆中压根没有和他们有关的,她虽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 上一世她到后来,也与平民百姓没有什么区別,这等秘辛,不是她能接触到的。 所以,这一世到底是不一样了! 还有一点令温瑶疑惑的是槐婆,那日试剑之后原本以为这老虔婆又要阴阳她两句,没想到对她的態度反而转变了许多。 温瑶怀著满怀的心事盘坐在祭坛周围。 熟悉的红光闪过。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眾人中央,还是上次的模样。 墨发披散,面容俊美近妖,一双赤金色的眼瞳懒洋洋地扫过周围匍匐在地的门眾,带著一种令人心惊的漠然。 温瑶心头一跳,趁著眾人俯首叩拜的间隙,悄悄抬眸,试图与那传说中的凶兽对视,所有人都惧怕它,唯她有这般勇气,定能吸引它的注意。 姨娘父亲,还有族中的族老们自小就告诉她,她是极尊贵的命格,降生之处也会因她生辉,只是命中有小人作祟,阻碍了运势。 那小人,温瑶觉得便是温柚柚。只要除了她,她就可平步青云。 这份认知早已深植骨髓,成为她两世为人最坚实的底气。 然而,饕餮的目光掠过她时,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她与周围那些狂热的信徒或是与这山谷中的草木尘埃並无区別。 温瑶心中一哽。 他微微仰头,似是嗅到了什么味道,赤金瞳孔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期待。 “吾之力,尚不足以久凝此间。” 他赤金色的瞳孔缓缓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一旁垂首恭立的阮钧身上。 “尔等需速速完成献祭。”那目光冰冷,带著不容置疑的催促。 阮钧立刻俯身应是。 自从被饕餮吃了一魂一魄之后,他就成了它最忠诚的信眾。 下一刻,饕餮的身影毫无徵兆地淡去,如同被风吹散的幻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句低语,直接响在每个跪伏者的脑海深处,带著不容错辨的嫌弃: “慢死了。” 祭坛周围一片死寂。 眾人还维持著跪拜的姿势,脸上的狂热尚未褪去,却已凝固成错愕与茫然。 再快...那还是人类吗? 温瑶僵在原地,她准备了许久,甚至酝酿好了恰到好处的敬畏与好奇交织的眼神,却连让对方多看一眼都没能做到。 槐婆在一旁缓缓直起身,浑浊的老眼瞥过温瑶煞白的脸,难得没有出言讽刺,只是低声喃喃:“它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走了,是...很重要的人吗?” 怎么可能! 定是去寻吃的去了! 温瑶不信,饕餮这般的上古凶兽一眼定能看出她的不凡,但连自己它都没什么兴趣,怎么会是去寻別人了。 她听著周围门徒们压抑的议论和失望的嘆息。 心底某个念头却愈发清晰,她一定要让这目中无人的凶兽,真正地看到她! 而被一眾人牵掛的饕餮却出现在了柚柚的院子里。 和穷奇一块,乖乖地坐在榻脚旁,等待著柚柚醒过来。 但是即使只是半透明的人型,比它的本体已经小了不少,饕餮还是觉得献祭得来的力量在不断减少。 还得问他们多要些祭品。 炊鵪子,三脆羹,肫掌签,鸳鸯炸肚,沙鱼膾,鱔鱼炒鱟,鹅肫掌汤齏,螃蟹酿棖,鲜虾蹄子膾,五珍膾,鵪子水晶膾,炙炊饼...... 饕餮咽了咽口水。 这辈子让它最放不下的就是筷子。 穷奇戳了它一下。 没把爪子收回去,就这么直接用利爪戳它。 但饕餮皮糙肉厚的,寻思给它挠痒痒呢。 “怎么?” 穷奇咪咪著出坏主意:“人型还是太大了,你要是变得跟我差不多大小,应该就能维持到柚柚醒过来。” 帘外传来春雨小声的斥责:“穷奇乖一点別吵。” 穷奇:“......” 自从来了这个凡间,它变得胖胖的,可能只是被生活打肿了。 饕餮向它投来眼神。 其中的意思明晃晃的: 搞半天你在凡间就混成这样啊? 穷奇:除了这个你还有別的好办法? 穷奇揣著爪子趴在毛毯上,静静地看著面前的蠢货,来吧,让我看看你智商的上限。 半刻钟后。 一只毛茸茸的小黑狗趴在了穷奇身边。 还坏心地用后腿去踹它。 滚远点,地方不够趴了。 穷奇睨了它一眼。 很好心地没有提醒它。 其实府上已经有一只黑色的狗了。 它叫旺財。 不过是短毛的,饕餮现在是一只长毛畜生。 一猫一狗就这样互相看不顺眼,偏偏还得顾及正在床榻上熟睡的柚柚,就连打得毛髮乱飞嘴里也咬著牙不发出一点声音。 於是。 翌日清晨。 春雪就看见了满室的毛像雪一样乱飞。 “......旺財?你怎么在这?” “说了多少遍啦!不要进小郡主的屋子里,你老喜欢在地上乱刨埋你没吃完的骨头......” 春雪训到一半,顿住了。 面前和穷奇趴成了一团的小狗,比旺財小了一圈,毛髮更长更蓬鬆,像一团乌黑的云朵,此刻正睁著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睛看著她,只是瞧著有些凶相。似乎还有些不习惯这过於小巧的形態,试图蹲坐起来,却因为圆滚滚的身子而显得有些笨拙。 “哪里来的狗?”春雪疑惑地蹙眉,以为是哪家偷溜进来的,“可不能在这儿捣乱。” 春雪在柚柚身边將近半年,每天都能看见各种小动物,对萌物已然有了足够的抵抗能力。 她只在乎一件事。 这只小狗把屋子里弄得乱乱的了,而小郡主可能会因狗毛生病。 她正要上前將它抱出去,床榻上的柚柚却揉著眼睛坐了起来。 小姑娘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头髮还有些蓬乱。她迷迷糊糊地看向床脚,目光掠过揣著爪子假寐的穷奇,落在那只陌生的、毛髮乱糟糟的小黑狗身上。 耶? 有点眼熟? 第161条小锦鲤 饕餮纹 饕餮这会才感受到久违的羞耻心。 它什么时候以这个形態出现在柚柚面前过! 当即用爪子挡住脸。 但只一眼,柚柚的眼睛就亮了,睡意瞬间跑光。非但没害怕,反而惊喜地伸出小手,软软地道:“柚柚要,春雪別赶它走呀。” 高门大户中常有婢女和嬤嬤仗著主子年纪小,便阳奉阴违或是自以为经验老道,擅作主张,將小主子的衣食住行乃至一言一行都拿捏在自己手中。 久而久之,养出的孩子要么怯懦无主见,万事不敢开口;要么骄纵蛮横,实则內里空空,极易被下人操控。 因此江若云在察觉到柚柚行事是有自己的分寸后,就令婢女和嬤嬤们万事要以小郡主的意愿为先。 但春雪不敢退开,精神紧绷著,就担心这不知何处来的狗伤著了郡主。 饕餮无奈,有人在它不好说话。 只能嗷嗷地叫。 他们献祭得又慢又少塞牙缝都不够,所有我只能维持这个形態了。 柚柚看了眼小狗叫唤的时候露出的牙。 想,那你的牙缝还挺大的。 但面上还是要给自家小伙伴撑腰的! “他们坏,都不给饕餮吃饱饱!” ...饕餮? 春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殿下就给这小狗取好名字了。 又看了眼对方圆滚滚的身子。 这哪里是没吃饱。 每天撑得都要睡不著了吧? 饕餮看了眼春雪,觉得人类真是碍事。 “我有事要做,让她先出去。” 凶兽毕竟是凶兽,即使被王母娘娘压制过凶性,对阻碍了自己的人或事总是缺乏耐心。 那点被安抚下去的暴躁轻易就被撩拨起来。 它赤金色的瞳孔冷冷瞥向春雪,虽外貌只是只小狗,那目光却带著洞穿神魂的冰冷威压,让春雪瞬间手脚发麻,竟动弹不得。 还是柚柚一巴掌糊在了饕餮的头上才让春雪恢復了行动能力。 “殿下......” 春雪下意识地就要往柚柚身边靠。 暖乎乎的小手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春雪姐姐先出去一下好不好?” “这里,交给柚柚呀。” 春雪不蠢,看得出,此狗非狗,但小郡主看起来,与它关係甚好。方才扇了它一巴掌,它也只是委屈地甩甩脑袋。 委屈,是对亲近之人才会產生的情绪。 她虽担忧,却也知道自己留在这无甚作用,只得忧心忡忡地行礼退下:“奴婢就在门外候著,殿下若有任何吩咐,隨时唤奴婢。” 房门轻轻合上。 屋內只剩下一人两兽。 饕餮甩了甩被拍了一巴掌的脑袋,哼哼唧唧两声,抱怨道:“你在人间怎么这么快就有了別的朋友了?” 它抬起一只毛茸茸的前爪,用柔软的肉垫按在掌心上,將它摊开。 一丝极淡的赤金光芒从它爪间流淌而出,没入柚柚的掌心。 下一刻,一个繁复的暗金色图腾在柚柚白嫩的掌心中缓缓浮现。那图案狰狞又威严,似兽非兽,透著一股吞噬天地的洪荒气息。 不过...... 柚柚歪了歪小脑袋,柔软的髮丝隨著她的动作滑到一边,伸出还带著小肉窝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掌心那微微发烫的图腾。 有点眼熟。 柚柚评价:“好像在吃饭的碗碗上看到过。” 饕餮恨啊,这些可恶的人类。 “...这是饕餮纹。” “以后要是看谁不顺眼,或者想......吃什么东西。”它似乎觉得说最后一句有点掉价,含糊了一下,“就把这个亮出来,让我的信眾们去办。” 它爪子一挥,那纹路就消失在了柚柚的手心里。 带著不舍地脑袋蹭了蹭女孩柔软的脸颊。 自从柚柚离开后,天庭都仿佛失去了温度。 连朱雀生气的时候烤它的火都不怎么烫了,饕餮很是没皮没脸地想著。 小狗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这会是真的有点委屈了:“我怎么还不能完全凝聚。” 牖外有枯枝轻叩,绿意在早春发芽。 柚柚也蹭蹭它,指著窗外:“別难过呀...等下次来的时候,就正巧能赶上人间最美的春色啦,多有缘分呀。” 柚柚让婢女们把早膳端进来。 要大大大份的。 等春雪再次进屋。 就看见柚柚手里抓著虾饺,小嘴叭叭地:“虾饺啊虾饺,你愿不愿意被柚柚吃掉呀,不愿意的话,你就尖叫挣扎然后逃跑......” 柚柚把虾饺放在了小碟子上。 半秒后欢呼:“谢谢虾饺嗷!” 然后嗷呜一口塞到了嘴巴里嚼嚼嚼。 春雪:“......” 那狗呢?不会也因为没有尖叫挣扎逃跑被吃了吧? 柚柚含泪挥別小伙伴后,心情就不是很好。 虽然这个泪可能是嘴角流出来的。 但柚柚不管。 她吃饱喝足就想到了以前在听栏院被剋扣伙食的事。 坏! 柚柚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纹路已经消失了。 她对著掌心嘟囔了一句:“恶有恶报,他们也不许吃。”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哇。 柚柚让春雪派人去盯著他们。 柳家。 同一时间。 几人正坐在一桌用著早膳。 与在侯府时动輒十几道精细早点、山珍海味的排场相比,眼前桌上摆著的不过是些最寻常的米粥、几碟醃渍小菜、並几个乾巴巴的馒头。 柳姿拿著筷子,对著这清汤寡水的早膳,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迟迟无法下箸。 她习惯了侯府的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正在此刻。 温瑶忽然站起身,神色凛然。 像著魔了似的,端起几个盘子往院外走,给了门口几个乞丐。 柳姿:“???” 被官差抬回来正在养伤的柳武哭了:“我要吃啊!我要吃的啊!!” 柳轩饿著肚子心情不好,这新的宅子不知是不是风水不好的缘故。 家中总是坏东西。 门窗家具,甚至床榻睡著睡著半夜都能塌了。 但一听到小廝打听回来的消息,他心情又由阴转晴了。 “当真?公主府正招能治手的医师入府?”他笑了,“看来我那三弟的手是真废了。” 巴结上几位殿下又如何? 还不是要被他踩在脚下。 第162条小锦鲤 备考 不过是江若云派人出去传的假消息罢了。 若是叫他们知道柳时璟的手已经好到可以单手劈砖了,多半行事要收敛些。 他们想看乐子,自是要把他们现在捧得高高的。 那被邀来府上的医师们呢? ...在陪柚柚下棋呢。 回府后去国子监上了几天学,就成了这样,非说自己下棋可厉害了,缠著大人们陪她。 江若云一开始还寻思呢,不愧是自己闺女,有其母几分风范,於棋道也有天分。 结果下了两把后,公主殿下就果断退居二线了。 这就是个臭棋篓子! “走吧,去看看他们如何了。” 这边。 柚柚已经战胜了十个白髮老头了。 “五个连一块,柚柚又贏啦!”柚柚欢呼一声,將棋盘上斜著连成一条线的五颗白子小心翼翼地拨拉到自己的小玉碗里,发出清脆的叮噹声,很认真地伸出手指掰了掰,“爷爷,你是第十一个。” “...小郡主啊,这是为何贏啊?” 柚柚其实也不知道。 都是系统教噠。 系统得意:【厉害吧,我就说我这招有用,你看,毫无败绩啊!】 柚柚露出崇拜的眼神:【柚柚,菜菜,统统,带带。】 坐在她对面的医师已经汗流浹背了。 江若云也汗流浹背了。 让婢女们给了诊金,大夫们脸色这才缓过来一点。 本来以为不用治病救人就能拿钱是门好差事。 现在好了,血压都高了。 这臭棋篓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下棋,什么活三冲四的,偏生生了一副乖巧模样,让他们险些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棋是白下了。 你要和她辩论吧,又觉得他们这么大年纪和一个小孩较真过分了,不辩论吧,心里堵得慌。 拿到了丰厚的精神损失费,大夫们才安慰自己这也算是当了次玩伴。 清枝將人一个个送出门,笑道:“若是一会有人来问,各位知道该如何说吧?” “知道的,姑娘放心。” 果不其然,他们一出公主府的大门,转角处就被一个小廝拦下,偷摸地塞给了他们几枚碎银:“不知各位进府,可是去替人看手的?” 陪人下棋也算是看手,没毛病。 医师们答得面不红心不跳的:“是的。” “那...那人的手,如何?”小廝见他们面露难色,肉疼地又摸出几枚碎银。 大公子的钱,全在这了啊。 医师们收了钱,脸上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没救啦!”小郡主的棋艺,没救啦。 有个演技精湛的,甚至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天妒英才啊!” 他们说得情真意切,唉声嘆气,將医者仁心却回天乏术的老医者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小廝听得面露喜色,信以为真,连忙道谢,揣著这好消息匆匆回去復命了。 “此话当真?!” “错不了的公子,奴才巴巴地守在门口等他们出来,听见他们亲口说的。” 还因为面黄肌瘦的模样,被府中侍卫认成是乞丐了,丟了几块铜板给他。 ......唉。 都是那温家小姐,这些日子不知道发什么疯,见不得人在她面前吃东西,家中连老鼠都不来了,请人来做了法事也无济於事。 小廝从怀里掏出几个包子,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快吃吧公子。”別被温小姐看见了。 柳轩显然也深受其害,狼吞虎咽地吃完,才去寻父亲。 柳宏声已经饿得眼冒绿光了。 但听见儿子所说的,那点虚弱立刻被狂喜取代:“既然他去不了,那你可以直接用他所作的了!” 柳宏声觉得这很公平,是他自己没福气,怪得了谁?他攥在手里是暴敛天物,还得感谢轩儿让他的文章来到世人面前呢。 柳轩也是这般想的。 只因他见了柳时璟的文章,便觉得自己的到处是瑕疵。 第一场考试需做三篇四书文,四篇五经文。 范围广,若是切题,是真的能直接用上的。 柳轩欣喜若狂地回了屋。 柳姿问柳宏声:“轩儿这是...?” “十拿九稳了。”柳宏声笑著与妹妹道,“你且看好了吧。” === 会试是在贡院中三天考一场,共三场。 这九天內,举子们不得离开自己的號舍,不仅吃喝拉撒全在里头,还得自己准备吃食。 这事王陶然有经验:“得带些好保存的,这天虽然还凉快,但九天闷在里头,饶是冬日,食物都得发餿了,餿了也没办法,也得硬著头皮吃。” 原本殿下休夫后,她在这府里住得就心虚,原以为要和其余人一起被赶走。 没想到殿下心善,仍给她留了院子,一切待遇也照旧。 王陶然眼看著难得有了自己有经验,能帮上的忙的地方,就兴冲冲地开口:“烙饼烧饼这些乾粮是不可少的,米饭可以稍许带些,前几日吃。还有咸菜、酱菜、肉乾,再带些和盐。” 她眼睛亮亮的。 柚柚撑著小脑袋很认真地听。 江若云坐在她身边,好奇:“柚柚很感兴趣?” 她以为柚柚是嘴馋了。 没想到柚柚很深沉地说:“过几年柚柚也要参加了,做好功课,之后就有经验了。” 江若云:“......”你能去的话,应该父皇开后门了...算了,孩子有自信是好事。 柚柚看著王陶然脸上神采飞扬的表情。 觉得曾经让她帮忙准备科举吃食的男的,应该和她有过一段很美好的回忆。 柳时璟听著就觉得麻烦:“我借用一下厨房烙几个饼带著,能果腹即可。” 他在这白吃白喝白住,已经占了很大便宜了。 但江若云不在乎这点事:“你好好备考,这些事有东厨替你解决。” 她看了眼王陶然和柳时璟。 很满意。 这俩人可都是日后她的快乐源泉,就想看看那几人难看的脸色。 哪里算白吃白喝? 她可不做亏本生意。 但柚柚凑过来,暖乎乎的一团,说话甜滋滋的:“娘亲,好好,娘亲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呀。” 江若云:“.....嗯!” 君子论跡不论心。 没毛病。 === 科考参考的是明朝的科举.?.?.?? 第163条小锦鲤 术业有专攻 东厨虽没做过这些,但做法也比他们平日做的菜餚简单,很快就上手了。 用的食材都是最好最新鲜的。 柚柚在旁边踩著小板凳看得直流口水。 那肉脯色泽诱人,呈现出深琥珀般的蜜色光泽,边缘微微焦黄,散发著浓郁的肉香混合著秘制酱料的咸甜气息。 柚柚也成功討得了一块肉脯,用自己的小米牙努力地啃啃啃。 肉脯质地紧实却又不失柔韧,初时需用些力气,隨即浓郁的肉汁混合著酱香便在口中瀰漫开来。 咀嚼间,独特肉香縈绕齿间,越嚼越香,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就连旺財都凑了过来。 “要吃,吃,吃,汪!” 穷奇如今看著旺財就觉得好笑。 想起饕餮来的。 它走到旺財旁边:“以后管你叫饕餮好不好?” 旺財听得直摇头,什么桃桃的,难听死了。 它叼著柚柚递给它的,东厨专门为它准备的,没有调味的肉脯跑去刨坑了。 柳时璟则被王陶然赶去温习功课了。 “我知道你心里觉得亏欠两位殿下,那便更要好好考,考得比那柳轩高,让殿下出口恶气,才是报答了恩情呢。” 柳时璟也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心中难免触动,临出发前,他娘还悄悄给他塞了些铜板,是她给府上的人做苦活赚来的,让他不要不捨得钱,多带些吃的去贡院。 她不知道,这些钱在京中买不到九日的乾粮,她只是把她拥有的一切都给了他。 不管是为了谁。 他都必须出人头地。 另一侧,柳家迎来了从三司回来的温正清和老夫人。 两人都瘦了许多,身上还有许多伤口。 老夫人一进门,看著眼前低矮的房屋、简陋的家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从儿子尚了公主后,她养尊处优了將近十年,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当即就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尖利地咒骂起来:“江若云这是要逼死我们啊!我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这么个毒妇!” 柳姿一见温正清,立刻扑上前去,哭得梨带雨:“老爷您可算回来了!您瞧瞧,家中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钱了,连下人的月钱都快发不出了,每日嚼用都捉襟见肘......您快想想办法吧!” 温正清强撑著疲惫的身躯,挺直了腰板,信誓旦旦地安抚道:“莫急,不过是些许银钱,我......” 他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了,脸色瞬间变得僵硬难看。 他的私库。 他藏得极其隱秘的钱。 都被祝殷要走了。 那承诺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又咽不下。 哽在心头。 温正清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医馆请来的医师要走了诊金。 这下家里是真的揭不开锅了。 以至於原本想著给柳轩准备的吃食也泡汤了。 “轩儿...”疲惫的柳姿恳切地看著自己的侄儿,“姑姑知道,你和你爹身上还有些私己钱。” 在侯府,她可从未剋扣过他们,要什么都给。 还有替她从府外採办东西时,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从中捞些油水。 这些日子,他们父子俩手里定然攒了不少体己钱。如今家中这般光景,正是该拿出来共渡难关的时候。 柳轩这下也是真没钱了。 都给小廝去打探消息了。 但他哪敢让姑姑知道自己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她定要告诉姑父的。 只要咬死了自己这没钱,让她去问问父亲。 柳宏声只能咬牙把自己本来准备用去喝酒的钱拿了出来。 但,数额对不上帐。 柳姿面上未显,甚至还勉强挤出一丝理解的笑容,温言安抚了几句,但心中却怨上了。 平日里仰仗著她才能在侯府过得那般滋润体面,捞足了油水。 如今遭了难,正是需要他们出力的时候,却只会装穷叫苦,拿出这点打发叫子的银钱来糊弄她! 春桃在她身旁搀扶著她:“夫人,奴婢没说错吧。” 柳姿被她一声夫人喊得身心舒畅。 如今温家都沦落至此,她掌家,成为正妻是必然的事。 “你说得对,春桃,如今我身边...竟只有你是知心人。” 而在主屋里,老夫人心中有自己的算盘。 她还有些钱以娘家的名头存在钱庄里。 但要她拿出来养柳氏娘家那三个?做梦! 她看著瘫倒在床榻上已然遭了陛下厌弃的儿子,忽然想到了王姨娘腹中的孩子。 若是个男孩...... 就是温家的独苗苗啊... 她的钱得留著,给她的好孙儿。 === 初八。 在大学士释奠结束后,会试正式开始。 柳轩被门口的侍卫搜查了身上所带的物品。 侍卫看著他带的乾粮,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提醒道:“號舍里是不提供食物的...你这些,可能不够。” 何止不够啊,就十余张饼子。 家里闹饥荒了? 侍卫看著就噎嗓子。 他也是好心,却被这名举子瞪了一眼。 “多管閒事!” 嘿!就这样的,他可不信能考出什么好成绩来。 柳时璟在江若云安排的人的陪同下,看著柳轩走了进去,这才入了自己的號舍。 號舍三面有墙,空间狭小,只有简易的桌子凳子,炊具都是要自带的。 这便是举子们要在其中待上九日的地方。 柳时璟没什么旁的感触,他在江州,还曾被关在比这更小的黑屋子里。 那时,他与母亲孤苦相依。 此刻,他身上背著满满当当的,闔府的善意。 又有何惧? 另一侧,柳轩则愤懣极了。 因为温瑶的缘故,这几张饼子都是父亲和他趁著深夜烙的。 他们在家中不事俗务,哪里会烙饼?最后烙出来的都不知道能不能吃... “也不知道,他能考出什么名次来。” 其余人都在揣测。 唯独柚柚一点都不担心。 牵著娘亲的手,很骄傲地挺起小胸膛:“肯定没问题噠,柚柚都给他赐福了哦!” 这不就专业对口了嘛? 柚柚在天池赐福的学子都数不胜数了。 非常熟练啦! 第164条小锦鲤 生辰宴 秦亦玉的生辰宴如约而至。 朱漆大门敞开,身著崭新衣裳的僕从们笑容可掬地迎接著各方来客。庭院內,精致的红绸灯笼高高掛起,空气中瀰漫著佳肴美酒的香气。 柚柚头髮梳得整整齐齐,戴著碧玉髮饰,小脸红扑扑的,像年画上的福娃娃。她怀里小心翼翼地抱著一个用锦缎包裹好的长条盒子,在春雨的陪伴下,迈著小短腿,好奇又兴奋地踏入了这热闹的宴会之中。 她一出现,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毕竟这位昭锦郡主在京中可是风头正盛。 柚柚却浑然不觉,乌溜溜的大眼睛只顾著寻找今日的小寿星。 她在人群的中间,很醒目,柚柚立刻弯起了眼睛,噠噠噠地跑过去,將怀里抱了一路的礼物献宝似地递到秦亦玉面前,奶声奶气地说: “玉玉,生辰快乐呀!” 秦亦玉没想到她还给自己准备了礼物,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还准备什么礼物呀......” 她一来,秦亦玉便不耐烦招呼其余的宾客了,拉著柚柚就跑到了自己的闺房里。 入目是一片的嫩粉色。 柚柚看呆了:“你这么喜欢粉色哇?” 秦亦玉不知道从何开始解释:“没有,是我爹娘布置的。”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那锦盒:“我可以现在拆吗?” “当然可以呀!” 锦盒中静静地臥著一把碧玉做的小剑。 秦亦玉惊讶地拿起小玉剑,又指了指柚柚的髮饰,“这料子...和柚柚你戴的是一样的?” “是呀是呀!”柚柚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分享的喜悦,“是同款呀!都是从同一块大石头上切下来的呢!” 秦亦玉心里暖暖的,却又有些不解,她轻轻抚摸著光滑的剑身,小声问:“那做成髮饰多好呀,我们就能戴一样的了。怎么做成小剑了呢?” 柚柚撑著小脑袋很认真地说:“因为那天我把剑拔走了,玉玉就没有了,所以我再送一把给你呀。” 她看得出来,秦亦玉也很想证明一下自己。 不是一定要拔出来,但她想和她的堂兄们有一样的机会。 “而且这个顏色,很像你哦。” 秦亦玉抿了抿唇,这样生机盎然的顏色...像她吗? === 原本温瑶都说服姨娘不让她去秦府了。 但被从侯府扫地出门后,这么多人住在这间狭窄的院子里,柳姿怎么还会答应她? “瑶儿,你都快十岁了,得懂事些了,那秦府手里漏出点好处,就够我们过上好日子了,秦家那俩小姑娘还比你小些,哪有你所说的这么多心思?” 温瑶到了秦府。 令她鬆了口气的是,秦亦玉並没有邀请很多人。 来往都是大人,她不用被昔日瞧不起的那些孩子看笑话。 温瑶踏入秦府,心中正暗自庆幸宾客多为各府长辈,並无多少同龄人在场,避免了被昔日那些她瞧不起的孩子们看笑话的尷尬。 然而,她很快便发现,那些看似雍容华贵的夫人们投来的目光,以及她们之间低低的议论声,远比孩童的嘲笑更令人难堪。 “那不是宣武侯府家的姑娘吗?她怎么来了?” “嘖,哪还有什么宣武侯府?连官职带爵位一起被陛下削了!竟敢对公主做出那般事,真是猖狂。” “小声些,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是啊!跟她有什么关係,她是无辜的。 忽视温柚柚,是爹娘做的;剋扣用度,是下人见风使舵;就连最后被赶出侯府,也是长辈们行事不端惹怒了陛下。 她从头到尾,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道、被牵连的可怜人罢了。 硬生生將自己安慰好了。 温瑶坐上了女客的宴席。 却在席尾看见了两个本不该出现在这的身影。 李佳?邓雨安?? 她们怎么会在这? 她们压根不是可以接触到秦家的身份。 温瑶心中咯噔一下。 面前,戏台子上锣鼓点儿一响,好戏开场。 唱的却不是什么常见的戏码,而是一出新编的折子戏。 讲的是一户富贵人家,长女苛待次女,將其赶入別院,百般算计,散布谣言,最终恶人遭了报应,被逐出门户。 隱约有几道目光朝著温瑶投来。 在她坐立难安时,第二场戏上了。 演的是那长女如何胁迫次女身边忠心老僕,逼那老僕自尽。 戏台上,那扮演长女的角儿眼神狠厉,唱腔尖刻:“你若不死,你那小主子......哼,明日井中浮尸,便是她的下场!” 而那扮演老僕的老生悲声痛哭,为了护住小主子的性命,最终含恨自尽,又被掩盖成了病逝。 “......” 温瑶心中的侥倖没了。 她都知道了! 戏散了场,她也顾不得周遭人投来的视线,拽住了脸色同样苍白的两个手帕交。 “你们答应过我,不告诉別人的!” 那是她第一次害死人,整宿整宿地做噩梦。 温柚柚还总在隔壁小柴房里哭闹著要找奶娘,被姨娘扇了一巴掌训斥了一顿也不消停。 哭声大半夜都会幽幽地传来。 她受不了这等折磨,將整件事掐头去尾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自己的两个跟班。 把自己从里面摘了出去,过错都给了旁人,这才好受了些。 自那之后,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便要如此往復一遍。 总归是自己的跟班,家世也不如自己,听见的也是她纂改后的版本,温瑶从未担心过。 秦亦玉从上首走下,明明年纪比她们都要小,眼神中却充斥著来自上位者的打量。 “是在这当眾聊聊,还是跟我走?” 说是选择,却也没有选择。 两人来到了一处亭子里。 四周无人,只有流水潺潺。 温瑶死死地攥著手:“我从未招惹过你,你为何如此恨我?” 秦亦玉觉得好笑:“你真的想太多,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值得我恨呢?放在平时,我都懒得搭理你。” “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把自己当回事了啊。” 温瑶脸色很难看:“你要把这些事都捅出去吗?那又如何,过了这么多年,证据也都消失了,手也不是我动的,你治不了我的罪。” 秦亦玉年纪小,比她矮上一个头,是要仰视温瑶的。 但她从身后猝不及防地抬脚,精准地踹在温瑶的膝窝处。 力道不大,却足以让心神不寧的温瑶失去平衡,狼狈地跪倒在了冰凉的石阶上。 秦亦玉居高临下地看著她:“那又如何?我要让你尝尝...柚柚遭受过的一切。” 让她知道,死亡,有时候也是解脱。 秦亦玉眼眸弯弯,柚柚送了她生辰礼物,她也得回礼才是。 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就看著柚柚举著棋盘,小脑袋昂著:“来跟柚柚下棋呀!” “......” 半晌后,秦亦玉看著在棋盘上乱成一团的白子黑子,她已经学会顺从柚柚的下法了。 如果说棋如人生。 那她现在就是在不停添乱。 第165条小锦鲤 谁他爹的在考场里做吃的呢? 科考期间,號舍里是不得出声的,就连出恭都得转门口的牌子,等有侍卫发现后带著他们去。 前三日是考四书五经,柳轩从看到题目,就开始奋笔疾书。 他这三弟还真是科考的料子,押题都能中个大概。 只可惜,都为他做了嫁衣裳。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柳轩从包袱里拿出烙饼就开始啃。 还带著些余温,尚能入口。 他安慰自己,再熬八日半,他定能出人头地。 金榜题名时,洞房烛夜。 若他能考取状元...即使是京中的贵女,想必也要对他青睞有加,届时荣华富贵、娇妻美眷...... 幻想中,口中的乾粮都仿佛甘甜了起来。 直到一道霸道的香味把他从幻想中一脚踹了出来。 “......” 若不是不能说话。 柳轩是真想骂娘了。 谁他爹的在考场里做吃的呢? 还这么香?? 原本他已经吃了个半饱了。 但现在闻著那勾人的肉香,精神上的飢饿却汹涌而至。 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哥来了,简直是胡闹。 吃吃吃,现在吃,以后有的是苦给他吃。 ...该死,他明明出身寒门,怎么还会有中暑晕倒的感觉。 柳时璟用完了午膳,不知自己在无意间招了一波仇恨。 他看著手上的试题。 ......他曾作过一篇相似的文章。 他也可以確定,柳轩若是知道他不来,定会用这篇。 柳时璟若是理智些,就该与他避开,但他施施然地在考卷上写下了自己优化过后的版本。 忍气吞声十余年,他这次便要和柳轩槓上。 让他知道,假货终究是假货。 === 在有人在意的角落,柚柚扎完了一轮马步。 试图用自己湿漉漉的眼睛打动林景澄。 结果是毫无意外地失败了。 如果生活向她泼冷水,她希望是荔枝膏多加多加荔枝多加冰,而不是真的冷水! 江晟挪到她身边,很有义气地拍拍胸膛:“没关係!实在不行的话......” 柚柚期盼地看著他。 “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嘆气。” 柚柚:“......”那很有用了。 “唉——” “唉————” 眼看著两个小萝卜头像是在比谁的气长一样,可怜得很。 林景澄走到两人面前,无奈道:“带你们出府玩,要不要?” 江晟瞪大了眼睛。 他被舅舅折磨了一年了,还没听他说过这种话呢! 江晟迅速蹦躂起来:“走,柚柚!你也是沾了哥哥的光了!” 一定是他们感天动地的舅甥情,让铁面无情的舅舅都网开一面了。 林景澄看了眼江晟。 这厚脸皮一定是遗传的安王,这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柳姿发觉今日她心口竟未疼! 怪事。 她看了眼待在自己身边,有些浑浑噩噩的女儿。 心想莫非是瑶儿的缘故? 只是这孩子自秦府回来后,就不知为何成了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 若说是在府上受了欺负... 偏偏是秦小姐身边的婢女亲自送她回家的,还说她家两位小姐都和温瑶一见如故,让她有空多来府上玩。 柳姨娘欣喜若狂,当即应下,还与刚转醒的温正清说了,让他可以试试去走秦府的路子。 === 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两侧叫卖声、吆喝声、討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匯成一片喧囂而富有生机的画面。 只是其中有几道声音显得有些突兀了。 “听说了吗?温家那大小姐。” “哪个温家,哪个大小姐?” “就那个,被公主休了的温家!他们家哦......” 百姓们正兴致勃勃地討论著高门大户后宅里的腌臢事。 “哪有这样做爹娘和姐姐的?等看见他们,看我不给他们揍开!” 林景澄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著正抱著枚火烧啃的小糰子。 他知道,这些人口中的,被欺负的孩子是她。 柚柚见他看她,眨巴了一下眼睛,露出心痛的表情,小眉头都皱了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踮起脚尖,万分不舍地將手里掰了一半的火烧努力举高高,递向林景澄,奶声奶气地、带著壮士断腕般的决绝: “叔叔......也、也想吃吗?那柚柚分你一小口哦,就一小口!” 江晟看得心臟骤停。 他这舅舅洁癖啊!在军营里,那些糙老爷们不讲究卫生,但谁要敢凑到他面前,就是一脚。 江晟已经做好了保护妹妹的决心。 但大概是今日听了这些个传言的缘故,林景澄竟有几分不敢拒绝她,於是低下头,吃了一口。 这一口。 就把半个火烧全吃了。 柚柚看著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眼睛缓缓睁开。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坏,坏!柚柚没得吃了哇呜呜呜。” 就连江晟看自家舅舅都像在看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 天啦嚕,有洁癖被冒犯了所以就把人家的吃的全吃了吗? 好狠辣的大人! 好在柚柚好哄。 又给她买了一个完整的火烧,她就瞬间停下了乾嚎,林景澄还被迫答应她绝对不告诉长念殿下她在外面又偷吃了。 只是看著对方兴高采烈的背影,他总感觉自己被坑了。 应该是错觉吧。 柚柚在外头街边逛了一圈,就径直入了宫寻到了夏景帝。 “皇爷爷,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啦?” 第166条小锦鲤 可能是柚柚想吃锦鲤了 夏景帝打著哈哈:“是吗?皇爷爷不知道哦。” “柚柚今天出宫玩啦。” 夏景帝放下奏摺,认真地听,以为是柚柚要跟他分享什么趣事。 “听见有人说朝廷在征粮哦。” 夏景帝:“......”得,这是有备而来。 见皇爷爷顽固,柚柚就去把曾祖母搬来了。 太后看著柚柚,怔愣了一下,隨即很快倒戈:“柚柚心怀家国百姓,你非得瞒著她做什么?” 夏景帝在母后面前,窝囊过,也窝囊过,也窝囊过,反正窝囊过。 虽觉得母后实在没点底线,但还是把国师的预言和柚柚说了。 等柚柚离开后,夏景帝无奈道:“母后,你......” 话还未说出口,太后便打断了他:“柚柚的背影,和我梦中的,一模一样。” 难怪她当初就觉得眼熟。 殿脊上的螭吻很欣慰,没认错人。 “还有之前那个梦...在天池里的锦鲤......” 螭吻:快,快联想起来,那就是柚柚啊。 夏景帝作深思状:“可能是柚柚想吃锦鲤了。” 螭吻:“......?”毁灭吧。 或许是皇爷爷带来的消息的缘故,沉寂已久的系统瞬间復活。 【滴——】 柚柚很冷酷:【別废话,快把主线端上来吧。】 系统:【真心换寒心!寒心啊!】 【主线任务: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还能停滯不前?】 【任务內容: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场大瘟疫,它恐怖又伤人它......咳,江州境內出现瘟疫,请宿主协助控制疫情,拯救黎民百姓於水火之中。】 【任务奖励:金蟾小像。】 【奖励內容:凤凰非梧桐不棲,金蟾非財地不居。此小像乃瑞祥之物,可口吐金钱。】 柚柚仔细打量了一下。 三只脚,背上有北斗七星纹路,嘴衔两串铜钱,头顶太极两仪。 还真是金蟾。 不过嘴巴这么小,能吐多少钱出来啊? 柚柚刚想缠著系统让它换一个有用一点的奖励。 就看见了危险度升级后的额外內容。 很小的一行字。 【金蟾吞吐的金钱,按照宿主的实际气运值决定。】 柚柚眨眨眼。 哦豁。 那柚柚很有钱了。 她还注意到吞吐这个词。莫非是......劫富济贫? 系统让她別做梦了:【你那气运值一片乱码,我都看不清楚数字。】 柚柚倒是觉得很正常。 用上限来框定她的气运,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看不清楚也很正常。 【可能是柚柚太幸运啦,超出上限了,所以看不清呀。】 系统:【......】我是秦始皇我是秦始皇我是秦始皇。 它也是不懂了,一个原本剧情里因为天生灾星命格被炮灰的小卡拉米怎么就这么有自信呢? 不过......也是好事。 总比自怨自艾好。 系统没再说话,柚柚就乾脆看向了进阶和支线。 【进阶任务:人生一波三折,好便宜】 【任务內容:作为冉冉升起的团宠新星,请努力得到其他人类的喜爱,已完成九十八位,快过百啦冲冲冲(〃 ˙?˙ 〃)】 还有和侯府断绝关係的支线也完成了。 柚柚等回了府,到了自己的被窝里,才敢偷摸地把那张身份卡拿出来。 凉凉的,边缘很尖锐。 柚柚眼一转。 瞄向了果盘里的大苹果。 手起卡落,那苹果竟被削了一块下来。 柚柚把苹果片塞到嘴巴里,幸福地眯起了眼。 系统:【......】它要从討好型人格变成討伐型人格了。 拿暖玉烧水,拿身份卡切苹果。 干嘛! 人生只剩下吃喝了是吧? 下次是不是要再来个什么道具负责你的拉撒啊? 某一日的早上。 凌泉带著白灵来和柚柚道別。 “江州有患,我得去那处救治百姓,柚柚,千万珍重。” 白灵也嘶嘶著缠上柚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我会想你的。人,你也要想我哦。” 柚柚想说,白灵你的想念应该也是有时限的吧。 毕竟她去了围猎场几天,回来白灵就给她忘了,还是嗅气味嗅了半天才想起来的。 “好哦。” 没关係! 那就等你忘了我之前,来到你面前好啦。 反正,江州她也是得去的。 柚柚也很替凌泉觉得高兴,他终於又有追逐梦想的勇气了。 就是...江州......柚柚总觉得有些熟悉呢? 一人一兽离开后。 来了两个不人不兽。 江若云正抽背柚柚功课呢,小糰子皱巴著一张小脸,小手紧张地绞著衣角,磕磕巴巴地背著。 偶尔背到不熟练的地方,就悄悄看一眼娘亲的脸色,嘴上一含混,准备糊弄过去。 但江若云总是能瞬间逮捕她,然后轻声说:“柚柚,娘亲刚刚没听清哦。” 柚柚:“......娘亲,柚柚现在忘记了哦。”正义都能迟到,为什么上学不行tat。 还是求见的两人解了柚柚的围。 江若云也没想到,温正清和老夫人竟还敢来她面前。 是在审讯里板子没吃够? ...而且这两人怎么看起来瘦了不少? 两人一进来,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老夫人捶著胸口:“我知晓我对不起你,但,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温家的骨肉啊!” 哦,原来是为了討那未出世的孩子来的。 温家的骨肉? 江若云笑了笑,叫一旁的婢女去把王陶然带来。 王陶然早就得了江若云的授意,此刻面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犹豫与挣扎,眼神闪烁,声音带著哽咽:“老爷,老夫人,我...我没想到今生竟还能再见到你们。” 她脸上带著淒楚,脸色苍白瘦削。 两人看了便知道,这王氏在公主府里过得可不好啊! 柚柚倒是好奇地看了王陶然好几眼。 温正清一想到她怀里的,有可能是个儿子,心中便也起了几分怜惜:“你若是愿意,便隨我们回去,你是我的妾室,哪有和离后妾室跟著先头夫人身边的道理?” 柚柚指正:“什么和离哇,是你被休了呀。” 温正清很想骂人,但是看著江若云冰冷的眼神,还是忍住了。 怎么回事! 这小丫头片子不是收养来討好他的吗?现在都没了利用价值,怎么江若云还留在身边? “王姨娘如今是本宫府上的人,岂容你们说来就来,说带走就带走?当本宫这公主府是什么地方!” 老夫人见状,哭得更凶了,几乎要扑上来抱王陶然的腿:“王氏!你难道就忍心看自己的孩子没了父亲吗?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就跟我们回去吧!” 温正清也道:“我们府上会好好待你,绝不会让你受磋磨。” 王陶然配合地侧过身,用帕子按著眼角,肩膀微微抖动,似是十分痛苦难以抉择:“老爷,老夫人。我......我实在是......” 一副被胁迫胆小怯弱的样子。 实则心里觉得好笑。 她放弃在公主府里的神仙日子不过,去跟他们吃糠咽菜? 疯了不成? 这一番拉扯,让老夫人和温正清坚信,王氏心中是还有这个家的,只不过是碍於江若云的威胁,这才不得不拒绝他们。 从公主府离开后,温正清嘆息道:“她对我有情,所以不忍我受到伤害。云儿也......许是吃醋了,加之母亲你先前欺骗她,才让她行为偏激了些。” 第167条小锦鲤 夺皇位 待两人走后。 王陶然才拍了拍胸口,灌了几口水:“方才与他们虚与委蛇都快吐了,还好忍住了......” 昔日嫌她身份低微,知她有孕多行磋磨,还想出去母留子的阴损法子。 如今风光不再了,倒是想起来她腹中的孩子了。 王陶然小心地看著江若云的脸色。 后者頷首:“做的不错。” 她这才放下心来。 先前柳氏等人被赶出府后,她心中惴惴,寻到了殿下坦白了自己腹中孩子不是侯府的血脉。 她还记得殿下当时与她说: “它是与不是都不重要,本宫愿意让它是,它便是。” 让王陶然瞬间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两人说完话,江若云看向一旁正偷偷看著袖子里小抄的女儿,轻咳一声,柚柚就瞬间正襟危坐,一副正气凛然的小模样。 罢了,今日柚柚也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要不要去寻你祝如姐姐玩?” 柚柚好奇问道:“但是沂国的人不是都走了嘛?娘亲要让柚柚去那里嘛?” 她瞬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柚柚不要!” 小孩子总是捨不得分离,但若是大人真说上一句:“那你今日便去別人家过夜吧。”又会瞬间倒戈。 江若云哪可能让她去沂国,笑著说:“祝如在会同馆那住著呢,身边只余了几个侍女,多半冷清得紧,柚柚去陪她说说话,好不好?” 等看著柚柚带著她的侍卫们离开,王陶然收回了眼神:“殿下这是有事要做?” 江若云点点头,並未主动说要做何事。 王陶然识趣,明白这不是自己能掺和的,便也告退了。 “去库房里清点一下,將本宫这些年封邑的收益,还有那些用不著的金银首饰、綾罗绸缎都核算清楚,看看能折兑出多少现银。” 清枝心疼极了:“殿下不若將温家那些...先当了吧。” 说的是祝殷从温正清那敲诈来的,还有侯府中原本的资產。 “......也是,竟给这些忘了。” 柚柚出府一趟就能知晓的事,江若云如何能察觉不出? 钱,是越多越好的。 这些年各地多灾祸,父皇又是极重民生、心繫百姓的仁君,每每遇灾,必是倾力賑济,开仓放粮、减免赋税,从无吝嗇。 长此以往,再丰盈的国库也经不住这般消耗,如今已是捉襟见肘。 朝中大臣,清廉的心忧如焚,却苦於无计可施,而那些贪墨的,则个个捂紧了自家的钱袋子,守著金山银山,却不肯为国出力半分。 江若云想到此,眸色微冷。 若是有法子......能將这些蛀虫们吞下去的钱財,尽数掏出来,用於賑济灾民充盈国库,那该多好。 === 柚柚带著侍卫到了会同馆,却发现祝如那里非但不冷清,反而颇有些热闹。 馆內收拾得整洁雅致,几个侍女正陪著祝如说著玩笑,桌上还摆著些精致的点心。 见到柚柚来,祝如眼睛一亮,笑著迎上来:“柚柚来啦!”她拉著柚柚的手,神色轻鬆自然,“是你娘亲让你来的吧?” 柚柚点点头:“娘亲看起来很担心你哦。” 娘亲没说,但柚柚能感受出来。 她也很喜欢祝如姐姐,所以就来啦。 祝如笑了笑,语气坦然中带著一丝通透:“我知道,她大概觉得,我留在这里,就类似於......嗯,人质?对吧?” 祝如挥散了身边的侍女们。 只留下柚柚一人。 不知为何,见到这孩子,她便觉得,她是值得相信的。 可能因为她的眼睛过於清透,不似凡人。 “皇兄这次回国,是去夺皇位的。” 柚柚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在几年后才会发生的事嘛! 而且—— “他不是你父皇唯一的儿子嘛?除了他还有谁能继承皇位啊?” “他並未与我细说,只说是有些事等不得太久了。” 她並无怨懟,“但我相信皇兄。他让我留下,自有他的道理,这也是对我的保护。” 沂国的宗室並不太平。 皇兄这一次去,作风必定激进,容易引得他们狗急跳墙。 总之,不用和亲,她就觉得已经很好了。 柚柚看她神色间確无忧虑,也开心地拍手:“那下次见到祝殷哥哥,他就是皇帝啦?” 两人交谈完这些不得被外人听见的事,祝如才又让侍女们带著玩具进来。 “你们大夏好玩的东西还真多,这些是给柚柚买的哦。” 她说得面不红心不跳。 侍女们心里腹誹,这明明是殿下你自己买来玩的,还赖在大夏的郡主身上。 柚柚也看透了:“祝如姐姐,你的眼睛,黏在上面了都。” 祝如:“......” 柚柚小手一挥:“来叭!柚柚陪你一起玩哦。” 两人玩得正是兴头上,侍女突然来稟:“殿下,外头有人求见。” 第168条小锦鲤 还钱 祝如忽然有些心虚:“是男是女?” “一个男人。”侍女顿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祝如安心了:“寻本宫有何事?” 没办法,会同馆隔壁街,有家伶人馆。 她没忍住好奇,就进去看了几眼。 好吧,看了几次。 人之常情罢了。 不过可不能让柚柚误会了。 “殿下,他说是来寻您还钱的。” “......?”天降横財? 她还借给过別人钱? 祝如好奇得紧,到了正厅,看见了温正清的脸。 再一听他那吞吞吐吐、拐弯抹角的诉求,瞬间就明白了—— 这不是来还她钱的,这是想从她这里,把他当初孝敬给她皇兄的財物,再討要回去。 温正清搓著手,脸上堆著諂媚又窘迫的笑:“殿下,先前草民与贵国太子殿下有些礼尚往来。如今草民家中突遭变故,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您看能否通融通融,將那些暂且归还草民?” 这確实为难祝如了。 那些东西又不在她这,都送去长念那了。 “本宫如今被困於这四方天地,也是力不从心啊...那些东西都被皇兄带走了。”带走送人了。 “本宫这是一件都没有,你请回吧。” 温正清心中生恼。 鬼信啊! 那么多的財物摆件,那祝殷还能都带回沂国不成? 肯定还在京中! 那若是在京中,除了他这个亲妹妹这,还能去哪? 温正清守著这些財物,连给他生儿育女的枕边人都没说过。 他不信,祝殷有这么大方。 他还欲继续纠缠,毕竟祝如现在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被沂国拋弃的人质。 虽有公主的名头,但不过是一介女流。 他嚇唬她一番.,应当..... 但接下来,温正清做了今日最不该做的事。 他瞥了眼后头的院子。 看见了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温柚柚。 一股恶气夹杂著迁怒瞬间涌上心头,他压低了声音,对著祝如,语气带著狠毒: “您可要离那丫头远些!她就是个灾星!克父克母,谁沾上她谁倒霉!您瞧瞧我们温家,原本好端端的侯府,自打有了她,就一路走下坡,如今落得这般田地!您金枝玉叶,万金之躯,可千万別被她带累了运势!” 他也是为了討好他们。 若是他们因此逃过一劫。 不也得感谢他吗! 谁知祝如原本还带著兴味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猛地將手中的茶盏重重撂在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放肆!”她厉声呵斥,声音虽还带著少女的清脆,却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搬弄是非、詆毁郡主?!” “来人!”祝如毫不客气地一挥手,“把这个满口胡言、衝撞本宫的狂徒给本宫打出去!” 候在外面的侍卫立刻应声而入,毫不客气地架起满脸惊疑的温正清,將他粗暴地拖出了正厅,直接扔到了大门外的街道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这不是,前宣武侯吗?” “最近怎么天天都能看见他家的事?” 柚柚在祝如身后歪了歪小脑袋。 她看见,温正清身上的气运,在逐渐消失。 本该如此。 他这般品行低劣之人,若不是与她占了几分血脉上的关係,又怎能身负气运? 柚柚提醒他:“记得早点把我从族谱上除名哦。” 温正清被她气得不轻:“你不要后悔!” 悔悔悔的,悔啥呀。又不是马,咴的一声就跑了。 温正清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不是质子吗? 怎么还能號令侍卫?? 还有他们什么时候与温柚柚待到一块去的? 那些打不死他的,一直在试图打死他;那些打的死他的,也快把他打死了。 温正清回去的路上,还听到了温瑶的事。 他確实没想到,瑶儿曾经做过这种事。 但心中反倒觉得遗憾,怎么这都没把温柚柚逼死呢? 只是他这么想,百姓们却不这么想。 他们知道高门大户套路深,却还是第一次知道能这般作践人。 温正清一回家,就看到家门口一堆烂菜叶子,还有一堆人在门前指指点点。 他怒喝一声:“做什么呢!小心我报官来抓你们!” 祝如看著那狼狈的身影消失,这才冷哼一声,拍了拍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他怎么会是你的生父?” 祝如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捏著柚柚的小脸左看右看,都没看出有什么相似之处。 她拍了拍胸口替柚柚庆幸道:“好在不像他,你是不知,我的一个皇妹,生得与我父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怜啊,小时候还好,等大了些,照了镜子就哭。” 柚柚很难想像,能生出这对兄妹俩的皇帝,居然长得丑? 祝如大方道:“等皇兄取了他的首级,就带回来给你看看。” 系统忽然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太孝了,貽孝大方,孝口常开啊。 许是今日之事真的把温正清刺激狠了。 柚柚当晚就感受到自己和一系列不相干的人的关联,断了。 这是总算想起来给她除名了。 虽然本就不深,影响不了多少。 但轻鬆哇! 若是还连著,这些人就像是蚊子一样,在她身上,叮一口叮一口...... 天地从不吝嗇於展示对她的偏爱。 即使在这方小世界,也如此。 一切与她息息相关的人,只要心存善念,都会被眷顾。 所以,她要去五湖四海,遇见不同的生灵,將福泽笼罩这片土地。 === 会试在十六便结束了。 柚柚准备亲自去接光荣的考生回来。 知道江若云这些日子忙,还特意嘱咐她不要跟著。 “娘亲过几年可以来接柚柚的!” 江若云:“......好好好。”说清楚吧,是过几年还是过几辈子? 柳时璟是她棋局上的棋子。 而棋手,正在布局,她不会因小失大。 柚柚为了让柳轩一眼就能看见她来接柳时璟,可谓是做足了排场。 一行人浩浩荡荡,车马昂扬,侍卫肃穆,引得贡院外等候的人纷纷侧目,不知是哪家贵人如此兴师动眾。 柳轩在號舍这几日,不好过极了。 烙饼在后头几日就变得干硬,得在火上烤了,混著水,才能勉强吃进去。 吃多了乾粮,便想出恭。 出恭说起来简单,把门口的牌子转一圈,就有人带著去。 但是考卷上,却会被盖个戳。 他们都管它叫屎戳子。 若是被审卷的瞧见,天然就少了些分数。 柳轩只能硬生生忍著,偏偏旁边的那间號舍里头的人,丧心病狂,准时准点就开始冒香味。 他后几日的题都未能好好答。 如今总算是熬出了头,柳轩硬挺著一口气,就想瞧瞧,自己旁边那人是何模样! 这般贪嘴,日后定要没落。 第169条小锦鲤 敢与日月星辰比肩 柳轩是直接晕倒在地,被柳宏声和柳武抬回去的。 柳姿看他面色铁青,身下还有股异味,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这看起来也太不体面了! 她迟疑地看向柳宏声:“大哥,轩儿这般模样……真的还能考好么?” 柳宏声虽也心中打鼓,但此刻只能强装镇定,斩钉截铁道: “自然能!轩儿是有大才的!定是这几日在號舍里熬坏了身子,歇息几日便好,等他高中,这一切都值了!” 柳姿也没再多说什么。 沉没成本,太高了。如今除了等待,也没有別的办法。 待柳轩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猛地抓住床前柳宏声的手,声音嘶哑惊恐:“爹!不好了!柳时璟,柳时璟他来了!他在考场!我看见他了!” 怎么可能! “你不是断了他的手?” “儿子不可能看错!”柳轩都顾不得身下的屎味,就往爹面前凑,“温柚柚,来接他了!还带著一眾侍卫。” “给足了他面子。” 柳轩心里恨啊,他当时看见柳时璟,心中又惊又怒,但更气的还在后头。 眼睁睁地看著柳时璟像是什么功臣一般,被列队迎接。 为首的,还是他来京前,从未放在眼中的表妹。 他们在这破陋屋內,总用温瑶的命格安慰自己。 仿佛这样,能让他们的前途亮堂些似的。 但,今天。 他意识恍惚间,竟瞧见了那温柚柚在人群中央,浑身散著光芒。 敢与日月星辰比肩。 柳宏声被他身上熏的,父爱都没了大半,甚至还得倒欠。 忙把他推搡开:“还不是你们,妇人之仁!当初若是做得再乾净利落些,何来今日之祸!” 101看书 读小说上 101 看书网,??????????????????.??????超讚 全手打无错站 这些天,他们因为温瑶的缘故,从家中走出去,都要被数落。 柳宏声恨极了,这些小辈,个个心慈手软,不懂铲草除根的道理! 柳轩却像是没听见父亲的斥责,眼神涣散,喃喃自语:“不......不对,爹,我们是不是,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他猛地抓住柳宏声的衣袖,声音因恐惧而颤抖,“难道那,那温柚柚才是......” 柳宏声心中也是一震。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的。 但是柳家上下,都认定了那人是温瑶,其中不乏德高望眾的族老。 “江州......得回。” 柳宏声很快做了决定,他不知晓当初预言的全部,那是柳家的机密。 因此,得回去一趟,才能確认。 “若是当真是我们弄错了。”柳宏声反而鬆了口气,“那倒也好,反正她如今也就五岁的年纪。” 三岁记事,不过两年。 柳轩也定了心:“小孩子好哄得很,说几句软乎话,我们是她的亲人,她怎么可能捨得撇下我们?” 先前不就是,那丫头笨的很,刚欺负过她,哄她两句,下次就又傻傻地凑过来让他们欺负。 “还有柳时璟那,不必忧心。他伤了右手,这些日子定是苦练了左手字,但这写出来的字,如何能与我儿相比?” 一口气说完。 柳宏声憋气憋得都变了声。 太臭了。 他让婢女侍候柳轩净身。 婢女不情不愿地进去。 片刻后,屋內传来叮铃咣鐺,还有木头碎裂的声音。 柳宏声一听就知道,浴桶,炸了。 他气得把最后一套茶盏都砸了。 什么灾星扫把星的! 他看这几个婢女才是! 柚柚往日都要听那几人的乐子来下饭吃。 但今日,她破天荒地摆摆手:“不用啦不用啦。” 太有味道了。 柚柚怕自己吃不下饭饭。 ......也怕自己听了还能吃得下。 那更恐怖了。 评卷前要弥封、眷录、对读,这些准备工作结束后,成百上千份答卷要交予考官审阅。 柚柚听春雨姐姐说,一般都得二十九才放榜。 这些日子国子监教了些简单的算术,柚柚也不用掰手指了,努力算算日子,竟是要等到瘟疫之后。 整个崽都蔫巴了。 但没过几日,夏景帝身边的太监,竟肃著脸来到公主府,將柳时璟带走了。 他们不敢在长念公主府上逞威风,全程都还算客气。 柳时璟也並未挣扎,甚至娘亲还讚赏似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吩咐那几个太监,莫要押著人,伤著了读书人的手。 他们看起来像是知道这些太监来做什么似的。 但是柚柚不知道哇! 柚柚急死了。 立刻扑上去抱住柳时璟的腿,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能只带走表哥!柚柚也要一起去!” 说著,她乾脆手脚並用,像只树袋熊一样扒在柳时璟身上,死活不撒手,大有“要带他走就得连我一起打包”的架势。 领头的太监一看这架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位小祖宗可是陛下和太后的心尖肉,他们哪敢真动手扒拉? 求助似地看向长念殿下。 江若云:“......” 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一味地接受老天的惩罚。 最后没法,他们仨一起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几个太监在一旁愁坏了。 这可是进宫问罪的啊! 怎么还坐上马车了? 柚柚还拍拍他们,一本正经:“今后的路你们要好好走下去,我要去坐马车了。” 太监们原本的肃色,绷不住了。 好在两位殿下还並未泯灭人性,还是给他们准备了车马的。 但原本前来缉拿的气氛早就烟消云散。 伴隨著前头稚子叉著腰的质问声,倒像是出来踏春了。 第170条小锦鲤 炫娃 “你们,瞒著柚柚什么!” 后头可还有官差跟著呢。 江若云只能安抚道:“等入了宫,柚柚就知道了。” 入宫对柚柚来说,和回家也没什么区別。 因此她很快安静下来,靠在娘亲身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就睡著了。 柳时璟还是第一次入宫,又是以这样的形式,难免有些紧张。 江若云看了眼身旁略显紧绷的柳时璟,声音带著几分提点:“今日允柚柚同来,不过是因她好奇,並非为你撑腰。此事关乎你的前程与清白,终须你自己去面对、去分说。” 柳时璟深吸一口气,郑重頷首:“殿下放心,时璟明白。” 这是他自己的事,他也要自己做了结。 “殿下,时璟有一个不情之请...今日之后,柳轩父子定会狗急跳墙,江州柳氏里,还有我的生母......” 江若云脸上没有惊讶,像是早就知晓了。 “本宫已將她从柳家带出。何时能见到她,取决於你的价值。” 正说著,马车缓缓停下。 方才还睡得香甜的柚柚像是感应到了似的,一下就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揉了揉眼,一看到那熟悉的朱红宫门,立刻就像回了水的小鱼儿,瞬间活泛起来。 她也不用旁人抱,自己利落地爬下马车,甩开身后太监的惊呼声,迈开小短腿就熟门熟路地朝著宫门噠噠噠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朝著守门的侍卫挥著小手,奶声奶气地打招呼:“侍卫叔叔好呀!柚柚又来啦!” 那副回自己家后院般的自然熟稔,看得柳时璟一愣,原本縈绕心头的紧张感,竟地被一幕冲淡了不少。 他看著那个小小的背影,心中不由地一定,有她在前头带著,这条路,似乎也没那么难走了。 穷奇也伸了个懒腰,摇了摇尾巴,跟在柚柚身后。 到了养心殿前。 孙禄熟稔地凑过来:“哎哟,郡主怎么跟来了?陛下今日心情欠佳呢,方才安王来过一趟,都被嚇跑了。” 柚柚试著把安王那五大三粗的模样代入了一下。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一种大脑和眼睛都遭受了精神污染的感觉。 孙禄说完,又笑道:“不过小郡主来了,陛下心里定是欢喜的。” 御前的宫女太监们心里,也欢喜极了。 等昭锦郡主把陛下的態度软化了,他们在御前行走也不用遭受精神攻击了。 “奴才去为您通稟一声。” 养心殿內。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压死人。 夏景帝面沉如水,端坐於御案之后,面前赫然摊开著两份硃笔圈点过的考卷,主司和柳轩跪在下方。 后者浑身抖若筛糠,额头上冷汗涔涔,强作镇定却掩不住面色惨白。 殿內落针可闻,唯有皇帝指尖偶尔敲击御案的沉闷声响,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他的身上。 就在这时,太监引著柳时璟入內。 夏景帝凌厉的目光瞬间扫了过去,声音不高,却带著雷霆之威: “你便是...柳时璟?你来得正好!朕且问你,你这四书五经卷上的策论,为何与柳轩的几乎一致?” 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两人竟还出自一家! 夏景帝是真的被气得不轻。 若放在平日里,应是两人都落榜处置的。 偏偏这文章,甚得他心。 他又起了惜才之心。 这才强忍著把两人召进宫。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当口,孙禄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趋步入內,刚想开口稟报,便被夏景帝一声蕴含著怒火与不耐的厉喝打断: “滚出去!朕此刻谁也不见!” 柳轩在下首垂著脑袋一晒,方才陛下连安王都不肯见,也不知是谁狗胆包天,这个时候来寻陛下。 还有这太监,也是个看不懂眼色的。 孙禄嚇得一哆嗦,却还是硬著头皮回稟道:“陛下......是长念公主和昭锦郡主在外求见。” 话音未落,只见方才还雷霆震怒的夏景帝周身那骇人的气势竟肉眼可见地一滯。 那紧蹙的眉头微微鬆动,眼底掠过一丝无奈。 “......罢了,让她们进来吧。” 孙禄脸上也带了笑意:“喳。” 孙禄像一道风一样从柳轩身边擦身而过,柳轩在风中凌乱。 这两人,不就是江若云和温柚柚? 她们竟比皇子还受宠?! 那,温瑶先前跟他说的,都是骗人的?? 夏景帝让主司平身,语气中带著炫耀:“唉,这两个孩子真是被宠坏了,黏人得紧。” 主司知道这是在炫娃呢。 他夫人从围猎场回来,就与他说,这样的对话太后一日能有两次。 主司连忙躬身,顺著皇帝的话奉承道:“陛下慈爱,公主与郡主殿下纯孝,此乃天家之福,臣羡慕不已。” 夏景帝非常满意他的识趣。 正说著,江若云牵著柚柚走了进来。 柚柚一进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好奇地四处张望,最后定格在御案后的夏景帝身上,立刻甜甜地喊了一声:“皇爷爷!” 夏景帝脸上的寒霜瞬间融化,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朝她招手:“柚柚快到皇爷爷这儿来,免礼。”他甚至还特意指了指自己御座左侧的空位。 而柳轩只能跪在地上,用余光看著那道小小的身影走向上首。 柳轩只觉得屈辱,以及惶恐。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垂首的柳时璟忽然抬起了头,声音镇定: “回稟陛下,草民愿以性命与前程担保,卷上策论,乃草民一人所作,绝无抄袭剽窃他人之处!” 柳轩也急切开口:“草民有这篇的手稿。科考时见押中了题,便將其写上,草民也不知为何三弟也写得一样。”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莫不是在书房被他瞧见,背了去!” 夏景帝目光沉沉:“既有手稿,便呈上来罢。” 柳轩想起身,却被身侧的太监按下,正疑惑时,御前的宫女抽走了他手里的手稿,双手呈到陛下面前。 这是陛下不让他近身的意思。 柳轩咬牙,他不敢对皇上有任何怨言,就只能狠狠地瞪了柳时璟一眼。 贱种! 手废了还要来碍事! 柳轩看著他缠著绷带的右手,心中冷笑,一个残废,有什么资格与他爭。 第171条小锦鲤 出气 夏景帝看了眼那手稿。 纸质发黄边角起皱,看著就知道有了些时日,而且,经常被人所翻阅。 只瞧上一眼,他便明了了。 但看著柚柚凑上来,小手扒著椅背,伸长了脖子,急不可耐的小模样,又觉得好笑。 於是撂下手中的纸,逗她:“柚柚猜猜,是谁说谎了。” 儿戏!简直就是把他的前程当成了儿戏! 柳轩心中愤愤,忍不住开口道:“陛下......” 后面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被身边的太监小声斥责:“哪轮得到你说话!” 真是没规矩。 就这样的,能凭自己的本事考上,小太监把自己脑袋摘下来给他当球踢。 柚柚也完全没有避嫌的念头:“那个臭臭的说谎啦。” 殿內有薰香,他们又离得远, 夏景帝压根闻不出来气味:“是谁臭啊?” 柚柚直接伸手指著柳轩。 “他呀。” “直接在贡院门口,拉臭臭啦。” 柚柚用小手在鼻前扇了扇,很嫌弃的模样:“把来接他的人,都臭吐啦。” 柳轩深吸一口气,看向她的眼神,带上了恨意。 一个丫头片子,竟敢这般折辱我! 他的眼神,夏景帝如何会察觉不到? 他冷笑:“將这三份字跡,交给主司看看。” 主司一看,也觉得好笑,徇私舞弊这么多年他见得多了,没见过这么轻易就能看出来的。 “此事,朕心中已有定论。” 夏景帝看著柚柚那姿势,心里就发慌,这要是摔下来可怎么是好? 忙令宫人让小郡主坐好。 但落在柳轩眼中,就是温柚柚猜错,被陛下嫌弃了。 柳轩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头也敢抬起来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金榜题名、跨马游街的风光景象,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要匍匐在他脚下,温柚柚也只能哭著向他求饶…… 然而。 “柳轩!你盗窃族弟文章行舞弊之事,证据確凿!竟还敢心怀怨懟,直视郡主?真是胆大包天,罪加一等!” 柳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乾乾净净,刚刚挺直的脊樑猛地垮了下去。 “不可能!”他忙道,“陛下,那手稿上的字跡,就是草民的啊!” 主司躬身:“陛下,经臣仔细比对,柳时璟旧稿与考场所书,风格统一,確係一人所出。而柳轩的字跡形似而神非,绝非一人所书。” 柳轩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 柳时璟的手,不是废了吗?是他亲手废了的! 不可能有错。 柳轩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陛下明鑑!那手稿上的字跡分明就是草民的!是柳时璟,是他偷了我的文章,模仿我的笔跡!他的右手早就废了,根本写不出这样的字!他怎么可能用左手写出和右手一样的字?” 他状若疯癲,指著柳时璟嘶吼,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夏景帝眼神冰冷,如同看跳樑小丑。 他甚至懒得再废话,只对柳时璟抬了抬下巴。 柳时璟面色平静,上前一步,对主司拱手道:“大人若不信,学生可当场用右手书写,以证清白。” 主司立刻命人备上纸笔。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柳时璟在柳轩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缓缓抬起了右手。 解下了绷带。 笔尖落下,与旧稿字跡神韵一般无二的墨字便流畅地出现在纸上! 他的手,好了? 那他从那几个医师口中打探的消息,也是假的? 柳轩即使是跪在地上,身形都有些不稳。 他,中计了! 他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最终,与江若云对视了一眼。 高高在上的皇室公主嘴角露出了一丝讽笑。 目光中,是全然的敌意。 她...是在给温柚柚报仇吗? 夏景帝冷笑:“既然实情已然揭晓,剥去柳轩所有功名,永不许再入科场!” “来人,给朕剜了他的眼睛!” “竟敢用这种眼神看昭锦郡主,谁给你的胆子!” 柳轩再也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柚柚一点没觉得过分。 若是身份互换,柳轩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都不用若是啦,原身先前在江州,要不是柳时璟的娘好心,她都活不到现在。 他们当时,就是想逼死原身的。 不能因为这样的狠毒没有被实现,就忽略它。 江若云也是这般想的。 剜眼?便宜他了。 夏景帝留了女儿和孙女在宫里用膳,又让柳时璟好好回去等好消息。 柳轩则是又被太监们抬回了温家。 他们不知道殿內发生了什么。 见人就笑,还对柳宏声说:“您就是柳家兄弟的父亲吧,可有福啦,陛下欣赏你家小公子的才气,让他回家等著好消息呢!” 他们估摸著陛下的態度,就算前五的经魁拿不到,这甲榜是一定能上的。 此番在陛下面前露了面。 殿试不说进士及第,拿个二甲进士出身总归是没问题的。 这可是未来的官老爷呢。 也难怪才华引得兄长忌恨,行了这般低下的手段。 誒,不过。 那柳时璟人呢? 这两兄弟不应该回一个家吗? 许是车马与他们比起来慢了些? 柳宏声看了眼面朝下躺著的柳轩,好似闻到了些血腥气。 但也没多想,现在他心中全然被喜悦占据。 他儿子,果真出息了! 只是个会试就引得陛下將其召入宫中,现在许是激动,才昏迷了过去。 温瑶也高兴极了,这般的话,表哥定是要留在京中,那江州是不用回了。 太监们笑道:“等柳公子回来,可要好生操办桌饭菜犒劳读书人呢。” 好好的孩子,还被倒打一耙,简直冤啊。 柳宏声笑道:“二位说笑了,犬子不是已经回来了?” 哦?回来了? 两个太监对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虽没有子嗣…但不知可否让令郎出来,给我们也沾沾喜气?” 出来?? 柳轩现在不就在他们手上吗? 柳宏声彻底懵了:“此人,难道不是轩儿?” 他指著担架上的人。 第172条小锦鲤 雷霆雨露,莫非君恩 “正是柳轩。” 太监们到了这时也感受到了,这家里气氛不对。 “此人徇私舞弊,闹到了陛下面前,陛下有旨,剥夺其功名,永不许再入科场!” “什么?!” 柳宏声的手死死地扒著房门,这才没有瘫软。 轩儿怎么可能徇私舞弊? 他分明说,他用了柳时璟的文章啊!难道柳时璟抄的是別人的不成! 春桃看著他崩溃的模样,適时开口:“那你们方才所说的那位小公子,姓甚名谁?可是寻错了人家?” 此时,柳宏声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想让这个贱婢闭嘴,不要再提了。 但御前的太监哪管他这那的:“姓柳,名时璟,不是你们一家的吗?” 果然... 果然! 是那个孽子! 柳宏声喘著粗气,眼前一片恍惚。 偏偏春桃像是故意似的,温声道:“不是我们一家的,先前我家老爷被公主休了,柳时璟还留在公主府上,我们是被赶出来的。” 休...赶... 怎么说话的? 不止是柳宏声,就连那两个太监都看了她一眼。 不是,你站哪边啊? 太监咳了两声缓解尷尬:“原是如此。柳轩窃取柳时璟手稿,行径卑劣,考场之上,更欲李代桃僵,欺君罔上。” “且待昭锦郡主不善,陛下已剜去他的右眼,以示惩戒。” 既然是被赶出来的,还和那柳公子没什么干係,太监们瞬间变了脸色,也不乐意抬著柳轩了,將担架隨意地放在地上。 柳宏声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绝望的灰白。 一旁的柳姿看见哥哥的表情,便什么都懂了。 什么才华横溢,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小偷!他们反而將真正有才华之人,视之不见了! 那人,现在还在江若云身边。 她双腿一软,靠在了春桃身上,心里是彻底的绝望。 怎么会这样呢? 柳轩的才学,是偷来的? 他们这些日子缩在这样小的院落里,心中抱著的希望,都是假的? 而那个她从未在意的母不详的侄子,却被陛下看重? 柳姿心里又悔又恨。 柳宏声则伸出手,把儿子翻了个面,右眼果然血流如注,让那本就平庸的面庞更显得有几分狰狞。 这个儿子,算是废了。 柳武扑到柳轩身上,一阵嚎哭,却被那太监厉声制止。 雷霆雨露,莫非君恩。 他们得谢恩才是。 温瑶觉得荒谬,上辈子,这个表哥没有她的帮助,都能成事,这辈子她明明帮了他许多,为何会变成这样的情形?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她只觉得一股邪火直衝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重生一世回来,原本想要抱的大腿一个都没抱上。 甚至现在还瞎了眼成了自己的拖油瓶! 温瑶心中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上一世,温柚柚那个贱丫头死得早,根本没机会碍事,所以他们柳家才能顺风顺水,表哥也能平步青云! 可这一世,这灾星不仅没死,反而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处处与他们作对,抢走了所有的气运!一定是她的存在,克散了他们柳家的气运,才让表哥落得如此下场! 这个扫把星!祸害!她怎么就不去死呢! 温瑶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等太监走后,安顿了柳轩,她与姨娘和舅舅说了自己的猜测。 柳姿听著,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但心中总觉得奇怪。 倒是柳宏声,此刻失去了唯一的底牌。原本想著,若是当年搞错了,等轩儿考取了功名,他们也能接近温柚柚將她哄回来。 但现在,一切的希望都毁了! 他不能再接受这个可能性,死死地抓住温瑶的手,像是在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瑶儿,你说得对!那温柚柚大抵就是个夺取別人气运的妖物!我们得除掉她!” 几人正说著话。 便有婢女来寻柳姿:“姨娘......老夫人说想喝燕窝。” 先前在侯府,燕窝这等东西连漱口都使得,柳姨娘便不耐道:“她要喝给她喝就是了,这点小事也要来问吗?” 婢女支支吾吾:“府里帐上的钱加起来,都不够买三两的......” 柳姿眼前一黑。 什么玩意,这么贵! 她被赶出来后才察觉出当家作主的难处。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她来说都是问题。 “家中帐目艰难,你让老夫人暂且忍忍。” 婢女带著柳姿的意思去回绝了老夫人。 这间院子墙壁都脱落了,完全没有隔音,隔壁很快就传来了老夫人尖锐的怒骂声: “你这个没良心的,连盏燕窝都捨不得给我这老婆子!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当初要不是我儿抬举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如今竟敢作践到我头上来了!老天爷怎么不开眼劈死你这黑心肝的!” 柳姿先前在侯府还能忍她,但现在吃她的用她的,还敢骂她? 很快,隔壁就传来了对骂的声音。 看著面前不再孝顺的柳姿。 老夫人心中莫名怀念起了江若云,她虽性子清冷却从未在吃穿用度上短缺过她半分,更不会如此忤逆顶撞她。 她如此心心念念。 江若云自然也没忘了她。 府上原本还有几房妾室,娘家还愿意收留的,她便结了月俸放他们走,不愿的,若是先前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就把他们送去了她名下的庄子,做些活计养活自己。 这世道女子举步维艰,作为女子,她不愿为难她们。 但余下的,曾落井下石心术不正的。 她也不是什么善人。 一併打包给温正清送了过去。 於是继上次的几个婢女后,这一次,变成了拖家带口来的。 几个姨娘和小姐看著眼前这低矮的小院,再想想昔日侯府的雕樑画栋,脸上顿时写满了嫌弃。 不过半日功夫,院子里就闹翻了天。 外头还不断涌来邻里的议论声。 “长念公主府门口在发赏钱呢,说是有好事,散財呢。” “那还不快去啊,去晚了就没咯!” 几个姨娘听著鼻子都气歪了。 刚把她们赶出去就闹这齣,膈应谁呢! 婢女们听了有赏钱,也都蠢蠢欲动,被柳姿喝止:“一帮子眼皮子浅的!能有几个铜板,你们就上赶著去热脸贴冷屁股?!” 很快,邻里回来了。 “殿下当真是阔绰,整整五两银子啊!就这么给了我们。今晚能吃顿好的了!” 五两。 银子。 五个一两银子。 五吊铜钱。 五千枚铜钱!! 柳姿的心在滴血啊! 一些人听了这话连忙衝出去。 但去的太晚了,空手而归,垂头丧气的。 就连夜里也不清净,分明都是被赶出来的妾室了,还要嚷嚷著要婢女服侍她们。 柳姿冷笑:“行啊,那就让她们去好了。” 她们以为,那些婢女就是什么好东西了? 真去了,就不是服不服侍的问题了。 果然,没一会,隔壁的屋顶都塌了一块,还有人摔倒的尖叫声,彻夜不寧。 不过她们確实误会江若云了。 她这喜钱是为了柳时璟洒的,毕竟这可能是府上最后一个文化人的诞生了。 是得隆重些。 不然以后没机会了。 柚柚还在那嘀咕呢:“等柚柚和表哥一样高中了,娘亲要塞一百两哦。” 江若云摸了摸闺女空空的小脑袋瓜,慈爱地说:“好,一千两一万两都行。” 反正是没机会的。 画大饼谁不会? 当晚,柳时璟便说想回一趟江州。 “家母年事已高,身边离不得人照顾,离殿试还有十数日,我想回江州去將她接回来。” 按照大夏的情形,能入了殿试,基本也都有进士的身份了。 能留在京中做一个小官,对柳时璟来说,就足够他和母亲生活了。 江滦这会提溜著一个红封进来:“巧了,我也要去。” 第173条小锦鲤 龙吟 柚柚看著那熟悉的红封。 眼儿都瞪圆了,奶声奶气地指控:“舅舅,你怎么可以偷偷去抢赏钱!” “还不带柚柚!” 江滦笑她:“你这个小財迷,重点是最后一句吧。” 他故意把红封举得高高的,在小傢伙眼前左晃右晃。 柚柚踮起小脚丫,伸著肉乎乎的小手去够,努力扑腾著,嘴里还著急地哼哼:“哎呀,別馋柚柚啦!” 娘亲都不让柚柚去討赏钱。 知道五两银子若是给了她,大概又要偷偷上街去买吃的。 “小財迷,就知道赏钱。”江滦逗够了,这才弯腰蹲下来,与柚柚平视,“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说著,他把那红封塞进了柚柚怀里。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便捷,?????????s??.???隨时看 全手打无错站 柚柚接过,摸了摸,感觉软软的,不像银子。 她歪著小脑袋,拍了拍红封,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柚柚真的可以拆吗?” “......自然。” 柚柚郑重地拆开红封口子,往里一瞧,里面哪有银子,是一枚叠得整整齐齐的、用红色丝线繫著的黄色平安符。 “咦?”柚柚眨巴著大眼睛,愣住了,小脸上满是困惑。 江滦伸手,疼爱地揉了揉她软软的头髮,声音格外温柔:“笨,这是舅舅特意去城外佛寺给你求的平安符,保佑柚柚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她宝贝似的把平安符紧紧抱在怀里,甜甜地笑了,露出几颗小米牙:“谢谢舅舅!” 等柚柚抱著平安符睡去。 江若云才问他:“你要去江州賑灾?” “是。” “父皇命你去的?” “不,我自愿的。” 正因为要离开京城一段时日,他才特意为了亲人去求了神佛。 江滦將另一枚平安符递给妹妹,低声道:“我先前从不信神佛,但江州一行,此去多舛,不知何时才能回京,这才去佛寺拜了拜。” 他不在京中,只能愿漫天神佛庇佑。 江若云接过那枚同样用红丝线仔细系好的平安符,指尖能感受到布料下微微凸起的符文痕跡。 別离是一首没有结尾的诗。 凝重的氛围仿佛让夜色停滯。 忽然。 一道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无言。 “舅舅为什么不拜我呀?” 她,小锦鲤,招財纳福! 江若云怕她著凉,又把探出来的小脑袋塞了回去:“你是压根没睡,在这偷听呢?” 柚柚怎么可能承认! “没有呀,柚柚是被吵醒了的呀。” 江若云想说,就你平时那睡相,谁能给你吵醒? 不过,虽然孩子自己都不要面子,但也得给她留一点。 所以江若云也没继续深究,更没把刚刚柚柚说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 拜一个五岁的小屁孩? 不是疯子还真干不出来。 江滦看著正在打哈欠的柚柚,看起来很困的样子,问道:“是想睡但睡不著吗?” 小傢伙这会就把刚刚自己说的话忘在了脑后。 重重点头,带著些控诉:“是哇,柚柚睡不著。”她肉乎乎的小手指著自己的脑瓜子:“这里,疼。有好多人在说话嗷。” 她这么一说,江若云就急了,手指在掌心暖了暖,才轻轻地放在柚柚的太阳穴上:“娘亲给你揉一揉...还疼吗?清枝,去宫里请莫太医来。” 柚柚一听莫太医要来,赶紧摇头:“没事呀没事呀,很快就不疼啦。” 是有人正在祭拜她向她祈福呢。 嘿,怪有眼光的。 不像笨蛋舅舅,去佛寺就去吧,还被骗了。 去了座最贵最没用的。 那平安符上一点点佛光都没有。 蒜鸟,锦鲤大王不跟笨蛋一般见识。 柚柚挥挥小手,几道普通人看不见的淡色金光就附著在了两人身上的平安符上。 江滦和江若云只觉周身一轻,一股浩然之气自周身盪开。 两人还以为是平安符的作用,柚柚深藏功与名,窝在被窝里准备睡觉觉。 但那祭拜的声音不绝於耳。 柚柚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一骨碌滚著坐了起来。 “別吵啦!” 都是坏傢伙,她才不会给气运。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柚柚还真的没再听到那烦人的祈福声。 柚柚看了眼更漏。 好了,到点了,一拳给自己打晕,开睡! 她是睡得香迷糊了。 在去往江州的路上,却有一行人睡不著了。 他们身著黑色道袍,正跪在地上对著几座玉雕祈祷。 几座玉雕都是龙形,虽是玉质,却黯淡无光。 唯最中间的那一座,最为娇小灵动,金红色的鳞片栩栩如生。 这是云螭宫的传统。 每行远门,都要祭拜真龙。 没有人觉得能得到回应。 但今日,一声极细微、却清晰无比的龙吟自玉雕內部传出。 第174条小锦鲤 宫主,回来了 “是櫳由宫主!櫳由宫主回应我们了!” “快!快叩拜宫主!”领头的老者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是扑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其余人如梦初醒,纷纷效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虔诚地叩拜起来。 但那声音再未出现。 真龙已有数百年未显於世。 即使是云螭宫这样,对真龙的崇拜尚在的门派,长老及其弟子们也早已不耐费可能长达数十年的时间去学习龙的语言。 因为他们认为,龙不可能存在於这世上了。 “我们这还有会龙语的吗?櫳由宫主方才说了什么?” 眾人面面相覷,忽然有一人出声:“大人,周家的人应当能听懂。” 周家是云螭宫仅剩的,不问津俗务,闔族潜修供奉龙族的家族。 但真龙不出现,他们的供奉便没有意义。 这百年间,周家逐渐式微,就连此次来大夏,也都只来了一人。 当然,也有他们不愿掺和此等事务的缘故。 周妙菱不情不愿地被他们带来。 领头的老者不屑地睨了眼面前的少女。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藏书全,??????????????????.??????隨时读 】 他与周家素来有仇,他们何家虽也崇拜真龙,但大多是为了求得权势。见周家如今落魄,只剩些老弱妇孺守著空壳般的传统不懂变通,心中更是鄙夷。 “周家小女。”何长老语气轻慢,“方才櫳由宫主显圣,发出龙吟。你周家世代研习龙语,想必是精通的。来,听听,宫主说了什么?可別告诉我,你们周家已经连祖宗传下来的这点本事都丟乾净了。” 周围的何家侍从发出几声压抑的嗤笑。 周妙菱攥紧了衣袖,指尖发白。 她心中既难过又委屈。 难过的是家族在门派中凋零,受人欺辱。 委屈的是,为何櫳由宫主......会回应何家这些心思不纯之人的祈祷?难道宫主已经不再眷顾虔诚的周家了吗? 她低垂著眼:“请再示龙吟。” 何老冷哼一声,对旁边一个侍从示意。 那侍从清了清嗓子,努力回忆著刚才那声短暂却威严的龙吟声,模仿著发出了一声略显怪异的声音。 明明调子听著是一样的。 但听上去却截然不同。 四周也无人嘲笑他。 龙是被天地宠爱的造物,凡人能仿出形似,已经不易。 周妙菱原本紧绷悲伤的心情,在听到这声后,猛地一滯。 她愕然抬头,仔细看向那侍从。 櫳由宫主说得好像是...... 她嘴角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抽搐。 何老见状,以为她听不懂,更是得意:“怎么?周家果然没落至此,连龙语都......” 他的话被周妙菱突然爆发出的笑声打断了。 “噗嗤哈哈哈!” 周妙菱笑得弯下了腰,她指著何威: “宫主方才说的是『別吵啦』。” “哈哈哈哈!宫主嫌你们太吵了,让你们闭嘴呢!” 全场死寂。 何威脸上的得意和嘲讽瞬间僵住,变得铁青。 周妙菱笑得畅快极了,多日来的鬱气一扫而空。 原来宫主不是回应他们,是被吵得烦了! 她就说嘛! 她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櫳由宫主的玉雕,小心地伸手摸了摸。 云螭宫上下流传著一个传说。 混沌初生天地,天地孕育生灵。 而龙族是其中最受天地偏爱的灵物,人类也以它们作为图腾,其中云螭宫就在距离龙族最近的山头上。 由最初的龙的侍从们组建而成。 云螭宫虽是个门派,却没有掌门,只有各个长老及其收的弟子,他们尊称龙为宫主,並与龙族立下契约。 而后门派逐渐兴盛,其中由长老们组成的不同家族也隨之诞生,门眾们就此繁衍生息,將契约代代传承了下去。 但数百年前,人类有倾覆之危,为护佑这方世界,真龙们以身祭天,它们庞大的龙躯沉入大地,化为滋养万物的龙脉。 唯独剩下的,便只有自混沌以来,一直沉睡在龙蛋中,从未孵化出来的櫳由。 每一条龙的名字都是天地赐予的。 櫳由也不例外。 ... 因天地限制,它们並未赐予这种强大的生灵繁衍的能力。 櫳由是它们唯一的传承者。 也是所有生灵的希望。 这枚龙蛋被小心翼翼地供奉在云螭圣地的最深处。 人们日夜祈祷,期盼著櫳由宫主破壳而出的那一日,真龙將再度君临世间。 五百多年前,天地间曾有过一次震盪,霞光与瑞气交织,所有人都欣喜若狂。 是宫主!宫主破壳了! 然而,当异象散去,人们终於得以冲入圣地,看到的却只有一地的碎壳和一枚红色,带著金边的鳞片。 龙蛋孵化了。 但櫳由宫主,不知所踪。 自此,真龙彻底绝跡。 希望化为绝望,虔诚的信仰蒙上尘埃。 但现在...... “宫主,回来了!” ==== 柚柚睁开眼。 早上好。 到底是谁在好! 舅舅已经离开了,柳时璟因为没什么钱,只能早起蹭他的马车,也走了。 白灵和它的主人,前几天就走了。 府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柚柚忽然有一种许久未有的孤独感。 於是她努力啃啃啃把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填满了。 吃饱喝足,柚柚背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小包裹,一步一小挪,准备救世去了。 但救世的途中总归会遇到很多困难。 就比如现在,崽被她娘逮捕了。 提溜得脚脚都没能接触地面,小短腿晃啊晃的,就是落不到地上。 “娘亲——”柚柚委屈巴巴的。 “皇爷爷和曾祖母都答应柚柚去啦。” “我没想拦你。”江若云嘆了口气。 这些日子太后已经找她做了很多次思想工作了,虽然觉得以梦中之事做决定有些荒谬。 但她也想明白了,女儿生来不凡,她想成为她的助力,而不是阻碍。 好在江州有皇兄和神医在,州牧也是父皇的纯臣。 “你带这么点东西哪够?”江若云掂量了一下柚柚的小包裹,轻飘飘的,估计就塞了玩具和小零食。 她无奈地摇摇头,牵著女儿的小手,“跟娘来。” 柚柚懵懵懂懂地被娘亲牵著走,一路穿过庭院,来到了府邸侧门。 然后,崽崽就傻眼了。 只见侧门外,停著整整三辆马车。 有叠放整齐的各式衣裳,还有专门打造的小巧箱笼,里面分门別类放著梳篦、面脂、牙粉等洗漱用品。 第二辆里面装著各色点心蜜饯、肉脯果乾,米麵粮油,还有常用的药材。 第三辆马车铺著厚厚的软垫,显然是给她路上休息用的。 “娘、娘亲......”柚柚张大了小嘴,仰头看著这庞大的阵仗,小脑袋瓜有点转不过来,“我们是搬家吗......?” 江若云蹲下身,仔细替女儿理了理衣领:“江州路远,沿途未必处处方便,吃穿用度都得备齐。” 她伸出小短手,努力抱住娘亲的脖子,用小脸蹭了蹭:“娘亲最好啦!柚柚一定乖乖的!” 父皇说柚柚与国师一道走,江若云对国师是放心的。 只不舍地摸了摸柚柚的小脑袋。 她在京中还有些事要做,等做完了,便启程跟上哥哥和柚柚。 第175条小锦鲤 揭穿 柚柚突然问系统:【御兽环升级之后,可以装多少只动物呀?】 系统:【三只,怎么了?】 柚柚眼睛一亮,嘚吧嘚吧地跑到东厨,一挥手,猪牛羊各一只就进了她的御兽环。 系统看得心都在抽抽:【......这是给你用来带储备食物的吗!?】 柚柚:【別生气啦,你肝火太旺了,我给你煮丝瓜汤吧。】 系统:【......】我明明没钱充vip,为什么我的崩溃是1080p60帧超高清? 同样崩溃的还有看到面前三辆马车的国师。 “...这些,也要放在我身上吗?”作为柚柚专属交通工具的他这样问道。 柚柚看著白泽身上雪白的长袍。 和他兽型的时候毛髮一个顏色。 同样的...不耐脏。 崽崽的小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肉乎乎的手指头对著戳啊戳,陷入了深深的苦恼。 “唔......”柚柚眼睛里满是纠结。 让白泽这么漂亮的毛毛背车车......好像,好像是不太好哦?会弄脏的!脏了就不好看了! 可是这些都是娘亲的爱呀!少带一点,娘亲会担心的。 白泽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柚柚怀里的猫身上,意味深长: “它的毛,很耐脏呢。” 穷奇:“......?” 这傢伙什么时候看出它的真身的? 还让它做这种脏活累活。 它绝对不会干的! 白泽看向它:“若是这三辆马车一道放在我身上,难免衝撞到柚柚,这么小一个孩子,你忍心么?” 柚柚的目光在它们之中打转。 什么情况呀。 白泽怎么知道穷奇可以变大啊? 不过,柚柚想到,之前还在天庭的时候,饕餮就经常说穷奇和白泽关係不错,还经常在一起討教武功呢,就是不知道怎么回来的时候身上带著血。 可能这就是好朋友之间的心灵感应叭? 见白泽不装了,穷奇也不装了。 这傢伙估计早就准备“揭穿”它了,偌大一个国师府,今日连一个僕役都没有。 下一刻,它轻盈地从柚柚怀中跃下。 落地瞬间,周身腾起暗红色光芒,红光之中再无猫的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量极高、肩宽腿长的男子。 墨黑的长髮並未仔细束起,只是隨意披散,他的眼睛是罕见的猩红色,此刻正带著几分不耐烦,斜睨著身旁的白泽。 与国师那清冷出尘的气质截然不同,他就像是从上古走来的杀神,周身都瀰漫著血腥气一般。 穷奇双臂环胸,扫过那三辆马车,带著明显的嘲弄:“你倒是会差遣人。” 什么脏不脏的,抖抖毛的事,他非得在崽面前装。 难怪先前在天庭的时候和柚柚关係好呢,失忆了也不忘做这种上眼药的事,简直就是刻进骨子里了。 但是对上柚柚期盼的眼神,穷奇心头一哽。 半晌后,他背背背上了行囊。 许久没有变成本体在天上飞,偏偏这次还得时刻小心著那三辆长脚的马车不要乱跑。 当然,在白泽“好心”的纠正下,穷奇被迫知道了那四个圆滚滚的叫车轮,不是脚。 不过虽然它被莫名其妙充作了苦力。 但好消息是—— 比它更惨的是三匹被留在地面上不知所措的马匹。 转头一看,自己身后的车没了。 难怪说以梦为马呢。 追梦的时候確实跟它们一样命苦。 好在国师府里的僕役们及时出现,將它们带去了国师府的马厩。 “也不知道国师大人是去做什么了,清早便令我们方才不得出现。” “国师大人自有他的用意,我们照做就是了。” “唉,就是这几匹马,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被主人遗落在这,怪可......” 话音还未落。 几匹马就一点不认生地把他们府上的马挤开,对著食槽咴的一声就是吃。 “...怪馋的。” 白泽和穷奇为了不被凡人看见它们,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飞得极高。 但是对於云螭宫这样的隱世门派而言,即使是最普通的僕役,本身对於外界的感知能力,就远超其他国家的百姓。 因此,今日云螭宫不少人都在天上看见两道模糊的身影掠过。 似是在云层极高处,足以见到这两道身影原本骇人的程度。 寻常人只觉心头莫名一悸,但一些感知更为敏锐的世家之人,感受则清晰得多。 何家府邸內,家主正於静室打坐,忽感一阵心悸,猛地睁开双眼,快步走到院中仰头望去。 到底是慢了些,他只看见了最后的那道身影。 即便隔得极远,也让他灵魂深处泛起阵阵寒意与惊惧。 “那是......?”何家主瞳孔骤缩,声音因震惊而乾涩,“那气息,像是凶兽。” 他博览群书,对上古凶兽尤为关注,绝不会认错这股凶戾之气!此等凶物,为何会现世?又为何会出现在他云螭宫上空? 凶兽现世,绝非吉兆!莫非这天下,又要有什么大的变故不成? 第176条小锦鲤 真龙未绝! 他身边的侍卫开口道:“瞧著方向,像是往大夏境內去的。” “大夏,又是大夏!” 百年前最后一位宫主殞身於大夏,沉入地底化作龙脉,这才让那方贫瘠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 “如今这凶兽竟也是往大夏去。” “莫非那里真的有什么吸引它们之物?” 侍卫拱手道:“那便是大夏之灾,这凶兽戾气深重,若是出现,势必生灵涂炭......”他语气中带著惋惜。 他呈上来了一封信件。 “是何威寄来的。” “他不是率队去了大夏?寄信来做什么?” 何威是何家家主何睿的胞弟。 生来就恃才傲物瞧不起他人。 但背后有何家撑腰,这么多年来也没受什么苦头,且隨著年纪增大,在门派中的地位越发高,就连云螭宫中也没什么人能有资格训斥他。 也就让他的性子被养得越发高傲。 得罪人的事自然也没少做。 因此何睿一想到是对方来信,就头疼:“莫不是又惹上什么麻烦,来找我擦屁股了!” 他这会正因凶兽现世心烦意乱呢,不想看糟心弟弟的信,只与自己的亲信嘆道:“白家,据说是与饕餮有了联繫......” “饕餮?!那可是上古四凶!他们怎么敢的?...他们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何睿面色灰败,“许是天意吧。”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茶杯冰凉的边缘,眼神复杂地望向窗外,仿佛能看到那早已沉寂的圣地。 “自櫳由宫主消失,真龙沉寂太久,信仰代代相传,也不再纯粹。” 云螭宫已经陷入了漫长的困境。 虽他们背靠圣地隱世而居,没有像大夏与沂国那般,受天灾困扰。 但云螭宫也並无凡间君王那般,可以做主的掌门人,数个家族分立,就始终凝不成一股绳来。 失去真龙的指引与庇护,云螭宫就像失去了灵魂的巨人,空有庞大的躯壳,內里却在缓慢地腐朽。 如白家这般野心勃勃的家族开始蠢蠢欲动,不再满足於终日等待,甚至组织新的势力潜入其他国家发展门眾,试图召唤其余的神兽。 好似,叫什么天府门? 还有徐家,当年出事之后,就举族离开了云螭宫,不知下落。 何家一直处於一种微妙的摇摆之中,但这才是最难熬的,有时候他甚至羡慕周家那股一条路走到死的执拗。 何家依旧保持著对龙族的尊崇,这毕竟是云螭宫立宗的根本,但私下里,何睿也不得不开始考虑家族的存续。 是继续坚守这无望的信仰,还是......拥护白家,享受凶兽的力量? 方才天空中那惊鸿一瞥的凶兽身影,更是加剧了他心中的震盪。 凶兽接连现世,是否意味著龙族的庇佑,彻底消失了? “家主。”亲信见他神色变幻不定,低声劝道,“白家所为,终究是剑走偏锋,凶兽之力,岂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一旦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唉......你说的正是我所虑。” 而且,他心中,其实也捨不得现在的信仰。 偶尔做梦,都会梦见櫳由宫主的模样。 那自破壳就消失的希望,会与他们雕刻的玉雕,一般模样吗? 这位年近半百的一族之长低垂著眼,深深嘆了口气。 这种无论怎么走都是死局的感受,不好受。 亲信硬著头皮把那封信往他面前推了推。 “家主,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要是二长老真又惹了什么麻烦。 就拿他出气吧。 总这么憋在心里迟早心理变態了。 何睿:“......” 他深吸一口气,抖著手打开那信封。 让他看看,这次是吵架还是斗殴,还是围殴,还是欠了一屁股债,还是人没了? 然而看到信封里的白纸黑字后。 何睿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都甚至因为过於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收缩了一下。拿著信纸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像是那薄薄的一张纸都重若千钧。 亲信从未见过家主如此失態,心中一惊,连忙上前一步:“家主?可是二爷把祖坟刨了?” 何睿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只激动地將纸塞到了他手里:“你看看!快看!” 亲信疑惑接过。 信上是何威那熟悉的狗刨字。 “櫳由宫主现世了!!!” 只这开篇第一句,就如同九天惊雷,让亲信浑身一震。 “我等於大夏边城例行祭拜,宫主的玉雕竟於此时发出龙吟!” 后面用黑墨涂黑了几句,亲信隱约看见了“吵”这个字。 他猜测,莫非是队伍中因这个消息发生了爭吵? “兄长!数百年的等待並非虚妄,真龙未绝!” 后面的字跡甚至因为书写者的激动而显得有些凌乱潦草。 已经属於是何威个人的艺术创作邻域了,压根看不懂。 何睿的视线模糊了,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著他不再年轻的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上。 “櫳由......”他喃喃自语,声音哽咽,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狂喜,“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数百年的绝望等待,家族存续的重压,对信仰动摇的自我谴责......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乌有! 櫳由宫主回来了! 什么凶兽,什么阮家,全都被他拋到了九霄云外。 与希望归来相比,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同样激动的还有周家。 他们也收到了周妙菱的信。 不比何威的闪烁其词,她事无巨细地將所有发生的细节都记在了信上。 周家人涌上来看。 差点都要因此打起来。 然后面面相覷,这和他们平日祭拜,也没区別啊。 还没他们虔诚。 问题出在哪了? ==== 江滦是在去平县的路上,才收到父皇的口信,要他好好照顾柚柚。 字里行间的心虚溢於言表。 简直就像是担心他不答应所以选择先斩后奏一样。 给江滦都气笑了。 还是林景澄拦住了他:“陛下既然如此安排,定有他的深意,我们既然是领命来賑灾的,在外,便是陛下的臣子,为人臣者当以君命为先,以百姓为重。” 江滦明白这个道理。 但心中免不了忧虑。 从京城到江州平县,快马两日可达,若是马车,则三日。 他又是担心她晕车,又是担心这笨蛋吃话梅又给自己吃撑了。 只能督促队伍快些前进,等到了平县安置好人马,他就出去寻柚柚。 隨行的官员侍卫理解他的忧心。 他们心中也觉得陛下这事做得荒唐。 是,他们是觉得此地的百姓很苦,这些日子也在祈求上天可以给他们的日子多些甜头。 是,也算一种甜头。 但陛下送荒唐来算什么事啊! 眾人纵马疾驰,竟比预期中快了半日抵达县城。 县令早就收到了夏景帝的示意,满脸奉承地对著这些大人物们嘘寒问暖。 只是面色莫名有些憔悴。 江滦看了眼这身材异常肥硕的县令。 与四周瘦削的平民百姓的对比,触目惊心。 若是没有他们在,柚柚来了,岂不是要被这等趋炎附势之徒欺负? 林景澄是习武之人,眼尖地看见了什么,忽然问道:“徐县令,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这般大小的孩子?” 他比划了一下。 “身边应当还有一只虎纹的猫。” 江滦原本负手走在前头。 听了他的话,猛地回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柚柚比他们晚半日出发,怎么可能已经来了平县? 第177条小锦鲤 微笑默嘆以为妙绝 但事实证明,林景澄的猜测没错。 因为在听完这些描述后,县令的脸上露出了十一点四分的惶恐。 为什么是十一点四。 因为他有一点四了。 “林大人可是知道那孩子是谁家的?”徐县令甚至都顾不得林景澄那张冷脸,巴巴地就抓住了他的袖子,眼神比看著自己的妻子还深邃复杂。 林景澄:“......” 徐大人这么点眼睛能展露出这么复杂的情绪,也算是天赋了。 “自然知道,她现在在何处?” 徐县令又哭又笑:“她现在被关在我府上呢,快快,快將这小姑娘的爹娘带来!” 话音刚落,徐县令就感觉有几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徐县令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奇怪,这分明是春天啊,怎么又降温了。 江滦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被关在府上? 这狗官竟敢將柚柚关起来? 国师呢?父皇不是信誓旦旦说他会护好柚柚吗?就是这么护的? 连个孩子都看不住,简直是个没用的废物! 他胸腔中怒火翻腾,几乎要当场发作。 林景澄面上依旧维持著平静:“徐县令莫急,慢慢说。那孩子......可是闯了什么祸?为何会被关起来?” “那孩子的爹娘不在此处...但也算是与我有几分渊源。” 他谨慎,並未说是什么样的渊源。 江滦压住火气,现在柚柚若是真的在徐县令手上,他们贸然出手,打草惊蛇反而会伤害到柚柚。 这徐县令如今看上去六神无主的模样,只要稍加引导,他就会自动將林景澄那模稜两可的话,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向去理解。 徐县令闻言,看了眼四周的官吏们,硬著头皮道:“孩子嘛,无非就是调皮捣蛋了些。”他含糊其词。 “林大人既然认得那孩子的爹娘,就再好不过了!” “这边请!这边请!”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 徐县令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引路,恨不得立刻把这烫手山芋送出去。 江滦和林景澄交换了一个眼神,压下心中的急切与担忧,跟著徐县令快步朝县衙后院走去。 他看起来像是有满腔苦水要溢出来一般。 一路上忍不住地絮叨: “这孩子的爹娘究竟是谁啊!怎么把孩子养成这样的?” 林景澄微笑。 “等他们来了,林大人,您可千万要给下官做主啊!” 林景澄默嘆。 “孩子果然是不打不成器,您说是不是?......林大人?林大人!” 林景澄以为妙绝。 他哪敢开口。 这徐县令也是个神人,没感觉到周围都冷冽了许多么? 徐县令其实感受到了。 他死命地拢住衣服,看著头顶的太阳高照,心中一片莫名。 真是奇怪,明明胖了啊。 不是说胖了能抗寒吗? ... ... 整个平县只有柳家一个大家族,其余的百姓甚至比邻近的其他县都要穷苦。 像是这一家吸走了周遭所有的气运一般。 衙役们身处这般穷苦凋敝的县城,平日里见的顶天人物也不过是县令和几个乡绅,何曾见过真正的天潢贵胄? 江滦即便强压著怒火,那份自幼蕴养在骨子里的矜贵,依旧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 林景澄虽落后他半步,但气质凛然,气质出眾,毫不逊色。 让沿途遇到的衙役僕从纷纷屏息垂首,不敢直视,更遑论上前搭话。 只嘀咕著,最近也不知县里要发生什么事,先前有一队古怪的黑袍人来了县上,柳家那远嫁到京城的长女也回来了,现在还有两个不知什么来歷的大人物。 就连县令在前头领路,也只能点头哈腰的。 他们何曾见过这等场景! 徐县令自己也感受到了这种无形的压力。 尤其是这位俊美得过分的年轻大人自始至终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甚至连正眼都懒得瞧他,只偶尔用瞥他一眼,就让他从脚底板凉到天灵盖,冷汗流得更凶了。 “到了,便是这里了。” 林景澄扫了眼那屋子,哽住了:“徐知县,你们平县的习俗,是用主屋来关人吗?” 徐县令谨慎地扫视了眼四周。 確认四下无人。 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对不起,我承认刚才是我太装了。”徐县令欲哭无泪,“林大人,求您救救下官吧!” “下官都已经在县里睡了两个晚上啊!” 江滦看著他眼下的青黑。 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预感。 ......不会是柚柚乾的吧? 林景澄显然也想到了同一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徐知县先请起吧。” 在意识到面前的可能是受害人不是加害人后,林景澄的態度也平和了许多。 江滦也是气笑了:“先去看看柚柚吧。” 第178条小锦鲤 幼稚 江滦看著徐县令的表情,就大概猜到柚柚大抵是没事的。 但也没想到这么离谱。 吱呀一声。 房门应声而开。 预想中小傢伙可怜巴巴的场景並未出现。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门外的两人都沉默了。 屋內窗明几净,软榻上铺著厚厚的锦垫,一个粉雕玉琢穿著鹅黄色小衫裙的糰子正舒舒服服地窝在上面。 短短三日不见,小傢伙的脸蛋似乎更圆润了些,白里透红,像只熟透了的水蜜桃。小短腿悠哉悠哉地晃荡著,嘴里鼓鼓囊囊地嚼著东西。 一位衣著体面、面容慈和的妇人正坐在榻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亲自从旁边婢女捧著的琉璃盏里拈起一颗剥好皮水灵灵的紫葡萄,小心地餵到她嘴边。 “来,再吃一颗,这葡萄甜著呢。” 柚柚“嗷呜”一口叼住,吃得眯起了大眼睛,小腮帮子一动一动,满足得不得了。 桌案边还散落著几个精致的空碟子,依稀能看到点心残渣。 听到开门声,屋內的几人都看了过来。 柚柚眨巴著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看清来人后,顿时傻住了。 白泽不是说,按照他们的速度。 得半日之后才到吗! 怎么被逮了个正著啊! 柚柚半秒老实一秒站起身。 快到周围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揣好了自己的小胖手,努力缩著肉肉,声音乖巧无比:“舅舅,师父,柚柚可想你们啦。” “真的。” 刚刚那点子紈絝劲一下子全消失了。 只有嘴边残留的渣渣还提醒著江滦,他刚刚看见的不是幻觉。 只是他还没说话,一旁国师破防了:“师父?谁?” 柚柚:“......”啊啊啊啊怎么你也在呀! 崽毫无负担地直接甩锅:“是...祖父给柚柚安排的师父呀。” 江滦脸色微缓,好歹知道在外头藏著身份。 远在京城的夏景帝正欣赏著窗外的春光明媚,忽然打了好几个喷嚏。 欸,真奇怪。 “吃吃吃,去哪都停不下嘴。”江滦嘴里嫌弃,手上却拿著帕子给柚柚擦嘴,动作熟稔轻柔。 那妇人见状,连忙起身,对著江滦和林景澄福了一礼,態度恭敬:“臣妇见过二位大人。”她还伸手拽了拽自己夫君的袖子。 徐县令:“......” 不是,你们是一家的啊?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刚才自己在这位不知身份的大人面前说的话。 什么做主,什么不打不成器...... 恨不得给自己扇几巴掌。 让你话多!让你喜欢倒苦水! 这下倒正主头上了吧! 他虽不知这位大人的来歷,但是看著林大人在他面前都要落后半步走,也知道身份非同一般。 再想到自己这两个晚上睡在县衙里,淒风苦雨孤苦伶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林景澄的视线在他和柚柚之间转了一圈:“这就是徐知县说的,把她关起来了?” 这分明是当祖宗供著呢。 柚柚眼看著舅舅没说什么,胆子也大起来,探出个小脑袋:“他说他把我关起来啦?”柚柚笑得露出了几颗小米牙,“你这么要面子的呀。” 县令夫人笑著解释了一下。 原来是两日前,柚柚和国师到了县令府上,说是朝廷派来的。 但徐县令掐指一算,这时间对不上啊! 京城离平县路途遥远,就算快马加鞭,朝廷的钦差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 更何况,谁家钦差出门公干,还带著个奶呼呼的小娃娃?这不是胡闹吗! 徐县令当即认定这两人是招摇撞骗的骗子,板起脸,就准备让人把他们“请”出去。 柚柚正要据理力爭,目光却被县令夫人吸引了。 那妇人看著面容和善,但眉宇间缠绕著一股若有似无的黑气,脸色苍白,气息微弱,时不时还掩唇低咳几声,显然是久病缠身。 但她周身分明还有著功德金光。 本该福寿安康一辈子的。 崽崽瞬间把吵架的事拋到了脑后,说要给县令夫人驱邪。 徐县令当时只觉得这小孩为了留下来胡说八道,更是恼怒。 但县令夫人却心中一动。她这病来得蹊蹺,看了多少名医都不见好,反而日益沉重,她自己有时也感觉莫名心悸发冷。 夫君为了她这病,散尽家產,还被迫与柳家同流合污。 她早就不愿成为拖累了。 如今见了这格外有灵气的小姑娘,原本沉重的身子竟松泛了些,不由生出一丝希望。 徐县令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瞪大了眼:“那怎么不与我说呢?” 他还能拦著不成? “你不是怕鬼?让你知道不得给你嚇死。” 徐县令忙给柚柚道歉:“祖宗,您是我真祖宗,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次吧。真的多谢您,多亏了有您。” 別拦他!他下半辈子都睡县衙里,也是愿意的! 江滦和林景澄也並未惊讶,有辟邪在,区区一只孤魂野鬼缠身,柚柚能给它祛除了,也正常。 江滦还摸了摸柚柚的小脑袋。 县令夫人又与江滦解释道:“我夫君好面子,又怕自己镇不住手下的衙役,就对外宣称是他把误闯的孩子关了起来,自己睡在县衙里,则是勤政。” 真的,柚柚还没见过这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人。 再努努力,就可以跟京郊那个佛寺里镀金的佛像比比了。 “他虽看著不像好人,但对小小姐並无恶意,这般说,也是担心柳家察觉。” 原是如此。 林景澄与三皇子对视一眼,这柳家,在平县,竟如此有权势? 他们离开时,在经过房门口的位置,江滦似有所感似地往窗欞处看了眼。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柚柚赶紧一脚把那被她吊起来的厉鬼踹了回去。 晃啥晃啊! 能不能有点作为厉鬼的尊严了? 这回卡在了树杈上,总算晃荡不起来了,只能死死地盯著树下一脸无辜的柚柚。 这他爹的。 是魔鬼吧? ... 江滦牵著柚柚的小手到了徐县令为他们安排的院落中,屏退了下人。 才发问:“你们是怎么来的?竟只用了一日?” 他如何都想不通。 京城到江州又没有水路,总不能是飞来的吧? 白泽睨了林景澄一眼,冷淡道:“我带柚柚来的。怎么?陛下钦点给柚柚的师父,做不到?” 夏景帝又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別无他法,只能在春天披上了外袍,热得人都麻了。 林景澄觉得国师在针对他。 就因为,刚刚柚柚叫他师父? ......是不是有些幼稚了。 第179条小锦鲤 谁家小阎王没拴好跑出来了! 江滦看见了堆在庭院里的三辆马车。 虽然马不翼而飞了。 里头满满当当的,看著就知道是妹妹给柚柚准备的东西。 他看向国师的眼神彻底不对了。 就算是武功再高强之人,也绝对不可能带著这三辆马车,日行千里。 偏偏,这看起来像是父皇默许的。 国师,究竟是什么身份? 但面对三皇子殿下质疑的目光,白泽连解释都欠奉,所有的攻击力都献给了一脸莫名的林景澄。 “这三辆车,也是隨我来的,林大人呢?” 他没说是他带来的。 但是被深藏功与名的穷奇还是怒了。 什么东西! 什么南北! 它很想当场化作人形好好跟白泽掰扯一下,这三辆车到底是谁背来的,又是谁被柚柚按在浴桶里洗了足足三个时辰。 然而不行。 好气哦! 林景澄嘆气:“我確实没有像国师大人这般神通广大,能顷刻间携如此多的物资抵达。林某惭愧,只是......” 白泽因为他这段话,脸色缓和了些:“只是什么?” “只是虽如此,我也还是柚柚的师父。” “陛下钦定的。” “奇怪,国师不是教柚柚占卜?为何她不叫你师父,难道是国师不想吗?” 句句直击痛点。 一刀子下去见血的那种。 柚柚肃然起敬,不愧是武將啊,这杀伤力就是强。 不过白泽是她的朋友呀。 朋友是不可以做师父的。 不然她不就比朋友低了个辈分了嘛? 半个罪魁祸首偷偷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溜走了。 另外半个罪魁祸首正在御书房里狂打喷嚏。 等柚柚来到主院的时候,那悬掛在窗边的厉鬼已经好不容易从树杈中挣扎了出来,正狞笑著看向屋內的徐夫人。 柚柚歪了歪小脑袋。 好奇怪,厉鬼应该会先向身弱之人下手才对啊,怎么会只盯著徐夫人这样有功德的人? 难不成。 这厉鬼还挑食? 这么坏呢! 柚柚都不挑食! 柚柚走近,拍了拍它血淋淋的肩膀:“嗨,姐们,你跟她有仇嘛?” 这一拍,就给厉鬼拍淡了一点。 周身的怨气都更浓郁了。 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滴著血泪:“怎么...又,是你。” 柚柚惊了。 你还能说话呢! 柚柚撩起袖子:“回答我的问题。” 奶声奶气的。 但把厉鬼嚇得细声细气的。 “没仇,我之前没有神智,是被人驱使了,所以才盯上了这个妇人。我又不是傻子,不去缠著杀了我的人,专挑一个好人附身!” 看把孩子嚇的,语气都利索了。 柚柚回忆了一下,它之前的状態確实像失了神智:“那你怎么又恢復啦?” 厉鬼血泪流得更急了:“被,打,醒,了。” 徐府的水,它的泪。 柚柚压根没发现是她乾的,还姐俩好地又拍了拍它的肩膀:“谁这么坏呀,连鬼都不放过。” 厉鬼:“......”鬼再死一次的话,会变成什么? “谁让你来的啊?” 厉鬼摇头:“不记得了,那会没有记忆。” 柚柚灵机一动:“要不找打你的那个人再揍一顿,说不定就记起来了?” 谁家小阎王没拴好跑出来了!! 厉鬼日的一声绞尽脑汁,终於想出来个不用挨打的法子: “不然就將计就计,让这妇人继续装病,说快病死了,看看会不会有人露出破绽?” 柚柚觉得它还怪聪明的。 黑髮蒙面看不清脸,但仔细看了眼它身上的衣服料子。 生前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而且,瞧著还颇为受宠。 不过柚柚没有把这些告诉它,鬼最忌念念不忘生前之事。 柚柚寻到了正在帮舅舅和师父安置人马的徐县令。 徐县令和其夫人自成婚后就恩爱多年,两人之间甚至都没红过脸。 当然,是徐县令单方面没红过。 徐县令现在把柚柚看得比自家祖宗地位都高,自然是她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別问他这样算不算不孝。 列祖列宗他拜了这么久,谁帮他把他夫人救下来了? “欸,对了,小神仙,您瞧瞧这个药,可有什么问题?” “是柳家与我做的交易。”他小声说道,“让我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便请神医来诊治我夫人的病。” “这就是神医给我开的药。” 他递来一个药包。 ......神医?! 不会是凌泉吧? 柚柚嗅了嗅那包草药,其实也嗅不明白,但就嗅。 嗅完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尷尬地岔开话题:“你知道,那个神医叫什么嘛?” 徐县令摇摇头:“小祖宗,你等著,我今日就去问。” 系统:【......他的称呼为什么每句话都要变一次?】 柚柚很严肃地进行学术探討:【可能是因为记忆能力支撑不到下一句话开始。】 和白灵一样。 过了这么多天不见。 估计又要“人,人,人”地喊了。 ==== 柳姿的爹娘在柳家只算是旁支。 但她在柳家却很受重视。 柳姿带著温瑶住进了一处景致优美的院子。 比先前在京中租住的那小院子已经好多了。 但柳姿还是不满意:“还是侯府好,咱们的听栏院,可比这宽敞多了。” 温瑶有些担心:“姨娘......我们毕竟是住在別人家里。” 寄人篱下的,怎么还挑起来了。 偏偏柳姿半点不觉得不对,很有几分理所应当的意思。 让温瑶心中困惑。 先前她以为,姨娘的底气来自於夫家。 但现在父亲没了爵位和官职,还跟著她们一起来到了柳家,为何柳家的家主看起来半点嫌弃都没有呢? 反而很欢喜的模样。 第180条小锦鲤 贵客 翌日,温瑶听嫡系的表姐妹说那鼎鼎有名的神医来了平县。 “来了便来了,偏他古怪得很,终日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也不给人诊治。” “莫不是假的?” “嘘,別让父亲听了去......” 温瑶听著好奇,那神医上一世可没有来过平县,不知是否是药王谷那一位。 柳家的小姐们有自己父亲的示意,对温瑶也素来客气。 “你也对那冥顽不化的老头子感兴趣?今日爹爹他们还要去拜謁他呢,你和爹爹说说,跟著一起去唄。” 瘟疫將至,温瑶是实在不愿这个时候外出的,但......谁能拒绝结识神医的机会呢? 她完全忘记考虑了,自己的表姐妹们为何一点都不心动。 温瑶坐上了柳家宽敞华丽的马车,看著车內精致的装饰,感受著比京中租住那小院舒適太多的环境,心中那点因寄人篱下而產生的不安渐渐被期待取代。 她向柳家家主柳承提起想一同去拜謁神医时,柳承只是捋著鬍鬚,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爽快地答应了,甚至语气颇为嘉许:“瑶儿有心结交能人异士,是好事。这位神医脾气虽古怪,但医术通神,若能得他青眼,於你大有裨益。” 一路上,柳承对那位未曾谋面的神医极尽推崇之词。 马车行驶在平县的街道上。 街道两旁原本还有些摆摊买卖吆喝的百姓,可一看到柳家的马车,竟纷纷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地躲闪开来,有的甚至直接弃了摊位就跑,瞬间清空了一条路。 让马车得以宽敞无阻地前进。 温瑶透过纱帘看到这一幕,非但不觉得异常,反而心中涌起一股满足感。 看,这就是权势! 柳家在这平县,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有朝一日,她也一定可以。 马车最终在一处极为素朴的院落前停下。 那院子灰墙土瓦,门扉陈旧,在这贫瘠的平县里还算体面,但与柳家马车的奢华格格不入,显得格外寒酸。 温瑶扶著丫鬟的手下了马车,看著这破落的院门,轻蔑地想,医术再高明又有何用? 还不是得住在这种地方?最终不还是要为他们这些权贵治病,换取银钱活计? 从表姐妹口中,温瑶还以为柳承已经得了神医的准许了。 她整理了一下裙摆,脸上带著施捨般的优越感,正准备跟著柳承上前叩门。 突然。 柳承看向身旁的侍从们:“你们先去马车那守著。” 到这会温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还问柳承:“舅舅,这大门紧闭,是不是要让那神医出来迎接我们?” 柳承:“神医造福百姓日理万机,哪有让人家亲自出来待客的道理。” 也是。 温瑶正等著下人们来接待他们。 忽然耳边“扑通”一声。 她扭头,就见方才在下人面前还不可一世的舅舅径直对著那破陋的院门。 跪了下去。 还拽著她的衣袖让她一起跪。 “瑶儿,你在磨蹭什么?神医悬壶济世,我们要面见他,需得诚心以待。” “你几个表姐妹都跪过了。” 给温瑶气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们今日这么好心。 算了。 若是这样就能见到神医,跪一下也没什么。 温瑶闭上眼,跪在柳承身边。 原本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柳承心中一喜。 善因大师说得果然没错,瑶儿命中和神医有缘。 自国师来平县后,他求见了数次,都吃了闭门羹。 为此,他甚至勒令自己的几个女儿也都来跪求过,可惜那扇门从未为他开过。 今日带著温瑶前来,本是抱著最后一试的心態,没想到门竟然真的开了! 柳承心中狂喜,果然!瑶儿就是他的福星! 他连忙扯著温瑶,准备以最恭敬的姿態迎接神医。 然而,从门內走出来的,並非仙风道骨的神医,而是一个面容普通、穿著粗布衣裳的僕役。 手里拿著一把扫帚,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两人,径直开始扫地。 尘土扬起,毫不客气地扑向柳承和温瑶。 那架势,不像是在扫地上的落叶灰尘倒像是在驱赶什么碍眼的脏东西。 柳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温瑶更是被扬起的灰尘呛得咳嗽起来,心中又惊又怒。 一个低贱的僕役,竟敢如此对待他们?! 那僕役扫了几下,见两人还跪著不动,终於停下动作,撩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平淡:“二位请回吧。先生今日不见客。” 柳承还不死心,连忙拱手,姿態放得极低:“烦请再通传一声,柳某是诚心求见神医,这位是我外甥女,她......” 僕役不耐烦地打断他:“说了不见就是不见。谁来都一样。” 说著,扫帚又往前懟了懟,就差把他们扫走了。 温瑶气得胸口起伏,在她看来,柳家就是平县的天,这神医如此拿乔,简直是不知好歹! “你怎么这般无礼!他在里头既然无事,为何...唔......” 柳承死命地捂住温瑶的嘴,他已经得罪过神医一次,可不能再出口成祸了。 那僕役被她吼得愣了一下,隨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用扫帚杆指了指他们的方向,语气带著几分戏謔: “比柳大人有资格的?那可多了去了。” “先生今日要我出来打扫,就是为了迎客的。” “二位要是没事,就赶紧让让道,別挡著贵人的路。” 说完他还小声嘟囔著:“先生等了这么多日,那贵人怎么还没来......” 这不是会待客的吗? 温瑶气急了,柳承心中却活泛起来。 是什么样的贵客,才能让神医都扫阶迎客? ==== 柚柚最近烦得很。 就连大白天都有人在她脑子里嘀嘀咕咕。 和系统直接来了个禁忌二重奏。 偏偏脸皮还厚的很...... 好像说他们吵让他们闭嘴,来骚扰她的次数还更多了。 给柚柚都整害怕了。 系统说,他们可能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柚柚虽然不懂这是什么癖好,但是深以为然。 系统想破头都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人能对著一个五岁半的小崽祈祷。 是走投无路了还是疯了? 它出主意:【要不,给他们找点事做吧,忙起来就好了。】 第181条小锦鲤 开卷了 自那日听见龙吟声之后,云螭宫的一眾人也不管什么家族对立了。 一到点就守在玉雕面前,开始封建迷信。 就连白家的人都不例外。 还跪的比何威靠前。 听宫主的声音肯定比他清楚,气得何威在他们背后洒了好几把灰。 我呸,脏不死你们这群** 其实何威是想跟白家的人打一顿的,但是白家如今在云螭宫里地位特殊,要是把人打出个好歹来,他哥估计得把他埋土里当肥料了。 何威只能忍著。 今日,玉雕再度发出龙吟声。 云螭宫的一眾人听得如痴如醉,半晌后才聚到周妙菱面前,急死了:“今日宫主又说了什么?” “是不是又骂我们了?哈哈哈哈!” 周妙菱:“......”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被骂,心里还有些不满。 现在也都给自己调理好了。 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挨不挨骂的,这是挨骂的事吗? 就问你,这五百年来,谁听过真龙的龙吟声? 嗯? 说话! 谁听过! 只有他们! 周妙菱既觉得丟人,心里却又感怀。 ......在知道櫳由宫主还活著之后,她能感觉到,这原本由几个家族组成的临时队伍,都凝聚起来了。 “宫主说,有事要麻烦我们做。” 何威立刻对著玉雕拱手:“不麻烦不麻烦!” 白霽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真是小人做派,阿諛奉承。 隨即自己狠狠叩了个头:“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完成宫主的吩咐!” 声音响得在一旁的何威都觉得脑瓜子疼。 算你狠。 不跟你卷这个了。 周妙菱小心翼翼地在心里翻译了宫主的意思,確认没错之后,才敢开口:“宫主让我们,去平县周围的城镇採购粮食和药材,越多越好。” “好!” 一行人谁都没问原因,便聚在一起商定各家负责的区域。 討论得热火朝天的,连原本此行的目的都忘了。 白霽空回到自己帐篷里,心里都是火热的,甚至已经开始盘算动用家族几条隱秘的商路。 就在这时,他的心腹悄声进入帐篷,低声提醒道:“少主,我们此行还有家主交代的任务。发展门眾之事......” 白霽空面色微冷。 是了,白家此行明面上的任务,是替天府门在平县及周边发展信眾。 他先前一直违抗父亲的这个计划,但前不久,饕餮竟真的出现在了人世间,自此家族便將所有资源倾斜。 他纵使不愿,也得带队离开云螭宫。 什么时候最容易让那些绝望的百姓自愿加入一个信仰? 自然是在天灾人祸、最无助的时候。 例如......预言中即將发生的瘟疫。 按照原计划,他们甚至可以在瘟疫最肆虐时適时出现,以天府门的名义收留倖存者,给予有限的庇护和食物,以此要挟他们皈依。 可是现在...... 櫳由宫主还活著。 真龙並未拋弃它的侍从! 祥瑞与凶兽之间,不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少主?”下属见他脸色变幻不定,又低声催促了一句,“天府门那边催得急,若是耽误了仪式,恐怕......” 他话还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低头。 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刃,不知何时已经精准地没入了他的心臟。 刃身极薄,出血甚少,甚至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白霽空的面容冷峻如冰,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或怜悯,只有一片沉静的杀意。 他缓缓抽出短刃,任由那下属的尸体软软倒地。 “你自幼与我一道长大,没想到...也被父亲收买了。” 白霽空对著尸体,冷冷道:“你会误了宫主的大事。” 他抽出乾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净刃上的血跡。 帐篷內寂静无声,只有烛火跃动,映照著他面无表情的侧脸。 === 系统觉得不靠谱:【你让那帮子变態去帮你买粮食?真能成吗?】 柚柚摊手:【不知道呀,但是万一呢,反正又不我的钱。】 她把厉鬼从徐夫人身上抓走之后,她的病没几日就好了。 徐县令都准备开宗祠,把柚柚的名字记上去了。 徐夫人看了眼那从京城中来的大人的脸色,赶紧劝道:“你看你,想的都是什么餿主意?柚柚是我们的恩人,你就算想要將她记作女儿,也得別人的爹娘答应啊!” 徐县令:“......?” 他连连摆手:“女儿?我哪配啊!” “那你开宗祠做什么?” 徐县令理所当然地:“把恩人记到我们徐家的祖宗那啊!” 他指著族谱上,最上面的那一行。 他准备给柚柚单开一列。 徐夫人:“......” 原本还有些不满的江滦:“........”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饶是江滦素来不要脸皮,也难得说了句:“还是算了吧,柚柚年纪小。” “平日里当祖宗孝敬著就是了,不用整这么多虚礼。” 给你家八代以上的老祖宗找了个三岁的邻居。 你是得给人家气活了。 柚柚在一旁无聊得很,开始啃筷子。 没办法,在徐家两天胖了一圈,舅舅现在严得很,天天盯著她不许多吃。 徐县令犹豫不决间,竟求到了柚柚面前:“老祖宗,您愿意上我徐家的族谱吗?” 身边的僕人们都麻了。 没见过上赶著让一个小孩当祖宗的。 这小孩也不怕折寿? 柚柚也麻了。 早上还是小祖宗呢。 就用了个午膳。 她就老了。 柚柚深深地感慨时光流逝岁月不再,放下了嘴巴里叼著的筷子,难得认真地与他说:“这事,得你自己决定呀。” 刚刚,她看了眼那族谱。 意外地,徐家有记载的九代人,竟个个都有功德傍身。 九代功德,偏偏还未应验机缘,如今小辈还只是个小小的县令。 第182条小锦鲤 祖宗 行善事,得善果。 徐家九世积德行善,功德滔天,但福报却久久未曾应验在徐家身上。 直到徐县令这一代,才勉强有了官职。 且徐夫人本也是纯善之人,却被厉鬼缠身......且,他们身上,还与她有几分缘分。 她当日就是看出了这些不对劲,才出手相助。 如今想来,他们的福报,可能就是自己。 柚柚脸不红心不跳地想著。 系统替她脸红,也替她跳了:【这徐县令可真是......想法出奇。】 总之不是柚柚的错,她这么小一个孩子,平时都是別人的小辈,现在不就是想当別人祖宗吗,咋了? 但徐县令可不觉得自己糊涂了。 他这辈子脑子从未如此清明过! 幼时家中窘困,他又忽生重病,爹娘省吃俭用攒下来给他治病的钱,竟还被贼人偷走了,报了官却始终查不出真凶,钱自然也找不回来。 绝望之下爹娘准备带著他投河。 却在这时遇见了一位身著白袍的年轻公子。 那公子仿佛凭空出现,只淡淡覷了他们一眼,便出手治好了他的重病,还留下了足以让他们一家度过难关的银钱。 爹娘千恩万谢,询问恩人名讳。 那公子只道:“你一家命不该绝於此。”又指著徐县令:“你命中尚有一线机缘,將来或能遇一贵人,得其庇佑,从此可平步青云,福泽后人。” 说罢,便飘然离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那公子,便是跟著柚柚一起来的大人。 这么多年,竟容貌未变。 故而嚇得徐县令以为是遇见了冒充別人的精怪。 ......说来惭愧,徐县令这些年一直以为,那位白袍公子口中的“贵人”就是自己的夫人。 因为自娶了夫人后,他確实时来运转,读书开了窍,竟真让他考取了功名,脱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成了老徐家九代里唯一一个吃上皇粮的。 主要是,他家实在太衰了,以至於一个县令的官职,在他眼里,就已经是平步青云了。 可现在,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到几乎要衝破胸膛的直觉告诉他—— 就是她。 他们徐家,终於遇见贵人了。 徐县令扑通一声,再次对著柚柚跪下了,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虔诚:“我想清楚了!老祖宗,您就应了吧!求您给徐家一个机会,让晚辈也儘儘孝心!” 一旁的僕人们已经彻底麻木了,眼神放空地看著自家老爷对著个奶娃娃磕头叫祖宗。 好喜欢这种氛围,不掺杂任何逻辑,有一种下一秒就要灵魂出窍的美感。 唯有柚柚,眨巴著大眼睛,看著跪在地上眼神真诚的徐县令,小胖手爽快地挥了挥:“柚柚答应啦,记上去吧。” 徐县令立刻跟个小媳妇似地用手绢抹著眼泪,一边“欸欸”地应声,一边小心翼翼地...... 把柚柚的名字写在了最上头的老祖宗的上面。 这下就连白泽都投来了视线。 见过顺杆子往上爬的,没见过爬的时候还拖家带口的。 但......也好。 徐家九代蒙冤已引得天怒,这次来江州,他本就打算將此事解决了,这样,功德也能落在柚柚头上。 ...... 不过,柚柚这么小一个孩子,要功德做什么? ...... 他当初,点化徐家一家三口,心中下意识想著谁? ...... 他眉心微微蹙起,想要顺著想下去,却隱隱有一股不可违抗的力量制止了他。 白泽清雋的面庞闪过几丝痛苦挣扎,半晌后,才恢復如常。 只是方才的疑虑已然从记忆中被剔除。 徐县令將“柚柚”二字书写完,却觉得周身一股重压,几乎將他压弯了脊背。 仿佛有双无形的巨手狠狠摁在他的脊背上,要將他彻底碾碎!五臟六腑都像是被挤到了一处,剧痛瞬间席捲全身! 难道,是他的直觉出错了,祖辈们来寻他这逆子的麻烦了?! 徐县令下意识看向徐夫人的方向。 对方也痛得厉害,整个人都伏在了桌案上,额角冷汗涔涔,嘴唇咬得发白。 “不要,不要伤害我夫人,都冲我来......” 柚柚直接把毛笔塞回他手里。 “在我的名字前,加个姓氏。” “姓江。” 徐县令身旁的下人立马搀扶起他,对著柚柚怒目而视:“你这妖童!定是你使得什么邪术,害得老爷和夫人如此!” “老爷!快將这名字划去!定是祖宗震怒,降下惩罚了!” 徐县令此刻虽痛苦万分,脊背如同要被压断,却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猛地一把將那多嘴的下人狠狠甩开! “闭嘴!休得对她无礼!” 他颤抖著手,重新握紧那支毛笔,深吸一口气,强忍著钻心的剧痛和几乎要將他灵魂撕碎的重压,將笔尖再次蘸饱了墨。 然后,他极其小心地、无比郑重地,在那刚刚写下的“柚柚”二字前面,缓缓添上了一个工整的字—— “江”。 “江柚柚”。 最后一笔落下!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几乎要將他碾成齏粉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而族谱正微微散发著金光。 柚柚拍拍手,欣赏著自己在族谱上的名字,怎么看怎么喜欢。 嗨呀,第一次当別人的祖宗,业务不熟练,竟然都没想到,凡人是承受不住她的真名的。 方才徐县令的行径。 是大不敬。 用她在凡间的名讳,就正正好。 系统幽幽地:【你难道还准备有第二次不成?】 柚柚果断摇头:【不行,徐家也就算了,不能被別人占了我的便宜。】 系统都惊了:【这难道不是你占別人便宜吗!】 说来也奇怪,在她的名字被记在徐家的族谱上后,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一段被封存的记忆。 云海翻涌,玉阶生辉。 一颗破了壳的龙蛋静静地臥在草坪上。 在它的旁边,一条金色的小龙全身染血,奄奄一息。 柚柚看得心都揪了起来,下意识想伸出手救它。 下一秒,一个面容和善的女子垂泪將小龙抱在怀中。 身上的哀慟几乎实质化。 连柚柚都不自觉落了泪。 女子低声喃喃著: “......宫主,为何这世界竟容不得您...” “您別怕,有我在...” “我们徐家,无论用什么代价,都会护您周全。” 回忆戛然而止。 徐家... 因为他们做了什么,保护了那条金龙,於世间生灵有恩,所以才会与她有缘分的吗? 那,那龙呢? 辣么大一条龙呢?? 难不成就是地底下埋的那条? 不对不对。 方才只是一瞥,柚柚就能感受到,那金龙身上无与伦比的血脉天赋,比天庭之上的龙族,都更要纯正。 它若身死,便是天地浩劫。 第183条小锦鲤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柚柚想著想著...... 肚子饿了。 “......”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家事国事天下事,不如乾饭要紧事。 吃完饭,柚柚还没忘了拴著那厉鬼去外面晒晒太阳。 穷奇指正:“厉鬼这玩意,是不需要光合作用的。” “哦,是嘛?” 没人回应。 柚柚伸手戳了戳缩在她旁边,鵪鶉似的厉鬼,又问了一遍:“是,吗?” 这下有鬼回应了。 “是是是是!” 厉鬼老实得不得了,乖乖地待在正午的太阳底下,接受阳光的普照。 身上的鬼气被阳光晒得发出“滋滋”的声响,眼看著就要消散几分。 那厉鬼条件反射性地张开嘴,发出悽厉的惨嚎:“嗷——!!!” 叫声之淒绝,让飞过县令府的鸟都被嚇得掉下来一只。 柚柚小眉头一皱,伸手把那只小鸟捧起来,手一扬,原本受伤的鸟就又恢復如初,振翅高飞。 “闭嘴,你怎么这么吵呀。” “又不疼的啦。” 放屁! 怎么可能不疼啊! 你以为为啥鬼都是晚上出现,不就是因为不能晒太阳吗! 但是它不敢和这活阎王说。 於是嚎叫瞬间卡在喉咙里,硬生生憋了回去。 几息后...... ...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 欸。 好像真的不疼欸? 反而那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竟然有点舒服? 难不成它也有什么特殊癖好?? 厉鬼懵了,小心翼翼地动了动爪子,又试探著吸收了一丝阳气。 咦?真的不疼! 它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柚柚。 柚柚抱著胳膊,一副“我早就知道”的小模样,老气横秋地说:“奇怪什么?你生前也是积过功德的人,身上还带著点微末的福报呢。按理说,死后该顺利去轮迴,下辈子投个好胎才对。” “不然那日,我把你揪下来,你就该魂飞魄散了。” 她歪著小脑袋,打量著厉鬼那扭曲但依稀能看出原本忠厚面相的魂体,肯定地点点头:“嗯,你不该变成厉鬼的,是有人用邪术强行把你困住,让你替他们背负罪业和怨气,这才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所以,这至阳的日光非但不会让它痛苦,反而能慢慢净化它身上的污秽,帮它找回一点本来的样子。 厉鬼呆呆地听著,浑浊的眼中渐渐流露出茫然、委屈,最后化为巨大的悲慟。 “但我...还是想不起来。” 它原本,是谁呢? 是谁,如此害它? “晒这点太阳就让你想起来的话,那幕后之人也太蠢了吧。” 厉鬼觉得有道理:“那应该如何做才能想起生前之事?” “多晒会太阳。” 厉鬼:“......?” 这就很聪明吗? 柚柚挥挥手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了一只在阳光下罚站的厉鬼。 徐县令见柚柚从外头回来,殷勤极了:“我刚刚去外头请了县里唯一的道士,来给徐家算算良辰吉日,算算何日设宴將这件事公之於眾呢。” 柚柚正喝著徐夫人自製的饮品呢,听了这话,忽然想到了什么,一阵咳嗽。 徐县令担忧道:“祖宗哟,这是呛到了?快,还不快给老神仙拍拍。” 柚柚这会都不关注他的称呼了:“那道士,几时来?” “就现在啊,重金聘请的,把我这些年藏的私房钱都掏空了。” 柚柚:“......” “怎么了?可是这个时候不太方便?” 柚柚:“.........” 倒也不是。 就是你们镇上的道士,可能要绝跡了。 还有你的私房钱,可能要白了。 她淡定地又喝了一口。 下一瞬。 一声衝破天际的惨叫声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青天白日见鬼了!!救命!” 什么?有鬼?! 徐县令冲了出去。 柚柚趴在窗欞处看了一眼,认可地点点头。 很好,是个灵活的胖子。 不过,那道士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 洪诚拉著徐县令的手:“这地我不能进去......”大凶大恶!厉鬼竟能明目张胆在白天行走!这县令府恐怕都被鬼怪侵占了。 徐县令也握著他的手:“但平县先前从没道士,您来了,这里才有了第一位,您若是不接这活,我又能去谁呢?” 洪诚急於脱身,忙道:“善因!觉明寺的善因大师!” “不可!” 洪诚看著那厉鬼越来越近,都要哭了:“为何啊!我把钱都退给你,还不成吗?我再赔你点。” 他赔了双份的。 但徐县令还是摇头,死死抓著他的手不肯鬆开。 “他的出场费,是你的十倍。” “十倍啊!” “卖了我,我都请不起啊,我们徐家这么多年,也就认了这么一个老祖宗,这可是我们徐家的命根子心头肉啊!若是不能把她风风光光地认回来,那我...那我......” 徐县令真挚地看著洪城的眼睛:“那我们就一起殉了这厉鬼吧。” 洪诚:“......” 该死的大夏怎么全是癲子,果然克他! 还有那该死的善因,天杀的,凭什么比他贵九倍! “给给给,都给你,快放我走吧,你才是我祖宗啊” 徐县令一只手抓住他,另一只手清点了钱財。 半晌后。 和那厉鬼同时看向他:“还欠一个铜板,打欠条吧。” 洪诚崩溃了。 你是做县令还是做乞丐的? 徐县令带著十倍的私房钱和一张欠条,另一只厉鬼回来了。 厉鬼见了柚柚,血泪就滋了出来:“我想起来,是谁做的了。” 第184条小锦鲤 让它一个厉鬼帮她写作业?! 人身上,有三把火。 左右肩各一,头顶又一。 这三把火照亮了人的全身,给予了充足的阳气。 厉鬼是没有阳气的,自然也没有肩头和头顶的火。 但是先前柚柚揪著它的头髮把它从徐夫人身上拽下去,在院子里又拍了它的肩膀。 如今这厉鬼身上的三把火,竟颤颤巍巍地冒出了火尖。 因此,那道士才能以肉眼凡胎看见它。 不过徐县令还是看不见的,他的慧眼被堵得死死的。 因此他就眼睁睁地干看著柚柚对著空气自言自语。 “知道是谁了?” “......柳家?怎么又是他们呀。” “那你现在要去报仇嘛?” 徐县令:“......” 大白天的,他硬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手里的钱都不香了。 所以,刚刚那个道士,不是演得,是他爹的真的有鬼?! 靠,亏他以为是他故意託辞,一怒之下还讹了他点钱。 徐县令挺著个大肚子瑟缩在柚柚身后,努力地把自己蜷缩起来,身边那不寻常的阴凉之感也有了解释。 他只能抱紧胖胖的自己。 柚柚问他:“你躲在这干什么呀?” 徐县令都要哭了:“老天奶啊,我怕鬼啊。” 柚柚:“......你让让吧。” 徐县令瞪著眼:“我不!” 谁都別想把他从他的老天奶旁边扒拉开。 柚柚嘆气:“你把人家厉鬼的位置给抢了,人家正看著你呢。” “啊啊啊——!” 徐县令圆滚滚地滚走了。 厉鬼压根不在意他,眼角猩红:“我想报仇!但...我现在的力量不够了。” 这恐怕也是柳家的设计。 它本就不该变成厉鬼,因此在强加於它身上的罪业被柚柚点燃的身火以及阳光碟机散后,它的力量也消失了。 虽它生前有怨念,但它还没想起自己究竟是谁,只回忆起了死前的那一刻,自身的怨气也不够深重。 怨气不够重? 这好办啊。 柚柚拉著厉鬼在旁边坐下,又让滚走的徐县令去把她的包包拿来。 徐县令滚回来了:“可是这个包袱?” 厉鬼也飘了过来。 难道这非同一般的小童子身边,竟还有什么鬼修用的宝贝? 鐺鐺鐺—— 柚柚掏出了一大沓夫子布置的作业。 往厉鬼面前推了推。 “笔墨纸砚呢?” 徐县令又滚去拿了。 还特意拿了两方砚台,生怕这厉鬼不够用。 厉鬼:“......?”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让它,一个厉鬼,帮她,写作业?! 谁他爹的谁家的天杀的坏孩子! “昂。”柚柚一点不心虚,还道,“你看你现在,鬼体不是凝结了很多了吗?” “放心做,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厉鬼深吸一口气:“...但是我,没有实体,碰不到这笔。” 它以为自己能就此逃过一劫。 没想到柚柚手一挥,它的手,就能碰到毛笔了。 “不客气呀。好好用功哦!” 说完,就走了。 徐县令也屁顛屁顛跟上了。 徐夫人见两人都从书房里头出来了,想著现在里头无人,乾脆带上几个婢女去整理一下屋子。 打开门。 就看见半空中浮著一只手捏著毛笔奋笔疾书。 “嘶......”有鬼啊!! 厉鬼只能呆呆地看著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惹了我们老实人你就等著吧。 我会一直等著。 呜。 快写吧,再不写写不完了。 ==== 徐县令夫人病重的消息传到了柳家。 柳家正在设宴招待贵客。 温瑶也没想到能在平县遇见槐婆等人。 柳家竟暗中与天府门有勾结? 柳承笑著与槐婆敬酒:“还得多亏了大人,妙计除了先后两位县令。” 这平县哪哪都好,就是前县令,和如今的徐县令,太过顽固,不识抬举。 他们除了那碍事的前县令,又將他的魂魄炼製成厉鬼,去纠缠徐夫人。 “徐县令与他夫人倒是鶼鰈情深,为了救妻,还不是得乖乖向我们低头,答应帮我们办事,就为了换取那所谓能驱邪的『神药』。” 他嗤笑一声,饮尽杯中酒:“殊不知,哪有什么神药?那厉鬼本就是我们操控的,徐夫人的病自然也是我们说了算。” 槐婆沙哑地笑了笑:“柳家主行事顺遂便好。只要那姓徐的乖乖听话,他夫人的病自然能慢慢好转。若是不听话......” 她话未说尽,但其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柳承冷笑:“那徐志远倒是个硬骨头,他夫人都那样了,他也只肯帮我们做些无关紧要之事,若不是他身上有些功德护身,隨意杀不得,早该下阴曹地府陪他那对窝囊爹娘了!” 温瑶给舅舅斟酒:“现在他夫人病重,想必快坐不住了。” 洪诚在他们中间瑟瑟发抖。 白霽灵直接甩了他一巴掌,又擦擦手,轻斥:“抖什么,中风了?” 洪诚不敢得罪这个疯女人,只能窝囊地捂住脸,和她说了今日在徐府遇见的事。 天啊。 “那厉鬼竟能行走於阳光之下,简直闻所未闻......大概是在那徐府成了气候。” 他颤抖著说:“大夏实在是个不祥的地方,我们明日就启程离开吧。” 白霽灵看著他,没说话。 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现在清醒了吗?” “清醒了,今日就走吧,连夜走。” 但是他的意见实在不重要,他们筹谋已久的计划竟在宫宴上被毁了,他输给了一个五岁的孩子。 不杀了他都是看在他还有几分真本事的份上。 於是一行人决定去徐府一趟。 去的路上,还撞见了徐府的下人,正带著请帖朝一个熟悉的方位走去。 柳承拦下,问道:“这是去何处?” 下人答道:“是我们府上的老祖宗,让我们递请帖给神医,请他来府上为我家夫人诊治。” 徐家老祖宗? 徐家什么时候有个老祖宗了? 柳承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与身旁的温瑶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柳承嗤笑一声,语气轻蔑至极,“徐家那些短命鬼,坟头草都几丈高了,哪来的什么老祖宗?怕不是病急乱投医,找了个江湖骗子来充门面吧!” 温瑶也掩唇轻笑:“舅舅说的是。” “况且,那神医脾气古怪可得很,我们当日那般诚心...请求,他连面都不露一下,只派个僕役就打发了。徐家以为递张请帖,就能请动神医去府上诊治?真是痴人说梦。” 柳承夺过那下人手中的请帖,隨意瞥了一眼,更是嗤之以鼻,字跡跟狗刨得似的。 “拿回去告诉你们那位老祖宗,別自取其辱了!” 他们每次去,都得在门口摆上大礼,诚心相求。 哪有像徐家这样,空著手去的? 他將请帖扔回给那嚇得瑟瑟发抖的下人。 下人不敢多言,捡起请帖,低著头匆匆跑了。 柳承看著他狼狈的背影,对槐婆和白霽灵笑道:“诸位且看著吧,徐家这脸,今日是丟定了。咱们正好去瞧瞧热闹,看看那位是如何给他们吃闭门羹的!” 白霽灵没说话,朝著那僕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槐婆倒是笑了:“那位连你的面子都不给,绝无可能应徐家的邀请。” 只有洪诚,偷摸给自己算了一卦。 凶。 再算。 大凶。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第185条小锦鲤 写信 给凌泉的信是柚柚一笔一划描出来的。 小傢伙趴在书案上,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攥著一支对她来说过大的毛笔,小脸几乎要贴到纸上去,眉头皱得紧紧的,每一笔都写得慢吞吞,墨团还时不时不小心蹭到鼻尖上,留下一点黑乎乎的印子。 但她写得格外专注,小鼻子还无意识地跟著用力的笔画一皱一皱,仿佛在用全身的力气来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穷奇在旁边咪咪喵喵地指指点点。 系统在脑子里嘰里咕嚕地指指点点。 柚柚怒了。 一拍桌。 “谁再说话就过来帮柚柚写!” 江滦处理完公务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只把自己搞得像小猫似的崽。 他忍俊不禁,走过去,轻轻擦掉她鼻尖的墨点,故意酸溜溜地问:“这是给谁写信呢?这么认真?什么时候也给舅舅写一封啊?” 柚柚抬起头:“舅舅你现在不就在这里嘛?” 言下之意,人都在这儿了,还写什么信呀? 江滦被这直白的逻辑噎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屈指弹了弹她的脑门:“你啊。” 柚柚捂住额头嘟了嘟嘴,但被舅舅这么一打岔,她倒是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啊!柚柚要给娘亲写信!”她眼睛一亮,立刻把那封刚写完给凌泉的信推到一边,又重新铺开一张乾净的纸,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但是写著写著,柚柚忽然长嘆一口气。 江滦的视线从窗旁那只奋笔疾书的手上收了回来,问道:“怎么了?有些字不会写?” “不是呀。” 柚柚垂著小脑袋,犹豫要不要告诉舅舅。 在一旁翻看著平县县誌的白泽忽然出声:“三皇子殿下不用忙政事吗?” “柚柚这里我守著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江滦总觉得,国师自从围猎场回来,就有些不同了。 从前的国师,除了关乎国运民生的大事,几乎没有什么能引得他情绪有丝毫波动。 对待柚柚,虽也特殊,但也多是出於对她天赋的欣赏,保持著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 可如今...... 不知道国师自己有没有意识到。 这份距离感在不断地软化。 不过...端看他这些天的表现,江滦倒是觉得,他自己也在有意放纵这点变化。 江滦心中疑虑丛生,但面上却不显,只是淡淡道:“公务已处理得差不多了。倒是国师,不用去外头探查几番瘟疫是否发生了吗?” 白泽眸看向江滦,清冷的眸光平静无波:“陛下临行前嘱託臣,小殿下身份特殊,关乎国运,要臣多加看顾。” “况且,我也刚从外头回来,距离预言中的日子,不过三日。”虽在这方小世界,天灾是无法避免的,也得教授百姓们防疫的措施。 他是想和柚柚多相处一会,但也不会把百姓的性命当作儿戏。 每日都是早出晚归,唯有午间可以歇息一会。 但就这点时间,还要看见不想看见的人。 白泽眉眼间的情绪更寡淡了些。 “倒是殿下风尘僕僕,刚从外头回来,不先去用午膳么?” “舅舅还没吃饭哇!”柚柚急了,忙推他,“都快到晡时啦,再不吃就晚上了!” 一天三顿饭,对於崽来说就是一整天的盼头,那是一顿都不能少的。 “舅舅怎么自己都不乖?” “好好好,现在就去,过会让你师父来陪你,有什么不会写的字,就问他,好不好?” 柚柚见话题终於被扯开,舅舅也忘了刚刚的问题,心中一喜:“好呀好呀。” 见国师面色一冷,江滦这才满意离开。 柚柚鬆了口气。 她该怎么告诉舅舅,娘亲其实还给她塞了不少字帖。 让她练字来著。 但是,柚柚嘟囔著什么,哎呀她只有鱼鰭没有手呀什么的,就一股脑丟给窗边那只手了。 所以,现在写出来的字,还是像鱼刨的。 系统忽然问:【你有没有觉得,刚刚空气中瀰漫著一场无声的硝烟?】 柚柚:【?】 她四处张望。 【哪里有烟哇?】 【......是比喻!你不觉得刚刚你舅舅和国师气氛有些紧绷吗?】 柚柚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在天庭的时候,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怎么可能哇,刚刚白泽还关心舅舅咧,他面冷心热啦,统子你不要误会人家。】 系统:【......】我看是你误会了! 等柚柚终於写完,把信封交给了窗边的信鸽:“要把它交到娘亲手上哦,谢谢你呀。” 信鸽在柚柚的手心蹭了蹭,飞走了。 窗边的厉鬼正流著的血泪都顿了一下:“你这么说,它听得懂吗?” 柚柚点头:“你都听得懂,为什么它听不懂哇。” 厉鬼,怨气更重了。 它愤愤地,准备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柳家身上。 第186条小锦鲤 探望 柳家的人被徐县令安置在了一处偏远的院子。 他哭得很憔悴:“柳兄,实在对不住......我夫人病重,受不得惊扰,郎中嘱咐必须静养,只能委屈诸位暂且在此歇脚了。” 他一边用袖子抹著眼泪,一边唉声嘆气。 柳承看著这处明显偏远简陋的院落,心中很是不满。 以他柳家在平县的地位,何时受过这等怠慢? 但眼下这徐志远还有用处,他也不好立刻发作,只得压下不快,故作关切地拍了拍徐县令的肩膀:“徐兄言重了,你夫人身体要紧,我等在此处落脚无妨。只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带著几分意味深长:“徐兄若有需要柳某帮忙之处,儘管开口。柳家在平县乃至江州,都有些人脉,或许......能帮上忙。” 他眼神紧紧盯著徐县令,暗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然而,徐县令仿佛完全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只是哭得更凶了,一把抓住柳承的手,涕泪横流:“柳兄!你真是个大好人啊!这份心意我领了,呜呜呜只盼夫人能早日好转,也不枉柳兄如此掛怀......” 他哭得凶,把柳承的手都攥得发疼,却半点不提求药之事。 柳承手被攥得生疼,用力抽了几下才抽回来,看著袖子上疑似沾上的鼻涕眼泪,脸色更是青了几分。 这徐志远,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强忍著噁心,乾笑了两声:“徐兄节哀,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先不打扰了,徐兄快去照顾嫂夫人吧。” 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对著这个哭哭啼啼的蠢货了! 徐县令这才抽抽噎噎地止住哭声,又千恩万谢了一番,这才一步三回头,万分不舍地离开了。 101看书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读 全手打无错站 等离开了这些人的视线,就眼泪一擦挺直了腰杆。 呸!还灵药呢!连神医的门都没能进去! 他留下了几个伺候的下人。 温瑶这才想到方才忘记打听这徐府的老祖宗了,於是问他们:“你们府上的老祖宗,怎么先前从未听说过?” “是昨天刚认的。” “......?” 啊? “是流落在外,寻到了,所以认祖归宗了?” 下人摇头:“不是,没有血缘关係,是老爷跪下来求她,才愿意上族谱的。” 这怎么每个字都能听懂,组合在一起就不能理解了呢? 直到下人离开,一行人都还没缓过神来。 白霽灵直接问柳承:“这是平县的习俗?” 她听说过有人认乾亲来消灾保命及转移命相的。 但也没听说过认祖宗的。 柳承立刻与徐志远撇清关係:“个人行为,与平县无关。” “估摸著是著急糊涂了,病急乱投医。” 槐婆笑了起来:“那鬼是我亲自炼製的,除了我,这世上无人能解。” 话音刚落。 槐婆就瑟缩了一下。 她刚刚怎么感觉,有一股阴冷的风吹过? 但见其余人都没有反应,也只以为是自己敏感了。 柳姿悄悄寻到了柳承。 “表哥!”柳姿未语泪先流,將京中发生的巨变—— 温正清被革职削爵,他们被赶出侯府,柳轩科举舞弊,剜目废功名,以及温柚柚如今似乎极得圣心等事,一五一十地哭诉了出来。 “我如今真是没了主意!轩儿废了,侯爷也靠不住了,我们日后可怎么办啊?”柳姿哭得梨带雨,“我总觉得不对劲。表哥,你说......你说当年善因大师的预言,会不会错了?” 她声音都带著颤。 柳承听著妹妹的哭诉,脸色越来越沉。当听到柳姿怀疑预言时,他猛地打断她:“错了?怎么可能错!” 他压低声音,语气带著一丝不耐:“我早就告诉过你,当断则断!你既生了两个女儿,必有一伤,一个註定会阻了另一个的运势!” “那温柚柚本就是早夭之相,合该为瑶儿铺路!你当初若是心狠一些,直接把她掐死,哪还有后面这许多麻烦事?!” 柳姿被兄长眼中的厉色嚇得一哆嗦,訥訥道:“我......我那时也是不忍心。” “不忍心?”柳承冷笑,“成大事者岂能拘泥於这等妇人之仁!何况,你后来,不也什么都做了吗?” 如今扮什么心软?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又缓和下来: “你想想,瑶儿如今虽在京中受挫,但阴差阳错,竟与天府门这样的势力有了牵扯。” “这天府门神秘莫测,连凶兽饕餮都能驱使,其背后能量难以估量。瑶儿能得他们青眼,这不正说明了她才是身负大气运之人吗?” 他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你可知......这天府门的背后,是何人?” “...夔国?” 夔国是诸国之中,最为强大好战的国家,铁骑所向披靡,国力强盛,周边小国无不臣服。 大夏虽与夔国並无接壤,但也时常能听到关於夔国君主的传闻。 但柳承摇头:“是云螭宫。” “那可是传说中,龙族的近侍。” 他的眼中带著狂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两人便不再多聊。 ... ... 柳家。 “不可能!我是要中状元的!我怎么会被剜目!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 “废物!都是废物!连我的眼睛都保不住!” “看什么看!你这贱婢!是不是在嘲笑我?!挖了你的眼!” “滚!都给我滚!一群没用的东西!” “我的前程......全都毁了!毁了!!” 骂声和打砸声疯狂地从屋內传出。 失去前程后,柳轩就將所有的痛苦和不甘都发泄在比他更弱小的人身上。 柳府的下人们提心弔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这位性情大变的少爷,招来一顿无妄之灾。 今日,府中因徐府的请帖走了些人,变得清净了许多,就显得他们院中的声音更加突兀。 柳轩如今已经是弃子,连柳宏声来看过两次之后,都不再来了。 下人们也不愿上赶著去被打骂。 都站在树荫下嘮嗑府中这些天的八卦。 “我可以进去看看大哥吗?”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閒敘。 下人们面面相覷。 先前柳轩对这个出身低微庶弟,就从未有过好脸色,时常言语讥讽,甚至纵容下人刁难他们母子。 此时前来,怕是来者不善。 但下人们也不想阻拦,让开了一条道。 “您请,只是大少爷他今日心情不佳......” 第187条小锦鲤 妥协 內室。 柳时璟缓步走入,目光平静地扫过满地狼藉,最终落在状若疯魔的柳轩身上。 少年身姿挺拔如竹,即便穿著洗得发白的旧衣,也难掩其清雋风姿。 他微微垂眸,看著这个曾经高高在上,肆意欺辱他们母子的嫡兄,漂亮的眼眸中並无太多情绪。 但那眼神,比直接的嘲讽更让柳轩难以忍受。 “柳时璟!”柳轩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独眼中满是怨毒的光芒,声音嘶哑地威胁,“你来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就算我瞎了一只眼,捏死你也像捏死一只蚂蚁!你和你那个贱人娘还在柳家!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面对这色厉內荏的威胁,柳时璟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真的还在柳家吗? 那笑声很轻,却带著一种冰冷的嘲讽,清晰地传入柳轩耳中。 他上前一步,微微俯身,靠近柳轩,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大哥,你似乎还没明白。” “陛下留你另一只眼,不是因为仁慈。” “而是要你清清楚楚地看著——” 他看著柳轩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顿,缓慢而残忍地: “看著你所依仗、所骄傲的一切,是如何彻底沦为笑话。” 话音落下,內室一片死寂。 柳轩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看了温柚柚一眼,陛下如何能如此暴戾?” 柳时璟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而说道: “不过,我確实觉得陛下做得还是不够。” “......你要做什么?” 柳轩的声音嘶哑的可怕。 看著这个面若好女的弟弟,心中竟有一股难言的恐惧。 “大哥,你放心。”柳时璟笑了,那笑容清浅,却无端让人心底发寒,“我如今前程尚可,自不会为了你这滩烂泥,脏了自己的手。” “不过阴私的手段,这些年看著你们,倒也学了不少。” “这蛊虫,是我从那槐婆的房间里翻出来的,你猜猜,它有什么作用呢?” ==== 夜间,正是邪祟横行之时。 柚柚发现,这平县的邪祟好像格外的多。 不像在京中,鬼怪之类都不可能出现在人面前。 厉鬼恭敬地站在她身后。 “您別怕,这整个平县的鬼,都是我的小弟。” 它神智混沌之间头疼难耐,竟是將县里所有的鬼都打服了。 柚柚好奇问:“它们没有被那伙人控制吗?” 厉鬼一挥手,阴风骤起,携著刺骨的寒意席捲庭院! 剎那间,无数模糊扭曲的黑色影子从四面八方匯聚而来,挤满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万鬼来朝! 强烈的怨念几乎凝成实质,让院中的温度骤降。站在不远处的徐县令和几个下人只觉得呼吸困难,纷纷脸色惨白地后退。 就连隱在暗处的白泽都蹙了下眉,这污秽阴冷的气息,实在令人不適。 然而,被万鬼围在正中心的柚柚,却毫无反应。 她甚至好奇地踮起脚,伸出小胖手,试图去碰触飘到她面前的一缕稀薄鬼气。 那鬼气在她指尖縈绕了一下,非但没有侵蚀她,反而像是遇到了克星般,瑟缩著消散了。 “咦?”柚柚仔细观察著这些鬼影,小脑袋歪了歪,得出了结论,“它们確实没有被控制住哦。” “估计是那帮坏蛋觉得,控制住了你这个老大,就等於控制住这一大群小弟了!所以就没再费力气一个个去抓啦!” 她拍了拍厉鬼的手臂,一副“我懂了”的小模样。 厉鬼“嗷!”的一声,捧著自己的手臂看,还好这次没事。 天色渐暗,但还未到阴气最重的时候。 柚柚看著这满院子嗷嗷待哺的鬼魂,摸了摸小下巴。 唔......这么多鬼,閒著也是閒著...... 她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有了个好主意! “既然你们都没事做,”柚柚小手一挥,颇有气势地宣布,“那就都来帮柚柚干活吧!” 万鬼:“......?” 干活?它们能干什么活?嚇人吗? 厉鬼倒是咽了咽口水,小碎步不断往后蠕动,挪到了这小祖宗的视线之外,才狠狠鬆了口气。 但是其余的鬼没有它这么敏锐,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看著。 只见柚柚掏啊掏,掏出了另一沓作业。 徐县令也不顾周身莫名的寒气,非常有眼力见地搬来了家中所有的笔墨纸砚。 “来来来,排好队!识字的站左边,会写字的站右边,字写得好看的站前面!”柚柚开始现场指挥,小嗓门清亮亮的,“帮柚柚把作业写完!写得好有奖励哦!” 说完还没忘了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確定舅舅他们不在,这才又囂张起来。 “快点叭。” 眾鬼:“???” 啊? 让一群死了不知道多少年、怨气衝天的鬼魂...... 写、作、业?! 这比让它们去杀人放火还离谱啊! 它们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它们的老大。 “...听她的吧。” 作为一个过来鬼,它给年轻鬼的建议是:不要过来。 但是既然已经过来了,那就顺从吧。 徐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在她旁边瑟瑟发抖的徐县令:“怎么都开始抖了,是冷了?” 徐县令身边的小廝递来一件衣服。 徐夫人替他披上。 柚柚也凑过来,嘟囔道:“不应该呀。” “名字都记上去了,邪祟应该近不了身才对哇......” 但是她对这方面没什么经验。 想不明白,那就问聪明的! 小傢伙噔噔噔跑到一直静立一旁、仿佛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白泽身边。 白泽似乎有预感:“这是他的劫,需得自渡。” 柚柚拽了拽他雪白的衣袖,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说著悄悄话:“那偷偷告诉柚柚好不好?” 白泽。 白泽妥协了。 第188条小锦鲤 窃取气运 “他们徐家的气运,被人窃取了。” 崽崽想著这句话,小脸都皱巴了。 徐县令夫妇品行端正又多行善事,他们的气运本该牢牢附著在他们身边,不可能消散。 那夺走他们气运的人,使的一定是阴损的法子。 不过气运一事,对於其他人来说可能玄之又玄,但对於柚柚来说,比习字可简单多了。 只要看看徐县令周围,有何人是作恶多端却身负气运,德不配位,就基本可以锁定目標。 四周的鬼魂们看著那小阎王半蹲在地上,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似乎暂时忘了它们的存在。 几只胆大的鬼互相使了个眼色,悄咪咪地把手里的毛笔放下,鬼鬼祟祟地就想往阴影里缩。 这作业谁爱写谁写去!它们都死了多少年了,还要受这罪? 一时间,鬼群里瀰漫开一种“夫子不在赶紧偷懒”的鬆懈气氛。 然而,它们的小动作还没持续几秒。 101看书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省心 全手打无错站 一只小胖手精准地揪住了一只正试图溜走的鬼的衣领。 “你想去哪里呀?”柚柚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仰著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只鬼,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是身上的气息让那老鬼嚇得魂体都差点散开,连忙摆手:“没、没去哪,就是活动活动,嘿嘿,活动活动......” 这不就是个三岁的小屁孩吗,怎么身上的气运这么足?! 柚柚把它重新放在位置上,又扭头逮捕了另一只正在纸上胡乱涂鸦的鬼。 她伸出小手指著那团墨跡:“你,重新写。写不好,明天晒太阳的时候让你站最中间。” 柚柚叉著腰,此刻莫名地与国子监里的夫子共鸣了。 哇,原来当夫子这么爽啊。 难怪他们的夫子每天都要感动得哇哇哭。 “都不许偷懒!柚柚看著呢!” “谁写得最慢最丑,谁就去帮徐县令倒夜香!” 徐县令:“???”倒也不必如此! 眾鬼:“!!!” 它们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厉鬼冤魂!怎么能去倒夜香?! 这惩罚比魂飞魄散还让鬼难以接受! 一时间,所有鬼魂都打了个寒颤,再不敢有丝毫懈怠,纷纷埋下头,奋笔疾书起来。 效率前所未有的高。 柚柚满意地看著这热火朝天的学习场面,点了点头。 嗯,果然,適当的奖惩制度是提高效率的关键! 系统笑了:【奖惩,哪来的奖?】 等江滦走进院子,柚柚超自豪地跟他说:“舅舅舅舅!柚柚想去国子监当夫子,教书育人啦。” 江滦:“......?” 你不吃书毁人就不错了。 江滦感觉自己的衣袍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他垂眸看去。 一张宣纸被递到了他面前。 白纸黑字。 “救命!” 最后一笔可能是墨蘸太多,顺著宣纸缓缓流下。 让江滦有了看见血泪的错觉。 “......” 他嘆了口气,走到柚柚面前。 在身后眾鬼期盼目光的注视下—— 摸了摸柚柚的头。 “作业写不完就別写了,夜深露重,你还在外头用功,当心著凉了。” 眾鬼:“......?” 到底是谁在用功啊! 啊! 眾鬼怀揣著满满的怨气准备一併报復在老大的仇人身上,却又被柚柚拦住。 “写完了!我们可都写完了!” 它们面露惊恐:“你不会还有作业吧?!” 天杀的,到底是谁,让它们死了都不得安生。 “没有了呀。” 柚柚摇摇头,伸出小手,在它们的头顶各点了一下。 眾鬼只觉得忽然间神智清明,有温暖的热源不断从发顶传向魂体四周。 ......自从死后,它们就很少能感受到这种感觉了。 “我给你们点了天灯。” 天灯,就是头顶的那把火。 “但是你们是鬼,可能烧不了多久,快去吧。” 给它们点了天灯?? 它们还是第一次知道,鬼还能点这玩意的。 这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来歷? 但它们能感受到,隨著时间逐渐淡化的生前记忆在天灯的作用下,重新明晰。 魂体在世间久久不愿散去,不就是因在这尘世尚有执念未消吗? 眾鬼齐齐向柚柚鞠了一躬。 柚柚没有避开,受了这礼。 天灯这才安稳地落在了它们的头顶上。 徐府的小廝们很有眼色,迅速就把所有的作业收集了起来,放在了她面前。 饶是先前觉得老爷是得了丧心病了,硬要认一个三岁的娃娃做祖宗。 看到刚刚那一幕后...... 那还有啥好说的? 没看见鬼来了都得给她写作业? 徐府的下人们不明觉厉,伺候得更加殷勤了。 而此刻,槐婆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莫名的心神不寧,仿佛被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在暗处盯著,脊背一阵阵发凉。 她坐起身试图凝神静气。 就在这时! 屋內烛火猛地摇曳起来,明明门窗紧闭,却无端颳起阵阵阴风,温度骤降! “谁?!”槐婆厉声喝道,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声声若有若无、悽厉怨毒的哭泣和嘶嚎,从四面八方涌来,越来越清晰! 紧接著,无数模糊扭曲的鬼影穿透墙壁、地板、屋顶,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个房间! 而为首的,则是一张熟悉的脸。 怎么会? 它现在不应该去纠缠徐县令一家吗?! 槐婆大惊失色,慌忙掐诀试图驱使它,却发现往日里如同奴僕般听话的厉鬼此刻竟完全无视她的指令,反而带著滔天的怨气向她扑来! “滚开!你们这些低贱的东西!敢反噬主人?!” 槐婆又惊又怒,挥舞著枯瘦的手掌,反而激起了鬼魂们更强烈的杀念! 想起来了... 它们都想起来了...... “你们...柳家...嗬嗬......” 槐婆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只觉得头痛欲裂,魂魄仿佛要被撕碎! 不行,不能再任由它们这样下去! 她忍著魂魄被撕扯的疼痛,做了驱鬼的法事,却发现对面前的恶鬼们完全不起效。 “你们竟然有天灯!” “谁给你们点的?!” 它们现在的气息似人而非鬼,难怪法事对它们不起效。 但话一出口,槐婆就后悔了。 因为眾鬼显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拿它们没办法。 就在她即將消亡之际,一柄闪著寒光的利刃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救......救我......” 然而那利刃的主人並未搭理她。 而是自言自语道:“柚柚说,你身上有我的因果,得我自己来解决。” 什么因果? 槐婆强忍著疼痛睁开眼,入目却是一双熟悉的凤眼。 这双眼,太过標誌性。 让槐婆周身的血液瞬间凝结,也顾不得四周的恶鬼,手脚並用就要往房门口爬。 “当年,给我下蛊的人,就是你吧。” 江滦扫视了房间一周,就大概知晓了此人的身份。 “穆槐。” 他用剑尖划破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露出了其下,那张熟悉的脸。 “......姨母。” “果然,家贼难防。” 第189条小锦鲤 槐婆死了 江滦的剑尖稳稳指著她,凤眸中寒光凛冽:“当年你以母后族妹的身份入宫侍疾,殷勤备至。可偏偏自你入宫后,母后的病情非但未见好转,反而日益沉重,药石罔效。” “那时我便疑心於你。只是母后仁善,念及家族情谊,始终坚信穆家团结,绝不会出此戕害亲族之人,更遑论是你这个自幼与她一同长大的妹妹。” 后来,母后死后,穆槐也隨之“病逝”。 现在看来,竟是隱姓埋名入了邪教。 “呵。”江滦冷笑一声,剑尖又逼近一分,“如今看来,母后的善念,不过是餵了你这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穆槐忽然放声大笑。 “是我做的,又如何?是我杀了她,又给你下蛊...我只恨,怎么就没能除了你!” “你和柳家勾结......” 柳家,柳姨娘,他妹妹和母后,还有从温正清那得来的,有母后小印的摆件。 江滦感觉冥冥之中有一条线將这些看起来不相干的事联繫在了一起。 他眯起眼。 “你们在布一场大局,和柳家有关?” 不。 他又迅速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柳家在平县或许算大家族,但与穆国公府比起来,无异於蜉蝣撼树。 ...... “和温瑶,跟柚柚,有关係。” 他的语气变得篤定。 在捕捉到穆槐脸上一瞬间的不自然后,他便提起了剑,不欲再与她多言。 不知何时,眾鬼已经不再上前,而是聚在两人四周,用怨毒的眼神盯著穆槐。 穆槐见他提剑,却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怪笑,带著得意:“没用的!江滦,你杀不了我!凡俗刀剑,根本伤不了我根本......”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嗬嗬声。 她缓缓低头,看著那柄毫不留情洞穿了自己心口的利剑。 “怎......怎么可能......” “你...杀了我...你这辈子都不知道.....真相。” 江滦缓缓抽出长剑,鲜血顺著剑尖滴落,在他脚边晕开一小片暗红。 “这威胁不到我。” “你的罪,一刀了结太便宜你了。剩下的......就让它们跟你慢慢算吧。” 他话音落下,早已按捺不住的眾鬼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扑了上去!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解书荒,101????????????.??????超实用 全手打无错站 比之前悽厉百倍的惨叫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彻底湮灭。 江滦坐在柚柚院子前的庭落里,抱著辟邪剑,一点点地擦乾净它剑身上的血渍。 不知是不是今晚被那些看不见的鬼魂影响了。 冥冥之中,他竟然感觉,这把剑在骂他。 “......” 真是疯了。 辟邪是柚柚借给他的。 这剑不愧是父皇梦中所得,极有灵性,柚柚一说话,就乖顺地待在了他手中。 只不过离开了柚柚的视线。 整把剑都黯淡了下来。 看著与一般的凡铁没什么两样。 用最后的波纹彰显著自己的不情不愿。 江滦轻轻地把辟邪放在柚柚的床头。 柚柚正睡得香甜。 小傢伙四仰八叉地躺在软乎乎的被窝里,小肚子隨著呼吸一起一伏,睡得脸蛋红扑扑的。浓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巴微微张著,时不时还咂巴一下,仿佛在梦里吃著什么好东西。 一只小胖手无意识地攥著被角,另一只则豪放地伸到了枕头外面。 整个房间里瀰漫著安寧又温暖,与方才那血腥的一幕仿佛是两个世界。 江滦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许久。 烛光柔和地勾勒出他深邃的眉眼,那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早已察觉柚柚的不同寻常。 妹妹也是。 若是旁人,或许会欣喜若狂,觉得家族出了不得了的人物,可以以此牟利。 但江滦心中涌起的,却只有怜惜。 他怕沉重的担子过早地压垮她的肩膀。 怕她纯净的眼眸终有一日会被世间的污浊所侵染。 他寧愿柚柚只是个普普通通,会撒娇耍赖,会闯祸需要他收拾烂摊子的小麻烦精。 江滦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开粘在她额前的一缕软发,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无论如何,我们总是想护著你的。” 穷奇早就听见了动静,眼睛悄悄地睁开了一条缝。 没想到,柚柚在凡间给自己找的家人,还不错。 看著江滦的背影消失在了面前。 穷奇跳上床榻,用脑袋蹭了蹭柚柚的手背。 像是在宣誓。 我也会保护你的啦。 ==== “槐婆死了。” 白霽灵平淡得不像是死了人。 “受了致命的剑伤,身上还有鬼气。” 柳承立刻变了脸色。 鬼气?! 可那厉鬼是万鬼之首,不就是由槐婆炼製的吗? 县令府的下人这会出现,將槐婆的尸体抬走。 温瑶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怕吗?她是被鬼杀了的!” 连脸都被毁了,血肉模糊。 “我们不怕鬼。”下人们笑笑,“有我们府上的老祖宗在呢。” 她都能让那帮鬼给她写作业了。 他们还怕个屁。 第190条小锦鲤 不敬 队伍里无缘无故死了一个人这件事让他们早膳都吃不下,闭上眼仿佛都是槐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柳承是最坐不住的那一个。 別人不知道,但他自己清楚,这平县这么多的鬼,和他也脱不了干係。 昨夜是槐婆。 那今夜...... 他想到先前下人的话,一把拉住一个路过的婢女:“你们府上的老祖宗,现在在何处?” 连徐府的下人都不怕那些恶鬼。 可见这老祖宗的厉害。 难道是什么隱世高人,被这徐志远运道好撞上了? “老祖宗现在应当在夫人那。” “劳烦通稟徐兄一声,我们也好前去探望。” 他的態度明显比刚到的时候好了许多,让温瑶不由得诧异,难不成这所谓的老祖宗,还真有几分能耐。 几人被下人带到了徐夫人的院中。 一路上,柳承越看越是心惊。 按理说,被厉鬼纠缠多时,这徐府早该阴气森森、草木凋零才对。可眼下所见,却是庭院整洁,木繁盛,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绝非寻常! 他连忙低声叮嘱身旁的温瑶:“瑶儿,待会儿见了那位老祖宗,定要恭敬些,不可有丝毫怠慢!” 温瑶见舅舅如此郑重,也只好点头应下。 几人被引至徐夫人的內室。 只见徐夫人半倚在榻上,面色苍白虚弱,气息微弱,一看便是久病缠身的模样。 而最让温瑶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在这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温柚柚此刻正坐在徐夫人的榻边,晃荡著两条小短腿,手里还拿著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 她怎么会在这里?! 柳承也是一愣,隨即目光迅速在室內扫视一圈。 除了徐夫人、温柚柚和几个下人,並无其他看起来像是隱世高人的身影。 那所谓的老祖宗呢? 难道还没到? 一想到温柚柚在京中屡屡破坏他们的好事,现在虽不知为何在这,但也多半是来討好那老祖宗的。 柳承心头邪火顿起,当即冷笑一声,指著柚柚对徐夫人道: “徐夫人!你怎可与她离得如此之近!你可知就是她,扰得家宅不寧,亲人离散,她自己生母都不要她!” “你这病久久不愈,定是受了她的衝撞!快让她滚出去!否则,莫说神医,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你的病也好不了!” 他言辞刻毒,直接將徐夫人的病归咎於柚柚。 温瑶也適时地露出担忧又害怕的神情,小声附和:“舅舅说得是......六妹妹,你...你还是快些离开吧,莫要再害人了......” 徐夫人闻言,原本温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呵斥—— 徐县令跟闻著了味似地创了进来。 把柚柚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都嚇掉在了地上。 见徐县令弯腰去给她捡苹果,柳承心道这莫不是中邪了。 “徐兄,你也是,把陌生孩子领回家,也不为你夫人想想!” “你懂个屁,闭嘴!” 柳承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竟然是徐志远这个窝囊废能对他说出来的话。 徐志远心里还在庆幸呢。 刚刚听说柳承要见他家的老祖宗,他真是在祠堂跪遍了列祖列宗,求他们別让他们的长辈被柳承的言巧语骗走了。 徐家虽然比不得柳家富贵,但他拿列祖列宗担保,他们的心可都是诚的! 还好这柳承跟疯了似的,尽对著小祖宗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徐志远乐了:“柳家主不是要寻我们府上的老祖宗?” 是啊! 柳承可太急著要见这祖宗了。 “不知徐兄能否为我引荐一下这位老神仙?我实在有急事要寻他。” 徐志远乐得不行了,但面上还是绷住了:“可以是可以......但,老祖宗她现在就在这啊。” 什么?! 就在这? 柳承环顾四周,愣是没找到可能的身影。 除了几个下人,和徐县令夫妇。 总不能是温柚柚吧。 “徐兄,你莫要开玩笑了。” 柚柚抬起小脸,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他们,很认真地说: “他没开玩笑呀。” 温瑶忍不住讥讽道:“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吗?”这又不是在京中,平县谁认得她? 强龙压不倒地头蛇,先前就算是京中的钦差来了,也得给柳家几分薄面。 “可是.....”她伸出小胖手,指了指自己鼻尖,语气天真又困惑,“他们我老祖宗呀?” “你们不是来拜见我的嘛?” 柳承:“???” 温瑶:“!!!” 两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如同被一道天雷直劈天灵盖! 老祖宗是...... 温柚柚?! 那个被徐县令跪求著上族谱,据说能驭鬼的老祖宗...... 竟然是温柚柚。 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荒谬感让柳承和温瑶彻底傻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好像生怕他们缓过来了似的。 外头的小廝忽然进来:“稟主子们,神医大人到了,正在外头候著。” 柳承猛地扭头,死死盯著进来通报的小廝:“神医?什么神医!” 那小廝被他的反应嚇了一跳,訥訥道:“就、就是前几日刚到咱们平县,住在北巷的那位神医啊。” 北巷的神医! 那个连他柳承亲自跪求都避而不见、架子极大的神医? 他竟然会主动来徐府?! 柳承只觉得一股血气直衝头顶,他看向徐志远那张老实的脸。 只觉得人不可貌相。 “徐兄,我竟不知道,你何时结识了神医?”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有那个本事能请动他?”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正重新拿起一个苹果啃的柚柚,语气充满了骄傲:“神医大人是看在我们老祖宗的份上,这才前来的。” 柳承一口气险些没噎死过去。 那位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的神医竟然是衝著温柚柚来的?是来拜会她的? 偏偏徐志远还不愿放过他一般:“说起来,柳家主先前给我的药贴,不正出自於神医之手?” 徐夫人也笑道:“那可真是缘分。” 柳承面色难看。 那哪里是出自神医之手,不过是他假借了神医的名號! 本是想著如徐志远这等人,入不了神医的眼,这才扯了谎。 谁知他们还真能把神医请来。 但心中对於见到神医的执念压过了一切。 柳承原本想厚著脸皮说与他们一起去见神医。 谁料徐志远话锋一转:“柳家主,你与我称兄道弟,我心里也將你看作至亲的兄弟......” “我认在族谱上的祖宗,自然也是你的祖宗。” “你方才竟然对她不敬!” 第191条小锦鲤 还记得我是谁吗 柳承:“......”真是疯了。 让他跟温柚柚低头? 不如杀了他! 但徐县令这会也格外坚定。 不道歉,就不许出去。 任你柳家是什么地头蛇,现在,也是在徐府的土地上! 徐县令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渊源,但柳承刚刚指著他家小祖宗的鼻子骂,让他很不爽。 柳承的脸色青白交加。 让他向温柚柚这个黄毛丫头低头认错?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半晌后,对见到神医的渴望压过了一切。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乾涩僵硬:“方才是柳某失言了,还请...您......海涵。” 每一个字都像是裹著玻璃碴,说得他喉咙腥甜。 (请记住 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超实用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徐县令嘖了一声:“柳家主这是结巴了,话都说不利索?” 柚柚正啃著苹果,闻言抬起小脸,眨巴著大眼睛看了看柳承那副憋屈至极的模样,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苹果。 好红...好甜... 似乎是觉得苹果比道歉有趣多了,只含糊地“噢”了一声,就又低头专心啃了起来。 这敷衍的態度更让柳承心中震怒。 徐县令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仿佛打了胜仗一般,得意地挺直了腰杆:“这还差不多,走吧,带你去见见世面。” 说完又觉得自己唐突了。 连忙看了眼柚柚的脸色。 见祖宗没说什么,这才又高兴起来。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来到前厅。 只见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正坐在厅中品茶,气质超然,身边还盘著一条巨大的白蟒。 是白灵和......凌泉? 柚柚看著那双熟悉的眼,很快就认出了这老者的身份。 你看这事闹的。 当初凌泉要是以这个面容亮相在他们面前,谁会怀疑他的身份哇。 “柚柚,好久不见。” 凌泉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竟也像极了老人。 柚柚也自然地跟他挥手打招呼。 两人举止之间的熟稔让身后的柳承和温瑶都大惊失色。 柳承还以为神医本人便是这么平易近人呢,连忙上前两步,脸上堆起笑容:“神医大人,久仰大名!晚辈柳承......”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那神医只是淡淡地撩起了眼皮瞥了他一眼,就对盘踞在他脚边的白蟒抬抬手。 白灵得令,懒洋洋地起身。 它的身形实在庞大,俯视著柳承的时候,让他寒毛倒竖。 “这...这......” 白灵“嘶嘶”地吐著蛇信子。 下一秒,柳承只觉得一股完全无法阻挡的巨力袭来!他甚至没看清那巨蟒是如何动作的,整个人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箏一般飞了出去,“砰”地一声摔在了院外的青石板上。 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温瑶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搀扶他:“你纵容身边的野兽打人,算什么悬壶济世的神医!” 柳承立刻道:“不得对神医大人无礼!” 温瑶心里有苦难言。 这人身边的白蟒,不就是当初在侯府总是缠著温柚柚的那条吗? 当初的那个年轻蛊师,竟然就是神医! 那一切也都解释的通了... 那柳时璟的手腕,也是他救的。 温瑶气得牙痒痒。 怎么什么好事都被温柚柚遇上了! 神医的人脉,明明就应该是她的! 柳承还不知道自己的外甥女已经把神医得罪狠了,心里还想著得给对方留个好印象,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凌泉冷眼看著他的做派。 “我初至平县那日,便有只剩一口气的穷苦百姓倒在院门前,奄奄一息,声称是慕名而来求医。” “我念其可怜,出手相救。” “事后才知,不过是你们柳家自导自演。” “如此道德卑劣,心术不正之辈,就好好地回自己地阴沟里待著。” 他每说一句,柳承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凌泉根本不再给他任何辩解或求饶的机会,直接对白灵下令: “丟出去。” 白灵巨大的蛇尾再次一摆。 看著两人被关在了门外。 白灵昂起蛇脑袋,雄赳赳气昂昂地游过。 径直游到柚柚面前,下意识低下头。 要摸。 欸? 它认识这个人吗? 徐县令被它方才的行径嚇到,立刻护在了祖宗身前。 乖乖,这可是野兽啊! 但柚柚直接把他挪开,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白灵的脑袋。 忽然没头没尾地嘟囔了一句:“......要是是夏天就好了。” 凉呼呼的。 夏天抱著像冰块一样。 光是想一想。 柚柚就美得想和白灵一起甩尾巴了。 “你还记得我是谁嘛?” 白灵歪了歪脑袋。 蛇信子嘶嘶地搜集著周围的气味。 “人...” “......柚柚?” “柚柚!”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白灵瞬间热情地把她缠住。 “我想死你啦。” 徐县令在一旁,看著这刚刚还凶悍到把两个人甩出去的巨蟒现在绕在柚柚面前撒娇。 见鬼,他是怎么从这么大一只东西上看出撒娇两个字的。 徐县令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只能感慨,果然,他祖宗永远是他祖宗。 还有什么东西是她不能驯服的? 他忽然凑过去,好奇问:“它会写字吗?” 柚柚:“啊?” 徐县令很正经,一点看不出是在开玩笑:“它不用给您写作业吗?” 白灵目露惊恐。 什么作业。 什么写字! 如果幸福是一种能力,那很好,它幸无能了。 柚柚也连连摆手:“你把我当什么人啦!我是这样的人吗?” 主要是。 白灵有点笨。 写完可能是她挨夫子的骂。 几人閒敘完,就说起了正事。 “这些天我走访各家百姓,已经找到了瘟疫可能的诱因。” 第192条小锦鲤 鼠疫 被凌泉发现的,是一只因疫病死去的老鼠。 “是鼠疫。” 徐县令不知內情,在一旁著急上火,声音都变了调:“鼠、鼠疫?!” 凌泉沉稳道:“徐县令稍安勿躁。既是鼠疫,便有防治之法。当务之急,是立刻发布告示,晓諭全县百姓。” “我会开一张防疫的方子,你派人熬製成汤药,分发给百姓饮用预防。同时组织人手,全城清扫,尤其是污秽死角,务必清理乾净。” “好好好!下官这就去办!这就去办!”徐县令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提著官袍下摆就往外冲。 徐夫人心中虽还忧心,但看著柚柚和神医面上都不似惊讶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早已知晓。 她心中疑虑,但识趣地退下,帮柚柚把两位京中来的大人叫到了庭院中。 林景澄还是第一次见神医,还有那条传说中的药王谷的白蟒。 看著几人高的白蟒盘在柚柚脚边吐著蛇信子撒娇,他也伸出手,想摸摸。 白灵好似背后长眼睛了一样,立刻扭头,虎视眈眈地看著他。 江滦之前在公主府早就见识过这条蛇的双標了,没什么反应,与几人说起了朝廷运来的粮食和药材的事。 看著在一旁东张西望,看起来像是在寻觅食物的柚柚,还顺手把她也提溜了过来。 “粮食应该够了,但药材若是要用於全县人的防疫救灾......” 江滦眉头紧锁,语气沉重:“恐怕还是不够。我已派人去周边州县紧急採购,但回报的消息很不乐观。” “方子里所需的几味主药,周遭几个县几乎都被扫荡一空了,像是有人提前一步,將所有相关药材都高价收购走了,如今即便我们出双倍、三倍的价钱,也是有价无市,根本买不到。” 林景澄脸色也凝重起来:“此事蹊蹺。能如此精准地提前收购所有相关药材,且有这般的本钱,绝非普通商贾所能为。” 白灵也在一旁凑热闹,嘀嘀咕咕:“手段真是歹毒。” 被江滦提溜著的柚柚,原本还在好奇地东张西望,听到“药材被买空了”,“周遭几个县”这几个词,小耳朵动了动。 她挣扎著从舅舅手里溜下来,小声问:“是哪些药药没有啦?” 凌泉报了几个药名。 柚柚:“......” 有,有点耳熟。 系统也跟著她一起压低了声音:【这不就是我们让那些变態去买的药材吗?】 柚柚惊了:【那也不可能把所有的药材都买了哇!他们是变態又不是能变钱。】 但冥冥之中直觉告诉她。 可能还真是他们。 於是当脑海中再次响起那些人的声音的时候,柚柚果断选择让他们把药材都送来平县的府衙。 结果先迎接到的不是药材,而是一股熟悉的气息。 日暮时分,天色毫无徵兆地骤然昏暗下来。 柚柚正努力地用小勺子吃著晚膳呢。 吃著吃著再一抬头,人都懵了,看这天色,她吃的是夜宵吧。 压抑的不详的气息迅速笼罩了整个平县,仿佛是暗红色的幕布盖住了天空。 空气中瀰漫开一股令人心悸的,混杂著贪婪的恐怖气息。 街上的百姓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天,对著这古怪的天色指指点点。 “咋回事,刚刚还有太阳呢,这天变得也太快了!” “看著怪嚇人的,不会要出什么事吧,快回家快回家!” 平县县郊。 云螭宫眾人在外侧看得分明。 那庞大的雾气几乎將整个平县都盖住。 何威下意识看向白霽空:“......这是饕餮的气息吧。” 就连他们並不身处其中,也能感受到这气息中蕴含的无尽的贪婪,仿佛下一秒就要將他们吞噬。 “是。” “这是饕餮。” 周妙菱气急:“他们竟然在百姓所在的城镇处召唤饕餮,这是要让生灵涂炭吗!” 何威脸色难看:“宫主命我们將粮食和药材送往平县,它自己是否也身处其中?” 从櫳由失踪开始到今日,也不过五百多年的时间。 对於龙族这个寿命漫长的种族来说,五百多年不过是一瞬之间。 ......宫主现在还未长大。 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如饕餮这般的上古凶兽。 他瞪著白家等人:“你们白家可真是好样的!”他一挥手,身边何家的人就迅速包围了他们,“你姐姐现在应该就在那群人里吧。” 身边有人规劝道:“何老,白家姐弟素来不和,你就算把白霽空抓起来,对白霽灵也没什么威胁啊!” “那怎么办!我们就在外面,眼睁睁地看著吗?” 白霽空拍掉了他指著自己鼻子的手:“先把宫主交代的事做好,平县那里,有人会处理。” ==== 白霽灵双手环胸,垂眸看著跪在地上虔诚的几人。 半空中的红雾越发浓郁,將隱约可见的万鬼拦在外头。 在她的面前,一个庞大扭曲的旋涡中心,一个模糊的巨兽轮廓正在凝聚。 阮钧他们的速度真的很快... 这才多久,竟然就已经进行到了召唤饕餮真身的程度。 但......饕餮既然能回应他们的召唤,也定是本就想来为祸人间了。 不像穷奇,对他们完全爱搭不理。 恶鬼昨夜杀了槐婆,眼看著夜晚將至,今夜的目標是谁,显而易见。 柳承慌了。 洪诚便提议,就在今夜召唤饕餮,让它將四周的恶鬼全部吞吃入腹。 柳承也是被嚇糊涂了,这无异於与虎谋皮的事,他竟然也应了。 白霽灵轻轻嘆了口气,手中一抹雪白划过,一把利刃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隨著主人的心意在手指间转动。 她眼中杀意凛然。 只要杀了这些人,仪式被中断。 饕餮通往此界的通道被毁坏,它就不能再前来人间。 她等待多日,就是为了这一剎那。 白霽灵紧紧盯著坐著的几人,手中紧握的匕首寒光一闪。 第193条小锦鲤 真身 然而,就在她即將动手的剎那。 半空中饕餮的兽影,竟化作了少年的身形。 那少年虚浮於他们面前,代表著贪婪的眼眸缓缓睁开,並未看向下方跪伏的柳承等人。 而是精准地锁定了正要动作的白霽灵。 四目相对的瞬间。 白霽灵只觉得周身空气猛地一滯,源自上古凶兽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枷锁,瞬间將她牢牢钉在原地。 她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那少年形態的饕餮,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下方的洪诚等人对此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召唤成功的狂热中,不断叩拜,声嘶力竭地祈求著: “恭迎饕餮降临!” “求您显威,吞尽恶鬼!” 饕餮这才缓缓將目光从动弹不得的白霽灵身上移开,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下方螻蚁般的信徒,以及窗外徐府的方向。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 那是一只属於人类的、骨节分明的手,但指尖却縈绕著吞噬万物的黑气。 隨著他的动作,整个天空的暗红色变得更加浓重,那令人窒息的贪婪飢饿感几乎要实质化! 柳承等人感受到这股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威压,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 这样的力量。 这样无人可挡的力量。 才是他们所崇敬的! 唯有被彻底禁錮的白霽灵,心中涌起巨大的绝望和不甘。 完了...... 仪式已经完成,饕餮的部分力量已然投射於此世! 再无人能阻止他了。 “是你,召唤吾。” 他的目光竟直接落在了柳承身上。 让跪在柳承面前的温瑶和洪诚脸色都有些难看。 凭什么。 这件事真论起来,无论是功劳还是先后,也应该先找他们才对啊! 凭什么他们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就被柳承莫名其妙摘了果子。 柳承这会哪还能在意他们,匍匐在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是!是我!” 饕餮所化的少年虚影饶有兴致地看著他,声音带著蛊惑:“既召唤吾,便是有求於吾。” “说吧,你的仇人,是谁。” “你想,除去谁?” 仇人? 除去? 柳承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张面孔...... “怎么,没有仇人?” 柳承猛地抬起头,道:“有!有仇人!求您为我做主!杀了她,杀了温柚柚!” 一切错乱的源头,都在她身上! 只要她死了,一切都能回到正轨。 “温柚柚?”饕餮眉梢微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玩味道,“她姓温么?” “是,是姓温!”柳承急忙確认,生怕他找错了人,“她如今就在县衙!” “哦?” “她犯了何等十恶不赦之罪?” 柳承被问得一怔,隨即口不择言地吼道:“她就不该存在!她生来就是个错误,克父克母克亲,所有靠近她的人都会倒霉!” 他將所有的失败和不顺都归咎於一个孩子身上,言语恶毒至极,仿佛温柚柚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原罪。 饕餮静静地听著,脸上看不出表情。 直到柳承吼得有些脱力,他才缓缓开口: “只因她存在,便该死?” 不知为何,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心中竟有几分窒息。 “是,您恐怕不了解此等命格......” “我確实不了解。”饕餮直接打断了他的废话,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不过,我会满足你的愿望,既然这么討厌她,那就......” “让你再也见不到她好了。” 饕餮嘴角的笑意加深,他抬起的五指猛地一收! 笼罩在整个平县上空的雾气瞬间收敛,尽数归於饕餮的掌心,凝聚成一枚暗红色血珠。 天空骤然恢復了清明,只剩下正常的暮色。 然而,这並非结束。 失去了饕餮的桎梏。 早已潜伏在四周对柳承恨之入骨的万千厉鬼,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扑向了他们的目標! “不!不对!求您救我!!” 柳承脸上的狂喜瞬间化为恐惧,他惊恐地看著那遮天蔽日般涌来的鬼影,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连滚带爬地想要躲到饕餮身后。 然而,饕餮只是漠然地看著,眉眼间甚至有几分不耐。 下一刻,柳承的身影就被无穷无尽的鬼影淹没! “我真善良。” 饕餮忽然发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感慨。 “虽然不能帮你除了她,但也成功让你见不到她了。” 他看起来完全没觉得自己是强行误解了別人的意思,脸上还带著理所当然。 还顺嘴斥责了正在鬼哭狼嚎的眾鬼:“闭嘴,安静点。” 话音刚落。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温瑶和洪诚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嚇得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饕餮不是答应了要帮柳承吗? 为什么反而撤去了庇护,任由恶鬼將他吞噬? 饕餮闪身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白霽灵周身禁錮一松,踉蹌著稳住身形,下一瞬,匕首已经抵在了洪诚的咽喉,刃尖瞬间刺破皮肤,渗出一丝血线。 “看你们干的好事!” “召唤出这等上古凶兽,却根本无法控制,如今他脱困而去,入了这凡尘人间,以他的贪婪本性,必將掀起无边浩劫!生灵涂炭,饿殍遍野......这滔天罪业,你们担得起吗?!” 洪诚愣愣地看著她:“你不支持主人的计划?” 白霽灵懒得搭理他,看眾鬼散开,心中疑惑,上前去查看柳承的情况。 === 饕餮在徐府迷路了。 这很丟人了。 他在茂密的后院里转来转去,甚至起了回去找那几个还活著的人类带路的念头。 为什么这个念头消失了呢? 不是他忽然良心发现了。 是因为他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饕餮蹲下身,摸了摸地,试图让此界的天地给予一点指引。 被无情地驳回。 唉,像他这样的老实兽,做一点好事,怎么立马就有报应了? “夫人,您看,那边好像有个人影!” “妈耶...不会是鬼吧?” 饕餮:“......”骂谁呢? 我现在都怀疑我被鬼打墙了,你说我是鬼? 第194条小锦鲤 迷路 虽然饕餮不认识路会迷路。 但是之前都可以靠柚柚身上的气息定位到她然后去她身边的。 为什么这次不行了呢? ......因为除了那些鬼,就连刚刚从他面前飞走的蝴蝶身上都有柚柚的气息。 这一天天的都在摸啥呢? 饕餮感觉自己被一群柚柚包围了。 很无助。 但好消息是,他在这个“夫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比之前都要浓郁的气息。 这代表著,她之前和柚柚有过长时间的接触。 饕餮立刻站起身:“......我不是鬼。” 徐夫人身边的婢女叫得更大声了:“天啊夫人,我听见鬼说话了啊啊啊!” 饕餮:“......” ... “你说,你认识柚柚?” “是。” 徐夫人把饕餮带回了正院,她刚才看见了这少年的影子,知道他不可能是鬼: “我们府上这些天发生了些事,我身边的婢女...因此对鬼有些敏感,惊扰到了你,十分抱歉。” 饕餮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无妨。” 徐夫人见他气度不凡,言语中和柚柚相熟,暗中试探了几句,对方也都能答上来,便温声道:“你想见柚柚,只是现在不巧。她今日累了,已经歇下了,此刻恐怕不便见客。” 饕餮想到刚刚那群恶鬼,立马担心问道:“柚柚怎么累著了,是因为你们府上闹鬼的事吗?” 徐夫人一噎:“......不是。” “是晚膳吃累著了。” 饕餮:“??” 不愧是你啊。 下次表演个睡觉睡累了如何? “不如,我给你安排一间客房,你先住著,明日一早......” 她话还未说完,眼前的玄衣少年就在她面前倏然消散,原地再无踪影,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 “不必。” 徐夫人和婢女面面相覷。 ......这走得也太快了。 月光如水,倾泻在屋顶的瓦片上。 饕餮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躺在了那,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隨意地曲起,姿態慵懒。 “你倒是清閒。” 一只猫轻巧地蹦上了屋顶,停留在他身边。 “把那处惹得一团乱,就在这......” “晒月亮?” 饕餮:“......你能不能有点文化,这叫赏月,哪门子的晒月亮。” “行,赏月。閒得慌啊,赏月做什么?” 饕餮咽了口口水:“看饿了。” 好大好圆。 好想吃。 穷奇闭了闭眼,慢吞吞地挪步离他远了点。 跟这种玩意混一起。 太丟人了。 当然,饕餮倒也不是真有这么馋。 即使是通过响应信眾的召唤来到这个小世界,且只不过是个投影,他还是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对他的排斥。 所以亲近自然,也是在增强和这个世界的联繫。 他很认真地看著月亮。 都没注意到穷奇翻了个白眼,回到屋中继续去陪柚柚了。 直到月亮落下太阳升起,饕餮才意识到—— 对哦。 他在这做什么? 他明明可以直接进屋啊! ...... 在县郊的云螭宫眾人焦急地等待著最后的审判。 “要是她可以杀了他们,那饕餮就不会重新为祸人间。” 白霽空没有明说这个她是谁,摆明了要保密。 他们远远望见那遮天蔽日的红雾骤然消散,天空恢復清明,心中皆是惊疑不定。 “红雾散了.......是成功了,还是......”何威声音乾涩,不敢往下想。 白霽空当机立断:“进城!快!” 一行人以最快速度冲入平县里,留下些人看守著药材。 城內虽有些人心惶惶,但並未见到预想中尸横遍野的惨状,让他们稍稍鬆了口气。 白霽空很快与从柳家脱身的白霽灵碰了面。 姐弟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多言,便已明白彼此掌握的情况。 “饕餮已成功降临,但其行踪成谜。”白霽灵言简意賅,脸色凝重,“他绝非善类,放任不管,必成大患。” 她本以为饕餮入世就会去满足食慾,然而整个徐府安静到仿佛他从中消失了一般。 “我们必须儘快找到他,至少......要弄清楚他想做什么。” 姐弟二人极有默契,分头在平县內小心翼翼地搜寻起来。 然而...... 一夜过去了。 东方既白,朝暾初露。 平县迎来了一个平凡安寧的清晨。 早起的百姓开始忙碌,炊烟裊裊升起,仿佛昨夜那骇人的天象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白家姐弟守了一夜,却连饕餮的一根毛都没看到。 那足以吞噬天地的凶兽,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肆虐的痕跡。 “这......怎么回事?”何威顶著两个黑眼圈,一脸茫然,“饕餮呢?难道他又回去了?” 以饕餮的习性,降临人世,怎么可能如此安静?就算不闹出点惊天动地的动静,也该大吃特吃才对。 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眾人心中更加不安。 就像是一柄悬在头顶,却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 “继续找。”白霽空沉声道,“扩大范围,仔细搜寻任何可疑之处。他一定还在某处。” 而他们苦苦寻找的正主。 此刻正躺在徐府最高的一处屋顶上,迎著初升的朝阳,打了个哈欠,顺便思考著一个哲学问题: 太阳......看起来好像也挺好吃的? “下来呀!在那里做什么呀!” 柚柚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饕餮一下子坐起身。 “那里是不是很好玩?柚柚也要去!” 穷奇:“......一点不好玩,柚柚乖,我们不去哈。” 它可不想看著俩笨蛋在上面对著太阳流口水。 半晌后。 “你说,这是你捡来的?” 江滦抱臂看著那抱著个海碗用早膳的少年。 ......长相,看著不像是大夏人。 柚柚显然是准备把她亲爱的舅舅当傻子哄了,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呀,柚柚捡来的呀。” 系统:【他吃这么多,真的不会被撑死吗?】 【我靠,还能吃??】 【你从哪里捡来的饭桶?】 柚柚闭眼说瞎话:【这不就是正常人的食量嘛。】 【......是吗,他要是不正常一点,是不是准备一顿吃正常人一个月份?】 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少年实在古怪。 令人意外的是,江滦也没有多问,只吩咐人再给他上点吃的。 “可需要我帮他寻一下他的家人?” 柚柚朝饕餮眨眨眼。 饕餮秒懂。 放下碗筷。 “我爹娘不在了,我在这里,也没有家人。” 第195条小锦鲤 这么高兴干嘛呀 “此身並无牵掛,只想留在小姐身边报恩。” 这话就连柚柚听著都觉得有点心虚。 太假啦。 但江滦轻笑一声,没说什么,只问了句:“他叫什么?” 柚柚皱著小脸,还没想到怎么和舅舅说。 江滦自顾自地接著一句:“既然有穷奇了,那就叫饕餮好了。” 柚柚:“!!!” 偏偏饕餮还是个没心眼的,听见自己能维持本名,立刻乐了:“好啊。” 等江滦走了之后,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我运气怎么这么好?” 穷奇在一旁冷笑:“蠢货。” “身份都被识破了,还在这沾沾自喜。” 饕餮单手把他提溜起来,两双属於凶兽的兽瞳对上,分寸不让: “说的好像,他没识破你一样。” 一人一兽的对话让系统不由得出声:【......?什么识不识破的,穷奇不就是只猫吗,难道猫也能做间谍?】 柚柚原本还在忐忑不安的心,听了这话都不上下了。 【没你的事,一边玩去叭。】 系统:【哦哦好啊,一起玩呀。】 柚柚把穷奇从饕餮的手里救下来,到了柚柚的怀里,穷奇非常熟练地翻了个身,把脑袋枕在她的手臂上。 “喵”了一声。 很娇。 一系列的动作快到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完成了。 可见平时做过多少次。 饕餮面色铁青,这坨玩意是穷奇还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夺舍了? 连春雨都赶紧上前把穷奇抱走了,一边抱还一边说:“穷奇你別整天赖郡主身上,你最近又重了你知道吗?” 饕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县衙里来了一大批药材和粮食。 库房都堆不下了。 徐县令听到手下人来报的时候,还掐了自己一下,以为还没睡醒呢。 直到亲眼看见,才知道他所言非虚。 且他们带来的,正巧是先前神医所说缺少的几味主药。 莫不是准备挟恩图报? 这实在是太巧了,巧到让徐县令不得不阴谋论一下。 “捐献物资的几位善士呢?” “人现在在偏厅呢。” 徐县令在偏厅见到了何威。 何威虽衣著普通,但气度不凡,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百姓。 徐县令堆起笑容,拱手道:“多谢义士慷慨解囊,救我平县百姓於水火!不知义士高姓大名?此番义举,我县衙上下感激不尽,若有何需求,但说无妨,只要下官能做到,定当竭力满足!” 何威回了一礼:“徐县令客气了,在下何威。捐献物资並非在下本意,只是受人所託,忠人之事罢了。” “受人所託?”徐县令一愣,“不知是何人......?” 谁竟然有这番能耐? 要知道,能办成这事,除了人力还得有足够的財力。 何威目光紧紧盯著徐县令的表情,试探著问道:“若县令大人真要奖赏,在下確有一事相求。不知大人可曾听说过,一个名叫『櫳由』的人?或在县內见过什么与之相关的事物?” 宫主让他们把药材送来平县,定然自身也与平县有关。 “long you?”徐县令仔细回想了一番,茫然地摇摇头,“这名字甚是奇特,若听过定然不会忘记。下官並未听说过此人,县內似乎也並无与之相关的传闻。义士是要寻人?” 他脸上的困惑不似作偽。 何威仔细观察著他的每一丝表情,確认他確实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失落。宫主......並不在此处吗?还是说,用了別的化名? “若是要寻人,不如將名字写下,我让下属去张贴告示。” 何威摇了摇头。 宫主的名讳是天地所赐,他们无法將其写在纸上。 “那,昨夜天色异变,红雾遮天,大人可曾见到什么异兽?” 徐县令闻言,脸上的茫然更深了,甚至还带著点莫名其妙:“异兽?什么异兽?” “昨夜我睡得沉,並未听见什么动静啊?今早起来,天色甚好呢。” 至於异兽,没见过。 只有异人,天杀的,一个人喝了三个海碗的粥,他差点都没吃上早膳! 何威看著徐县令那一脸“你是不是没睡醒在说胡话”的表情,彻底沉默了。 这是猪吗? 昨晚这么大动静,还能睡著啊? 宫主寻不到,连闹出那么大动静的饕餮也仿佛人间蒸发。 这平县,到底怎么回事? 他深吸一口气,对徐县令拱了拱手:“既如此,便不打扰大人处理公务了。在下告辞。” 说罢,也不等徐县令再客套,便转身离去。 徐县令看著他的背影,挠了挠头,嘀咕道:“真是个怪人,问的问题也稀奇古怪的。不过......倒是做了件大好事!” 他摇摇头,很快就把这点小插曲拋诸脑后,兴冲冲地去清点那堆成小山的救命药材了。 柚柚也背著小手,一副大人模样,巡视著。 【你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她指著满满当当的库房。 系统:【好好好,那另外一边呢?】 另外一边是徐县令刚腾出来的地,还空荡荡呢。 柚柚:【那边別看,朕还没打下来。】 柚柚还是个孩子,对钱財这方面没什么概念,但是系统可知道,这么多药材,不知道是清空了多少家医馆的库存。 我靠,还是有钱的变態。 更嚇人了。 本来以为这下子,他们能消停几天。 结果柚柚又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这次是问她有没有出事的。 怎么说话呢! “你们才出事了嘞!” 对面又是一阵欢呼。 让柚柚都不知所措了。 他们这么高兴,干嘛呀? 第196条小锦鲤 馈赠 有了足够的药材,凌泉给的药方也能用上。 县衙里热火朝天地熬著防治的汤药。 百姓们虽然不知道好端端的要喝什么药。 但平县实在是太穷了,穷到了许多人大半辈子,可能都不捨得去几次医馆的程度。 诊费要钱,药材也要钱。 因此徐县令说这是对人好的补药,他们也都凑上来抢著要喝。 当然是不好喝的,黑糊糊的,柚柚闻著都觉得苦。 但是百姓们却很高兴。 “县令大人说了,对身子好的呢!喝完今天能多干些活。” 徐县令没有告诉他们,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只交代这些天儘量多存点粮食,少碰不乾净的东西。 又转身看向柚柚。 语气中满是感激。 “多亏了今日的那几位义士,送来了我们需要的药材,不然县里这么多人,都只能生生地等著了。” “说来也奇怪,他们什么报答都不要,只说要我找个人。” 找个人? 柚柚好奇问:“找什么人呀?” “long you?”徐县令把读音复述了一遍。 柚柚一愣,觉得这个名字,像是曾经听过一样。 “这两个字怎么写?” “不知道。”徐县令摇摇头,“那个人说,他们没办法写下这两个字,是不是很奇怪?” 柚柚觉得能理解:“可能他们是文盲吧。” 徐县令:“......?是吗?看著不太像啊。” 柚柚指了指自己:“正常呀,我看著也不像。” 徐县令仔细瞅瞅:“您看著像。” 柚柚:“......” “那就说明我表里如一!” 柚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之后,想了很久。 虽然他们总是在她脑子里嘀嘀咕咕,还很奇怪。 但是这件事,確实是他们帮了百姓。 而且,一开始令她有些不喜的气息,最近也慢慢变了。 就好像她的存在可以改变他们的立场一样。 柚柚觉得还是得给他们一点奖励的。 柚柚闭上眼,心念微动,一丝极其细微的金色流光自她指尖溢出,如同萤火般悄然消散在空气中。 比她之前给娘亲和舅舅的,少了点。 就指甲盖大小。 柚柚在床榻上滚来滚去,纠结地想著自己是不是有点小气了。 但是对於云螭宫眾人来说,却是惊天的馈赠。 他们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仿若久旱逢甘霖一般。 “这是......宫主的恩赐!”何威激动得热泪盈眶,朝著县衙方向深深叩拜。 他们原本因寻找饕餮无果而有些焦躁的心,瞬间被这巨大的惊喜所填满。 一股精纯的信仰之力,如同百川归海,跨越空间,无声无息地回馈至柚柚身上,让她周身的气息愈发圆融祥和。 柚柚从没感受过这股力量,只觉得格外亲切。 这是他们的回礼吗? 这个认知让崽更加辗转反侧感觉自己像是那个骗人礼物的坏蛋。 心虚之下,连忙拨了点气运还回去。 翌日。 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平县开始陆续出现感染鼠疫的百姓。 起初是高热,浑身无力。紧接著,咳嗽、胸痛、咳血,呼吸困难,皮肤出现暗黑色的瘀斑...... 徐县令不解极了:“明明都有做预防了,怎么还会这样?” 他看起来很自责,看著那些被传染的百姓,眼中满满都是担忧。 林景澄拍了拍他的肩膀:“徐知县不必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天意难违。 国师和殿下,都与他说过了。 但也得益於他们的提前行动,疫情並未立刻失控。 早已准备好的隔离区迅速启用,衙役和招募来的壮丁穿著用药水浸泡过的粗布衣,戴著面罩,將发现的病患第一时间送往城西临时搭建的棚户区。 熬好的汤药被一桶桶地抬到街上,免费分发给所有百姓,无论男女老幼,都必须饮用。 全城的清扫和灭鼠防鼠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街上虽然人心惶惶,但看到官府应对及时,並未出现大规模的恐慌和混乱。 江若云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给柚柚气的。 用小手推著娘亲让她赶紧走。 “这里危险,娘亲走。” 江若云不带理的:“让娘亲看看,柚柚这么久没看见娘亲是不是瘦......” 摸到手下的肉嘟嘟的时候,她沉默了。 “你还胖了?衣服都紧了。” “没有!是柚柚长高啦!” 长高了所以衣服就小了嘛。 “你的长高是横向的?” 柚柚皱了皱小鼻子:“娘亲別岔开话题!快走呀,这里危险。” “我来这,也是有事要处理。”江若云拉住柚柚的手,“是你皇祖母的事,我必须亲自来一趟,有没有瘟疫都一样。” 皇祖母...... 见柚柚不再阻拦,江若云笑著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怎么了?” “因为如果是娘亲的话...柚柚也会来的。”柚柚一字一顿,很认真地说著。 江若云一下子失语了,只能弯下腰紧紧抱住她。 “娘亲不会出事的。” “欸?” “因为这场瘟疫,是属於平县的,外来人,都不会有事。” 江若云也是从父皇口中得知的。 难怪国师他们放心让柚柚一个孩子去县里。 等安抚完柚柚,江若云就和江滦说她要去一趟柳家。 “找谁?” “柳家家主...”江若云仔细回忆了一下对方的姓名,“似乎是叫柳承。” “不用去了。” 皇兄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古怪。 “就在徐府里。” 其实在见到柳承之前,江若云就有预感,他应该不是处於一个正常的状態。 但是在亲眼看见对方的模样后。 就连她都被惊到。 他的身体看起来已经四分五裂,身上遍布著不详的伤口,深可见骨,但周身却好像被一股力量串连起来一般,让他直到现在都尚有一丝气息。 “这是......?” 似乎是因为听见了陌生人的声音。 柳承忽然迴光返照一般激动地喊著: “杀了我吧!求求你们,杀了我!” “这是他自作自受。”江滦眉眼低垂,“当初在窃取徐家气运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了。” “气运未消,就一日护他不死。” 不过...... 这样活著,確实不如死了。 第197条小锦鲤 族谱 柳承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两股不同的力量在体內流窜。 维持著他的生机。 但因为他被厉鬼伤得实在太重,这些窃取来的气运,也不过仅仅是保持他不死罢了。 他们来见柳承是避开了柚柚的。 怕嚇到小孩。 但是柚柚还是从徐县令的身后钻了出来。 徐县令对上江若云的眼神,身子都抖了抖,但还是强撑著:“她说她来这里有要事。”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来歷,只一个眼神,徐县令就有些撑不住。 柚柚確实是有事情要解决。 柳承现在的模样虽然是有些嚇人,但是对於在天庭上见过各种奇形怪状异兽的柚柚来说,还是没能把她嚇到的。 她的目光聚焦在柳承的身上。 忽然拉了拉江若云的手:“娘亲...柳家的族谱,上面是不是有柚柚的名字?” 按理是不会的,哪有把外嫁女的孩子记在族谱上的? 但江若云还是立刻让人去柳家宗祠取族谱。 手下人领命而去,很快便带著一本册子回来了。 江若云接过那本所谓的“族谱”,只翻了几页,秀眉便紧紧蹙起。 这哪里是族谱? 上面密密麻麻记载了无数名字,盘根错节。 但凡与柳家能扯上一丝一毫血缘关係的,无论远近亲疏,似乎都被记录了上去。 比起族谱,更像是一张编织起来试图网罗所有人的关係网。 她强忍著不耐,快速翻找著,目光扫过一页页名字。 终於,她看到了“温柚柚”三个字。 那笔跡与周围略显不同,墨色也新些,显然是这些年新记上去的。 徐县令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下意识地嘀咕道:“咦?这上头写的怎么是『温柚柚』?小祖宗,您不是姓江吗?” 这话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奄奄一息的柳承耳边。 “怎么可能...!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改的?” 没人搭理他。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江若云让侍从把他压住。 柚柚手短身子矮,踮起脚尖也够不著桌案,只能让一旁的徐县令取了只毛笔。 “把我的名字在上面划掉噢,拜託啦。” 徐县令现在对她是言听计从,嗯嗯两声,就蘸了墨准备把名字糊掉。 按照他正常的习惯,该是从姓开始划。 但是他忽然想到了之前把她的名字记在族谱上发生的事。 那场面实在骇人。 虽然不知道缘由,徐县令还是下意识地把从后往前划掉。 徐县令手握毛笔,笔尖饱蘸浓墨,朝著族谱上那三个字划去。 然而,就在笔尖即將触碰到纸张的瞬间,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阻力,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让他难以寸进,笔尖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咦?”徐县令惊疑出声,用力想要突破那股阻力,额角都沁出了细汗,却依旧无法落下笔。 就在这时,柚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歪著小脑袋,好奇地看向那本族谱和徐县令僵持的手。 就在她的目光落在族谱上的剎那。 那股阻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县令正使著劲,阻力突然消失,他收力不及,毛笔“啪”地一下重重按在了纸上,浓黑的墨汁瞬间晕开了一大团。 嘿!这什么玩意,怎么还欺软怕硬呢! “哎哟!”徐县令嚇了一跳,连忙稳住手,也顾不得许多了,顺势就將那三个字从头到尾,用力地涂抹掉,直到彻底被墨跡覆盖,再也看不清原来的笔画。 而隨著那名字被墨跡一点点覆盖,地上奄奄一息的柳承猛地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了惊恐的“嗬嗬”声。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机如同退潮般从他体內流失。 “不......不......”他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柳承的眼中满是惊骇,以及恍然。 难怪一个多月前,柳家的生意忽然一落千丈,他原以为是灾星还没死的缘故。 原来,竟是温柚柚改了姓! 他的脑中,一切难以理解之事都串联了起来,从未如此清醒过。 只是这份清醒出现在临死之前,倒像是笑话一般。 难怪他们处心积虑为温瑶铺路,她却总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簣,反而让温柚柚一次次脱颖而出! 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 善因大师预言中那个身负大气运能带领家族走向辉煌的“天命之女”,根本就不是温瑶! 他极力想將这件事告诉族人,但张大了嘴却没有了力气。 只能低低地呢喃著: “错了...错了......” 黑色的墨跡彻底覆盖了最后一个字。 柳承伸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眼中的光彩彻底熄灭,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彻底瘫软下去,再无一丝声息。 徐县令看著地上已然气绝的柳承,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天啊,毛笔杀人事件。 “要,要报官吗?” “...你在说什么?”江若云其实在知道平县有人把柚柚认做祖宗的时候,就觉得这人可能不太正常。 但现在她觉得这个结论还是有些太过保守了。 “你自己不就是官吗?” “那我要报给自己的话,判的轻了算徇私吗?” 柚柚都不是很想承认自己认识他了:“你可以给自己判死刑,这样应该算自杀。” 她的小手在柳承尸身上空一抓,那原本即將逸散的气运,就回到了她的手心。 这股气运不属於她...... 它上面,有徐府的气息。 耶? “你们祖上和柳家有什么关係嘛?” 这事呢,爹娘死之前是交代过徐县令,不可外传的。 但他心中对柚柚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再说了,自家祖宗和她亲人,算哪门子的外人? “我们和柳家,其实都不是在平县土生土长的家族。” “是几百年前原住地动盪,家主带著我们举族迁移到了平县。” 第198条小锦鲤 秘密 不知为何,柚柚忽然想起了,先前梦中那个抱著龙垂泪的女人。 徐家...... 是付出了什么代价,保住了那条龙。 所以才来到了平县吗? “来到平县之后,一开始大家还互相帮衬,但隨著后来柳家越来越好,徐家越来越败落,祖上的这点交情自然也就淡了。” 徐县令感慨著世事难料:“我爹死之前还同我说呢,我们徐家在先前的住处,据说是以好运闻名的,很得主人家看重。” “可能是风水的缘故?” “那这世上的穷苦人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了?”江若云的眼神在他和柳承之间转了一圈,否定了这个猜测,“若真是风水定命,权贵世家只需世代占据宝地便可高枕无忧,何来朝代更叠,兴衰轮转?” 徐县令闻言一愣:“是下官想岔了。” “把柳承的尸首交给他们带回去吧。” 江若云淡淡吩咐道。 她这次来平县,除了处理母后的事,也有给柚柚报仇的念头。 只是没想到,来的不凑巧,柳承就这样死了。 101看书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全手打无错站 据说是被厉鬼所伤? 江若云弯腰揪住柚柚的一个小发包:“徐府里闹鬼?柚柚没事吧?” “没有哇!它们鬼很好的啦娘亲,柳承是它们仇人所以才会伤害他的啦。” 鬼很好? 江若云对此持怀疑態度。 等娘亲的身影从面前离开。 柚柚看向自己的手心。 徐家九世行善,功德滔天,却福报未显,反受其害,是有人窃取了他们的气运。 而现在,窃取气运的柳承已死,那被夺走的东西是该物归原主了。 小傢伙眨巴著大眼睛,伸出小胖手,对著徐县令的方向轻轻一点。 一抹纯净耀眼的金色流光,自她指尖悄然飞出,轻盈地没入了徐县令的体內。 徐县令只觉得浑身一暖,仿佛寒冬腊月里泡进了温水中,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流遍四肢百骸,连日来的疲惫和焦虑一扫而空,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甚至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他並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喃喃道:“奇怪,怎么突然觉得浑身都得劲了?” 徐夫人笑著拍了拍夫君的手:“或许是柳承死了,去了你一桩心病,自然神清气爽。” 徐县令点点头,觉得自家夫人说得甚有道理。 只有柚柚怔怔地看向手心。 刚刚...... 那抹气运,差点就要奔向她融入她体內了。 就好像,它自认为是属於自己的东西。 柚柚坐在板凳上,稚嫩的面庞上是难得的沉思。 【你在想什么嘞?是不是被刚刚那个人嚇到了?】 柚柚摇摇头,撑著小脸,很认真地问:【我就是,看见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东西。】 刚刚那团气运,差点扑歪了扑她身上的样子。 就很像她来这个小世界的第一天,系统穿过温瑶进到她体內的模样。 系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人类幼崽不安好心。 柚柚严肃:【我不许你这么想自己!】 系统:【我明明是在质疑你。】 === 在娘亲到达平县的第一天。 柚柚被抽查作业了。 江若云看著手里字跡都不一样的几张纸,很想问问闺女,在她眼里,她这个做娘的是傻子是吗? “柚柚。” “到!” “......说吧,谁帮你写的。” 柚柚心虚地苍蝇搓手。 “是,是朋友呀。” “你刚来平县,就有朋友愿意帮你写作业?” 围在她们身边的眾鬼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疯狂点头。 是啊是啊! 它们明明是被胁迫的! 然后被柚柚一把揪出来,就都老实了。 “是我们自愿给小小姐写的!” 那比徐县令还要狗腿的模样,看得江若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它们就是杀了柳承的鬼?” 柚柚点头。 ......那可真是一点看不出来啊。 江若云初见这么多鬼魂的时候,也被嚇了一跳,面色有些发白,缓了缓才问道: “你们可还记得生前之事?” 眾鬼面面相覷。 “晒了几日太阳之后,能想起来一些了。” ...? 鬼晒太阳?? 江若云只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对鬼怪的认知都在今日被顛覆了。 “......你们生前,是读书人?” “稟夫人,记不太清了。” 它们的记忆模糊,但江若云看了刚刚柚柚的作业,知道这些笔跡,若非自小苦学的学子,是断然写不出的。 平县在偌大的江州算是偏远的县,百姓又多穷困。 而光是江若云手里的字跡,就有將近三十份不同的。 若是这些鬼,都是平县的学子... 那简直是无差別的屠杀。 江若云深吸一口气,让侍卫们去查这些年有没有失踪的学子。 柳家...... 你们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 柳家。 柳承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的尸体被运回柳家时,整个柳家瞬间炸开了锅。 族老们看著那几乎不成人形的尸首,又惊又怒,气得浑身发抖! “岂有此理!徐志远那个匹夫!他怎敢?!”一位鬚髮皆白的族老捶胸顿足,声音嘶哑。 “欺人太甚!真当我柳家无人了吗?!召集族中子弟去县衙!今日定要那徐志远血债血偿!” 柳家群情激愤,抬著柳承的尸首,浩浩荡荡地就要衝向县衙討个说法。 然而,他们刚衝出柳府大门,就被一队黑衣玄甲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侍卫统领按著腰间的佩剑,上前一步,目光冷冽地扫过柳家眾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柳氏乃为厉鬼所杀,与旁人无关。” “骗子!什么厉鬼杀人?简直荒谬!” 他们吵嚷著就又要衝出去。 侍卫统领拔出佩剑挡住他们,厉声道: “长念公主殿下驾临平县,暂居徐府。” “殿下有令,平县疫病未除,禁止任何人滋扰生事。违令者,以衝撞殿下论处!” 长念公主?! 那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身份尊贵无比! 她怎么会突然来到这偏僻的平县?还偏偏住在徐府? 刚才还叫囂著要去县衙討个公道的族老们顿时不说话了,没人敢在皇权面前公然冒头。 去找徐县令麻烦?那就是公然打公主的脸! 不去?家主死得如此悽惨,这口气若是咽下了,他们柳家在平县都顏面扫地了! 僵持之际,几位族老的目光转向了人群中面色惨白的温瑶。 “温瑶。”一位族老叫住了她,“你当时也在场!你舅舅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这种命格在身侧。 鬼怪怎么可能近身! 所有柳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温瑶身上。 第199条小锦鲤 恩人 自柳承死后,柳家就倏然沉寂下来。 往日里的热闹都不復存在。 “一定是在背地里憋著坏呢。”徐县令在一旁嘀嘀咕咕。 自从知道自己家族的气运被柳家窃取之后,他对柳家的態度就是这样。 不过大家也都能理解他。 两个昔日同样繁盛的家族,柳家现在枝叶繁茂,徐家到了他这,就剩下他一人。 先前觉得是天意弄人,谁料是人祸,任谁都不好受。 柚柚凑到他面前仔细观察了一下。 整张小脸都皱巴到了一起。 “怎么了?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柚柚摇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哇?” 眾人一看,还真是。 林景澄猜测道:“是不是最近安置百姓太累了?” 徐夫人则说道:“夫君先前发胖,是因为我那病,他替我试药......如今病好了,自然也就瘦下来了。” 柚柚悄悄地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肉肉,惆悵地惋惜,原来不是气运可以减肥啊。 不过徐县令猜测的倒是不错。 柳家確实在憋著坏。 这日,凌泉正在隔离区內,查看著病患的情况,根据其症状微调药方,眉头紧锁。 每一次的瘟疫起源都不同,药方也得对症下药,才能有足够的疗效,若是一味沿用先前的药方,反倒可能適得其反。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稟报:“神医!不好了!城西...城西那些感染了瘟疫的百姓,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闹腾起来,不肯进我们设的隔离区了!” 凌泉手中捣药的动作一顿,抬起头:“为何?” 衙役急得满头大汗:“他们......他们都涌到柳家门口去了!说柳家也在发放汤药,比咱们这儿的更灵验,喝了就能好!现在柳家门口挤满了人,怎么劝都不听!” 柳家? “柳家何时懂得医术?他们的药方从何而来?岂能胡乱饮用!” 他行医济世,深知药不对症的危害,尤其是对付鼠疫这等恶疾,差之毫厘便可能谬以千里。 “属下也不知啊!”衙役哭丧著脸,“可那些百姓就跟疯了似的,说什么柳家是积善之家,他们的药是好药,还骂我们是庸医,耽误病情......” “定然是他们的药起效了,否则,没人会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凌泉闭了闭眼,看向自己周围,也有不少的病患听见了这消息,眼中露出了嚮往的神色。 这是人之常情。 百姓们不过是想活命。 “你派人去领一碗汤药。” “是。” === 凌泉带著那碗汤药回了徐府。 柚柚闻著味就来了。 “这是什么呀,怎么闻起来这么苦?” 凌泉与她说了柳家的事。 柚柚瞬间就想到了温瑶,她是重生一次的人呀,说不定真的还记得上一世的药方。 毕竟她以前还做过医女嘞。 “所以这个真的有用嘛?” 柚柚已经在摩拳擦掌了,要是真的像她想的那样。 不就是在偷別人的劳动成果嘛! 因为她不想劳动,所以更知道劳动成果的可贵。 “有,但不多。”凌泉戳了戳她的腮帮子,似乎是想把这个气成球一样的崽戳扁一点,“很奇怪,她们手里的药方,看起来像是没有经过改良的。” “这样的方子,一开始药效足,能给人一种病要好的假象,但只是治標不治本,压制不住疫病,最后还是会反弹。” “也不知道是哪得来的方子......” 看著水平极高,偏偏並不切合实际。 不过凌泉也因此得了灵感,又继续去钻研他的药方去了。 江若云也派人去柳家门口劝说百姓们,將今日凌泉的话复述了一遍。 告诫他们那药只是饮鴆止渴,最终会害了他们。 然而,他们的劝阻非但没起作用,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反弹。 “胡说八道!我们喝了柳家的药,明明就不咳了!身上也有力气了!” “就是!我看你们就是看不得柳家好!嫉妒柳家有神药!” “柳家是积善之家!柳家主更是大善人!偏偏去了一趟徐府,就死得不明不白!定是徐家嫉妒柳家,害死了柳家主!” “现在还想来污衊柳家的药!其心可诛!” 柳家的人適时地在门內添油加醋,哭诉家主死得冤枉,暗示徐府勾结权贵,欺压良善。 这一番煽动,彻底点燃了本就因疫病而惶惶不安的百姓们的情绪。 愤怒和感恩交织在一起,让他们变得盲目而狂热。 “柳家是我们的恩人!” “你们滚出来!给柳家主偿命!” “不准你们污衊柳家!不准你们碰我们的药!” 群情激愤,百姓们甚至开始推搡驱赶前来劝说的侍卫和衙役。 场面一度失控。 消息传回徐府,江若云面色冷寒,手猛地拍在案上:“好一个柳家!真是好算计!” 他们不仅利用百姓,甚至想藉此为柳承之死翻案! 徐县令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无耻之徒!他们窃我徐家气运,害我徐家几乎绝后!如今还要煽动百姓来对付我们?!他们哪来的脸!” 江滦面色也不好看:“如今百姓情绪激动,若强行镇压,只怕会激起更大的民变,正中柳家下怀。” “为今之计,只有安抚好百姓,等凌泉將那真正的药方做出来。” “若是他们要硬闯我们府上该怎么办?”徐县令气得眼睛都红了。 他想起了自己早死的爹娘。 他们徐家,祖上九代,都早亡。 如今柳家想为他们翻案,绝无可能! 柚柚也想到了这些,平日里总是带笑的小脸都绷紧了。 “柚柚有办法哦,別怕嗷。” 第200条小锦鲤 引狼入室 徐县令哭笑不得。 当初他把柚柚记在族谱上,当祖宗供著,是担心自家的门楣辱没了她。 心里还是把她当小辈,觉得自己作为大人总该护著她。 没想到她会说出护著他的话。 徐县令心里暖暖的。 “是让那些鬼去驱逐百姓吗?” 柚柚想了想,说:“不是呀,它们,白天不好用呀。” 徐县令嘴角抽了抽,旁人畏惧鬼躲著还来不及,也就柚柚了,还能嫌弃人家不好用。 那是谁好用呢? 饕餮臭著脸抱著辟邪站在徐府门口。 他堂堂上古凶兽来到凡间成看门的了。 生活就像一把刀捅进胳肢窝,又疼又好笑。 他弹了弹剑柄:“喂,睚眥,別装死,陪我说说话。” 剑柄一点动静没有,像是死了。 饕餮嘖了一声,正觉得无聊透顶,就听见远处传来嘈杂喧闹的人声。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潮水般涌来,个个面带病容,眼神却异常狂热,嘴里喊著要为柳家报仇,要砸了徐府。 饕餮眼睛微微一亮。 哦?来活了? 他非但没拦,反而懒洋洋地张开了嘴,对著涌来的人群轻轻一吸。 百姓们因疫病和煽动而產生的负面情绪,如同黑色的烟尘般,丝丝缕缕地从他们头顶飘出,尽数被饕餮吸入口中。 饕餮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咂咂嘴,“味道还行,就是杂质多了点。” 还是纯粹的恶意更好吃一点。 而失去了这些负面情绪煽动的百姓们,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停在了徐府门前。 他们脸上的狂热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空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忘了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衝到这里,要做什么。 “我们怎么在这?” “不是要去柳家领药吗?” “头好晕......” 人群彷徨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徐府的侍卫和衙役趁机上前,將这些茫然无措的百姓引导去隔离区或者劝返回家。 危机暂时解除。 虽然衙役们也没懂这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那少年一双赤金色的眼睛看著是骇人了点,但也不至於这么有效果吧? 他们偷偷看著饕餮的表情,试图模仿一下,但显然一点作用都没有。 消息传回內院,柚柚眨著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地跑到饕餮面前,仰著小脸,充满期待地问:“饕餮饕餮,你好厉害呀!那你能不能.....把百姓们身上的病也一起吃掉呀?” 饕餮低头睨著她,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我是垃圾桶啊?什么都吃?!” “怨气恶意是零嘴,病气毒气那是餿饭!吃了会拉肚子的!懂不懂?” 他才不要吃那种脏东西! 而且...... “它们可盯著我呢,不让我吃。” 他指了指天地。 其实他现在还能感受到此处的天地对於他的排斥,只是因为他和此界的联繫足够深,这才没能把他踹走。 柚柚遗憾地嘆了口气。 她准备去隔离区看看生了病的百姓们。 “娘亲不让柚柚去。”柚柚期待的目光投向了饕餮,“帮帮忙呀。” 饕餮:“......?” 如果让饕餮知道。 下凡其实就是来带崽的。 说什么他都...... 得再拉俩垫背的一起。 柚柚还煞有介事地安排好了一切。 穷奇看家,饕餮带她出去玩。 呸,解决瘟疫。 饕餮指了指一下跃上房瓦的穷奇:“带上它的话,目標不是会小一点吗?” 一个小孩和一只猫。 总归是比他要不引人注意一点的。 柚柚却摇摇头:“就要饕餮呀。” 一句话把饕餮哄得步子都飘了,忙把崽揣到自己怀里,用身上的披风將她藏起来,还不忘要得瑟地看一眼穷奇。 穷奇:“......” 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的份上。 穷奇觉得自己颇为好心地没有出口泼冷水。 比如,如果带它出去,那就是柚柚调皮抱著猫跑了。 但现在这样的情况,锅应该是饕餮来背了。 挺好的。 真要罚的话,饕餮皮糙肉厚不怕,还是个绝望的文盲,主打一个文武都不怕。 ==== 自从瘟疫在县里肆虐后。 街上人就少了许多。 更何况是一个抱著孩子的少年人。 纤细的体型在寂寥的百姓中极为显眼。 柚柚看见几个先前来徐府面前闹过事的中年人,有男有女,在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下意识地把他们当成了顽皮的孩子。 “哎哟,这是谁家的娃?怎么这时候还在外头乱跑?家里大人呢?”他们看了看饕餮,又看了看被他裹在披风里只露出个小脑袋的柚柚,自动脑补了一出惨剧,“是不是...爹娘都......唉,造孽啊!” 另一个拄著拐杖的老伯也嘆了口气:“孩子,快別在街上待著了,不安全。跟爷爷去那边的棚子底下躲躲,虽然...虽然也没什么吃的,但总比在外头强。” 还有人从自己本就少得可怜的口粮里,摸索出半块有些发硬的饼子。 但想到自己染了瘟疫,担心传染了他们,又默默地揣了回去。 柚柚试著让金线触碰了下他们。 却无法阻止縈绕在他们身边的病气。 饕餮抱著柚柚离开了他们面前。 “人类真是复杂的生物。” 他之前看著他们被柳家三言两语挑拨的时候,很想就这么把所有人都吞入腹中完事。 但现在,又莫名觉得,他们也没这么討厌。 这种认知让饕餮浑身都不自在,赶路的速度都快了些。 他寧愿这个世界是非黑即白的,但柚柚好像不这么觉得。 “你看起来很喜欢这里。” “喜欢呀。” 饕餮对上柚柚的眼睛,那双眼里除了他,还映著整片天空。 他想说些什么。 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从他们身边掠过。 饕餮警惕地眯起眼,柚柚被裹在披风下的手却轻轻地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臂。 他们之间有著数百年的默契。 几乎是一瞬间,饕餮就放鬆下来。 任由那群人把他们绑走。 “嘿!这有钱人家怎么就派了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守著她?” 饕餮抬起眼,静静地看著他们。 他的眼睛未免引人注意,早就变成了寻常人类的黑色。 但这样一双再普通不过的眼睛,却在此时给了这群劫匪莫大的压力。 然而这些正处於壮年的人类男性是高傲的,对自己的力量拥有绝对的自信,这份自信让他们下意识忽略了自己灵魂深处发出的警示。 而这无疑是致命的。 第201条小锦鲤 劫匪 劫匪们要绑住他们的手脚。 粗糲的绳索让饕餮眉心一皱。 “绑住我,那你们来抱她?” 劫匪们一愣:“那还是你来......不对!我们干嘛要抱她?” 他们是劫匪,又不是来带小孩的! “那不然让她跟在后面走?她走得有多慢你们知道吗?” 劫匪们看了眼柚柚的小胳膊小腿,又想了想僱主的要求。 “......” “...你抱著她走吧。” 饕餮抱著柚柚慢悠悠地缀在这群长相穷凶极恶的劫匪身后。 劫匪们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瞪一眼身后那对肉票。 只见那玄衣少年抱著个小女娃,步伐不紧不慢,神情悠閒自在,甚至还颇有閒心地打量著沿途的风景。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那小女娃更是过分,不仅不怕,还从披风里探出个小脑袋,眨巴著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偶尔还伸出小胖手指指点点,仿佛在郊游一般。 这哪里像是被绑架?这分明像是少爷小姐带著一群侍卫在巡街! 劫匪头子越看越憋屈,越想越火大。 他们可是凶名在外的悍匪!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这俩小崽子也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他忽地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横肉抖动,恶狠狠地吼道:“喂!你们两个!给老子走快点!磨磨蹭蹭的找死吗?!” 他抡起拳头,就想嚇唬嚇唬他们,至少得让他们露出点害怕的表情,找回点当劫匪的尊严! 然而,就在他拳头举起的瞬间—— 饕餮缓缓抬眼。 黝黑的瞳孔仿佛映著血腥扭曲的红光,肉眼看著不过是双普通的眼睛,却让劫匪头子浑身一僵。 举起的拳头硬生生顿在半空,一股难以言喻的几乎是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 其他劫匪也察觉到了老大不对劲。 “怎么了老大,不是说要给他俩一个教训吗?” “哈哈哈哈哈老大是不是怕一拳把他们打死了不好交差啊!” 饕餮“哦?”了一声,慢悠悠地复述了一遍他们的话: “一拳,把我们,打死?” 像是很难理解这段话一样。 还一字一顿的。 但其中满满的轻蔑的意味,让劫匪们都脸色一变。 多大胆啊,这不是在挑衅老大吗? 这里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他们的名號!就连这次僱佣他们的人,都对著他们毕恭毕敬。 这毛头小子竟然不把他们当回事? “老大你看看他,这不揍一顿挫挫他的厉气,我们以后可还怎么在道上混啊!” 劫匪头子听了这话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转身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揍什么揍!你们没脑子的是吗?” “要是耽误了时间,你们赔得起吗!” 他绝口不提刚刚是他主动提出来要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 “嫌我们太慢,让我走快点?” “没有的事!这还不够快?再快要上天啊!” 眾劫匪:“......” 这比乌龟爬都快不了多少的脚程要是都能上天的话,正常人走著走著估计就到九重天了。 老大这是怎么了? 吃错药了? 只有劫匪头子感受著那道骇人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后,狠狠鬆了口气。 原本觉得忍无可忍了,现在看来还能再忍忍。 这他爹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走到半路。 柚柚探出个小脑袋。 “饿啦。” 劫匪头子忍不了了:“你被绑架了,知道吗!”谁家绑架还管饭啊! 柚柚扭头,指著路边的一个小摊子: “要吃呀。” 劫匪头子:“......你丫的还听不懂人话了是吧!” “吃!” “......” 半晌后,一群凶神恶煞的劫匪拘谨地坐在了那摊位旁的小板凳上。 “来十碗餛飩!” 摊主是个中年女人,生得瘦削,眉宇间精神却很足,见一行人来了自己这的摊位,递碗的时候还悄悄问了那抱著女童的少年:“需要帮忙吗?” 显然是看出了这伙人不对劲。 身上的匪气太重。 但饕餮只是摇摇头,顺便把剩下的八碗餛飩都放在了自己桌上。 摊主擦了擦手:“这......?” 劫匪们“唰”地一下全站了起来,桌椅板凳被带得吱呀作响,一个个怒目圆睁,拳头捏得咯咯响。 士可忍孰不可忍! 钱是他们付的,餛飩一口没吃上,全被这小子独占了?!这要是传出去,他们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小子!你找死!” 一个脾气火爆的劫匪忍不住就要掀桌子。 然而,他手刚碰到桌沿,饕餮连眼皮都没抬,只是屈指,极其隨意地在那厚实的实木桌角轻轻一弹。 “咔嚓。” 一声脆响。 那足有成人手腕粗的实木桌角,如同被利刃切削过一般,整整齐齐地断裂开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整个过程轻描淡写,甚至没发出多大动静。 所有劫匪的动作都僵住了,怔怔地看著地上,如同被施了定身术。 还是柚柚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锭放在桌上递给摊主的声音,才將他们的神智唤回。 “不好意思呀,这些够嘛?” “够了够了!再买十张桌子都够了!”摊主连忙將银锭收进了怀里。 饕餮这才缓缓抬起眼,扫过一眾噤若寒蝉的劫匪,声音平淡无波:“谁找死?” “没、没事!您吃!您慢慢吃!不够我们再买!” 於是,一群劫匪就这么憋屈地坐在小板凳上,眼睁睁看著那看似清瘦的少年,风捲残云般將整整九大碗餛飩连汤带水吃了个乾乾净净,碗底光可鑑人。 饕餮擦了擦嘴角,抱起吃完餛飩心满意足的柚柚,站起身。 “走吧。” 第202条小锦鲤 红绳 劫匪们带著他们绕来绕去,进了一间破旧的寺庙。 劫匪头子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照原本的设想,应该是他们把惊慌失措的小孩绑到这个破庙里,狞笑著看著她瑟瑟发抖,配上几句反派应该有的台词,再带著僱主给的钱扬长而去。 现在呢...... 那小女娃安然地坐在破庙里的佛龕上,晃著腿歪著脑袋看他们。 像是在看什么举世稀缺的冤大头一样。 劫匪们敢怒敢言: “那我们就先走了啊哈哈,您二位在这好生待著,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们给您搬几床褥子来?” 说完都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哪来的狗腿子。 “行,再拿些吃的喝的来。”饕餮很自然地点上了菜。 “......行。” 忍忍吧,再忍忍,马上就过去了。 他们留了些人在寺庙的出口处看守著。 饕餮这才问柚柚:“跟著他们来这里做什么,觉得好玩?” 柚柚“嘘”了一声,让他安静一点。 於是细微的啜泣声传到了饕餮的耳中。 “这里有其他被拐的人类?!” 柚柚点点头。 “所以你是为了他们来的?”饕餮有些不信。 “不是呀。”她也是来了这里之后才发现的,“是直觉,直觉让我来的。” 柚柚的直觉...... 怎么说呢。 可能是因为先天气运加身,直觉准得可怕。 所以比起长篇大论的解释,仅仅直觉两个字就轻鬆地把饕餮说服了。 他靠在庙里的柱子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那一定有什么好事在等著我们。” “那那些人类,要救吗?” 柚柚点头。 “行。” 饕餮招招手:“喂,那边的,过来。” 態度像是在招呼什么小猫小狗。 但是劫匪们一点不敢怠慢。 刚刚离开的那些弟兄们,都是抢著走的,只有他们这种腿脚慢了一步的,才被迫留下来伺候这个活阎王。 要不是......僱主他们也惹不起,谁能把这种玩意带到自家老巢啊! “您,您说,有什么事吗?” 劫匪胆战心惊地问,生怕这煞星说是要杀几个人玩玩。 “这边风大,吹到我家小主子了,这庙里有厢房吗?” 天爷嘞,这煞星的小主子,又该是什么怪物?! 劫匪们被饕餮那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噎得一口气上不来,却又不敢反驳,只能赔著笑脸,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有有有!后院有厢房!清净!保证吹不到风!” 他们巴不得赶紧把这尊煞神请到厢房关起来,眼不见心不净。 然而,越往后院走,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压抑的啜泣声就越发清晰。 引路的劫匪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脚步加快,只想赶紧把人带到地方,別被发现了。 就在这时,身旁的一间厢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孩童的惨叫,紧接著是几个男人粗鲁的呵斥声。 引路的劫匪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怎么就这么巧被他们撞见了! 饕餮在那间厢房门口驻足,眯了眯眼,门直接被他一脚踹开。 屋內的景象暴露在眾人眼前。 几个劫匪正围著一群衣衫襤褸的孩子,他们隨意地把孩子们提起来,眼神像是在打量货物:“那边要几个男孩,挑几个手脚还健全的,给他们送去!” 地上的孩子们瑟缩成一团。 屋內的劫匪们显然不认识饕餮,他们先是嚇了一跳,隨即骂骂咧咧地走上前: “他爹的!哪来的小兔崽子敢踹老子的门?活腻歪了?” 他上下打量著饕餮,目光在他精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露出一丝淫邪的笑容,“嘖,长得倒是不错......什么时候连这么大的也拐来了?这哪能卖得出去。正好,让老子玩玩。” 说著,他竟然伸出手,就想往饕餮脸上摸去。 下一秒。 “咔擦。” 那伸出手的劫匪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手腕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手臂扭曲成了一个极其骇人的形状,鲜血淋漓。 “啊!”悽厉的惨叫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饕餮面无表情地鬆开手,仿佛刚刚只是活动了一下筋骨的程度。 他的右手甚至还抱著个孩子。 “玩?”他挑眉,甚至笑了下,朝面前的劫匪们勾了勾手指,“你们想怎么玩?跟我说说唄。” 那被他扭伤的劫匪痛得直叫,却不敢再出声。 “他的手,是自己摔断的,记住了吗?” 饕餮指了指旁边的劫匪们,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干的甩锅模样。 但是劫匪们屁话都不敢放,只能点头如捣蒜:“记住了记住了!您放心!” 甚至还是排队离开的。 井然有序。 柚柚看得嘆为观止:“这就是高效的沟通吗?” 饕餮磨了磨牙,那几碗餛飩进肚一点不顶饿。 要不是怕把这些人类幼崽嚇死,他刚刚就直接把那几个玩意吃了。 柚柚看了看四周,血腥味混杂著难闻的臭味,孩子们都被像圈养起来一样关在小小的笼子里,衣不蔽体。 “你们快跑呀!” 一个小姑娘大著胆子开口。 她的手腕被粗糙的绳索反覆摩擦,早已皮开肉绽,鲜血混著污垢凝固成了暗红色的痂。 脚踝也带著沉重的镣銬,每动一下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磨破了周围的皮肤。 其他笼子里的孩子也瑟缩著,用惊恐又带著一丝希冀的眼神看著他们。 柚柚的目光扫过这些孩子,忽然注意到,每个孩子的手腕上都繫著一根红色手绳。 很精致,和他们的衣著完全不符。 在这阴暗骯脏的环境里,那一点点红色,格外刺眼。 她伸出小手指著那些红绳,问她:“姐姐,那个红绳,是什么呀?” 小姑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那根红绳:“是我们来的时候,庙里的师父给的,说能保平安。” 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著哭腔:“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有用才不对吧! “別戴啦!它坏的呀!” 第203条小锦鲤 善因 “但这红绳,是善因大师给我们的呀!” 孩子们扒著笼子边,脸上是全然的难以置信。 那可是觉明寺的善因大师给的红绳啊!怎么可能是坏的呢? 柚柚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这种事太玄乎了,要是从头开始解释,估计那群被支走的劫匪就要回来了。 “它们会偷走你们的气运。”饕餮只说了一句。 “气运?什么是气运?” “偷这个要做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感觉啊!” 孩子们乱成了一锅粥。 可惜不能趁乱喝了。 不过也是啦,他们被拐到这里关起来,还被伤害,对於陌生人的戒心早就升到了极点。 柚柚刚准备组织一下语言简要解释一下,那一开始与她搭话的女孩就开始拽自己手上的红绳。 但她拽不掉。 女孩看著自己的手腕上多了条被勒的红痕,冷静地朝著身边的孩子们说道:“这绳子有古怪,我拽不断。” 她在这群孩子们中显然是领头的地位。 其他孩子也连忙去拽手上的红绳。 “真的拽不断!” “这是什么东西啊......”这道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女孩仍低著头在硬拽,柚柚看著都替她疼。 但是这样的邪术一旦开始,哪里是他们这群孩子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去阻止的? 女孩的手腕上的伤口被牵扯到,开始往外溢血。 她正咬著牙,忍著剧痛,拼命想將那仿佛长在肉里的红绳拽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在她耳边响起:“別拽啦,痛痛的呀,柚柚帮你呼呼。” 她一愣,低头看去。 只见那个被可怕少年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小奶糰子,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她的笼子前。 小傢伙仰著粉嘟嘟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心疼,然后鼓起腮帮子,对著她流血的手腕,轻轻地吹起气来。 “呼。” 微凉的气息拂过火辣辣的伤口,疼痛竟然真的奇蹟般地减轻了许多。 手腕上的红绳被轻轻吹动。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被她拽过了。 那根红绳竟轻飘飘地从她手腕上脱落。 柚柚把它揪住,隨手揣到自己的兜里。 刚想伸手去帮其他孩子拽绳子,外头就传来了说话声。 饕餮把柚柚塞到自己怀里,屈腿坐在角落处。 “那个孩子被关在这了?” “是的,大人。” “谁让你们擅作主张把她关在里面的?” 外面传来了急匆匆的开门声。 一个僧人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在见到饕餮的时候也是一愣:“怎么还有个孩子?” “是...是她的侍卫,我们怕他跑去通风报信,所以一起带来了。” 这个解释还说得过去,僧人信了。 “师父要见她,把那个侍卫给我弄开。” 劫匪:“......” 他站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动静。 感受到了僧人审视的目光,劫匪硬著头皮道:“大人,这女孩娇气得很,身边离不了伺候的人,不然就一道带去吧?” 僧人都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娇气离不得人?还伺候她?是让你们把她拐来,不是来请她上门做客的!” 劫匪看了眼饕餮的脸色,还想再挣扎一下,但僧人不耐地摆摆手:“......算了,那就一起带上吧。” 他心里觉得这帮子劫匪真是脑子有问题,殊不知身旁的劫匪觉得他真是命大。 两人各怀心思地在前头引路。 穿过寺庙后院曲折的迴廊,来到一处更为僻静的禪院。 与前面的破败喧囂不同,这里青竹掩映,苔痕上阶,甚至能听到流水声,仿佛真的是一处远离尘囂的清净修行之地。 推开虚掩的禪房木门,內里陈设简单。 一方矮榻,一个蒲团,一张小几,几上放著香炉,裊裊青烟升起。 一个身著僧袍的老僧正背对著他们,盘腿坐在蒲团上,身形瘦削。 柚柚听见了他念诵佛经的声音。 声音低沉缓和,像是极为诚心。 然而,柚柚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老僧垂在身侧搭在膝盖的手腕上。 那里,有和方才那些孩子一般並无二致的红绳。 唯一的区別是,他手腕上的红绳编织成了精致的结。 那僧人恭敬地行礼:“师父,人带来了。” 那被他称作师父的僧人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慈和,让人一见便不由自主地心生亲切。他目光落在被饕餮抱在怀里的柚柚身上,道了声佛號: “小施主,受惊了。老衲此法请小施主前来,实属无奈,还望见谅。” 他的外表很有迷惑性。 饕餮冷哼一声:“无奈?绑了这么多孩子,也是无奈?” 老僧脸上的笑容不变,目光转向饕餮,依旧温和:“这位小友戾气颇重。世间万物,皆有缘法。那些孩子与老衲有缘,他们......能成就更大的善果,是他们的功德。” “你说的善果,就是把他们身上的气运,弄到自己身上来哇?” 柚柚歪了歪小脑袋,看起来很疑惑的模样:“你们大人,都喜欢把偷和抢说得这么复杂吗?” “你......!”站在他们身旁的年轻僧人像是自己受到了攻击一般,立刻站起身,却被那老僧拦下。 “无知者无罪,她还只是个孩子。” 柚柚有些反感地撇嘴。 在亲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是能感受到他们的爱护。 但是在这个僧人嘴里说出来,她只能感受到他对於她,从骨子里的轻蔑。 “孩子怎么啦?”柚柚挺起小胸脯,“孩子也知道,不问自取就是偷!欺负弱小就是坏!你把坏说成好,把偷说成缘法,是你不对!” 老僧人脸上的慈和笑容微微一僵,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阴霾。 油盐不进! 他不再看柚柚,转而將目光投向饕餮:“这位小友,老衲有些话需单独与这位小施主说,可否请你暂且迴避?” 他说著,眼神示意性地扫向旁边的劫匪,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让劫匪把这个碍事的侍卫带走。 然而,那劫匪接触到他的眼神,非但没动,反而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第204条小锦鲤 罪 开什么玩笑,把这煞星带走?那他还能有命在? 他寧可现在得罪这老和尚,也不敢再去触那少年的霉头! 老僧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对劫匪的违抗感到不悦。 他正要再次开口,那劫匪却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伸手,一把拽住旁边还在发愣的年轻僧人胳膊,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他往外拉,嘴里还胡乱嚷嚷著:“大人!大人!我们先出去!出去再说!別打扰大师谈正事!” 年轻僧人被他拽得一个踉蹌,又惊又怒:“你干什么?!放开!师父还没吩咐......” “大师吩咐我把你带出去!快走!” 劫匪根本不管他,使出吃奶的劲儿,硬是把挣扎不休的年轻僧人拖出了禪房,还贴心地从外面把门给带上了。 禪房內,顿时只剩下他们三人。 老僧:“......?” “你会操控人心的邪术?” 听了这话,柚柚下意识看向饕餮,黑白分明的眼里意味更是分明,明明白白地写著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玩意的? 饕餮忽然笑了,伸手自动给她换了个方向,让她面对面看向那老僧。 柚柚正对上那僧人浑浊的眼睛,才意识到。 哇,他说的会邪术的,是自己。 哇。 “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哇?” 僧人这次没有动怒,好像以为是她被戳穿了恼羞成怒了。 “你要是不会邪术,现在为何还能活著站在我面前呢,小友?” 饕餮眯起了眼睛,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活不活著的,难道柚柚本来就应该死了吗? 这个认知让他烦躁地磨了磨牙。 “唉,要是我会这种邪术就好了。”柚柚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的。 积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多好的事啊! 柚柚有时候都会想,如果大家可以像爱钱一样爱她的话,那別说跃龙门了,她都能直接趴上去当龙门了。 可惜不行。 但是这句话...... 柚柚忽然凑近,仔细端详著僧人的模样。 一个有些荒谬但是合理的猜测闯入了她的脑海中。 “你,你是善因大师?” 就那个给原身和温瑶批命害得她惨死的老登? “是,小友果真聪慧。” 嘿嘿,这话说的。柚柚假装谦虚:“就一般般聪慧啦。” 被识破身份的善因大师现在却不再欲与她多言。 “你本不该活到现在,才致使天命之人命格动盪,长此以往必將为害世间,老衲今日就要除了你为民除害。” 善因大师脸上的慈和偽饰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他取下了桌案上的铜钱剑,手腕上红绳轻晃。 他完全无视了饕餮,眼中只有柚柚,剑尖携带著沛然之力,直刺她的眉心! 这一击,狠辣决绝,丝毫没有出家人的慈悲。 “找死!” 饕餮赤金色的瞳孔骤然缩成危险的竖瞳。 善因的动作在他眼中慢得可以,他只需伸出手就能挡住他的攻势。 但—— 那剑尖在离她眉心仅分毫之处便停下。 饶是善因再如何用力,都无法再前进半分。 腕间原本给予他力量的红绳如今像是索命的绳索一般死死地勒住他。 他难以置信地瞪著眼前看似无害的女童,她甚至没有动,只是微微偏著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出他此刻略显狰狞的面容。 “你......”善因喉头乾涩,一个“你”字卡在那里,后续的惊疑竟无法脱口。 “我怎么了?”柚柚眨了眨眼,语气里甚至带著点纯粹的好奇,“大师,你的剑,好像不太听你的话哦。” 他修行数十载,除魔卫道本是手到擒来,为何今日会在此等妖邪面前寸步难行?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爬上他的脊背。 柚柚的目光却慢慢从那动弹不得的剑尖,移到了善因剧烈颤抖的手腕上。 “五戒十善,僧人犯法亦要严惩。” 善因却冷笑:“你说我犯法,那你就去报官!看看你能不能拿出证据来!” “谁说没有证据?”柚柚直直地对上他的眼,丝毫不惧。 “天地为证。” “此间,便为司法之所。” “我要问罪!” 她的话出口,善因的身体忽然动弹不得,他心中悚然,从未见过这般的术法。 她现在才五岁! 便有如此能耐?! 就好像天地真的听了她的话前来见证一般,就连这熟悉的禪房,都变得陌生起来。 “大师。”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善因粗重的喘息,“你口口声声说我为害世间,说我动摇天命之人的命格......” “得道之人,不可隨意批命,此为一罪,你认不认?” “我......” “借批命之名,行敛財之实,此为二罪!” “擅起虚言,誑惑他人,此为三罪!” “构陷无辜,窃取气运,此为四罪!” “偏邪异见,执非为是,此为五罪!” ...... 隨著一条条罪名从她口中说出。 善因再没力气反驳,只觉得背上的重压也越发深重,每一根骨头都仿佛在无形的重压下哀鸣。 就好像...... 天地真的赋予了她审判的权力一般。 禪房內的檀香不再凝神,反而化作沉甸甸的威压,每一缕都缠绕著他,將他钉死在原地,连目光都无法移开半分。 柚柚站在他面前,小小的身躯却仿佛与整个天地连通。 眼神清明洞彻,像是早已看穿他皮囊之下的一切污秽。 “你以天命为刃,私心为鞘。”她的声音空灵而起,仿佛天地本身在低语,“窃运改命,妄断生死。此间因果,早已录於天地。” 她微微抬起手,並非指向善因,而是虚虚指向那被他握在手里的铜钱剑。 那剑竟无风自动,剑身上每一枚铜钱都在震颤。 善因骇然发现,那剑竟像是生出了神智一般,在他手中挣扎著,想要刺伤他。 “不...不可能......什么因果天地......这是邪术!” “天道昭昭,何须可能?” 柚柚话音落下,那铜钱剑猛地调转方向,剑尖直指善因自己! 就连他腕间的红绳也燃烧起来。 “啊!”善因发出悽厉的惨叫。 那火焰並未灼伤他的皮肉,却直接伤害著他的魂魄,將他一生的业障悉数点燃反噬! 饕餮在一旁挑了挑眉,赤金色的竖瞳里掠过一丝讶异。 他感知到柚柚不是在施法,她是在......宣判。 此间的天地竟能给她这样的权力...... 柚柚最后上前一步,几乎与痛苦蜷缩的善因面对面。 第205条小锦鲤 定罪 “善因。” 她唤他的法號。 “你披袈裟,行魔事。今日,非我罚你。” “是天地。” “借我之口,定你之罪。” 稚嫩的声音不再被善因小覷,因为即使在撕裂一般的疼痛中,他依旧能听出这些句子中蕴含的力量。 她说的是真的! 现在真的是天地在宣判他! “怎么...可能......你...” 他死死地瞪大了眼睛,最后的声音也哽在喉间。 在这一刻,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窥探天机,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那天命之人,是她! 她才是他们等待了这么久的变数! 但,他们当时,为何会以为那命中之人,是温瑶呢? ... ... 大概是—— 他算到的,或许只是天地设下的一层迷雾,是真正天命展开前的偽饰。 无尽的悔恨与恐惧瞬间吞噬了他。 “呃......”最后一声呜咽被无形的力量掐断。 火焰散去,原地只余那串彻底化为焦黑的红绳,啪嗒一声,散落一地。 禪房內恢復寂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饕餮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有些兴奋地想要和柚柚说几句,面前的女童却像是一瞬间被抽乾了力气一样,软趴趴地倒下。 “......” “柚柚!” ==== 等柚柚再次醒来。 看见的就是徐府的帷帐,四周是有阳光气味的被褥,被晒得暖烘烘的,將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小姐醒了!” 春雨激动的声音立刻引来了乌泱泱一群人。 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物品一样把她团团围住。 还是江若云出面,这才让他们先出去了。 “江柚柚。” 来自母亲连名带姓的呼唤声向来是最恐怖的魔咒,但今天柚柚听著却忽然露出了笑。 “你笑什么?”江若云正在极力维持著自己的冷脸。 这次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柚柚不见了,派去寻找的人沿著他们那伙人行走的轨跡挨个问,这才终於找到了那座废庙。 迎面撞见的就是抱著昏迷的柚柚的饕餮。 以及一大群跟在他们身后走来的身受重伤的孩子们。 江若云当时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住 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一遍遍確认女儿的心跳和体温,直到那微弱的搏动透过衣料传来,才让她几乎冻结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 后续的兵荒马乱,安置孩子,审问残匪,她都处理得雷厉风行,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守在柚柚床榻前的每一刻,她的心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理性告诉她,有饕餮在身边守著,柚柚不会出事,但这种事哪里是理智可以左右的? 却没想到,柚柚笑得更甜了,那双刚刚醒来还带著点朦朧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柚柚和娘亲一个姓了耶!” 崽在床上高兴地打了个滚。 江若云所有准备好的训斥和告诫,瞬间被这句天真直白的话语撞得粉碎。 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涌上鼻腔眼眶,她猝不及防。 语气却不由自主地软化下来,带著一丝无奈:“我们会担心你的,柚柚。” 柚柚一愣。 耶? 她不是提前告诉了穷奇让它告诉娘亲他们的吗? 柚柚一低头,对上穷奇的眼睛。 它喵了一声。 “你告诉我,一只猫怎么说话。” 柚柚:“......” 不过穷奇其实是努力过了的,比如变成一个眼熟的僕役去通风报信,但春雪实在太敏锐了,一进门就发现柚柚消失了。 然后层层上报。 等穷奇反应过来的时候。 它都差点被当作目击证人审讯。 柚柚小脸一垮,顿时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小手无意识地揪著暖烘烘的被角,声音也变小了,带著浓浓的歉意:“对不起嘛,娘亲.....柚柚错了。” 她伸出小手,轻轻拽了拽江若云的衣袖,仰起脸:“下次不敢了,下次一定亲口告诉娘亲!” 穷奇是一点都不靠谱!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左右张望:“对了娘亲,那些小孩子们,他们怎么样了?还有那些劫匪和那几个和尚,是他们把人绑来的!” 江若云看著女儿这副又怂又乖还急著关心別人的模样,心里那点残余的怒气也彻底消散了,只剩下满满的无奈。 “那些孩子受了些惊嚇和皮肉伤,已经请大夫仔细看过了,也派人去通知他们的家人,你放心。” “那些劫匪和和尚也移交官府了。” 她轻轻点了点柚柚的额头:“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自作主张,涉身险地,记住了吗?” 柚柚立刻用力点头,小脑袋都快要点出残影:“记住啦!超级记住啦!” “这次真的是事情突然啦,娘亲——” 她拖长了语调拽著娘亲的袖子晃啊晃。 当时看见那几个劫匪的时候,直觉就告诉她,一定要立刻跟上他们,不然也不能都来不及和娘亲说一句。 不过她確实没有感应错。 要是她去的再晚一点。 那些被囚禁起来的孩子可能就被那群劫匪拖出去卖掉了。 他们当时就在那挑选“货物”。 虽然为此,柚柚的屁股挨了几巴掌,但是揉一揉爬起来又是一条好鱼! 她摸了摸自己的兜兜,在里面翻出了几条红绳。 气运的接收方死了,其他孩子们手腕上的红绳也自然断了。 被饕餮带来给她了。 柚柚一挥手,那些残存的气运就各回各家了。 与此同时。 柳家的宗祠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声响。 第206条小锦鲤 宗祠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毫无预兆地炸开,仿佛天穹塌陷一角,重重砸落。 守祠的下人们骇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衝过去,只见那供奉了柳家列祖列宗数百年牌位的祠堂,此刻竟从中梁处裂开一道巨缝。 瓦砾簌簌掉落,尘土瀰漫,支撑的立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建筑摇摇欲坠。 “塌了!宗祠要塌了!” “祖宗震怒!是祖宗震怒啊!”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开来,下人们面无人色,跪倒一片,哭嚎声惊呼声乱作一团。 消息火速传到了主宅。 族老们个个脸色铁青,浑身发抖,几乎是踉蹌著冲向后院。 “怎么会这样?” “善因大师不是把那灾星抓走了吗!一切都应该恢復如常才是啊!” “善因人呢,让他给出个说法!” 柳家和觉明寺也算是合作了多年,柳家负责在平县搜罗百姓,善因夺取他们的气运,再分与柳家一些。 要知道五百年前,柳家刚搬入平县时,是来避难的。 而觉明寺在那时就存在了。 没人知道为何一个歷史悠久的佛寺会对当时败落的柳家伸出援手。 这样的合作持续了很久,直到十年前,善因忽然找上了门,说有个命格贵重的贵人即將诞生在柳家,护她周全,可保柳家百世不衰。 当时柳家的家主还是柳承的父亲,与善因闭门详谈了三日三夜,最后只来得及匆匆与儿子交代了几句,就逝世了。 这是......窥探天命的下场。 但柳家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更加热切,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正说明了那即將降生之人的不凡吗? “在那之后不到三个月,柳姿就进了侯府。他们那一脉原本不受主家重视,但隨之也住进了主宅。” “这些就是我在柳家探听到的全部了,殿下。” 面前婢女打扮的女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江若云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在她手背上细密的淤青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她的面庞上。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皮肤不算白皙,带著些劳作的痕跡,唇色有些淡,微微抿著,似乎在竭力维持著镇定。 “你冒险送来这些消息,所求为何?”江若云开口,带著审视。 內宅阴私重重,她从不信无缘无故的投诚。 那婢女闻言,並未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奴婢无所求,夫人。”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只是来报恩的。” “报恩?”江若云微微挑眉。 “是。”婢女垂下眼睫,声音更轻了些。 “你看起来有些眼熟。”江若云记性很好,很快就把面前的人对上了號,“是以前在侯府的时候,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吧?” “春桃?” “是......” 从老夫人身边被拨给了柳姿,又被柳姿带来了江州,应当是很得她信赖的。 让江若云不禁好奇,会是什么样的恩情,能让她都反水了。 “奴婢是承了郡主的恩情。” 江若云眸光微凝。 她记得,柚柚与老夫人院里的人並无太多交集,更別提一个后来跟了柳姿的婢女。 “柚柚正在內室休息,本宫可以替你遣人问问,但一切都以郡主的意愿为先。” ==== 柚柚见到了春桃。 崽其实一点都记不得自己见过眼前的这个人,但是又担心是自己忘记了让对方伤心,小手揪巴著手里的玩具,像是在面临一场重要的考试一样。 还是春桃笑著把当时她和公主殿下来后院瞧老夫人的事说了,柚柚才回忆起来。 当时娘亲好像是放了一个她包的饺子进去,后来知道了老夫人並非善类,柚柚还很是悼念了一番自己那个圆圆胖胖的饺子呢。 吃起来肯定一口全是馅。 没想到是进了春桃的肚子哇。 柚柚只关心一件事:“好吃吗好吃吗?我把它塞得满满的啦!” 柚柚想到就开始分泌口水了。 “好吃的,奴婢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呢。” “奴婢当时臥病在床,吃了那饺子倒像是神智清明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病好了。”春桃如今想来都觉得神异,“在梦中,奴婢梦见了您......” “这不是我的功劳啦。”柚柚摆摆手,小脸上满是认真,她歪著头,努力组织著语言,“是因为春桃姐姐你本来就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呀!” “就像......就像一颗被埋在土里的种子,自己一直一直努力想发芽。”她伸出小手比划著名,“那一点点气运,可能......可能就是刚好下的一场小雨?帮你冲开了头上的一点泥土。” 她看著春桃,眼睛亮晶晶的,带著一种孩童独有的纯粹:“是你自己一直想发芽,想开,所以小雨来了,你就能抓住它啦!” “你应该谢谢你自己啦。” 春桃一怔。 她预想过郡主的各种反应,也知道自己口中所说的事过於奇特,倒像是她上赶著来攀关係一样。 但是没想到,郡主没有觉得莫名其妙,也没有施恩者的姿態,而是將这场造化都归给了她。 ——是你本身值得被拯救。 ——是你自己的坚持引来了转机。 ——你该感谢的是你自己。 十几年来为了生存拼尽全力,在柳姿手下如履薄冰的辛酸,为了得到的善意深入虎穴......所有她自己都几乎要遗忘的,属於她这个人本身的坚持,在这一刻,被如此郑重其事地肯定。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汹涌得她根本无法抑制。 她慌忙低下头,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 “郡主......”她哽咽著,泣不成声,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最笨拙的一句,“谢谢您...谢谢......” 柚柚瞬间手足无措起来。 这怎么还哭了呀! “別哭呀。” 她摸来摸去摸到了一张手帕,塞到了春桃手里,看她愣愣的攥在手里也不擦,又抓著帕子往她脸上糊。 春桃这才回过神来,接过帕子,露出个笑:“奴婢要回去了。” 第207条小锦鲤 春桃 “回去?”柚柚的小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小手抓住春桃的衣袖,“怎么还要回去呀?他们那么坏,要是发现你来找我们,会不会打你呀?” 她可还记得春桃手背上的淤青。 春桃心中一暖,轻轻拍了拍柚柚的手背,安抚道:“郡主放心,奴婢出来是寻了由头的,不会轻易被发现。” “而且......奴婢还有一些想做的事,没有做完。” “可是外面有瘟疫呀!”柚柚更著急了,“很危险很危险的!春桃姐姐你留下来好不好?娘亲这里很安全的!” 看著郡主满是担忧的小脸,春桃眼眶又有些发热,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她对著柚柚郑重地行了一礼:“郡主保重,奴婢告退。” 春桃决意要离开,柚柚也没办法强留下她,好在她周身有气运护持。 与此同时,书房內。 江若云屏退左右,將春桃所述之事,尽数告知了江滦。 江滦越听,脸色越是沉凝,指尖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所以,按照那婢女的说法,十年前善因找上柳家,批下所谓天命,柳家老家主因此暴毙......”江滦的声音冷得像冰,“隨后不到三月,原本在柳家並不起眼的旁支女子,便『恰巧』被温正清看上,顺利进入侯府......” “还有柳姿对两个孩子的区別对待。” “...所以,那天命,是温瑶?” 江滦的语气中充满著怀疑。 实在是看著不像。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江若云揉了揉额角,“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 “我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想到了王陶然和温老夫人身边的嬤嬤说的话。 “他们的计划里,有我。” “温正清的手里,有母后珍藏的摆件。” “穆槐和柳家有勾结,也是她害死了母后。” “他们以救命之恩要挟我,是为了阻止我和离。” “......” 江若云慢慢將所有的信息都记录在了纸上。 轻轻吹了口气,对著这白纸黑字,陷入了沉思。 真相往往比想像的更加不堪。 原本以为只是后宅倾轧,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算计。 “我想不通。”江滦靠著桌沿,看著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消息,“他们若是要生出个孩子,有这样的能耐,让温正清娶了柳姿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背后之人的手甚至能伸到京城来。 “现在该著急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 江若云指尖轻轻拂过纸,眼神沉静如水。 真相即將浮出水面,她不能急。 江滦闻言,缓缓直起身,眼中闪烁著属於猎手的耐心。 “你说得对。” “蛇已出洞,耗子急了自会咬尾巴。我们何必再去费力刨根,只需布好网,等著看它们自己慌不择路地撞上来便是。” 他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目光投向窗外看似平静的庭院。 “善因死得蹊蹺,柳家的家主也死了,宗祠又莫名崩塌......这几重打击之下,我不信他们还能稳坐钓鱼台。” 江若云抬起眼,与窗边的江滦对视一眼,兄妹二人眼中闪过同样的默契与冷光。 “至於那被忽略的细节......” “等鱉入了瓮,还怕撬不开它的嘴么?” 窗外天色渐暗,风雨欲来,而书房內的空气却仿佛凝滯,只余下无声的锋芒。 ==== 疫病来势汹汹。 即使在前期做好了防护,也逐渐有著更多的百姓病倒。 凌泉整日都在隔离处调配著药方,柚柚也想尽一份力。 她想到了系在自己手腕上的功德金线,上次就是它帮忙的,但是这次试过了,却没用。 可能是因为人们患上瘟疫並非是受到了不可抗的控制的缘故。 她只能给那些还没患上鼠疫的百姓们都分一点气运出去。 她的气运来自於从系统那得到的功德,是有限的,虽然平县人多,她这些天又赚了不少,加上之前那座破庙后关的孩子们,也是一个可观的数字。 但也架不住她这么呀! 果然,她这辈子就是抠抠搜搜的把钱都了,窝窝囊囊的把人都得罪了,深思熟虑的把错都犯了,心焦如焚的把时间都浪费了。 柚柚看著自己日渐消瘦的功德小金库,小脸皱成了苦瓜。 其实...... 在善因那,並非是每一条红绳都寻到了对应的失主,还余下了一些气息微弱的。 这代表著什么也显而易见。 意味著它们原本的主人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將它们细细编织成了一条小巧的手环,留在身边,算是个念想。 此刻,手腕上那安静缠绕的手环忽然毫无预兆地轻轻震颤起来。 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般,开始微微发亮,並试图从编织的结中挣脱而出。 这是怎么啦? 柚柚伸手试图按住它们,她不想那些被残害致死榨乾了所有利用价值的孩子们留下来的最后一点东西,也要在这世间消失。 但是她触碰到了它们后。 就好像听到了它们的呢喃声。 “用我们。” “我们可以。” 柚柚愣住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那躁动不安的手环。 这些是无主的气运,是逝者遗留於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跡。 它们本该隨著时间慢慢消散,归於天地。 可现在,它们却在主动请缨,想要去庇护那些正在遭受苦难的生灵。 它们是在......替它们再也无法回应的主人,完成最后一次善行吗? 崽崽的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戳了一下,酸酸胀胀的。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手腕上编织的结。 那些气运瞬间如同获得自由的小鱼,欢快而轻盈地绕著她的指尖飞舞了一圈,然后毫不犹豫地飞散入窗外沉沉的暮色中,朝著那些屋舍悄无声息地流淌而去。 它们很微弱,或许只能带来片刻的舒缓,一丝渺茫的生机。 但这已是它们所能奉献的全部。 柚柚怔怔地看著它们消失的方向,小手慢慢握紧。 微末之光,也能照亮一角。 第208条小锦鲤 做梦 平县的一角。 简陋的屋檐下,餛飩摊的摊主结束了一天的辛劳终於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空气中还隱约飘散著餛飩馅的味道,和角落里驱疫药草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不算好闻。 她坐在床沿上,就著月光,一遍遍数著今日的收入。 铜板不多,零零散散,她枯瘦的手指將它们拨来拨去,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像是希望忽然能多数出来一点似的。 每一枚铜钱,都多一份希望。 忽然,她的指尖摸到一小块冰凉的硬物。 那是一块银子,在她那一堆铜钱里,显得格外的亮。 她小心翼翼把它攥在手心里,稜角硌得手生疼,也让她知道不是在做梦。 是前几天那个小姑娘给的。 想到那天那些不同寻常的客人,她还是觉得事情不对劲。 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分明打扮得像是山匪一般,那两个孩子衣著华贵,应该是被他们挟持了的。 但...... 他们偏偏又很怕那个少年人。 真是奇怪。 这块银子的价值,可能比她整个摊位都高,不过是坏了一张桌子的桌角,她收著是有些昧良心的。 摊主在漫延的夜色中安静地红了眼眶。 家里为了找丟失的孩子,早已掏空了所有积蓄债台高筑。 鼠疫蔓延,人人都闭门不出,她知道危险,可她不能停下出摊。每一天的收入,都是支撑她继续寻找下去的希望。 这块银子......够她支撑好些日子,能让她去更远的地方打听消息,能让她在绝望的泥沼里,再多喘一口气。 她將钱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一丝力量。 身边是丈夫已经睡熟了的鼾声。 他这些天也累坏了,每天清早就去帮忙搬货,下午就马不停蹄地去找他们的女儿。 县衙那,据说是从劫匪那救回了不少的孩子,邻居家的婶子就把她被绑走的孩子带回家了,一家人又哭又笑直到深更半夜才睡。 她也去看过了。 那些鲜活的生命,各有各的归所。 她没有在里面看见女儿的脸...... 回来的路上,所有熟识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带著怜悯。其实她也知道,邻居家的孩子,是和她女儿出去玩的时候一起失踪的。 邻居的孩子回来了,她的女儿却依旧杳无音信。 这意味著什么,她不敢深想,却又无法不去想。支撑了她这么久,几乎成为她活下去唯一理由的目標骤然崩塌,留下的是一片空洞。 她只觉得浑身的力量都被抽乾了,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费力。胸口闷得发慌,额头也隱隱发烫。 是了,她大概也染上那该死的鼠疫了吧。 也好。 她昏昏沉沉地躺倒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听著丈夫疲惫的鼾声,意识逐渐模糊。身体的难受反而让心里那撕心裂肺的痛楚麻木了些许。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她仿佛看见了一丝微光。 梦中,没有病痛。 她看见她的女儿就站在不远处,穿著她省吃俭用,攒了许久钱才买下的那件桃红色小袄,梳著整齐的髮髻,小脸红扑扑的,正笑著朝她跑来,声音清脆得像清晨的鸟鸣: “娘!” 那么清晰,那么真实。 摊主在睡梦中,乾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一滴滚烫的泪从眼角滑落,没入斑白的鬢髮中。 或许,只有在梦里,她才能再次拥抱她的珍宝。 窗外夜色沉沉,疫病的阴影笼罩著整个平县。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一丝暖流,正悄然縈绕在她周身,为她驱散著病气。 翌日清晨,她悠悠转醒,发边一片濡湿,但身上却无病无痛。 ==== 柳家的声势在这场鼠疫中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即使街头巷尾窃窃私语著那些丟失孩童的案子背后或许有柳家的影子,但在生死面前,一切都被求生的本能压了下去。 除了柳家,如今还有谁能拿出那救命的汤药? 温瑶被柳家推到了人前。穿著素净的衣裙,戴著面纱,站在柳家临时搭起的施药棚下,亲手將一碗碗的药分发给排成长龙的百姓。 心中难掩自得,好在她记性好,记得前世凌泉写的药方,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 在她眼里,瘟疫之间没什么区別,因此直接挪用了也一点不担心误事。 她语气温柔,偶尔还会轻声安慰几句焦急的民眾,儼然一位悲悯眾生的仙子。 “多谢小姐!您可真是活菩萨啊!” “柳家真是积大德了!” 感恩戴德之声不绝於耳。 这股风也吹到了官府的隔离处。 棚屋里,一些病情稍轻还能活动的人,听著外面传来的消息,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听说了吗?柳家那位小姐,真是心善,免费发药呢!”一个瘦削的男人一边咳嗽,一边对邻床的人说,“俺看在这等著也是等死,不如去柳家那边碰碰运气!” “是啊,李大哥,一起走吧?” 另一个妇人已经开始收拾自己那点行李,“听说喝了药的人,症状都轻了嘞,总比在这里乾熬著强!” “可是......神医不是说正在试方子,让我们再等等吗?”一个人犹豫道。 “还等吶!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像老张头一样被抬出去吗?”先前的男人情绪激动起来,咳得更厉害了。 “神医咋了?浪得虚名罢了!而且他一个人,能救得了这么多人?柳家那可是现成的药!” “就是,命是自己的。”妇人挎起包袱,“你们不走,俺们先走了。” 一位老人缓缓睁开眼,声音沙哑:“老婆子我就守在这儿。神医为了咱们,几天几夜没合眼了,试药尝药,从没放弃过咱们。这药虽没立刻见效,但这心里...踏实,唉。” 见有人出头,也有人帮衬道: “是啊!你们要说柳家......柳家以前做过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偏偏这时候跳出来发药?他们哪有这么心善!” 柳家在平县剥削欺压这么多年。 几乎是踩著百姓的骨肉得的荣华富贵,现在从手心里泄出来一丝,就要他们感恩戴德,把过去的一切都掀页? 做梦! 第209条小锦鲤 质疑 柚柚正托著腮,对著窗外发愁。 小脑袋里琢磨著怎么才能帮大家分担一点压力。 那些药方她看不懂,送饭送水又有下人们做,她好像除了分点气运,什么都干不了。 崽崽有点沮丧。 就在这时,春雨提著裙摆,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上带著惊惶:“小姐!小姐!不好了!柳家......柳家出大事了!” 柚柚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怎么了?” “是那些之前喝了柳家药的人!”春雨喘著气,急急说道,“原本看著是好些了,症状也轻了,可不知怎么的,今天突然就都不行了,病势来得比之前还凶!好些人呕血不止,浑身发烫,眼看著就......就快不行了。” 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虽然之前在柳家分发汤药还鼓动百姓来县衙门口闹事的时候,她也有想过,早点让柳家原形毕露就好了。 但是当这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还是为那些挣扎的百姓们感到担忧。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就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却因此成了別人手中的刀剑,对著同样在苦痛中挣扎的同胞刺下去。 柚柚知道温瑶是重生的。 大概这次就是用了上一世的药方,以为可以如法炮製。 也不想想,现在和她上一世哪里还一样啊! 温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原本还沉浸在自己被百姓们爱戴的假象中,因为提前知道这件事,姨娘又一定要来江州一趟的缘故,柳家有了她的消息,就准备了对应的要財。 族老们说,得到百姓们的爱戴,对她是有好处的。 ......据说还是脱胎换骨一样的好处。 虽然她並没有感受到,但她对於被吹捧的感觉还是很享受的。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温瑶不敢出门去面对陷入愤怒的百姓们,只能躲在柳府,族老们对她还算和善,並没有因此责怪她,但柳承的子女们却没有放过她。 “你不是他们口中的天命之人吗?为什么我爹爹在你身边还会死啊!” “什么天命之人?我看就是个扫把星!自从你来了我们家,爹爹就......就没了!现在又害了这么多人,你算什么天命!” “说不定那所谓的命格就是假的!是你和你娘编出来骗人的!” “对!骗人的!” 一句句尖锐的指责狠狠扎进温瑶的心口。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著,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些质疑,何尝不是她心底深处一直压抑著的恐惧? 她重生而来,依仗的就是自己的命格和上一世的记忆。 可如今,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前世的轨跡,就连她拿出的药方也成了催命符...... 看著身边的满目疮痍。 爹爹被削去了官职和爵位,就算与江若云和离了,姨娘也没能成为正室。 反倒是前世下场悽惨的皇室,却像是转运了一般,本该早死的几人,都活得好好的。 温瑶先前从来不敢去细想这些。 重生后诸事不顺,她只有怀揣著这样的信念,才能让自己相信,她的重生是有意义的。 但如果......如果她真的不是天命所归呢? 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误会呢?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慄。 她再也无法忍受堂兄弟姐妹们充满恶意的目光,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开,一路冲回了姨娘暂居的院落。 柳姨娘正对镜梳妆,镜中的她眉眼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但看到女儿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还是立刻换上了一副温柔关切的表情。 “瑶儿,怎么了?可是为了外面那些刁民们生气?你不用担心这些,族老们会替你解决的。” “不过就是些生来低贱的货色,也敢闹上门来。” 温瑶扑到柳姨娘身边,声音带著哭腔:“娘!他们都说......说我不是天命之人!娘,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我的命格......是真的吗?” 她仰起脸,泪眼婆娑地望著柳姨娘,急切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柳姨娘看著女儿惶恐无助的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但很快被她掩饰过去。她轻轻抚摸著温瑶的头髮: “傻孩子,当然是真的......也只能是真的。” “外面那些愚民懂什么?一时的挫折算得了什么?別忘了善因大师的批命,那可是耗尽了他毕生修为才窥得的天机,岂能有假?” 温瑶依偎在母亲怀里,听著她篤定的话语,慌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是啊,善因大师的批命怎么会错呢? 一定是那些百姓福薄,承受不起她的恩泽。 一定是这样的。 春桃笑著看著母女俩各怀鬼胎地抱在一起。 等温瑶被安抚好离开,她才说道:“夫人不告诉小姐善因大师身死的消息吗?” “她若是知道,肯定又要疑神疑鬼。”柳姿很是无奈地说著。 现在她都心力交瘁,哪有这么多功夫来安抚她? “也怨不得小姐这样,奴婢也是头一遭听说推演命格这般玄之又玄的事。”春桃替她斟了一盏茶,“不过奴婢的爹娘只是普通人,自然没有夫人这样的运道,能生出这般不凡的孩子。” “......生出这样的孩子,算是我的运道吗?” 春桃笑了:“当然是了,夫人。这天命之人自然是恩泽身边人的,您作为生母,运势肯定是蒸蒸日上。” 但她现在呢? 柳姿看著面前这间说不上简陋怠慢,但確实没有侯府宽敞舒服的屋子。 还有瑶儿口口声声说,江若云会死在冬天,但现在都已然是春天了,她反倒越过越好。 “......” 柳姿忽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如何看,都觉得,江若云那贱人才更像是春桃口中被恩泽的对象呢。 明明之前,她还病怏怏的,有皇室作为后盾,也只是待在后宅从不外出。 一切变故发生的源头...... 第210条小锦鲤 诸事不顺 柳姿的记忆回到了温柚柚被管家带走的那一日。 天地都为雪所覆,所见之处一片白茫。 若真要说出个时间。 好像正是从那日开始,他们诸事不顺。 当时温柚柚好像和她说了些什么。 柳姿以为自己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但是现在回忆起来,她却发现自己还是能记得当时的场景。 ——“侯爷也不想管这灾星,说白了,养她这么大,我们也早就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意思是不是,以后温柚柚和姨娘就没有关係了?” ...... 当时不过觉得是孩子赌气的话。 她和她撇清了关係,又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没了生母的庇佑,该怎么在偌大一个侯府中活下去呢? 他人的怜悯只能救得了她一时,还能救了她一世吗? 所以即使当初自己心中升起了一股惶恐,还是一口应下,小小年纪就懂得用这样的话威胁生母,果然如善因大师所说,是个天煞孤星的命! 但是当卸去了被忤逆的羞恼再度回顾那日的时候。 柳姿回忆起了,当时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从她体內抽出...... 她已经沉默了许久,这会忽然让春桃去取一面镜子。 春桃不明缘由,拿了一面手持的小铜镜,双手递交给了柳姨娘。 柳姿將镜子举到面前,手指微微颤抖。 铜镜打磨得很光滑,她的面容清晰地出现在镜內。 镜中的女人,眉眼依旧是她的模样,但却像是被抽走了十数年的精气神一般,眼角爬上了皱纹,皮肤也不若往日里那般光泽紧致,透著一股灰败。 连嘴角都习惯性地下垂,带著一股挥之不去的憔悴。 这是她? 她记得很清楚,就在温柚柚被带走前,她虽已不是二八年华,但保养得宜,风韵犹存,否则也不会让温正清多年来对她多有偏爱。可如今...... 女子的衰老或许並非一蹴而就,但真有这么巧合吗? 记忆再往前倒退,她想起了那捲佛经。 当时她重病缠身,就连太医都对这病束手无策,瑶儿说要为母祈福,没过几日就拿来了一卷佛经。 上面的字跡稍显凌乱,但是一笔一划看得出执笔人的用心。 当时她神智恍惚,哪还能仔细瞧著这字跡是否是女儿所为? 只知道握著那捲佛经后,周身通畅,就好像深植於骨血之中的病痛都被驱散。 原本感觉命不久矣的她,歇了一会竟就能自己站了起来。 再去请太医,就连太医都没见过如此神异的场面,直呼她是个有福气的。 若是换作旁人,或许真的觉得是自己运气好了。但是她知道不是的,从还没入侯府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未来是会生出天命之女的。 只不过,当时的她,以为这个人是温瑶。 即使上面不是她的字跡,她也完全没有考虑过其他的可能性。 但是现在,再回首,这种种被她忽略的事实,好像都在指向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 会不会.......她这些年所谓的顺遂,其实冥冥之中,一直是依赖於那个被她嫌弃的灾星女儿呢? “哐当”一声,铜镜从她脱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柳姿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春桃......” 她忽然出声。 春桃如之前每一次一般,守在她身边,低声应了一声:“奴婢在呢。” 柳姿嘴唇哆嗦著:“春桃,若是我曾经做过愧对於柚柚的事,但我现在想去见见她,你说她会愿意原谅我吗?” 天命之女......仅仅只是口头上一句话,就能剥夺他们之间的血缘关係,若是她愿意重新做自己的女儿,她又何必在这贫瘠的平县看著族老们的脸色过活? 春桃低垂著眼瞼,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讥誚。 现在知道后悔了?当初把亲生女儿当垃圾一样推开,任由其自生自灭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日?这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 但面上,她依旧是那个温顺恭谨的婢女,声音柔和地宽慰道:“夫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毕竟是六小姐的亲生母亲啊。这世上,哪有女儿会真正怨恨自己娘亲的呢?生恩大於天,血脉亲情是割捨不断的。” “六小姐年纪小,或许一时赌气,但心底定然是念著您的。您若是诚心去看她,她总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柳姿仿佛真的被这话语安慰到了,喃喃道:“对,你说得对,春桃。”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春桃的手。 为了好看,她蓄了甲,此刻长长的指甲在春桃的手上拉出了几条血痕。 一旁柳家的小婢女看著都疼,但春桃却仿若未觉一般,还笑著反握住她的手:“夫人不去试试如何知道呢?” 看著她这副自欺欺人的模样,春桃心中冷笑更甚。 殿下果然懂她,知道她是个多么自大自私的玩意,竟然以为自己的那份虚偽的歉意能打动郡主。 “多亏了有你在我身边。”柳姿笑了笑,像是施捨一般,“我记得,你家人好像也在平县,真是巧了,自从来了京中入了侯府,你还未曾见过他们吧,今日就允你休息半日,你回去看看你爹娘吧。” “多谢夫人。” 等出了院子,走到了四处无人的地方。 春桃身后跟著的小婢女才疑惑道:“春桃姐姐,你不是刚来平县就和家里断绝关係了吗?姨娘不知道吗?” 一个果断和家里断绝了关係的人,在那用生恩大於天这一套安慰人,婢女刚刚都险些忍不住笑。 若不是春桃姐姐对姨娘一向忠心,身上都是伤也从没抱怨过,她当真以为刚刚是她在阴阳怪气呢。 另一边。 何威一群人在平县一处旅店住了好几日。 都並未看见饕餮的身影。 他们甚至都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记错了,可能饕餮就从未成功降世过? 周妙菱作为头號毒唯,提出了一个想法:“会不会是饕餮被宫主驯服了?” 但这个猜测就连毒唯都觉得离谱。 於是她选择了撤回。 “是我臆想了。” 这么久都没有蹲守到饕餮,他们也只能暂时放下。 何威作为领头人,开口道:“別忘了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第211条小锦鲤 砸场子的 这个当然没人忘记。 周妙菱看著何威,眼神中带著警惕。 这次云螭宫派人外出,是提前知道了大夏要发生天灾,命他们来平县协助天府门,也就是白家,召唤饕餮。 饕餮不一定需要真的食物,它也可以情绪为食。 而人类的痛苦就是这头贪婪之兽最喜欢的食物。 当时是有不少家族跳出来反对的,他们虽自詡为龙的近侍,认为自己比普通的百姓高贵,但他们归根究底也是人。 看见同胞在疫病中挣扎,他们却要袖手旁观,还要用他们在泥泞中诞生的情绪餵养一头不知饜足的凶兽。 这个决定实在是有悖人性。 但白家有著他们没有的优势—— 他们和凶兽搭上了关係。 云螭宫的议会认为龙族灭亡已是定局,他们等了五百年,也够久了。 因此力排眾议同意了白家族长的要求。 於是就有了他们这行人来到平县之事。 “但我们听了宫主的话將药材运往县衙,已经是在与原本的任务背道而驰了。”周妙菱警惕地观察著现场人的脸。 原本庞大的队伍在这些日子里已经缩水了许多。 虽说对外宣称都是死出有因。 但周妙菱还是能察觉到,这是这些家族之间正在排除异己。 ......也不知,他们最后的选择是什么? 是宫主,还是饕餮? 何威“哼”了一声:“你不会以为我们会傻到继续那个任务吧?” 能当正派,谁当反派小嘍嘍? “那为什么忽然提起此行的目的?”白霽空也走了过来。 “我们可以不动,但议会那,也会对我们家族有意见。”何威冷笑一声。 议会原本是在櫳由消失之后,临时组建起来的。 最初由几位德高望重的家族长老共同主持,本意是在群龙无首的动盪时期,协调各方,维持云螭宫的稳定,並继续执行守护龙族遗留使命的职责。 那时,议会尚且能秉持几分公心,行事也多以大局为重。 然而,五百年时光荏苒,权力滋生出腐化。 最初的理想主义者逐渐离世,他们的后代或继任者,在漫长岁月中早已將守护的初衷拋诸脑后。如今的议会,更像是一个权力角斗场,不过是他们为攫取更多资源、巩固自身地位而披上的华丽外衣。 所谓的“龙族近侍”身份,如今不过是他们用来標榜高贵、凌驾於凡俗之上的工具。 当保护成了统治。 他们又怎么会让原本的统治者回归? “议会那帮老狐狸,最擅长的就是秋后算帐。我们违背了他们的旨意,就是挑战他们的权威。他们绝不会容许这种忤逆发生,否则以后还如何服眾?”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那我们该怎么办?” 白霽空正看著自己的手臂。 他的手臂线条流畅,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但此刻吸引他目光的,是原本应该存在一道狰狞伤口的地方,那里如今光洁平整,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那道伤口,是数月前一次凶险任务中留下的,深可见骨,连族中最好的医师都断言会留下永久的痕跡。 但在宫主赐福后,这道伤口竟然就消失了。 这简直不像是凡间应有的力量! 回想起那一刻的感受,白霽空至今仍觉震撼。 那是一种温暖、纯净、充满生机的能量。 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 有她的存在,就能改变这个世界。 转瞬间,他下定了决心: “怎么办?” “灭口。” === 柚柚都来不及看自己的积分有多少。 一股脑全领了,就杵在凌泉和白灵中间。 蒙著小脑袋蹲下。 好像这样就能不被发现一样。 系统问她跑来隔离处干嘛,柚柚就说来传递好运的。 跟她混了这么久,系统对这崽子满嘴运气啊运道啊运势啊都免疫了,也不知道这么小怎么就满脑子封建迷信了。 但是事实上。 就算是真的蘑菇,这样绿绿地杵在中间也很显眼。 更何况是一个加大號的蘑菇。 柚柚的蘑菇盖被白灵掀开了。 “嘶嘶。”它急得很,“你来这里干嘛呀,很危险的,快回你的窝去。” 白灵是蟒,不会传染鼠疫。 就在这里充当凌泉的助手。 虽然一开始会把百姓们嚇个半死,但是现在也没事了。 因为病的已经半死了,再被嚇个半死也不能加一起真死了。 早习惯了。 凌泉也不赞同道:“柚柚,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小孩子抵抗力差,你要是感染了......这里会大乱的。” 那两位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崽要是染上了瘟疫。 別说他们了。 京中那位让郡主来的陛下能不能好好的,都是个问题。 好在柚柚就是来送气运的,送完就拽著饕餮跑走了。 一人一兽来到了隔离处附近的小山上。 扒开茂密的树丛,隱约能看见下面的场景。 有了更多的气运加持,凌泉也像是被天地偏爱了一般,先前阻塞的思路忽然畅通起来。 然而这样思如泉涌的状態还没持续多久,就有几个僕役打扮的人闯了进来。 指著凌泉和白灵好像说了什么。 柚柚离得远听不太清。 但是看著那些人粗鲁的动作,她就大概能猜到了。 这是来砸场子。 柚柚忽然笑了一下。 真的,现在一遇到困难就想笑,不知道是乐观还是真疯了。 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时候都要捣乱啊! “怎么还有人在这?你们都还信他?” 那人嗓门极大,带著一股煽动性的愤慨,指著凌泉的鼻子骂道:“你们睁开眼看看!都是因为这个外乡人来了我们平县之后,本来好好的地方,突然就闹起了鼠疫!我们平县之前多少年都平平安安的,怎么他一来就出这种事?!” 第212条小锦鲤 记性不好 他甚至还看向了白灵。 “一只听得懂人指令的野兽,你们加一起都填不饱它肚子的,就这样还敢让它接近,我看这劳什子神医就是把你们养在这准备餵蛇呢!” 这群来闹事的人穿著最普通的麻布衣服。 像是普通的百姓一般。 但是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太新了。 凌泉只看了一眼,就说:“你们是柳家派来的?” 那人被凌泉一语道破,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立刻梗著脖子,更加大声地嚷嚷:“什么柳家!你別血口喷人!我们就是看不惯你在这装神弄鬼,害人性命!”说著,他伸手就去推搡凌泉。 他身后的几个壮汉也一拥而上,有人去抓凌泉的胳膊,有人竟真的拿出绳索,想要去套白灵巨大的头颅。 “你们干什么!” “放开他们!” 几个病情稍轻的百姓挣扎著想上前阻拦,但他们到底生了病,轻易就被那些身强力壮的闹事者推倒在地。 凌泉被几人扭住胳膊,白灵愤怒地嘶鸣,巨大的蛇尾扫动,却因怕伤及无辜而束手束脚。 闹事的人眼看著即將得手,心中一喜。 一开始见到这么大一条蟒蛇他还心生畏惧,没想到,留著这些平民百姓还算有用。 这蛇竟然会顾及他们。 多可笑! 他抽一把刀横在凌泉的脖颈间,对著四周围上来的威胁道:“你们要是敢上前,小心他的性命!” 隔离处设立至今,一直笼罩在病痛的阴影下,前来求助的皆是奄奄一息的病人,何曾有过如此囂张的闹事者? 守卫的侍卫们见他们抬著担架,上面確实躺著个面色潮红的人,只当又是来求医的,心下怜悯,便放鬆了警惕,让他们轻易混了进来。 现在看著他的刀架在凌泉的脖前,投鼠忌器,也不敢再靠近。 白灵更是焦躁不安,蛇信急促吞吐,却不敢妄动。 “退后!都给我退后!”持刀者厉声喝道,眼神凶狠地扫视著周围试图靠近的侍卫和百姓,“不然我立刻宰了他!” 侍卫们只能慢慢地围成一个圈。被推倒在地的百姓们又惊又怒,却无能为力。 持刀者心中得意,他挥了挥手:“走,把他们都带走,今日我们就要替天行道!” “什么叫替天行道呀?”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持刀者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不知何时钻到了他脚边。 小丫头约莫五六岁的年纪,穿著一身水红色的锦缎小袄,衬得肌肤雪白,头上梳著两个圆圆的小发包,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天真无邪地望著他,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此刻,她歪著小脑袋,满脸都是纯然的好奇,仿佛真的在虚心请教一个问题。 这样无害的一个孩子,总是能让人放鬆警惕的。 持刀者被问得一懵,下意识回道:“就是他们该死,所以我要除掉这些祸害啊。” “祸害?”小女娃眨巴著大眼睛,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被挟持的凌泉,“这个哥哥每天给大家看病熬药,是祸害吗?”她又指了指白灵,“这条大蛇保护哥哥,还帮忙搬东西,也是祸害吗?”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眉眼弯弯。 “那谁才是好的呀?”她继续发问,“是那些把假药给大家喝,喝坏了人就把门关起来不见人的,现在又找人来闹事的,才是好的吗?” 柚柚在心里嘆气。 唉,中秋节先別爭月饼是甜的还是咸的了,先把她身边这群油饼带走吧。 持刀者被这句句戳心窝子的童言稚语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周围原本紧张恐惧的百姓们,此刻心中又是好笑又是解气,对柳家的愤怒更是达到了顶点。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滚开!”持刀者恼羞成怒,心里那一点点的对孩子的心软也没了,伸手就要把她推开。 可他话音刚落,就感觉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不由自主地鬆开了刀。 “哐当”一声。 眾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只见那玄衣少年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出现在持刀者身侧,一只手隨意地捏著对方的手腕,满脸不耐烦: “吵死了。” “还有...”他冷冷地说著,“谁准你凶她了?” 那闹事的人忽然颤抖起来,面前的少年身形未及他高大,本该是他俯视对方,可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如同螻蚁在仰望深渊。 那少年赤金色的瞳中没有任何属於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片漠然,仿佛他捏著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截隨时可以碾碎的枯枝。 更可怕的是,一股源自灵魂深处本能的恐惧骤然升起,让他四肢僵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对...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放过我吧!” “该滚的,是你们。” 少年隨手一甩。 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整个人重重摔在泥地里,连同他那几个早已嚇傻的同伙一起,连滚带爬地逃走了,连头都不敢回。 他们一路狂奔,直到確认远离了那个可怕的地方,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闹事的人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望,抹了把冷汗,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爹的.......总算逃出来了...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的同伙们也气喘吁吁:“怪不得,主家给的报酬这么丰厚,原来是让我们哥几个来送死的!真是***” “好在逃出来了,呼,没死就......” 然而,他庆幸的笑容才刚刚浮现,就猛地僵在了脸上。 前方的光线,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合著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了这片区域。 他僵硬地,一点点地抬起头。 只见一头巨大到超出他想像极限的凶兽,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它那双赤金色的兽眼,正饶有兴致地打量著他们。 “不,不!”劫匪头子发出绝望的嘶吼,其他几人早已嚇得瘫软在地。 在这样恐怖的怪物面前,他们甚至不敢动弹。 阴影笼罩,悽厉的惨叫戛然而止。 片刻后,原地只剩下一片死寂。 柚柚留在了原地。 本来想安慰一下她的蟒蛇朋友。 没想到白灵起身晃了晃脑袋,把拴著的绳索甩掉。 “嘶嘶”了两声。 “我头上怎么长草了?” 柚柚说不出话。 別人性格开朗的原因:家庭殷实,生活顺利。 白灵性格开朗的原因:记性不好。 第213条小锦鲤 转机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 侍卫们嘆了口气。 他们中有些人,也病倒了。 他们知道神医是个好人,但是人啊,毕竟还是自己的命最重要,今日来闹事的,可能是柳家故意派来的。 但是若是迟迟研製不出药方。 那有了今天的先例,之后来的,可能就是真的百姓了。 瘟疫如同无形的黑洞,正在一点点吞噬著平县的生机,也吞噬著人们最后的耐心。 今日之事,撕开了勉强维持的平静表象。 柳家可以派一次闹事者,就可以派第二次、第三次。而当真正的绝望降临,当求生的欲望压倒一切,今天这些还能站出来维护凌泉的百姓,明天会不会就成为手持棍棒,要求一个说法的“暴民”? 人性经不起太多的考验,尤其是在生死边缘。 “若是再拿不出有效的方子......”一个年长的侍卫声音沙哑,没有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未尽之语。 那时,他们这些守卫,又能抵挡多久?难道真要对著这些原本想要保护的百姓刀剑相向吗? 柚柚转身环顾四周,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病人们。 目光所及,触目惊心。 他们面色灰败,呼吸微弱,胸口剧烈地起伏著,仿佛每一次吸气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少人意识模糊,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偶尔会有剧烈的咳嗽,咳出的秽物中带著刺目的血丝。 空气里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气味。 一个年轻的母亲蜷缩在角落,怀里紧紧抱著一个气息奄奄的婴孩,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发出小猫似的微弱呜咽。母亲的眼神空洞,泪水早已流干,只是机械地轻轻拍著孩子的背。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柚柚的小手悄悄握成了拳头。 她好想让温瑶出来看看,这副场景。 你不是剧情的女主吗! 你重回一世,心中念想的,不是上一世因天灾人祸逝去的无辜百姓,而只有你自己吗! 利用他们获得声誉......却不做出符合这样机遇应该有的担当,那最后的结果就只有被反噬一个下场。 但是让柚柚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像温瑶这样的人反而能重生呢? 其实上次在那破庙中,除了质问善因,她更想质问此间的天地: 既然创造出了生灵,为何要放任他们毁灭? 如果这些磨难都不是能靠人力可以解决的,那本身就只是一种惩罚。 但矛盾的是,如果天地並不爱自己创造出的生灵,那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埋藏在大夏土地下的那支龙脉。 生而为龙,就算死去,他的躯体也应该是天生与邪祟对立的。 那她在养心殿下看见的黑气究竟是什么? 无数的烦恼挤在柚柚的心中,让她不禁弯下腰,用小手去触碰地面。 ......拜託了,无论如何也给这里的百姓一条生路吧。 就在这时,一直眉头紧锁的凌泉,猛地抬起了头。 他原本布满血丝的双眼,此刻却迸发出了光彩,让柚柚不禁想起了自己和他相遇的那一天。 “我,我好像知道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带著一丝颤抖,瞬间打破了隔离处的死寂。 所有人都是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我知道药方应该怎么做了!” 他快步走到桌案前,一把抓起笔,在空白的纸上奋笔疾书。仿佛之前所有的阻塞在这一刻都豁然开朗,思如泉涌。他喃喃自语著思路,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一个个药名跃然纸上。 所有人此刻都屏住了呼吸,像是怕出了声就会破坏这如同美梦一般的转机。 写完最后一笔,凌泉將笔搁下,拿起那张墨跡未乾的药方。 身边的侍卫就自然地照著药方去抓药了。 “只是可能还需要一点人来试药。”虽然可以拿患病的老鼠试试,但是人和老鼠的体型差距太大,就算试出了这药確实有用,也得斟酌著药量。 凌泉很自然地走向他身边的一个病人,伸手去触碰他。那病人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去。 “神医,您这是做什么?你不能靠近,他会感染的!” 凌泉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如果连他都感染了瘟疫,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但是凌泉却很坚持:“我不会拿自己的病人去试药,如果要试药的话,只能我自己来。” 这时,一个老態龙钟的老人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他已经几乎没有力气了,但声音却像是能穿透空气一般,清晰地撞入了眾人的耳中。 “让我来吧,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柚柚这个时候从地上抬头,乌黑的眼睛看向那位老人。他的身边应该是他的孙子,正担忧地看著他,给他擦拭著脸上的汗珠。 “爷爷,你会长命百岁的哦。”柚柚轻声说道。 眾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没有人觉得她是认真的,只当是孩子的一句戏言罢了。 旁边的人也应和道:“老爷子做了好事,肯定会长命百岁。” 凌泉有些犹豫,觉得这样可能会害了他。 但那老爷子却主动开口说:“我活了这么多年,向来碌碌无为,不知道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小时候孝敬父母,长大后成家生子,老了就要养育孙子孙女。总觉得这一辈子也没做成什么事,现在能给大家做出点贡献,就是好的,也算是给我一个盼头!” 他这话一出,旁边立刻有人应声: “是啊是啊,也让我们尽一份力吧!” 第214条小锦鲤 试药 留在隔离处的百姓们像是被鼓舞到一般,爭先恐后地要来做先试药的那人。 他们的生活太过逼仄。 在这种偏僻的县城中,在柳家的欺压下,今天是罕见的,他们可以拥有自己的出声的机会。 这些原本会被淹没在权势下的声音,如星星之火一般,点燃了整片荒芜的心野。 在回徐府的路上。 凌泉和柚柚说起了刚才的感觉:“原本我总觉得,有一片雾阻拦在我面前,任凭我如何伸手去驱逐,它都顽固地不肯离开。” “但刚刚,那片雾竟忽然散去......那原本想不通的药方也茅塞顿开。” “我本来都想著,若是柳家的药方真的能解决鼠疫就好了。” ......至少百姓们可以保住性命。 “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 凌泉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柚柚的小脑袋,很注意,没给她的髮型弄毁了。 因为事情终於有了转机的缘故,凌泉的脸上是纯然的高兴。 即使隔著一层面具也能看得出的高兴。 柚柚也很替他们高兴。 “不是运气呀!”柚柚不喜欢这个说法,“是大家应得的。” 因为有他夜以继日的努力,有百姓们存在心底的底线和善良,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偶然”发生。 生命中的好运,也总离不开自身的努力。 柚柚能感觉到,当她触碰到土地的时候,一道浅淡的嘆息声弥散於空中。 “对了,柚柚,你身边的那个侍卫呢?”凌泉这才发现马车上好像少了个人。 “他去解决一点麻烦啦。” 柚柚往嘴里塞著糕糕,头都没抬。 “......是刚刚来闹事的那几人?”凌泉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几个壮汉的身影,孔武有力,和身边看起来还未及冠的饕餮的身形差距显著。 他不由得有些担心:“你的侍卫虽然会武,但双拳难敌四手,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不测?” 柚柚一噎,凌泉很快就倒了盏茶水给她,还用手拍著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那些人要是能拔掉饕餮的一根毛。 她都算他们厉害。 如果能出什么不测的话......那最多也是被噎到了。 柚柚摆摆手:“没事的啦,不用担心他,我们先回去吧。” 饕餮得把自己洗香香才能回府呢。 不然身上一股子血腥味,估计就得露馅了。 凌泉还是有些担心,但听柚柚这么说,也不再继续等了。 刚刚他选了几个比较有针对性的病人,一人餵了一副药,晚间还得来看看。 ==== 不过。 饕餮这会確实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大概是他化作兽型的气息被察觉到了。 几个黑袍人不知从哪出现,拦在了他面前。 饕餮看著他们手中紧握的剑,眼中没有一丝波动,这些凡铁不可能伤到他,即使只是一道分身。 但其中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其中一个女人手上的鞭子。 ......上面竟然有龙族的气息。 这个世界曾经存在过龙吗? 如果是用龙鳞所制,那確实可以破开它的防御。 但,那又如何? 饕餮赤金色的竖瞳微微眯起,掠过一丝不耐。 下一瞬,那几个黑袍人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袭来,手中的剑便寸寸断裂,人如同破布娃娃般被狠狠摜在地上。 绝对的碾压。 饕餮缓步走到那个手持龙鳞鞭的女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著她,眼中是纯粹的漠然。 这鞭子在它身上划下了几道见血的伤口。 倒挺有意思的。 带回去给柚柚玩吧。 然而,就在他的爪子即將触碰到那女人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气息,猝不及防地钻入他的鼻腔。 饕餮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凑近了些,仔细嗅了嗅。 ...? 怎么有柚柚的味道。 她属狗的吗,到处蹭? 他收回爪子,不耐烦地踩碎了脚边的一块巨石,碎石从中心迸发开发出巨响,惊动了树枝上的鸟雀。 “麻烦。”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这群人,又和龙有关,又有柚柚的味道。 一时之间它都不知道该不该下手了。 凶兽活了上万年,向来是隨心所欲的,鲜少有像现在这样,被什么东西束缚住的感觉。 但是这种被上了枷锁的感觉,却让饕餮反感不起来。 它在他们身上留了一道气息,准备回去问问柚柚。 原本躺在地上负伤以为自己死定了的周妙菱已经闭上眼等待著死亡的降临。 但那疼痛却迟迟没有发生。 让她怔然地睁开眼。 就看见了那凶兽离开的背影,在他们的视线中化作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饕餮明明是一副要把他们全部都杀光的架势。 出手暴戾没有收著一点的力道。 就连她手中周家的镇宅之宝,都只能给它造成一点不痛不痒的伤口。 这样的怪物,为什么到最后却放了他们一马呢? “我们还要追上去吗?” 何威调理了一下气息,看向饕餮离开的背影,吐出了一口淤血,方才说道: “凶气消失了,它...会掩盖自己的气味。” 或者,更不乐观一点—— “它可能可以人形出没。”何威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作为习武之人,他嗅觉远比常人灵敏,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几乎让他断定方才此地发生过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或许是饕餮在进食? 这头自远古诞生的凶兽,为何会活跃在这里?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猝不及防地刺入何威的脑海,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当白霽空循跡找来时,何威深吸一口气,还是將这个石破天惊的猜测说出了口:“我怀疑......饕餮,跟我们是同一阵营的。” 白霽空脚步一顿,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何威继续分析,语气愈发肯定:“你注意到了吗?刚才饕餮明明可以轻易杀了我们,但它却在最后关头停手了。它那个嗅闻的动作,它一定是闻到了某种让它忌惮或者......在意的气息!” 他將脑海中所有可能的人选迅速过了一遍,最终,一个名字清晰地浮现出来。能做到让凶戾无比的饕餮收敛杀意的,普天之下,恐怕只有那位—— “是宫主。”何威一字一顿地说道。 何威与白霽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震惊与骇然。 这个猜测太过大胆,太过离奇。可细细想来,却又合情合理。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云螭宫,乃至整个天下的格局,恐怕都要彻底改写了。 “如果这是真的话,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把天府门那些人除掉。” 白霽空眉眼凛然,丝毫没有因为这天府门是白家的產业都心生手下留情的想法。 ==== 饕餮走出去才发现不对,他应该留一点人给他引路的。 好在这些天,他天天陪柚柚出去,已经有人认识他了。 见他这会儿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孤零零的模样,就有人大胆上前问: “之前待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在哪儿呢?” 饕餮生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周身的气质也凛冽,但这时却展现出了难得的热情。 “可以告诉我徐府往哪里走吗?” 第215条小锦鲤 加餐 那指路的热心人把饕餮引到徐府门口,还好奇地问:“你不是在这里做活的吗?怎么连路都不认识?” 饕餮觉得很是没面子,耳根都红了。 等他终於进了府,天色早已黑透。看著空空如也的饭桌,他顿时垮下了脸:“你们都吃完了?那我怎么办?” 穷奇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应该在外面加过餐了吧?” 柚柚像只小狗似的凑过来,在他衣领处嗅了嗅。 饕餮立刻举起手自证清白:“我可是在外面仔细清洗过了才回来的!” “所以才回来晚了,没想到你们竟真的一点没留。” 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谁还不知道谁的底细? 穷奇立刻冷笑出声:“我看你不是清洗了时间,是在路上迷路了吧?” 饕餮:“......”坏了,这回遇到真中医了,望闻问切都只用望,就知道他没什么方向感。 “你放屁!没事干天天臆想我迷路,是不是因为你自己也总迷路?”他梗著脖子反驳,又转头看向柚柚,语气委屈巴巴,“真的没有別的吃的了吗?”他甚至妥协道,“县衙里养的那几只狗......吃饭了吗?” 这话给柚柚听得都不忍卒听,赶紧推著他往屋里走:“当然给你准备了饭菜的呀!我们怎么可能拋弃你呀。” 等饕餮风捲残云般吃完,柚柚都已经困得想睡觉了。 所以有时候饭量大確实不是件好事,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比別人长。 饕餮这才开始说起正事:“我今天在树林里遇见了几个人,身上有你的气味。”他摇摇头,“你也不要什么人都给气运啊,你的气运有那么多吗?” 穷奇在一旁插嘴:“你这就不懂了吧?天道亲闺女是这样的。” 柚柚挠了挠头,记忆中实在想不起任何与黑袍有关的人,尤其是按照饕餮的描述,他们甚至用兜帽严实遮住了脸——在大夏並没有这样的习俗。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便捷,??????????????????.??????隨时看 】 “既然你不认识他们,我这就去把他们吃了。”饕餮作势要起身。 柚柚赶紧拦住他:“天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到时候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而且,被我赐予气运的人,都不会是坏人呀。” 饕餮本来听到“回家”两个字时唇角微微上扬,听到后半句立刻情绪低落了下来:“他们很坏,”他很认真地说,“他们手上有龙鳞做的鞭子,还把我抽出血来了,伤口可嚇人了。” “还有这种事?”柚柚一听饕餮受伤了,也顾不上別的,拽著他的袖子,“那你给我看看呀!要是不行的话,我们去找凌泉哥哥。” 穷奇也好奇地探过脑袋,想看看区区凡人能把饕餮伤成什么样。 饕餮委委屈屈地揭开袖子,眼尾甚至泛著红,让柚柚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结果撩开袖子一看—— 就两道还没手指长的浅淡红痕,再晚一点估计都要癒合了。 饕餮还在那边嘆气。穷奇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又不是小麻,整天拧巴什么呢?你还是凶兽吗?这么点伤口给你整成这样,以后打仗是不是直接嘎了?” “你怎么说话的?”饕餮直哼哼,“这伤口在我原型上就是很大一条啊!” 但凶兽的自愈能力可不是盖的,那两道红痕当著他们的面就慢慢收拢,变成了新生的皮肉。 饕餮自己都有点尷尬,早知道就不迷路了,要是直接回来,伤口可能还没好利索呢。 “算了算了,既然这样,那我就放过那群人吧。”他悻悻道。 这个夜晚对徐府来说还算安寧,但对柳家却绝非如此。 柳武自从回家后,就从未见过自己的兄长柳轩。他去问过父亲和表妹温瑶,都说兄长正在別院静养。 可什么样的静养能让一个人完全消失?这究竟是静养,还是囚禁? 柳武虽与哥哥关係不算特別亲近,但毕竟是手足兄弟。 眼见哥哥此前在柳家颇受重视,如今却销声匿跡,难免生出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不过以他的脑子也想不了太深,只是本能地感到心慌意乱。 於是,趁著夜色正浓,他乾脆闯进了哥哥居住的別院。 刚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悽厉的惨叫。 他匆忙推开门,只见几个僕役正死死押著柳轩。柳轩歪倒在床榻上,眼中满是怨毒,嘴里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空流口水。 那只瞎掉的独眼在惨澹的月光下毫无光泽,看得柳武心中一惊,险些后退著跌出院落。 他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们在做什么?!”柳武又惊又怒地喝道。 “柳武少爷,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柳轩少爷他......经常伤人。” “是啊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 (明天朋友婚礼,请假一天么么么) 第216条小锦鲤 悲喜 他的到来,让柳轩的眼中重新焕发出一点微弱的生机。 这个曾经被他视作累赘的弟弟,如今竟成了他唯一的求生希望。 柳时璟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也不知道他给自己餵了什么蛊虫,柳轩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甚至偶尔会失控打人。 他房间里的僕役们都不愿再伺候他,离得远远的。像今日这样餵药,只能把他摁在床上硬灌。 柳轩自己也知道必须克制住发火的欲望。 他爹已经很久没来看他了,如果他彻底惹怒了这些僕役,就真的没人管他了。可曾经这些他隨意打骂的下人,如今却要他忍气吞声,这样的落差让他如何能接受? 但即使他忍了,柳时璟也没打算放过他。 那人成天端著偽善的笑容往他院里凑,故意激怒他后又抽身离开。柳轩克制不住情绪,就对僕役发火,如此恶性循环。僕役们心中惶恐,却又无力改变。 “少爷,柳轩少爷他......他打人,我们没办法,给他餵药只能將他捆在这里。”一个僕役壮著胆子出声解释。 柳轩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但还是期盼地看向柳武,希望弟弟能拆穿这满口谎言!就算他打骂下人又怎样?下人就是贱命一条,伺候他是本分,哪有拿了钱还给他甩脸色的道理? 但柳武显然深知自己哥哥的德性,竟没起任何疑心:“......原来是这样吗?但也不该这么对他。” 那下人见有戏,连忙继续道:“二爷的妹妹在族里如此得脸,我们哪敢阳奉阴违?主要是这药得喝才能好,可轩少爷许是病后性情大变,不像往日那般隨和了,我们一餵药,他就挣扎,还把药汤都洒了。这些药材钱......可都是从二房的公帐上出的。” 柳武原本愤懣的脸色忽然一僵。 他算是知道最近为什么爹给他的零钱变少了!他哥现在这情况,费绝对不小。照料一个重症病人,加上他爹本身的月俸又不高,手头自然拮据。 “哥,”柳武忽然严肃起来。 “你比我年长,也该懂事了。现在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弟我还指著这点钱去討媳妇呢!你就算不为自己的病著想,也得为你弟我的终身大事想想吧?” 柳轩支吾著想要辩解,却口齿不清,激动得浑身发抖。 但涉及到自身利益,柳武也不客气了:“哥,我知道你现在这样心里难受。但事已至此,你这辈子算是毁了,总不能把弟弟我这辈子也拖垮吧?” 一旁的僕役们都没想到剧情会如此发展,眨著眼忘了动作。 这高门大户的兄弟情谊,还真是脆弱。 柳时璟竟如此神机妙算,早就料到这对兄弟间的纠葛,教他们这样说便能过关。 等柳武离开后,柳时璟的身影才从院旁的树影中悠然走出。 “这种不被人相信的感觉,如何呢?”他唇边掛著清浅的笑容,那双漂亮的眼睛让柳轩猛地想起了他那个贱人娘。 “唔...唔唔......”柳轩挣扎著,但他早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你们当初对我娘,不也是这么做的吗?”柳时璟轻声细语,如同毒蛇吐信,“让她身边所有人都不再信她,让她成了眾人眼中的骗子,被赶到別院自生自灭。现在,哈,你们也终於体会到了!” 柳轩那只独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死死盯著眼前长身玉立的男人。 京城那几个月给柳时璟带来的蜕变是天翻地覆的。 柳轩此刻甚至后悔起来,当初为什么要引狼入室?就该让这野种和他那娘亲相依为命,永无出头之日! 柳时璟走到他面前,用怀中的帕子轻轻擦去他嘴角的污渍,然后慢条斯理地將帕子塞进他嘴里。 “太吵了,大哥。我不喜欢。”他转向旁边的僕役,“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柳时璟如今在柳家如日中天,连柳宏声都开始看重这个儿子,试图修復关係。 他也一改往日阴鬱,变得八面玲瓏。 与已成废人的柳轩相比,下人们都知道该选谁站队,更何况还拿了额外的好处,自然连连保证会“照顾好”轩少爷。 === 另一边,凌泉的药方终於起了作用。最初试药的几人症状明显缓解,其中年纪最轻的那个甚至已经能下地行走。所有人都狠狠鬆了口气。 凌泉原本还担心,这次会不会像以往那样,此处疫情刚解,彼处又起。但国师说了,他前几次属逆天而行,而这次却是顺应天命,这场灾疫解决便是彻底终结。 眾人不知缘由,却欢欣鼓舞。 更何况,这次的药方还能用於防疫,那些躲在家中的未感染百姓也可以逐渐出来活动了—— 儘管瘟疫的阴影仍未完全散去,大多数人还不敢轻易出门。 人群中,唯一哭丧著脸的只有柚柚。 上次她找鬼帮忙写功课的事东窗事发后,什么桃木剑、牛角、五帝钱、糯米之类的辟邪物件,全被摆在了她面前,严禁任何鬼怪再现身帮她作弊。就连穷奇都不被允许进入书房。 柚柚还试图据理力爭,说穷奇只是只猫,猫怎么可能帮她作弊?但她至今还记得娘亲当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早就知道穷奇不止是只猫。 倒是饕餮被额外恩准进入她的房间。 但这有什么用呢? 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也只是从一个绝望的文盲,变成了两个绝望的文盲。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可两个绝望的文盲,还得倒贴一个诸葛亮才行。 柚柚甚至怀疑,娘亲是不是早知道饕餮没文化,才特意准许他进来的。 第217条小锦鲤 寻亲 柚柚院子里那些鬼魂虽已忘却生前记忆,但字跡仍依稀可辨身份。 江若云命人將这些抄录著孩童课业的稿纸张贴在县衙门口的布告栏上,让那些曾失去孩子的家庭自行前来辨认。 能在平县这般贫瘠之地供养出一个读书人,必定是倾尽了全家之力,做爹娘的又怎能认不出自己孩子的笔跡? 当场便有人抱著那熟悉的字跡失声痛哭。 只是,这字跡分明是成年人的笔力,为何写的却是孩童的启蒙內容? 还有,公主殿下又是从何处得来这些字跡的? 种种疑惑压在人们心头,若非知道绝无可能,他们几乎要生出些不好的揣测。 柚柚站在不远处,看著人群涌动。 这时,她看见一对老夫妻互相搀扶著,蹣跚地走到布告栏前。 两位老人衣衫襤褸,脚上的布鞋早已磨破,露出满是泥垢的脚跟。老翁手中紧紧攥著一张已经揉得发皱的纸,老嫗则眯著昏的老眼,凑在布告栏前,用颤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比对著上面的字跡。 他们的背佝僂得厉害,每移动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林景澄巡视至此,见状心生惻隱,上前温声询问:“老人家,你们也是在找孩子吗?” 那老翁闻声抬起头,浑浊的双眼布满血丝,他张了张嘴,还未出声,旁边的老嫗便已带著哭腔哽咽道:“大人......我们找我们的儿子...找了十几年了......” 老翁颤巍巍地將手中那张边缘破损的纸张展开,那是一张年代久远的官府告示,字跡虽模糊,但仍能辨认。 他老泪纵横:“大人,我儿名为赵文启,是,是平县十年前因贪墨被罢黜流放的前任县令......” “求您看看,这字跡,是不是他的?” 他的眼中既是期盼,又是绝望。 就算是,又如何呢......不也是人死如灯灭?但他们寻觅这么多年,也只想要知道儿子真正的下落。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前任县令赵文启?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他的爹娘,竟然还在世,还在寻找他? 周围百姓闻言,顿时议论纷纷。 “赵县令是个好人...当初也不知道是为何犯下了这等过错,但,不是说他被贬到了邻县去了吗?” “是啊是啊,怎么爹娘会说音讯全无?” “当年那案子就判得糊里糊涂...难不成真有冤情?” “唉,好人没好报啊......” 林景澄低头看了一眼,字跡一致。 他知道此事关係重大,立刻温言安抚两位老人,將他们小心地引往县衙內院。 內院中,柚柚正和江若云在一起。而那只一直默默跟在柚柚身边,因为对县衙环境感到格外眼熟而有些躁动不安的厉鬼,原本只是茫然地环顾四周。 但当那对老夫妻被林景澄搀扶著,颤巍巍地迈过门槛走进来时,厉鬼空洞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引。 它死死地盯著那位老嫗布满皱纹的脸,又转向老翁佝僂的背影,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让它心中巨震。 它不记得他们是谁,可那两张苍老的面容,却带著痛苦和酸楚,如同潮水般冲刷著它早已冰冷的魂体。 它下意识地想要靠近,伸出半透明的手,似乎想去触摸老嫗白的头髮,想去扶住老翁颤抖的胳膊,可它的手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老夫妻似有所觉,抬头看了眼四周,却一无所获。 老嫗喃喃道:“或许我真是疯了,太想念启儿了......” 厉鬼周身的怨气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却又在触及到那两位老人时,强行压抑下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伤与茫然。 血泪顺著他的面颊缓缓流下,滴落在地面上。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看见他们,他心里竟然会这么难受。 穷奇的眼睛在他们之间扫了一圈。 就迅速明了。 “他们是一家人。” 老夫妻俩互相搀扶著,把之前发生的事,都告知了坐在高堂上的女人。 江若云很快就否认了当时的圣旨:“父皇绝不会下这样的旨意。即便赵县令当真犯案,按律也当押解回京,怎会草草流放邻县便不了了之?更不可能十余年音讯全无!” 竟有人假传圣旨! 而在这平县,能做到这一切的,且从中获利的...... 也只有柳家。 藉此除去了心腹大患,后来又將其製成了厉鬼。 用他来伤害他曾经保护的百姓们。 简直是诛心之举。 即使他没了生前的记忆,怨气也还是会隨之增长...... 它生前含冤莫白,死后魂魄不得安寧,更被仇人利用,这其中的痛苦与愤恨,可想而知!难怪成了厉鬼。 “所以......是有人害了启儿吗...” 老夫妻俩闻言,如遭雷击,隨即爆发出压抑了十余年的悲慟哭声。那哭声悽厉绝望,闻者无不动容。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觉得儿子是受了栽赃陷害,但变卖家產去邻县寻他却无任何踪跡之后...... 他们开始自私地,希望他確实是因贪墨贬职,又畏罪潜逃。 即使是这样,都比他从此消失在了他们生活中要好。 但现在,公主殿下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其实是蒙冤的...... 老翁拍著妻子瘦削的脊背,语气哽咽:“至少启儿,没有做对不起大家的事,爹娘以他为荣。” 哭了许久,老翁才勉强止住悲声,用袖子胡乱擦著眼泪,哽咽著问:“殿下......那些字跡,您是从何得来的?” 他们只是想要多一点儿子的物品,即使只是几行字,都能解了他们的相思之情。 “柚柚,过来。” 柚柚看著两位可怜的老人,默默地递出了一张帕子。 老翁立刻推辞道:“这料子...太金贵了,我们有,我们自己有帕子,多谢您。”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块破旧的麻布,比起帕子,更像是从旧衣上裁下来的,应当是浆洗过许多次,都已经明显发硬了。 擦过眼角,带出了几道明显的红痕。 柚柚最见不得人间疾苦,把帕子塞到了他们的手里。 “用这张帕子擦擦眼睛,你们就能见到自己的儿子啦。” 老翁和老嫗闻言,皆是一愣,难以置信地看著手中那块绣著精致纹的锦帕。 第218条小锦鲤 通灵 柚柚这话说得太过神异,让老夫妻俩面面相覷。 她看起来只有五岁模样,虽然生得玉雪可爱,让人不禁心生亲近,但毕竟年纪太小,这话听起来就像稚子的玩笑。 就连守在一旁的衙役们都皱了皱眉,觉得在此刻开这种玩笑,实在不合时宜。 但赵家二老还是低声道了句“谢谢”。 他们心里其实也並不相信。 这么多年,他们用脚步丈量了平县周遭,遇到过不少和尚道士,都说能帮他们找到儿子,法术一个比一个离奇,要价更是狮子大开口。 好不容易攒够钱献上去,换来的只有失望。 连觉明寺的善因大师,他们都曾托关係拜访过,对方告诉他们儿子不在平县,让他们举家搬迁到邻县...... 后来他们年纪大了,做苦力也没人要,赚不到钱,这些事也就停了。 如今这女娃娃愿意说些好话哄哄他们,他们也是感激的。 两位老人用那方锦帕擦拭著眼中的泪水。 不知是不是帕上薰香的缘故,他们竟觉得眼角泛起一股令人舒適的温度,妥帖地覆盖在眼皮上,如同劳累一整天后躺上床榻的感觉。 这样美妙的暖意,让他们几乎捨不得睁眼。 他们这一辈子吃了太多苦,以至於连这一点点甜,都捨不得立刻咽下。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可以睁眼啦。”柚柚掐著时间提醒道。 赵家二老缓缓睁开了眼。 而那厉鬼却缩在柚柚身后不肯露面,手忙脚乱地整理著覆面的乱发,擦拭脸上的血泪。 可它身形高大,哪里是柚柚能遮挡住的?赵家二老很快就看见了它。 做爹娘的怎么会认不出自己孩子的身影呢? “启儿......是你吗,启儿!”老嫗的声音带著难以置信的颤抖。 厉鬼周身怨气深重,长发覆面,双目猩红,一袭红衣,任谁看了都知绝非生人。 但那老太太却像一点不怕,一步步朝它走去,嘴里反覆念叨著:“启儿,我的启儿,这是我们的启儿啊......” 作为母亲,她似乎完全不在乎孩子变成了什么模样。 想来也是,若亲人能以鬼魂之姿重返人间,世上大部分家人只怕都会如此。 毕竟人死后再见难如登天,他们所求的,不过是想再看他们一眼。 好在赵文启此刻已恢復了意识。 爹娘的呼唤,竟比阳光更有效,如同当头棒喝,將他从混沌中解救出来。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想起被污衊成贪官,被押解离县,却发现路线不对,挣扎反抗却被敲晕,再醒来时已意识模糊,最终被炼成这般模样...... 他生前是百姓们的父母官,死后却被柳家用以害人伤人,何等的讽刺! 他想伸手触碰爹娘,又怕自身鬼气侵蚀他们,就像当初对徐家夫人那样。 他离开十几年,爹娘已苍老得不成样子,斑白的鬢髮、肿大的手指、佝僂的脊背...... 岁月並未因悲剧对他们有所优待,反而因寻找他这个逆子,连安享晚年的机会都剥夺了。 厉鬼將期盼的眼神投向柚柚。见她轻轻点头,这才扑上前去。 爹娘太瘦弱了,瘦弱到他两条手臂就能將他们全然环住。 他们虽然能互相看见,但作为人类触碰不到鬼魂。 明明鬼魂触人应是阴冷,但此刻这虚虚的拥抱,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觉温暖。 一家人不管不顾地相拥而泣。 “柳家.......都是柳家!”赵文启眼中泣血,“他们不止囚禁孩童,还对县中学子下手!怪不得我成厉鬼那刻,周围鬼魂皆下意识听我號令......並非因我怨气最深力量最强,恐怕他们也曾是我昔日同僚、下属!” 无论是那些学子还是孩子,都是贫苦家庭在黑暗中最后的希望。 柳家家业庞大,却连这点微光都要夺走,不留一丝生存空间。 “我们要报仇!”厉鬼眼中血泪不断垂落,看向柚柚。 赵老太太心疼地想用帕子为儿子擦拭,却徒劳地穿过魂体。 她的孩子死时该有多疼啊? 赵文启从小就不爱哭,连出生时都是被稳婆拍了好几下才啼哭出声。小时候父亲严厉,別家孩子在外玩耍,他只能在屋中温书,也从不哭闹,只说想让爹娘以后可以为他骄傲。 如今这般血泪横流,简直像是在剜他们的心。 赵老太太想说“別怕,爹娘替你报仇”,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们早被生活磨平了稜角,深知柳家是何等庞然大物,凭他们之力根本无法撼动。 他们再也不是孩子眼中那棵能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了。 与此同时,柚柚感觉到身边其他鬼魂也开始躁动,似被眼前场景刺激,又似被远处隱隱传来的亲人呼唤所触动。 它们在四周飘荡,发出声声哀嚎。 柚柚挥了挥手,示意它们也可去见自己的亲人。 它们怨气不如赵文启深重,亲人或许看不见,但若能感知到心心念念的孩子就在身边,无论以何种形式,都是一种慰藉。 “我们何时能復仇?” “我们......还能復仇吗?” “生前都对抗不了柳家,死后的我们,难道能比生前更强大吗?” 鬼魂们发出无声的质问,迷茫与不甘在空气中瀰漫。 周遭原本对此不相信的衙役们也惊骇地发现这四周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许多,倒像是死去的鬼魂们真的到来了一般,但这怎么可能呢? 还有那赵家二老,方才那一通啜泣不像是作假,倒像是真的瞧见了他们的儿子。 难道这个小孩真的能让別人看见这些鬼魂? 衙役们面面相覷,不敢再在心中有任何的质疑声。 甚至等一切平息之后,他们还偷偷地跑到柚柚面前。 “我们也可以看见自己的亲人吗?” 慢慢长大后,世界的两边都有他们爱的人。 无论哪一边,都是牵掛。 但柚柚摇了摇头:“不可以噢。” 衙役们难掩失望:“为什么?是我们没有像他们那样去到处寻找吗?” 但人死如灯灭,看著亲人们死在了自己面前,他们之前也不知道,人死后还能再见到啊。 “这不是好事吗?”柚柚眉眼弯弯,“说明他们並没有执念留在世间,而是去投胎转世了呀。” “做地缚灵可是很苦的。” 第219条小锦鲤 家主 林景澄对这般仙家手段嘆为观止。 他从未见过能让死者与生者真切相见的法子,即便是皇室內供奉的得道高僧,也仅能通过通灵转达只言片语,真假难辨,不过求个心安。 可他在县衙看得分明,在柚柚说出那句许可后,聚集在门口的几个孩童,確实见到了他们逝去的亲人! 总说小儿目净,能见成人不见之物,今日方知绝非虚言。 然而,无论柚柚在县衙如何“呼风唤雨”,回到府上,依旧得老老实实面对功课。 学习这东西,难道像线面,越学越多吗? 柚柚盯著手中的诗句—— “小荷才露尖尖角”,嘴里却不由自主地念叨成了“小荷才露......煎煎饺”。句子倒是记下了,肚子却也饿得咕咕叫。 唉,崽崽嘆气,她这一生真是如绿豆冰。 好在江若云深知女儿脾性,本也没指望她学富五车,很快便唤她用膳。 林景澄从县衙回来后便心神不寧。 江滦本著同僚之谊问了句:“你这是怎么了?” 他今日未去县衙,自然未见那神异景象。 林景澄存著“不能独我一人震惊”的心思,將事情原原本本道来。 结果江滦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噢,原来是这样”,便转头拿了块糕点去逗柚柚。 林景澄:“......?” 啊?就没点別的反应了?? “我是说,你侄女能让鬼魂与生者相见!”他忍不住强调,但声音还是放的很低,控制在了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范围,“这可是镇国寺高僧都做不到的事!” “是啊,我知道,”江滦语气平淡,“她不是来这儿不久就会了么?你才晓得?” 他那副模样,倒显得林景澄才是大惊小怪的那个。 再看周围,连府中僕役都似习以为常,林景澄不禁怀疑是否自己孤陋寡闻。 可这......难道是正常现象吗? 他不过晃神片刻,再一抬眼,桌上饭菜竟已如风捲残云,所剩无几。 林景澄抬头,只见柚柚身边那名唤饕餮的侍从,正端著盘子进行扫尾工作。 他那吃相绝非细嚼慢咽,简直是一碗菜直接往嘴里倒,囫圇吞下。 林景澄都忘了动筷,戳了戳江滦,低声道:“这......难道也很正常?” 他憋了很久了,这饭量抵得过十个壮汉,偏偏还是个半大少年模样,且如此海吃也不见长胖,饭菜如同进了无底洞。 更奇的是,柚柚还时不时关切地问饕餮“还饿不饿”,仿佛这已是克制后的结果。 究竟是这世界疯了,还是他疯了? 江滦转过头,神色自若地点头:“少年人,正在长身体,吃得多些实属正常。” “是、是吗?”林景澄將信將疑。 江滦好心提醒:“你再不动筷,这些可真要被他吃光了。” 林景澄一看,差点背过气去,赶忙拿起碗筷。 待他用完膳,准备回院中小憩,却见江滦候在门口。 对方颇为閒適地斜倚在门边。 见林景澄出来,江滦微微侧首,声音不高,却带著些许玩味:“姻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刻意换了称呼,显然是想拋却皇子身份,以私人关係进行这场对话。 林景澄心知他要谈什么,直接表態:“没有那个必要。柚柚也算是我半个徒弟,我绝不会做出任何有害於她的事。方才那些问题,仅仅是出於好奇。” 只不过,在他这种人身上出现好奇这种情绪,本身就已是不寻常了。 江滦看了他一眼,未置可否,既未说信,也未说不信。他转而提起旧事:“初来此地时,你不是曾问过我,为何父皇执意要將柚柚带来吗?” 林景澄神色一凛,静待下文。 “因为平县这一劫,”江滦的目光变得深远,“唯有她能解。” “自她到来后,所做之事皆有利於百姓,与我们的目的亦不谋而合。所以,”他的语气转为严肃,“日后若再见到她的不凡之处,莫要再露出那般探究的眼神。” 江滦看得出来,柚柚想要融入这世间寻常生活,她內心並不希望被旁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即便林景澄並无恶意。 被他这一点醒,林景澄顿时意识到自己先前的不妥,面露惭色:“是我失態了。我会去向她道歉。” “......算了,不必。”江滦略一沉吟,摆了摆手,“你现在去,那丫头怕是又要绞尽脑汁想自己究竟是何时『露了馅』。”他话锋一转,“不如,你去替她办件事吧。” === 柳家自然也听闻了神医研製出解药的消息。 瘟疫正以惊人的速度得到缓解,那对症的药方被迅速分发至平县每一位百姓手中,无论是已染病者还是为防患於未然,只要按时服用几日,病情便能显著好转直至痊癒。 百姓们在庆幸劫后余生的同时,积压已久的愤怒也终於找到了宣泄口。 柳家瞬间成了眾矢之的。 曾经门庭若市的柳府大门,如今变得冷冷清清,取而代之的是时常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烂菜叶,砸在朱漆大门上,留下污秽的痕跡。 即使有家丁看守,也防不住百姓们。 柳家內部更是人心惶惶,昔日依附的旁支和一些见风使舵的僕役开始想办法撇清关係,族老们焦头烂额,试图挽回声誉,却发现已是徒劳。 建立在欺骗与民眾苦难之上的声望,崩塌起来竟如此彻底。 族老们一致认为,当今首要的任务就是先选出一个能够服眾的家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即使柳家现在身处囹圄中,柳家家主的位置也足以让人覬覦了。 “你对家主的位置不感兴趣吗?” 柚柚看向偷偷翻墙进来的柳时璟。 第220条小锦鲤 故事 月光在柳时璟的脸上投下阴影。 房中一片静謐,唯有窗外偶尔的鸟鸣声。 “柳家这艘破船,如今风雨飘摇,谁爱当那个家主谁去当。我只想带著我娘,在这乱世里寻一处安稳角落,活下去。” 柳家或许是一把很好的剑,数百年积累下来的钱財不是假的,但他不会要一把刃上沾过自己的血的剑。 见他终於主动提起母亲,柚柚顺势问道:“你娘她现在还好吗?” “很好。”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多亏了长念殿下,我娘如今住在县郊的一处別院,精神都好了许多。” 柳时璟没有疑惑柚柚知道自己母亲的存在。 她一向是个心善的孩子,纵然可能察觉到了不对劲,譬如他生母分明健在,柳家却对外声称他是个无母的孤儿。 大概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对当事人造成二次伤害。 但是今天,柳时璟的倾诉欲却很强。 “柚柚,你想听个故事吗?” 他努力地以轻鬆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就好像真的只是想给她讲一个睡前故事一样。 柚柚看著他的脸色,看见脸上是一片释怀,才拍了拍自己的床沿。 “坐著说呀。” 柳时璟这才觉得腿站久了有点麻,依言坐下。 柚柚很自然地啪唧一下把下巴搁在了他的左手臂弯间。 娘亲和舅舅给她讲睡前故事的时候,她就喜欢用这个动作。 等她歪著脑袋睡著了。 他们就能感觉到臂弯间一沉,隨后就会把她的小脑袋小心地移到枕头上。 但是柳时璟没有经歷过这些,只觉得一坨软乎乎的东西靠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像是一块奶豆腐一样,让他浑身僵硬,不敢乱动。 好像只要动一下,她就会碎掉一样。 他甚至还把相对柔软的手心放在了柚柚面前,对上柚柚疑惑的目光,扯唇道:“靠在我手心里,会软一点。” 柚柚戳了戳他的手心,唔......確实要软很多欸。 她从善如流地滚到了他的手心上,软乎乎的脸颊肉被掌心托著,挤出了一点弧度。 她像只找到舒適窝巢的小兽,轻轻蹭了蹭,找了个最愜意的姿势,然后抬起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柳时璟,无声地催促著故事的开场。 柳时璟感受著手心传来的触感,僵硬的手臂慢慢放鬆下来,指尖极轻地蜷缩了一下。 他像是第一次接触到一个矜贵柔软的物种,还幸运地得到了对方的贴贴的人一样,生怕惊动了对方。 “我娘......她本是柳宏声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婢女。” “因有几分顏色,被那畜生瞧上,强占了去。” “夫人是远嫁而来,在平县势单力薄,不敢触怒柳家,只能隱忍不发。主子无法为她做主,我娘性子柔顺,更不愿牵连夫人,便也默默忍了。” 他的拳头无意识攥紧,“柳家人强占了她,却又嫌她出身低贱,不配入柳家族谱,连个妾室的名分都吝於给予。” “夫人在时还能庇护一二,至少不让我们被柳家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欺凌。” “但夫人走后,没了顾及,我们就被赶去和下人们住在一起,若是柳家剋扣了下人们的月俸,他们就要从我们这取回。” “我娘她为了养活我,只能做比平常人多几倍的活,但就算这样,她也从没抱怨过,只要我一定好好念书,不论是否考取功名,都能比旁人多一分选择的余地。” “......我幼时不懂事还曾怨过,后来才知道,我娘当时就是因为不识字被人骗了,在卖身契上画了押,才被卖入富户作婢女。” 柚柚刚刚一直都没出声,只是默默地听著。 在意识到这句话的结尾应该是个句號后,才伸出小手安抚似地拍了拍他。 “那伯母知道了你考取了功名,肯定很高兴!” “皇爷爷对有才能的人都很好很好噠,等这里的事结束以后,你就带著伯母来京中呀,柚柚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挺直了腰杆:“都是柚柚认证过的好吃的哦。” 柳时璟看著掌心那张毫无阴霾的小脸,心中积鬱多年的苦涩仿佛被这纯粹的暖意融化了些许。 他扯了扯嘴角,想回一个笑容,却发现眼眶有些发热。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再说些什么,却感觉掌心的小脑袋忽然歪了歪,重量也沉了几分。 低头一看,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瞼下投出柔和的阴影。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竟是说著说著,自己先撑不住,睡著了。 柳时璟维持著这个彆扭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用空著的另一只手,轻轻托住柚柚的后脑勺,然后將自己的手掌一点点抽出来。 將柚柚的小脑袋妥帖地安放在柔软的枕头上,又仔细地掖好被角。 柳时璟站在床边看了片刻,確认她没有醒来的跡象,这才悄悄鬆了口气,转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翻窗离去。 夜风微凉,吹散了他心头些许沉闷。 当他回到县郊,长念殿下安排的別院时,远远便看见窗户那透出一点昏黄温暖的光。 这本是一间普通的院舍,但亲人在里面。 那便是家。 他终於可以回家了。 推开门,他的母亲正坐在灯下,就著那点光亮缝补著什么。听到动静,她抬起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岁月对她无情,她却对万物有情。 “璟儿回来了?灶上还温著粥,饿不饿?” 柳时璟走上前,轻声应道:“娘,我不饿。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这灯太暗了,您这样伤眼睛。” “等你回来,心里才踏实。”母亲放下手中的活计,慈爱地看著他,“我年纪大了,旁的也做不了,就是天生劳碌命,手里没点事做就浑身难受。” “再说,等你去了京中,身边有了伺候的人之后,娘也没什么好做的了。” 柳时璟的视线从她身边的针黹盒上挪开。 忽然道:“娘,我今日去的是徐府。” 第221条小锦鲤 节日 “徐府?”他娘的脸上带著几分茫然,“你去那里做什么?徐县令和我们可素不相识。是因为你考取了功名,所以他要见你?” 多年被柳家变相囚禁的生活让她变得极为敏感。柳时璟连忙温声安抚道:“娘,不是徐县令,是去见京里来的大人们。” 他扶著母亲坐下,耐心解释:“先前柳宏声他们不是將儿子带去京中?在那里,儿子机缘巧合结识了几位心善的贵人。如今我们住的这处院落,便是他们帮忙安排的。您看,这地方虽偏静,但一应物什样样周全,比在柳家时不知好了多少。若非他们相助,儿子此刻还在发愁该如何將您从柳家接出来呢。” “是......是京中的大人物救了我们?”婉娘的声音带著难以置信。 “是。”柳时璟肯定地点头。 “那...那柳家......”婉娘猛地抓住儿子的手,眼中满是惊惧,“柳家不会寻他们的麻烦吗?我们这不是,给人招灾了吗?你还记得吗?我们刚搬来时,邻居那两户,一家丟了孩子,一家丟了丈夫......这些天他们往县衙跑了几趟,回来都说......人都找到了,可都......都死了!是被柳家害的!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就这么没了踪影,到现在才......” 她的声音越说越哆嗦,带著深切的恐惧与愧疚:“人家对我们有恩,我们不能恩將仇报,反连累他们被柳家惦记上啊!” 柳时璟反握住母亲冰凉颤抖的手,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您多虑了。那可是京中来的大人物,又怎会惧怕区区柳家?他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清算柳家的罪孽,毁了这棵盘踞平县多年的毒树!” “毁了柳家?”婉娘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否则,这么多桩沉冤旧案,压了这么多年,为何偏偏在此时得以重见天日?”柳时璟语气篤定,“正是因为来了这般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又明辨是非!娘,您就別再操心这些了,安心將养身子。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儿子定带您离开这是非之地,好好享福。” 他还和她说起了柚柚。 “您还记得她吗?当年您还让儿子去关照她呢,现在已经成了皇室的郡主了。” “她还说要带您去尝遍京中的美食。” 他描述的生活过於美好,比梦中都要好,婉娘惶惑不安的心仿佛找到了依託,渐渐平復下来。她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好,好,娘信你。” 待柳时璟转身离开后,婉娘独自坐在灯下,望著跳跃的烛火,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將针黹盒里的剪刀取了出来。 那剪子尖锐非常,是刚用隔壁家的杀猪匠家里的磨刀石磨过的。 隔壁家婶子今日还调笑她,说磨得这么尖,不像是去剪线头的,倒像是去杀人的。 ...... ...可不是吗? 婉娘借著烛光打量了手里的剪子许久。 最后还是將它放了回去。 前半生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既然现在她没有成为孩子的累赘。 那刀......也不必对著自己了。 柳时璟躲在墙后,见状,这才鬆了口气。 ==== 凌泉的药方如同神跡,凡按时服用者,病情皆迅速好转,就连一些重症病人也渐渐恢復了生机。 然而,这救命的药方,却並未惠及柳家。 一位在族中颇有威望的族老,被抬到了徐府门口。 他起初对温瑶深信不疑,用了她的方子,病情看似缓解了几日,却不料骤然反覆,来势汹汹,不过两三日功夫,便已奄奄一息,比那些未曾用药的病患看起来更为悽惨。 柳家请遍了平县乃至周边城镇的大夫,皆束手无策。眼看著气息越来越弱,在死亡的恐惧面前,什么脸面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强撑著病体跪在了徐府门口。 正巧此时有个老汉从他面前走过。 像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一般,一个不慎跌倒在地。 那族老却半点把他扶起来的心思都没有。 “去去去,给我把这老不死的丟出去,別,咳咳咳,打扰了我求见神医。” 他话音一落。 身边蒙著脸的侍卫们就要朝那老汉走去,显然是想將他粗暴地拖走。 “住手!” 一声冷喝从徐府门內传来。只见数名身著统一服色的侍卫快步而出,瞬间挡在了那老汉身前,將柳家人与老汉隔开。 为首的人扫过那几名侍卫,最后落在奄奄一息却依旧颐指气使的族老身上,声音不带丝毫温度: “殿下门前,岂容尔等放肆!” 他先是示意手下將惊魂未定的老汉小心扶起,確认无碍后,才转向那族老,语气斩钉截铁: “柳家之人,一概不见,请回吧。” 嘴上说著请,身后的僕役们就拿著扫帚像是驱逐什么垃圾一样准备他们都扫开。 那族老嘶声道:“为、为何?医者父母心!他怎能见死不救!老夫......老夫愿奉上千金!不,万金!只求神医赐药!” 但这次,被拖走的成了他。 ... “医者父母心?”凌泉冷笑道,“他们也配与我说这些?” 方才那老汉是他专门雇来试探这群人的。 自己心中没有仁心,反倒要求別人有。 那日子过得很爽了。 他的药,只救该救之人,只治可治之病。 瘟疫算是解决了。 疫后的清扫工作却更为麻烦。 百姓们也从得救的喜悦中缓过神,想到丧生於这场灾难中的亲人们,悲痛再度占据了上风。 街上空空荡荡,比之前还要冷清。 直到过了两日,才热闹起来。 “祈神节?” 柚柚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节日。 “是呀,这是我们平县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徐县令喜滋滋地凑了过来。 不过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让柚柚觉得这最后两个字,其实徐县令是不想加的。 第222条小锦鲤 好玩 柚柚只关心一件事—— “好玩吗?” 徐县令“嘿”了一声:“又好吃又好玩。” “您去过庙会吗?” 柚柚想了想,摇摇头。 如果只是在天庭看热闹的话,应该不算她去过吧。 “那您真得留下来看看,祈神节当日,家家户户都会拿出精心烹製的佳肴美酒祭拜神灵,並对著神灵许下每年一次的愿望。” “等祭神的仪式结束了,这些东西就都可以吃了。” 饕餮一听到吃的,比谁都积极,凑了过来:“你们都把食物献祭出去了,居然拿回来还能吃?” 徐县令被他说的有些莫名其妙的:“当然能吃,我们这没这么多讲究,上贡的很多食物可能都是有些人家省吃俭用下来的。” “或者就是一些他们捨不得吃的。祭神的仪式结束后,这些菜都会变成祭神宴。所有参加的人都可以分食。家家户户都盼望著这一天改善一下家中的伙食。” 饕餮嘴里满满当当的,不知道啃了些什么。 听到这个话,他一下子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咽了下去。 徐县令看著嗓子都疼。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里面还有根骨头吧,他就这么全都咽下去了。 “但是尝起来没有味道的话,好吃吗?” “什么?”徐县令没有听懂。 什么没有味道? “就是那些祭拜的吃的啊。” 徐县令笑道。您都说了都是些吃的,怎么会没有味道呢?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等徐县令走后,柚柚与饕餮对视一眼,连蜷缩在软垫上的穷奇都坐直了身子,猫脸上满是凝重。 出乎意料地,这次先开口的竟是饕餮。 “欺人太甚!”他愤愤道。 柚柚和穷奇立刻满怀期待地看向他。 难道这傢伙终於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有了什么高见? 只听饕餮继续抱怨,语气里充满了痛心疾首:“那算个什么神?那么多好吃的摆在面前,居然不屑一顾!他倒是很有格调嘛?装什么装!他不吃给我吃啊!到时候那些祭品菜都放冷了,可怎么吃?简直是暴殄天物!” 柚柚:“......” 穷奇:“..........” 你的关注点竟然在这里吗? ...不愧是你啊,饕餮。 “主要问题......应该不是他吃不吃吧?”穷奇忍不住用爪子扶额,反正四周无人,乾脆口吐人言,“难道不应该是,平县百姓祭拜了这么久的神,竟然可能完全不存在吗?” 柚柚用力点头。 她虽在天庭时信眾不多,但也明白一个基本道理:无论是神明还是仙人,既然受了百姓的供奉与信仰,在其位便要谋其政。 反之,庞大的信仰之力本身,也足以催生或维繫神明的存在。以平县这般规模,年年不輟的虔诚祭拜,即便这“神”起初不存在,经年累月之下,也该有相应的存在应运而生了。 可按照徐县令的说法,这么多年,那“神”竟一次都未曾真正显灵回应过。 穷奇越想越觉得事態严重,浑身的毛都有些炸起:“如果祭拜之事纯属虚构,那这么多年来,百姓们付出的虔诚信仰......最终都流向何处了?” 他正想转头与柚柚深入探討,却瞥见饕餮不知从哪儿摸来一本菜单,指著上面兴致勃勃地对柚柚说:“你看,这些都是平县本地特色!到时候祭神大典上肯定会有!我想吃这个八宝鸭想了很久了!可惜这几日住在徐府,府上的厨师是徐夫人的陪嫁,是从外县来的,不会做本地菜。” 他语气颇为遗憾,去外面买嘛,一来鼠疫期间店家大多关门,二来他也没有钱。 穷奇:“......”刘禹锡,我可以去你那个无丝竹之乱耳朵地方安静几天吗?这里丝竹太多了。 ==== 庙会一开,八方来拜。 平县仿佛一夜之间活了过来。 天还未大亮,通往县里主庙的街道两旁便已支起了各式各样的摊子,吆喝声和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副热闹的景象。 空气中瀰漫著诱人的食物香气,刚出笼的包子冒著腾腾热气,葫芦在阳光下闪著诱人的光泽,最热闹的还是一旁画的摊子,孩子们像灵活的鱼儿一样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最后总要在这驻足。 杂耍艺人敲著锣鼓,引来一圈圈围观的百姓,叫好声不绝於耳。 而在这一片喧闹繁华之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些被精心摆放,准备用於祭神的各色供品。虽不奢华,却饱含著最朴素的虔诚与期盼。 只待吉时一到,便將这份心意奉与神明,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家宅平安。 气氛是能影响人的心情的。 柚柚自到平县后,还从未见过这座县城如此繁华热闹的景象。 周身不断有孩童欢笑著与她擦肩而过,她的心情也像是被这纯粹的喜悦感染,小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江若云紧紧牵著女儿的小手,看著眼前的人潮,低声喃喃道:“祭神,有时候不过是图一个念头,一个念想。不管它究竟有没有用,只要百姓们心里觉得它有用,便能从中生出几分盼头和希望,支撑著他们走下去。” 柚柚听著娘亲的话,摸了摸心口。 就好像她也能感受到百姓们的祈愿一般。 此时一个孩子急冲冲地跑过。 “钱,钱......我想把娘做的竹筐卖完,家里就有钱可以修房子了......爹的腿脚不舒服,娘说房子修好不漏雨,爹能舒服一点......” 像是碎碎念一样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了柚柚的脑海中。 她惊讶地回过头,但对方甚至都没有开口。 难道是她幻听了? 不过他手上確实提著几个编织而成的竹製品。 柚柚看著他身上洗的发白,几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衣服,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啊,掏出来一块碎银子。 正准备去找那个小男孩。 就见一群人忽然簇拥而上,爭著要去买那男孩手里的竹筐。 柚柚傻眼了,这么好卖,你刚刚在纠结什么呀? 难道真的是她幻听啦? 江若云也愣了一下:“在平县......竹筐是稀缺之物吗?” 而与此同时,在庙会的另一侧。 洪诚正狼狈地躲避著不知从何而来的追杀。他甚至不清楚那些提剑便刺的黑衣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对他下手。好在庙会上人潮汹涌,他借著人群的掩护左衝右突,总算暂时甩开了追兵。 他小心地猫著身子,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穿梭,最终闪身钻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確认四下无人跟踪后,他才略微鬆了口气,朝著巷子深处走去。 狡兔尚有三窟,他们这些常在生死边缘行走的人,自然不会只有一个落脚点。这小巷中有几户人家,洪诚熟门熟路地走到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户门前。 那大门的顏色几乎与旁边的墙壁融为一体,若不仔细分辨,根本难以察觉。 他抬手,按照特定的节奏,敲了两长一短三声。 门內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主人家歇下了,明日再来吧。” 洪诚闻言,又依样敲了三下。 门“吱呀”一声,这才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隙。 第223条小锦鲤 灭口 门內露出的却不是一张男人的脸,而是一张生著丹凤眼、极为娟秀的女子的面容。 显然,方才那低沉的男声是她偽装出来的。 洪诚见了她,露出几分安心的神色,急声道:“快!快点让我进去!后面有人在追杀我!” 白霽灵却並未立刻让开,反而倚在门边,手指隨意地把玩著自己垂在胸前的髮丝,唇角带著一丝玩味的笑意:“你平时在柳家不是最会左右逢源与人结善的吗?怎么会有人来杀你呢?” 这话说的,洪诚自己也纳闷得很。 他也確实不记得他与谁结过怨了。 “好了,先別说这些废话了,赶紧让我先进去!到时候追杀的人来了,你也討不了好!” “行吧,瞧把你急的。”白霽灵这才慢悠悠地侧身让开,笑了笑。 洪诚闪身进屋,白霽灵的手隨之伸到他背后关上了门。不知为何,在门合上的那一瞬,洪诚竟下意识地出了一身冷汗,明明这里只有自己人。 “我们在柳家那边不是还安排了很多信眾吗?他们人呢?”白霽灵语气平淡。 “不知道,应该都被控制住了吧。”洪诚气喘吁吁,“我感觉一开始那些杀手是想灭口的,但不知为何最后没下死手。他们帮我拖延了时间,我这才趁乱跑了出来。还好今天是祈神节,人多眼杂,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能活著跑到这儿。” 白霽灵也感慨道:“確实是运气好。” 洪诚仔细回想,確认自己並未在平县招惹过什么厉害角色。 要说结怨,也就是初来乍到时,缺钱银,曾打著青云观的旗號给几户人家做过法事,其实没什么真本事,全靠一张嘴糊弄,那些平民被他哄得团团转,还尊称他“大师”呢。 总不能是那些人突然醒悟,找他算帐吧?除此之外,再没別的了。 “真是奇了怪了。”洪诚皱眉,“我现在倒觉得,他们不像是冲我来的,而像是冲天府门来的。” 白霽灵起身,似乎是要去给他倒茶。 洪诚继续分析道:“你说,会不会是我们无意中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所以有些人急了,想拿我们灭口?” 这下,白霽灵倒是转头看了他一眼,难得地夸了一句:“你猜得倒是挺准。” 洪诚原本只是隨口一说,闻言不由得一愣,隨即觉得不对劲。 什么叫“猜得挺准”?难道她知道內情?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猛地看向白霽灵,心中警铃大作。 洪诚话音未落,白霽灵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盏,纤细的指尖稍一用力,就將那盏热茶推到了洪诚面前。 “先喝点吧。” 洪诚刚刚为了躲过追兵,身上出了一身汗,现在在屋內確实觉得浑身发凉。 就没有拒绝她,接到手里一饮而尽。 “你既然能算命,今日没有给自己卜上一卦吗?” 洪诚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卜卦很伤神的,而且现在不是有你在吗?那些杀手身手再好,也不能比得上你啊。” 白霽灵没有对此给出回应,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 洪诚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后心一凉,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传遍全身。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见一截染血的刀尖正从自己胸前缓缓抽出。 白霽灵的动作动作从容,不像是在杀人,倒像是在完成某种艺术一般。 “下辈子,出门前给自己算一卦吧。” 她手腕轻巧一旋,匕首彻底拔出。 洪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的惊愕与恐惧凝固成永恆。软软地倒在地上,鲜血迅速在身下蔓延开来。 白霽灵看都未看地上的尸体。 “清理乾净。” ==== 柚柚逐渐发现了不对劲。 一开始她以为刚刚听见的男孩的声音是幻听了。 但是隨著人群慢慢聚集,大家都开始对著那尊看不见长相的神像祈祷。 那声音便如同涨潮的海浪,汹涌地灌入她的耳中。 “让我发笔横財吧,就一次,一次就好......” “神明在上,保佑明年风调雨顺,田里能有个好收成,让娃们都能吃饱饭......” “求求神灵保佑,让我家那口子的病快点好起来吧。” 一道道各异的祈求声,原本繁乱不堪,让她理不清头绪。 但隨著越来越多人加入其中。 这一道道声音逐渐凝聚成了一个统一的,虔诚的祈求—— “惟愿,死者安息,生者喜乐。” 在这一剎那。 柚柚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在天庭的时候,撑著下巴往凡间望去,替他们完成心愿的时候。 但,但是。 她看向被人群围在最中间的神像。 这不应该是你的职责吗? 就算真只是块石头,这么多年的供奉下来,也应该通人性了呀! 第224条小锦鲤 她应 柚柚感受到了一股吸引力,像是要把她从神像下,引到祭拜的台前一般。 但是她没动。 看著周围的人群低著头,双手交叠於胸口处,虔诚地祈祷。 而前方,那看不清真容的神像巍峨不动。 一股难言的失落从心底升起。 平县供奉的神明,从未响应过他们的请求。 所以......每一年,男女老少怀揣著期盼的心情热热闹闹地过节,最后只会收穫一地的冷清。 娘亲说,人们心中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能在苦难中挣扎著活下去。 確实是这样的。 五百多年来没有得到一次回应,大家就也不会再抱希望,而是转而將祭神当成了节日。 神明不能给予他们任何馈赠,他们就自己创造了快乐。 她当然也可以置之不理,毕竟他们祭拜的神明也不是自己。 但...... 如今的平县,刚经歷过天灾人祸,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若是她帮不上忙就算了...但现在她明明有这个能力。 柚柚看了眼娘亲。 她从来没有和对方说过自己的来歷,但是对上女人那双包容的眼睛,柚柚鼻尖一酸,这一刻,她就像是知道了一切一样。 “柚柚想去上面玩吗?” 江若云的手指在阳光下几近透明,直直地指向神像面前的祭台。 上面摆满了新鲜的瓜果和猪牛羊等祭品。 祭台前有一小块可供人站立的位置。 柚柚记得之前徐县令和她说过。 那地方是给神明腾的位置,在平县初建的时候,曾有高人断言,终有一日,神明会降临於此,给平县的百姓们完成心愿。 因此,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態度,平县的百姓们每一年都要特意留下一块空地给神明。 神明不应,她应。 柚柚点点头:“我想去那。” 江若云甚至都没有问询原因,就朝著身边的侍卫道:“开道。” 她一声令下,侍卫立刻行动了起来。他们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迅速地隔开了一条通道,直通那空置的祭台。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周围百姓的骚动。 “哎?这是做什么?” “那地方可不能去啊!是留给神明的!” “快拦住那孩子!” 不满和疑惑的低语声响起,有人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拦。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那个正一步步走向祭台的小小身影上时,动作却不由得顿住了。 那张脸,许多人都觉得眼熟。 是经常跟在神医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在百姓心中,能与神医亲近的,绝不会是坏人。 那她现在要去祭台做什么呢? 但是更多的人其实並不知道她是谁。 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一个仗著自己家世显赫,带著侍卫来捣蛋的小孩。 群情激盪,他们想要挤开充作人墙的侍卫们。 系统都被嚇到了:【要不告诉他们,你是去帮忙的不是捣乱的吧,这样下去要是闹出事,你都能被这些大人淹没啦!】 自从来到平县之后,系统沉寂了很久。 主要是在自我欺骗,比如骗自己,能驭鬼很正常啦,普通的人类幼崽也能做到啊不然为什么说小孩子能看见一些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呢?能通灵也很正常啦,都能驭鬼了通个灵咋啦? 还有时不时冒出的那点金光还能钻到別人身体里。 那更好解释了! 这玩意不就是系统任务送的吗?用用怎么啦,用你家大米啦? 给自己一通洗脑过后,系统才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柚柚面前。 不过没等柚柚回答,它就自顾自地否定了自己:【不行不行,你太小了,他们肯定不会相信你的。】 系统越想越觉得恐怖,最后反而是柚柚转头来安慰它:【哎呀没逝噠,他们不会伤害到我们的。】 系统:【......!】但是他们的手都要碰到你啦啊啊啊啊啊。 人多势眾,要挤开那群侍卫原本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等他们真要上前推搡,却感觉周身一凉,似是透骨一般的凉意生生地止住了他们的脚步。 柚柚抬起头,就见赵文启带著一眾鬼拦道,知晓了前世过往后,它们身上的怨气逐渐消散。 本该进入轮迴,却因为先前成了此地的地缚灵的缘故,迟迟未离开。 看著最后的亲人生老病死,看著自己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跡都烟消云散,周遭的一切都在变化,只有它们永远停留在了当下...... 如此数年可能还能坚守本心。 那十数年,甚至百年之后呢?它们若是再成了厉鬼,又该如何是好? 於公於私,她都要將它们送入轮迴。 隨著离那神像越来越近,身边的声音她已经听不清了。 ... 枉死者眾,冤魂不息。 平县这片土地下,埋藏了太多未能昭雪的冤屈。 那尊受了五百年香火的神像对此漠不关心,但它脚下这片土地记得,那些徘徊不去的魂魄记得,百姓记得。 她记得。 那道小小的身影终於踏上了那片专为神明预留的空地。 黑压压的人群中。 温正清和柳姿也正在其中。 温正清皱眉:“她上去做什么?这不是给我们温家丟人现眼了?江......也是个没规矩的,就知道惯著她,养成这样跋扈的样子,之后长大了该怎么寻人家?” 柳姿的眼中闪过不耐,没说话。 他如今一介白身,用得著他来担心郡主的婚嫁么? 明明自己现在过的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却还跟之前似的摆著家主的谱。 旁边一个穿著粗布短打皮肤黝黑的汉子听见了温正清的话,扭过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神里带著毫不掩饰的讥誚。 “哟,你说你是上头那小姑娘的爹?” 那汉子嗓门洪亮,引得周围几人也都看了过来。 温正清被他们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皱了皱眉:“正是。” 那汉子嗤笑一声:“我说这位老爷,您怕不是还没睡醒,在这儿说梦话吧?也不睁开眼好好瞧瞧,人家小姑娘身上那穿戴,那气度,还有身边那些护卫的架势,是您这......能高攀得起的?”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目光在温正清身上扫过。 周围有人低声鬨笑起来,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看笑话的意味。 第225条小锦鲤 赌注 柳姿听著周围的嗤笑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眾扇了一巴掌。她实在不愿再留在这里陪他一起丟人现眼。 低声说了一句:“我去寻瑶儿,她身子不適,別走散了。”说罢,也不等温正清反应,便低著头,几乎是逃也似的挤出了人群。 温正清见柳姿竟也拋下自己,更是又气又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那汉子见他这般模样,更是来了劲,故意道:“怎么?被说中了?要不咱们打个赌?就赌上头那小娃娃是不是上去丟人现眼的?若是,算你贏,如何?” 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也纷纷起鬨:“赌!赌啊!” 温正清被激得气血上涌。他想著柚柚不过一个五岁稚童,能有什么正经事?无非是仗著宠爱胡闹罢了。江若云也是荒唐,竟由著她!若真因此触怒神明或惹出乱子,看他日后如何教训她们! “赌就赌!”温正清梗著脖子,“我便不信,她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本事!” 温正清押上了身上所有的银钱。 出乎意料的,这壮汉身上的钱竟也不比他少。 他心里已然察觉到不对,但周围人的欢呼声让他骑虎难下。 只能硬著头皮看著台上。 ==== 这个视角极好。 自来到这世间,柚柚看谁都需要仰起头,就连秦亦玉和江晟他们,也都比她高出一大截。 娘亲將此事归咎於柳姨娘昔日的苛待,认为她未能好好长大。 柚柚虽觉有理,可即便日日喝著太医院精心准备的汤药,也未见什么奇效。 娘亲近来已在重新探查缘由,只不知这次该轮到谁背锅了。 但站在这高台之上,一切便不同了。 这高台建造得极为不凡,用料是触手温润,不知是什么石材,工艺更是精妙绝伦,严丝合缝,浑然一体,绝非普通匠人所能为。 立於台心,非但能將整个平县尽收眼底,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通透感自然而生。 她甚至能隱约察觉到脚下有微弱的能量在缓缓流动,如同沉睡的脉搏,与这片土地紧密相连。 看来,当初建造此地的人,是真心相信会有神明降临,並为此倾注了心血。 登高望远,耳力似乎也变得格外敏锐,底下那些关於她的纷杂议论,不可避免地飘了上来。 系统听著都要气死了:【他们凭什么这么说你啊!你都愿意为了他们用掉道具了,还在那吵吵。】 柚柚盯著背包里的道具栏,没生气:【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是他们不知道呀,如果现在在下面的是你,不知实情的情况下,也会生气的呀。】 【那不会。】系统斩钉截铁。 柚柚好奇:【为什么,因为你有独特的识人经验吗?欸嘿,难怪当时你在这么多人里选中了我,你是个特別有眼光的统!】 系统:【不是。】 【啊?】 【因为我的原型......比较矮,站在下面应该看不见你,没法蛐蛐你。】 柚柚:【......】就不能说点好听话吗! 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其中一个道具上。 其实系统面板上还有已经完成的其他任务的红点,但现在时间紧急也没有多余的功夫给她戳戳乐了。 是【传承】。 这一次的道具是鳞片的形状,纤白轻盈地落在她张开的手心。 柚柚好奇地打量著,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生物的鳞片,只觉得亮晶晶的实在好看。 它十分细小,应该是来自於没有长成的幼体。 系统並没有给每一个道具配备说明书。 但是就像是生而知之一般,柚柚几乎是本能地將它放置於心口处。 那鳞片像是能察觉她的气息,被激活了一般,从她掌心挣脱开悬浮在半空中,也落在阳光之下。 这不知是什么来歷的鳞片在光的照耀下越发光彩夺目,甚至胜过了凡间最为华贵的宝石。 遥遥看去,竟像是凝聚了一缕天光一般。 紧接著,光芒大盛,径直將柚柚包裹在其中。 高天之上,原本晴朗无云的碧空,忽有气息匯聚,化作一片祥云,那云朵缓缓舒展延伸变幻,最终化作一座横跨於空中的云梯。 那登云梯自最高天垂落,阶梯层层叠叠。 这等异象让台下原本义愤填膺的百姓们都忘了指责,瞠目结舌地看著眼前的神跡。 “天梯,那是传说中的天梯吗?” “神明显灵,是神明显灵了啊!” 乌压压的人群瞬间跪下,朝著天边跪拜。 柚柚这时立於台上紧闭著双眼。 意识重新回到了那黑寂的空间,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没有怕,现在都二进宫了,还有閒情雅致打量著四周的景致。 其实也没什么好打量的。 一片黑。 还不是那种五彩斑斕的黑。 像是最浓郁的墨一般,是能吸去其余所有顏色的黑色。 柚柚其实挺怕黑的,上次在围猎场陷入梦魘的时候,独自面对黑暗,她便觉得孤寂。 但这片空间却与魘截然不同,甚至给她一种想要走到黑暗深处探索的念头。 柚柚摇了摇头,把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甩掉。 目光落在了最前头的那本泛著白光的书本上。 它还维持著上次她离开时候的模样。 意识到这段时间內,没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柚柚心中多了几分雀跃,她蹦躂著上了石阶,翻了几页。 哇,原来天庭有这么多她还没见过的生物呢。 柚柚再次陷入了选择困难症。 不过没关係。 遇事不决先做排除法。 柚柚唰唰唰就把凶兽的那几页翻过了。 好在虽然书里很多她都不认识,但是认识的那些,都比较全能。 很快就选择好了。 那薄薄的纸页在她手下变幻。 最后凝聚成了一个殷红的一点。 柚柚感觉到她的神智逐渐飘然而上,来到了熟悉的地方。 第226条小锦鲤 云梯 那悬浮於空中的登云梯忽然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梯身中央的巨大空隙处,云气翻涌,那空隙已然是十人合抱的大小,却並未停下,而是不断往四周扩张。 就好像是这般大的空隙依旧不能容那云后之物通过一般。 原本只是跪拜的百姓们此刻更是骇然,只见高天之上,祥云匯聚,如锦绣铺陈,霞光万丈,將整个平县笼罩在一片朦朧的光晕之中。 有仙鹤虚影长鸣掠过,带起缕缕清音,红莲幻象次第绽开,染红了一侧的天际。 周遭的一切凡俗景象都在这仙家景象面前黯然失色,唯有那登云梯,成为了连接天与地的唯一通道。 此时柚柚正巧从空间中出来,睁开了眼。 系统在她脑海里嘀咕:【嘖,排场还挺大,里胡哨的。】 柚柚在心里默默点头,深以为然。 系统好奇问:【对了,你召唤了谁?】它刚刚在资料库里搜了半天嘞,要找一个既能答应他们请求,又能在这个时候帮上忙的。 查了几次给资料库干卡壳了。 它很想求求它別掉链子。 结果发现,求也要排队。 柚柚:【很快就知道啦。】 系统心想也是。 只是看著那空中越来越大的空隙,逐渐升起了不妙的情绪。 百姓们只以为这是什么异象,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系统是知道的。这空隙越大,就说明从中冒出的生物越大。 现在已经过去数息的时间,却还没有停止。 柚柚到底召唤出了什么东西来? 但现在没有人能解决它的疑惑,他只能寄希望於这召唤来的生灵,就算不帮忙也千万不要伤害到其他人。 它应该相信柚柚的,她是有分寸的……吧? 剎那间。 异变骤起。 先是一点赤色的火星从那深邃的空隙中迸溅而出,如同夜幕中炸开的第一朵烟火。紧接著,那点火星以燎原之势轰然扩散,瞬息间便將周遭的祥云染成了炽烈的火红色。 “鏘。” 一声清越的鸣啼横越长空,仿佛来自太古洪荒,带著无上的威严,让所有人的神智都变得清明,纷乱的思绪为之一盪。 在万千道灼热目光注视下,一只巨大无朋的神鸟,自那连接著另一个世界的云梯上方,舒展著它华美的身姿,缓缓降临。 其形如巨鹤,通体覆盖著灼目的赤金色翎羽,每一片羽毛都仿佛由最火焰凝结而成,边缘跃动著火红色的光焰。长长的尾羽拖曳在身后,如同流动的赤色星河,洒下漫天辉煌的光点,双目如同两轮烈日,燃烧著永恆不灭的神火,目光所及,万物仿佛都要在这神圣的注视下臣服净化。 正是四象圣兽之一,镇守南方的离火之精。 朱雀。 它的出现,带来了非同寻常的灼热,却並未给人类带来消亡,反而有一种温暖磅礴的生机迅速笼罩了整个平县。空气中先前因鼠疫而残留的晦涩之气,在这股由神火带来的生机下竟如同冰雪般悄然消融。 朱雀盘旋於高天之上,巨大的羽翼每一次扇动,都带起漫天绚烂的霞光与流火,將整个天空渲染得如同瑰丽的梦境。 但它並未立刻落下,那双眸子投向四方,像是在寻找什么。 万籟俱寂。 所有百姓都屏住了呼吸,忘记了言语,只能呆呆地仰望著这超越了他们认知极限的神跡。 朱雀的身形出现在半空中,好奇地打量著四周,它生来就厌恶邪祟,如今察觉到了这平县四周笼罩的灾疫的气息,便知道柚柚找它来是为了什么。 还是王母娘娘未卜先知,让它这些天与三足金乌待在一块,它的离火混杂了凡间的气息,这才不会伤害到其下的百姓。 它挥挥翅膀落在柚柚面前的半空之上。 到底还记得王母娘娘的嘱咐,並未表现得与她熟识。 威严的声音响彻世间: “为何召唤吾?” 它的声音分明传遍四周,但此刻所有人心中都有著一道共识—— 朱雀是在对高台上那孩子说话。 系统嚇得倒吸一口凉气,本来以为召个高僧出来就差不多了,念念往生咒啥的超度一下冤魂,他们素来心善应当也不会拒绝。 刚刚看见那空隙这么大,它还寻思呢,这是把整个寺庙的和尚都叫来了? 谁能想到,这直接把神兽叫来了。 这神兽看起来脾气还挺好的,过来先烧了点邪祟,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问柚柚召唤它的理由。 但这也未免太过离谱了! 这些神兽要是脾气能这么好,那这道具不早被削了? 【你你你你悠著点,別狮子大开口给人家气到。】 柚柚眨眨眼,救世的事算什么狮子大开口? 高台下的百姓们也惊诧地看著她。 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人家这上去还真是干正事的,这小娃娃能把朱雀召唤出来! 他们也不管之前说过什么了,连忙扬声与柚柚道歉,希望这稚童能看在他们及时悔过的份上,莫要与平县计较。 人群中的另一侧,那汉子得意地覷了眼一旁脸色惨白的温正清:“愿赌服输,这钱我就笑纳了。” 他伸手要去拿银子,却被温正清拦下,於是面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撂下大话就准备反悔了?” 他一身的腱子肉,看起来怪唬人的。 温正清嚇得后退了半步,但眾目睽睽之下,他实在拉不下脸来认输,尤其是想到那笔不小的赌注。 他强自镇定,色厉內荏地反驳道:“你急什么!朱雀乃是上古神兽,何等尊贵!就算真是被她召唤出来的,又岂会听从一个黄毛丫头的指令?神兽之威,深不可测,若她只是侥倖唤来神兽,却无力驾驭,惹出祸端,那这些银钱,你拿著也不怕烫手!” 那汉子闻言,浓眉一竖,正要发作,却被旁边的人拉住。 只能冷嗤一声指著他的鼻子骂:“若当真降下灾祸,整个平县都逃不过,你为了小小一个赌局恨不得让大家都去死,真是个小人!” 温正清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辱骂,梗著脖子就想骂回去。 但是注意到周遭百姓们的眼神,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不与他们这些愚民多计较! 第227条小锦鲤 离火 “愿南明离火能燃尽此地一切灾厄,愿冤死者安息入往生轮迴......”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映入平县所有百姓的耳中。 朱雀看著底下百姓们逐渐变得感激的神色,微不可见地露出一点笑意。 是柚柚把它召唤来的,这功劳他们得记住。 它可不希望到时候被人冒领了。 百姓们也立刻跪下请求朱雀降下神威。 朱雀静静地听著,它听得出这些百姓心中的声音,他们亦有相似的祈愿。 那便好。 心火不熄,传承就不止。 它隱隱感觉到这个小世界对自己的排斥,但今日,这事它帮定了。 “如你所愿。” “如你们所愿。” 朱雀昂首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啼鸣。 隨著这声啼鸣,它周身燃烧的南明离火骤然暴涨!无数团蕴含著生机与净化之力的火束,如同受到指引的流星雨,自它华美的羽翼间纷扬洒落。 那璀璨的火光照耀到了平县的每一处角落。 火焰所到之处,病气如冰雪消融,污秽被涤盪一空。那些原本簇拥在柚柚身边的冤魂们,在被神火触及的瞬间,脸上的怨毒与痛苦渐渐平復,身影变得通透而安详,对著高台上的柚柚和天空中的朱雀虚影遥遥一拜,隨后消散在天地之间,前往它们应有的归宿。 他们的家人也似有所觉一般,心中有一块区域像是彻底失去了,但与此同时带来的,又是几分释怀。 死者已逝,他们更要好好活著。 … 朱雀完成了这一切,再次將目光投向柚柚。 它羽翼一展。 便轻易地隔绝开了下方百姓们的视线。 用自己庞大的身躯硬生生在人群中隔开了一个隱蔽的空间。 朱雀的身形不变。 只有翅膀上的一根飞羽变幻成了人形踏著云梯来到了柚柚面前。 朱雀朝著柚柚眨眨眼:“原型太引人注目了。”又朝她伸出手臂:“想不想我呀?” “想!” 柚柚原本绷紧的小脸瞬间舒展开了,扑到了朱雀怀里,被她带著转了好几圈,才晕乎乎地站在了地上。 朱雀弯下腰,捏了捏她的脸蛋,很实诚地说:“胖了。” 柚柚刚想狡辩,朱雀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刚刚我还看见饕餮和穷奇了。” “也胖了。” 柚柚:“......”狡辩不了,这俩是真的胖了。 朱雀很好奇:“凡间的食物有这么好吃吗?比蟠桃还好吃?” 柚柚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是一种味道的话,很难比较的啦!而且凡间食物琳琅满目的,光是江州的特色菜餚,我们吃了快一个月了都还没吃完呢。” 其实神兽本不该有口腹之慾的。 但那色泽鲜亮、浓油赤酱的贡品就摆在朱雀眼前,饶是神兽也难以完全无视。 本能驱使下,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喉头微动,竟真分泌出些许津液来。 柚柚对此倒是驾轻就熟,小身子一扭,熟练地拱进了朱雀怀里,用软乎乎的脸颊蹭了蹭她身上流光溢彩的羽衣,奶声奶气地提议道:“朱雀姐姐要是想吃的话,我们等仪式结束了就去呀!” 一提到“结束”,她自己先想起来了。 系统道具是有时间限制的,好像只有半个时辰。 系统已经被眼前这景象刺激得程序紊乱。 不是,她到底什么来歷? 系统感觉自己快要死机了。 这真是传说中的朱雀?怎么跟它的宿主这么亲热?还能约著去搓一顿?? 它赶紧调出一个倒计时界面,悬在柚柚意识里,时刻提醒她时间紧迫。 柚柚看著那不断减少的数字,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气:“时间不够了,那只能等姐姐下次来啦。我会努力做任务的!” 朱雀也清晰地感知到这个世界对她的排斥力正在加剧,那股维繫她停留的神秘力量正迅速衰减。 她不再耽搁,从身上取出一截蕴含著磅礴生机的桃树枝,递到柚柚手中。 “这桃树枝,是王母娘娘蟠桃园里那棵最古老的母树上的枝条,她让我带给你。”朱雀压低声音,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偷渡,所以必须在她羽翼的遮挡下。 柚柚立刻做贼心虚般左右张望,然后飞快地將桃树枝揣进自己怀里,小脸上努力摆出无事发生的表情。 系统:【......】它是不是该自戳双目?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用,”朱雀坦言,“但王母娘娘说,把它交到你手上,你自然就会明白。” 柚柚沉默了一下。 在这种难得重逢的时刻,她实在不想显得自己太笨。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这要是根金树枝,她倒知道怎么用。 毕竟老话说得好,是金子总会被她光的。不过王母娘娘的话总有深意,说不定哪天她灵光一闪,就知道用途了呢! “谢谢朱雀姐姐!朱雀姐姐辛苦啦!”柚柚甜甜地道谢。 “唉,多大点事儿。”朱雀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脸上的笑容爽朗,“此地亦有百姓奉我为图腾,若能自由往来各界,我亦愿常施援手。” 况且,自柚柚离开天庭后,大家少了养崽的乐趣,都觉著无聊得紧。这趟差事可不是苦差,能出来露露脸活动活动筋骨,还能见见柚柚,不知多少傢伙抢著想来。 当然,这种事就不用让柚柚知道了。 不重要。 “对了,刚刚我来的时候,有道声音说要我给你留样东西。” 柚柚眨眨眼,想起来了,【传承】之前升过级,说是能从被召唤来的生灵身上继承一个特性。 但她记得不是隨机的吗? 【你给她开后门啦?】柚柚问系统,话语中满是对特权阶级的谴责。 系统哪敢说话。 误闯天家啊! 显然是这位的实力已经高到他们无法约束的程度了,所以本来的隨机不也就是人家挥挥手的事,直接內定了? 第228条小锦鲤 羽毛 朱雀从袖中取出一根赤色的羽毛。 柚柚看著总觉得不像是她自己的。 果然,朱雀开口道:“从凰鸟那討来的。” 系统:【......】现在装它其实是个聋子还来得及吗? 怎么把作弊说得这么光明正大啊! 朱雀知道时间不多了,將羽毛往柚柚手里一塞。 那羽毛就化作一缕流火,钻入了她的眉心。 留下一枚羽毛形状的烙印。 朱雀这才笑了。 她原本没想过要送柚柚这个的,她自己的力量,才是她最想让柚柚传承到的,无论是什么时候,自身拥有绝对的力量才是良药。 但是在经过诸夭之野见到翽翽齐飞的凤凰一族的时候,心底却有强烈的直觉让她停下脚步。 驻足欣赏了一会后,她问它们的首领要了一根尾羽。 当然,未遂。好在她有的是力气和力气,最后还是遂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在柚柚身上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竟然真的能从这根尾羽上给她带去传承的力量。 ...... 不过它们都能把凶兽合法偷渡到这个世界了,就显得这个也不是这么令她惊奇了。 她摸了摸柚柚额上的印记,分別的时间到的总是很快,幸好柚柚在凡间看起来被养得很好,也让她少了担忧。 她的声音变得悠长: “我赋予你,涅槃的力量。” 隨著她的话音落下,漂浮在柚柚和她之间的鳞片也逐渐失去了光彩,在空中摇摇晃晃最后落下,被朱雀接住。 她端详了一下手中的鳞片。 “这是龙鳞。” 她的语气很篤定。 柚柚好奇:“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龙鳞。” 天庭上的龙,没有这样的顏色,更没有这样的形状。 “龙的种类繁多......”朱雀咽下了某些不適合小孩听的內容,转而道:“有些你不认识也很正常。这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独有的龙种。” 柚柚懵懂地点点头。 忽然想到了夏景帝曾领著她去看的埋藏在地下的龙脉。 那不就是一条死去的巨龙的骸骨吗? 她將这件事告诉了朱雀。 朱雀沉吟片刻:“难怪......我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一股龙的气息。”只是已然腐败。 她得知那龙骨被黑漆腐蚀后,露出了同仇敌愾的愤怒:“死后仍要守护大地的生灵不该被这般对待。” 柚柚也点点头。 那天看见龙脉之后她低落了好几天,这对於她来说有些反常,她觉得自己应该也是在为那条死去的龙感到惋惜。 “所以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那些黑气消失吗?”柚柚很认真地问,“饕餮能吃吗?” 朱雀在发现她不是开玩笑之后,顿时对饕餮有了几分怜悯:“......它倒也不是什么都能吃的垃圾桶。”她试图以理服崽:“况且照你所说,这黑气是缠绕在龙骨之上的,那你还得带著饕餮顺著龙骨遍歷整个国家呢。” 柚柚想到大夏的版图,就感觉自己腿有点软了:“那还是算啦。” 朱雀见她放弃了这个念头,心想饕餮我对你也是仁至义尽了。 “我的火焰可以净化邪祟,应该能派上用场。” 刚说出来就被那股力量警告了。 朱雀:“......现在没办法了,它不让我再帮你。” 这个它是谁,她们之间心知肚明。 “不用担心,会有办法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雀连带著身后的本体都在柚柚面前逐渐淡化,等柚柚再次扑上去的时候,拥住的只有空气。 主线任务“叮”的一声完成的声音都没能让她高兴起来。 系统没问她为什么认识朱雀。 柚柚发现,每一次这样的时候,它都在假装自己消失了。 一次可能还是巧合,这么多次下来......就更像是他们之间不言而喻的默契了。 柚柚在心里小声说了句谢谢,没有多说別的可能会给系统引来麻烦的话。 朱雀的身影连同那漫天的神跡彻底消散,天空恢復了往日的澄澈。 高台之上,只余柚柚一人独立。她额间那枚凤印实在瞩目。 短暂的寂静之后,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 “神女!是神女降临了!”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神女!是神女为我们请来了朱雀!” “多谢神女救苦救难!” 百姓们纷纷再次跪伏下去,朝著高台的方向顶礼膜拜。 而在人群的另一侧,那壮汉一把揪住了试图悄悄溜走的温正清的衣领,呵呵了两声: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吗?啊,算谁贏了?!” 周围的人群也立刻看热闹似地围拢过来。 温正清被铁钳般的手掌抓著,挣脱不得,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著,再也说不出任何狡辩的话来。 只能任由那壮汉將他的钱財揣进兜里。 男人离开了人群的视线后就佝僂起了挺直的背,隨手往脸上抹了把灰,往人群中一钻,就再也找不到身影了。 === 等回到人群中后,江若云看著女儿的额头,奇怪道:“那个印记好像不见了。” 柚柚忙跑去照了照铜镜。 发现是真的。 “可能是被掩盖下去了,这样也好,之前实在有些过於瞩目了。” 柚柚也搞不太懂。 不过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吃的。 也顾不得这些。 顺便和饕餮说些悄悄话:“你待会收敛点呀,要是被人发现你的身份,你就要被烧死啦。” 这是柚柚看的话本子里面写的。 妖怪是会被捉起来烧死的。 当然,她有些字看不太懂,主要是系统念给她听的,念完还要评价一句太过血腥不適合小孩子看。 饕餮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他们敢?” 那眉眼间的阴戾让周围路过的百姓们都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柚柚连忙跳起来把他的头摁下。 饕餮被迫改口:“他们敢。” “我不敢。” 因为柚柚的嘱咐,饕餮只能死死地用余光看著自己周围的人类,確认到底什么才是一个正常人的食量。 结果因为他的眼神看起来像是护食,硬是没人敢往他身边挤。 倒是柚柚在他旁边把自己想吃的菜色都吃上了。 吃饱喝足之后,就是办正事了。 【统子,上任务面板!】 系统:【......你吃饱了就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是吗吃这么多好吃又不是我我怎么还得给你当秘书啊。】 第229条小锦鲤 威胁 系统的怨念很重。 【要不下次咱们换个能闻到味道的系统吧?】 系统幽幽地:【就是因为能闻到味道,所以我馋死了。】 柚柚:“......” 但是显然,系统是吃不到的。 柚柚只能默默地看起了任务列表。 【主线任务: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还能停滯不前?】 【已完成】 【任务奖励:金蟾小像。】 【奖励內容:凤凰非梧桐不棲,金蟾非財地不居。此小像乃瑞祥之物,可口吐金钱。註:金蟾吞吐的金钱,按照宿主的实际气运值决定。】 【待领取】 【进阶任务:人生一波三折,好便宜】 【任务內容:作为冉冉升起的团宠新星,请努力得到其他人类的喜爱,已完成***位】 柚柚:【统子別哭啦,这边字都被你哭了。】 系统:【你別污衊我嗷,我来看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片刻后。 系统:【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消息。】 柚柚:【把那个坏消息变成好消息然后告诉我谢谢。】 系统当没听见:【那就先说坏消息,你把我们的计数工具干冒烟了。】 柚柚:【......?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这个应该是因为你完成的人数太多了导致的,所以你会有一大批积分入帐噢,要不要来我这消费一下?】 【那不叫坏消息呀,应该是双喜临门。】 系统中箭倒下:【你跟谁学坏的!谁把你带坏的!】 因为具体的人数还在统计中,所以柚柚只能先把金蟾的小像领取了,本来在系统面板上看著就已经很像了,谁知拿出来看著简直是栩栩如生。 因为是自己一起在水中吐泡泡的交情,柚柚很大方地把它放在了桌上。 陪著她一起被课业折磨。 还有柳时璟的支线任务也完成了。 但是对方还没有確认奖励,所以领取的按钮暂时是空的。 她之前和柳时璟见面的时候其实已经暗示过了希望他可以给点有用的道具了。 饕餮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柚柚桌上的金蟾像。 “这是哪买的,竟然这么逼真,我也要。” 柚柚把她未来的聚宝盆抱在怀里:“不行不行这个不可以。” 饕餮很是无语:“我要这个做什么,我说我也想要这么逼真的小像,你给金蟾买怎么不给我也买一个?” 话音刚落,怀里就被柚柚塞了一个饭碗。 饕餮:“?” “给我个碗做什么?” 柚柚假装高深莫测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饕餮稀里糊涂地揣著一个碗到了前厅。 穷奇正趴在门槛边晒太阳,听了他的疑惑,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这个碗逼真不?像不像你?” 饕餮:“......不是很像。” “怎么著也得是个桶吧?”一个碗?瞧不起谁的食量呢? 穷奇绝望地闭上了眼。 它跟这种玩意说什么呢? === 江若云在朱雀出现的瞬间就派人將柳家整个围住。 不许任何人进出。 朱雀神火涤盪四方,平县境內的瘟疫邪祟理应已被彻底清除,柳府中人自然也不例外。然而,柳家那些自詡高人一等的族老和核心子弟,此刻多半还龟缩在府邸深处,既不屑与他们心中的贱民一同参与祈神,更因近日声名狼藉而不敢轻易露面。 他们恐怕尚未知晓这个好消息。 而这,正是绝佳的信息差。 江若云对身旁的心腹低声吩咐:“封锁柳家所有消息来源,严禁任何人將消息传入府中。” 倘若柳家內部继续笼罩在恐惧阴影之下,这种极致的压力下,那些养尊处优贪生怕死的族老,为了求得一线生机,必然会不惜代价。 或许......会主动吐露一些他们原本死守的秘密。 依照她手下人的调查,这些人不可能会放弃仍能享受几十年的富贵日子,用死亡来缄口。 只要內部有一点鬆动,在这样的高压下也足够他们反目了。 柳府內。 眾人齐聚在祠堂內。 原本该是昏暗的祠堂因为塌了一角,光线便肆无忌惮地闯入。 分明是温暖的阳光却让他们產生了排斥的感觉。 就好像,他们其实只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个在族中算是有些地位的老人一拍桌子,声音嘶哑,“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一点消息都传不进来?那神医的药我们到底能不能用?” “用?怎么用?”另一个人面色阴沉冷笑,“现在全平县都视我们如仇寇!你去求药?只怕还没走到县衙门口,就被那些贱民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那难道就在这等死吗?!”先前那族老激动地咳嗽起来,“柳家数百年的基业,难道就要断送在我们手里?” “基业?现在还想什么基业!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都是那个温瑶!若非她急功近利,拿出那害人的假药方,我们何至於落到这般田地!”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你们不也默认了?还不是想著藉此机会压过县衙,重新掌控平县?”这人显然是还信著善因大师当初的语言。 “而且我总觉得,今日身上好像好了些?” “呵,迴光返照罢了,我们都是要去死的。” “......你!” 往日里道貌岸然的人,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体面尽失。 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吵能吵出一条生路吗?” 一道鲜亮的声音在这群人中格外清晰。 祠堂內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那出声的少女。 是前些日子家中择出的家主。 只是光看著堂中人的眼神便知,他们並不服她。 第230条小锦鲤 柳莹 说起这事,族老们就觉得晦气万分。 依照他们的秉性,怎可能让一个女子继承柳家?纯粹是造了孽了!择选家主那日,他们才骇然发觉,族中適龄的男丁竟死的死、废的废、病的病,几乎无一倖免! 他们当即怀疑是有人下了黑手,可彻查一番,竟毫无线索。 最后没了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著家业落入外姓人之手吧?只得从这些倖存者中,矮子里拔高个,选了柳承的长女,柳莹。 柳莹自小乖巧懂事,让她来做这家主,想来也容易掌控。 抱著这般心思,族老们才勉强点头。 可事后越想越觉蹊蹺,即便有疫病肆虐,也不该闔府的年轻男丁都遭了殃啊!他们原本疑心是柳时璟所为,可仔细一想又觉不对。 柳时璟压根未出现在择选现场,甚至派人去请都请不来,只推说日后要赴京,不便担任族长。他既非既得利益者,又何须动手? 那剩下的伤患,难道还能对自己下此狠手不成?他们完全未將柳莹考虑在內。 在他们眼中,柳莹不过是个养在深闺、天真无知的大小姐,绝无可能也无能力做出这等事。 况且,伤者中还有她的亲兄长!男子都未必有这般魄力,何况一介女流? 心中认定她不过是凭运气坐上家主之位,族老们对她的话便没多少听从的意思。 “你还年轻,不经事。”一位族老捋著鬍鬚,语气带著惯常的敷衍,“我们这不是在吵架,是在商议大事,集思广益方能想出对策,难道要干坐著等死吗?” 柳莹是个子高挑的姑娘,眉眼与柳承有几分相似,却无其父那种笑面虎的油滑,反透著一股沉静的清气。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扫视在场眾人。这个角度极好,足以让她將所有人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轻视尽收眼底。 她並未动怒,他们不像防著她那些兄长一般防著她,反倒让她行事更为便宜。 “我自然不是让各位长辈乾等。”柳莹声音平稳,“只是长念公主的意图已很明显。她若真要对我们下手,此刻便可派兵直接拿人。柳家这些年犯下的罪过,足够我们全族覆灭数次了。”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顿时引来一片怒目而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柳家养育你长大,你便是这般回报的?” “我正是想回报家族,才坐上这家主之位。”柳莹语气淡然,“否则,大可待在闺阁之中,安心享乐便是。” 这话族老们倒是信了。在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女子相夫教子才是正道,且她们也应乐在其中。 “长念公主如此施压,必是覬覦我柳家中的某些东西。”柳莹继续说道,“只我年纪轻,对过往秘辛知之甚少。今日请各位长辈前来,便是想问问,我们家中,究竟还藏著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若是有的话,早日交出去便是。” 她话音刚落,便有人激动反驳:“不可!此事纵然死,也绝不能让她知晓!” 柳莹循声望去,竟是平日最胆小怕事的二伯父。这位在族中是少有的未曾作恶之人,倒也不是因为秉性善良,纯粹是因为胆小不敢惹事。 此刻竟如此反常地强硬,反倒勾起了她的好奇。 公主想知道的,到底是什么?竟能让这般人都违背本性守口如瓶? 她不动声色地又添了一把火:“究竟是什么事,竟比柳家的存续更要紧?若今日不说,明日鼠疫在族中彻底传开,不过几日便是灭门之灾!钱財没了尚可再赚,人命丟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刻意提及钱財,不过是为了套话。但这话確实戳中了某些人的痛处,让他们想到了家中积累的財富和妻儿。 一个稍年轻些的挣扎片刻,站起:“莹丫头,我同你说......” 他刚一冒头,便遭到其他人的围攻: “你要做什么?要背叛家族吗?!” “如今柳家这般境地,就算將秘密告知长念,她就能饶过我们?我不信!” “退一万步说,她接受了,那位......可是我们未来的希望啊!” “希望?”那站起的人嗤笑一声,带著破罐破摔的愤懣,“你们还真信那老禿驴的鬼话?他若真有那般神通,怎会自己先死了?他的预言若真灵验,怎会算不到自己会死在谁手上?” 此言一出,大家都脸色都不好看。 眾人未必不知此理,只是心底仍抓著那最后一根稻草不愿放手。 那是他们最后的指望,若连这也否认,心气便彻底散了。 然而,在现实面前,那縹緲的未来,终究比不过眼下的生死存亡。 瞧著他们的態度鬆动,柳莹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知道了当年的预言內容,她当夜便寻了个由头,借著夜色掩护,乔装改扮成一名普通僕妇的模样,凭著对柳家密道的熟悉,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外围的守卫,径直往徐府而去。 徐府內,烛火通明。 江若云正抱著昏昏欲睡的柚柚,轻轻拍著她的背。听得侍卫通传柳莹求见,她眼中並无多少意外,只淡淡道:“带她进来。” 柳莹自和江若云达成合作后,就已经服用过了治鼠疫的汤药,不然她也不愿跟那一屋子病患坐在一块。 也因此这会只搜了身就放她进来了。 柳莹踏入书房,褪去兜帽。 她认得长念公主,却还是第一次见柚柚。 原本她应该唤一句表妹的,但现在这般开口,既冒昧又显得她像是在攀关係,便只行礼道:“民女柳莹,拜见公主殿下,拜见郡主。” 柚柚正打著哈欠,听见柳这个姓氏,艰难地翻了个身,一双黑亮的眼睛打量著她。 柳莹猜到她不认识自己,主动自我介绍:“我是大房的长女,现任的柳家家主。” 小郡主又往公主怀里缩了缩,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柳莹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出声问。 倒是江若云笑了下,主动开口:“柚柚说她之前见过你,喜欢你。” 第231条小锦鲤 见面礼 或者说,应该是原身喜欢她。 原身在柳家的记忆多数都是阴暗的,只在少数几人那感受过善意,与滔天的恶念相比,这善意就越发显得弥足珍贵。 不过柚柚见她第一眼也觉得亲善。 “许是那年探亲的时候见到的。”柳莹有些记不清了,且也知道公主应该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就快速略过,直接开门见山: “柳莹此来,是为献上投名状。柳家愿將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只求殿下能给我柳家无辜妇孺一条生路。” 这话先前江若云找到她的时候,就说过一次。 这次再提,柳莹是想得到一个承诺。 江若云应得痛快:“若真的是无辜之人,本宫也不会滥杀无辜。” 柳莹信她。 其实不信也没办法,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小郡主可要迴避一二?” 接下来的事与她有关,她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柳莹担心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江若云看向柚柚,把她放在了座位上,就好像她也是个可以与她们平等交流这种事的人一般,在这种时候,江若云从不会只因为把她当成孩子就自作主张替她决定。 柚柚当然要留下。 不光是她好奇,她也得替原身弄懂这一切的起因经过啊! 柳莹告诉她们,柳家五百年前迁至平县,白手起家举步维艰。更糟的是,族人似乎水土不服,接连病倒。 就在这困顿之时,觉明寺竟主动找上门,表示愿意相助,前提是柳家需与他们合作。 说到此处,柳莹面露困惑:“他们的意思,似乎是当初的柳家本身具有某种特殊能力,可供他们利用。” 结合之前的种种案件,江若云冷声推测:“是夺取他人气运或寿命的秘法吧。” 柳莹点头:“应是如此。觉明寺香火鼎盛,每日无数百姓前来许愿,他们需要的,正是这些去实现愿望。” 柚柚听了皱了皱小鼻子,嘲讽道:“这倒算得上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了。”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体验棒,101????????????.??????超讚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这样的合作关係一直持续至今。柳家也从最初的破落户,逐渐成为了平县一手遮天的地头蛇。但他们族中鲜少有人考取功名,这也导致其恶行大多局限在平县之內,不为外人所知。” 然而,十多年前,情况发生了变化。 此事春桃曾探听到一二,但江若云並未打断,听柳莹继续道: “善因当初推算,称柳姿会是天命之人的生母。但此子命格特殊,命中缺龙气。若论龙气,首先想到的就是皇室。可让一个平民之女嫁入皇室中,难於登天。於是,他们便想出了一个阴损的法子:借命。” “孩子由柳姿所生,再寻一位身负龙气的女子抚养长大。他们很快盯上了当时恰在平县办事且与殿下您有婚约的温正清。待柳姿生下孩子,寄养到您名下,此事便算成了。后来事情的发展,也確实如他们所料。” 听了这话,柚柚忽然想起来,原本的剧情中,温瑶好像真的被记在娘亲的名下过,一想到娘亲上一世成了他们这腌臢计划的牺牲品,柚柚就觉得浑身难受膈应极了。 “所以,当初给温正清母亲出主意的,也是他们?”江若云问。 “族老並未明言,但想来应是。”柳莹答道。 至此,江若云心中的许多疑团豁然开朗。为何温家尚主的同时就做好了纳妾的准备?为何要用救命之恩绑住她?皆因这荒谬的借命之说!她母后被穆槐所害,那天府门与柳家和这善因也必有勾结。 江若云素来不信这些,只觉无比荒谬:“那妖僧隨口一句妄语,便轻易篡改了无数人的命运,真是可笑!” 在她看来,柳姿再恶,也比不过这些为虚无縹緲的命运,就要践踏他人人生的幕后黑手。 柳莹接著道,柳姿生下温瑶后,柳家境况確有好转,他们便以为温瑶即是天命之人。但善因並未明確肯定,柳姿便又怀了一胎。她孕期前往觉明寺礼佛时,善因竟被她身上功德金光所慑,当场行礼,称其女儿有大造化。 当时柳姿虽参与其中,却並非核心,並不认识善因。 此后善因补了一卦,称那天命之人的紫微星旁,有一颗灾星隱隱作祟。之后的事情,便都清楚了。 正是因为这个预言,柳姿才会那般对待柚柚。 江若云只问了一句:“为何非得是柳姿?” 柳莹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们言说,並非指定某人,而是此事必须藉助柳家血脉完成。只因当初主家的姑娘不愿做妾。” “京中固然繁华,但能权贵显宦也多,反不如在这平县做一方土皇帝来得自在痛快。於是,最后便从旁支中,挑选了適龄的女子。” 话至此处,柳莹不免为她感到深深的悲哀。 不是心疼她。 若是她是柳姿,先不提这所谓大师说的是否如实,光是这挑拨她们母女情分的话,她都忍不了。 这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啊,她就能这么无情地只將她当成一个棋子么? “这些消息对我很有用。”江若云朝柳莹微微頷首,“我会查明清柳家內哪些人是真正无辜的,届时,你可以带他们一同离开。” “多谢殿下!”柳莹深深鬆了口气,紧绷的心弦终於鬆弛了几分。 “此外,还有一桩事,希望你能设法查清。”江若云眸光微凝,“五百年前,柳家与徐家,究竟是何来歷?” 此事江若云之前便尝试探查过,无奈年代实在太过久远,甚至要追溯到前朝。那时此地是否名为平县都未可知,留存下来的记载寥寥无几。 徐家更是几代单传,家道贫寒,传到徐县令这一代,已无甚有用的信息可考。 但柳家不同。 若依柳莹所言,柳家初到此地便得到了觉明寺的帮助,那么在他们传承数百年最为重视的宗祠之內,极有可能藏匿著关於家族起源的记录。 柳莹心领神会,郑重应下:“殿下放心,民女定当尽力查探。” 第232条小锦鲤 玉扣 第一次见到柳莹就是在柳姨娘回柳家省亲的那天。 大房的长孙女被养得很好,侧立在柳承身后半步的位置,眉眼沉静,注意到她看过来的目光,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 她的身后是她的妹妹们。 那会柚柚就在想,如果自己是她的妹妹就好了。 柳承对这个大女儿寄予厚望,並不过多地將家族中的阴暗面展现在她面前。 因此在那天之后,柚柚就再没在柳家见到过她。 柳莹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踟躕著还未离开,江若云对待识时务的姑娘一向温和:“还有事要做吗?” “是的......”她从自己袖中掏出了一枚玉扣。 那玉水头还不错,但在见惯了好东西的人眼中著实不算什么。 玉扣中间穿过一根红绳,柳莹捻著绳子的两端,犹豫半晌还是只將那玉扣塞到了柚柚怀里。 “两年前就准备的见面礼。” 柚柚愣了一下,隨即將那玉扣紧紧抓在手里。 玉冰凉的触感反而让她的心怦怦直跳了起来。 柳莹的语气中带著惋惜:“本来第一日就该给你的,只是人多眼杂,我又只给两个表妹准备了礼物,有些拿不出手。谁想到从那天开始就再没遇见过,问了你……问了温瑶,就说你生了病在院子中养著,竟是最后都没能说句告別的话。” 柚柚看著那枚玉扣。 非常熟悉的样式,原身曾经在温瑶的妆匣里看见过,只是被她隨意地丟在里面,见她注意到它,就提著红绳將它拎起来:“表姐给我的,你有么?” 她没有。 於是温瑶就笑,隨手將那玉扣赏给了身边的婢女,又对她说:“知道为什么不给你吗?因为你不配,就像现在,我把它给一个婢女都不会给你的。” 柳莹还在说,像是要在今日把先前的遗憾都要补全一般:“这个玉扣看著有些粗糙......”她看起来很不好意思:“是当时我自己学著打的,这绳结也是自己编的,太费时费力了,就只给两个妹妹准备了,本来听说了你来的消息,还想著再好好重新打磨一下......” 后来的事柚柚也知道,发生了鼠疫,柳家又有巨变,再后来她成了家主,也没有空閒的时间做这些事了。 “你若是不喜欢,我就换一个......” 柚柚连忙摇头:“喜欢的喜欢的,不要换。” 她將那玉扣举到柳莹面前:“表姐帮我戴上好不好?”她刚刚自己系了好久,只是两只小胖手限制了她的灵活,举了半天手都酸了都没系好。 而且,柚柚刚刚也注意到了柳莹一开始的动作。 柳莹先是下意识点头,又看向江若云,得到了对方的首肯才小心地俯身在她脑后打了个漂亮的结。 崽被养得很好,皮肤奶白奶白的,显得那玉扣坠在她脖颈间更逊色了几分,柳莹还是觉得这礼轻了。 前两年作为给第一次见面的表妹私下的见面礼还算合適,但对於她们如今的身份就太轻了。 倒像是她在藉此拉近关係,好让长念殿下对柳家网开一面一般。 但是看著柚柚用小手捧著那枚平安扣很欢喜的模样,到底没法把大人间的客套端上檯面来。 她喜欢就好。 “她喜欢就好。”柚柚到了睡觉的点,被婢女抱著到后院去了,江若云才开口与柳莹说。 “殿下秉公处置就好。民女並没有博郡主同情的意思。” 只是她执掌柳家后,知道了太多从前不让她知道的隱情,这枚玉扣对当时的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件遗憾的没能送出去的见面礼,但是对於柚柚来说,意义应该是不一样的。 她今日出门前,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这份迟到的礼物送到了。 江若云不在意地挥挥手:“无妨,就算你真有这样的念头,柚柚也知道分寸。” 柳莹一愣,今夜过来时一直沉重的脸色,到现在才放鬆了下来,甚至露出了笑容。 那点点笑意像是水滴滴入平静的湖面带来的涟漪,让她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 “殿下把郡主教养得很好......与两年前相比,仿若脱胎换骨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江若云也爱听。 做了母亲后就知道这句话的含金量了。 “你会是一个好家主的。”她伸出手,拍了拍柳莹尚且稚嫩的臂膀。 她的手心温暖,就像是幼时母亲的温度,让柳莹眼眶微红:“多谢您,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出了书房。 寂静的黑夜就再次將她笼罩。 柳莹来到了父亲葬身的院子,这是她与殿下求来的恩典。 倒没有什么为父报仇的念头。 她这些天所有的痛苦在那些被柳家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们面前,都是那么不值一提。 因果报应,父亲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的下场。 只是...... 她也並非无辜。 那些从百姓们处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她被家族奉养长大,平日里自然也是用到了的。 自厌的情绪几乎將她淹没。 她身上也同样流著罪孽的血,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弥补不了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 “......” 好在有黑夜做掩护。 她可以慢慢地蹲下身,静静地哭一场。 泪水不受控制地决堤,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她才能放心地卸下平日里的偽装。 家族中本就不服她,她只有表现得比那些废物兄弟们好上十倍百倍,才能入得了其他人的眼。 还有她的幼妹们,年纪尚小,把她当作主心骨,她要是露出一点脆弱,她们都会惊慌失措。 她只能在支离破碎中拼凑出盔甲,藏起所有的柔软。 她的哭声很收敛,没有影响到任何人,但是饕餮和穷奇它们的耳力自然与凡人不同。 穷奇平时不睡觉,顶多浅眠。 但饕餮就不一样,它坚定地认为缺少睡眠会影响它的食慾,这会听著那窸窸窣窣的哭声,就有些不耐地捞起穷奇的爪子捂住自己的耳朵。 穷奇:“......”哪来的造孽玩意。 柚柚其实也没睡著。 当然,她是听不见的,只是单纯心里在想事情。 第233条小锦鲤 保护 她摸著在脖颈间逐渐温热起来的玉。 这玉刚上手的时候凉的有些过分了。 但是现在被体温捂热了,变得暖乎了起来。 当然,柚柚只是年纪小,不是智障,她知道这是正常的现象。 但是…… 她从衣服的內衬里掏出了自己从系统那得来的第一个奖励。 那枚暖玉玉佩。 玉佩和玉扣放在了一起。 柚柚瞪大了眼睛看著。 忽然在心里问系统:【统子你来看看,这两个的材质是不是很像?】 系统满脑子问號:【怎么可能嘞,这块玉佩不是暖玉做的吗?凡间也会有这样的玉吗?】 柚柚想把玉放在旁边晾一会验证一下,然后尷尬地发现玉扣被系在脖子上了。 失策了。 当然可以让饕餮它们帮她把绳子解开。 但是或许是柳莹系的结实在好看,她摸了又摸,实在有些捨不得。 就算饕餮忽然通人性会系一样的结了,那也是不一样的! 柚柚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会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 系统看出了她的犹豫:【別纠结啦,这种玉种要是凡间真的有的话,也应该在皇室那,怎么会出现在这,而且还是打来给远方表妹做见面礼…我没有说你表姐对你不好的意思嗷!就是柳家这样的,要是有这样的玉也不会捨得拿出来送人啊。】 【所以应该只是长得比较像的巧合啦,你就安心戴著吧。】 柚柚觉得它说的有道理。 再说了,这玉扣要是是暖玉的,那柳莹在打磨的时候就会察觉啦。 柚柚拍了拍平安扣,好啦,和柚柚一起睡觉吧。 饕餮拦住了她:“你去管管你那个表姐,她一直在哭,吵死我了。” 柚柚诧异:“她还没回去啊。”这都多晚了。 === 饕餮告状未遂反而被发派去保护那个人类了。 简直就是天降横祸! 这是凶兽应该做的事吗?! 但是柚柚说了。 “这件事太难啦,只有饕餮能做到啦,所以才让你去的喔,你看,穷奇都觉得自己办不到嘞!” 穷奇也在一边煞有介事地点头。 饕餮心里忽地升起一股子凌云壮志,看了眼穷奇,不屑道:“它就是个胆小的废物,当然办不到,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帮你吧。” 饕餮並没有细想为什么穷奇这次没有反驳他。 直到他蹲在了夜色中,感受著春日夜间微凉的风颳过身上,不远处柳莹呜咽的哭声就好像在为这个场景伴奏一样。 很诡异。 要不是知道朱雀把那些亡魂都引渡了,他都要以为是闹鬼了。 柳莹哭够了,隨意地用袖子擦了下眼睛。 这画面要是让柳家的长辈看见,肯定又要斥责她没有规矩。 但她现在也不管这么多了。 他们也別管这么多了。 反正也活不长了。 饕餮一路跟著柳莹走在平县的街道上,她身边连一个婢女侍卫都没带,一袭夜行衣像是要隱在黑夜中。 但是依照饕餮的眼力,看清她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柳莹实在谨慎,转个角的功夫就要回头看一次,害得他只能每次都转身躲进犄角旮旯的遮蔽物旁。 夜深人静的,这里一般来说是不可能有人的。 但是这次,不一样。 饕餮转身的时候撞上了什么东西。 转头一看。 和几双眼睛对上了。 饕餮难得灵光一闪,诈道:“你们也是来埋伏她的?” 那几人面面相覷,问道:“你是谁派来的?” 饕餮还没回答,眼看著柳莹要走,这几人便急了,拿著武器就准备追上去。 饕餮感受到了他们身上的杀意。 这不是巧了? 他们要杀,他正好要救人。 还能碰到一块去,这都是缘分吶。 几息之后。 饕餮看著倒在地上的几人。 伸手將他们拖到了外头能被人看见的地方。 在看著柳莹走进柳府后才离开。 === 一大早,柚柚还睡眼朦朧呢。 春雨就走了进来,脸上带著惊慌的神色:“郡主,大事不好了,县城里今早在街上发现了几具尸体!” “据说是被某种野兽杀的,可嚇人了。” 那几具尸体是被生生撕裂的,春雨完全想像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野兽才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一想到这样恐怖的动物就在平县里游荡,春雨就担心极了。 但是饕餮完全没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做的。 想到春雨平时也没少投餵自己,还安慰了一句:“这有什么好怕的,它要是敢来,就让它吃不了兜著走。” 说完他还困惑了一下,为什么吃不了还要人家带走,为什么要奖励他们呢? 春雨:“......” 看著饕餮说出这种话显然没法让春雨感觉信服,她把手里提著的食盒递给了他:“...吃你的早膳去,年纪轻轻的不要学別人说大话。” 在为自己的名誉辩驳和享受食物中,饕餮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哇,今天有我最爱的烧卖!谢谢春雨姐。” 穷奇咪了一声:“你能有点尊严吗?自己都多大年纪了还管人家小姑娘叫姐?” 饕餮翻了个白眼,捏著烧麦在它面前晃了一圈然后丟到自己嘴里。 也不知道他那嘴到底是怎么塞下一整个厨房为他特製的加大版烧麦的。 这里的烧卖做法颇为讲究,外皮擀得极薄,近乎透明,却能稳稳兜住丰厚的內馅。 馅料是剁得细碎的鲜肉,拌入切丁的春笋掺入了肉皮冻。上笼一蒸,肉皮冻受热化作滚烫鲜美的汤汁,被皮牢牢锁住。 柚柚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那烧卖颤巍巍的,刚轻轻一抿,薄皮便破开一个小口,滚烫而鲜美的汤汁瞬间涌出,顺著缺口流淌进口中。 汤汁带著鲜肉的醇香与春笋的清新,烫得人舌尖微麻,却鲜得让人捨不得张口。 一时间所有注意力都被口中的食物俘获。 竟然没人在意平县出现了一个杀人魔这件事。 第234条小锦鲤 对牛弹琴 春雨感受到了什么叫鸡同鸭讲,什么叫对牛弹琴。 春雨看著眼前,一个埋头苦吃,一个细嚼慢咽,还有一个懒洋洋地舔著爪子,她一时语塞,深深感到无力。 难道真是她太大惊小怪了? 可那尸体的惨状...... 她甩甩头,一定是郡主他们还小,不知世事险恶! 与此同时,柳府內。 柳莹也听闻了这消息。 她心中的惊惧比起春雨这些旁观者更甚。 那几具尸体出现的位置。 正是在从柳府到徐府的必经之地上。 且据她派去查探的心腹所说,那几名死者的面容,与柳家养在府上的几名高手有些相像。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柳莹只觉得浑身发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昨夜她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而不自知! 若非那不知名的野兽...... 不。 他们双方都不是傻子。 若真是野兽杀人作乱。 何必放著普通人不杀,转而去处理更麻烦的习武之人呢?况且,身体还没有任何啃食的痕跡。 难不成还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完全不是为了吃?那很乐於助人了。 再说那几个死人,若真的是柳家养的那几个高手。 到底得是什么样的野兽,才能让这些武力高超的人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在这里全军覆没了呢? 兴许是昨日殿下派人在后头保护她了? 又偽造了野兽杀人的痕跡,以此来避免自己被怀疑上?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最有可能。 至於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昨日谁反对的最明显,应当就是谁了。 不过柳莹已经无意去查寻清楚。 反正今日一过,不管是这些人中的哪一个。 再见的时候就只有在祖坟里了。 喔,殿下说了,祖坟也得迁走。 柳家的祖坟占了平县一块极好的地,太浪费了。 对此柳莹没有一点意见,毕竟如果风水一说是真的话。 那祖宗们躺在这里这么多年,柳家的气运应该越来越好才是,怎么现在要被抄家了? 可见是一点用处没有,还不如腾出来这块地种田去。 她心平气和地收拾著东西,遇见惊慌失措地跑进她院中的妹妹还能腾出手摸摸她的头:“怎么跑得这么急,头髮都乱了,这样可不好看了。” “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取笑我。”柳思这么说著却捨不得推开姐姐的手,声音低了许多,“我们真的要搬走吗?大伯他们不是说,我们已经把殿下要的东西都献上了吗?就算不放过我们,也不能,也不能全拿走啊!” 从之前姐姐暗示他们去整理行囊,柳思就大概猜到了有这一天。 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还是捨不得这个她自出生就住著的院子。 “能让我们走,已经是殿下网开一面了。”柳莹在妹妹们面前得表现得强势,才能让这些迷失了方向的朵们紧紧地攀住她,“你若是不捨得,也可以留在这里。” “不要不要!我不要离开姐姐!” 柳思年纪小,其实並不知道如果留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不傻。 家族里的其他人偶尔会用一种,打量货物的眼神看著他们。 包括平日里对她们举止行为的规劝,比起来自长辈们的关切,更像是担心她们卖不出一个好价格…… 柳思想做一个人。 不是一件货物。 “我已经把行李理好了!” 她们一行人被安排在了一处客栈,要等所有人都服过药確认没有把鼠疫传播出去的危险才能放出去。 柳莹观察了一下,这些被殿下筛选出来的人,男女老少皆有。 大致与她原本设想的人员差不多。 只是…… 多了几个意料之外的人,少了几个…她亲近的人。 这意味著什么柳莹不愿再想。 既然已经再也不会相见,她不愿將回忆毁去。 宗祠那只在老祖宗的牌位下找到了一张奇怪的地图,她看不懂,已经交给殿下了。 几天后,一行人离开了客栈。 他们即將远行,去寻找新的住处。 长念殿下对她的决策表示了赞同,並支付了找到那张地图的酬劳。 是一笔足以让他们安身立命的钱。 在离开平县的最后,柳莹回头看了一眼熟悉的万家灯火。 这么多盏灯里再没了属於他们的。 当年…老祖宗离开的时候,应该也与她的感受一样吧。 柳莹转过头,不再看。 而她也会像老祖宗那样,找到一个扎根立足之地。 许是因为那张看不懂的地图的影响,柳莹下意识带著族人往东南方走。 是地图上標点的方位。 路途艰难,稚子在族中被娇养著长大,虽察觉到现在的情形不对,还是忍不住在母亲的怀中哭泣。 这哭声也让所有人的心绪都被牵动。 “家主。”不知是谁哀切地唤了一句,並未问他们消失的亲人的去处,或许心中也已明了,只是问道,“柳家,是不是就这般没了?” 柳莹的脸被斑驳的光影照得看不清脸色。 但声音却清亮: “没了?柳家就在此处。” 她的手指指著脚下的地面。 在其他人不解的目光中,一字一顿,不再掩饰自己的野望: “既为家主,我所在之处,便是柳家。” ==== 江若云牵著柚柚的小手堂而皇之地走入了柳家的正厅。 里头跪著黑压压一片人。 侍卫们正拿著卷宗念著他们犯下的罪行,隨便拎出来一件,都是死罪。 柚柚还在里面看到了不少熟人。 温正清拽著一个侍卫的衣角:“官爷明鑑啊!我、我不是柳家人!我与他们並无干係!求求您,放我走吧!” 那侍卫面无表情,一把拂开他的手:“柳家是你的岳家,你也算是半个柳家人,如今想撇清关係,未免太迟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若是没违法,就安生等著,总会放你出去的。” 但这里还有人感染著瘟疫啊! 温正清口不择言:“岳家?一个妾室的娘家算什么岳家!” 第235条小锦鲤 爭执 柳姿原本低垂的头猛地抬起,难以置信地看向温正清。 她一直以为,温正清与江若云和离,又丟了官职成了白身,往后只能仰仗她和柳家鼻息过活,那正室夫人的位置迟早是她的。 可如今,在这生死关头,温正清竟当著所有人的面,急不可耐地將她撇清。 她下意识看向江若云。 她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明明和离了,夫君还对她念念不忘,与自己爭了这么多年,现在终於贏了...... 柳姿不甘地扭头去看江若云的脸。 却在看清的下一瞬忽而惨笑出声。 她竟然都没有在看她! 她像是完全不在乎他们之间的纠葛一样,只站在一旁,清凌凌地看著一个个柳家人被带走。 就好像。 就好像他们不过是她丟弃的累赘一样。 温老夫人跪在她身旁。 一双浑浊的老眼直勾勾地盯著江若云:“若云...若云......你看看娘,娘在这受了好多苦,娘错了,娘当年不应该骗你的,但是娘是真心为了你好啊!”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熏人。 这一声声娘给江若云噁心坏了。 她还没说什么,柚柚先忍不住了:“你多大脸啊,我娘亲现在跟你们一点关係都没有,都被休了怎么还能上赶著认亲戚啊!” 温老夫人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自从江若云离开了这个家,她就把这辈子都没吃过的苦都吃了一遍。 之前在侯府的时候,就算她总是关著房门修禪,那出行也是前呼后应的。 其实她哪有什么礼佛之心,不过是不想处理府里那些家务事而已。 当初公主刚嫁进来,府中的中聵就交予了她,她则闭门在內享受著供奉,再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倒是江若云,刚开始熟悉掌家,被几个管事联手做了一局,年末的时候庄子上的帐目对不平,只能掏出自己的嫁妆补足了亏空。 她哪里知道,那些亏空是侯府建成后就有的,老夫人之前当然也发现了,只是丈夫在世的时候不敢说,怕他责怪,后来则是雪球越滚越大到了她无法承担的地步。 若不是有这个公主儿媳,宣武侯府早去喝西北风了! 平日里待她也孝顺,有什么事总念著她。 儿子往府里纳妾的事,若是换成別的公主,早闹起来了,但她跪在这孩子面前哭了一场,她就再没提过和离的事, 只说了一句。 “母亲,若是和离了,我也能將你接到公主府里享清福,你一定要坚持让我留在府里吗?” 当时她点头了。 想的是什么呢?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解书荒,101????????????.??????超实用 】 喔,想的是—— 她再如何孝顺,也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谁知道若是和离了,日后会怎样呢? 再有柳家那派来的那道士在旁边蛊惑她,她鬼迷了心窍就拒绝了。 但现在她后悔了啊! 她亲生的儿子在还做侯爷的时候看著还孝顺,但不过是把孝心当成了標榜自己的物件。 现在不做官了,没人盯著他了,就只知道往他亲娘这要钱! 老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抹著泪嚎道:“就算当年的救命之恩是假的,难道这么多年处出来的情分也是假的吗?”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非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吗?!” 柚柚真的很久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了。 气得在原地直跺脚说不出话来。 江若云原本眼皮都未抬,准备直接让人把她抬走。 但看见柚柚气成这样,不免有些好笑。 给孩子气成这样,她当然是得帮腔的。 “情分?”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却无半分暖意,“你与本宫谈情分?” “你能完整地跪在这,还能在这大言不惭。” “就已经是念在『情分』上了。” 老夫人看起来还想说什么。 江若云已经懒得听,挥挥手就有侍卫把她押了下去。 柚柚心里才舒服了点。 一转头又见柳姿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两人的目光对视,她露出了一个笑。 看著居然还挺真心实意的。 给柚柚嚇了一大跳。 太恐怖了。 这好像是她穿过来以来看见的柳姿冲她第一次笑吧。 这样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情景让柚柚心中警铃大作。 总觉得她是要作什么么蛾子。 罪不及出嫁女,且柳姿这些年在后宅待著,也並没有参与进这些事。 她便一点都不惊慌。 还挤开了跪在前头的人,到了离柚柚近些的地方,温声道:“先前是娘错了,娘不该因为听信了別人挑拨离间的话,就阻了我们之间的母女情分。” “娘现在知道错了......你之前不是最爱吃娘做的玫瑰酥了吗?娘这些天做了好多,就等著你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 她说著就抹著眼睛哭了:“娘这些天每天夜里都是你小时候躺在襁褓里冲我笑的样子,要是能回到那个时候,该有多好。” 温瑶听得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叫知道错了,什么叫回到那个时候,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席捲了她,她这样忽然改口一定有原因。 难不成是看温柚柚现在过得好,想过去分一杯羹? 但江若云也不会答应啊! 谁知柳姿压根不搭理她,一双含泪的眼只看著柚柚。 柚柚眨了眨眼,也走近了两步。 柳姿快速眨了两下眼,面上没什么变化,心中涌出一片狂喜。 她就知道!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懂什么? 心里还是渴望生母关爱的!自己稍微示弱,装装样子,说些软话,她定然就会心软! 江若云把她从自己身边夺走,又把她从族谱上除了名又如何? 她们之间的血脉是她夺不走的。 当然,她现在还无法与江若云抗衡,但柚柚若是心里念著她这个生母,她就该识相点,不要阻碍了她们母女团聚。 至於权势和金钱。 等柚柚回到她身边。 这些也自然是唾手可得的。 到时候她未必会比江若云差! 想到这些,柳姿看向柚柚的眼神越发热切:“对...对......来娘这,柚柚,我的好孩子,到娘这里来......” 第236条小锦鲤 逐利 江若云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惊慌。 但柳姿才不信她不慌。 她说呢。 当时江若云莫名其妙就要把柚柚记在她名下,还带去宫里给陛下和太后看。 她那会就不信她忽然做起好人好事了。 现在看来果然。 多半是提前就知道了柚柚的身份,也难怪,她的病好得这么快,现在还越过越好了。 江若云现在的模样越是高高在上,柳姿就越是想把柚柚接回自己身边。 就好像她现在一切的不顺都只是因为这天命之人的缘故而已。 柚柚向前走了两步就停下来了,任凭柳姿如何催促都不理,只是歪著脑袋打量了她一下,隨后非常认真地说: “不是娘,应该是姨娘。”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顺畅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她的小手指著温正清的方向:“他刚刚说你是妾室誒,你的自称错啦。” 柳姿被她一噎,强压下心中的羞恼:“没关係的,柚柚不喜欢他,娘…我就与他和离。” 温正清一听这话哪忍得住,若不是有侍卫在旁边盯著他,他都要站起来去拽柳姿了,当即冷笑一声,声音尖锐地讽刺道:“她这是不喜欢我?明明就是不想理你!你以为你现在装模作样地掉几滴眼泪,说几句软话,她就会认你这个娘?別做梦了!你当初是怎么对她的,全府上下谁不知道?现在看她得了势,就想贴上去?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柳姿被温正清当眾拆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仍不死心,只泪眼汪汪地看著柚柚:“柚柚,你別听他胡说!我心里一直是疼你的,只是以前被猪油蒙了心,被人挑唆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不好。” 柚柚拒绝得果断,脸上还带著轻快的笑意:“我们之前就断绝关係了,破镜不能重圆。” “你的『好』来得太晚了。而且,我也不想要。” 断绝关係... 柳姿忽地想起那日的雪中,她应下她们此后再无关係之后,从她体內像是消失了什么,当初只以为是错觉。 后来就算发觉了不对劲,顶多也只是后悔。 但现在看著柚柚那副格外认真的神情。 就好像那日她隨口的一句应和其实是一件极要紧的事。 於是她心里忽然涌现出了难以遏制的惊慌。 柳姿如同疯魔般想要衝破侍卫的阻拦扑向柚柚,口中不住地喊著:“不...不......不不不!我反悔了!我不愿意!那不算数!” 温正清原本还在为柳姿的背叛而愤怒,此刻见她如此失態,心中一动。 他还没蠢到这个地步,柳姿这般不顾一切地想要挽回柚柚,绝不可能是出於什么母女情深,定是柚柚身上有她必须图谋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起,温正清瞬间將方才与柳姿的爭执拋诸脑后。立刻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朝著柚柚的方向急切地喊道:“之前都是为父糊涂!是被这毒妇!”他伸手指著柳姿,眼神凶狠,“是她!是她终日在我耳边搬弄是非,说你顽劣不堪,需严加管教!为父是被她蒙蔽了双眼,才误会了你,以为那些苛待只是......只是对你严厉些的教诲啊!” 柳姿被他这顛倒黑白的无耻之言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晕厥过去。 只有温瑶茫然地看著这一切。 就好像一夕之间属於她的东西都被抢走了。 温柚柚是给他们下蛊了吗?! 她看著昔日恩爱的父亲和姨娘不顾其他人的目光扭打在一块,一副誓要把对方的脸面撕开扔在地上好討温柚柚欢心的样子。 让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陌生极了。 他们的一切宠爱都应该归她才对啊! 她慌忙上前想要扯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却被温正清不留情面地甩开。 柳姿下意识想要去把她扶起来。 但是柚柚还在看他们...... 柳姿的手伸到一半,硬生生顿住。 她心一横,竟真的收回了手,任由温瑶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温瑶摔在地上,手肘磕得生疼,她难以置信地看著姨娘收回的手,又看向对自己漠不关心的温正清,巨大的委屈淹没了她。 她挣扎著自己爬起来,衣裙沾了灰,髮髻也散了,显得格外可怜。 她下意识转头,想寻求一丝安慰,却正好对上柚柚望过来的目光。 带著淡淡的怜悯。 怜悯。 她寧愿她像以前一样厌恶愤恨地看著她,也不要这点怜悯! 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给人取乐的跳樑小丑一样。 站在那的应该是她啊! 应该是她站在高处用这种眼神看著温柚柚才对啊! 柚柚看著眼前这混乱不堪的一幕。 心里原本看著狗咬狗看戏的乐趣都散了。 这样一味追逐利益的模样实在丑陋。 她还不如去看县衙里养著的两条狗打架。 他们也不想想。 若是连这么多年的感情都能在甚至还未尝到甜头的利益面前让步。 她又为什么会因为现在表现出来的虚假感情感觉到感动呢? 明明她身边已经有真心爱她的家人了啊。 柚柚觉得他们的心思实在矛盾极了。 一边觉得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一边又对没有用的孩子完全不在意。 不过柚柚很快就想通了。 归根究底还是他们只爱权財也只爱自己。 本质自私又毫无底线。 她轻轻嘆了口气,不再看这场闹剧,转身拉住了江若云的手,小声道:“娘亲,我们走吧。” 这里的气息,让她觉得窒息。 柳姿眼看著她要离开还想追上来。 被侍卫们举剑拦下。 柚柚从未有如此强烈的渴望,想要回到公主府和原身的墓碑说说话。 你瞧,我帮你完成心愿啦。 他们后悔了,还求著你回来呢。 但是......你在哪呢? 今日是他们离开平县的日子。 柳时璟因为还要参加殿试,已经先他们一步离开了。 白灵则挨挨蹭蹭地跟在柚柚身边。 时不时又瞥凌泉一眼。 柚柚问它怎么了也不说。 还是凌泉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它想坐马车。” 第237条小锦鲤 怀璧其罪 啊? 啊啊? 柚柚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毕竟蛇坐马车这件事不止是看起来有些离谱的程度,主要还是压根没人会往这个方向去想。 柚柚对上了白灵恳切的眼神。 隨即一个上头,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没问题呀!白灵跟我坐一......” 错的错的,有问题的。 柚柚看了一眼那在白灵面前都显得有些娇小的马车,沉默了一下。 意识到—— 如果她要和白灵坐一块的话。 最好的下场就是她被压成肉饼。 坏下场呢? 被压成肉糜。 柚柚被自己的冷笑话冷到了,搓了搓手臂,顺带著薅了一下白灵光滑的脑壳:“坐一起应该不太行,试试能不能你自己挤一挤?” 她打量了一下大小,觉得应该可行。 又看向凌泉,困惑问:“你们来的时候没坐马车吗?” 凌泉脸上那张面具早就去掉了,露出了面具下更为熟悉的脸,声音也重新变得年轻。 “我们是搭船后坐了牛车来的。” 不管多少次看见,柚柚都觉得这简直就是神跡。 一个人的声音和长相居然都能变。 白灵的尾巴尖缠著柚柚的手臂,声音听起来委屈的不行:“牛车没有马车稳当,我坐著不习惯。” 四周徐府的下人经过经过这些天的脱敏训练显然已经变得波澜不惊了。 毕竟都见过笔自己在纸上动了。 现在不过就是一条蟒蛇撒娇而已。 他们面无表情地继续忙著自己手上的事。 还是没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 这可是蟒蛇撒娇誒! 再多看看,等这些京中来的大人物们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柚柚倒是很习惯地摇了摇它的尾巴尖:“不过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呀?”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解书荒,1?1??????.???超实用 】 “我们准备回一趟药王谷,前不久有弟子来信,说谷里出了些事,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 柚柚看起来很惊讶:“药王谷原来是有弟子的啊。” “…那不然呢?” “嘿嘿。”柚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以为药王谷就你们俩呀。” 毕竟之前也从未听闻过有药王谷弟子入世的消息。 “我师父说过,若是学艺不精就贸然离谷行医,只会丟了药王谷的脸,所以大部分人仍在谷內修习。至於那些已经入世的弟子,也会因为怕遭到威逼利诱选择隱姓埋名。” 他这么一说柚柚就懂了。 確实,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就是在被追杀。 “那岂不是又要分开啦?”柚柚抱住白灵,很不舍的样子。 白灵也在一旁嘶嘶嘶。 柚柚送走了他们之后,又要与徐县令夫妇告別。 徐夫人弯下腰摸了摸柚柚的小脑袋,眼角通红,眼中的泪水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来一样。 徐县令本来是准备安慰自己的夫人的。 看著这分別的景象,安慰了没两句,自己倒是先哭出来了。 徐夫人:“……” 好在他最近瘦了之后回到他们刚成亲那会的模样了,徐夫人也愿意哄哄他。 好不容易等徐县令恢復了理智,他给柚柚递来了一个盒子。 这木盒子应该是由金丝楠木所制,上面雕刻的纹繁复,应当有了些年头,只是隨著岁月流逝,让这盒子瞧上去更显了底蕴。 若是放到京中那几家有名的古玩店,恐怕都能价值千金。 “这里面是我们徐家世代相传的传家宝…”说著就要把盒子塞到柚柚手里。 给她嚇得差点蹦了起来,一双小手藏在自己身后死活不肯伸手去接。 “这个太贵重啦,不行不行,这是你家的传家宝你自己留著呀。” 徐县令不在意地摆摆手:“誒,多见外,说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你不也在我们家的族谱上?收得的收得的。” 柚柚觉得不是自己太见外,是他太见內了。 照徐县令先前那样,家中穷困潦倒的时候,妻子重病臥床的时候,他都没有把这个传家宝用掉。 他就算是把外面的那金丝楠木的盒子卖了,都够他安稳过一辈子了。 而徐家祖祖辈辈,都没有动过它。 这份珍重,是柚柚觉得她无法承担的。 但这会白泽出现在了他们旁边,朝柚柚頷首:“收下吧。” 徐县令一看他声援自己,也笑道:“是啊收下吧,这玩意虽说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但我爹娘也交代过,若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得打开,说这是从祖辈就传下来的但我们家也只是代为保管。” “只是这保管了五百多年也不见那原主来取。”他嘆了口气。 光是十年的时间就足够物是人非,这五百年过去,那户人家也不知是何光景。 若说得稍悲观些...恐怕都已没了后代,这才放心把这么珍贵的物件一直留在他们这。 徐县令又说:“实不相瞒,当初我见您第一眼就觉得有缘。” 柚柚提醒他:“你当时见我第一眼好像是要把我赶走来著嘞。” 这是哪门子的孽缘? 徐县令被柚柚这话噎了一下,脸一红,訕訕道:“那、那不是当时情况特殊嘛……后来不也没赶嘛!”他连忙转移话题,语气诚恳,“我是说真的,见到郡主第一眼,就觉得格外亲切,这东西交到您手上,我放心!” 就算与他的直觉相悖,她不是这物件的有缘人,打不开这盒子,那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找到这东西的主人也比他这方便。 白泽也在一旁温声劝道:“既是缘分,便收下吧。徐县令一片诚心,此物或许与你真有渊源。” 白泽都这么说,就让这句话的可信程度上升了几个档次。 按照柚柚对他的了解,他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 他说出口的话,这个“或许”可以直接去掉。 柚柚犹豫了一下,终於伸出小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木盒。 盒子入手微沉,带著一种温润的质感。 徐县令见她收下,顿时眉开眼笑,仿佛了却了一桩天大的心事,连连道:“好!好!这就对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物件在他身边,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了,他是护不住的。 当日白泽寻上他,说起了这东西的来歷,他就下定了决心。 第238条小锦鲤 远行 又庆幸,好在自己先前再如何困难都没想著把这盒子卖了去换钱。 他这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处在贫困中,但即使如此,他在那些达官显贵面前也能挺直了腰杆,就是因为他人穷志不穷。 但若是他当时卖了这盒子…他或许也就失去了底气。 许是他这么多年心里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这盒子落在柚柚手里的那一刻,他竟感觉到周身一清,身体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那样,有著无限的精力。 徐夫人也破涕为笑,轻轻拍了拍丈夫的背,对柚柚柔声道:“郡主一路保重,日后若有閒暇,再来平县看看。” 柚柚抱著盒子,用力点了点头,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嗯!谢谢徐大人,谢谢徐夫人!你们也要保重呀!”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平县。柚柚趴在车窗边,回头望去,徐县令夫妇还站在原地,朝著他们挥手,身影在视线中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远方。 她低头,看著怀中那个精致的木盒,並没有打开,而是將它交给了饕餮保管。 绝对安全。 她完全想像不出来普通人从饕餮手里抢东西的画面。 饕餮倒是挺好奇的:“不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柚柚摇头:“万一里面镇压著什么坏东西,打开之后就溜出来为害人间了呢?” 系统:【……】听著怎么有点耳熟,哦,它昨天是不是跟她讲了潘多拉魔盒的故事? 饕餮:“……?” 就连穷奇的脸上都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伸出爪子指著饕餮又弯了弯指著自己。 没说话。 但是意思很明显了。 还能有什么比他俩还坏的坏东西? 他们虽然被王母娘娘镇压了骨子里的恶念,但归根究底还是凶兽,现在不过是因为在柚柚身边收敛著本性。 若这盒子里真装了什么会损害她的东西,他们也不会手软的。 但柚柚是真被潘多拉魔盒嚇到了。 饕餮这才把盒子揣到怀里护著。 感觉自己像是成了话本子里镇守宝物的怪物。 马车外,江若云和江滦正与白泽交谈。 “国师大人也是坐马车来的吗?” 江若云发现了一处盲点。 她好像只看见了马车並未看见那几匹马? “您可知道,我府上的马在何处?” 白泽:“……”在国师府上。 若换成一年前的他,这句话就直接说出口了,也不会管马车到了平县但马还在京城是一件多让人感觉惊讶的事。 但现在却不同。 他仿佛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强的归属感。 於是他试图解释:“我们没用上马,所以把马留在京城了,不必担忧,国师府上的僕役们会將它们照顾好的。” 江若云:“……” 她的重点是在关心这些马的去处吗?! 她是在关心他和柚柚是怎么来的! 而且,没用上马… 他的意思是,他带著柚柚和这么几大车的东西徒步到了平县? 那她府上养著的那些马可以休息休息都別干了。 以后拉车就全靠国师大人了。 江若云心里自然是不信这套说辞的。 但国师的能力他们有目共睹。 用了什么仙家手段,应该 ……也还算合理。 江若云就这么把自己说服了,也不想继续这个让她感觉到疑惑的话题了,转而道: “是这样,平县能买到的马太少,我们正好少了一匹,可能要委屈您跟別人挤挤……” 她话还没说完。 白泽就摇了摇头:“我不喜与人接触。” “也不用考虑我,我自有办法回去。” 江若云也表示理解。 “柚柚年纪小好动,我也担心她衝撞了您,您既自己有法子,那便是最好的。” 说完她就施施然离开了,江滦忍著笑也走了。 只留下来不及反悔的白泽。 不是。 早说跟谁挤挤啊。 白泽觉得人类简直险恶极了。 江若云自己倒是坐进了柚柚的马车里。 见柚柚的娘来了,饕餮也装作一副老实的僕役的模样,缩在车厢角落不吭声。 就是身上那股气质跟僕役完全不沾边就是了。 江若云权当作没看见,导致饕餮一直以为自己扮演得非常像。 柚柚和娘亲说了方才的事。 江若云道:“等回了京中,我们找人看看这木匣,许能发现它是何方的技艺,若当真如国师所说,此物与你有缘,那收下也无妨。” 柚柚点点头。 江若云的视角只能看见她毛茸茸的头乖乖地一点一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柚柚就顺势在她手心蹭蹭,蹭得她心都软了。 眸中闪过暗色,这是她的孩子,柳姿既然当初选择了放弃,就不该再来纠缠打扰她们。 若说一开始江若云只是因为可怜这个孩子所以收留了她。 那现在,柚柚早就成了她生命中难以割捨的一部分。 因为有了牵掛,所以才有了归宿。 与其说是柚柚需要她,不如说是她们都在治癒著彼此。 趴在娘亲怀里,柚柚昏昏欲睡之际,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天柳姿说的话... 说给她做了玫瑰酥。 原身也爱吃这个嘛? 这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偏偏这事她还不能问其他人,不然她就露馅了。 柚柚心里难得揣了事,还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睡不著,没想到头一歪就失去了意识。 等马车停在公主府大门口前的时候。 柚柚感觉自己坐得腿都是软的。 最先衝出来迎接他们的是旺財。 它显然早已等候多时,激动得尾巴都摇成了风车,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欢快声响,绕著刚下马车的柚柚不停地转圈,湿漉漉的鼻子急切地嗅著她身上的气味。 柚柚感觉被它转的更晕乎了,忙抱住它:“不要再转啦!我好想你噢旺財。” 旺財回应般地舔了舔她的脸颊,尾巴摇得更欢了。 在迎接完自己最喜欢的小伙伴后,旺財还一视同仁地欢迎了其他人。 只是在路过饕餮的时候,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旺財忽然夹起了尾巴。 第239条小锦鲤 见鬼 只不过饕餮跟在人群的最后面,鲜少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与他站在一起的侍卫看见了也没放在心上,还有心思打趣道:“你这小子看起来不是很受旺財待见啊。” 这话说得,胆子怎么就这么肥呢!旺財夹著尾巴赶紧跑走了。 饕餮很想把旺財揪回来,让它一视同仁,但一转眼的功夫它就不见了。 直到进府,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一把把穷奇揪起来和它对视,饕餮的语气中充满了困惑:“所以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看著我笑,是不是因为那条狗?” 那晚好像就是穷奇誆骗他说体型小能在凡间维持的时间久一点,他才变作了兽型。 这下不用穷奇说,饕餮瞬间就把一切都串起来了。 天杀的。 穷奇一点都不怕他,还挥了挥爪子一副无奈的样子:“我可没说过,你自己臆想的別赖上我。” 给饕餮气坏了,扬手就想把它丟在地上。 被春雨看见连忙將穷奇夺了回来:“欸你做什么呢!穷奇很脆弱的,就算做错了什么事也不能这么对它!” 春雨越看越觉得危险,还跑去跟柚柚告状:“郡主,您可得说说饕餮,他方才竟想將穷奇往地上摔!这猫儿身子骨弱,哪经得起这般折腾?万一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是好!”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身子骨弱的穷奇:“......”早知道会这么丟脸,就不挑衅饕餮了。 柚柚正捧著杯温牛乳小口啜饮,闻言抬眼看了看跟在后面满脸写著不爽的饕餮,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放下杯子,小脸上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春雨姐姐別担心,他们关係好著呢,方才定是在玩闹,饕餮有分寸的,不会真伤了穷奇。” 说著,她还朝饕餮递去一个眼神。 饕餮接收到信號,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春雨將信將疑:“真的只是玩闹?奴婢瞧著饕餮那样子,可不像是闹著玩的......” 唉小郡主给这俩这名取的,她每次说出来就忍不住想笑。 感觉像是郡主看见了这俩名字就给身边的人用了。她是怎么都看不出这一人一猫和传闻中的凶兽有什么共同点。 “真的真的!”柚柚用力点头,伸出小手摸了摸穷奇的脑袋,“你看穷奇都不怕他,是不是呀穷奇?” 穷奇適时地“喵”了一声,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给饕餮气得,就你会装是吧! 春雨见状,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就算是玩闹也得小心些,猫儿娇贵,可经不起摔打。” 穷奇都想去死了,这些词是能用来形容凶兽的吗它请问? “知道啦,谢谢春雨姐姐关心!”柚柚甜甜应道。 等春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柚柚才鬆了口气,转头看向互相瞪视的一人一猫,无奈地摊摊手:“好啦,你们也別玩了,我们来做点正事吧。” 这一瞬间,饕餮和穷奇像是同步了似地一致向后退,摇头,异口同声:“別想了,我们是不会帮你写作业的。” 柚柚:“......” === 柚柚充满怨念地起床。 当知道睁开眼就要去国子监上学后,她不会给这个世界好脸色的。 系统的评价是她现在的脸色像是休完国庆八天长假之后要上班上学的牛马。 柚柚不知道国庆是什么。 但是她对这种痛苦能感同身受。 唉声嘆气地洗漱,垂头丧气地到了国子监。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整个国子监最丧的崽。 等看到江晟的时候,柚柚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是多久没睡了?” 只见江晟原本白净的小脸上掛著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像是被抽乾了精气神,原本被养得圆润的小脸都瘦削了下去,透著一股萎靡。 反观去了趟平县的柚柚,看起来不仅没有被那鼠疫影响,竟然还胖了点。 柚柚伸出小胖手拍了拍江晟的胳膊,语气带著点小感慨:“表哥,我知道我们感情好,但你也不用这么想我吧?这才几天没见,你就茶不思饭不想,憔悴成这样啦?” 江晟原本还蔫头耷脑的,闻言抬起头,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无语地瞪了她一眼:“你在想呢!” 他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注意,才凑近柚柚,压低了声音,带著点惊惧地说:“我告诉你,你可別往外说......我们府上,闹鬼了!” 柚柚:“......啊?” “是真的!父王和母妃都不信我,你可得信我啊!我们可是亲表兄妹!” “...好吧好吧,我信你噢,但是你说安王府闹鬼了,是你看见什么了嘛?” 江晟刚要说,他俩在这说悄悄话就被夫子逮住了。 “你们要说话就出去说个痛快好了!” 他其实在说反话。 但是这俩耿直的显然是听不出来的,一转头还真站出去了。 不会影响到其他人听课,江晟说话就利索多了:“从五天前开始,每到晚上,我都感觉有个黑影在跟著我和弟弟,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我以为是路过的下人。” “后来我发现不对。” 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 “谁家的下人...会站在床帷外一动不动,盯著主子看上一整夜呢?” 他的话语都在颤抖。 让柚柚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半夜梦醒之时,侧身望见身边纱制的罗帷隱约透出一个黑影。 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弹。 只能捂著嘴与它对峙到天明。 柚柚被自己的想像嚇到。 但江晟所遭遇的显然比这些更为真实恐怖。 “我和弟弟都看见了,我俩嚇得一整宿都没敢闭眼,天一亮就去找了父王和母妃。” “但是他们竟然都不信!” “我们平时確实调皮捣蛋了一些,但是这种事情我们也没必要骗他们呀!” 系统点评:【这就是狼来了的故事,这件事告诉我们平时要做一个说真话的乖孩子。】 有种灵异频道秒切儿童频道的诡异感觉。 柚柚:【小嘴巴,闭起来。】 其实她很想跟江晟说。 这还不是最嚇人的,她这里还有个更嚇人的鬼故事。 那就是... 他身上没有鬼的气息。 第240条小锦鲤 不对劲 柚柚在平县和那一眾鬼待久了,如今对鬼的嗅觉更加灵敏。 且京城本就是在天子脚下,整个国家龙气最为强盛之处,怎么可能有鬼的存在? 安王和安王妃不信实属正常。 但是柚柚也知道,虽然江晟平日里是调皮了些,学业差了些,但本质是好的呀,不会做出说谎博取关注这种譁眾取宠的事。 江晟忽然转头幽幽地看著她:“別的就算了,学业…你这个倒数第二也能嘲笑倒数第一吗?” 柚柚:“……?”她居然说出口了?? 但柚柚是什么人啊,一点不带心虚的,反倒理直气壮道:“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信你呀!等下了学,我陪你去找安王妃说说。” 她一副很仗义的模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江晟原本耷拉著的唇角这才扬了起来,又建议道:“我们去找舅舅吧,他是习武之人,阳气重,跟我们一起去王府,还能保护我们。” 说完就见柚柚盯著他看,江晟疑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柚柚露出了一个笑:“没有呀,就是……我们得先考完试才能去找他哦。” 江晟大惊失色:“为什么?!我们不能从狗洞溜出去吗?” 柚柚:“你再重复一遍呢。” “从狗洞…” “对哇!都说是狗洞了,你是狗吗你就钻?” 柚柚非常坚定地不要逃课,必须得等考完试再陪他去找林景澄。 江晟也没办法,只好灰溜溜地跟在她身后。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系统悄咪咪:【你是不是发现有什么不对了?】 什么狗洞不狗洞,平时公主府的狗洞这货也没少钻啊,怎么到国子监就忽然初具人形了? 柚柚无奈:【他又听不见我们说话,你大声点也没事哇。】 崽在江晟前头走著,头上的发包垂下一条流苏,隨著她的动作在风中缓慢地飘摇,看著很是无忧无虑的模样,心里却道: 【他应该是被那个脏东西,附身了。】 给系统嚇得一激灵:【真的假的,为啥啊?】 柚柚提醒它:【你不觉得他刚刚对他口中『鬼』的描述,视角不对吗?】 【『从身后跟著』,『在床帷外盯著一整夜』,这些视角,他只要背后没长眼睛,他就是看不见的。】 系统想像了一下这个画面,觉得她说的对。 【但是也有可能是敘述方式不一样吧?】 柚柚点头:【是呀,光靠这个肯定不能確认,所以我后面试探他了哦。】 系统:【……】说来惭愧,我以为你就是不想听课想在外面嘮嗑呢。 【我认识的江晟,如果府里闹鬼,不会只担心自己的安危,更不会把无辜的人捲入其中。】 但现在,跟在她身后走的那个不明生物,不仅拉上了她,还想把林景澄也拽进去。 系统哆哆嗦嗦开口:【柚柚柚…你別怕!我看著后面监视它,绝对不会让它伤伤害你的!】 柚柚:【没关係的统子,你怕的话就別看了嗷。】 系统:【谁谁谁谁怕了!你歧视结巴巴巴是不是!】 柚柚闭嘴了。 行叭。 没关係。 等身后这个玩意经歷了大考的摧残,应该抖得比它还厉害。 柚柚发誓。 这是她体验感最好的一次考试了。 因为身边坐著一个只会啃笔描鬼画符的蠢蛋。 让她的自信心蹭蹭蹭地往上涨。 等考试结束收了卷,她就看见江晟抖成筛子似地站起来,语气比刚才虚弱得更加真实了: “现在,可以,走了吗?” 一句话得分三段说。 像是下一秒就要嗝屁了。 秦亦玉和柚柚好久不见,正亲亲热热地挽著她的手臂邀她去府上玩,听见江晟的话奇怪道:“你们要去做什么?还不带上我?” 江晟这下不抖了,笑嘻嘻道:“你要来的话可以一起呀。” 柚柚差点一巴掌给他掀飞咯。 干嘛呀。 把她当成傻子是不?当著她的面想对她的小伙伴下手?? 秦亦玉迟疑地看了眼柚柚,隨后摇了摇头:“算啦,我下次吧,你们去玩吧。” 江晟听了这话反倒主动了起来:“一起来唄,人多了热闹,还是说其实是你不想跟我们一块玩?” 柚柚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 崩人设了噢。 “好奇怪噢江晟。”柚柚受不了了,直接道,“你今天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你以前不会这么说话的。” “是,是吗?” “是呀。” 江晟闭嘴了。 秦亦玉倒是笑了:“要早点回来噢,太久不见的话,我就要去跟大人们告状你们自己跑出去玩了。” 她朝柚柚眨了眨眼睛。 直到见到林景澄的时候,他都保持了一定时间的安静。 像是知道多说多错所以乾脆不说了一样。 但柚柚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跟在他身后幽幽地:“江晟......” “又怎么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不像你了呀。” 江晟:“......”所以到底要怎样! 他回头看柚柚。 女孩歪著头也看著他,澄澈的眼睛仿佛能看清里头所有的情绪。 说难听点。 带著清澈的愚蠢。 看来是他想多了。 只是也不知道他们来得算不算巧。 刚到林家就被告知,方才安王府的人已经將林將军请了去了。 看门的僕役还奇怪道:“世子您竟然不知道吗?” 柚柚觉得人家其实只是顺口问了一句,但是江晟应激了:“我当然知道!那是我的父王和母妃,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一套下来给那下人都整不会了。 寻思自己也没说啥啊,咋反应这么大嘞? 嘟囔了一句:“难道是和王爷王妃闹彆扭了?” 这下人自觉自己是小小声说的话。 但是毕竟林家武將世家,说话中气足,连带著下人也是这般。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音刚落,江晟就一个踉蹌险些摔倒。 得亏了是往后摔的,柚柚为了避免自己被他连累,扶了他一把。 不然估计得摔个狗吃屎。 他一抬头,柚柚才惊讶地发现对方眼眶红红的。 “你哭啦?” “你,你才哭了呢!” “...行叭,要是这样能骗过你自己的话,就我哭了吧。” 但显然对方还没有弱智到这样的地步,所以他嘴一瘪真的被气哭了。 说真的。 要不是柚柚確认以及肯定这身上的气息不是江晟本人的。 她真要以为自己干坏事了。 第241条小锦鲤 安王府 他们来到安王府门口,柚柚脚步一顿,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一股阴冷粘稠的气息將整个安王府都笼罩在內,连空气中流动的风似乎都滯涩了几分。 府邸上空的天色,都比別处要显得阴沉些许。 江晟此刻倒是演得十足,他瑟缩了一下,紧紧挨著柚柚,声音带著颤抖,指著王府大门问道:“柚,柚柚你,你有没有觉得,王府好像......有些不一样了,看起来好可怕......” 他一边说著,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著柚柚的反应。 柚柚面上是一派天真茫然,她眨了眨大眼睛,顺著江晟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用力摇了摇头,语气轻鬆:“没有啊,哪里不一样了?我看著挺好的呀,跟以前一模一样!表哥,你是不是太紧张,出现幻觉啦?” 她还往前蹦躂了两步,指著门口的石狮子:“你看,小狮子还在对我们笑呢!” 江晟愣是没能从这两头石狮子脸上看出什么笑容。 “你不觉得这里看起来比以前诡异了很多吗?” 柚柚摇头:“没有欸,可能是因为...” 她特意拖长了调调。 江晟著急问:“因为什么?” 柚柚“嘿嘿”笑了两声:“因为我之前没有来过安王府誒,所以我也不知道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哟。” 哟。 她还哟! 没来过你刚刚说什么跟以前一模一样啊! 江晟的面容逐渐变得狰狞,府內的黑气像是也要隨著他的表情变化振盪一般,声势骇人。 然而,柚柚却像是全然未觉危险临近,忽然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腕冷得出奇。 柚柚在心里嘶嘶作响,寻思难怪刚刚他离她这么远。 这要凑近些也太容易被发现了。 但是柚柚装作不知道。 “走啦走啦!別傻站在这儿了!”她仰起小脸,拽著他就往王府里走,嘴里还欢快地说道,“我都闻到里面饭菜的香味啦!” 那邪物似乎也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被她拽得一个踉蹌,只能被动地跟著往府里走,脸上那狰狞的表情僵在那里,过了会才想起来要表情管理调整了一下。 手腕处传来属於生人的温热让他极其不適,却又无法立刻挣脱,只能阴沉著脸。 心想好歹是把她骗进来了。 但在他原本的设想中,这个五岁的小屁孩应该在看到安王府大门的那一刻就嚇得魂飞魄散,意识到她到底惹怒了多么恐怖的存在,然后迅速跪地为她的无知懺悔。 並且必须深刻反思检討刚才对他做的一切不恭敬的事! 他才会选择勉为其难地原...... 呸! 原谅什么! 他是不可能原谅她的! 不过幻想很美好,现实很没好。 柚柚拽著他的手,就算到了王府內,周遭的环境变得肉眼可见的诡譎,她都像是没看见一样,嘴里只嘀咕著不知道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究竟谁更恐怖一点。 终於最后还是他忍不住:“你没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吗?” 这下再迟钝都应该发现了吧! 在柚柚的视角里。 安王府內部已然化作炼狱般的地方。 黑气无处不在,翻涌滚动,遮蔽了原本的雕樑画栋,让一切景物都显得影影绰绰,扭曲变形。 迴廊的柱子扭曲变形,脚下的青石板路软腻如同踩在活物上。 就连原本在府外嗅到的饭菜香味此刻也带上了些许的腥气。 柚柚还没回答他。 就有一个下人打扮的人凑了上来,脸上带著夸张的笑,嘴角像是要咧到耳后根一般,声音嘶哑带著隱约的沙沙声: “世子,郡主,晚膳已经备好了,请移步。” 就差在脸上写著四个字“我不是人”了。 柚柚揉了揉眼睛,这才看得分明,在前方引路的管家根本不是活人! 它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著,方才的沙沙声原来是它关节处移动的声音,动作一顿一顿地迈步往前移动。 它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注意到柚柚在看它一般。 身子没动,头却慢慢地转动了起来,直到与柚柚对上视线。 鲜红的唇僵硬地一张一合: “怎么了,郡主?” 这分明是一个做工粗糙色彩艷俗的纸扎人! 脸颊涂著两团突兀的腮红,原本该是嘴巴的部分,嘴角直裂到耳后根。 它的身体仍在向前走,头部的位置却突兀地停留在了原地。 江晟也转过头看向她。 有一瞬间,柚柚產生了自己被无数双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注视著的错觉。 甚至可能不是错觉。 “没什么。” 柚柚確认了自己仍能和系统取得联繫后,在这种陌生之处的恐惧感也隨之消散了一些。 “就是觉得你走得太慢啦,没看见你们家世子都饿成什么样了吗?还不快点,还在这磨磨蹭蹭!” 管家张扬的笑容忽然顿了一下。 他转头看了眼江晟,看不出对方的態度,犹豫了片刻,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转头,走得稍快了些。 江晟並没有注意到它这一瞬间的犹豫,但是一直盯著纸扎人的柚柚却纳入了眼中。 她眨眨眼,继续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表哥,你们府上的管家真厉害,人的脖子居然可以转到背面誒!是不是之前是玩杂耍的?” 江晟看过来的眼神已经不像是在看人类了。 柚柚觉得他现在应该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迟钝的人。 他们一路来到主院的正厅,路上遇见的所有下人都是纸扎人的形態。 就好像这整座王府只有他们两个拥有人形的一样。 如果江晟是被这邪物附身了的话。 那其他的这些被纸人替代的下人们去了哪里呢? 她还在这思考。 系统已经被嚇得无法思考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第242条小锦鲤 用膳 因为有著在平县的经歷。 系统对於鬼都司空见惯了,说真的,要是你每天看见一群鬼围著一个五岁的小孩转还天天被她剥削,你也害怕不起来。 但是现在不一样啊! 这显然已经脱离了鬼的存在,自成一域,整个安王府如同人间炼狱一般,偏偏里头如此怪诞,外间却无一人注意到。 管家的脚步在正厅前戛然而止。 脸上掛著瘮人的笑意:“王爷和王妃在里头等著两位小主子呢。” 听到这个称呼,柚柚下意识看了眼仍被她拽著的『江晟』,对方像是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对著这纸人管家的时候,『江晟』面色冷淡,只一頷首。 柚柚鬆开了他的手腕,掌心间残留的冰冷让她愈发清醒。 这次她没急著向前走,而是退后一步落在了『江晟』身后。 周身原本逐渐浓郁可怖的黑气一滯,竟散去了些。 系统:【这是什么情况...?算是你做对了?那你再退后一步试试?】 柚柚:“......”她其实很想问,他们系统每天在那更新来更新去的,难道就没有人想过系统的智商也可以叠代一下吗? 【那我要不要直接一步步退出去好了?】 系统:【还能这样吗!柚柚你越来越聪明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 柚柚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深深地嘆了口气,解释道:【不是,是因为我现在算是在王府做客,是客人,客人不能走在主人家前面呀。我现在退到他后面,符合了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所以这黑气也不准备攻击我了。】 【你知道过家家吗?它们现在就想让我陪它们玩过家家。】 知道那肯定是知道的,就是这么嚇人的过家家还是第一次见。 偏偏被柚柚这么形容了一次之后,竟然还挺贴切,以至於周遭的怪诞景象在系统眼中成了过家家的场所之后,都没那么嚇人了。 系统:【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鬼地方希望你可以扮演好一个客人的角色。】 对。 但是柚柚觉得不止是这样。 她要扮演的应该是,一个因为表哥家中闹鬼而好奇,所以来王府一探究竟的客人。 柚柚跟在『江晟』身后进了正厅。 令她意外的是,安王夫妇和江晟的弟弟江朝也是活人的模样,一旁坐著的林景澄眉头皱起显然是已经察觉到了此处的不对劲。 安王妃林晚箏见两个孩子来了,笑吟吟地牵起了他们的手,一只手拉一个把他们拉到了座位旁。 “都是一家人,今日也只是家宴,不必拘泥於这些繁文縟节。” 由於凑得近的缘故,柚柚得以看清了林晚箏的面色,皮肤上盖著厚厚的一层脂粉,但即使是这样依旧能看出其下不佳的面色。 只是安王妃是女子,这般打扮虽奇怪但也还好,柚柚就曾见过京中不少贵妇人会用妆容掩盖憔悴的面色。 但当她的视线转到安王和他身侧的江朝的时候,这点奇怪就迅速攀至了顶峰。 方才远远看著倒没什么,但从现在的视角,就能看见安王和江朝脸上也被脂粉覆盖,还扑簌扑簌地掉著粉。 出殯。 就像是出殯的时候,给尸体化的妆一样。 为了掩盖死气与尸斑。 这个认知让柚柚內心沉重,不知道他们到底如何了。 周身的黑气又在聚拢。 她迅速敛去眼底的惊骇,依言在安王妃身侧坐下,乖巧地道了声谢:“多谢舅母,那我就不客气啦。” 她隨意夹了几筷子面前的菜放在自己的碗里。 没吃。 那原本从安王府飘出的香味应当也是设出的假象。 如今在她面前摆著的,除了米饭外,分明就是些血肉模糊未经处理已然腐烂的生肉。 很失望。 真的很失望。 好在米不容易坏也好做。 虽然蒸出来其实也分不清究竟是粥还是饭,但至少算是正经吃的。 她做这几个动作的时候,还特意轻轻用筷子敲击了一下碗沿,林景澄应该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只不过他本来就不敢碰这桌上的食物,见状只是端起了饭碗扒了几口饭。 柚柚就知道他肯定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 与其他几人不同的是,縈绕在他周身的黑气最为稀薄。 【按你刚刚的说法的话,看起来这个林景澄扮演的不错啊。】 系统的机械音中带著诧异,显然是觉得这不像是林景澄会做的事。 不过一会它就想明白了。 能在京中做到这样的地位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刚正不阿到不懂变通之人。 那些不通人情,不过是表现出来给旁人看的。 饭桌上的气氛並不冷凝。 柚柚一边喝著粥不粥饭不饭的玩意,一边听著『江晟』和安王夫妇说著国子监中今日发生的趣事。 有真有假。 其实柚柚觉得今天最有趣的还得是这个『江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时候, 写一个字就偷摸看她的考卷一眼。 他有本事就在江晟身上多待几天等到分数出来。 让她看看什么叫断层的倒数第一。 倒是这邪物的態度叫她觉得奇怪,他同江晟的爹娘分享这些事的时候,脸上带著纯然的欣喜,就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寻常的归家的孩子。 让柚柚不由得將审视的目光落在了安王和安王妃身上。 难道他们两个芯子也换人了? 安王像是察觉到了她看来的目光,笑著夹了一筷子菜给她:“小孩子多吃些,別像你那些个表姐们一样节衣缩食的,胖些才好看呢。” 柚柚看著自己的碗上漂浮著的不明种类的腐肉。 又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饶是她再不要脸。 这会也得感慨自己功力还是没到位。 “舅舅,我不瘦呀,你看。” 柚柚把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放在他面前晃了晃。 那伸出来的手看著就软乎。 安王忍不住捏了一下,隨后坐在主位上像是著了魔一般。 “是啊,不瘦啊有肉的...不瘦啊......太瘦了多吃...有肉的啊......” 他嘴里不断念叨著这些听上去云里雾里的话。 第243条小锦鲤 朱大人 与此同时,柚柚感觉到那些原本退开了些的黑气捲土重来,又聚拢在她身边,像是隨时要將她吞噬进去一般。 在它们越发猖獗到甚至要碰到她的衣角的时候。 柚柚开口了:“不过我最近確实瘦了一点,谢谢舅舅关心。” 安王脸上这才又露出了笑:“是,是瘦了,多吃点。” 许是因为刚才的变故让他情绪激动表情失控了,等他再笑的时候,脸颊两侧就落下了许多脂粉。 整个人像是墙皮脱落之后的斑驳墙面一般。 瞧著很是怪异瘮人。 眼睛一直盯著柚柚的碗,一副她不吃掉刚才那块肉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柚柚只能借著扒饭的动作把那块肉埋在了碗底。 这才矇混过关。 安王妃笑著看著这一切,又看向『江晟』,问道:“你这些日子睡得可还好?母妃可请了京中最有名的道长来给你屋里驱邪了,便是真的有什么鬼啊,也该散了。” 重点来了! 柚柚也不忙著咬筷子了,背挺直了耳朵都立了起来,就等著听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晟』的脸上露出了柚柚先前在国子监见到的一般无二的神色,愤愤道:“母妃!您还是不信我说的话!那老道就是个坑蒙拐骗的货色,刚来到我屋里就被嚇了一跳,还是在屋外头做的法事,做完拿著钱就跑没影了。” “您看!”他指著自己的黑眼圈,“昨夜那鬼又来了,我隔著纱帘都能看见它在屋里走来走去,离得更近了......” 柚柚注意到,在这里的时候。 他的视角又切了回去。 所以,现在的『江晟』也在扮演江晟吗? 但柚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让系统把这里的对话记在备忘录里。 系统真是被这个鬼地方嚇得不轻,都不用她提醒自顾自的就记了起来,像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让她们早点从这鬼地方出去一样。 『江晟』的声音越来越低:“父王,母妃,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一天,我醒来的时候,就恰巧与它面对面了?” “不得胡说!”安王猛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碗筷都因这个动作振盪了一下,“太医来瞧了都说你这是心病,你这孩子就不能懂事一点吗?你母妃平日里还得照料你的弟弟妹妹们,能替你去请那道长来已经很好了,既然道长都说了鬼被驱走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男子汉大丈夫,你得给你的弟弟妹妹们做好当哥哥的表率才是!” 弟弟,妹妹? 江晟哪来的妹妹? 这一番话下来,『江晟』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眼眶迅速泛红,睁大的眼睛中不见往日里的稚嫩,而是布满了红血丝。 他转头,对上了柚柚看过来的视线,忽然咧嘴笑了: “父王,表妹可以为我作证,她家中这些日子,也闹鬼了。” 话音刚落。 安王夫妇与一直沉默著的江朝的目光都落在了柚柚身上。 四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柚柚:“......”好啊,好一招祸水东引。 所以她现在该回答什么? 是,还是不是? 若是按照实际情况说,那肯定是没有闹鬼的。 但是她现在陷在这个邪物的域中,应当是要回答—— 他想要她回答的答案。 那应该是,是? 柚柚这么想著,话到嘴边却改了口:“没有,我家中並未闹鬼啊,表哥你是不是记错了?” 她身边的黑气又退散了些。 看来是回答的没错。 这次『江晟』脸上的惊愕倒是实打实的:“怎么可能?!” “什么可不可能的,你自己臆想出鬼神之说也就罢了,你表妹才几岁,你就也要借她来骗我们?” 安王妃直接撂了筷子。 一顿家宴不欢而散。 柚柚直接无视了『江晟』的怒目而视,心里琢磨著自己如果出不了这个域的话该住在哪,好在很快就有纸人飘到她面前,恭敬道:“郡主,请隨奴婢往这来,王妃前几日就將您先前来住过的院子清理了出来,就等著您来住了。” 又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先前从来没有来过安王府,怎么会有住过的院子? 柚柚的脚步一顿。 前方引路的纸人婢女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瞬间就回头,微笑著看著她:“郡主可是对那院子不满意?” 柚柚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好奇......” 她的手指指向林景澄:“他住在哪?” 婢女笑道:“朱大人住在您隔壁的院子,王妃娘娘说了,您体弱多病身边离不得人,正好朱大人懂几分医术,在王府中也算有个照应。” 朱大人。 啊—— 柚柚没问她,自己现在叫什么名字。 过於危险,毕竟一个人不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她若是问出口,风险可比她刚才在饭桌上试探安王严重得多。 且没有必要了。 她现在已经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了。 和安王府已然无关了。 更像是...... 曾经发生过的事。 把那些个纸人婢女支走,柚柚找上了林景澄,开门见山问:“大夏歷史上有朱姓的王妃吗?” 林景澄摇摇头:“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前朝呢?前朝有没有?” 柚柚平日里虽然喜欢偷懒又贪吃,但是就凭她在平县的表现,林景澄就不认为她是会在这样紧急的关头问一些无关问题的孩子。 所以他非常认真地回忆了一下。 但王妃的姓氏实在鲜少有人关注。 更別提林景澄这样的武將。 他只能道:“我记不清,只记得前朝確有一个世家姓朱,若是有朱姓的王妃,那也只能出自这家了。” “问这个是怎么了?” 柚柚下意识低头看向他们四周的黑气。 並没有因为刚才的对话发生什么动静。 可能是因为他们现在不在安王一家人身边,所以不需要继续扮演人物? 不过既然这样的对话是被允许的,柚柚就直截了当道: “我怀疑,我们现在所在的,可能是这邪物的回忆之中。” 第244条小锦鲤 这话一出,林景澄虽然觉得实在有悖他的认知。 毕竟方才他在进府前,从外头看安王府也並无异样,就连那来林家寻他的婢女,也確为妹妹的身边之人。 但是说这话的是柚柚,那可信程度就大大提升了。 当时在平县遭遇的一切,他回到京中还觉得是自己在做梦。 “如果当真是这邪物的回忆,那我们该如何从这逃脱?” 系统也在脑海里瑟瑟发抖:【赶紧离开这里吧,太嚇人了。】 柚柚弯下腰用手指在地面上比划,老实道:“不知道誒。” 林景澄闻言也不觉得惊讶。 安王府可是建在京中最热闹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甚至达官显贵都数不胜数,正在天子脚下的位置,安王和江晟还每日都要出门。 就这样的情况下,都无一人察觉到安王府的异常。 柚柚也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吧。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可是要找出此地的阵眼好脱困?” “不是啊。” 柚柚说的理直气壮的。 “我在画圈圈诅咒他们!” 林景澄:“……” 系统:【……】好丟脸。 柚柚却是真觉得委屈了,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小嘴都撅了起来,嘟囔著: “本来娘亲都说了今晚要让东厨做好吃的,结果因为这个事我什么都没吃上,还得在这喝那个稀饭。” “肉都臭啦!连饭后的小点心都没有!” 柚柚越说越觉得生气。 看了眼外面骤然暗下去的天色,更委屈了:“这个时候柚柚都该睡啦。” 林景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道:“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所以这个点你应该还没睡。” 柚柚觉得这不是重点。 前半句才是。 “流速不一样?” “是的。从踏入此地发觉异常至今,至多不过半个时辰。”林景澄的手指指著胸口,他身上还穿著官服,身姿挺拔,看上去分外可靠。 “可你看外间天色...” 已然漆黑。 院落中亮起点点灯火,本该有著驱散黑暗的效用,然,在此时此刻这些亮光却仿佛要被黑夜吞噬了一般。 让人不由得心中一揪。 是了,这天色不对劲。 黑得太快了。 林景澄眉心一皱,语速都加快了些:“你来此地之事,可有其他人知晓?” 柚柚:“刚才那个江晟带我走的时候,我的朋友也在身边,如果我太久没有回去,她会去公主府找我娘亲的。” 秦亦玉很聪明,刚才和她对视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说出的那句要告状的话也是在知会她这件事。 她们之间相处的时间不久,但有著一份独到的默契。 只是...... 柚柚和林景澄的脸色並没有因为这个好转许多。 柚柚因为沮丧,画圈圈的速度都变慢了,小脑袋都耷拉了下去,声音埋在膝盖间,闷闷的: “是我没想到这里竟然是这样的情况,要是娘亲来了也被他们骗进来......” 林景澄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林家人如果发现他许久未归,知道他去了安王府,也定会找上门来。 到时候真真是一窝端了。 “我方才还觉得这时间流速变快不是件好事。” 因为一切的作息加快之后,他们的休息时间都得不到保障,且人一旦作息紊乱,情绪就容易变得焦躁。 “但在现在,確实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柚柚也点点头,扳著小脸严肃道:“是啊,如果时间流速和现实里一样快的话,这段回忆还没走完,府上的食物估计都餿完了。” 林景澄:“......” 確实没想到还有这一方面哈。 “你的意思是,这些物件,都不会受时间流速影响吗?” “是呀。” 柚柚终於拍拍手站了起来。 “我们的意识被迁入了这邪物的回忆中,但没有意识的死物当然不会受影响。” 林景澄沉吟片刻,选择了一个更为通俗易懂的说法:“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正在幻境之中?” “昂,差不多。” 柚柚期待地看向他:“你有办法啦?” 快点出去的话她还能吃上第二顿。 很急,真的很急。 “暂时还没有。” 柚柚小脸垮掉。 她提著不知从哪摸出来的辟邪,指著屋外的夜色,愤愤道:“有本事你出来,我们单挑!” 浩荡的剑气劈开了一丝黑寂,系统还没来得及欢呼,浓稠的黑夜就又缓缓癒合。 像是一拳打在了上。 柚柚心里那口气堵著愣是出不去也散不掉。 饕餮...... 饕餮不在。 穷奇...... 柚柚看了眼御兽环。 和里面三只牛猪羊大眼瞪小眼。 她迅速关掉,再打开。 还是它们。 这是什么噩梦。 等柚柚躺在梆硬的床榻上的时候心里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那么肥一只穷奇去哪了? ...... 哦对,去平县之前她以为会饿肚子所以提前准备了...... 所以早上其实御兽环满了穷奇压根就没进去。 ...... 耶。 柚柚猛地用被褥盖住自己的脑袋。 半晌后才慢慢地探出了头。 一朵蒲公英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 系统:【你是要用道具传送走吗?】 柚柚举著蒲公英舞了半天。 没有任何反应。 【天杀的,我要举报你们这些假冒偽劣產品!】 结果点开系统界面一看。 一行红色的警告框弹了出来。 【温馨提示:自由也是有边界的。】 系统心虚到不敢出声。 柚柚把蒲公英塞回了背包,沉默了一会,冷静道:“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几息之后。 外头传来了鸡鸣的声音。 托时间流速的福,甚至还没睡就得起床了。 柚柚的怨念都快实质化了。 虽然现在是他们被困在了这个奇怪的地方,但是系统莫名地就觉得它得为『江晟』哀悼一下。 林景澄压根没睡,天一亮就来到了柚柚的院子。 “这个幻境中的一天过去了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看起来还挺精神,还安慰了柚柚一句:“如果他们没找我们,你就先在院子里睡会,我去外头看看情况。” 本来还担心食物的问题,按照现在的情况看,在这鬼地方待上个几天都不用愁吃的。 毕竟过了几天在现实中也就一天的功夫。 第245条小锦鲤 但现实显然没有这么美好。 有安王府的婢女走了进来,行了一礼,恭敬道:“郡主,朱大人,王妃娘娘有请。” 林景澄頷首:“知道了,你先回去復命吧,我们很快就到。” 在白日里,那婢女看起来倒像是个正常人一般,只是柚柚若集中注意力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些动作的不协调。 林景澄提出了他的看法:“若是我们现在正在扮演那邪物记忆中的人,是否意味著,我们要將这一段回忆都完整得经歷一遍,才能从这齣去?” 都到了这种时候,柚柚也不装了,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能形成域......也就是你口中的幻境,需要极强的执念或是怨念。” “我们要从这脱困的话,就得解决这两股念,等它们消散了,这个域自然也就破了。” 林景澄敏锐道:“所以,执念和怨念的处理方式也是不一样的是吗?” 柚柚点头。 “虽然都是要以回忆中人的身份经歷这些事,但区別在於,是否要改变原本的结局。” 林景澄瞭然。 “那得先知道这件事的结局是什么才好。” 柚柚:“嗯呢,要是能知道更多的信息就好了。” 如果这件事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王府闹鬼一事,当年也应该闹得轰轰烈烈。 林景澄对於安王府很是熟悉,带著柚柚抄了近道来到了江晟的院子里。 守在院门前的婢女见了他们,僵硬的脸上闪过激动的神色,很快就带著他们来到了內室。 內室昏暗,明明外面是白日,厚厚的帷帘却將所有的光线都阻隔,一旁的香炉中有烟裊裊升起,是安神香的气味。 自进了內室后,领头的婢女脚步都放轻了,声音也像是在私语: “世子已经有五日没睡了......今早与王妃大吵了一架,回来就闷闷不乐到现在......还望朱大人与郡主开导一下世子。” 说完,她就一步步径直后退到门前,“吱呀”一声,像是门老化生锈了的声音,门被关上。 还落了锁。 林景澄忙將柚柚拉到身边,警惕心在这一刻达到了巔峰。 幃帘隨著屋外的风轻轻晃动,雪白的轻纱像是从黑暗中伸出的鬼手,拂过他们的身边。 而在这些『鬼手』的中央,床榻上的被褥微微隆起,隱约可见人形的轮廓。 林景澄想到方才婢女所说,要他们开导『江晟』,就皱著眉上前,他不知道在这里,『江晟』究竟叫什么,只能唤一句:“世子。” “我和郡主来了。” 被褥骤然被揭开,露出了其下『江晟』狰狞的面庞。 他的眼下青黑比昨日更严重,眼袋像是鱼泡一般缀在眼底,整张脸看起来肿胀异常。 他的视线掠过林景澄,直看向被他护在身后的柚柚,眼中迸发出怨毒的神色:“你来做什么!滚出去!” “昨天为什么要撒谎,说你们府上没有闹鬼!” 他仿佛气急了,隨手抄起一个茶盏就砸到了柚柚面前。 “咔嚓”一声,即使柚柚很快后退,余下的茶水还是溅到了她的裙角上。 原本浅黄色的布料一碰了水,迅速晕开一片难看的污渍,如同纯洁画布上突兀的墨点。 那茶水的顏色也透著不正常的浑浊,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 “我没有你这样不讲义气的表妹,我不想再见到你!” 柚柚:“行,那我滚。” 她在林景澄担忧的目光下走到了门前。 “砰砰砰”踹了几脚门,巨大的声响让原本就因没睡好而精神衰弱的『江晟』崩溃地捂住了耳朵。 他尖叫著:“啊啊啊啊你疯了吗?” 那扇门从外表上看起来单薄,但被连踹了几下竟也没有任何鬆动的痕跡。 柚柚平静地说道:“滚不出去,门被锁了。” 她的平静下莫名藏著一股疯劲。 竟让『江晟』都不敢再闹,阴冷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你们进来了,就出不去了,爹娘今日请了上次的道长来给我做法事,等法事做完了,才会让下人们放我们走。” 林景澄倒是没忘刚才婢女说的话,隨口安慰了一句:“你爹娘也是为了你好。” 『江晟』没说话,看起来不想理会他。 林景澄也不觉得尷尬,自顾自地说著: “只不过,要给你做法事,让我们来做什么?” 『江晟』这会倒是看了他一眼,满是狐疑:“你不知道为什么?” 林景澄生得正直,此刻点了下头落在『江晟』眼中都带了分郑重其事,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说:“不就是因为闹鬼那事......” “他们昨日还不信我说的,当夜苏承熙那出了事...”说到这他脸上浮现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据说也是被鬼嚇到了,整宿未睡,结果非说是我把病传给了弟弟,今日一大早就要给我驱邪,这是什么道理!” “你们府上这些天也不安寧,自然也要一併驱邪。” 林景澄忽然开口:“苏胥?” 苏胥皱眉:“就算你是我舅舅,也不该直唤本世子的名字。” 哦,原来真名叫苏胥哦。 柚柚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所以现在我们都出不去咯?” “是啊,法事过程中,就算你们叫破喉咙都没人会放你们走的。” 柚柚慢吞吞地爬上了凳子,抓起旁边的茶壶往空的茶盏里倒了杯茶。 茶液浑浊,散发著奇怪的味道,一看就是放久了坏了。 她端起茶盏,作势要递给苏胥。 苏胥一怔。 “別以为这样討好本世子,我就能放你们出去,没门......” 柚柚直接一盏茶泼到了他身上。 把他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化作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隨著他的面色变得可怖,四周的黑气竟在青天白日也显形,翻涌著朝柚柚的方向袭来。 柚柚也不管它们。 辟邪的剑尖直抵著那邪物的心口。 “这是我娘亲亲自挑的布,你怎么敢的。” 第246条小锦鲤 要求 她这显然是露了破绽的话让苏胥迅速兴奋起来:“你胡说!你娘都死了,怎么可能给你选料子!” 隨著他的话音落下,身边的黑气越发肆虐,甚至都有一缕突破了界限,瀰漫到了柚柚执剑的手上。 她惯常爱用右手,不论是执剑还是牵人。 苏胥看著她的手,小巧胖乎的,握剑的时候虎口处因为用力而泛红。 如果被煞气腐蚀...... 他指尖一动,还未出手,就见辟邪剑身上红光一闪,那煞气竟硬生生被逼出了数丈之外。 苏胥:“......” 苏胥:“!!!!” 他立马挣扎著起身躲开,很会审时度势:“你娘给你选的料子真好看。” 柚柚盯著他看了好一会,才把剑收回去。 苏胥立刻鬆了口气。 外头逐渐出现了道士的声音。 外头骤然响起一阵喧闹。 先是铜铃摇动声。 接著是道士含糊不清的吟唱声,还有府中下人奔走呼喝的嘈杂声。 混杂在一起,声势颇为浩大。 隱隱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刺鼻气味飘了进来,显然是请来的道士正在开坛作法,试图驱邪。 然而縈绕在屋內的黑气非但没有因为外头的法事有所减弱,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般。 看来苏胥说的没错,外头那个道士,真是个只拿钱不办事的酒囊饭袋。 一场装模作样的法事结束后。 柚柚和林景澄被脸上带著歉意的安王妃迎了出去。 “事出突然,熙儿昨日一夜未睡,我实在是担心,这才出此下策。” 林景澄代入角色很快,回道:“那也该提前知会我们一声,熙儿是我外甥,我还能不答应不成?郡主毕竟是客人,这般待客,若是被捅到陛下面前,难免斥责於王爷。” 安王妃脸上的歉意就更真心实意了,忙和柚柚道歉:“这事是我做的糊涂了,考虑不周,惊嚇到了郡主。” 但隨即又忍不住念叨:“我知道郡主不会告状的对不对?熙儿是你的表弟呀,你这个做姐姐的也得让让他,他昨天都被那鬼缠上了,他还这么小......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这个做母亲的,也隨他一道去了好了!” 一旁原本站著没吭声的安王连忙拢过王妃的肩膀,轻声安慰,自顾自地就替柚柚原谅了。 柚柚:“......?”这又在发什么癲? 不是在给她道歉吗怎么是道德绑架的道啊? 安王妃那张英气十足的脸上说出这样的话,在柚柚看来简直比这周遭的所有怪诞景象加起来都恐怖。 那名为苏承熙的孩子顶著江朝的脸缩在安王身后,闻言细声细气地说道:“母妃別担心,道长把哥哥身上的鬼抓走了,熙儿就不会出事了。” 柚柚很无助,问系统:【是我的错觉吗,他说话怎么怪怪的??】 系统:【凭藉我多年的品茶经验,这个算是味道较轻的品种......言外之意就是他身上的鬼就是他哥带给他的。】 柚柚肃然起敬。 她下意识地看向苏胥。 果不其然,苏胥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在听完苏承熙的话后,更是白得像一张纸。 他死死地盯著自己的亲弟弟,那眼神不像是看一个亲人,倒像是看著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安王妃立刻將苏承熙揽进怀里,手轻轻拍著他的背,嘴上责备:“熙儿,怎么能这么说你哥哥,这事也不一定是你哥哥害的。” 话虽如此,但她的动作却呈现出保护的意味。 安王更是直接,沉著脸呵斥道:“你看看你,生来不祥也就罢了,毕竟是我们的亲骨肉,还是將你养在府上,如今倒好,我们的一时善心竟害了熙儿。还不快跟你弟弟道歉!” “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苏胥的声音尖利得有些破音,“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无论我做什么,只要他一哭,就都是我的错!先前他放跑了三皇子的画眉鸟,怕受责罚,就哭著说是我用那只鸟嚇他才失手的,你们就逼著我给三皇子跪下道歉!” “够了!”安王看著柚柚和林景澄,只觉得面上无光,“陈年旧事,提它作甚!你弟弟体弱不也是被你害的?你这辈子都是欠了他的!” “体弱?我看他精神好得很!”苏胥气得笑了起来。 眼见著一场家庭伦理大戏即將进入高潮,苏胥被安王呵斥,安王妃抱著小儿子垂泪,苏承熙也哭得一抽一抽的。 柚柚忽然拍了拍手。 这一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里,突兀得像是平地惊雷。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齐刷刷地看向她。 始作俑者歪了歪头,笑道:“刚刚不是在跟本郡主道歉吗?怎么又扯到他那去了?” 安王妃訕笑一声刚想说话。 柚柚就郑重道:“我会告状的,你们等著吧。” 这话一出,安王夫妇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发作又顾忌著柚柚的身份,只能勉强挤出一句:“郡主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我是认真的。” “一大清早把我们骗过来,关在屋子里半天,连句像样的道歉都没有,现在就想这么算了?” 柚柚抬起头,圆圆的脸蛋上满是不服气。 “你们要是心存歹意,把我们骗来杀了估计都成了。” 安王妃的脸色青了又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五岁的孩子,居然敢这么直白地懟她。 “郡主......” “而且!”柚柚打断了她的话,小手叉腰,“我听到道歉了,但我可没说原谅啊。” 系统:【你这是在玩火啊!】 柚柚才不管那么多,她憋著一肚子气呢。 昨晚没睡好,早上又没吃到饭,刚才衣服都被泼脏了,现在还得在这听他们家斗。 凭什么啊。 安王妃的脸色越发难看,刚要说什么,安王连忙上前打圆场。 “郡主说的是,是王府招待不周。” 他朝身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 “去,把库房里那套去年从西域进贡来的珠釵拿来,给郡主赔罪。” “还有那匹云锦......” “不用了。” 柚柚摆摆手,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也是没招了,这库房里的不就是她舅舅舅妈的吗!它们惹的她,用人家的东西补偿她是吧。 “我不缺这些。” 林景澄闻言与柚柚对视了一眼,看见她微微頷首,知道她心里有数,就在帮腔道:“郡主也是富贵窝里养出来的金枝玉叶,確实不缺这些。” “朱大人说的是,是本王思虑不周。” 安王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郡主若是有什么要求,儘管提。” 柚柚歪了歪头,看起来在认真思考。 第247条小锦鲤 道歉 “我想让苏承熙给苏胥道歉。” 柚柚的话音刚落,安王妃的脸色瞬间变了。 “郡主这是什么意思?熙儿还是个孩子,他明明才是受害者为何要给他道歉?”她护在苏承熙面前,像是母鸡护著鸡崽子。 “就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所以更要教好。” 柚柚的语气很平静。 “先前放跑三皇子的画眉鸟是他做的,却让苏胥背锅,这次又说苏胥把鬼带给他,明明昨天你们都还不信苏胥说有鬼的话,怎么今天就信了?” 安王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安王沉著脸:“郡主年纪小,不懂这些家务事,熙儿体弱,我们做父母的多护著些也是应该的。” “体弱就能隨便冤枉人?” 柚柚的声音都大了。 “那我要是体弱,是不是也能隨便说谁害我,然后让他们给我跪下道歉?” 安王妃怒道:“郡主这是在胡搅蛮缠!” “我哪里胡搅蛮缠了?” 柚柚很少见过这么奇葩的人了。 “你们自己说让我提要求的,现在我提了,你们又不愿意,那我只能去找陛下评评理了。” 她说著就要往外走。 “等等!” 安王妃急了,连忙拦住她。 “郡主,这事......” 话还没说完,她的身子突然僵住了。 安王也是一样。 两个人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苏承熙愣愣地看著这一切,迅速鬆开了方才攥著他母亲衣袖的手,躲到了一旁。 柚柚看著这一幕,心里也满是诧异。 【统子,这就是你平时说的出bug了吗?】 系统觉得它得为自己正名:【我那也是程序出bug,不是脑子出bug了。这应该是癲癇,得治。】 过了好一会,安王妃才恢復了正常。 只是说出的话却和先前截然不同。 “熙儿,去给你哥哥道歉。” 苏承熙瞪大了眼睛:“母妃......?” “去。” 安王也开口了,语气里带著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承熙委屈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走到苏胥面前。 “哥哥,对不起。”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苏胥没理他,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柚柚。 他的表情很复杂。 只是柚柚对研究他的表情並不感兴趣,被附身安王的这一家子奇葩嚇得要逃离这个世界了。 “行了,道歉也道完了,我们走吧。” 等安王夫妇木楞地带著苏承熙离开,柚柚拉著林景澄也准备撤退。 “等等。” 苏胥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柚柚回头,疑惑地看著他。 “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胥的声音很轻,眼里满是不解。 柚柚想了想,抿出了一个笑容:“因为就这件事而言,你没做错啊。” 说真的,这个笑容在熟悉她的人眼中显得有些刻意了,但苏胥自然不包括在內。 他像是真的信了。 “可是......” 柚柚打断了他的话。 “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但我更看不惯他们欺负你。” 说完,她就拉著林景澄走了。 留下苏胥一个人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 回到院子后,林景澄才开口:“你刚才那番话,是故意的?” “是呀。” 柚柚点点头。 她觉得自己还挺善良的,但也不能圣光普照到把害了安王府这么多人的玩意也普照了吧? 这件事从旁观者的视角看来,苏胥確实是受了委屈的,但被他附身的江晟委屈不是更大? “刚才那个情况,你也看见了呀,他应该是能控制这里的邪祟的。” 林景澄:“是。”但他不理解:“既然能控制他们,为何还要让这些事重演一遍?” “可能是在等人来拯救他,或者就好这口虐自己的?” 柚柚说著,打了个哈欠。 “但现在柚柚只想睡觉。” 林景澄:“......” “你睡吧,我在外面守著。” 在確认了对方不困后,柚柚也不客气,直接躺到了床上。 小憩了约莫半个时辰,她忽然坐起身。 【我想到了一个法子!】 柚柚激动地在脑海中嚎了一句,一骨碌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林景澄听见动静,从外间走了进来。 “醒了?才睡了这么一会?” “嗯呢!” 柚柚兴奋得眼睛都亮了,从桌上拿了纸笔递给林景澄。 “可以帮忙写封信吗?就是告诉外面的人千万別进来,还有把这里的情况都写清楚。” 林景澄接过纸笔,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有办法把信送出去?” “试试看嘛。” 林景澄也不多问,提笔就写。 他的字写得极好,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笔锋依旧稳健有力。 只是写完才意识到不对,问了一句:“你不是在国子监学了几个月了?自己不会写字吗?” 柚柚:“......”有一种上课偷懒睡觉被逮捕的心虚感。 她强作镇定:“会,会啊!但是写出来万一他们看不懂嘞?” 柚柚怕他继续戳穿自己是个文盲的事实,连忙把纸接过来扫了一眼,他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还特意强调了时间流速的问题,让外面的人切忌衝动行事,一定不能进来送人头。 当然,最后一句是柚柚信达雅的翻译。 林景澄见她一边看一边点头,没忍住问:“需要我给你念一遍吗?” 柚柚:“......其实柚柚看得懂的哦。” “好哦,柚柚真棒。” 第248条小锦鲤 价值 柚柚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这些字还是很基础的吧。” “嗯。” “而且你写的也很清楚。” “是。” “所以不要用这种惊讶的眼神看我啦!!” 柚柚气鼓鼓的,像只河豚似的,让林景澄忍俊不禁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不好意思,下次就知道了。” === 其实柚柚还挺庆幸被这些邪物骗来域里的是林景澄不是旁的什么人。 他的优点很明显。 一旦得到了他的信任,他就会是最趁手的利刃。 只听从安排,绝对不会让你浪费时间在解释和自证中。 就像现在。 柚柚让他迴避一下,他就立刻出了房门,在门口守著。 难怪皇爷爷重用他呢。 这样的沟通协作確实高效。 柚柚摊开手掌。 一朵白色的蒲公英静静躺在那里,细小的绒毛在烛火下泛著微光。 她准备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她把折好的信纸捲成细条,用一根红绳绑在蒲公英的茎上,然后举到唇边,轻轻吹了口气。 “去找娘亲。” 蒲公英果然慢悠悠地飘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著窗外飘去。 既然死物在这个域里会自然地老化腐蚀,那或许说明,这个域对它们算是没有作限制的。 所以虽然她出不去,但是【自由】可以带著她的信出去。 系统也狠狠鬆了口气。 还好能用,不然它们系统的名声都要扫地了! 等林景澄回来,就发现那封信已经消失了,他也没问是用了什么方法带出去的。 反正在这个鬼地方待了这么久,什么离谱的事都见过了,多一件也不算什么。 柚柚把信送出去之后,整个人鬆懈了不少,往椅子上一瘫,小短腿晃来晃去的。 “总算做了件正事。” 林景澄看她那副模样,好笑道:“你今天做的那些,难道都不算正事?” “那不一样嘛。”柚柚撇撇嘴,“我刚才是真的在做正事,之前也有部分原因是单纯看他们不顺眼而已。” 可能是因为原身的影响,导致柚柚就见不得这种偏心的。 夜色渐深。 天色转暗在时间流速的影响下是格外明显的,明明外头还有些余暉,转眼间就被浓稠的黑暗吞没了。 这种黑不是寻常的夜色,带著点点星光的安寧的夜色,而是那种浓得化不开的黑,压得人心里发慌。 婢女们端著食盒走了进来,动作也比白日里僵硬许多,脸上掛著如出一辙的笑容。 “郡主,朱大人,这是今晚的晚膳。” 柚柚掀开盖子看了一眼。 还是一样的稀粥,还有两碟小菜,菜叶子都蔫了,看著就没什么食慾。 不过为了之后的计划,她还是喝了一点。 “感觉这个地方和先前有些不一样了。”林景澄倒是不挑,捡了些完好的菜叶子吃,毕竟在外行军的时候有时候条件比现在都艰苦得多。 “说明我们今天做的事是有意义的呀!” 柚柚的小脸上满是认真,还有一种......丰收的喜悦。 除了刚来王府的时候那顿“家宴”,之后他们就没再吃过饭,这还是头一遭这些纸人送饭菜来。 而且也没了那些故意噁心人的腐肉,这些菜叶子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至少能入口了。 吃完晚膳,柚柚又打了个哈欠。 这回是晕碳了。 柚柚第一次知道晕碳这个词还是从系统那听来的。 你说这小词谁发明的呢,一下子把犯困打瞌睡说得这么让人容易接受的呢。 但她忍住了没睡。 林景澄见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主动问:“要不还是休息会吧?”也是造孽了这么小一个孩子被带到这种地方。 柚柚掐了自己一把,摇摇头:“不行,那个道士是骗人的话,今晚那个叫苏承熙的肯定又会出事,是很重要的线索噢...” 柚柚说著说著愣了一下,眼睛都瞪大了:“师父我不会现在就在梦里吧,怎么我掐自己不疼呀?” 林景澄:“......” 林景澄:“你再看一眼呢?” 柚柚感觉自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慢慢低下了脑袋,在意识到刚刚自己掐的是谁的时候,倒吸一口凉气。 “嗯?怎么不疼呀?”林景澄用他那低沉的语气学她说话,成功把崽心虚到了。 “还,还疼吗...我刚刚困迷糊啦!对不起对不起。” 柚柚轻轻吹了两下。 林景澄就顺著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好了,痛痛飞走了,不用担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 林景澄与柚柚说起了自己所知的有关苏家的一切。 “苏,是前朝的国姓。” “苏胥,是当时秦王的长子。他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名为苏承熙。” “从这两个名字,便可窥见秦王与王妃对他们截然不同的期许。承熙,『熙』为和乐,名字里便透著一股被呵护、只需安然享乐的意味。” “苏承熙自幼体弱多病,太医曾言,是因在母胎之中,作为兄长的苏胥吸收了过多营养,才导致弟弟先天不足。自那以后,秦王与秦王妃便偏宠幼子,起初应该也只是关照体弱的孩子,苏胥也对这个弟弟百般退让。” “但情分也是处出来的,相处的时间多了,心中的分量也难免產生偏颇,更何况本就偏心的秦王夫妇?” “后来前朝遭了变故。” 应当就是他们现在正在经歷之事。 柚柚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在五百年前啊?” 林景澄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竟知晓?是,確为五百年之前。” “当时究竟是怎样的光景已无人知晓,我也只是从史书记载上窥得一眼。” “说是京中许多户人家家中闹了鬼,道士都供不应求,只是正如我们方才见到的那样,做了法事也並不能驱邪。” “而这最早的异端,就出现在秦王府,且,秦王长子一出生就被断定是不祥之人,至此群情激愤,都说要將他送去道观修行以减轻其身上的原罪。” 柚柚听得轻轻“噫”了一声:“哪有这种体质呀,要真有的话,直接送去敌国,不费一兵一卒不就攻下来了?” 林景澄也是这么想的:“其实有这个主张也只是少部分人,皇室更不会为了这些人牺牲子嗣,但......” 柚柚接道:“但是他弟弟也遇见鬼了,所以秦王府真的把他送走了?” “对也不对。” 林景澄犹豫了一下,还是和柚柚说了实话:“他们请来家中的道士,说苏承熙的先天不足也並不是没有补救的法子,且送去道观修行对於驱邪一事见效太慢了。” “......” 柚柚觉得她好像能猜到,后来他们做了什么了。 但这个猜测太过荒诞,让她难以置信。 “他们杀了他,取血为药引,骨肉为补品,灵魂为祭品。” “將他带到这个世界的人,亲手磨干了他所有的价值。” 第249条小锦鲤 出事 约莫到了此地的子时,外头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林景澄朝外面看去。 只见那些纸人婢女们来来回回地走著,手里提著灯笼,脚步匆忙。 她们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嘴角的笑容也已经落下。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 心中明了,这是已经出事了。 见那些纸人们並没有来喊他们的意思,林景澄和柚柚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得出去看看。 二人刚出院门,就与管家撞上。 “郡主,朱大人?你们快些回院子里,今晚王府不安生吶!” 管家的声音听著就急切,甚至唤来了一旁的几个纸人婢女,就要把他们带回屋內。 只是柚柚手里握著辟邪,它们不敢近身,只能都扑向林景澄。 林景澄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挣扎开了它们的桎梏。 瞬间黑气就涌现到了他的面前,被柚柚用剑气挡开。 “...看来今晚没我的戏份?”林景澄有些不甘地退后一步,见四周的黑气果然散开,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 出身自林家,世代皆为保家卫国的武將,保护已然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如今要他干看著一个孩子独自面对这一切,比杀了他都难受。 但他也知道,若是他要强行跟去。 违背了『朱大人』原本该行的轨跡,他会被此地的煞气中伤,到时候还会连累柚柚。 只能止住脚步。 到了正厅。 里面已经聚了不少人。 安王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苏胥和苏承熙站在他身边,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无措地哭著。 而安王妃躺在软榻上,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整个人看起来气息奄奄的。 柚柚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有一瞬间,是真的想把这个邪祟杀了的。 诚然,他曾经经歷过的那些事,是秦王府的人欠了他的。 柚柚也能理解,他死后不甘因此化作了邪祟。 他就算报復秦王府,就算杀了他们也只是因果报应。 柚柚能理解。 但他不该对无辜的人下手。 安王妃是个很好的人,柚柚还记得她在围猎场时候的颯爽英姿,那时候她策马奔腾,笑起来爽朗又热情,在京中见了她也多有关照。 她此前没见过江朝,但与江晟相熟。 是过於活泼了些,本性却是极好的,安王夫妇恩爱,也把孩子教养得很好,太后虽嘴上嫌弃两个臭小子调皮捣蛋,心里也是喜爱的。 足以见得安王妃的本性。 但记忆中明艷动人的女子与现在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的人,对比太惨烈了。 柚柚心里难受得很。 “郡主怎么来了?” 安王,现在是回忆中的秦王,看见她,愣了一下,隨即皱起眉头:“不是让你在院子里好好歇著吗?” 许是因为回忆中的郡主从未来过此地。 周围的黑气翻涌著要將柚柚淹没,但都被辟邪护主的剑气盪开。 那些黑气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空中盘旋,始终不敢靠近。 “我关心舅母,所以来看看。” 秦王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柚柚没理他。 她转过头,而是看向站在一旁的苏胥。 “是吗?我不该来这里吗?” 苏胥垂著眼,那张本就惨白的脸在烛火下更显得诡譎,他没有回答。 但盘旋在柚柚头顶的黑气却悄然散去。 算是默许了她留在这。 一旁站著的道士忽然开口了。 他穿著道袍,洁白的道袍上绣著暗纹,隱隱能瞧见金色,竟是由金线所绣,头髮白,梳成了道髻,脸上却並无多少皱纹。 若光看外表,当真称得上一句鹤髮童顏的得道高人。 “秦王妃命中本不该有这一难。” 道士的声音沙哑,缓缓摇著头。 “都是因为身边有小人作祟,才引来了邪祟缠身。” 秦王的手猛地攥紧。 “是谁?” 他的语气听起来是在问,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很明显,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柚柚顺著秦王的视线看过去。 果不其然,他在看苏胥。 “不可能是哥哥的。” 苏承熙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虚弱,却偏生在这寂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 柚柚下意识地看向他,他看起来像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坏了,小脸煞白,一双眼中满是红血丝,瞪得极大。 “哥哥平日里最亲近母妃了,今日还亲自给母妃沏了茶,哥哥怎么可能害母妃呢?” 这话听起来是在替苏胥辩解。 但稍微一琢磨,就不对劲了。 为什么偏偏要强调那茶是苏胥沏的? 秦王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猛地看向苏胥,声音都在颤抖:“你给你母妃喝的茶里,放了什么!” “我没有。” 苏胥的声音很轻,像是已经疲於解释。 “你没有?”秦王气得拍案而起,“那你母妃为何喝了你的茶就病成这样!” 苏承熙又適时地补了一刀:“父王別生气,哥哥应该不是故意的......毕竟他之前都没沏过茶......” 他没说完。 但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道士站在一旁,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若不是这个黄口小儿天天在外头说他是酒囊饭袋,他这次还能从更多人家那捞钱,断人財路如杀父母。 今日就让你去死吧。 第250章 破解 道士缓缓开口:“王爷莫急,此事贫道自有破解之法。” 秦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道长快说!” “要解这局很简单。”道士捋著鬍鬚,“只需將作祟的小人除去便可。” “且贵府二公子不是自幼体弱多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的吧?” 这种消息分明在外面隨便打探一下就能知道。 但回忆中的秦王显然已经魔怔了:“是是!可是有什么办法解决?” 道士上前两步附耳说了几句话。 秦王的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 道士又轻声道:“秦王妃之所以会有此一劫,还不是因为当年怀胎时,被这孽子吸走了太多营养,这才落下了病根。如今他又对母亲下手,实在是大逆不道。” 他看著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王妃,又看了看苏胥。 终於,他狠狠闭上了眼。 “按道长说的办。” 面前的景象已然轮迴了成千上百次,但每一次见,都能让苏胥的心中更恨。 秦王转头看向他,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慈爱:“胥儿,你可愿救你的母妃?” 这是个多么明显的圈套,但当时的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愿意。” 苏胥的声音很轻。 轻到柚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很快,几个身形壮硕的侍卫就上前把他按住了。 苏胥挣扎著,瘦弱的身体在那些侍卫手中显得格外无力。 “父王,我愿意救母妃,但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侍卫用布堵住了嘴。 那粗鲁的动作不像是在对主子,倒像是在......处理祭品。 柚柚站在原地,脑海里飞快地回放著林景澄先前说的那些话。 原来当年秦王妃也出了事,道士才提出了这个说法。 按照记载,再过不久,苏胥就会被杀。 主掌这个域的邪物的回忆截至在死亡的瞬间,这个域应该也会消失。 她应该在一旁静静看著就好。 可是...... 苏胥转过头看向她。 那双眼睛如死水一般平静,叫人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 柚柚却从中看出了渴望。 他在绝望中轮迴五百年,支撑他的,是被拯救的期待。 但,真是如此吗?柚柚闭上眼轻轻地呼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试了才知道。 柚柚握紧了辟邪。 “慢著。” 她稚嫩的声音听著毫无威慑力,但手上的辟邪却让这些邪物无法忽略她。 秦王皱起眉头:“郡主,这是我们府上的家事,还请郡主莫要多管。” 苏承熙也哭了起来,瞧著格外伤心:“表姐,我们不是订了亲的吗,怎么最近总是护著我哥哥......” 柚柚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这才几岁啊就订亲啦! 但是隨即她就意识到。 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他们只是抢占了安王一家人的身体,並不代表他们在回忆中的实际年龄就是如外表所示。 不过这个也不是很重要。 重点是—— 如果郡主与苏承熙定了婚事。 那她扮演的角色身份,应该是站在秦王这边的。 难怪秦王夫妇对她有一种別样的纵容。 但如果苏胥的本心真的是想要被拯救,那他为什么要给她安排这种身份? 除非...... 联想到在这里遭遇的种种,柚柚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抬起头,辟邪剑身上泛起红光,直接拦住了那些拖著苏胥的侍卫的去路。 “我说了,慢著。” 秦王的脸色更难看了:“郡主这是何意?” 柚柚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苏胥面前。 “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秦王顿了一下:“自然是救王妃。” “怎么救?” “这......”秦王看向道士。 道士捋著鬍鬚,慢悠悠地说:“郡主一介女流之辈,虽与二公子订了亲,但也还未嫁进来,就管著未来婆家的事,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柚柚翻了个白眼:“你一个外人也有资格指责本郡主?” 道士没想到她这么不给面子,但看著秦王黑沉的脸色,还是闭上了嘴。 苏承熙哭得更厉害了:“表姐,哥哥他......他害了母妃,难道你要看著母妃死吗?” 柚柚转头看向他。 “你说你哥哥害了你母妃,证据呢?” 苏承熙愣了一下:“是,是哥哥给母妃沏的茶......” “那茶有问题吗?” “啊...” “既然没检查过茶,怎么就能断定是你哥哥下的手?”柚柚往前走了一步,“还是说,你亲眼看见他在茶里下毒了?” 苏承熙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哭著看向秦王。 秦王沉下脸:“郡主,此事我们自有分寸,还请郡主莫要阻拦。” “有分寸?”柚柚冷笑一声,“昨天你们请来的那个道士做了一整天的法事,结果呢?今日王妃就出了事,不想著早点找出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急著听了这道士的话准备牺牲你的长子?” 秦王的脸色一变。 道士连忙接话:“贫道修行已有二十余年,道行虽浅,处理这些事还是不用郡主操心的。” “是吗?”柚柚歪了歪头,“那为什么王妃今天会出事?你昨天不是说已经把邪祟驱走了吗?” 柚柚走到软榻边,仔细看著躺在上面的安王妃。 她的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呼吸微弱。 柚柚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还有气。 她鬆了口气,心里紧绷的弦这才鬆了下来。 柚柚看著秦王,忽然笑了:“我猜啊,你们其实早就想杀他了对不对?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適的理由。” “现在好了,有了这么个道士,有了王妃出事,你们终於找到理由了。” 秦王的脸色彻底变了。 “够了!”他猛地拍案而起,“来人,把郡主请回去!” 柚柚没理他,反而看向苏承熙。 “你哭什么呢?吵死了。” 苏承熙被她这么一说,哭声顿了一下。 “要说是因为舅母在妊娠期间被夺走了太多营养,照这个说法,你难道就没错吗?不应该跟你哥哥一道去?” 她这一通懟下来,周身的黑气宛如雾霾一般浓厚。 环绕在她周身,几乎要將她小小的身躯吞噬下去。 辟邪努力驱散著它,但剑身上的红光却逐渐黯淡下去。 它不过是承载睚眥的容器,力量是有限的。 而在柚柚的身后,几个侍卫持刀逼近,他们的动作直上直下,像是皮影戏中的人物一般。 但那刀剑却寒光凛凛,让人无法小覷半分。 在其中一个侍卫的手死死地攥住她的手腕就要將她带走的时候,柚柚终於对上了苏胥的目光。 “事到如今,你还在等什么啊!” 第251章 救赎 “你想救我,为什么?” 他的语调平淡,尾音却打著颤。 柚柚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唯一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柚柚的剑尖挑开了身边侍卫的刀锋。 她有些吃力,辟邪对邪物有压制的效用,但耐不住她本身还太过幼小。 苏胥愣了一下。 他低著头,看著自己的双手。 这一日的回忆在他心中重演过无数遍。 每一次看著麻木不仁的父王,置身事外的弟弟,他都觉得无力极了。 父王和母妃偏心弟弟,他能安慰自己是因为弟弟体弱,他作为兄长也应该尽责。 就算是当时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无意去爭辩什么,譬如......母妃明明是半夜就出了事,他早上奉茶的时候,她就已经面色惨白地倒在了床榻上。 再看见弟弟惊慌的眼神,苏胥心中其实已然有了猜测。 但救母心切,他任由那些侍卫將他带走,却没想到迎接他的会是生吞活剥...... 那份痛苦几乎烙在了灵魂深处,即使他现在已无了身躯,仿佛也能回忆起那蚀骨的痛楚,而这些都比不过,被眾叛亲离的绝望。 秦王的脸色越发阴沉,不再客气。 “要是郡主执意如此,就和这个孽子一道去赎罪吧!” 就在这时,苏胥忽然笑了。 “够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这场戏,演够了。” 话音刚落,整个大厅都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那些盘旋在空中的黑气骤然收缩,朝著苏胥的方向聚拢而去。 秦王和苏承熙的身体僵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得呆滯。 柚柚感觉到周围的压迫感在减弱,她揉了揉自己被攥得生疼的手腕。 呜,好痛。 在心里骂了这家子癲公癲婆几句。 但她哪里会骂人? 不管是在天庭还是在凡间,身边的人都因为她年纪小,不会在她耳边说些小孩子不能听的。 骂来骂去就是混蛋坏蛋,来回就几个蛋。 系统听不下去了,在脑海中代替她骂骂咧咧:【有些人就像洗衣服一样,一没码,二没叠,三发现衣架都湿完了。】 柚柚:“......”哇。 好,好厉害。 被系统一番插科打諢,她感觉自己手都不疼了。 苏胥的身体在黑气中若隱若现,脸上的表情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生动。 “你说的对。” 苏胥轻声道。 “唯一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黑气將他包裹。 “五百年了。” 他的声音从黑气中传来,带著某种空洞的意味。 “起初我的痛苦由他们而起。” “我生来就被说是不祥,我什么都没做错,可所有人都不喜我。” “我弟弟体弱,他们就说是我害的。” “我想救母妃,他们却说我要害她。” “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所以我死了。” “可我死了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这样的怪物。” “我只能困在这个地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著最痛苦的回忆。” “在外人眼里,我就是个不祥的怪物。” “所以我想,既然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怪物,那我就做个怪物好了。” 他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一般。 柚柚抬起头,只见殿外原本被浓重黑气笼罩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散去。清冷的月光如柔纱泻地,透窗户洒入,將室內照得透亮。 一道虚幻的身影,从江晟的身体中缓缓被剥离出来。 虚影在月光下逐渐凝实,化作一道頎长的轮廓。 离得有些远,柚柚看不清他的长相。 他的身体很虚弱,脸色惨白得嚇人,那双原本黑洞洞的眼睛里此刻却映著月光,显得格外温和。 他看著柚柚,轻声道: “你们可以走了。” 柚柚却定定地看著他,摇头。 “我们还走不了。” 他应该是笑了,声音扬起:“怎么了,你们这是准备留著陪我?” 他手指指向在月光下朝这里走来的男人。 是林景澄。 他的视线担忧地扫过柚柚和安王府的人,发觉他们身上无恙后才解释道:“我看见外面的黑雾散了。” “没有陪你的义务。” 柚柚完全不顾他骤然间沉下来的脸色。 该说不愧是父子吗?连做出这样表情的时候气势都是差不多的。 林景澄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那邪祟的视线。 柚柚却从他身后探出头,仔细地观察著呈半透明模样,整个身躯都由煞气组成的苏胥。 “此地执念未消,所以,我们还出不去。” 林景澄眼中划过诧异,但明智地没有选择说出口。 但苏胥显然没有他的顾忌:“怎么会?” 他抬头望了眼天空。 出了域后外界正是深夜,夜幕上缀著点点星光。 但他本身就是煞气的化物,对於这种气息远比林景澄敏锐。 就只一眼,他就凝神。 “你不是苏胥。” 柚柚说完,又更正了一下。 “你不只是苏胥。” 她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但苏胥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惊异。 “为什么这么说?我不只是我,还能是谁?” 面前的男人约莫是及冠的年纪,也恰好证实了柚柚的猜测。 於是她的语气更篤定了些。 “你若是苏胥的话,今日大考,你能偷看我的卷子?” 按照林景澄所说,苏胥是秦王府的世子,就算秦王夫妇在这个幻境中看起来非常不靠谱。 但也不至於养出来一个绝望的文盲的。 苏胥:“......” 第252条小锦鲤 虽然觉得她说得话荒谬。 但是苏胥还是仔细思考了她提出的问题。 结论是—— 不可能。 父王和母妃自幼偏爱弟弟是不爭的事实,但是这份偏爱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成了王府的世子而弟弟由於身体的缘故文不成武不就。 而他作为王府的继承人,学问是最基本的。 ...... 是啊,就算死去了五百年,最基础的东西也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想到在国子监时,连执笔都生疏的自己,苏胥的眼中闪过困惑。 他到底,是谁? 他像是思考的时候遇到了阻碍,原本清雋的面容都变得扭曲狰狞,捂著脑袋直直地跪坐在地上,在他的四周,黑气宛如烟雾一般从他身体中挣脱开,又復而回归。 林景澄趁著这会功夫,將瘫软在地上的安王和江晟江朝两兄弟的身体扶了起来,探了探鼻息。 確认只是昏迷了之后才鬆了口气。 许是因为煞气离体的缘故,他们原本被脂粉覆盖的面色也好转了些,不像先前那般的青黑。 他乾脆打了盆清水为他们擦拭乾净,而后轻声问柚柚:“他们什么时候会醒来?” 柚柚朝苏胥的方向頷首,意思很明確。 得等他想好了。 林景澄对苏胥观感复杂。 起初自然是厌恶极了的,他將自己妹妹一家变成了这样,还假借苏胥的名义將柚柚和他也诱骗到了这。 但......年少时他曾与友人读到过史书上苏胥的故事,当时便对这位被迫害至死的世子颇有遗憾。 苏胥原本该是惊才绝艷的人,史书上零星的记载都透著可惜二字。 若非遇到那些事,他本该有光明的前程。 林景澄看著那道半透明的身影,心中涌起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也是长子。 自幼便被教导要担起林家的重任,保家卫国是刻在骨子里的责任。 父亲对他严厉,对弟弟妹妹却总是多了几分温和。 他从不抱怨,因为身为长子,本就该承受更多,且爹娘虽严苛,也是真心盼著他好的。 但若是他是苏胥的处境,却也说不出自己能不怨的话。 现在恨意和惋惜混杂在一起,叫林景澄一时分不清该用什么態度面对眼前这个邪祟。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乾脆就不去细想了,蹲下身捏了捏江晟的胳膊。 柚柚还以为他是担心他的大外甥呢,好心安慰道:“虽然被邪祟附体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但是好好养养很快就能缓过来的。” 谁知林景澄说:“我知道。” 柚柚一愣,隨即为这份感天动地的甥舅情泪目了,没想到师父平时看起来不近人情,到了这种时候就算心里知道江晟没事还要反覆確认。 “我们去平县去,我给江晟布置过每日需要锻炼巩固的任务。” 柚柚:“......?”她心里涌起了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 “正好现在没事,我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听话。” 柚柚:“............” 坏了,这哪是感天动地,这是毁天灭地来的。 依照她对这个表哥的了解,估计都不用他们离开。 就林景澄要离京的消息一传来,当天他就能开摆了。 果不其然,林景澄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落了下来,显然是摸到了即使被邪祟附体瘦了不少依旧坚挺的江晟精心养出来的,肥肉。 最后这场无声的审问由林景澄一声抑制不住的冷笑作结尾。 柚柚本著战友情,小声为他辩解了一句:“可能是因为有大考,学习嘛...学完一个时辰一整天就都不想动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伸出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显然已经晚了。 “噢对,你也没练。” 柚柚张嘴想要狡辩。 林景澄的目光就落在了被她充作拐杖拄著的辟邪上,简直没眼看。 无奈道:“没事,等这事过去了,你和江晟每日都隨我一道晨练。” 柚柚恨不得给自己糊一巴掌。 死嘴! 这句话就非说不可吗! 就在这时,天空骤然变了顏色。 原本清冷的月光被乌云遮蔽,黑压压的云层翻滚著朝上空涌来。 风呼啸而过,捲起地面的落叶,柚柚拄著辟邪都差点被吹得一踉蹌。 正在那头顶聚集的乌云之下,苏胥缓缓抬起头。 那张脸依旧是清雋的,眉眼间却满是恍惚。 他,不是他。 多么荒诞的事情,却切实地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他看著柚柚,声音飘忽:“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柚柚老实回答:“从进府后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真的確定下来,还是在知道你们的年龄之后。” 苏胥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莫名让人心酸。 柚柚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这四周的黑气实在太眼熟。 让她想起来那日看见龙脉的时候,曾蛊惑她试图让她靠近的黑气。 一样的味道。 都臭臭的。 像腐烂了三百年的泔水桶。 但为了不污衊它,毕竟若真的如她所猜测的,那这事关係重大,於是还是问了一句。 “所以,你到底是谁呀?” 苏胥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那双手半透明,隱约能看见黑色的煞气在其中流动。 它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我......” 他开口,声音却卡住了。 像是这件事很难接受。 停顿了好一会,他才继续说下去。 “我诞生於苏胥的执念与怨恨,但我不止是他。” “准確来说......” “我是五百年前,所有在那场灾祸中死於非命之人怨念的集合体。” “不久前,煞气化形,我像是被牵引了一般来到了这......做出了这样难以饶恕的事。” 苏胥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就像是...... 死后又死了一遍。 他虽通过柚柚的提醒回忆起了自己的来歷,但毕竟思维仍是苏胥的。 起初是因为羡慕。 羡慕同样是王府世子的身份,但境地却与他截然不同的江晟。 就在阴暗之处静悄悄地观察著安王府一家。 但生人,特別是孩童。 长时间与邪祟之物相处又怎么会没有影响呢? 渐渐的,他就发现,他好像......可以替代江晟了。 第253条小锦鲤 “我本以为,只要占据了江晟的身体,就能拥有这一切。”苏胥的声音飘忽不定。 “可是他的家人们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真正关心自己孩子,每日都朝夕相处的家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芯子已经换人了? 安王夫妇很快就將江晟控制住。 “他们请来了道士。” 提到道士两个字,苏胥的语气变得尖锐。 “道士!”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我生前就是被道士害死的,他们居然还敢请道士来驱邪!” “我当时就想,既然他们这么不识好歹,那就乾脆把整个王府都控制了。” “反正我已经不是人了,做什么都无所谓。” 他的情绪波动很大。 从方才的激动到现在的低落,只不过两句话的功夫。 但是柚柚知道这是正常的,煞气化形的造物,所有的情绪都会被数倍地放大,反而是苏胥刚从江晟身体中脱离出来的时候那么平静才是不对劲的。 听著他的话,柚柚心里涌起一阵感慨。 她声音稚嫩,却一语道破了其中的关窍。 “没有人形但有人性也为人。” “但是当你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人的那一刻,你就是纯粹的邪祟了。” 而邪祟,要除。 苏胥苦笑一声:“是啊......其实动手之后,我就后悔了。” “被煞气控制的人怎么可能会与先前一样无二致?” 他们开始如皮影戏一般重复著他死前那几日发生的事。 而他又何尝不是陷入了『苏胥』的轮迴中。 柚柚:“你身上承担的,不止是你一人,而是成千上万人的怨气......所以很容易被它影响。” 苏胥不欲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即使这个確实是客观存在的。 “归根结底还是我心生了邪念。” 他乾乾净净地来到世间,却没能坦坦荡荡地离开。 柚柚寻思你都已经是怨念的化身了,还能没有邪念?但没有说出口。 苏胥说完了自己的事,像是解脱一样,只觉得周身的包袱都被卸下,可以坦然地面对这一切。 他只最后问了一句:“我的死,是咎由自取吗?” 他这话没有对著任何人说,倒像是在自言自语,又或是在祈问苍天。 柚柚这会没回答他,她对苏胥生前的所有了解都来自於林景澄口中。 太过片面。 他死后被煞气利用为害无辜之人有错,但生前之事亦为因。 林景澄开口道:“如若本心向善,遇难尽己所能,那便不是。” “好,好......” 苏胥垂下眼瞼,將视线投向柚柚:“你的剑,很不寻常,能驱邪除煞,或许是天意如此。” 他嘆息一声,径直来到柚柚面前,感受到她因为警惕而紧绷的身体,想像江晟一样拍拍她的肩膀,手指蜷了下,却如何都伸不出去。 最后也没能出手。 在她仰头看向他的时候,顺势弯下腰,於是原本落在半空中的手就轻巧地置於膝上。 一系列动作浑然天成,让另一个当事人完全没有意识到。 “你要做什么?” 柚柚没在他身上察觉到恶意,但还是小心地握紧了辟邪。 辟邪的剑柄上微微发烫,像是在告诉她不要担心。 苏胥垂眸看著面前的小姑娘。 她个头不高,仰著脑袋时像只警惕的小兽,圆圆的眼睛瞪得老大,里头映著月光,亮晶晶的。 小小年纪,脸上还带著婴儿肥,白嫩嫩的,瞧著就討喜。 头髮是半披著的,有几綹不听话地翘起来,大约是方才被风吹乱了也没来得及整理。 苏胥想起来,他一开始的目標其实不是她的。 她看著太有灵气,瞧著就与能被煞气寄生的对象毫不相干,且周身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但让他恐惧的气息。 但身在泥沼的生物总是心向光明。 苏胥一时也不好说今日是否是他的劫难。 但至少现在......他可以无悔地做出这个决定—— “杀了我。” “啊?!” 柚柚眼睛都瞪圆了,险些都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怎么样都想不到苏胥憋了半天竟然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它的目的是,通过我们的记忆,將人永远困在域之中,成为煞气的养分。” 而与此同时,让他们不断往復临死前的记忆,也能加速煞气的增长。 这里的“它”指的就是煞气化形的產物,也即为现在的苏胥。 “它”现在变成了苏胥,拥有了苏胥的性格和外表。 “现在,你们破了这第一道域,但这还没有结束,五百年前所有因此而死的冤魂,『它』会让你们全部经歷一遍。” “其中不乏心地善良的枉死之人,却也有奸诈险恶之辈,后者会拼尽全力地將你们留在域中,化作养料。” 且遍歷这世间疾苦仍能安守本心者,少之又少。 “所以,杀了我,逃出去。” 苏胥挑起了剑尖,不顾手上被那古怪的暗红色光芒灼烧的刺痛感,將剑尖抵在了自己心口。 寻常的武器伤不到本就没有实体的煞气化形。 但这把剑却可以,若是今日他骗来的不是柚柚,或许即使他们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无法阻止轮迴的继续。 也让他不由得感慨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林景澄见状不忍道:“柚柚年纪尚小,还是我来代劳吧。” 他在战场上杀了第一个人的那天,做了一宿的噩梦,梦中都是溅满了全身的温热血液。 粘腻到仿佛沾上了就再也甩不开。 他那年十六岁。 而她现在,不到六岁。 苏胥也想到了这点。 是他之前疏忽了,总想著自己不过是煞气化形,是邪祟,却忘了现在也是人形。 会给这个孩子带来心理阴影。 “抱歉。” 他极为诚恳地说了句,就准备离开。 但柚柚却没让他走。 第254章 最后一个是谁 她的手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就像是先前,她抓著他的手来到安王府门口一样。 竟没有透过他的身体穿过去。 而是结结实实地触碰到了他。 剑尖还抵在他的心口处,仅仅只是触碰到了一小片身体就已经像是在灼烧他的灵魂与意志。 但许是因为他在黑夜中实在孤寂了太久了,以至於难得的温度他都不愿意放开。 他在这样的环境下怔愣了一瞬,隨即就牵起了唇角:“这么想杀我啊?” 柚柚看起来有些困惑。 显然是不明白他这个结论是怎么来的。 “没有。”她摇了摇头。 柚柚对死亡没有他们这般避讳,在她看来死亡是另类的新生。 生死就像是环一样,头尾相衔。 所以並不会因为杀了人就產生心理压力。 而且她其实还挺懒的,自己能不动手能有人代劳就更好了...... 但是现在不是这种情况。 柚柚的眼睛平视著『苏胥』的眼睛,像是能透过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看见其中掩埋的无数亡魂。 无人引渡。 故而怨煞沉积五百年,成了今日之劫。 辟邪承载的是睚眥的力量,嗜杀喜斗,作为神兵利器是再適合不过,却不適用於当下。 “这次......只能我来。” 但她先前从没做过这样的事...... 她声音喃喃的,攥著他的指尖都在抖,苏胥以为是她害怕了,又想笑,却见柚柚直接將辟邪抽开。 那把在他手上重若千钧的剑,她像是摘了朵似的就从他手上拿走了。 苏胥难言地看了眼那通体泛红的剑。 也是奇了,竟然能在一把剑身上看出偏爱来。 他並不知道柚柚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在担忧什么,但时间不等人。 “好,你来,但是得快些了。” 他感觉到自己对於这具身体的掌控力正在逐渐消退,半张脸不断变换著,像是在和另一个亡魂爭夺著这具身体的使用权。 柚柚:【系统,我的积分还没算好吗?】 系统给她调出了一个能量条形状的东西:【在这呢。】 因为数字过於庞大,系统將它们化作了更为直观的显示状態。 这一点一滴都是她在平县积攒下来的。 柚柚双手紧握著辟邪,將它径直插在地面上。 睚眥的气息振盪下,將那与苏胥爭夺身体控制权的冤魂镇压了下去,他长呼一口气。 柚柚抬起双手,掌心朝上。 “会很痛,但你不能反抗。” 苏胥不知道她將那剑撇开能有什么法子除了自己,但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相信了。 “你放心。” 林景澄侧目,他能感觉到,从柚柚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那是一种温暖的,柔和的,却又无比强大的力量。 柚柚的掌心开始发光。 那光芒很淡,是淡金色的,像是清晨第一缕穿透云层洒落在大地上的阳光。 光芒越来越亮,从她的掌心扩散开来,照亮了殿內。 乌云散开,月光洒落下来,和那金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是何等圣洁的气息,以至於苏胥下意识就要后退,这是他作为邪祟求生的本能。 但他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让自己的全身都暴露在了这股光芒之下, 剧痛瞬间席捲了他。 那感觉,远比辟邪剑尖的灼烫要痛苦千百倍。这五百年来积攒的所有怨毒煞气,都在这光芒寸寸蒸发。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黑雾自他七窍乃至每一寸皮肤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化为虚无。 那是构成他存在的根本,正在被强行剥离。 这无疑是在自取灭亡的行径,自然会勾出天性中的求生欲,但他死死咬著牙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强迫著自己站直。 迎接著这场凌迟般的救赎。 林景澄在一旁看得心惊。 他能看到苏胥身体里不断有扭曲的黑气被金光逼出,然后在哀嚎中消散。而苏胥本体的轮廓,在那些黑色煞气被剥离后,反而渐渐清晰起来。 柚柚的额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確实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甚至也只是一场尝试,她將这些自己得来的功德渡给它们,以期能净化它们周身的煞气,將它们重新引入轮迴。 时间一点点流逝。 殿內的黑气越来越淡。 但縈绕在她指尖的金光也不似初时那般丰沛。 柚柚看了眼那能量条。 已经快见底了。 ......还够吗? 要么不救要么都救,在她这里从来不会有第三个选择。 这些死去的人已经被这个世界拋弃过了一次,她绝不会让他们有第二次被伤害到的机会。 只是隨著最后一点功德消逝,苏胥身上仍有一丝煞气尚存。 就差最后一点点...... 甚至都没有她一根头髮丝粗,柚柚自诞生以来,就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毫釐之差,从未有过。 那一点黑点,缀在苏胥的眉心,宛如美玉生瑕,格外醒目。 落在柚柚眼里更是与挑衅无差。 她攥紧了手,执拗地要去碰它,却险些被中伤,还是苏胥及时躲开才避免了她的手受伤。 “欸你小心点!肉体凡胎要是真被这煞气缠上,你就是下一个载体!” 他不清楚刚才这个孩子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將那些亡魂从他体內一个个剥离开来。 如今散尽了煞气都浑浑噩噩地堆叠著站在他的身边。 由於只有他恢復了记忆的缘故,其余人都像是初生的婴孩一般有著纯白的灵魂。 “用你的剑,消灭它吧。”苏胥的脸上盈满了笑意,全无先前的狰狞,此刻的他仿佛已经得到了新生,“我能感受到,它有这样的力量的。” 柚柚唇抿得紧紧的,摊著的小手都轻轻颤抖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二者的区別。 作为煞气被辟邪刺中,那会是彻底的消亡。 不知道为什么。 看著苏胥平静带著笑意的脸,柚柚竟然觉得有一股凉意从周身蔓延开。 “剩下的,最后一个人,是谁?”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著颤音。 第255章 剑下留人 苏胥看起来有些好奇:“问这个做什么?” 柚柚担心出事端,没解释,只是问:“你能感知到这个人吗?” 林景澄先一步反应过来。 他在平县之时见过柚柚召唤朱雀引渡过亡魂。 此时就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方才在她周身縈绕的那些金芒,也是引渡亡魂的方式? 有些形似。 但本质上应该不一样。 因为此地的亡魂被日復一日的煞气浸润,他也瞧见了方才净化的过程。 一时间他都想问了。 他教她? 真的假的? 算了,这不重要,先撇开不谈。 他默默地撑起了身子,辟邪就插在他三寸之外的地面上。 若是那最后一抹亡魂因为柚柚力量耗尽无法为它超度而伤害到她,他能第一时间赶到面前。 “能。” 但几息过去毫无异样发生。 柚柚显然已经猜到了:“......是你自己,对吗?” 他明明是在金芒照耀下待得最久的人,她渡过去的功德却好像都被他让给了其他人。 “那些......”柚柚指著周身还残留的光点,语气有些急,“虽然照在身上会疼!但是都是有益的呀,帮你们祛除煞气的!” “我知道。” 没了其余人的影响,苏胥的脾性也回到了生前的模样,温和地笑了笑:“我知道的,柚柚是个很善良的孩子。” 他不知道从哪得知了她的名字。 念出口的时候带著生涩。 且他也知道,也没有机会熟稔了。 “只是......我於他们,亦有责任。” 他这话说得奇怪。 人又不是他害死的,他有什么责任。 系统难得有用地解释:【歷史上说,他当时是皇长孙,且兼具文韜武略,当时的皇帝有属意越过皇子,直接將皇位传於他。】 所以......他的死,可能並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如果是这样,柚柚倒是能理解了,被作为储君培养过的人,自然对他的子民们有责任。 但世事无常也正如此。 若他是因为担心这些对他有害故而有意避开,柚柚也不会执意要將他引渡。 若他不那么无私,现在剩下的,也不会是他自己。 然而偏偏就是他,且没了煞气的影响后本性向善,让柚柚难以做出抉择。 她仍在努力地搜刮余下的功德。 但偏偏就是少了。 就是少了这一个。 她甚至觉得有些委屈,望望天望望地,又望望面前的苏胥。 为什么这一次,上苍没有眷顾他们呢? 苏胥的状態就像是一碗盛满水的碗,虽处在狂风中,却因自身的重量巍然不动。 但隨著里面的水分被渐渐抽乾,也即那些原本因为煞气聚集起来的魂魄被抽出,他自身的重量减轻,就得顺应天地的法则—— 其他人可轮迴转世,而他湮灭於世间。 “你为什么不是个坏蛋呢......” 柚柚的话把苏胥逗笑了,他好像总是在笑。 “我怎么不坏了?我都把你们骗来了,还控制了你们的亲人。” 他唇角的笑渐渐落了下来,语气真挚。 “所以只是消失了一个坏蛋而已,不要自责。” 柚柚捂著耳朵摇头。 才不是。 一开始以为这些都是他做的,但现在她知道了啊,不是的,承载了这样多的煞气,他个人的意识也只会被压制在最下。 主导的都是负面的情绪。 比起说是他的所作所为,倒不如说他是被煞气利用了。 抽丝剥茧露出里面纯白的內在后,她很难心安理地將面前的青年与之前所做的事联繫在一起。 她將目光投向他身边的魂体。 系统嘆气:【它们无法提供功德,抱歉柚柚。】 ...... 其实柚柚在一开始准备引渡亡魂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因为没有任何记忆的魂体自然无法理解她所做的事,也就不会產生系统判定所需要的情绪。 她起初准备帮忙的时候,就没想过能从它们身上討回来。 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巧。 巧到她甚至都觉得是上天在与她作对一样。 她急忙问:“府上那些僕役们呢?可还有其他人在这?” 苏胥摇头:“没有了。”他看向安王夫妇躺著的位置,“他们察觉到不对之后,就立刻將府里的人转移到了京郊的庄子里,不愿普通百姓被牵连。” 所以他后来才只能用纸人化了僕役。 “他们真的是很好的人。” 苏胥感慨。 柚柚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造化弄人吗? 好像什么话在这种事面前都显得过於轻飘飘。 见她呆呆地坐在地上双手环膝,苏胥不知为何心底也沉甸甸的。 他挣扎了五百年,如今得以自由,即使是湮灭,对他来说也已经足够幸运,本该是高兴的。 但现在看著柚柚这么自责,他也不好受了起来。 他乾脆也坐在了地上。 手臂向后撑著,得以仰望著天际,看一眼许久未见的夜景。 “一开始我觉得你很像我的妹妹,所以才把你带到这,希望你们可以永远陪著我。” 他这话说得像是已经开始走马灯环节了,让柚柚红著眼瞪了他一眼。 不过苏胥没停,而是继续说著。 “但我现在知道了,你就是你,是柚柚,不是像谁。” “但......如果你是我妹妹就好了,我会很喜欢你。”他生前和么妹关係最好,“可惜最后听到她叫我哥哥,都是五百年前的事了。” 五百年...... 沧海桑田,他甚至都不清楚她葬在了哪。 不过那个混乱的年岁,能有一处墓地的安身之所,也算是幸终了。 “时间应该也不多了,你们家人在外面估计都要等急了,你还是早些......” “哥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柚柚打断。 苏胥怔愣了一下:“柚柚......” “我不值当。” 柚柚吸了吸鼻子:“叫了你就应就是了!都什么时候你还跟我犟!” “好好好,我应我应。” 真好。 苏胥笑著看著柚柚从一旁揪起那剑,朝著他走来。 那剑会刺穿他的眉心,给予他一场乾净的死亡。 柚柚深吸一口气,刚要动作。 系统尖叫:【剑下留人!!】 第256章 这就是天意 只见原本乾涸的能量条底部竟然亮起了一抹光点。 那光点极其微弱,在方才磅礴的能量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它渺小得几乎被忽略。 可在此刻,在一切似乎已成定局的瞬间,这一点微弱的光芒,却成了黑暗中唯一的星火。 这最后的一点光点来自於谁? 柚柚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但在真正看到那个名字出现在面板上的时候,她还是觉得...... 这就是天意。 她抽出这最后一点的力量,毫不犹豫地推向了那道身影。 苏胥站在原地,感受著那力量匯入自己的身体。 它將所有的煞气从自己的魂体中抽离开,有些疼,但比起方才也算不得什么。 甚至在最初的疼痛后,还有別样的温和。 那微弱却纯粹的力量,如同最细腻的春雨,浸润著他几近乾涸破碎的魂体。 片刻之后,他怔愣地看向自己的手心。 他的魂体已然变得与周围其他人一般纯白无垢。 “多谢......” “不用谢我。”柚柚如释重负地露出笑,“该感谢的,是你自己呀。” “这力量的来源,是你自己。” 从觉醒记忆之后,他就再没做错任何一步的选择。 即使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人,也並未因此自暴自弃,或是埋怨命运,甚至对她抱有善意,这才满足了系统的判定得到了最后一份功德。 也是当下,唯一能拿到的一份。 而且...... 柚柚现在也反应过来,如果一开始的时候,苏胥选择先净化自己,是彻底的死局。 最后一抹被煞气寄生的魂魄不被剥离出他的体內。 一体双魂,他在系统眼中就不算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自然也得不到现在的这份功德。 结局自然是湮灭。 在和系统確认了自己的想法后,柚柚都差点要以为这是苏胥故意的。 但他又不知道系统的存在,更不知道柚柚真的可以净化这些邪祟。 【所以只能说,这就是他应得的。】 柚柚赞同这个说法。 在他遵从本心做出了这些决定之后,他就有资格入六道轮迴。 苏胥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或许是他现在的状態介於生死之间,对於天地的感触也远比为人时深得多。 冥冥之中,他竟也大概猜到了大概。 一时间百感交集。 没想到,是他的善意救了自己。 也终於得以坦坦荡荡地离开这世间。 柚柚高兴地蹦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小声和他说悄悄话:“我在地府有关係,到时候入轮迴的时候报我名字!” 苏胥看了眼一旁的林景澄,现在大概猜到了她的身份特殊,知道她不想暴露,也配合她压低声音:“怎么说,是能投个好胎?” “......那也没有这么有关係。” 现在是因为心虚声音更小了。 “没事,对於我们来说,能转生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甚至说得悲观些,在没有遇到柚柚之前,灰飞烟灭对於他们来说,都已经是格外的恩赐了。 正常人,谁想助紂为虐残害同胞呢? “再见。” “柚柚。” 他带著身后懵懂的魂体们与她行了一道大礼。 这一刻他们也仿佛拥有了记忆一般。 柚柚听见了声音。 很多很多的声音。 有女人的,有男人的,有老人的,也有孩童的。 “终於结束了......” “多谢恩人!” 有个孩子的魂体扑到了身旁父母的怀中。 “我们回家啦!” 隨著一道道身影从面前消失。 殿內恢復了寂静。 柚柚放下双手,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身体一软,差点摔倒。 林景澄快步上前扶住了她。 “没事吧?” 柚柚摇摇头。 “没事,就是有点累。”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两人同时转头。 安王从地上坐了起来,揉著太阳穴,脸上还带著困惑。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起来全然没有了自己被控制之后的记忆。 目光茫然地扫过了瘫软在地上的两个孩子和臥床的妻子。 真是奇怪了。 这看著明明就是王府啊,但怎么林景澄和柚柚也在。 安王只觉得脑子一阵剧痛。 还是林景澄上前简单地讲述了他们这些天发生的事。 安王感觉自己更迷茫了。 这是在念话本子还是他还在做梦啊? 听起来也太奇幻了。 他自觉自己应该是还没醒,憋久了似的跟林景澄吐槽:“你是不知道噢,我刚刚做噩梦了,梦见晟儿这次大考又是倒数第一。” 林景澄安慰的话哽在喉头:“......你放宽心,其实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安王苦著脸:“不一样啊这不一样,这次梦见的是断层的倒数第一啊。” 柚柚:“.......” 坏了坏了,这下坏了。 怎么还做起预知梦来了? === 这事算是告了一段落。 柚柚刚出安王府的大门,江若云就抱住了她,摸了摸她的头髮:“都睡乱了。” 柚柚想说点什么,但一接触到熟悉的拥抱,就像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小脑袋靠在娘亲的肩窝一歪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个当事人睡著了,另一个也只能负责將后来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江若云听见那黑气,第一反应和柚柚一样,想到的就是御书房下暗道后的龙脉。 “此事本宫会回稟父王。” “林將军也辛苦了,早日回去歇著吧,这里有太医们看守著。” 夏景帝一听自己大儿子一家连带著柚柚都遭殃了,就差把太医院都搬来了。 正好江若云也抱著柚柚让莫太医为她诊了脉。 莫太医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奇怪道:“小郡主这脉......” 江若云温馨提示:“別卖关子。” 莫太医鬍子都不敢摸了,正色道:“並无大碍,甚至身子骨较之前还更健壮了些。” 他是真觉得奇怪。 甚至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摸错了。 就好像每次小郡主昏迷了,身子骨都比先前要好一些。 还记得第一次被召到公主府中的时候,那会她还有些先天不足的脉象。 现在却全没了。 真是古怪。 但毕竟无病无灾对於一个小孩来说是最好的祝福了,许是一开始他诊错了也说不准。 第257章 零蛋 柚柚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午后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面上铺开一方温暖的光斑。 她眨了眨眼,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 昨晚用光了所有功德,这会身体虚得厉害,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醒了?” 江若云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柚柚侧过头,就见娘亲正坐在床沿上,手里拿著本书,和她平时缠著春雨给她念的那些话本子绿绿的封皮完全不一样。 看著就很好睡。 “娘亲......” 她刚开口,肚子就不爭气地叫了一声。 江若云失笑,放下手中的书。 “饿了吧?东厨给你备了吃的。” “柚柚陪娘亲一起去!” 柚柚挣扎著要爬起来。 江若云按住她。 “你老实躺著,哪用得著你自己去。” 忽然,她眯起眼。 “你......不会是担心又给你喝粥所以想去偷吃吧?” 柚柚:“.......” 要不要这么敏锐啊! 她还能说什么? 只能弱弱道:“怎么能叫偷吃呢...娘亲——柚柚可惨啦——在那个鬼地方肉都烂了,只能喝粥。现在醒了不想喝粥了嘛。” 江若云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没让你喝粥,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你就睡了一会。” 她出去了。 系统冒了出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 “累。” 柚柚老实回答。 【昨天一口气净化了那么多煞气,不累才怪。】 系统调出了她的属性面板。 【你看,功德条已经归零了。】 系统看著那空荡荡的能量条,心疼得很。 有一种一夜之间倾家荡產的感觉。 柚柚倒是难得慷慨地摆摆手:【没事呀,千金散尽还復来,功德有的是机会赚,这么多人可就没机会救了。】 系统也知道这个道理,纯感慨一下一夜暴富一夜穷鬼的感觉。 柚柚:【害,儘管我们的人生很煎炸,偶尔还会遇到一些麻辣,但至少香迷糊了。】 系统:【.......】快吃饭吧,看把孩子逼成啥样了。 正说著话,江若云端著托盘迴来了。 托盘上摆著一碗麵,还有几样清淡的小菜。 “先垫垫肚子,晚些时候再吃点別的。” 春雨扶著柚柚坐起来,拿了个软垫垫在她身后。 柚柚接过碗,刚吃了一口,就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柚柚醒了吗?” 是林景澄的声音。 “刚醒,正吃东西呢。” 林景澄走进来,手里还拎著个食盒。 “家母燉的汤,说带给柚柚尝尝补补身子。” 一打开,一左一右两个汤盅。 江若云开了个玩笑:“这是还有我的份?” 林景澄一本正经完全没给自家亲娘留面子:“她厨艺不佳,怕柚柚喝不惯,让小厨房另外再熬了一份。” 这才是江若云熟悉的林老夫人。 让她舞刀弄剑都比做菜熟练啊。 “不擅厨艺直接让小厨房做了带来便是,心意尽了就好。” 救了她一双儿女和外孙的正式谢礼已经由林府送上府了,今日的全是私交。 林景澄继续拆老底:“是做完了才意识到厨艺欠佳的。” “之前都是做给家父和我们兄弟姐妹吃。” “没人敢说不好吃。” 柚柚:“......师父你今天是不准备回府了吗?” 柚柚想的很简单,鸡汤嘛,燉的再怎么样也就是火候问题,能难吃到哪里去欸? 她掀开了盖子。 一股浓郁的药材味扑面而来。 江若云眉头微微一皱。 这味道......有点太冲了。 柚柚舀了一勺,汤色倒是很漂亮,琥珀色的,上面还浮著几片人参片。 喝了一口。 她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药材的苦味几乎压住了鸡汤的鲜味,调味也不知是放了什么,竟然带著一股子甜味。 这鸡死得好冤啊! 林景澄看见她的脸色就懂了,看来他娘的厨艺今天也是稳定发挥了。 他递过去另外一盅,声音幽幽的:“她今日设宴邀了安王府,说要亲自下厨给他们压压惊。” 江若云也抿了一口,冷静评价:“別压坏了。” 林景澄完成了母亲交代的任务,又道:“你这些天在府上好好休息,练武的事先不急。” 柚柚眨巴眨巴眼。 这是转性了? 还是被沉甸甸的母爱压得喘不过气了? 怎么今天这么好? 林景澄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淡淡开口。 “等你身体养好了,晨练的事就该提上议程了。” 柚柚:“......” 得,她就说嘛。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不过现在她虚弱,林景澄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等其他人都走了。 饕餮才带著穷奇从窗口翻了进来,在地上的光斑上滚了一圈,发梢都金灿灿的。 穷奇踩了饕餮一脚,借他的肩膀蹦上了床榻。 耸著鼻子仔细地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 柚柚警惕:“我每天都洗澡的噢。” “...不是说你身上有异味。” 他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诧异。 她身上的气息好像真的变了一点。 等柚柚回到国子监上课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 其实养了一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但是难得能有光明正大请病假的理由。 谁能忍住不用呢! 她因为上课唉声嘆气,江晟也对著卷子唉声嘆气。 两根小苦瓜凑一块了。 秦亦玉甚至都感觉自己闻到了空气中的苦味。 她也挺好奇的。 “你考试的时候是怎么想的,能这么写?” 柚柚听了也好奇苏胥当时写了什么。 凑过去一看。 好傢伙,把题干抄满了一页。 乍一看整张卷子满满当当的,结果得了个空荡荡的零蛋。 江晟咬牙切齿:“我,也想,知道!” 他看起来丧丧的,柚柚安慰他:“没事,至少態度这一块的,拉满了。” 又小声:“反正不是你自己考的,別往心里去呀。” 江晟:“我不是因为这个难受。” “昂?” “我是在思考,我怎么能被一个弱智夺舍的?” 第258章 百味斋 江晟觉得难以接受,这不是代表他比那个考零蛋的玩意更笨? 看看这写的都是啥啊! 柚柚倒觉得没事:“这看著就离谱,你爹娘肯定就知道不是你写的了,要是跟你写的差不多那真完蛋了。” “......也是。” 安王府那日发生的事情,夏景帝吩咐了不准外传,因此秦亦玉是不知道的。 她只尽责地將柚柚和江晟出去的消息告知了公主府,在那之后就听闻了昭锦郡主重病臥床的消息。 隔了数日相见,她围著柚柚左看右看:“你这是生了什么病?” 看著面色红润,倒比她身边的江晟看起来健康多了。 柚柚也不知道她这个算生了什么病,只能伸手牵她的衣袖转移注意力:“哎呀就是不想来上课找了藉口嘛......等下学了我们要不要出去玩?” 秦亦玉眼睛一亮:“好啊好啊,正巧百味斋上了新的点心,听说是从夔国请的大师傅做的,最近排队的人可多了。” 柚柚也很心动,但是又犹豫:“要排队的话,等我们过去不会已经排到人山人海了吧?” 又小声:“要是回府太晚,我娘知道了我在外面偷吃糕点,这周就別想再吃了。” 秦亦玉得意地笑:“幸好我早有准备!方才就让府里的小廝排上了,算好了的,大概等我们过去就正好轮到。” 听了这话江晟也跟著应声。 “我也去我也去!” 柚柚瞥他一眼。 “你不是要补考吗?” 作为国子监歷史上遇见的第一个零蛋,江晟险些就要流芳百世青史留名了,但显然安王是丟不起这个脸,又因著確实是有特殊原因的,昨日进宫求见了夏景帝给江晟求来了一个补考的机会。 也算是独一份了。 江晟摆手:“今天先不补,我得缓缓,看见卷子我就想吐。” 秦亦玉也觉得他怪惨的,於是道:“也行,我正好找了三个人去排,我们三个正好补上。” 三人就这么一拍即合,等下了课便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国子监。 百味斋在东市最热闹的那条街上,柚柚来过几次,每回都是人挤人。 只是没想到今日更是夸张,排队的人都到了街尾。 才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吆喝声。 “新品流心桂酥!限量供应!” 秦亦玉眼睛都亮了,拉著柚柚就往里钻。 “快快快,晚了就没了!” 秦国公府的下人確实靠谱,柚柚他们是在最前头看到他们的,前面就剩两三个客人就要轮到他们了。 见了他们三人,下人们行了礼就退了开来。 江晟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法子,不由得担心道:“我们这样应该不算插队吧?” 倒不是他胆子小。 主要是后面这么大一坨人,挨个吐口口水都能变成护城河把他淹没了。 秦亦玉:“一看你就是不常陪安王妃出来逛,这百味斋的价格就是对標权贵们的,谁家夫人小姐们自己拋头露面来排队?都是让下人们来的。” “你回头看看,咱们后面那十个都是丞相府的下人,要是挨骂也是他们先挨,你怕什么。” 柚柚回头一看,发觉他们身上穿的还真是一样的,奇怪道:“排这么多人做什么,因为限购吗?” 话音刚落,就排到了他们,进了內室秦亦玉才低声和他们八卦道:“再限购也不会限丞相府啊......是因为丞相府生得多。” “昂?” “九个孩子,各个都不对付,就只能各自派人来买咯。” 系统评价:【九子夺雅迪,古代plus版。】 江晟也对丞相府那些糟心事略有耳闻,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鬆了口气:“还好我爹娘只生了两个,弟弟还是个笨蛋。” 秦亦玉:“......这样说他真的没关係吗?” 江晟嗅著点心的香味就差插上翅膀扑过去了,闻言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他也是这么说我的,反正又没说错。” 秦亦玉和柚柚对视一眼,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乾脆和掌柜的说:“掌柜的,最新的流心的给我各来十份。” 柚柚又是一噎,各来十份??这是要吃到明年吗? 难怪那几个下人要等在门口,原来是做好了要提点心的准备了。 掌柜的遇见这样的大客户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带著他们去包间坐下,又让小二去后厨拿货。 江晟在旁边凑热闹,也跟著点了几样糕点。 “我弟虚得厉害,今天还躺在床榻上起不来呢。” 柚柚闻言感慨,不愧是亲兄弟,虽然平时互损几句,到这种时候心里还是念著对方的。 “哼!今日还敢嘲笑我要来上学,看我带回去在他面前吃,馋死他。” 柚柚:“......”彳亍。 柚柚平时在宫中和府上用过的糕点也算是数不胜数。公主府自从和宣武侯府分隔开后,能有幸留在公主府的下人看见其他人的下场,知道了平日里自己的待遇有多好,那是卯足了劲的內卷。 平时换著法地研究新彩色,励志要在公主府待一辈子。 因此对於店里那些普通的糕点都不怎么感兴趣,只选了几个自己喜欢口味的糕点,就站在原地打量了一圈店里的陈设。 百味斋的装潢倒是精致,墙上掛著几幅字画,桌椅都擦得鋥亮。 小二动作麻利,没一会就把糕点都装好了,交给了守在门口的下人,柚柚实在没忍住,问道:“你这是要给多少人送啊?” 秦亦玉拉著她坐在桌旁,闻言脸上的笑淡了些:“也没多少人,就家里住著的那几位,还有借住在我们府上的表哥们的份。” 表哥? 她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几张脸。 她还记得上次在拔出辟邪前,和秦亦玉的对话。 当时她看起来很想拔剑,但是她爹娘好像只是把希望放在她那几个表兄身上,她只能看著。 柚柚是个非常护短的崽。 谁让她的小伙伴难受,她就不喜欢谁。 而且京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时要紧的消息传不开,就数八卦传得最快。 秦亦玉家那几个表哥,仗著长辈的面子在京城里横行霸道,虽说不至於做欺男霸女之事,但如果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秦国公想要在这几人中收养一人继承秦家,那太不够格了。 柚柚皱了皱鼻子:“他们不能自己来买吗?用的还是你的钱。” 秦亦玉察觉到了她语气的变化,心中因为朋友的维护多了小小的雀跃:“是我爹娘交代的,说表哥们初来乍到,又是第一次来京城,难免不適应,我们作为主人家,要尽待客之道。” 这话说得好听了些。 其实就是担心他们在外头因为没见识被人讥讽了。 按她爹的话说,就是这几个看起来差强人意的玩意已经是旁支里算有出息的人了。 他可不想把自己一手建立的基业交给外人,所以这些人再怎么不爭气,也得好好护著。 秦国公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带著感慨,人还未死就要考虑身后之事確实难免会让人心生悵惘。 但每每这个时候,秦亦玉也想问,既然都这样了,为何不问问她和姐姐呢? 如今这个年代又不是没有女子当家的先例,为何就非得著眼於那几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呢? 柚柚抿唇,没再说话。 江晟倒是好奇得很。 “你表哥是谁啊?” 秦亦玉报上几个名字。 江晟倒是听说过:“嘖,他们是你表哥啊,难怪诗会上丟过这么多次人,那些学子还上赶著要邀请他们。” 第259章 状元游街 这不就是想踩著秦国公府的名头往上爬吗? 秦亦玉越听越觉得恼火。 三人出了百味斋,秦亦玉提议去附近的茶楼坐坐。 江晟本来想拒绝,他对品茶可没什么兴趣,但见柚柚已经答应了,他也不好扫兴。 茶楼在二楼,临街的位置视野开阔,能看见底下人来人往。 小二端上了茶水和点心。 秦亦玉拆开一盒流心桂酥,递给柚柚一块。 “尝尝,这个新出的味道很不错。” 柚柚接过来咬了一口,外面的酥皮倒是没什么甜味,但隨著里头浓郁的桂味流心涌入唇齿间,两股味道被中和,就显得格外恰当。 柚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好像买少了。 外头忽然传来了喧闹声。 几人探头往下看。 街上围了一大圈人,正中央站著几个穿著崭新官服的年轻人,个个面带得意之色。 “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在游街!”江晟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 按照惯例,金榜题名后的新科进士们会身著官服游街三日,接受百姓们的祝贺。 这是他们人生中最风光的时刻。 柚柚趴在窗边看热闹。 领头的少年郎风姿绰约,眉眼间染著少年气,一派恣意。 秦亦玉感慨:“今年的状元郎生得真好看,皇上怎么没让他去做探?” 这也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了。 本朝素有“榜下捉婿”的习俗,因此探郎总要择生得好看的男子,只是...... 秦亦玉又探头看了眼这次的探。 长得看起来有些著急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议论別人外貌,即使是在心里的,也有些无礼了,因此秦亦玉將自己的想法埋在心里,没表露出来。 倒是转头看见柚柚和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状元郎挥了挥手后,奇道:“柚柚你认识他呀?” 这事没什么好瞒的,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到,柚柚就和他们说了他之前被柳家人带来暂住的事。 秦亦玉:“......”造孽哦,同样是来打秋风的亲戚,怎么人家的能考上状元,她这的满脑子都是討好她爹爭家產? 人比人气死人。 柚柚见了柳时璟就想到了一件事。 她那个支线任务的奖励怎么还没结算啊! 【你说话啊统子,你说话啊!】 系统:【......他这几天准备殿试都没怎么睡好,没有梦怎么入梦啊!】 【好吧好吧,知道了啦!】 他俩像是要比谁声音大就谁有理一样。 但是柚柚意识到不对劲。 在她脑子里嚎的,受害者不就只有她了吗? 於是她默默闭上了嘴。 === 好在柳时璟的梦来得很快,她的奖励也很快入帐了。 【勇气】 【拥有百分百的勇气你便刀枪不入。】 【道具效果:百分百防御十二时辰。】 柚柚:“......?” 【这个效果跟这个名字有什么关联呢我请问?】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支线就是支线,支线的奖励就是没有主线给的强,所以不管她再怎么暗示要往有用的里面靠,给的奖励就是会变成这种东西。 系统弱弱道:【当然有关联啊!能百分百免疫一切伤害,你不得横著走?横著走不就是一种勇气吗!】 好有道理。 柚柚被说服了。 才怪。 其实是没招了。 她后来也跟娘亲提过秦国公府的事,江若云脸上没什么意外,显然是早就知道了。 “就连你皇爷爷和曾祖母都觉得他是年纪大了,糊涂了。” “担心自己百年之后两个女儿的生活,却要將家业交在外人的手里,让国公府娇养长大的小姐们过仰人鼻息的生活,这不是胡闹吗?” “秦国公府的事,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几个表少爷在外头惹的麻烦,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江若云拿起旁边的茶盏抿了一口,继续道:“这是来找继承人帮秦国公自己照顾两个女儿,还是让女儿给他们擦屁股来了?” 柚柚撇撇嘴:“那秦姐姐她们也太惨了。” “亦玉和她姐姐?”江若云笑了笑,“我见过那两个孩子,都是好的。尤其是亦玉,虽然年纪小,但做事稳重,比她那几个表哥强多了。” “那这国公府还不如留给她们呢!”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秦国公就是钻牛角尖了,但这事也是別人的家务事,外人说了不作数的。” 江若云的声音淡了下来。 柚柚心情也有些低落。 虽然总说新的律法规定了女子也能继承家业,但像秦家这样的家族,还是倾向於从旁支中选人,又或是给家中的女儿招赘婿。 第260章 清扫 若说和秦亦玉不相识,感慨一句也就罢了,但是见过她张扬快意的模样,就难以接受娘亲口中所说的可能性。 “不过你放心。”江若云忽然又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柚柚的脸蛋,“秦家那对姐妹要是態度坚决一点,这事还真不一定就这么定了。” 柚柚眨眨眼:“真的吗?” “当然。”江若云拍拍她的头,“秦国公再糊涂,也不至於真的把家业交给那几个废物。或许,他现在不过是想借著这几个表少爷,逼自己的女儿们爭口气罢了。” 这只是江若云的猜测,但说出口却觉得可能性不小。 “欸?” “所以啊,你不用替她担心。”江若云笑著说,“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若是你觉得你朋友真是个能成才的,就算没了国公府,她照样也能过得好。” 柚柚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 “行了,別想这些了。”江若云站起身,“你不是说要去练剑吗?快去吧,別耽误了。” 柚柚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江若云看著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窗外,喃喃自语:“公主府以后都是你的,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 柚柚买的流心酥点大多进了饕餮的肚子。 天庭来的凶兽在面对人间的巧思的时候,就像是乡下来的一般,每吃一口眼睛就要瞪大一圈。 穷奇:“...你能再没出息一点吗?” 饕餮翻了个白眼:“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尾巴不要像狗一样摇?” 穷奇:“......” 原本螺旋桨似的猫尾巴直直地耷拉了下来。 柚柚从饕餮手里夺回了最后几盒:“別吃啦,到时候还得带给皇爷爷他们尝尝呢,都被你吃完了你去排队啊?” 饕餮只能珍惜地舔舔手上的碎屑。 让他去排队还是算了,到时候买了估计忍不住当场全吞了,暴露身份就不好了。 在进食的时候,他身上的兽性就格外突出,因此柚柚这些天都不敢让他跟下人们一起用膳。 是真怕他给人家嚇出毛病来。 像春雪春雨这种,在他们身边呆得久了的,已经具备了不管发生什么都能找到合理说服自己的藉口的能力的,还是少数。 大部分没有跟去平县的,还是第一次见到饕餮。 这些天柚柚都听好多人说她真会取名,这个不知道打哪来的侍卫叫饕餮太贴切了。 越听柚柚就越觉得心虚。 看著柚柚把剩下的几盒包起来,饕餮问:“你这些天要入宫去?” 柚柚点点头:“是得去一趟。” “就是之前黑气那桩事呀,我看著有点眼熟,得入宫去確认一下。” 先前去御书房那一次穷奇也在。 闻言赞同道:“我也觉得闻起来像。” 都带著一股腐朽的恶臭味,像是发酵了三百年的泔水桶。 不管是不是,总之能解决就是件好事,因此柚柚脸上掛著轻鬆的笑意,顺便哄饕餮变成了小狗的模样准备把它装到御兽环里。 这样到时候见到了龙脉要是它上面还有这种黑气缠绕,就把饕餮派过去把它们都吃咯。 收了几次都失败。 柚柚一脸懵。 系统:【......你忘了吗,里面还有你的应急口粮们。】 是,是哦。 柚柚赶紧给人家放了回去。 好在御兽环不愧是系统出品,装在里面的生物不仅能保持一开始进入的状態,甚至看起来更有了几分灵性。 柚柚不忌荤腥,但是与她有过交流的动物,她就不会动,因此交代了小厨房的人莫要伤它们。 安顿完三头跟她一起闯荡平县的家畜后,柚柚看了眼御兽环內部。 有些脏。 “誒,正好!” 她拍了拍手,把变成了兽型的饕餮从地上捞起来,顺手给他塞了个特製的小扫把。 是江若云为了培养她的动手能力让人做的,这样平时她也能扫扫地,就当锻炼了。 “拜託帮我打扫一下啦。” 饕餮:“......?” “我是凶兽。” 它无力强调。 穷奇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笑?”饕餮炸毛了,“有本事你去!” 穷奇甩著尾巴,猫眼中满是兴味:“进去了不要偷吃噢。” 饕餮气得想扑过去咬他。 柚柚赶紧把它按住。 “哎呀別闹別闹,人人有责兽兽有份的啦。” 说完也给穷奇塞了一把。 穷奇:“?” 她抱著饕餮蹲下来,认真地和它们商量。 “你看啊,我进不去,只有你们能进去,而且別的动物都没有你们聪明呀!只有你们知道该怎么打扫哩。” “里面也就是有些掉落的毛髮,其他的脏东西都没有的。” 说到这柚柚都得感谢一下系统给的道具,好在没有排泄物,不然她可能直接把御兽环丟掉了。 好吧,捨不得。 但是用著肯定要皱眉的。 饕餮瞪著圆溜溜的狗眼睛看她。 “那你也不能让我干这种事啊!” “我堂堂上古凶兽,你让我去打扫?!” 柚柚冷静贿赂:“三盒流心酥,出宫就去给你排队,这次咱们吃新鲜出炉热乎的。” 饕餮:“......我真是看错你了!在你眼里我作为凶兽的尊严难道就只值这三盒糕点吗?热乎的有什么区別?” 穷奇:“......”说真的,你不加最后一句整句话看起来还有点威慑力。 燕国地图还是太短了。 柚柚:“热的流心会拉丝噢。” 谁能拒绝拉丝呢? 反正饕餮不能,它显而易见地咽了口口水。 柚柚加码:“五盒。” 饕餮:“成交!” 说完就兴致勃勃地拽著穷奇去打扫卫生了,留下被羊毛糊得睁不开的穷奇原地凌乱。 “我可没答应啊。” 饕餮用那种令它恼火的你不识好歹的眼神看向它:“我替你答应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五盒,多出来的两盒是给你的呀!” 它看起来甚至还挺骄傲的。 槽多无口。 穷奇想说它没出息三盒糕点就给它打发来干苦力活了。 又想到自己这么算好像只值两盒。 尾巴就恼怒地在地上打得啪啪作响。 第261章 盒子 马车一路驶向皇宫。 柚柚坐在车厢里,抱著装流心酥的盒。 拿在手里有些沉,並非是流心酥的重量,而是盒子本身用料扎实。 柚柚翻过来看了看,盒子通体乌黑,上面雕刻著繁复的纹,细看之下竟是一幅山海图。 图中山峦起伏,云海翻涌,隱约能看见几只异兽的轮廓。 “这盒子的手艺真好。” 春雨也凑过来看,讚嘆道:“听说是百味斋寻了夔国有名的工匠设计的。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这种精雕细琢的活计,一个盒子就能卖到几十两银子。” 柚柚摸著盒子上的纹路,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 系统:【这百味斋出手真是大方,不过也是,噱头做得足够大,才能吸引那些贵妇人们豪掷千金嘛,不坑穷人钱倒也还好。】 夔国。 她记得这个国家,在沂国的南边,隔著一片山脉。 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不算频繁,因为夔国地处山区,交通不便,但胜在物產丰富,尤其是工艺品和药材,在各国都颇受欢迎。 且夔国国力强盛,各国就都推崇他们的技艺,不止是百味斋,京中其余的產业也都打著夔国定製的名號。 虽然感觉是有点坑钱了,但不得不说,这盒子確实做得很精致。 且莫名给她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柚柚眨眨眼,没想到这股熟悉的感觉来自於哪,把盒子收好,掀开车帘向外看。 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宫门近在眼前。 守门的侍卫看见公主府的马车,检查了一番例行公事后立刻放行,这是陛下特许的。 ...... 夏景帝正在批阅奏摺,见是柚柚来了,放下了笔。 “怎么今日有空来看朕?” 柚柚把盒子放在桌上:“给皇爷爷带了好吃的!” 夏景帝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就知道吃。” 话虽如此,他还是打开了盒子。 流心酥的香味立刻瀰漫开来。 夏景帝拿起一块,挥退了准备上前为他试毒的太监,尝了尝,点点头:“味道確实不错。” 柚柚指著桌上的另一份:“柚柚给曾祖母带噠。” 夏景帝笑著擦了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柚柚有心了,要是能亲自送过去,你曾祖母会更高兴的。” 柚柚“昂!”了一声,她也很想曾祖母啦。 不过今天进宫还有別的事。 夏景帝问了几句在平县的事,其实他早就听下属稟报过无数遍了,但是柚柚不是他的臣子,作为亲人,有些关心的话还是得当面说的。 柚柚答得也很隨意。 至少夏景帝听下来,是感觉对方在平县一点苦都没吃上的。 倒也不是说想看孩子吃苦。 那成啥了? 就是有一种很夸张但是一想到是她就又释怀了的奇怪感触。 “朕还听闻,你在平县的祈神节上召唤了朱雀?” 话音一落,柚柚扭了下屁股换了个坐姿,看著比方才紧张了一些:“是...是它自己飞过来的呀。” 跟她有什么关係! 当时娘亲没问舅舅没问,她还以为这事就给她矇混过关了呢。 甚至脑子里还侥倖地想,说不定召唤出朱雀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呢? 她当然知道自己做的是好事,就算重回过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这件事。 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亲朋好友们,亲情对於柚柚来说,是极为新奇难得的。 她担心这份感情中掺杂了其他的情绪会因此变质。 更担心的是...... 他们会害怕她。 拥有这样无法掌控的力量,却又不知来歷,对帝王来说不是大忌吗? “真的是它自己飞来的?”夏景帝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安,又像是完全没有发现,笑道,“朕还以为是那个隱世高人教你的呢。” 耶? 对噢! 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 但是临时改口显得也太刻意了,柚柚只能点头。 令她鬆了口气的是,夏景帝没再追问,而是转而说起了柳家的事。 “犯错受罚天经地义,但既然那柳莹与长念做了交易戴罪立功,朕也不欲追究,只是......” 他报出了四个名字。 “柳姿,柳宏声,及他的两个儿子。他们亦是柳家人。” 虽说罪不及出嫁女是共识,但柳家的情况特殊。 夏景帝也是瞧见了他们那本族谱,且,对方也伤害过他的女儿和孙女。 他一个做皇帝的,平日里公正是应做的,但在这种事上,倒也不必。 “昂......我知道呀。” “朕是想问,你可还有不舍?” 对上柚柚困惑的眼神,夏景帝轻嘆一口气:“柳家剩余之人,大理寺定的是男子死刑女眷流放。” 他担心她会难受。 柚柚愣了愣,心里暖洋洋的,摇摇头:“没什么不舍的......他们做的事,皇爷爷一查就知。” 原身最后都拋下了的亲情,她更不可能替她捡回来。 “而且他们做错了事就该受罚嘛。” 夏景帝鬆了口气。 他担心孩子心软,毕竟血缘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会让人產生莫名其妙的牵绊。 柚柚没忘了今日来的事。 “龙脉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啦?” 早在柚柚和夏景帝开始说话的时候,孙禄就带著御前一眾太监宫女退了出去。 龙脉关乎国运,若是龙脉出了问题,整个大夏都会跟著遭殃。 夏景帝本就看不见柚柚先前所说的龙脉上缠绕的黑气,带著她一道下了地道。 里面漆黑一片。 夏景帝拿起旁边的火摺子,点燃了通道內的灯。 光亮逐渐蔓延,柚柚得以看清了下面的场景。 还是先前那死气沉沉的尸骸,不过...... 周身的黑气果然消失不见。 柚柚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夏景帝。 夏景帝有些高兴,但又轻嘆一声:“既然它都消失了,为何朕还是感应不到龙脉的存在?” 只有先前在围猎场那一块区域附近的龙脉,在他眼中隱隱泛著光。 第262章 期待 当然是因为它已经死去多年了。 龙是瑞兽,生前能庇佑一方死后也能尽到这种职责。 但是终究不能长久。 没了那令人厌烦的黑气缠绕,柚柚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那具白骨。 上次来的时候还能隱隱感觉到的龙气也已然消失不见。 柚柚忽然觉得可能是自己猜错了因果。 先前以为是那股煞气导致的龙脉枯竭。 但现在看来,却像是这具尸骸本就是为了镇压煞气而来,而后龙气耗尽,煞气这才入世。 不论如何,这具尸骸守护了百姓百年光景是不爭的事实,柚柚恭敬地朝它低了低头。 “煞气消失了便是好事。”夏景帝看得很开,身在低谷的时候,不管怎么样都是向上。 现在大夏就是这样的情况。 在经歷过之前那段动盪看不见希望的时光,这半年来虽也有兽灾和瘟疫,但相较而言都算是太平盛世了。 柚柚也知道这种事急不来得徐徐图之。 但在出暗道前,她忽然灵光一闪,问了句:“皇爷爷,你知道这条龙脉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夏景帝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细细地想了一下,摇摇头:“朕不知晓,先帝將龙脉传於朕时並未言说。” 又因为这是歷代帝王都需要保守的秘密,所以史书上也並未有记载。 夏景帝对上了柚柚黑亮的眼睛,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继续道:“或许先帝的手札里会有,朕回去翻阅一下,如果有的话告诉你。” “不过,问这事,是因为龙脉出现的时机很关键吗?” “也不是......”柚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突然想问问。” 有一个时间点,出现得好像有点太频繁了。 五百年。 五百年前煞气诞生,前朝灭亡,柳家与徐家从旧址搬迁到了平县。 甚至。 ......系统好像也活了五百年。 这些认知让柚柚產生了一种直觉,龙脉说不定也是五百年前没入地底的。 这一条条线索看起来毫无干係,却隱隱又有著联繫。 让柚柚不禁好奇,五百年前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好在皇宫中藏书眾多,夏景帝知道后命太监给她打包了几本有记载过前朝歷史的孤本。 柚柚抱著那几本孤本时,感受到了书页的厚重。 书页边缘泛黄,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细小的破损,纸张摸上去粗糙,能感觉到纹理的凹凸,满是岁月沉淀下来的痕跡。。 “这几本书年头久了,郡主要小心些。” 柚柚点头应下,她也看出来了这几本书的珍贵。 夏景帝交代太监把书装好,又让人准备了些补品,这才放柚柚去见太后。 === 才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笑声。 掀开帘子进去,柚柚就看见了坐在太后身边的朝阳长公主。 “柚柚来了?” 太后朝她招手,满脸笑意。 朝阳长公主也站起身,走过来摸了摸柚柚的脑袋。 “这些天听说你去了平县,辛苦了吧?” 柚柚摇头,把手里的糕点递过去。 “给曾祖母和姑姑带的点心,百味斋新出的,可好吃了。” 好在有两盒,不然都不够分了。 太后接过盒子,看了看上面的雕,讚嘆了一句。 “这手艺真不错。” 朝阳长公主也凑过去看,笑道。 “百味斋最近很火,听说排队都要排到街尾去了。” 柚柚点头,正要说话,就听见太后问。 “你是自己去买的?” “不是呀。” 柚柚老实交代。 “是秦姐姐让下人提前去排的,我们下课了就去取了。” 太后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深了些。 “秦国公府的那个孩子?” 柚柚昂了一声。 太后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別贪嘴。 朝阳长公主见柚柚盯著自己的腹部,笑著让她摸了摸未来的妹妹。 “这孩子是个会疼人的,我从怀了身孕后,寻常妇人不適的症状都没有遇上,脸色反倒更好了些。” 朝阳长公主说著,微微侧过脸,让殿內明亮的烛光更清晰地映照在她的面容上。她原本就生得大气,如今更是容光焕发,肌肤白皙莹润,透出健康的红晕。 太后也端详著她,满意地点头:“確实如此,看来是个乖巧的,知道疼惜娘亲。” 太后又细细问了柚柚身子骨的情况。 因著朝阳在场,太后没说上次安王府之事,只看了柚柚脸上並无什么后怕的情绪,这才鬆了口气。 === 去了趟皇宫后,江若云发现女儿最近不管走到哪都要抱著本古书看的认真。 原本还很是感慨了一番还是父皇有办法,竟然都能让柚柚用功起来了。 也不知道看得是什么古书。 直到有一次,她瞥见了封皮最后两个字。 “秘史”。 “......” 难怪一边看一边还要嗑瓜子呢。 可惜看完后柚柚除了感慨一句贵圈真乱之外,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不知是她猜错了,还是这些人有意为之,就连那间接导致了灭国的煞气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就好像是怕被人察觉到了一般。 看来从大夏宫中所存的书籍中是找不出能用的线索了。 系统:【其他国家会不会有关於这种事的记载?毕竟这可是灭国的大事,当年要是想捂嘴,也不能隔著疆土捂住別国的史官吧?】 柚柚觉得它说得对。 只是前不久祝殷登基,祝如已被接回了沂国,短时间內居然寻不到人能帮忙带句口信。 柚柚只能写了封信交予了信鸽。 王陶然的肚子也越发大了起来。 但孩子的生父还从未出现过,这期间温家人好几次想来找王陶然,都被公主府的侍卫拦在了门口。 这对母子也算是幸运,竟在平县的瘟疫中活了下来,还一路赶回了京城。 柚柚依稀能猜到娘亲留下他们的用意。 给了希望再夺回无疑是最绝望的。 用王陶然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吊著他们,等孩子出世再告诉他们这不是温家的血脉,柚柚光是想想就开始期待他俩到时候的嘴脸了。 第263章 秋至 云疏暑退,扇弃知凉。 一转眼秋至。 “你生辰快到了,有什么想要的生辰礼物吗?” 对上柚柚带著些迷茫的眼睛,江若云失笑:“你不会忘了还有这件事了吧?” 柚柚不是忘了。 是她从来都不知道。 “嗯......”声音稍微有些心虚。 但在快速翻阅了原身的记忆发现確实从来没有过过生辰这种东西后就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柚柚从来没过过生辰。” 说实话。 不意外的。 就先前柳姿对她做的那些事,以及对待她的態度,能给她过生辰才是意料之外的事。 但不妨碍江若云听到这些话之后从心底翻涌起的戾气。 她从遇见就捧在手心呵护的珍宝。 却在每次擦拭的时候都能发现陈旧的伤痕。 让她怎么能释怀? 但面上仍是温柔地笑笑,弯下腰与柚柚平视:“那娘亲来给柚柚过第一个生辰好不好?柚柚这些天也可以想想要什么礼物。” 柚柚高兴地点点头。 想到之前秦亦玉的生辰宴,她又强调:“不想要不认识的人来,只要我们。” 上次在秦府,柚柚就感觉到了违和,到场的人与其说是给秦亦玉庆生,不如说是把她的生辰宴当成了另类的名利场,那些堆满笑容的脸庞下,心思各异,祝福也像是裹著衣的別有用心,她不喜欢那样。 江若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头一软,柔声道:“好,就我们自家人,安安静静地给柚柚过生辰。”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柚柚想请一两个手帕交,比如秦家那位小姐,也是可以的。” 柚柚这才真正开心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用力地点了点头。她想像著那个场景,没有陌生的目光,没有嘈杂的寒暄,只有最亲近的人围坐在一起,烛光映著笑脸,那一定很温暖。 “那娘亲给柚柚煮一碗长寿麵,再备上几样你爱吃的点心。”江若云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菜单,眉眼间儘是温柔的笑意,“我们柚柚的生辰,定要过得舒心自在。”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 流放的队伍在官道上缓慢前行。 柳姿披头散髮,脚上的镣銬磨破了皮肉,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流放的第几天了。 只记得从平县出发时,围观的百姓朝她吐口水,骂她毒妇,是江若云,她不放过她,反而將她如何对待女儿的事跡都传扬了开来。 甚至就连如今这支流放队伍中柳家的女眷都不愿意和她说话。 柳姿低著头,不敢看任何人。 押送的官差倒是尽职尽责,每日按时给口粮,不多打骂。 但这反而让柳姿更加难受。 因为她清楚,这不是官差仁慈,而是上头交代过的。 要让他们活著到流放地,慢慢受罪。 天色渐暗,队伍在一处荒野停下歇息。 官差们生起火堆,分发乾粮。 柳姿接过那块硬邦邦的饼子,咬了一口,嘴里全是土腥味。 她想起从前在柳家,再想起嫁入宣武侯府后,每日山珍海味,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越想越恨,手里的饼子都捏碎了。 夜深了。 官差们轮流值守,其余的人都睡下了。 柳姿躺在地上,浑身都疼,却怎么也睡不著。 忽然,她听见了脚步声。 很轻很轻,像是刻意压低了动静。 柳姿心头一紧,睁开眼。 借著月光,她看见几道黑影朝这边靠近。 那些人身手矫健,无声无息地摸到了官差身后。 还没等柳姿反应过来,那些官差就被打晕了过去。 柳姿瞪大了眼睛。 那些黑衣人转过身,朝流放的队伍走来。 对上她的视线后,那为首的人眼中露出一丝讥笑,做了个动手的手势,眼中杀意尽显。 柳姿终於明白过来了。 这些人是来杀她的。 她踉蹌著起身想要逃跑,但脚上的镣銬太重,她刚站起来就摔倒了。 正对上了身边女人的眼睛。 那是她的亲人,但此刻她分明醒了,却紧闭起了眼睛不愿意看她。 黑衣人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她。 “公主殿下让我们给你带句话。” 柳姿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公主殿下。 江若云。 “她说,既然你当初不肯好好待郡主,那就別怪她不给你活路。” 黑衣人说完,举起了刀。 柳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有一个念头反覆浮现。 柚柚。 那个被她打骂了五年的从未正眼瞧过的孩子。 现在却有了真心待她的亲人。 刀刃落下前的那一瞬,柳姿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柚柚小时候,曾经怯生生地叫过她一声娘。 她当时嫌她碍眼,一巴掌打过去,把孩子打得跌倒在地。 想起有一年冬天,柚柚冻病了,烧得迷迷糊糊的,还在喊娘。 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只让下人拖出去別碍她的事。 想起柚柚饿著肚子,偷偷跑到厨房找吃的,被她撞见。 她让她跪下,说这是教她规矩。 那些她早就忘记的画面,此刻全都涌了出来。 像钝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剜著她的心。 原来那孩子受了这么多罪。 走马灯见证了她的卑劣。 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今自己的悔恨,到底是真的知道错了,还是只是在不舍那些曾经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柳姿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 “我...我不该...” 话没说完,刀刃已经刺进了她的胸口。 鲜血涌出来,染红了地上的土。 柳姿瞪大了眼睛,慢慢失去了呼吸。 临死前,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管是否是临死前的假仁假义。 至少这一刻,她希望自己的两个女儿,好好活著。 她不甘地闭上眼,一滴泪坠入沙土间,被瞬间掩埋,再不会有人为了她的悲喜而牵神。 === 江若云得知她最后落泪了,只是冷笑一声。 惺惺作態。 早干嘛去了? “那殿下,这件事还要告诉郡主吗?” 清枝端上来一盏热茶,“奴婢担心郡主知道了,会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