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法医,破案比刑警还快?》 第1章 我这个医生,不治活人 江州市。 咖啡厅的冷气开得有些过猛。 空气里瀰漫著一股浓郁的咖啡豆烘焙香气。 江弈搅动著面前那杯黑咖啡,手腕上的表反射出天板吊灯的柔和光晕。 他有些心不在焉。 对面的女人叫李思思,长发,淡妆,穿著一条素雅的连衣裙。 是他妈不知道从哪个阿姨那里淘来的相亲对象。 “所以,江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李思思的声音很温柔。 “医生。” 江弈抬起眼,言简意賅。 果然,李思思的眼睛亮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少许,似乎对他更感兴趣了。 “哇,医生很棒啊,救死扶伤,很伟大的职业。” “也算不上。” 他慢悠悠地补充道。 “我这个医生,不治活人。” 李思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啊?” “法医,法医听过吗?” 江弈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就是那种,天天跟尸体打交道的工作。” 李思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一点,握著咖啡杯的手指收紧了。 江弈仿佛没有察觉,继续说道。 “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他指了指李思思面前那杯拿铁,咖啡与奶泡融合出漂亮的褐色。 “你看这顏色。” “有时候,我们遇到的那些高度腐败的巨人观尸体,流出来的尸水,就跟这个差不多。” “噗——” 李思思没忍住,一口咖啡险些喷出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抓起纸巾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好意思,我、我突然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女人抓起包,几乎是落荒而逃,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仓皇的噠噠声。 江弈看著她狼狈的背影,轻轻舒了一口气。 又搞定一个。 他端起自己的黑咖啡,正准备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清净。 “嗡嗡——” 手机在桌面上剧烈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老李”。 江弈按下接听键,一道粗獷的嗓门从听筒里传出。 “江弈!你在哪儿呢?” “中南大道高架桥下发现一具女尸,你赶紧带上勘查箱过来!” “老高已经先到现场了,你跟他匯合!” 电话那头连珠炮似的说完,便乾脆地掛断了。 江弈握著手机,愣了几秒。 中南大道? 命案? 他入职江州市刑警大队法医科已经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里,他处理的不是意外摔死的老人,就是普通的病理性猝死。 別说命案了,连个像样点的非正常死亡都轮不上他这个新人。 科室里的老法医们总说他还年轻,要多沉淀,多学习。 可江弈知道,自己想要参加案子。 一个能让他將在学校里学到的所有理论,都付诸实践的案子。 他迅速结了帐,衝出咖啡厅,钻进停在路边的车里。 车辆穿过繁华的市区,最终拐进了一条相对偏僻的辅路。 远远的,就能看到警戒线围出了一大片区域。 几辆警车闪烁著灯光。 身穿制服的民警正在维持秩序,驱散著零星的围观群眾。 江弈跳下车,从后备箱拎出沉重的法医勘查箱。 空气中飘荡著河道的腥气,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深吸一口气,那味道非但没让他不適,反而让他的大脑愈发兴奋。 警戒线內,一顶蓝白相间的勘查帐篷已经搭建完毕。 几名穿著勘查服的痕检人员正拿著相机与各种工具,在帐篷外围仔细地勘查取证。 江弈穿过警戒线,走向那顶帐篷。 就在他的脚即將踏入帐篷覆盖范围的瞬间。 一道冰冷的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 【检测到宿主已抵达命案现场,符合系统绑定条件。】 【全能法医系统正在绑定中……】 江弈的脚步猛地一顿。 系统?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各司其职,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幻听了? 还是最近看小说看多了? 【绑定进度10%……50%……90%……】 【叮!全能法医系统绑定成功!】 【宿主:江弈。】 【职业:法医(初级)。】 【正在为宿主发放新手大礼包……】 一连串的提示音。 他的眼前甚至出现了一块半透明的蓝色光幕,上面清晰地罗列著这些信息。 这……是真的? 江弈的心臟狂跳起来。 【新手大礼包已开启!】 【恭喜宿主获得:法医学(高级)!】 【技能说明:宿主將拥有顶尖的法医学知识储备与尸体解剖检验能力。】 原本许多晦涩难懂的理论,此刻变得清晰无比。 各种罕见的案例,复杂的尸体现象,都像是他亲手处理过一样,歷歷在目。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秒。 当江弈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世界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 远处地面上一个不起眼的脚印,他一眼就能判断出鞋码与大致的磨损情况。 “小江,发什么愣呢?”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帐篷里传来,打断了江弈的思绪。 是老法医老高。 “来了,高老师。” 江弈应了一声,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拎著箱子走了进去。 帐篷里亮著一盏大功率的照明灯,將內部照得亮如白昼。 老高正蹲在地上,戴著手套和口罩,神情凝重。 他的面前,静静地躺著一具尸体。 江弈的目光顺著灯光落了过去。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性。 她穿著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 此刻却被泥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已经开始僵硬的身体曲线。 她的长髮湿漉漉地散开,遮住了大半张脸。 江弈戴上口罩与手套,蹲下身。 法医的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开始观察尸体的整体情况。 尸斑呈暗紫色,位於尸体未受压的背部,指压不褪色。 尸僵已经遍及全身。 根据现场的温度与湿度,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12小时以上。 他的目光,缓缓从尸体的四肢,移动到那张被湿发遮掩的脸上。 他伸出手,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將黏在死者脸颊上的髮丝拨开。 一张苍白却没有太多损伤的脸,逐渐显露出来。 第2章 您就別拿我开涮了 怎么会是她。 “小江?” 老高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著疑惑。 他摘下口罩。 “你认识她?” 江弈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乾涩。 “嗯。” 他强迫自己將目光从洪莹的脸上移开。 “她叫洪莹。” “江州本地人。” “身高……应该在一米六左右。” 江弈一边说,一边快速扫过尸体。 “根据目前的尸僵程度和肌肉形態,初步估测体重在51公斤上下。” 老高诧异地看了江弈一眼,但没有打断。 “我记得她是一年前回的江州。” “之前好像在外面大城市打拼。” “回来后,一直租住在景运小区。” 江弈將自己所知的信息,有条不紊地说了出来。 这些信息,都来自於很久那次尷尬的相亲。 当时为了避免冷场,他没话找话,才多问了几句。 没想到,现在却成了破案的关键线索。 “你小子……” 老高彻底听出了不对劲。 他站起身,走到江弈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跟人家什么关係?知道得这么清楚?” 江弈苦笑一声,扯了扯嘴角。 “高老师,您就別拿我开涮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很久以前,家里人安排的。” “相过一次亲。” 老高恍然大悟,隨即又皱起了眉头。 “就一次?” “嗯,就一次。” “那次见面,不怎么愉快。” 江弈的声音很轻。 “她问我,在江州有没有买房。” “我说没有。” “又问我,有没有代步的车。” “我说,平时上班骑共享单车。” 说到这里,江弈自嘲地笑了笑。 洪莹当时那毫不掩饰的嘲讽眼神,又一次浮现在他眼前。 那眼神仿佛在说,一个连基本物质条件都没有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浪费她的时间。 老高沉默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又拍了拍江弈的肩膀,力道比刚才重了几分。 有些事,不需要说透。 都是过来人,都懂。 “行了。” 老高重新戴上口罩,眼神恢復了法医该有的冷静。 “不管你们过去有什么,现在,她只是受害者。” “而我们,是法医。” “我们的任务,是找出她身上的真相。” “高老师,我明白。” 江弈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你把这些情况,去跟外面的徐大队说一声。” 老高指了指帐篷门口。 “死者身份確认了,这是重大突破,他们得赶紧顺著这条线查下去。” “好。” 江弈点头应下。 “还有。” 老高从勘查箱里拿出一叠未开封的医用口罩。 “把这个给外面的同志们发下去,让他们都戴上。” “现场人多口杂,別让谁的唾沫星子掉下来,污染了证物。” “另外,也免得被外面那些看热闹的拍到什么不好的画面,传到网上去,说三道四。” 老法医的考虑,总是这么周全细致。 江弈接过口罩。 他走出帐篷,外面的风吹来,让他清醒不少。 警戒线外,围观的群眾还没散去,对著这边指指点点。 警戒线內,身穿制服的警察们正在忙碌地进行著现场勘查。 江弈很快找到了刑警大队长,徐五岳。 徐五岳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大魁梧。 此刻正紧锁著眉头,盯著地面上的一处痕跡,嘴里叼著一根没点燃的烟。 “徐大队。” 江弈走了过去。 徐五岳抬起头,看到是江弈,眉头稍微鬆开了一些。 “小江啊,里面情况怎么样?老高怎么说?” “死者身份,初步確认了。” 江弈將口罩递了过去。 “高老师让大家都戴上,防止污染现场。” 徐五岳一愣,接过口罩戴上,动作很是利索。 “哦?確认了?谁?” “死者名叫洪莹,江州本地人,租住在景运小区。” 江弈將自己知道的情况,言简意賅地复述了一遍。 徐五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景运小区?” 他猛地转过身,对著不远处一个正在做记录的年轻警员吼了一嗓子。 “小李!” “到!” 那名叫小李的警员立刻跑了过来。 “立刻带人去一趟景运小区!” “查一下这个叫洪莹的女人,所有的社会关係、近期活动轨跡,都给我摸清楚!” “是!” 小李领命,立刻带著几个人,上车离去。 警笛声再次响起,划破夜空,朝著小区的方向呼啸而去。 徐五岳又看向江弈,眼神里多了几分讚许。 “小江,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案子最怕的就是死者身份不明,那就像无头苍蝇一样,没法查。” “现在好了,有方向了。” 江弈摇了摇头。 “我只是提供了我知道的,这不算什么。” 回到帐篷。 老高已经穿戴整齐,开始对尸体进行初步的体表检验与样本採集。 “回来了?” 老高头也没抬,手上动作不停。 “嗯。” 江弈重新戴好手套,蹲下身,准备协助。 “徐大队已经派人去查了。” “好。” 老高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江弈的目光,也落在了尸体上。 老高正准备提取死者的血液样本。 他拿起採血针,准备从死者心臟部位穿刺取血。 这是常规操作。 但江弈的目光,却落在了死者被泥水浸透的袖口上。 在那深色的布料上,有一处不起眼的,顏色稍浅的痕跡。 在照明灯下,那块痕跡反射出一种极其微弱的、不同於水的油性质感。 “高老师,等一下。” 江弈突然开口。 老高正要下针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疑惑地看向江弈。 “怎么了?” 江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一把无菌镊子,小心翼翼地指向那个袖口。 “这里,好像有点东西。” 老高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眯起了眼睛。 “嗯?” 他凑近了些,仔细观察片刻。 “像是某种油渍,但不明显。” “先別动它。” “这种未知物质,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如果现在进行心臟穿刺取血,可能会因为尸体的移动。” “或者我们操作时的不注意,导致这处微量物证被破坏或污染。” “我建议,先用无菌签,蘸取乙醚,將这块油渍提取下来,单独封存送检。” 江弈一口气说完,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老高放下採血针,深深地看了江弈一眼。 “你小子……” 他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行,就按你说的办。” 江弈不再多言,立刻行动起来。 取证箱里,各种工具一应俱全。 他熟练地拿出物证袋、无菌签、乙醚试剂瓶。 他先用相机,从不同角度对那块油渍进行了拍照固定。 然后,他拧开乙醚瓶,用签小心翼翼地蘸取了那块油渍。 將沾染了油渍的签,放入证物袋中,密封,贴上標籤,註明提取位置与时间。 老高在一旁看著,不住地点头。 接下来,两人分工合作。 老高负责提取死者的尿液、毛髮、以及指甲內的残留物。 江弈则负责对尸体进行初步的清洁,以便更清晰地观察体表伤痕。 他用浸湿的纱布,轻轻擦拭著洪莹身上的泥污。 体表的清洁工作,很快完成。 洪莹身上的伤痕,也隨之显露出来。 除了后脑处一处不明显的伤口之外,她的脖颈处,还有一圈勒痕。 初步的现场检验工作,告一段落。 剩下的,需要回到市局的法医解剖室,进行更深入的检验。 “准备装袋吧。” 老高直起身,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腰。 江弈点了点头,拉开一个黑色的尸袋。 两人合力,小心地將洪莹的尸体,抬进了尸袋中。 第3章 结论下得有点快吧 市局,法医解剖室。 洪莹的尸体,已经被清理乾净,赤裸著平放在那里。 江弈、老高,还有一个头髮白的老法医,三个人呈三角之势,围在解剖台旁。 这是老刘,科室里另一位老法医,经验不比老高逊色。 “开始吧。” 老刘扶了扶眼镜,声音沉稳。 江弈戴著无菌手套,目光沉静,他的视线从尸体的头顶,一寸寸向下移动。 他的手指轻轻按压了一下死者的大腿肌肉。 坚硬如木石。 他又翻开死者的眼皮,看了看瞳孔。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尸体背部,以及四肢下侧。 那里已经形成了暗紫红色的斑痕,用手指按压下去,顏色没有丝毫变化。 “全身尸僵,尸斑呈暗红色,指压不褪色,分布於尸体未受压的背部及四肢。” 江弈的声音在空旷的解剖室里响起,清晰而冷静。 “颈部有两道明显的勒痕,一道位於甲状软骨上方,另一道在其下方,平行分布。” 他顿了顿,给出了自己的初步结论。 “综合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二十个小时左右。” 老高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带丝审视。 “哦?” 他发出一声疑问。 “二十个小时?这个结论下得有点快吧。” “尸斑完全固定,並且呈现这种程度的沉降, 理论上可是要更久时间的。” 老刘也附和地点了点头,他不是在质疑,更像是一种考较。 面对两位前辈的目光,江弈没有丝毫的紧张。 “高老师,刘老师,常规情况下確实如此。” 江弈不急不缓地开口。 “尸僵完全形成,通常需要十二个小时左右,二十四到三十六小时开始缓解。” “现在尸体全身强直,还没有任何缓解的跡象。” “这首先就把死亡时间框定在了十二到二十四小时这个区间內。” 他先拋出了第一个论据,逻辑清晰。 “关键在於尸斑。” 江弈的手,指向了尸体背部的暗红色区域。 “尸斑的形成速度,受环境影响极大。” “我们在现场看到,尸体是被拋在水坑里的,全身都被冰冷的泥水浸泡著。” “低温,会加速尸体热量的散失,也就是尸冷。” “尸冷加快,血液会更快地因重力作用而坠积於低下部位。” “从而导致尸斑的形成与固定,都比常规环境要快得多。” “所以,结合尸僵的程度和尸斑在特殊环境下加速形成的情况。” “我认为,二十小时这个推断,是比较合理的。” 一番话,有理有据,环环相扣。 老高和老刘对视了一眼。 这是真正扎实的理论功底,与灵活的逻辑推演能力的结合。 老高沉默了片刻,嘴角的笑意,再次浮现。 他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知道了。” “就你小子能耐。” 嘴上说著嫌弃的话,语气里的那份欣赏,却怎么也藏不住。 老刘更是直接,他拍了拍江弈的肩膀。 “后生可畏啊,老高。” 江弈只是笑了笑,没再接话,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尸体上。 “我检查一下口腔。” 江弈拿起开口器,小心地撑开死者的嘴。 一股混杂著泥土腥气的腐败气味,立刻散发出来。 他微微皱眉,拿起检眼镜,凑近了仔细观察。 咽喉部,有泥沙的残留。 这很正常。 但江弈的目光,顺著咽喉继续向下探去。 就在食管的下方,一片正常的组织黏膜中,有一处顏色极其诡异的痕跡。 那不是损伤,也不是普通的淤血。 而是一种……樱桃红色。 鲜艷得如同刚刚绽放的樱,在这片死寂的苍白中,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瘮人。 江弈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顏色,对於法医来说,太过特殊了。 “高老师,刘老师,你们来看这里。” 他的声音,带上凝重。 老高和老刘立刻凑了过来。 “怎么了?” 当他们顺著江弈示意的方向,看清那抹樱桃红时,两人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这是……” 老刘倒吸一口凉气。 “一氧化碳中毒?” 老高立刻反驳。 “不可能。” “如果是一氧化碳中毒,应该是全身皮肤、黏膜和血液都呈现樱桃红色。” “但这具尸体,只有食管下方有这么一小块。” “这太不合常理了。” 江弈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这里是樱桃红色? 是凶手用了某种特殊的手法? 还是说,这代表了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毒物反应? 他盯著那处诡异的红色,一个大胆的念头,毫无徵兆地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或许……” 江弈的声音有些乾涩。 “这並不是单纯的机械性窒息。” “甚至,勒颈都不是主要的死因。” 老高和老刘猛地看向他。 “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死者在被勒颈之前,可能就已经被灌入了某种东西。” 江弈的目光锐利如刀。 “这种物质,导致了局部组织呈现出一氧化碳中毒的现象。” “而勒颈,只是为了掩盖真正的死因,或者说,是双重保险。” 如果江弈说的是真的,那这个案子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凶手的心思之縝密,手段之残忍,简直骇人听闻。 老刘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有什么东西,能造成这种局部现象?” “我暂时也想不出来。” 江弈摇了摇头,神情却异常坚定。 “但现象就在这里,我们不能视而不见。” “我建议,立刻进行解剖。” “重点检验胃內容物,同时提取食管下方组织的样本,进行毒理化验。” “只有这样,才能揭开这抹『樱桃红』的秘密。” 老高看著眼前的年轻人。 从现场发现袖口的油渍,到推断死亡时间,再到此刻的假设。 江弈展现出的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新人”的范畴。 第4章 你还是太年轻了 老刘长长地嘆了口气。 “小江啊。” 他摘下沾著滑石粉的手套,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你还是太年轻了。” “解剖,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老刘的声音里,带著一种过来人的沧桑感。 “要写报告,要向法制科报备,要请示市局刑侦支队,支队长签字,分管副局长签字。” “最麻烦的,是家属。” “死者家属那边,你去沟通?你去让他们在亲人身上再动一刀?” “你去承受他们的眼泪、质问,甚至是……谩骂?” 这些话很现实。 完全不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法医该说的话,反而像个机关里混日子的老油条。 江弈没有立刻反驳。 他只是静静地听著,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具冰冷的尸体。 老刘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被说动了,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你看,死者颈部有明显的勒痕。” “舌骨虽然没断,但周围软组织有挫伤,这些都符合机械性窒息的特徵。” “现场勘查也找到了可能是凶器的绳子。” “证据链已经很完整了。” 他指了指江弈刚刚发现的那抹诡异的樱桃红。 “至於这个,或许就是个比较特殊的淤血点呢?或者是什么毛细血管破裂造成的偶然现象。” “咱们的工作,是查明死因,不是钻牛角尖,更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这个案子,就这么定性为勒颈致死,结了,对谁都好。” 江弈抬起头,看向老刘。 “刘老师。” “您说的程序,我都懂。” “家属的难处,我也理解。” 江弈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但这不是淤血。” 他重新戴上手套,拿起一根探针,轻轻地指向那片樱桃红色的组织。 “淤血的本质,是皮下血管破裂,血液溢出,在组织间隙积聚。” “它的顏色会隨著时间推移,从一开始的鲜红,迅速变为暗红、青紫,再到黄褐色。” “但这片组织的顏色,是鲜艷的樱桃红。” “而且,它不是血液的顏色,是组织本身的顏色。” 江弈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非常像一氧化碳中毒后,肌红蛋白与一氧化碳结合生成的碳氧肌红蛋白所呈现的顏色。” “如果我猜测的没错,那这个唯一的疑点,就是它为什么会局部出现。” 老刘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任何专业上的词汇来反驳。 他只能把话题拉回到现实层面。 “可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又怎么样?” “为了一个『可能』,去折腾那么一大圈,值得吗?” “值得吗?” 江弈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选择法医这个专业时,老师在第一堂课上说的话。 “法医,是为死者言,为生者权。” “我们的手术刀下,藏著真相,也背负著生命。” “每一个细节,都可能顛覆一个案件。” “每一次疏忽,都可能放过一个恶魔,或者冤枉一个好人。” “这份工作,无关前途,无关利益。” “它关乎信仰。” 信仰。 “刘老师,我们是法医。” 他再次开口。 “我们的工作,不只是为了给领导一个交代,给案子画上一个句號。” “我们的工作,是让每一具躺在这里的尸体,都能把他们最后的故事,清清楚楚地讲出来。” “这具尸体在告诉我,他死得不简单。” “他告诉我,勒死他,或许只是凶手的一个障眼法。” “他告诉我,他的身体里,藏著一个天大的秘密。” 江弈的目光,从老刘的脸上,缓缓移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老高。 “如果我们因为怕麻烦,因为手续繁琐,就对他发出的这些信號视而不见。” “那我们,跟那些企图掩盖真相的凶手,又有什么区別?” “如果我们就这么定了案,万一……” “我是说万一,我是对的呢?” “那我们,就是亲手放跑了一个心思縝密、手段残忍到极点的凶手。” “这个责任,我们担不起。” “我,担不起。” 老刘张著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小子,哪儿来的这股子劲儿? 但他却无法反驳。 因为江弈说的每一个字,都踩在了“法医”这个职业最核心的准则上。 那是他们入行时,都曾宣誓过的东西。 只是在日復一日的繁琐工作和人情世故中,被渐渐磨平,渐渐遗忘了。 老高一直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著江弈。 想起了几十年前,自己刚穿上这身白大褂时的样子。 不也是这样吗? 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为了一个微小的疑点,能跟领导拍桌子。 相信科学,相信证据,相信解剖刀下的真相,胜过一切。 可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变得“成熟”,变得“稳重”,变得……像老刘一样,习惯於权衡利弊了? 老高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 他终於,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老刘。” 老高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小江,说的有道理。” 老刘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老高,你……” 老高没有理他,只是將目光重新锁定在江弈身上。 “从现场的油渍,到死亡时间的推断,再到现在的这个发现。” “你小子,没让我失望。” 他走上前,脱下自己的手套,重重地拍了拍江弈的肩膀。 “我来写这个报告。” “我去找赵局。” 说完,他转过身,看著依旧有些发懵的老刘。 “我们是警察,是法医。” “怕麻烦,就別干这行。” 老刘的脸,彻底涨红了。 他蠕动了几下嘴唇,最终只是低下头,嘟囔了一句。 “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老高不再看他,而是对江身边的江弈说。 “但是,小子。”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你最好是对的。” “不然,这次申请要是驳回,或者解剖了什么都没发现。” “咱们法医科,可就在整个市局都抬不起头了。” 江弈没有丝毫的退缩,他迎著老高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用我的职业生涯做担保。” 老刘虽然还在小声嘀咕著什么“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但也没有再明確反对。 第5章 基本锁定了头號嫌疑人 市局会议室。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浓烈的尼古丁与廉价茶叶混合的味道。 呛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长条会议桌旁,坐满了人。 坐在主位上的,是局长,赵磊。 指间的烟已经烧到了尽头,烫得他眉头一皱,隨手摁灭在面前堆成小山的菸灰缸里。 “都说说吧。” 赵磊的声音不高,却带著威严。 “我先来。” 开口的是刑警大队长徐五岳。 他是个壮硕的汉子,嗓门洪亮,手里的文件被他捏得有些变形。 “赵局,根据我们连夜的排查,已经基本锁定了头號嫌疑人。” “刘伟。” “死者的男朋友。” 徐五岳將一份文件推到桌子中央。 “两人近期產生了经济纠纷。” “我们走访了刘伟公司的人,不少人都听过他们两个在电话里吵架。” “刘伟甚至撂下过狠话,说要让死者『后悔一辈子』。” “根据死者居住的房间来看,两人应该都是sm的玩家。”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最关键的,是作案时间。” “根据我们对死者手机通话记录的分析,她最后一通电话,是在前天晚上九点半。” “而我们调取了刘伟家小区的监控,他当晚九点出门,直到十一点半才回来。” “我们问他去干嘛了,他说自己心情不好,去江边开车兜风了。” “这个时间段,他完全具备作监案时间。” “这种扼颈的杀人手法,非常符合他激情杀人的特徵。” “我推断,是刘伟当晚去找死者,因为经济纠纷爭吵然后性行为失控,,失手杀了人。” “赵局,我建议立刻对刘伟实施抓捕。” “审讯室里,不怕他不开口。” 徐五岳说完,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赵磊没有立刻表態,他端起面前那搪瓷缸子,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末,喝了一大口。 滚烫的茶水顺著喉咙滑下,他的目光,却越过眾人,投向了角落。 “检验科,有什么发现?” 一个戴著眼镜的中年男人立刻站了起来,他是检验科的负责人。 “赵局,我们在死者的指甲缝里,提取到了一些微量的纤维组织。” 他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纤维照片。 “经过比对,是那种很常见的粗布毛巾,或者浴巾的纤维。” “另外,在死者的面部皮肤褶皱里,我们还发现了少量没有清洗乾净的面膜残留物。” “第一现场,应该是在一个相对私密的室內空间。” “很有可能,就是死者的家里。” 检验科负责人总结道。 赵磊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徐五岳。 “老徐,安排痕检的人,再去死者家里勘查一遍。” “尤其是卫生间。” “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条浴巾。” “是。” 徐五岳立刻应声。 赵磊的目光,终於落在了会议室的最后两个人身上。 老高,还有他身边的江弈。 他们是刚刚才从解剖室赶过来的,身上还带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老高,法医那边,有什么结论?”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了过来。 老高站起身,脸色有些复杂。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江弈。 “赵局,初步的尸表检验,死者颈部有明显的扼痕,符合机械性窒息死亡的特徵。” “也就是,勒死。” 这个结论一出,徐五岳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看吧,跟我推断的一样。” “就是激情杀人。” “赵局,別等了,抓人吧。” “等等。” 是江弈。 他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准备下令的赵磊。 一个老刑警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个小法医,有什么话,让你师傅说。” “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老高一把拉住了江弈的胳膊,示意他坐下。 但江弈却像一棵扎了根的松树,纹丝不动。 他没有理会老刑警的质问,而是直视著主位上的赵磊。 “赵局。” “我不同意『激情杀人』的结论。” “尸体,有问题。” 赵磊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没有呵斥江弈的无礼,反而饶有兴致地抬了抬下巴。 “哦?” “说说看,有什么问题?” 江弈感觉到,全场的压力,都匯集到了自己身上。 但他没有半分胆怯。 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来自於解剖台上的真相。 “死者的喉咙,有樱桃红色血跡。” “这种顏色,不是单纯窒息死亡该有的顏色。” “它指向另一种可能。” 江弈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有力。 “一氧化碳中毒。” “什么?” 徐五岳第一个叫出声来,脸上写满了荒谬。 “你说什么胡话呢?” “又是勒死,又是一氧化碳中毒?” “刘伟难道是勒死了人,还怕她不死,又给她灌了一肚子煤气吗?” 他的话,引来了一阵鬨笑。 赵磊却没有笑。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江弈,等待著他的下文。 “这並不矛盾。” 江弈迎著所有质疑的目光。 “如果,凶手是先让死者吸入了一氧化碳,使其昏迷,或者死亡。” “然后再用浴巾之类的东西,偽造出勒杀的假象呢?” “你有证据吗?” 赵磊开口了,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仅仅是顏色?” “光凭这一点,就推翻整个侦查方向,太草率了。” “不光是。” 老高在此时开口了,他拍了拍江弈的肩膀,替他顶住了压力。 “赵局,小江的观察很仔细。” “除了喉部,死者的血液顏色也偏向鲜红,这同样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典型特徵。” “所以,我跟小江的意见一致。” “这具尸体,必须进行解剖。” “只有通过解剖,检验心血和臟器组织,才能最终確定,死者体內到底有没有碳氧血红蛋白。” 老刑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老高,你……” “解剖?你们说得轻巧。” “死者家属那边怎么交代?” “人家女儿死得不明不白,我们还要在她身上动刀子?” “再说了,为了一个猜测,就申请解剖,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市局的笑话可就闹大了。” “万一解剖了,什么都没发现呢?这个责任谁来负?” 他的话很现实。 一旦申请被上级驳回,或解剖后无所获,法医科乃至整个专案组,都会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赵磊的身上。 这个决定,只能由他来下。 赵磊的指节,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著。 他先是看了一眼徐五岳,又看了一眼坚持己见的老高和江弈。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投影仪上那张死者的面容上。 “我同意解剖。” 赵磊的声音,斩钉截铁。 老刑警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赵局,这……” “老徐。” 赵磊打断了他。 “我们是警察。” “警察的职责,不是抓到一个人结案,而是查明真相。”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疑点,我们都不能放过。” 他站起身,环视全场。 “家属那边,我亲自去沟通。” “省厅市厅的报告,我来签字。” “出了任何问题,我赵磊一力承担。” 赵磊走到江弈的面前。 “小子。” 赵磊看著他。 “我把整个案子的方向,都压在了你的这个『可能』上。” “你最好,別让我失望。” 江弈迎著他的目光,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保证完成任务。” 会议结束。 人流散去。 第6章 確实是天衣无缝 解剖室。 江弈换上蓝色的无菌手术服,戴上口罩和手套。 他身旁,站著同样全副武装的老高。 解剖室的玻璃观察窗外,徐五岳的身影一闪而过,他显然不愿进来,但又放不下案子。 只能在外面来回踱步。 江弈的目光,落在解剖台上的那具躯体上。 洪莹。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依旧安详。 就在这时,解剖室的门被推开。 一名技术科的同事探进头来。 “江法医,徐队让我把这个送过来。” 他手里提著一个物证袋。 袋子里,是一条白色的毛巾。 毛巾被小心地封存著,看起来平平无奇。 “放那吧。” 江弈的目光没有离开解剖台。 技术员將物证袋放在一旁的器械盘上,又匆匆退了出去。 透过玻璃,江弈能看到徐五岳立刻凑了上去,对著技术员低声问著什么。 “別分心。” 老高提醒道。 江弈深吸一口气,將所有杂念摒除。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冰冷的器械,和眼前这具等待他揭开真相的躯体。 他俯下身,仔细观察著洪莹颈部的勒痕。 痕跡不深,呈环状,宽度约三厘米。 皮下有轻微的出血点。 这与毛巾这类柔软的织物所造成的损伤特徵,完全吻合。 他打开了那个物证袋。 用镊子夹起那条白色的毛巾。 毛巾的材质是纯的,质地柔软。 上面沾染的痕跡,已经在技术科同事的处理下,变得不那么明显。 但报告已经出来了。 “徐队刚才在外面嚷嚷,我听见了一嘴。” 老高一边准备著採样的器具,一边低声说。 “毛巾上,检测出了洪莹和刘伟两个人的dna。” 江弈拿著镊子的手顿了一下。 “所以,他更觉得是刘伟乾的了。” “嗯。” 老高应了一声。 “从证据链上说,凶器、dna、作案时间,都指向了刘伟。” “確实是天衣无缝。” 江弈淡淡地说道。 他將毛巾凑近,仔细比对著它与勒痕的宽度和纹理。 完全一致。 这就是凶器。 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疑点也正在这里。 江弈的脑海中,开始飞速地进行现场还原。 刘伟,从背后,用这条毛巾,勒住了毫无防备的洪莹。 洪莹挣扎。 但力量的悬殊,让她很快失去了意识。 然后呢? 江弈的目光,从洪莹的脖子,移动到她的背部。 尸体背部有明显的拖拽伤。 说明她被移动过。 从客厅的沙发,移动到了臥室的床上。 问题是,为什么中间会有一段时间的间隔? 根据他对现场痕跡的判断,凶手在勒晕洪莹后,並没有立刻將她转移到床上。 而是等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凶手在干什么? 激情杀人,往往是一气呵成,充满了混乱。 中间的停顿,就像一首激昂交响乐里,一个不合时宜的休止符。 太刻意了。 “老徐这个人,是个好警察。” 老高忽然开口。 “就是性子急,认准了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觉得刘伟就是凶手,证据確凿,咱们现在搞解剖,就是多此一举,浪费时间。” 江弈没有接话。 他知道徐五岳的想法。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能理解。 换做任何一个刑警队长,面对这样一份近乎完美的证据链,都会做出同样的判断。 “小江。” 老高看著他。 “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江弈放下镊子,看向老高。 “高叔,我怀疑的不是证据。” “我怀疑的是人性。”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第一,现场的打斗痕跡太少了。” “一个女人在自己家里,被人从背后偷袭,她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挣扎,反抗,抓挠。” “可我们在刘伟身上,没有发现任何搏斗伤。” “洪莹的指甲里,也没有提取到属於刘伟的皮屑组织。” “这说明,洪莹几乎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瞬间被制服的。” 老高皱起了眉。 “这不正好说明了刘伟是偷袭吗?” “不。” 江弈摇头。 “这只能说明,洪莹当时对身后的那个人,是信任的,甚至,是迎合的。” “第二,监控线路。” “刘伟如果只是因为吵架,激情杀人,他有必要提前切断整栋楼的监控吗?” “这种行为,更像是预谋。” “一个激情杀人犯,却做著预谋杀人的准备。” “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 老高沉默了。 “还有第三点。” 江弈的目光,再次落回洪莹的身上。 “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现场。” 他看向老高。 “高叔,你还记得洪莹的臥室是什么样吗?” 老高回忆了一下。 “很乱。” “嗯,很乱。” 江弈点头。 “我让技术科的同事,把臥室里所有物品的原始位置,都拍了照片。” “尤其是那些……特殊的道具。” 江弈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发现,那些道具的摆放,非常混乱,甚至可以说是……外行。” “外行?” 老高没太明白。 “对,外行。” 江弈解释道。 “死者洪莹,应该有s-m倾向,而且是个中老手。” “对於有这种癖好的人来说,那些道具,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也是精神寄託。” “他们对道具的摆放,使用,都有著自己固定的,甚至近乎偏执的习惯和顺序。” “但是,我们在现场看到的,完全不是这样。” “鞭子和手銬扔在一起,项圈被隨意地丟在床脚,蜡烛甚至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跡……” “这根本不像是一个『玩家』自己布置的场景。” “这更像是一个完全不懂的人,凭著自己的想像,胡乱摆放。” “试图营造出一个『玩得很』的假象。” 老高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他好像明白了江弈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 “现场,是偽造的。” 江弈一字一句地说道。 “凶手不仅杀了人,还故意布置了一个假的s-m现场。” “他的目的,就是要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向刘伟。” “让所有人都相信,这是一起由变態性行为失控,导致的激情杀人案。” 老高看著江弈,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推论,太大胆了。 如果现场是偽造的。 那么刘伟,很可能就不是真凶。 或者说,他不是唯一的凶手。 “我让出现场的刑警,按照我的推测,把那些道具,重新归位了。” 江弈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结果呢?” 老高追问。 “结果,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 “每件物品的位置,都符合一个资深玩家的使用逻辑和习惯。” 江弈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恰恰证明了,之前的混乱,是有人刻意为之。” 老高倒吸一口凉气。 他感觉后背有些发毛。 这个案子,比他们想像的,要复杂得多。 “所以……” 老高艰涩地开口。 “你怀疑,有第三个人在场?” “或者说,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根本就不是刘伟。” 江弈没有直接回答。 他重新拿起了手术刀。 “这些,都还只是推测。” “现在,我们需要证据。” “能把所有推测,都变成事实的,铁证。” 刀锋,轻轻划过皮肤。 一道殷红的血线,慢慢渗出。 第7章 算计得清清楚楚 那道血线,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暗红色。 並非活体伤口渗出的鲜红。 而是尸体形成尸斑后,再被利器划开,毛细血管破裂,积压的血液缓慢溢出的顏色。 “尸斑……” 老高凑了过来,瞳孔微微收缩。 “对,尸斑。” 江弈放下手术刀,用镊子轻轻夹起一小块皮肤组织。 “尸斑在死后两小时开始出现,八到十二小时达到顶峰,二十四小时后固定。” “死者背部的尸斑已经完全固定,按压不褪色。” “这说明,她死亡后,至少有二十四个小时,是保持著仰臥姿势的。” 江弈將组织样本放入证物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但是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是侧臥的。” 老高瞬间明白了。 “有人在她死后很长一段时间,移动了她的尸体。” “再然后,他偽造了那个混乱的s-m现场。” 老高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激情杀人了。 这是一个心思縝密,冷静到可怕的凶手。 他每一步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先杀人。 再移尸。 最后偽造现场,嫁祸给刘伟。 …… 市局,刑侦队办公室。 徐五岳掐灭了菸头,眼眶里布满了血丝。 他面前的桌子上,摊著一份刚刚出炉的报告。 “徐队,现场所有道具上,一枚指纹都没有。” 一个年轻的刑警报告道,语气里带著懊恼。 “擦得乾乾净净,比我家的盘子都乾净。” “我怀疑,凶手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可能……是个懂刑侦的。” 徐五岳没有作声,只是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桌面。 也有可能,只是一个心思格外縝密的人。 他早就想好了每一步。 包括如何抹去自己的痕跡。 “所有人,准备一下。” “目標刘伟,实施抓捕。” 办公室里瞬间忙碌起来。 年轻的刑警有些不解。 “徐队,我们不是还在等证据吗?” “现在抓他,会不会太早了?” 徐五岳看了他一眼,眼神锐利。 “现在,不是我们等证据。” “是让刘伟,来给我们『送』证据。” 抓捕行动异常顺利。 刘伟是在一家地下赌场里被找到的。 他输光了最后一个筹码,正准备赖帐跑路,就被从天而降的警察按在了地上。 被带回审讯室的路上,刘伟一言不发。 …… 审讯室。 刘伟坐在椅子上,双手被銬著,浑身发抖。 他低著头,不敢看对面的徐五岳。 “刘伟,男,三十二岁,无业。” 徐五岳翻看著卷宗,声音平淡。 “有三次赌博被拘留的案底,欠了一屁股债。” “抬起头来。” 刘伟的身体抖了一下,慢慢抬起头。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乾裂。 “警官,我……我就是赌了点钱,我没犯法啊……” “没犯法?” 徐五岳把一份文件扔在桌上。 “洪莹,你认识吧?” 刘伟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不认识……” 他的声音变得结结巴巴。 “警官,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徐五岳笑了。 “抓错人了?” “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正在赌桌上。” “你赌博的钱,是哪里来的?” “洪莹给你的,对不对?” 刘伟的嘴唇哆嗦著,说不出话来。 “你因为赌博输了钱,去找她要。” “她不给,你们发生了爭执。” “你一气之下,失手杀了她。” 徐五岳的语速很慢。 “我们已经掌握了全部证据。” “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坦白交代。” “爭取宽大处理。” 审讯室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只能听到刘伟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终於,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全都说!” 刘伟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整个人都瘫软在椅子上。 “不是我故意的!真的不是我!” “我就是去找她要点钱,我赌输了,被人追债……” “她说我就是个无底洞,再也不会给我一分钱。” “我们吵了起来,她骂我废物,骂我烂泥扶不上墙……” 他的声音哽咽,断断续续。 “我当时……当时脑子一热,就……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我就是想让她別再骂了。” “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已经不动了。” 刘伟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和鼻涕。 “警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是过失杀人!过失杀人!” 徐五岳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你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前天……前天晚上。” 刘伟努力回忆著。 “大概……九点多。” “杀了人之后呢?” “我害怕,我……我跑了。” “我跑回家,躲了一天,越想越怕。” “昨天晚上,我又回去了。” “我想把她……处理掉,不能让人发现。” “所以我给她拋尸了……” 刘伟的供述,听起来合情合理。 每一个细节,都跟现场的情况大致吻合。 除了那些道具。 “那些鞭子,手銬,是怎么回事?” 徐五岳不动声色地问。 “我……我不知道啊!” 刘伟一脸茫然。 “我回去的时候,那些东西就那么乱七八糟地摆著。” “我当时嚇坏了,根本没注意那些是什么。” “我以为……我以为是她自己玩的东西。” 徐五岳点了点头。 “行了,先带下去吧。” 两名警员走上前,把已经虚脱的刘伟架了出去。 审讯室的门关上。 徐五岳拿起桌上的记录,看了一遍又一遍。 过失杀人,拋尸未遂。 刘伟会被判刑,但罪不至死。 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但徐五岳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不对。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江弈的號码。 “他招了。” 电话一接通,徐五岳就开门见山。 “哦?” 江弈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怎么说的?” 徐五岳把刘伟的供词,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他说,他是前天晚上九点多动的手。” “昨天晚上才回去移的尸。”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徐队。” “根据尸僵和尸斑的程度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前天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跟刘伟说的时间,差了至少两个小时。” “而且,还有一个疑点。” 江弈继续说道。 “什么疑点?” “我在死者的指甲缝里,提取到了一些微量皮肤组织。” “dna检测结果,不是刘伟的。” 徐五岳的呼吸,停滯了一秒。 “也不是死者本人的。” 江弈的声音,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徐五岳的心上。 “也就是说。” “在死前,洪莹曾经和第三个人,发生过激烈的抓挠。” 电话掛断。 徐五岳站在空无一人的审讯室里,拿起对讲机。 “一组,立刻去查洪莹所有的社会关係,银行流水,通话记录,一个都不能漏。” “二组,跟我回一趟现场,就算把地砖撬开,也要给我找出新的线索。” 他的声音,在频道里迴响,清晰而坚定。 “江弈,尸体那边,就拜託你了。” “我需要知道,那具尸体上,还藏著什么秘密。” 第8章 死因都这么明显了 解剖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但依旧能看出满脸不情愿的男人走了进来。 “徐队那边催命一样,非要今天出结果。” 老刘一边抱怨,一边熟练地戴上无菌手套。 江弈没理会他的抱怨,只是淡淡地开口。 “老高呢?” “喏,这不就来了。” 另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是老高。 他比老刘沉稳许多,手里拿著刚刚列印出来的剖尸申请,递给江弈。 “小江,手续齐了,隨时可以开始。”。 “开始吧。” 白布被揭开。 洪莹的身体呈现在三人面前。 尸体表面已经被清理乾净,但脖颈处那道狰狞的勒痕依旧触目惊心。 老刘凑近看了一眼,嘖嘖两声。 “刘伟那小子,看著文文弱弱,下手还挺狠。” 江弈没有说话。 他戴著手套的手,轻轻地探向死者的颈部,仔细检查著勒痕的形態。 角度,深度,皮下出血的范围。 一切都指向了机械性窒息。 这与刘伟的供述,在表面上是完全一致的。 “常规流程,先外部检查,再做y字切口。” 老高在一旁准备著器械,声音沉稳。 手术刀、骨锯、止血钳,在灯光下闪烁著冰冷的金属光泽。 江弈拿起相机,从不同角度对著勒痕拍下高清照片,作为存证。 江弈放下相机,拿起了一把闪著寒光的手术刀。 “准备开胸。” 老刘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 “多此一举,死因都这么明显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怠慢,拿起另一把器械,准备协助。 冰冷的刀锋,划过冰冷的皮肤。 一道標准的y字切口,从双肩锁骨上窝延伸至胸骨,再垂直向下,直到耻骨联合处。 皮肤、脂肪、肌肉组织被逐层分离开。 胸腔被打开。 暴露在空气中的,是失去了生命活力的內臟器官。 “胸骨无骨折。” “肋骨完好。” 老高一边检查,一边记录著。 江弈的目光,却死死地锁定在死者的气管与食道上。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不对劲。 “老刘,镊子。” 老刘递过一把长柄镊子。 江弈小心翼翼地探入死者的喉咙深处。 冰冷的金属探入喉管,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等等。” 江弈突然停住了动作。 他的眼睛,透过薄薄的镜片,死死盯著镊子探入的位置。 “怎么了?” 老高立刻凑了过来。 “食管这里……有异常的划伤。” 江弈的声音有些发沉。 “不止一处。” 老刘也好奇地探过头。 “什么玩意儿?鱼刺?” “不像。” 江弈摇了摇头。 他调整了一下镊子的角度,轻轻一夹。 叮。 一声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解剖室里响起。 所有人的心,都跟著这声音,猛地跳了一下。 有东西。 江弈的手很稳。 他控制著镊子,一点,一点,將那个东西从食管壁上剥离下来,缓缓地向外取出。 那是一个小小的,闪著银光的金属片。 很薄,很锋利。 像是某种刀片的一部分。 刀片被完整地取了出来,放在了铺著白布的器械盘里。 上面还沾著些许黏液与血丝。 老刘的眼睛都瞪圆了。 “我靠……这是什么?” “剃鬚刀的刀片?” 江弈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从刀片,移回到了死者的喉咙。 “她的支气管,破了。” 江弈的声音很冷。 “不是被掐断的,是被这个刀片割破的。” “所以……” 老高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江弈。 “她不是被掐死的?” “扼颈只是辅助,甚至可能只是偽装。” “真正的死因,是刀片导致的支气管破裂。” “肺部空气栓塞,或者吸入性窒息。” “这才是致命伤。” 老刘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看著盘子里那片小小的刀片,后背窜起一阵凉意。 一个杀人案,瞬间变成了两个。 不。 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作案手法,出现在了同一具尸体上。 这怎么可能? “马上对刀片进行检测。” 江弈立刻下令。 “查指纹,查上面的附著物。” 老高点了点头,立刻小心翼翼地用证物袋將刀片封装起来,拿去做紧急检测。 江弈则继续手上的工作。 他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来印证自己的判断。 他仔细地检查著死者肺部的每一个细节。 果然。 在其中一侧的肺叶上,他发现了明显的急性肺水肿和气肿跡象。 这是典型的窒息死亡体徵。 而且是由於气道被异物堵塞或损伤后,快速形成的窒息。 这与刀片割破支气管的推论,完美吻合。 没过多久,老高拿著一份加急的检测报告,快步走了回来。 他的表情,有些复杂。 “小江,结果出来了。” “刀片上,只检测到了一个人的指纹。” 江弈抬起头。 “谁的?” “死者,洪莹本人的。” “而且。” 老高顿了顿,继续说道。 “根据你刚才的发现,我们重新校对了死亡时间。” “刀片造成的损伤,以及引发的急性生理反应,这个过程非常迅速。” “死亡时间,可以精確锁定在……前天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这个时间点,与江弈最初通过尸僵和尸斑的判断,完全一致。 也与刘伟供述的“九点多”,形成了两个小时的致命偏差。 洪莹,死於刀片割喉导致的窒息。 死亡时间,是前天深夜。 那么,刘伟在撒谎。 或者说,他说的,根本不是全部的真相。 扼颈的勒痕是真实存在的。 但那並不是致命的原因。 解剖室的门再次被关上。 所有的器官被重新归位,y字切口被细致地缝合。 洪莹的身体,再次被盖上了白布。 江弈脱下白大褂和手套,洗了手,但是脑子里一直在思考。 如果刘伟不是真凶,他为什么要出来顶罪? 他口中那合情合理的“过失杀人”,又是为了掩盖什么? 还有那个神秘的第三人。 那个在洪莹指甲里留下dna的男人。 他在整个案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是他在深夜十一点之后,用那枚小小的刀片,残忍地结束了洪莹的生命? 然后又偽造了扼颈的假象? 那墙角的那些道具,鞭子,手銬,又作何解释? 它们真的是洪莹自己玩的东西吗? 还是说,那其实是……另一个案发现场? 他拿起手机,再次拨通了徐五岳的號码。 “徐队。” “我这里,有了一个全新的发现。” 第9章 他不是那个致命的凶手 “勒痕是偽装,真正的凶器是一枚极小的刀片。” “死者是窒息死亡,刀片割破了支气管,不是颈动脉。” “死亡时间,確定是前天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 “刀片上,只有死者自己的指纹。”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的意思是……” 徐五岳的声音变得沙哑。 “刘伟在撒谎。” 江弈给出了最后的判断。 “他不是凶手。” “或者说,他不是那个致命的凶手。” “现场,一定还有第三个人。” …… 市局刑侦支队的办公室。 白板上,洪莹的照片掛在最中央。 周围用红色的马克笔画满了各种杂乱的线条,连接著不同的名字与时间点。 徐五岳顶著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將一杯滚烫的速溶咖啡推到江弈面前。 “喏,提提神。” 江弈端起纸杯,热气熏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新抓的这个,什么情况?” 江弈问道。 “唐家铭。” 徐五岳指了指白板上,洪莹照片旁边新贴上去的一张寸照。 照片上的男人留著一头时髦的灰色短髮,眼神桀驁不驯。 “监控恢復了,技术队的兄弟们加班加点搞出来的。” “案发当晚十点半左右,就是这个唐家铭,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小区监控的死角。“ “把附近一个关键位置的摄像头给破坏了。” 徐五岳灌了一大口咖啡,像是喝药一样。 “我们查了他的社会关係,你猜怎么著?” “他是洪莹的……追求者之一。” 江弈的眉梢微微挑动了一下。 “他怎么说?” “嘴硬得很。” 徐五岳冷笑一声,从桌上拿起一份审讯记录的复印件,扔给江弈。 “他说,是洪莹让他这么干的。” 江弈翻开记录,快速瀏览著。 审讯室里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呈现在纸面上。 “我问你,案发当晚十点半,你在景运小区做什么?” “去帮我女朋友一个忙。” 唐家铭的声音,透过文字,仿佛都能听出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儿。 “女朋友?谁?” “洪莹啊。还能有谁?” “她让你去干什么?” “她说有个男的最近老是纠缠她,想让我去教训教训他。” “顺便把那个碍事的监控给弄掉,免得拍到什么不好看的。” “所以你就去了?” “对啊,为女朋友两肋插刀,不是很正常嘛。” 江弈的指尖在“女朋友”三个字上轻轻敲了敲。 根据他之前的了解,洪莹的正牌男友,似乎只有刘伟一个。 这个唐家铭,要么是在吹牛,要么,就是洪莹的秘密情人。 他继续往下看。 “你见到刘伟了?” “没。我刚到她家门口,正准备敲门,后脑勺就挨了一下狠的,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谁打的你?” “我哪知道!黑灯瞎火的,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头疼得要死,就听见楼道里有动静。” “好像是有人来了。我心想这不对劲啊,怕惹麻烦,就赶紧溜了。” “你不知道洪莹出事了?” “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莹莹出事了,我第一个衝进去跟姓刘的拼命!” “警察同志,你们可得相信我,人肯定是刘伟杀的!就是他!” 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 他承认了破坏监控这种小事,將自己摆在一个“被利用的、无辜的”追求者位置上。 同时,又把所有的罪责,精准地推回到了刘伟身上。 他甚至还提供了一个自己被人打晕的情节。 完美地解释了为什么案发时他不在场,也为自己脱了罪。 “这傢伙,是个老油条啊。” 江弈放下记录,评价道。 “可不是嘛。” 徐五岳烦躁地抓了抓头髮,几根头髮飘然落下。 “我们查了,他后脑勺確实有个不大的肿包,像是被钝器打的。时间上也对得上。” “但他一口咬定是刘伟乾的,我们又没证据。” 徐五岳的焦虑几乎要衝破天际。 现在的情况是,刘伟承认杀人,但法医证据说他没杀。 唐家铭否认杀人,但他出现在现场,还破坏了监控。 一个顶罪的。 一个喊冤的。 “破案时间,还剩不到二十四小时了。” 徐五岳的声音里,透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舆论的压力,上级的压力,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肩上。 江弈没有说话。 他只是重新拿起那份审讯记录,目光落在了唐家铭的个人信息那一栏。 姓名:唐家铭。 年龄:36岁。 职业:无。 一个三十六岁的男人,没有正当职业,却能追求住在高档小区的洪莹。 他的钱,从哪里来? 他破坏监控,被人打晕,醒来后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而是逃跑。 他在害怕什么? 他看著审讯记录上,唐家铭那张桀驁不驯的脸。 他把所有事情都推给刘伟的动机,也太明显了。 江弈將记录放下,抬起头,看向疲惫不堪的徐五岳。 “徐队。” “嗯?” 徐五岳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刘伟那边,先放一放。” “这个唐家铭,问题很大。” 江弈站起身,走到白板前。 他拿起一支黑色的马克笔,在唐家铭的名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一个正常的追求者,发现心上人可能出事,他的第一反应会是逃跑吗?” “他跑了,说明他心虚。” “他心虚,说明他隱瞒了更重要的事情。” 江弈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你的意思是?” “他在撒谎。” 江弈转过身,目光锐利。 “他被打晕可能是真的,但他被打晕前,或者醒来后,一定还做了別的事。” “他出现在那里,绝不只是为了帮洪莹教训一下刘伟那么简单。” “他想撇清自己,又想把刘伟钉死在凶手的位置上。” “为什么?” 江弈自问自答。 “因为他害怕我们查到真正的凶手。” 徐五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需要了解唐家铭的全部。” 江弈的声音冷静而果断。 “不是审讯记录上这些简单的信息。” “我需要他完整的个人档案。” 江弈盯著徐五岳的眼睛。 “一个人的行为模式,都藏在他的过去里。” “我要把他,彻底翻个底朝天。” 第10章 底裤都在这里了 不到半小时,一份厚实的牛皮纸档案袋就放在了江弈面前的桌上。 袋子有些旧了,边角磨损得起了毛边。 徐五岳把它推过来。 “你要的,唐家铭的底裤都在这里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灌了一大口凉透了的茶水,眼神里全是红血丝。 江弈不急不缓地解开档案袋上缠绕的线。 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和墙上时钟那不知疲倦的滴答声。 徐五岳忍不住又想去抓头髮,手伸到一半,想起早上已经抓掉不少,又悻悻地放下。 江弈抽出了第一张纸。 是一张泛黄的个人信息登记表。 上面的照片里,唐家铭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头髮染成了夸张的黄色。 嘴角叼著一根烟,眼神桀驁,衝著镜头,像是要跟全世界为敌。 比现在的他,更多了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张狂。 江弈的目光,从照片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犯罪记录”那一栏。 “十年前,因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档案里详细记录了那起诈骗案的始末。 唐家铭在十年前,偽装成海外归来的富二代,先后骗取了五名女性的信任和钱財。 涉案金额,高达数百万。 受害者,无一例外,都是有些积蓄但感情空虚的单身女性。 “这傢伙……真是个人才啊。” 徐五岳的声音里,带著鄙夷。 “骗財骗色,专挑这种人下手,简直是精准打击。” 江弈没有说话。 他的指尖,点在了档案的最后一页。 那是唐家铭出狱后的动態记录。 一张张消费凭证的复印件,刺痛著人的眼睛。 “出狱三个月,购买一辆二手黑色奔驰s级轿车,车主写的还是他一个远房亲戚的名字。” “近一个月,有多次购买奢侈品的记录。” “古驰的皮带,爱马仕的领带夹,甚至还有一块百达翡丽的腕錶。” 徐五岳念著上面的记录,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一个刚出狱的无业游民,哪来这么多钱?” “他追求洪莹,开著豪车,穿著名牌,出手阔绰。” “这不就是他十年前的老套路吗?” 徐五岳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水杯里的茶叶都震得跳了起来。 “什么狗屁追求者,他就是把洪莹当成了下一个猎物!” 江弈抬起头,看著情绪激动的徐五岳。 “所以,他破坏监控,不是为了帮洪莹出气。” “他是为了抹掉自己出现在那里的痕跡。” “一个专业的骗子,最懂得如何规避风险。” “他被打晕,醒来后逃跑,不是因为害怕刘伟,而是害怕警察。” “因为一旦警察介入,他精心编织的『富豪』身份,就会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破。” 江弈站起身。 “徐队。” “我需要再见他一次。” 审讯室的灯光,白得有些晃眼。 唐家铭坐在椅子上,姿態比上一次还要放鬆。 他甚至翘起了二郎腿,一副“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別白费力气”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他以为,警察叫他来,还是为了刘伟的事。 徐五岳坐在江弈旁边,脸色铁青,强忍著才没把桌子掀了。 江弈將那份厚厚的档案,轻轻放在了唐家铭面前的金属桌面上。 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唐家铭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那份熟悉的牛皮纸档案袋上,开始有点不自在了。 “唐先生。” 江弈开口了,语气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在敘旧。 “我们不聊洪莹。” “也不聊刘伟。” “我们聊聊你。” 江弈的手指,在档案袋上轻轻敲了敲。 “聊聊十年前的事,怎么样?” 唐家铭短暂的慌乱后,他很快又恢復了镇定。 他毕竟是“老江湖”。 甚至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警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过去的事情,我都已经付出代价了。” “你们警察,不能总揪著人的过去不放吧?” “是吗?” 江弈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打开档案袋,將那张他年轻时叼著烟的囂张照片,推到了他面前。 “可我怎么觉得,你的过去,从来就没过去呢?” 唐家铭死死地盯著那张照片。 几秒钟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突然鬆弛了下来。 他靠在椅背上,竟然笑出了声。 “行啊。” 他抬起头,迎上江弈的目光,眼神里再次燃起了那种桀驁的光。 “想知道?” “好啊,我告诉你们。”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带著一种炫耀的口吻,开始了他的“犯罪自白”。 “你们是不是觉得,骗女人钱,很容易?” 他扫了一眼徐五岳,眼神里带著轻蔑。 “错!” “这可是个技术活。” “首先,你得有个人设。什么人设最吃香?当然是深情又多金的富豪。” “车,得是好车,不用太新,但牌子得到位。” “奔驰宝马是入门级,偶尔租一辆保时捷,能让你事半功倍。” “衣服,不一定要是真的,但看起来一定要像真的。” “logo要小,质感要好。那些把大logo穿在身上炫耀的,都是暴发户,没品。” 他侃侃而谈,仿佛不是在审讯室,而是在给两个新入行的徒弟传授经验。 徐五岳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顏无耻之人。 “然后呢,就是选目標。” 唐家铭伸出两根手指。 “不能太年轻,现在太年轻的姑娘精明得很,不好骗。” “也不能太老,没意思。” “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有点钱,有点阅歷,但又缺爱,最合適。” “她们这个年纪,见过一些男人,懂了一些事,你跟她们玩纯情,她们不信。” “你得给她们想要的,成年人的爱情游戏。” “什么是成年人的爱情游戏?” 他自问自答。 “就是浪漫,是细节,是恰到好处的关心。” “记住,不要一上来就谈钱,俗!” “你要让她觉得,你什么都不缺,你接近她,只是因为爱情。” “你要带她去她平时不会去的餐厅,送她一些她捨不得买但又很喜欢的小礼物。” “你要记住她的生理期,在她不舒服的时候,给她送一杯热的红水。” “你要在她失落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有我在』。” 他说得眉飞色舞。 仿佛在回忆自己最辉煌的战绩。 “女人的心啊,其实很简单。” “你把这些细节做到了,她们就会觉得,你爱她,爱到了骨子里。” “到那个时候,別说钱了,她们连命都愿意给你。” “我从来不强迫她们。” 唐家铭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们心甘情愿的。” “我只是给了她们一场美丽的梦而已。” 他说完,得意地看著江弈,像是在等待他的讚许。 徐五岳握著水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一拳打爆眼前这个男人的头。 江弈始终面无表情地听著。 直到唐家铭的声音落下。 江弈才缓缓地,將一份消费记录的复印件,推到了他的面前。 上面清晰地记录著他追求洪莹时的一笔笔开销。 高档餐厅的帐单。 奢侈品店的收据。 租车行的合同。 “所以。” 江弈终於开口,声音不大。 “你给洪莹的,也是这样一场美丽的梦吗?” 唐家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江弈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直刺唐家铭的眼睛。 “你追求洪莹的方式,你为她营造的人设,你的每一分钱。” “和你十年前,骗那五个女人的手段,简直一模一样。” “你出狱之后,根本就是重操旧业!” “洪莹,就是你选中的,下一个目標!” “对不对!” 第11章 我是用了些手段 唐家铭盯著那份消费记录。 “不……” 他乾涩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 江弈的身体缓缓坐直,靠回椅背。 他双臂环抱在胸前,姿態放鬆,眼神却依旧锐利。 这个微小的动作,瞬间改变了两人之间的气场。 “你还要狡辩吗?” 江弈的声音不大。 “我没有!” 唐家铭猛地抬起头,情绪有些失控。 “我承认,我是用了些手段!” “可这跟杀人是两码事!” “我为什么要杀她?她就是我的摇钱树!我疯了吗?” 他喊得声嘶力竭,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徐五岳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江弈。 江弈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唐家铭的反应。 “摇钱树?” 江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如果这棵摇钱树,发现你是个骗子,並且准备报警呢?” “你,还会留著她吗?”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道闪电,劈开了唐家铭所有的偽装。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胡说!” 他几乎是跳了起来,双手“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她不知道!她不可能知道!” “她爱我!她那么爱我!” 他的反应,太过激烈。 江弈的眼中,闪过瞭然。 他要的,就是这个反应。 唐家铭的心理防线,已经出现了裂痕。 徐五岳也看明白了。 江弈没有再理会情绪崩溃的唐家铭。 他站起身,径直走出了审讯室。 徐五岳立刻跟了出去。 走廊里。 “江弈。” 徐五岳叫住了他。 江弈转过身,看著自己的上司。 “队长。” “你有几成把握?” 徐五岳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递给江弈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了一根。 江弈没有接。 “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好。” 徐五岳猛吸了一口烟,烟雾繚绕中,他的眼神变得坚定。 “距离48小时的最后时限,还有不到10个小时。” “时间不多了。” “说说你的计划。” 江弈看著徐五岳,目光平静。 “我需要这起案子的总指挥权。” 他说得斩钉截铁。 徐五岳拿著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看著眼前的年轻人。 一个法医,要刑侦案件的指挥权。 这不合规矩。 但他看著江弈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 或许…… 或许真的可以让他试试。 “理由。” 徐五岳掐灭了菸头,沉声问道。 “唐家铭的反侦察能力很强。” “常规的审讯和侦查手段,对他作用不大。” “必须用非常规的手段,从他的心理弱点入手,快刀斩乱麻。” “而现在,最了解他心理弱点的人,是我。” “而且,队长,你刚才也看到了。” “我能让他开口。” 徐五岳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江弈说的是事实。 僵持了这么久的案子,被江弈几句话就撕开了一个口子。 再耗下去,等48小时一到,就只能放人。 到时候,天知道这个唐家铭又会跑到哪里去。 “好。” 徐五岳终於下定了决心。 “我给你指挥权。” 他盯著江弈,一字一句地说道。 “但只有十个小时。” “十个小时后,如果还没有確凿的证据,我亲自去跟局长请罪。” “谢谢队长。” “小李!老张!” 江弈没有浪费一秒钟,转身就对著办公室里喊道。 两个警员立刻跑了出来。 “江哥,有什么吩咐?” “小李,你马上带人去唐家铭的住处进行搜查。” 江弈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记住,是地毯式搜查。” “任何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不要放过。” “特別是床底下、衣柜夹层、天板,还有他家的下水道。” “重点搜查他所有的电子產品,旧手机、电脑、u盘、移动硬碟,一个都不能少。” “是!” 小李领命,转身就走。 “老张。” 江弈又看向另一名警员。 “你立刻去联繫银行。” “查洪莹出事前取钱记录。” “我要知道,然后取出来的钱,每一张的冠字號码。” “这……江哥,工作量太大了,银行那边不一定配合啊。” 老张有些为难。 “你就告诉他们,这是特大杀人案的证物。” “让他们务必在三个小时之內,把数据交给你。” “出了问题,我来负责。” 江弈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 老张也不再犹豫,立刻转身去打电话。 徐五岳站在一旁,看著江弈有条不紊地发布著命令,心中感慨万千。 “那你呢?” 徐五岳问道。 “你准备做什么?” 江弈的目光,投向了走廊尽头的另一间审讯室。 “我去会会另一个人。” 江弈的嘴角,微微上扬。 “刘伟。” 徐五岳瞬间明白了。 洪莹的前夫,也是案发当天,出现在小区里的另一个嫌疑人。 唐家铭刚才为了脱罪,声称自己去找洪莹,就是因为刘伟去骚扰她。 无论是真是假,刘伟都成了这个案子里的一个重要变量。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徐五岳问道。 “不用。” 江弈摇了摇头。 “审讯一个人,比审讯两个人,更容易让他说实话。” “我一个人去,效果更好。” 他说完,不再停留,迈开长腿,朝著那间审讯室走去。 徐五岳看著他的背影,再次掏出了一根烟。 这一次,他没有点燃,只是静静地拿在手里。 审讯室的门,被江弈从外面推开。 房间里,坐著一个男人。 三十多岁,头髮油腻,穿著一件皱巴巴的t恤。 看到江弈进来,刘伟抬了抬眼皮,脸上没什么表情,反而带著几分不耐烦。 “警察同志,该说的我都说了八百遍了。” 江弈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没有看刘伟,而是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副白色的橡胶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 动作优雅,仔细。 刘伟被他这个动作搞得有点懵。 “哎,你干嘛呢?演电影啊?” 江弈戴好手套,这才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他。 “刘伟。” 江弈开口了。 “我们查到,案发当天,你去了洪莹家的小区。” “对吗?” 刘伟愣了一下,隨即哼了一声。 “是又怎么样?” “我就是去找她要点钱。” “我们吵了起来,她骂我,然后我就动手了。” “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已经不动了。” 第12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刘伟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江弈一直没有说话。 “看什么看?” “人是我杀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刘伟现在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江弈终於开口了。 “你说的这些,唐家铭也说了。” 刘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错愕。 “唐家铭?” “他是谁……” 江弈笑了笑。 “你女朋友的追求者。” “他说,案发当天,你先去骚扰洪莹,他去保护洪莹,被你打晕。” 刘伟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他放屁!” “他血口喷人!” “我都不认识他?” 刘伟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上的镣銬哗哗作响。 江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个人的防线,只有在情绪崩溃的时候,才最容易被攻破。 “坐下。” 江弈的声音不大。 刘伟喘著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但还是缓缓地坐了回去。 “警察同志,你们不能信他的鬼话!” 江弈没有理会他的辩解,而是拋出了一个全新的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洪莹死了的?” 刘伟愣了一下,显然没跟上江弈的节奏。 “我……我掐了她之后,她就倒在地上了。” “我当时……当时嚇坏了。” “我探了探她的鼻子。” 刘伟伸出颤抖的手指,在自己鼻子下面比划了一下。 “一点气都没了。” 江弈看著他的动作,眼神里流露出怜悯。 “用手指探鼻息?” “电视剧看多了吧。” 江弈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在胸前。 “一个深度昏迷的人,呼吸会变得极其微弱,微弱到你用手指根本感觉不到。” “除非,你有专业的仪器。” 刘伟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你……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江弈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我们的法医鑑定结果显示,洪莹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晚上十一点之后。” “而根据小区的监控,你离开她家的时间,是九点多。” “这中间,有两个小时。” “不……不可能!” “我走的时候,她明明已经死了!” “这绝对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离开的时候,洪莹只是被你打晕了过去。” “真正杀了她的,是另一个人。” “一个在你离开之后,进入了房间的人。” 刘伟呆呆地看著江弈,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以为自己是杀人凶手,他已经准备好接受法律的制裁。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不是。 “而且,洪莹的死因,也並非掐死。” 江弈继续拋出重磅炸弹。 “她不是因为你死的。” 刘伟愣住了。 “那她……她是怎么死的?” 江弈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在她的支气管里,我们发现了一枚非常薄的刀片。” “刀片割破了她的主动脉,导致大出血,最终窒息死亡。” “而导致刀片移位的,是她颈部受到的持续性压迫。” “简单来说,有人在她吞了刀片之后,掐住了她的脖子。” 刘伟想起了自己当时和洪莹爭吵的画面。 “不是我!” 刘伟的声音嘶哑。 “真的不是我!” “我走的时候,她没有吞刀片!” “一定是有人……一定是有人在我走了之后,又进去了!” “是谁?” “是谁干的?” 刘伟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哀求。 “警察同志,求求你,一定要找到他!” “一定要还我一个清白!” 江弈看著他,知道火候到了。 “想洗清嫌疑,可以。” “但你要把你那天在洪莹家里,看到的所有细节,一字不差地告诉我。” “任何一点反常,都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 刘伟再次燃起了希望,他开始拼命地回忆。 “我……我那天是去找她要钱。” “进了门,我就闻到一股香味。” 他努力地吸了吸鼻子,仿佛想再次闻到那天的味道。 “是厨房里传来的。”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煤气灶上燉著汤,火还开著。” “旁边……旁边还放著一部手机。” “对,一部手机!” 江弈的眼神,微微一动。 “然后呢?” “我跟她吵了起来,她骂我没出息,我就……我就动了手。” “等我发现她倒在地上不动了,我嚇傻了,转身就跑了出去。” 刘伟的脸上,充满了懊悔。 “我跑下楼,心里越想越怕。” “我怕她真的出事,就……就又跑了回去。” “第二次回去,是什么时候?” 江弈追问道。 “大概……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吧。” “我回去的时候,她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没气了。” 江弈的目光,紧紧锁定著他。 “第二次回去,你有没有发现,房间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刘伟皱著眉头,苦苦思索。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有!” “煤气灶!” “我第二次进去的时候,厨房里的火,已经关了!” “还有,还有那部手机!” “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明明看到灶台上有部手机的,可第二次去,手机不见了!” 这个细节,至关重要。 江弈立刻从物证袋里,拿出了在现场发现的那部属於洪莹的旧手机。 “是这部吗?” 刘伟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摇头。 “不是!” “绝对不是这部!” “我看到的,是一部很新的手机,好像还是粉色的外壳。” “洪莹她爱臭美,手机壳换得很勤。” 江弈的心里,瞬间明了。 江弈站起身,开始在审讯室里踱步。 所有的线索,在他的脑海中,迅速地串联、重组。 吞刀片。 江弈以前在处理一些特殊案例时,接触过类似的情况。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自残行为,在心理学上,被称为“吞食异物癖”。 患者通过吞食尖锐物品,来获得一种病態的快感和刺激。 洪莹,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可怕的假设,在江弈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案发当天,刘伟来找洪莹。 两人发生爭吵,刘伟失手將洪莹掐晕。 他误以为自己杀了人,惊慌失措地逃离了现场。 而此时的洪莹,只是暂时性地昏迷。 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后,她悠悠转醒。 就在这个时候,唐家铭来了。 他或许是来和洪莹商量如何应付刘伟,或许是来继续榨取她身上最后的价值。 两人再次发生了某种关係。 甚至,在极度刺激的情况下,洪莹再次吞下了那枚致命的刀片。 而唐家铭,利用了这一点。 他掐住洪莹的脖子,或者用枕头捂住她的口鼻,製造窒息的假象。 但他的真正目的,是让洪莹体內的刀片,因为外部的压力而移位,刺破她的大动脉。 它几乎不会在体表留下任何致命的伤痕。 如果不是江弈的仔细尸检,这起案件,很可能就会嫁祸给刘伟。 杀人之后,唐家铭冷静地处理了现场。 他关掉了正在燉汤的煤气灶,抹去了自己来过的痕跡。 最关键的,他拿走了洪莹的那部新手机。 因为那部手机里,一定有他不想让警方看到的,对他极为不利的证据。 比如,他诈骗洪莹的聊天记录。 第13章 这说明不了什么 审讯室。 唐家铭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平静。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 江弈走了进来,手里拎著一个透明的物证袋。 他的身后,跟著面色铁青的徐五岳。 唐家铭的眼皮抬了抬,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又有新发现了?” 江弈没说话。 他將手里的物证袋,轻轻放在了唐家铭面前的桌子上。 袋子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红色钞票。 一沓,又一沓。 厚厚的一摞。 唐家铭的目光,在物证袋上停留了一秒。 “这是在你家衣柜的夹层里找到的。” 江弈的声音很平淡。 “一共十九万八千六百元。” “我们技术队的同事,在上面提取到了非常完整,非常清晰的指纹。” 江弈顿了顿,目光直视著唐家铭那双故作镇定的眼睛。 “全都是洪莹的。” 唐家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说明不了什么。” 他很快调整好表情,试图重新夺回主动权。 “也许是她给我的,也许是我问她借的。” “毕竟,我们的关係,你们也清楚。” 江弈像是没听到他的辩解。 他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 “你很聪明,唐家铭。” “你对心理学有很深的研究,你了解人性的弱点,也了解警方的办案流程。” “所以你设计了一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 “案发当天,刘伟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 “一个让你能够完美脱罪的,绝佳的意外。” “他掐晕了洪莹,然后惊慌失措地跑了。” “而你,就在这之后,来到了洪莹的家。” 唐家铭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没有证据。” 江弈笑了。 “你进去的时候,洪莹刚刚醒来,对吗?” “她看见你,或许很惊喜,或许很愤怒。” “但你用你的言巧语,再一次安抚了她。” “你甚至,拿出了这笔钱。” 江弈指了指桌上的物证袋。 “你告诉她,这是你为她准备的惊喜,是你们未来的生活保障。” “你让她忘掉之前的不愉快,忘掉你骗她的那些事。” “女人嘛,总是心软的。” “尤其是在看到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听到甜言蜜语的时候。” “所以,她原谅了你。” “你们甚至,还发生了关係。” “对吗?” 唐家铭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死死地咬著牙,一言不发。 “你对洪莹的身体,了如指掌。” 江弈的声音,变得更低,更具穿透力。 “你很清楚,她有一个致命的癖好。” “吞食异物。” “玩开心了她又吞下了一枚新的刀片。” “所以,你选择了一个特定的姿势。” “一个能让你从她身后,很方便地够到她脖子的姿势。” 唐家铭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在你最亢奋,也是她最放鬆的时候,你动手了。” “你用手臂,从后面勒住了她的脖子。” “你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因为你的目的,不是让她窒息。” 江弈站起身,绕著桌子,缓缓踱步。 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唐家铭的心跳上。 “你的目的,是利用外部的压力,让体內的那枚刀片,移位。” “你精准地计算过角度和力度。” “你就是要让那枚锋利的刀片,刺破她颈部的大动脉。” “从內部,造成致命的伤害。” “这种手法,几乎不会在体表留下任何痕跡。” “就算尸检,也很难发现。” “一个完美的,可以將所有罪责都推到刘伟身上的,杀人手法。” 江弈停下脚步,站在唐家铭的身侧,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如果不是我多看了一眼,你的计划,就真的成功了。” “胡说八道!” 唐家铭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嘶吼。 “这都是你的猜测!你的想像!” “证据呢!你们警察办事,不是最讲证据的吗!” 他的情绪,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 “证据?” 江弈的嘴角,再次扬起。 “你確实处理得很乾净。” “你关掉了煤气灶,抹去了自己来过的痕跡。” “你甚至还拿走了她那部新手机。” “因为你知道,那部手机里,有你诈骗她的全部聊天记录,有你们之间所有的秘密。” “那才是最致命的证据。” 江弈重新走回桌前。 他从口袋里,又拿出了另一个物证袋。 袋子里,是一部沾满了泥土的粉色手机。 正是刘伟口中,洪莹的那部新手机。 “你很聪明,知道不能把手机留在身上,也不能隨便扔掉。” “所以你选择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把它埋了起来。” 江弈將一张照片,拍在了桌子上。 照片是监控录像的截图,虽然有些模糊。 但依然能看清一辆车的轮廓,和一个男人下车的背影。 背景,是一片漆黑的小树林。 “案发当晚凌晨两点一刻。” “李家村后山的小树林。” “唐先生,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当时把手机埋在了第几棵树下吗?” “我们的人,可是挖了很久才找到的。” 当看到那部粉色手机和监控截图的瞬间,唐家铭的整个身体,都垮了下去。 “不……” “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身体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 “我明明……我明明避开了所有的监控……” “我研究过……我把心理学,犯罪侦查学,所有相关的书都看遍了……” “我怎么会输……” 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不甘的目光,死死地瞪著江弈。 “那个蠢女人!” “她发现了!她居然发现了我在骗她!” “她要去报警!她要去毁了我!” 唐家铭的情绪彻底崩溃,他开始疯狂地咆哮。 “我给了她机会的!” “我把所有的钱都拿给了她!二十万!够她一阵子了!” “我求她!我跪下来求她!” “可她是怎么做的?她拿著钱,还在骂我!骂我是个骗子!”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刺耳。 “她拿著钱的时候,抓得那么紧,生怕我抢回去。” “她死的时候,手里都还攥著那叠钱!” “所以上面才全是她的指纹!全是!” “我只是……我只是想让她闭嘴!” “是她自己找死!她身体里有刀片!是她自己找死!” “对!不是我杀的她!是她自己杀了自己!” 唐家铭语无伦次,眼神癲狂。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赵磊局长和徐五岳一起走了进来。 看著眼前几乎陷入癲狂的唐家铭,赵磊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只是將目光投向了江弈,眼神里充满了讚许。 “江弈,干得漂亮。” “这起案子,可以宣告侦破了。” 他转过头,对身边的徐五岳说道。 “老徐,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是!局长!” 徐五岳挺直了胸膛,大声应道。 赵磊拍了拍江弈的肩膀,语气温和了不少。 “你的表现,我看在眼里。” “等案子彻底了结,我会亲自向市局为你请功。” 第14章 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唐家铭被两名警员架著胳膊,拖了出去。 他还在疯了似的挣扎。 嘴里语无伦次地嘶吼著一些谁也听不清的词句。 徐五岳走到江弈身边,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江弈的肩膀上。 “好小子!” “真有你的!” 徐五岳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我刚才在外面听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江弈被他拍得一个踉蹌,齜了齜牙。 “徐队,心理防线这个东西,就像堤坝。” 江弈揉了揉肩膀。 “你越是想慢慢磨,它反而越坚固。” “只有用最猛烈的洪水,一次性衝垮它,才不会给它任何修復的机会。” 徐五岳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看著桌上那部粉色的手机,还有那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感慨万千。 “说得对啊。” “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 “要不是你找到了这么关键的证据,这案子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这手机……” 徐五岳拿起那部手机,翻来覆去地看。 “你是怎么找到的?唐家铭这小子狡猾得很,埋东西的地方肯定极其隱蔽。” 江弈的嘴角,勾起一抹有些狡黠的弧度。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徐五岳眼前晃了晃。 “两百块。” “华强北,高仿。” “……” 徐五岳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低头看看手机,又抬头看看江弈,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玩意儿是假的?” 徐五岳的声音都变了调。 “不然呢?” 江弈摊了摊手,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上哪儿给他变个一模一样的真机去?” “再说了,真正的证物,怎么可能拿来这么用。” “万一他情绪激动,把手机给砸了,那不就成了破坏证据?” “我只是需要一个道具,一个能彻底击溃他心理防线的道具而已。” “事实证明,效果还不错。” 徐五岳拿著那部“高仿手机”。 “你小子……” 徐五岳指著江弈,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他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啊!” “兵不厌诈!你小子,脑子转得就是快!” …… 案子成功告破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市局。 刑警队办公室里,一片欢腾。 连续几天的加班,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眼下都掛著浓重的黑眼圈。 “听说了吗?案子破了!就刚刚!” “破了?太好了!我感觉我能睡上三天三夜!” “是徐队他们审下来的?” “不是,听说是法医科那个新来的帅哥,叫江弈的,把嫌疑人给干趴下了!” “臥槽?真的假的?一个法医?把人审下来了?” “千真万確!局长当时就在隔壁看著呢,亲口说的,要给江弈请功!”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飘向了法医科的方向。 在警局这个地方,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什么资歷,能力,永远是获得尊重的最快途径。 法医实验室內。 检测科的小王正拿著一份报告,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衝到江弈面前,挥舞著手里的几张纸。 “幸好!幸好你坚持要解剖!” “如果当时真按激情杀人结案,我们就酿成天大的冤案了!” 小王越说越后怕,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另一边,正在收拾器械的老刘也走了过来。 他摘下口罩。 “江弈,这次,是我老刘看走眼了。” 他拍了拍江弈的胳膊,语气里带著几分感慨。 “想当年,我刚进市局的时候,也是凭著一股子衝劲破了个大案。” “后来干得久了,人也疲了,衝劲儿没了,反倒多了不少瞻前顾后的毛病。” “差点因为我,误了大事。” 老刘嘆了口气,隨即又笑了起来。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我们这些老傢伙,也该被你们这些后浪拍在沙滩上了。” “以后,法医科就看你们年轻人的了。” 江弈看著眼前这两位同事,心里也有些暖意。 他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但此刻来自同伴的认可,確实让他感到很受用。 “刘哥,王哥,你们言重了。” “这案子能破,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就在这时,江弈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振动了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著两个字。 老爹。 江弈的眼皮,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他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划开了接听键。 “喂,爸。”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 “江弈!” “你小子是不是翅膀硬了!” 江爱国的声音,像是机关枪一样。 “我听说了!就你小子能耐!” “你一个法医,刚入职的新人,不好好待著,跑去审讯室逞什么能?” “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为了这个案子,整个刑警队的人都熬成什么样了?” “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跑去添乱!” “万一激怒了嫌疑人,让他死不开口,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江爱国,市局的老刑警,干了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规矩和流程。 在他看来,江弈这种行为,简直就是胡闹。 江弈默默地听著,没有插话。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老爹了。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现在骂得越凶,就证明他心里越是担心。 等江爱国一长串的训斥终於告一段落时,江弈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爸。” “案子破了。” 过了好几秒,江爱国不確定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说什么?” “我说,案子,破了。” 江弈重复了一遍。 “唐家铭,已经全部招了。” “人是我审下来的。” “刚才赵局长也在。” “他说,要亲自向市局为我请功。” “顺利的话,应该能有个个人三等功。” “运气好一点,说不定能拿个二等功。” 许久。 电话里才传来江爱国的声音。 “你……” “你小子……” “没跟我开玩笑吧?” 第15章 你没跟我开玩笑 “我……” “我再问一遍,你没跟我开玩笑?” 那种期待又不敢相信的语气,让江弈的心头微微一动。 他靠在墙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爸,这种事我怎么会开玩笑。” “唐家铭的心理防线是我突破的。” “口供也是我问出来的。” “不信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去问,或者直接给赵局打电话確认。” “好!” “好小子!” 江弈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爸,其实我当法医,也挺好的。” “你看啊,不用像你们刑警一样,天天加班,风里来雨里去。” “我们法医,坐办公室的,稳定。” “最关键的是,有双休。” “……” 电话那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过了几秒,江爱国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小子……” “就这点出息?” “行了行了!我这边还有个会要开,掛了!” “嘟……嘟……嘟……” 电话被乾脆利落地掛断。 江弈拿著手机,能清晰地感觉到,老爹掛电话前的最后一秒,那语气里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他收起手机,一转身,就对上了徐五岳那张带著戏謔笑容的脸。 “你小子,可把你爸给嚇得不轻。” 徐五岳拍了拍江弈的肩膀,眼神里满是讚许。 “我刚才都听见了,那嗓门,半个楼道都听得清清楚楚。” “估计这会儿,正找地方偷著乐呢。” 江弈笑了笑,没接话。 “走吧,回队里。” 徐五岳心情大好,领著江弈往办公区走。 “案子破了,大家都能鬆口气了。” “你小子这次可是头功,等嘉奖令下来,我请客,给你们庆功。”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刑警队的大办公室。 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但气氛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 有人趴在桌子上补觉,发出轻微的鼾声。 有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低声討论著刚刚破获的案子,脸上洋溢著兴奋。 看到江弈进来,好几个年轻的警员都主动站起来,朝他投来敬佩的目光。 “江法医,牛啊!” “弈哥,以后你就是我偶像了!” “一个人就把嫌疑人给审下来了,太神了!” 江弈微笑著对他们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打开了面前那台有些年头的旧电脑。 电脑开机速度很慢,风扇发出嗡嗡的声响。 江弈熟练地输入帐號密码,登录了江州市公安內网系统。 一个略显简陋的网页弹了出来。 他没有去看那些文件通报,而是轻车熟路地点开了右上角一个闪烁著警徽图標的连结。 “江州市公安战力排行榜”。 一个类似游戏排行榜的界面,展现在屏幕上。 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著一个个名字,以及名字后面跟著的积分和排名。 这是市局为了激励警员积极性,搞出来的一个內部kpi考核系统。 每破获一个案子,专案组的所有成员都能根据贡献大小,获得相应的积分。 案件的难度、社会影响力、侦破速度,都会影响最终的积分奖励。 这个积分,直接与年终的评优评先,还有奖金掛鉤。 可以说,是整个警局最重要的硬性指標。 江弈的目光,迅速在榜单上扫过。 之前,他因为刚入职,只参与过一些小案子,积分少得可怜。 排名一直在几百名开外,属於榜单底层的小透明。 但现在…… 他的视线,从榜单的最下方,一路向上。 两百名…… 一百名…… 五十名…… 终於,他在一个显眼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no.28:江弈(刑警大队·法医科),当前积分:7分】 从一个榜上无名的新人,直接衝进了全市前三十! 江弈的呼吸,都因此微微一滯。 他点开自己的积分明细。 【拋尸案(特大案件),侦破圆满,专案组奖励积分:16分】 【个人贡献评定:首功】 【个人获取积分:6分】 一个特大案件的基础分是10分。 因为他们提前破案,又追加了60%的奖励,总共16分。 而江弈作为撬开嫌疑人嘴巴,拿到关键口供的头號功臣,独占了其中的6分。 剩下的10分,由徐五岳、老刘、王哥等其他专案组成员根据贡献瓜分。 看著那个鲜红的“首功”二字,江弈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就在这时。 一道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淡蓝色的虚擬面板,突兀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叮!】 【恭喜宿主,主导侦破特大刑事案件,获得系统奖励!】 【奖励內容:1000积分值,隨机抽奖机会一次。】 江弈强行按捺住內心的激动,目光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四周。 同事们都在各忙各的,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他深吸一口气,意识沉入脑海中的系统面板。 面板简洁明了,只有几个选项。 【个人属性】 【积分商城】 【抽奖轮盘】 【储物空间】 江弈毫不犹豫地点开了【个人属性】。 【宿主:江弈】 【力量:5(普通成年男性平均值为5)】 【敏捷:3(普通成年男性平均值为5)】 【耐力:4(普通成年男性平均值为5)】 【技能:无】 【积分值:1000】 面对真正的危险,这点属性,根本不够看。 他可没忘记,自己这个法医,未来要面对的,是各种穷凶极恶的罪犯。 万一哪天出现场,或者尸检的时候,被哪个没被发现的同伙给盯上了. 自己这点身板,恐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必须得加强! 他又点开了【积分商城】。 商城里的商品琳琅满目,从各种专业技能,到黑科技道具,应有尽有。 江弈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自由属性点”上。 技能虽好,但都是辅助。 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根本。 而且,1000积分,也买不起什么太高级的技能。 不如先把身体素质提上来。 “系统,兑换10点自由属性点。” 江弈在心中默念。 【叮!1000积分值已消耗,成功兑换10点自由属性点,请宿主进行分配。】 没有丝毫犹豫。 江弈开始了他的加点大业。 首先是力量。 作为男性,力量是安全感的基石。 他直接將4个属性点,加在了力量上。 【力量:5 → 9】 一股暖流,瞬间从心臟涌出,流遍四肢百骸。 江弈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在以一种微不可查的频率震动,收缩,变得更加坚韧. 充满了爆发力。 他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拳。 手掌中,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接著是敏捷。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敏捷不仅代表著速度,更代表著反应能力和身体的协调性。 江弈將3个属性点,分配给了敏捷。 【敏捷:3→ 6】 又是一阵奇妙的感觉。 他的身体仿佛卸下了一层无形的枷锁,变得无比轻盈。 眼前的世界,似乎都变得清晰了许多。 最后,是耐力。 耐力,代表著持续作战的能力,也代表著身体的恢復力和抗击打能力。 对於法医这种动不动就要熬夜解剖,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的职业来说,耐力至关重要。 剩下的3个属性点,全部加在耐力上。 【耐力:4 → 7】 这一次,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更加悠长深远。 连日来因为熬夜办案积攒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整个人神清气爽,仿佛刚刚睡了一个饱觉。 虽然还算不上超人,但这样的身体素质,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人的范畴。 第16章 千万来个有用的! 抽奖。 “系统,打开抽奖轮盘。” 江弈的意识中,一个充满了科技感的虚擬轮盘凭空出现。 轮盘被分成了无数个细密的格子,每个格子上都闪烁著不同的光芒。 代表著一项项令人眼繚乱的奖励。 【格斗精通】、【枪械掌握】、【驾驶技术max】…… 甚至还有【钞能力】、【时间暂停怀表】这种离谱的东西。 江弈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他按下了轮盘中央那个金色的“抽奖”按钮。 轮盘飞速旋转起来。 无数的奖励化作一道道流光,从他眼前掠过。 江弈的呼吸都屏住了。 千万来个有用的! 最好是能保命的! 指针的速度越来越慢,缓缓划过【格斗精通】,又擦著【危险感知】的边缘过去。 江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最终,在一阵清脆的提示音中,指针稳稳地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格子上。 【叮!恭喜宿主获得技能:绝对命中(被动)】 【技能说明:在一定范围內,宿主以任何方式投掷、踢出的物体。 都將100%命中指定目標的非致命弱点。】 江弈愣住了。 他想像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个。 这算什么? 飞牌高手?还是投篮之神? 自己一个法医,要这个技能有什么用? 难道以后解剖的时候,把手术刀当飞刀玩,给尸体来个精准命中? 那恐怕第二天就得被当成精神病给抓起来。 江弈嘴角抽了抽,心里有点鬱闷。 这1000积分换来的身体强化,感觉都比这个抽奖来得实在。 算了,有总比没有强。 他自我安慰了一句,关闭了系统面板。 看了一眼墙上的掛钟,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江哥,走了?” 旁边工位的小王探过头来打了个招呼。 “嗯,你们也早点回去。” 江弈笑著回应,收拾好东西,脱下白大褂,离开了法医中心。 走出办公楼,傍晚的凉风迎面吹来。 江弈伸了个懒腰,浑身上下的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往日里因为久坐而僵硬酸痛的腰背,此刻竟是说不出的舒坦。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只觉得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 乾脆骑共享单车回去吧,正好感受一下身体的变化。 江弈扫开一辆单车,跨了上去。 脚下轻轻一蹬,单车“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远比他预想的要快。 风在耳边呼啸,两旁的街景飞速倒退。 他甚至不需要怎么用力。 以前骑个十几分钟就气喘吁吁,现在,他感觉自己能一口气骑到天亮。 就在江弈沉浸在这种新奇的体验中时,一道悽厉的尖叫声,猛地划破了街头的寧静。 “抢劫啊!” “有人抢包啊!” 江弈猛地捏下剎车,单车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音,稳稳停住。 他循声望去。 不远处的路边,一个年轻女人狼狈地摔倒在地,手袋不翼而飞。 而在她前方十几米处,两个穿著黑色连帽衫的男人。 正拿著一个女士手提包,疯狂地向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钻去。 “站住!警察!” 一声清脆的娇喝响起。 一道矫健的身影,从人群中衝出,毫不犹豫地追进了那条小巷。 是警察! 而且,听声音,还是个女警。 江弈几乎是本能反应,他把单车往路边一扔,拔腿就朝著小巷冲了过去。 他的速度快得惊人。 百米衝刺般的爆发力,让他瞬间就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 刚衝到巷口,里面就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有拳脚碰撞的闷响,还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咒骂。 江弈放轻脚步,悄悄探头向里看去。 巷子很窄,光线昏暗,只有一盏老旧的路灯在头顶闪烁,投下斑驳的光影。 只见那名女警,正和两个抢包的歹徒缠斗在一起。 她身手相当不错,一记漂亮的过肩摔,就將其中一个身材较为瘦小的歹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別动!老实点!” 女警厉声喝道,伸手就去摸腰间的手銬。 然而,她忽略了旁边还有另一个人。 就在她分神的瞬间,另一个身材高大的歹徒,眼中闪过凶狠。 猛地抬脚,狠狠一脚踹向了她的侧腰。 “唔!” 女警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一个踉蹌,控制不住地撞向了旁边的墙壁。 她的额头重重地磕在粗糙的砖墙上,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 “妈的,臭娘们!” 高大歹徒啐了一口,还不解气,又朝著倒地的女警腹部补了一脚。 “快走!” 被摔倒在地的同伙也爬了起来,两人捡起掉在地上的包,头也不回地朝著巷子另一头跑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那两个歹徒,马上就要从江弈的视野里消失。 他的目光,如同雷达一般,飞速扫过地面。 砖头?不行,太重了,容易出人命。 垃圾袋?太轻了,没有杀伤力。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脚边一个被踩扁了的易拉罐上。 就是它了! 此时,那名高大的歹徒已经跑到了巷子中段,眼看就要拐过一个弯角。 没有丝毫犹豫。 江弈右脚猛地抬起,对著地上的易拉罐,就是一记乾脆利落的抽射。 他的大脑中,甚至自动浮现出了一个虚擬的弹道轨跡。 目標,歹徒的右腿膝弯。 “嗖!” 被踩扁的易拉罐,像一颗出膛的子弹,带著尖锐的破空声。 精准,而又致命。 “啊!” 一声惨叫。 正要拐弯的高大歹徒,只觉得膝盖后方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他的右腿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扑通”一声,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单膝跪倒在地。 他抱著自己的膝盖,疼得满地打滚。 另一个歹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嚇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江弈的目光,已经锁定了不远处一块巴掌大小的碎木块。 他如法炮製。 又是一脚。 “咻!” 木块带著风声,旋转著飞出。 目標,第二个歹徒的脚踝。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脆响。 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一头栽倒在地,抱著脚踝痛苦地哀嚎起来。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巷子里,那名倒地的女警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挣扎著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扶著墙,看著不远处倒地呻吟的两个歹徒,眼神里充满了错愕。 她警惕地握紧了腰间的配枪,一步步小心地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江弈从巷口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站住!” 女警的反应极快,几乎是瞬间就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江弈。 “別动!举起手来!” 她的声音因为疼痛颤抖。 “別开枪,自己人!” 江弈立刻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他从外套內侧的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证件。 “市局刑警大队,法医,江弈。” 昏暗的光线下,女警眯著眼,看清了证件上的字和照片。 她脸上的警惕,这才稍稍褪去,但枪口依旧没有完全放下。 她快步上前,先是用手銬將那两个还在地上打滚的歹徒牢牢銬住。 这才鬆了口气,將枪收回了枪套。 处理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重新看向江弈。 “郧阳区派出所,夏怡。” 她的声音清脆,带著几分英气。 借著路灯,江弈这才看清了她的样子。 很年轻,大概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扎著干练的马尾,一张瓜子脸,五官清秀。 只是此刻,她的额角有些红肿,嘴角也破了皮,看起来有些狼狈。 夏怡的目光,落在了那两个歹徒脚边的易拉罐和木块上,又抬起头,看向江弈。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困惑。 “刚才……是你做的?” 江弈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做到的?” 夏怡的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她自己就是警校的格斗高手。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法医。 竟然用两块垃圾,就从十几米外精准地制服了两个亡命之徒? 这简直比警匪片里演的还要离奇。 “运气好而已。” 江弈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运气?” 夏怡显然不信。 那两下,角度刁钻,力道精准,根本不是运气能解释的。 江弈不慌不忙地补充道。 “也不全是运气。” “干我们法医这行的,整天跟人体结构打交道。” “哪里是关节,哪里是神经,哪里的骨头最脆弱,一清二楚。” “知道踢他们哪里,能让他们一下子失去行动能力,又不至於闹出人命。” 他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却又合情合理。 就在这时,巷子外,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第17章 他不是人,他会妖法 “警察!不许动!” 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冲了进来,动作迅猛,战术站位十分专业。 看清巷內的情况后,他们也愣了一下。 “夏怡?怎么回事?” 为首的一名中年警察显然认识她,快步走了过来,语气里满是关切。 “刘队。” 夏怡看到同事,紧绷的神经终於鬆弛下来,她指了指地上的两个歹徒。 “抢劫,拒捕,还袭警。” 她言简意賅地说明了情况,隨后目光转向江弈。 “这位是……市局的同事,他帮我制服了歹徒。” 被称为刘队的警察这才注意到江弈,目光在他和那两个倒霉蛋之间来回扫了扫。 “市局哪个部门的?” 刘队一边示意手下將人带走,一边问道。 “刑警大队,法医科,江弈。” 江弈放下了手,语气平静地回答。 “法医?” 他身后的几个年轻警察,也都齐刷刷地朝江弈投来了目光。 只有那两个被押走的歹徒,还在不甘心地叫唤。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01????????????.??????隨时享 】 “警察同志,別信他!他不是人!他会妖法!” “我的腿……我的腿没知觉了啊!他肯定是用了什么暗器!” 江弈:“……” …… 郧阳区派出所。 刚被抢了包的女士惊魂未定,正在做著笔录。 江弈和夏怡则坐在另一边的休息区。 夏怡已经用冰袋敷上了额头,嘴角的伤口也用签沾了点碘伏,处理了一下。 她手里捧著一杯热气腾腾的纸杯茶,却一口没喝。 “所以,你真的是法医?” 她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如假包换。” 江弈摊了摊手,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我能看看你的手吗?” 江弈愣了一下,但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很乾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 这是一双很適合握手术刀的手。 夏怡凑近了,仔细端详著,甚至还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关节和手掌。 没有厚重的老茧。 皮肤细腻,甚至比她这个女孩子的保养得还好。 这根本就不是一双练家子的手。 “怎么了?” 江弈有些不解。 夏怡缓缓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眼神里的困惑更深了。 “没什么。” 她低声说。 她实在想不通。 不是练家子,单凭所谓的“人体结构知识”,就能做到那种程度? 那还要她们这些警校格斗尖子生干什么? 都去解剖室待几年,不就都成高手了? 做完笔录,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派出所的刘队握著江弈的手,一个劲儿地道谢。 “江法医,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夏怡这丫头就危险了。” “客气了,刘队,应该做的。” 江怡保持著谦逊的微笑。 “改天,改天我做东,代表我们所,请你好好吃一顿!” 刘队热情得不行。 告別了热情的派出所同事,江弈打车回到了家。 第二天。 刑警大队。 江弈刚走进法医科的办公室,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法医吗?” 一个带著几分调侃的粗獷声音响起。 正是江州市刑警大队队长,徐五岳。 “徐队。” 江弈笑著打了个招呼。 “昨天下班路上出了点小意外,抓了个人去派出所做了个笔录。” 江弈轻描淡写地说道。 “做笔录?” 徐五岳愣了一下,隨即紧张起来。 “你小子没惹事吧?” “我像是惹事的人吗?” 江弈哭笑不得。 “像。” 徐五岳摸著下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长得这么帅,天生就是个麻烦的源头。” 江弈:“……” 跟这群糙汉子待久了,真是没什么道理可讲。 就在这时,徐五岳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餵”了一声,脸色就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郧阳区那边抓了两个抢劫的?” “其中一个……是『刀疤李』?” “確定吗?!” 徐五岳的声音陡然拔高,办公室里好几个正在忙碌的刑警都闻声抬头看了过来。 江弈也挑了挑眉。 刀疤李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 好像是市局掛了號的a级通缉犯,手上背著好几起重伤案。 凶残狡猾,反侦察能力极强,警方布控了好几次,都被他溜了。 “行,我知道了,人先看好!我马上过去!” 徐五岳掛断电话,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妈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总算把这条疯狗给逮住了!” 他刚准备招呼人手,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刚才说……你去哪个派出所做笔录了?” “郧阳区派出所。” 江弈如实回答。 “你……你別告诉我,刀疤李是你小子帮忙抓的?” 江弈思考了一下。 “有可能吧。” 徐五岳拿出照片给江弈看。 江弈点点头:“是他。” “臥槽!”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饱含信息量的惊嘆。 “江法医……把刀疤李给抓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就用他那把解剖刀吗?” “我听说刀疤李当年可是从三个特警的包围圈里杀出去的狠人啊!” 徐五岳绕著江弈走了两圈,像是看什么稀有动物一样。 “小子,可以啊你。” “不声不响的,抢起我们刑警的饭碗来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老徐,我刚听说……” 男人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了被眾人围在中间的江弈,以及徐五岳的表情。 来人正是江州市公安局副局长,赵磊。 “赵局。” 徐五岳立刻迎了上去。 赵磊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江弈身上。 “江弈,郧阳区派出所那边报上来的情况,是你协助抓捕了通缉犯李奎?” 李奎,正是刀疤李的本名。 “是的,赵局。” 江弈再次点头。 赵磊上下打量著江弈。 “具体过程,我已经听郧阳区的刘所长匯报了。” “用一个易拉罐,一块木头,制服了a级通缉犯。” “江弈同志,你今天,可是给我们整个市局,都立下了一件大功啊!” 这话一出,周围的惊嘆声更大了。 江弈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过……” 赵磊话锋一转。 “按照规定,你的身份是法医,属於技术岗,不计入一线抓捕的个人功劳。” “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 “我明白,赵局。” 江弈对此,毫无异议。 他本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功劳。 “但是!” 赵磊加重了语气。 “功劳不能记,嘉奖和奖金,绝对少不了你的!” “我已经让政治处去办了,市局会给你个人通报嘉奖,还有一笔不菲的奖金。” “算是对你这次英勇行为的肯定!” “另外……” 赵磊的目光,转向了徐五岳。 “这次行动,首功当记在郧阳区派出所的那个女警身上。” “叫夏怡,对吧?” “对对对,叫夏怡。” 徐五岳连忙点头。 “这个小同志,很不错。” 赵磊的脸上,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入职不到一年,已经拿了两次三等功,一次个人嘉奖。” “在基层派出所里,是个敢打敢拼的好苗子。” “最关键的是,人家小姑娘长得还精神,是吧?” 赵磊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徐五岳嘿嘿一笑。 “去年全市警察系统大比武,格斗项目,人家小姑娘拿了前三。” “也就比我当年,差了那么一点点。” 他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办公室里响起了一阵善意的鬨笑声。 “赵局,您刚才说的意思,要把夏怡调过来?” 徐五岳眼睛一亮。 赵磊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没错。” “我已经跟郧阳区那边沟通过了,也徵求了她本人的意见。” “这么好的苗子,放在派出所处理鸡毛蒜皮的纠纷,太浪费了。” “手续很快就会办好,下周,她就会来我们刑警大队报到。” 赵磊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徐五岳和江弈之间扫过。 “到时候,你们可要多带带新人。” 第18章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下班的铃声,总算解救了在办公室里坐立难安的江弈。 他几乎是第一个衝出了办公楼。 秋夜的风带著凉意,吹在脸上,让人精神一振。 “江法医。”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弈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夏怡。 “夏警官,这么巧?” 夏怡已经换下了一身警服,穿著简单的白色t恤与牛仔裤,长发扎成了马尾。 看起来就像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不巧,我住的方向跟你顺路。” 夏怡的眼神很平静,看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绪。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著江弈,好像在研究什么稀有物种。 两人就这么並肩走在人行道上,谁也不说话。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咳。” 最终还是江弈没绷住,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那个……夏警官,你为什么会想当警察?” 夏怡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因为热爱。” “还有信仰。” “那你呢?” 夏怡忽然反问。 “你为什么会当法医?” 江弈的脚步顿了顿。 他看向夏怡,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看著江弈,夏怡忽然笑了。 “前面路口我拐弯了。”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十字路口。 “周一见,江法医。” “周一见。” 江弈看著她纤细的背影匯入人流,消失在街角的拐角处。 他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周一一早,江弈刚到办公室,徐五岳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 “江弈,好消息!” 徐五岳手里拿著一份文件,满脸红光。 “市局的通报嘉奖下来了!” 他把文件往江弈桌上一拍。 “个人通报嘉奖,奖金一千元!” “另外,鑑於你在抓捕行动中的英勇表现,支队党委研究决定,为你申报个人三等功!” “三等功的奖金,是三千!” 办公室里顿时响起一片羡慕的“哇”声。 江弈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手机就接连震动了两下。 是银行的到帐简讯。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也响起了一个冰冷的电子音。 【叮!】 【恭喜宿主获得个人通报嘉奖,奖励积分值200点。】 【恭喜宿主获得个人三等功一次,奖励积分值300点。】 江弈看著那一连串的零,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正当大家围著江弈恭喜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赵磊局长陪著夏怡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了过去。 “同志们,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 赵磊笑呵呵地开口。 “夏怡同志,从今天起,就正式调入我们市刑警支队一大队了!” “大家欢迎!” 办公室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徐五岳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夏怡同志,欢迎欢迎!以后你就是咱们大队的一员了,有什么事,儘管找我!” “谢谢徐队,谢谢大家。” 夏怡微笑著向眾人点头致意,目光在扫过江弈时,似乎短暂地停留了半秒。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赵磊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 “由於夏怡同志在抢劫伤人案中,表现突出,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 “至此,夏怡同志已累计荣立个人三等功三次。” “根据《公安机关人民警察奖励条令》的规定。” “经市局党委研究决定,授予夏怡同志三级警司警衔!” 话音落下,整个办公室先是一静,隨即爆发出更为热烈的掌声。 入职不到一年,三次三等功,直接晋升三级警司。 这履歷,简直是坐著火箭往上飞啊! 隨著夏怡的正式入职,刑警大队的生活,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还有堆积如山的案卷,跑不完的现场,写不完的报告。 时间就像指间的流沙,悄无声息地滑过。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 江州的天气,已经冷了下来。 十一月二號,周三。 天气阴沉。 青罗县,一个隶属於江州市的县城。 傍晚时分,一对中年夫妻拖著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 丈夫叫王建国,在县里的一家工厂当技术员。 妻子叫李秀梅,是小学的老师。 两人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工薪阶层,生活平淡却也安稳。 “今天可真冷啊。” 李秀梅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搓著手。 “是啊,明天得把厚毛衣找出来了。” 王建国打了个哈欠,跟在妻子身后。 就在李秀梅推开门的瞬间,两人的脚步都停住了。 门口的鞋柜上,放著一个不大不小的快递纸箱。 黄色的瓦楞纸箱,用透明胶带封得严严实实。 “谁的快递?” 李秀梅有些疑惑。 她最近没在网上买东西。 “你的?” 她扭头问丈夫。 王建国摇了摇头,脸上也带著困惑。 “不是我的啊。” 他走上前,拿起那个箱子掂了掂。 有点分量。 他翻来覆去地看,箱子上光禿禿的,没有快递单,没有寄件人信息,也没有收件人信息。 “谁放这儿的?恶作剧吗?” 王建国嘀咕了一句。 “管他呢,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秀梅是个急性子,她从鞋柜里摸出一把剪刀,三两下就划开了胶带。 箱子被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黑色的塑胶袋,袋口用尼龙扎带紧紧地捆著。 一股若有若无的,奇怪的味道,从袋子里飘了出来。 不是香味,也不是单纯的臭味。 李秀梅的眉头皱了起来。 “什么东西啊,这么难闻。” 她捂住了鼻子,用剪刀去剪那根扎带。 “咔噠”一声。 扎带断开。 黑色的袋口鬆弛下来。 李秀梅伸手,將袋子扒开了一道缝隙。 下一秒。 她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她看清了袋子里的东西。 那是一截……人的小腿。 皮肤苍白浮肿,上面还残留著一些乾涸的暗红色血跡。 切口平整,可以看到森森的白骨与暗红色的肌肉组织。 “啊——!!!” 一声悽厉到变调的尖叫,撕裂了楼道里的寂静。 李秀梅浑身瘫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王建国也被妻子的尖叫嚇了一跳,他连忙探头往箱子里看去。 只看了一眼。 他的胃里便开始翻江倒海。 他看到了那截断腿。 还看到了断腿旁边,一只被切下来的手。 五根手指蜷曲著。 第19章 立刻归队,有特大案件 市局的电话,是在晚上打到刑警大队的。 值班的小孟一个激灵,猛地从桌上抬起头,手忙脚乱地抓起了话筒。 “喂,江州市刑警大队。” 电话那头只说了一句话,小孟的脸色就变了。 他放下电话,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了队长的办公室。 十五分钟后。 刚刚入睡的江弈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 是队长徐五岳的电话。 “立刻归队,有特大案件。” 江弈心里咯噔一下。 能让徐五岳用上“特大案件”这个词,事情绝对小不了。 半小时后,江州市公安局灯火通明。 气氛压抑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刑警大队的核心成员。 局长赵磊亲自主持会议,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同志们,深夜把大家叫来,是因为发生了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刑事案件。” “今天傍晚六点到九点之间,青罗县三个不同小区,有三户居民,分別收到一个匿名快递。”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快递箱里,装的不是別的东西。” “是人体肢解后的尸块。” 公然用快递邮寄尸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杀人案了。 这是对整个社会秩序,对公安系统的公然挑衅。 “由於案情特別重大,影响极其恶劣,市局党委连夜研究决定,立即成立『青罗碎尸案』专案组。” 赵磊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由我担任总指挥,市局刑警大队队长徐五岳,担任专案组组长,负责具体侦办工作。” “专案组成员包括江弈、夏怡、老李、老高……” 他点了一圈名字。 “我给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 赵磊伸出两根手指。 “两天。” “四十八小时內,必须破案!” 整个会议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两天时间,侦破一起手段如此残忍的碎尸案。 有人忍不住小声问。 “赵局,这个案子……为什么不由青罗县分局负责,而是直接让我们市局接手?” 按照管辖权划分,发生在青罗县的案子,理应由当地分局主导侦破。 赵磊面无表情地回答。 “这是省厅领导的直接指示。” “青罗县分局的刑侦力量有限,应对不了这种级別的案子。” “更重要的是,必须在消息彻底扩散,引发社会恐慌之前,將凶手绳之以法。”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著疲惫。 “现在,网络太发达了。一旦这种事情上了热搜,后果不堪设想。” 眾人心中瞭然。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桩命案了。 它还关係到整个江州市的维稳工作。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回答的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决绝。 “好,立刻出发!” 徐五岳站起身,一声令下。 “所有人员,楼下集合,赶赴青罗县!” 一行人没有任何耽搁,迅速离开了会议室。 警笛没有拉响。 数辆黑色的警车,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深夜的城市车流,朝著青罗县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窗外,夜色浓重。 冰冷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窗玻璃上。 车內的气氛,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压抑。 江弈靠在椅背上,闭著眼睛。 两个小时后,车队抵达了青罗县公安局。 这里同样是灯火通明。 当地分局的警察们个个神情紧张,看到市局的支援力量,像是看到了救星。 徐五岳没有丝毫客套,直接从当地分局局长手里接过了案件的指挥权。 他站在临时指挥中心的白板前,表情严肃。 “情况我都了解了。” 他转过身,开始迅速下达指令。 “夏怡,你带小孟,立刻去走访那三个快递收发点。” “不仅要查监控,还要把周边所有店铺的监控都调出来,给我一帧一帧地看!” “另外,立刻跟指挥中心联繫,排查江州市近期所有的失踪人口报案,重点是女性!” “是!” 夏怡乾脆利落地应了一声,带著小孟转身就走。 “老李!” 徐五岳又看向了经验丰富的老刑警。 “你带人,去把三个快递点的所有工作人员,全部带回来问话。” “记住,要分开讯问,搞清楚今天都有哪些人寄过没有填写信息的包裹。” “收到!” 老李点点头,也快步离开了。 最后,徐五岳的目光落在了江弈和老高身上。 “江弈,老高。”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沉重。 “那三箱东西,就交给你们了。” “我需要儘快知道死者的基本信息,性別,年龄,死亡时间。” “最关键的,是凶器!” 江弈与老高对视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 青罗县的法医解剖室,条件比市局差了不少。 江弈和老高换上了白色的隔离服,戴上了口罩和手套。 三只黄色的快递纸箱,就摆在解剖室中央的三张不锈钢停尸床上。 箱子已经被当地警方打开取证过了。 里面的黑色塑胶袋敞开著,露出了里面苍白浮肿的人体组织。 江弈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他將第一个箱子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倒了出来。 一截女性的小腿。 一只被齐腕切断的手掌。 他拿起镊子,轻轻拨动那只断手。 五根手指因为死后僵直而蜷曲著,指甲修剪得很乾净,上面还涂著淡粉色的指甲油。 江弈的目光,停留在了那截小腿的切口处。 切口非常平整。 甚至可以说,有些光滑。 骨骼的断茬,肌肉的纹理,清晰可见。 “是单刃重型锐器一次性砍断的。” “没有犹豫,也没有二次切割的痕跡。” 站在一旁的老高也凑了过来,仔细观察著。 “从骨骼的断面和肌肉的挫伤痕跡来看,凶手使用的应该是利斧,或者重型的砍骨刀。” 他补充道。 “而且,凶手的力气非常大。” 江弈点了点头,又去检查另外两个箱子。 第二个箱子里,是一截大腿。 第三个箱子里,则是一截胳膊。 所有的切口,都跟第一处一样,平整,利落,残忍。 老高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咱们法医这行啊,干久了,真是考验人的心理素质。” “天天跟这些东西打交道,还得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客观。” 江弈没有接话。 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了这些尸块上。 他將三包尸块分別放上电子秤。 第一个包裹,五公斤。 第二个包裹,五公斤。 第三个包裹,还是精准的五公斤。 十斤重。 江弈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绝不是巧合。 凶手在分尸之后,对尸块进行了精確的称重和分割。 这份冷静,让人不寒而慄。 “死者为女性,年龄大概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死亡时间应该在二十四小时以內。” 江弈做出了初步的判断。 “根据目前的尸块重量推算……”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计算著什么。 一个成年女性,如果体重按一百斤也就是五十公斤来算。 拋去会流失的血液与被摘除的內臟,剩下的骨骼与肌肉组织,大概还有三四十公斤。 七八十斤。 十斤一个包裹。 他抬起头,看向老高。 “也就是说,除了这三箱。” “外面,很可能还有七到八个,甚至更多的,一模一样的包裹。” 第20章 什么变態的仪式感 青罗县临时搭建的专案组办公室里。 徐五岳猩红著双眼,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烟,脚下的菸头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面前的白板上,用红色记號笔潦草地画著几个人形轮廓。 旁边標註著“女,20-30岁,身份不明”,字跡透露出书写者的烦躁。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年轻的本地警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徐队!” “快递站点那边有消息了!” 徐五岳猛地掐灭了菸头,站了起来。 “说。” “站点的工作人员说,昨天下午四点多。” “有个人开著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麵包车,停在了站点门口。” “他没下车,只是摇下车窗,朝里面扔了个黑色的塑胶袋。” “袋子里是两千块钱现金,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著『同城急送,务必送达』。” “然后他就把十二个一模一样的黄色纸箱卸在了门口,开车就走了。” “全程戴著帽子和口罩,监控太模糊,根本看不清脸。” 徐五岳的脸色越来越沉。 “十二个?” 小警察点了点头。 “对,十二个。” “我们接到报警的时候,他们已经派送出去了三个,收件人都在青罗县城內。” “剩下的九个,我们已经协调快递公司,全部在运输途中紧急拦截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徐五岳身上。 十二个包裹。 这个凶手,简直是疯了。 他不仅杀了人,分了尸,还要把这些尸块像商品一样,寄往城市的各个角落。 这是一种挑衅。 夏怡抱著一台笔记本电脑,快步走了过来,神色凝重。 “徐队,已经查过了。” “青罗县这三户收件人,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社会关係。” “职业不同,年龄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住在青罗县。” 另一个老刑警忍不住开口。 “这凶手到底想干什么?” “把尸体切成一块一块的,寄给完全不相干的人?” “这是什么变態的仪式感?” “或者,这些收件人之间,有什么我们还没发现的隱秘联繫?” 徐五岳烦躁地摆了摆手。 “別猜了!” 他指著夏怡。 “继续查!” “把这三户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查清楚!” “我不信他们之间一点联繫都没有!” 整个专案组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徐五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盯著夏怡,下达了死命令。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之內,我要看到青罗县最近半年內所有失踪女性的详细名单!” “一个一个去排查!” “是!” 夏怡立刻领命,转身投入到数据中。 办公室里的人被徐五岳一个个派了出去,各自忙碌起来。 徐五岳重新点上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疲惫的脸。 他走到江弈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行了,別搁这儿cos思想者了。” “说说你的看法。” 江弈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著白板上那几个刺眼的红字。 他没有直接回答徐五岳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 “徐队,你不好奇吗?” 徐五岳一愣。 “好奇什么?” “好奇那剩下的九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江弈的语气很淡,仿佛在討论今天的天气。 徐五岳皱了皱眉。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剩下的尸块吗?” “你不是都推断出来了吗?大概还有七八十斤。” 江弈摇了摇头。 “不一定。” “凶手是一个对数字,尤其是重量,有著极度偏执的人。” “十斤。” “每一个箱子,不多不少,正好十斤。” “这份精准,贯穿了整个分尸和拋尸的过程。” “所以我在想,十二个箱子,会不会是一个固定的总量?” 徐五岳的思路被江弈带著走。 “总量?一百二十斤?” 江弈的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如果,我说如果。” “其中一个箱子里,装的根本不是人呢?” “比如,一只同样被处理过,重量也恰好在十斤左右的小型宠物犬?” “狗?” “谁他妈分尸还顺便搭上一条狗啊!” 虽然嘴上在骂,但徐五岳的眼神却亮了起来。 江弈没有理会他的吐槽,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凶手选择在青罗县的快递站点拋货,又把最初的三个包裹寄往青罗县城內。” “这说明,他对青罗县非常熟悉。” “他选择四点这个时间,说明他清楚这个时间段站点门口人最少。” “他开著一辆没有牌照的麵包车,说明他有自己的交通工具,而且反侦察意识很强。” 江弈走到窗边,看著外面陌生的县城夜景。 “一个对环境熟悉,有交通工具,做事縝密,心理素质极强的人。” “这样的人,通常都有著一份稳定的工作。” “他的生活,极度规律。” “而拋尸地点的选择,往往不会离他的安全区太远。” 江弈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徐五岳。 “第一案发现场,也就是凶手分尸的地方,很可能就在他家,或者他日常通勤的路线附近。” “而这里,大概率也和受害者的住所,存在某种地理上的关联。” “比如,凶手和受害者,住在同一个小区,或者,凶手的工作地点,就在受害者家附近。” “你的意思是……” 徐五岳的声音有些乾涩。 “我们应该立刻去查验那九个被拦截的包裹。” “如果其中真有一个是动物尸体,那就证明你的推论是对的。” “然后,我们以快递站点为中心,排查周边所有符合条件的道路,寻找可能的案发第一现场?” 江弈点了点头。 “没错。” “凶手以为他把线索割裂得足够零散,让我们无从查起。” “但他忘了,他留下的每一个包裹,每一次行动,都像一块拼图。” “都在暴露他自己。” 第21章 范围还是太大了 江弈的话音落下后。 徐五岳的眼睛里,像是被瞬间点燃了两簇火苗。 “我操。” 他低低地骂了一句,不是愤怒,而是极兴奋。 这个该死的案子,终於有了一个看得见摸得著的突破口。 “夏怡。” 徐五岳的声音洪亮。 “在,徐队。” 角落里,一直埋头在笔记本电脑前的年轻女警夏怡立刻抬起头。 “马上给我查。” “查近三个月內,全市所有的女性失踪人口报案记录。” 徐五岳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空中虚点著,仿佛在勾勒凶手的轮廓。 “重点筛查。” “失踪时,家里养了小型犬,並且连人带狗一起失踪的。” 江弈则默默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起那杯已经凉透了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夏怡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发出一阵密集的噼啪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有了。” 夏怡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徐队,根据报案系统统计,近三个月全市共接到女性失踪报案十五起。” 十五起。 范围还是太大了。 徐五岳的眉头刚刚舒展,又拧成了一个疙瘩。 “別急著说总数。” 江弈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像是一剂镇定剂。 “按我们刚才的条件筛选。” 夏怡点了点头,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 “符合『与宠物一同失踪』条件的,一共有三起。” 三起。 这个数字,让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为之一振。 从十五到三,范围瞬间缩小了。 “第一个,报案人称其母亲王大妈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她养的一条京巴。” “王大妈,今年六十二岁,家住城西幸福里小区。” 江弈几乎没有思考,直接摇了摇头。 “排除。” “为什么?” 旁边一个年轻警员下意识地问道。 江弈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解释道。 “一个六十多岁的大妈,和尸块呈现的年纪不符合。” 徐五岳表示赞同。 “下一个。” “第二个,程女士,三十五岁,金融公司高管,和她的金毛犬一起失踪。” 夏怡话音未落,徐五岳就直接摆了摆手。 “金毛?” “那玩意儿成年了不得七八十斤?一个箱子都装不下,还十斤?” “下一个,下一个。” 他的语气里带著不耐烦,但更多的是逼近真相的急切。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如果这一个也不符合,那江弈的整个推论,就可能要被推翻。 他们又要回到原点。 夏怡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压力。 她的声音,比刚才清晰了许多,一字一句地念道。 “第三个,张婷。” “女,三十岁。” “两天前失踪。” “失踪时,与她一同不见的,还有她养的一条黑色泰迪犬。” 黑色泰迪犬。 三十岁。 两天前失踪。 “就是她了。” 江弈的声音很轻。 徐五岳的眼睛盯著夏怡。 “把她的详细资料调出来,投到大屏幕上。” “是。” 很快,会议室前方的大屏幕亮起。 一张女人的证件照被放了出来。 照片上的张婷,长发微卷,画著精致的妆容。 紧接著,是她的个人信息。 【姓名:张婷】 【年龄:30岁】 【住址:青罗县上北路78號,时代商厦305室】 “上北路?” 徐五岳对这个地名很敏感。 夏怡立刻解释道。 “时代商厦是一栋商住两用楼,一楼到三楼是商铺,四楼以上是单身公寓。” “张婷就住在三楼的305室,是商铺改的住宅。” “她的邻居多次因为她养的泰迪犬乱叫而报警投诉。” 这个信息点,让徐五岳的眼神更加锐利了。 有矛盾。 有矛盾,就意味著有动机。 “她是怎么被发现失踪的?” 江弈问道。 “是她的一个朋友报的案。” 夏怡继续匯报。 “报案人说,她和张婷约好了前天晚上一起遛狗,但是张婷一直没出现,打电话也不接。” “她去敲门,也没人应。” “一开始以为是有事情,但昨天一天都没联繫上,今天早上才觉得不对劲,报了警。” 因未赴遛狗之约而被发现失踪。 徐五岳大步走到墙边的电子地图前。 “夏怡,把快递站点和张婷家的位置,在地图上標出来。” 地图上,两个红点迅速亮起。 一个,是位於城乡结合部的快递站点。 另一个,是位於县城中心区域的上北路。 两个点之间,隔著大半个青罗县城。 徐五岳伸出粗壮的手指,以两个红点为基础,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这个圆圈,將县城最繁华的几条街道,与一些老旧的居民区,全都囊括了进去。 “第一案发现场,凶手的家,或者他日常工作的地方,就在这个圈里。”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队员。 整个专案组的士气,在这一刻被提到了顶点。 “老李。” “到。”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干的老刑警站了出来。 “你立刻带人去上北路78號,时代商厦305室。” “封锁现场,进行初步勘查。” “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破坏门锁。” “等江弈过去。” “是。” 老李领了命令,转身就走。 “小孟。” “到,徐队。” 一个看起来刚从警校毕业没几年的年轻警察,紧张地站直了身体。 “你的任务,去走访时代商厦的住户和商户。” “尤其是那些,曾经因为狗叫投诉过张婷的人。” “我要知道张婷所有的社会关係,她和谁关係好,跟谁有过节。” “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保证完成任务。” 小孟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老唐。” “徐队,你说。” “你带人,以这个圈为范围,给我把所有的监控都调出来。” “尤其是加油站、便利店、银行atm机,所有可能拍到过往车辆的地方。” “目標,一辆没有牌照的麵包车。” “时间,重点排查大前天,也就是张婷失踪当晚的深夜时段。” “明白。” 第22章 这是对生者的保护 上北路78號,305室。 一道蓝白色的警戒线,已经將这扇普通的防盗门隔绝开来。 老李站在门口,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看到徐五岳和江弈走来,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门锁没动过。” 江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从勘查箱里拿出全新的鞋套、手套、头套、防护服。 一层层穿戴起来。 这是对生者的保护。 也是对逝者最后的尊重。 徐五岳和夏怡也穿戴整齐,站在他的身后。 一切准备就绪。 老李用一把被证物袋包裹的钥匙,轻轻插进锁孔。 “咔噠。” 一声轻响。 门开了。 一股混杂著血腥、尘土与某种腐败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夏怡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徐五岳的眼神则瞬间变得锐利。 江弈第一个走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身经百战的刑警们都感到了些许不適。 这里不像一个家。 更像一个被颱风过境的垃圾场。 客厅里,沙发翻倒在一边,白色的皮质表面上,印著几个骯脏的脚印。 还有大片的暗红色污跡。 茶几碎成了几块,玻璃渣混著零食碎屑,铺了一地。 墙壁上,雪白的乳胶漆被一道道狰狞的血痕划破。 最触目惊心的,是正对门口的那面墙。 大片喷溅状的血跡。 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漂浮著细碎的狗毛。 它们落在血泊里,黏在家具上,无声地诉说著另一个生命的消逝。 江弈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 “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徐五岳沉著脸,走到他身边。 “能看出什么?” 江弈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那面血跡最多的墙壁前,蹲下身,仔细观察著血跡的形態。 他的手指戴著乳胶手套,隔著空气,虚虚地描摹著那些血点的轨跡。 “血液呈放射状喷溅,中心密集,边缘稀疏。” “这是典型的钝器高速挥动,击打创口后形成的。” 他站起身,指了指墙壁下方,靠近门口的一块空白区域。 “受害人当时,应该就站在这里。” “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换鞋。” 他用脚尖点了点门口玄关处的一双女士高跟鞋,鞋尖还朝著门外。 夏怡忍不住问。 “凶手是跟著她一起进来的?” 江弈摇了摇头。 “不。” “如果是一起进来的,搏斗的痕跡会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客厅內部。” “但现在,最激烈、最致命的现场,就在门口这三平米之內。” 他转过身,面对著房门的方向,模擬出受害人当时的站位。 “凶手不是跟著她进来的。” 江弈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了几分。 “他提前就在屋里。” “躲在门后,或者別的什么地方。” “等著张婷开门。” “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从背后或者侧面,发动了致命一击。” 徐五岳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凶器呢?” “圆形钝器。” 江弈回答。 “可能是锤子,也可能是管钳,甚至是……一根棒球棍。” “衝击力非常大,一下,或者最多两下,就足以致命。” 一个提前潜入,埋伏在暗处,用重型钝器偷袭一个刚刚回家的独居女性。 现场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堆砌著凶手的残忍。 夏怡感到一阵寒意。 她提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等一下,徐队,江哥。” “凶手是怎么提前进到屋里来的?” “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跡。” “如果他是撬锁进来的,我们肯定能看出来。” 是啊。 他是怎么进来的? 江弈的视线,却从墙壁移开,落在了客厅角落里一个粉色的、装饰精美的狗窝上。 狗窝被打翻了。 里面的软垫被扯了出来,丟在一边。 一个空荡荡的食盆,滚到了沙发底下。 江弈缓步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戴著手套的手指轻轻拈起一根黏在软垫上的的捲曲毛髮。 “是泰迪。” 他轻声说。 隨即,他的目光,被地面上的一串微小痕跡吸引了。 那是一串小小的、梅状的血脚印。 从被打翻的狗窝开始,歪歪扭扭地,一路延伸向厨房的方向。 血印很浅,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客厅地面上大片的血污所掩盖。 “过来看看。” 江弈招呼道。 徐五岳和夏怡立刻跟了过去。 “这是……狗的脚印?” 夏怡有些不確定地问。 “对。” 江弈的视线跟著那串血脚印移动。 “泰迪犬的血脚印。” “从狗窝这里,一直延伸到厨房门口,然后就消失了。” 他指著血跡的尽头。 “你们看,这串脚印只有一个方向,从狗窝到厨房。” “没有返回的痕跡。” “这说明,它受了伤,跑到了厨房,然后就再也没能动弹。” 说完,他站起身,走向厨房门口。 厨房的门半开著。 门口的地面上,除了那串消失的狗脚印,还有几处属於人类的血脚印。 与客厅里的混乱不同,这几处脚印,显得有些犹豫。 有深有浅。 甚至有重叠的痕跡,像是有人在这里停留、踟躕过。 江弈的目光在狗窝、厨房门口的人类脚印,以及大门处那片喷溅的血墙之间,来回移动。 几秒钟后,一幅清晰的、充满了血腥味的画面,在他脑中构建完成。 “凶手,先进了屋。”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解决掉屋里的麻烦。” “就是那条狗。” “狗的尖叫,会暴露他的存在。” “所以,他先杀了狗。” 江弈的声音很平稳,但听在夏怡和徐五岳的耳朵里,却让他们脊背发凉。 “狗被袭击后,挣扎著从窝里跑出来,想躲进厨房。” “但它没能跑掉。” “然后,凶手处理好狗,就开始了等待。” “他等著张婷回家。” 江弈的视线,再次投向门口。 “张婷打开门,像往常一样准备换鞋。” “就在那一瞬间,她可能看到了厨房门口的血跡,或者,她察觉到了屋里不正常的安静。”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喊她的狗。” “她犹豫了,她走向厨房,想看看自己的狗怎么了。” 江弈指著厨房门口那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这就是她当时留下的。” “而凶手,就藏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视觉死角,比如这扇门的后面。” “在张婷把后背完全暴露给他的时候。” “他举起了手里的钝器。” 他没有说任何一个形容词。 但他描述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比这些词语本身,更让人感到不寒而慄。 先杀狗,再杀人。 这不是激情犯罪。 这是早有预谋的,一场处心积虑的屠杀。 就在这时,一直守在门口的老李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同样凝重。 “徐队,江法医。” “刚跟小孟那边通过气,走访有了一些初步情况。” 徐五岳转过头。 “说。” “根据邻居和商户的反映,被害人张婷,有很严重的洁癖。” “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几乎从不让外人进门。” “除了那个约她遛狗的闺蜜,我们没发现她跟谁还有过密的来往。” 不让外人进门。 这个信息,让“凶手如何提前进入”这个谜题,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一个有洁癖、防备心很强的独居女性,怎么会允许一个潜在的杀人犯。 进入自己最私密的空间? 老李似乎看出了大家的疑惑,他顿了顿,又拋出了一个更重要的信息。 “还有个事。” “最近一个星期,这栋楼不太平。” “八楼和九楼,也就是张婷这一层和楼上那层,有两户人家在搞装修。” “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电钻声、锤子声、切割机声,就没停过。” “住在这一层的邻居说,吵得脑仁都疼。” “別说是开门声了。” “就算有人拿著大锤砸门,他们都未必能听见。” 噪音,是最好的掩护。 它可以掩盖撬锁的声音。 掩盖搏斗的声音。 掩盖一切不该出现的声音。 凶手选择在这里动手,绝非偶然。 他很可能,早就对这里的环境了如指掌。 徐五岳的眼睛眯了起来。 “装修工人?” 老李摇了摇头。 “小孟已经拿到了施工队的名单,正在逐一排查。” “但……这也给了凶手另一个可能。” “他完全可以偽装成装修工人,或者水电工、或者別的什么人,骗开张婷的门。” 一个有洁癖的女人,或许不会让陌生人进屋。 但如果,是穿著工服,拿著工具,以“检查线路”或者“管道漏水”为由的“工作人员”呢? 在周围一片嘈杂的环境音里,这种可能性,陡然增大。 江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穿过这间凌乱血腥的屋子,仿佛看到了那个躲在噪音背后的黑影。 凶手算好了一切。 时间,地点,环境,甚至受害人的生活习惯。 他留下一个又一个包裹,像是在挑衅,像是在炫耀。 第23章 拼图,就要完成了 “施工队的具体信息有吗?” 老李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江弈会问这个。 但他还是立刻回答。 “有,小孟那边刚拿到。” “是『京运开发公司』的施工队。” 京运开发。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点开地图。 徐五岳看著他的动作,眉头微皱。 “江弈?” 江弈没有抬头,目光死死地钉在手机屏幕上。 一个红点,是他们现在的位置,张婷家。 另一个红点,是他刚刚標记的,京运开发公司负责的那个新楼盘工地。 然后,他放大了地图。 在两个红点之间,他找到了第三个位置。 快递点。 三个点,在地图上,构成了一个极小的三角形。 而京运开发的工地,距离那个快递点,直线距离,不过两百多米。 江弈的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他抬起头,將手机递到徐五岳面前。 “徐队,你看。” 徐五岳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瞳孔便骤然收缩。 之前,他们所有的推测,都基於凶手是一个心思縝密,计划周全的罪犯。 他会选择合適的作案地点。 他会选择合適的拋尸地点。 但现在看来,他们可能都想错了一点。 凶手不是在“选择”。 他只是在自己熟悉的地盘上,“隨手”为之。 他的活动范围,他的生活轨跡,很可能就圈定在这片区域。 “老李!” “在!” “立刻通知小孟,把京运施工队所有人的详细资料发给我!” “是!” “通知所有在局里的弟兄,一组二组,全员集合,五分钟后楼下出发!” “收到!” 徐五岳的声音不大,但命令乾脆利落。 徐五岳转过头,看向江弈。 “跟我们走一趟?” 江弈將手套摘下,放进物证袋。 “我跟你们去。” 拼图,就要完成了。 …… 警笛没有拉响。 车內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无线电里,小孟的声音在不断匯报。 “报告徐队,京运施工队名册已经全部拿到。” “总计三十七人。” “正在进行前科比对。” 徐五岳握著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 “重点排查有入室盗窃、抢劫、故意伤害前科的人员。” “明白!” 江弈坐在副驾,看著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 城市依旧喧囂。 没人知道,一场风暴,正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悄然酝酿。 很快,小孟的报告再次传来。 “徐队,比对结果出来了!” “三十七人中,有五人存在前科记录!” “许虎,男,三十一岁,三年前因入室盗窃被判一年。” “李二狗,男,二十八岁,五年前因街头斗殴被拘留十五天。” “……” 小孟一连报出了五个名字。 徐五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弧度。 “很好。” “把这五个人的照片,发到所有人的手机上。” “记住他们的脸。” “所有人,准备收网。” 车子一个拐弯,驶离了繁华的街道,拐进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 上北路。 京运开发的工地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几栋盖了一半的楼房,黑洞洞的。 “吱——” 头车稳稳地停在工地大门口。 一个穿著保安制服,睡眼惺忪的老大爷,提著手电筒从门卫室里晃了出来。 “干嘛的啊?” “工地晚上不让进……”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推门下车的徐五岳。 以及徐五岳亮出的那本红色的证件。 老大爷的酒意,瞬间醒了一半。 “警…警察同志?” 徐五岳没跟他废话,直接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屏幕上是许虎等五人的照片。 “这五个人,认不认识?” “是不是你们工地的?” 老大爷凑近了,眯著老眼,一张一张地看。 “认识,认识。” “这不……小许嘛,还有二狗他们。” “都是我们这儿的力工。” 徐五岳收回手机。 “他们现在在哪儿?” 老大爷被这阵仗嚇得有点哆嗦,指了指工地深处一排亮著灯的简易板房。 “应…应该在宿舍吧。” “这个点,不干活了,他们几个凑一块儿,不是喝酒就是打牌。” “就在最里头那间。” 徐五岳回头,和身后的刑警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所有人都心领神会。 他压低了声音,通过耳麦下达最后的指令。 “一组跟我从正面进。” “二组从后面包抄,堵死窗户和后门。” “外围人员封锁所有通往居民区的路口。” “记住,我要的是活的。” “行动!” 一声令下。 十几道黑影,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工地的阴影里。 他们脚步极轻,动作极快。 只有装备碰撞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江弈跟在徐五岳身后,心臟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越来越近了。 那排亮著灯的板房。 里面传出隱约的吵嚷声,笑骂声,还有摔打扑克牌的声音。 一切都和老大爷说的一样。 他们对即將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徐五岳停下脚步,对身后的队员比了一个手势。 突击小组的成员,立刻分散开,像一张网,將最里头那间板房的门口和窗口,全部封死。 所有人的手,都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徐五岳深吸一口气。 下一秒。 他猛地一脚,踹在了那扇薄薄的木门上。 “嘭!” 一声巨响。 房门向內炸开。 “警察!” “都不许动!” 屋內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刺鼻的酒精和汗臭味扑面而来。 简陋的房间里,一张小桌,几把椅子,满地的啤酒瓶和生壳。 桌边围著三个光著膀子,满身纹身的男人。 他们手里的牌,还停在半空中。 几乎是本能的,三人“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双手抱头。 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徐五岳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 不对。 少两个人。 “还有两个呢!” 一个刑警眼尖,指著后面一扇被窗帘挡住的小窗。 “徐队,窗户那边有动静!” 话音未落。 “哗啦”一声。 窗帘被猛地扯开,一道黑影直接撞碎了玻璃,从窗户翻了出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道身影也从一个不起眼的后门冲了出去。 “二组!拦住他们!” 徐五岳怒吼一声,自己也跟著追了出去。 外面瞬间乱成一团。 “站住!” “別跑!” 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疯狂晃动,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两名逃窜的嫌疑人,一头扎进了工地旁边的老旧居民区。 那里的地形,远比工地复杂。 狭窄的巷道,胡乱搭建的违章建筑,堆满杂物的楼道。 一旦让他们钻进去,再想抓捕,难度会成倍增加。 江弈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然而,徐五岳似乎早有预料。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停了下来,嘴角甚至带上了一丝冷笑。 他没有去追那个跑得更快,消失在巷子深处的身影。 而是將目光,锁定在了另一个,正试图攀爬一栋居民楼外墙的嫌疑人身上。 那人,正是许虎。 他显然慌不择路,选择了一条最愚蠢的逃生路线。 他手脚並用,像一只壁虎,扒著一楼的防盗网,试图翻进二楼一扇开著的小窗。 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逃出生天了。 可就在他的手,刚刚够到二楼窗沿的那一刻。 “唰!” 十几道刺眼的强光,从四面八方,同时照在了他的身上。 许虎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 楼下。 巷口。 房顶。 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穿著制服的警察。 黑洞洞的枪口,从各个角度,死死地对准了他。 他被包围了。 “许虎。” 徐五岳从一辆车后走了出来,手里拿著一个扩音喇叭。 “你已经被包围了,放弃抵抗!” 许虎的身体,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像一个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木偶,鬆开了手。 整个人从防盗网上滑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几名刑警一拥而上,將他死死地按住。 冰冷的手銬,“咔噠”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 第24章 这次是有点本事 审讯室。 光线笔直地打在许虎的脸上,將他皮肤下的青色血管都照得隱约可见。 他被牢牢固定在审讯椅里,手腕和脚踝上的金属扣件,泛著冰冷的光。 那张脸上,掛著扭曲的,挑衅的笑容。 徐五岳拉开他对面的椅子,重重坐下。 他將一份卷宗扔在金属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但他没有打开。 “许虎。” 徐五岳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姓名,年龄,籍贯,这些客套话,咱们就省了。” 许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像是在嘲讽。 “呵,徐队是吧?” 他歪著头,打量著徐五岳,眼神里满是评估。 “江州刑警队的大队长,亲自审我,真是给面子。” “不过,我得承认。” 许虎咂了咂嘴,慢悠悠地说道。 “你们警察,这次是有点本事。” “我还以为,怎么著也得再过个三五天,你们才能找到我这儿来。”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警察办案效率的轻蔑。 坐在徐五岳身旁的年轻刑警,拳头瞬间就握紧了,手背上青筋暴起。 徐五岳却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的目光,始终像钉子一样,钉在许虎的脸上。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 “这么说,你承认了。” “张婷,是你杀的。” 许虎的笑容,咧得更开了,露出了一口被烟燻得发黄的牙齿。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带著一种炫耀般的坦然。 “是啊,我杀的。” “人是我杀的,怎么了?” 徐五岳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仿佛许虎的囂张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只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 “为什么?” “动机是什么?” 许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身体在椅子上夸张地晃动起来。 “动机?” “哈哈,你们警察办案,是不是没这个词儿就不会说话了?” “非得找个理由?什么情杀,仇杀,財杀?” 他嗤笑一声,眼神里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我跟她,无冤无仇。” “说实话,我跟她熟都不熟。” “她不过就是……倒霉罢了。” 徐五岳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著,发出规律的“噠、噠”声。 “倒霉?”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总有个理由。” 许虎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 取而代之的,是怨毒。 “理由……” 他喃喃自语,眼神开始变得飘忽,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对,是有个理由。”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压抑不住的愤怒。 “我恨这个社会!我恨所有有钱人!” “凭什么他们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住大房子,开好车,穿名牌?” “凭什么我们这种人,就得在工地上吃灰,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钱,活得像条狗?!”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手腕在束缚带里疯狂挣扎,发出“咔咔”的声响。 “那个女人,张婷!她就是!”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垃圾!” “还有她那条狗!” 提到狗,许虎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那条该死的泰迪!” “妈的,一只畜生,活得都比我好!吃进口狗粮,穿小衣服,睡软垫子!” “那天,我就在楼道里吃盒饭,就他妈十五块钱的盒饭!” “那畜生衝出来,对著我狂叫,还一头撞翻了我的饭盒!” “饭菜洒了一地!” “那个女人呢?她跑出来,抱起她的宝贝狗,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说!” “她只是皱著眉,嫌我把楼道弄脏了!” “我他妈的晚饭啊!” 许虎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 “那条狗,它每次见我都叫,叫得我心烦!” “那声音,就像是在嘲笑我,嘲笑我这个穷鬼,连条狗都不如!” “所以,我当时就想好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残忍的快意。 “我要弄死它。” “我要让那条畜生,再也叫不出来。” 观察室里,江弈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审讯室內。 “所以,案发那天,你潜进了张婷的家。” 许虎点了点头,脸上带著得意。 “没错。” “我以前,跟人学过几天开锁的手艺,为了混口饭吃。” “她家那门锁,对我来说,跟玩具没什么区別。” “我知道她们那栋楼的施工安排,也摸清了她出门的时间。” “我算好时间,等她一出门,就溜了进去。”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眼神里闪过兴奋。 “我一进去,就看见了那条畜生,正趴在沙发上。” “我从工具包里拿出锤子……” “可我动完手,就听到了门口有动静。” 许虎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是那个女人,她回来了。” “不知道是忘了拿手机,还是什么別的东西。” “她一开门,就看见了我。” 许虎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瞬间。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 “我不能让她叫,不能让她报警。” “报警了,我就全完了。” “我手里的锤子……我当时……”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气,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我就对著她的头,砸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 “然后,她就不叫了。” 许虎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徐五岳静静地看著他,等他平復下来。 过了许久,徐五岳才再次开口。 “在惊慌失措下,失手杀人。” “这个理由,听上去,似乎很合理。” 徐五岳的身体,再次向前倾斜,双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 他的双眼,如鹰隼般死死地锁住许虎。 “但是。” “这无法解释,你接下来的行为。” “许虎。” “你为什么要將她的尸体肢解?” “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把那些碎块,分別打包,寄往各地?” 刚刚还处於激动状態的许虎,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了头。 一缕头髮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的脸,完全隱没在了阴影里。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继续沉默下去的时候。 许虎,慢慢地,抬起了头。 他的嘴角,开始向上牵动,一点,一点,勾勒出一个充满了无尽恶意的笑容。 第25章 你们永远不会懂 许虎的笑容,在审讯室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愈发诡异。 徐五岳没有被他嚇住。 他只是平静地回望著许虎。 “你在笑什么?” 徐五岳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许虎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他慢慢收回了目光,视线落在自己被銬住的双手上,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我笑你们。”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著一种病態的亢奋。 “我笑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 “你们永远不会懂。” 徐五岳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双手依旧交叉。 “我们是不懂。” “所以,需要你来告诉我们。”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许虎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迴荡,让人头皮发麻。 “她看不起我。” “从我第一天去她们那栋楼施工开始,她就看不起我。” 许虎的表情再次变得狰狞,怨毒的情绪重新爬满了他的脸。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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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眼前不是令人作呕的碎块,而是一件需要被精心修復的艺术品。 一个。 两个。 三个。 隨著箱子一个个被打开,解剖台上的空白区域,也一点点被填满。 每一块组织,都根据其形状、断口、肌肉纹理,被精准地放置在了对应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於,在耗费了数个小时之后,最后一小块皮肤组织. 被江弈用镊子轻轻夹起,稳稳地放在了拼图的最后一块空缺上。 一具完整的,但布满了狰狞伤痕的女性躯体,呈现在了眾人面前。 江弈摘下手套,退后一步,静静地看著自己的“作品”。 他的眼中,没有完成工作的喜悦,只有淡淡的悲悯。 对逝者的悲悯。 就在这时,徐五岳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是局长赵磊打来的。 “五岳啊,干得漂亮!” 赵磊的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我刚接到省厅的电话,对我们江州市局提出了口头表扬!” “说我们反应迅速,侦破得力,打掉了一个性质极其恶劣的犯罪分子,维护了社会安定!” 徐五岳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少来这套!” 赵磊笑骂道。 “你这个组长居功至伟!” “市局党委研究决定,给你们专案组,记集体二等功一次!” “你个人,记个人二等功!” “等案子彻底了结,市局给你们开庆功会!” 掛了电话,徐五岳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了外面的大办公区。 所有队员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齐刷刷地看向他。 徐五岳清了清嗓子。 “同志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刚刚接到市局通知,由於我们成功侦破『特大碎尸案』。” “市局决定,授予我们江州市刑警大队,集体二等功!” 话音刚落,整个办公区瞬间沸腾了。 “噢耶!” “太棒了!” 连日来的疲惫、压力、紧张,在这一刻,仿佛都烟消云散。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著发自內心的自豪。 这是属於他们的荣耀。 徐五岳看著欢呼的眾人,脸上也掛著欣慰的笑容。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刚刚从法医中心回来的江弈身上。 他冲江弈招了招手。 江弈走了过去,跟著徐五岳进了办公室。 徐五岳亲自给他倒了杯水。 “辛苦了。” 江弈接过水杯。 “徐队,你太客气了。” 徐五岳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这次的案子,你是首功。” 他看著江弈,眼神里满是欣赏。 “你对第一现场的还原,几乎和许虎交代的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你,这个案子,恐怕还要走不少弯路。” 面对上司如此直白的夸奖,江弈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法医的职责,就是让尸体开口说话。” “而且,没有大家在前线没日没夜地排查,我也找不到线索。” 徐五岳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小子,就是太谦虚。” “不过,这样也好。” “对了,尸体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办公室里的气氛又变得沉重起来。 江弈点了点头。 “已经拼凑完整了。” “我尽力了,伤口都做了修復和美容,至少……能让她体面地走。” 徐五岳嘆了口气。 “已经通知家属了,他们下午过来。” 下午。 一对头髮白的老夫妻,互相搀扶著,走进了市局。 他们就是受害人张婷的父母。 在夏怡的陪同下,他们来到了法医中心的停尸间。 当白布被掀开的那一刻。 两位老人瞬间崩溃了。 老妇人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而那位一直强忍著悲痛的老人,在看到女儿那张苍白但安详的脸时。 也终於忍不住,老泪纵横。 整个走廊里,都迴荡著那令人心碎的哭声。 江弈站在远处,静静地看著。 他没有上前。 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专业,为逝者追凶,还她们一个公道。 这,就是他作为一名法医的,全部意义。 案件,至此,算是画上了一个句號。 许虎被正式批捕,等待他的,將是法律最严厉的审判。 江州市刑警大队,也因为这次漂亮的破案,声名大噪。 第26章 一阵风都能吹跑了 青罗县的夜,带著初冬的凉意。 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门口掛著“老李家常菜”的牌子。 白色的水蒸气不断从门缝里涌出,裹挟著浓郁的菜籽油和香料气息。 案子彻底结束,所有人都踏上了归途。 徐五岳特意让司机在青罗县城停了车。 他自己掏腰包,请江弈和夏怡吃饭。 “来,都別客气,饿了一天了,赶紧吃。” 徐五岳亲自给江弈和夏怡面前的碗里,夹了一大块刚出锅的红烧肉。 肉块烧得油光鋥亮,颤巍巍的,散发著诱人的甜香。 夏怡是真的饿了,夹起来吹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唔……好吃!” 她含糊不清地讚嘆著,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江弈只是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吃著碗里的米饭。 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让他感觉整个身体都像是被掏空了。 此刻只想用食物最质朴的能量,填满空虚的肠胃。 “江弈,你也多吃点。” 徐五岳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 “看你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跑了。” “以后出现场,得多带点压缩饼乾。” “谢谢徐队。” 江弈应了一声。 “我饭量不大。” 徐五岳端起桌上的玻璃杯,里面泡著顏色浓郁的枸杞菊茶。 他示意了一下。 “这次回市里,你们俩可是咱们队里的大明星了。” 他举起杯子。 “你们俩,一个主外,一个主內,简直就是我的左膀右臂。” “我敬你们一杯,以茶代酒。”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享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希望未来的日子里,我们能继续这样通力合作,把咱们江州市的犯罪分子,杀得片甲不留!” 夏怡立刻端起杯子,脸上满是兴奋。 “徐队你放心!” “我肯定努力,绝不拖后腿!” 江弈也端起了杯子,和两人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在嘈杂的小餐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尽力而为。” 他的话不多,但分量很重。 徐五岳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口喝乾了杯里的茶水。 “吃,吃菜!” 餐馆的角落里,掛著一台老旧的电视机。 屏幕上正在播放江州本地新闻。 “下面播报一则最新消息。” “备受社会关注的『特大碎尸案』,於今日成功告破。” “我市警方在青罗县,將犯罪嫌疑人许虎抓捕归案。” 电视里传出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整个餐馆的注意力。 原本嘈杂的环境,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块小小的屏幕。 新闻画面上,出现了许虎被戴上手銬,蒙著头套,从楼里押解出来的场景。 周围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无数闪光灯在疯狂闪烁。 “……据悉,犯罪嫌疑人许虎,因其饲养的宠物狗与受害人张婷发生口角,心生怨恨。” “后將宠物狗虐杀,並將受害人杀害……” “……手段极其残忍,情节极其恶劣……” “……犯罪嫌疑人將受害人杀害后分尸,通过快递的方式,寄往多个区域。” “试图以此来混淆警方视线,逃避法律的制裁。” 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迴荡在小小的餐馆里。 邻桌的几个食客,已经停止了吃饭,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议论起来。 “天吶,原来就是为了条狗啊?” 一个穿著蓝色工装的男人,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人是疯了吧?” “为条狗杀人,还……还碎尸?” “太嚇人了,简直就是个变態!” 他旁边的同伴,一个看起来比较斯文的眼镜男,推了推眼镜。 “你没看新闻分析吗?” “这人就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 “那条狗只是个导火索,他心里早就扭曲了。” “就算没有这条狗,迟早也会因为別的事爆发。” 另一个女人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幸好警察抓得快啊。” “这种人要是放外面,谁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谁?” “真是的,以后看见养狗的都得绕著走,太危险了。” “这跟养狗的有什么关係?” “是那个杀人犯有问题好吗?” “不过话说回来,江州警察这次是真牛逼啊。” “这么复杂的案子,听说线索都断了,还能这么快破案。” “可不是嘛。” “最可怜的还是那个女的,叫张婷是吧?听说才三十多岁,真是可惜了。” “是啊,她爸妈该多伤心啊……” 这些声音,一字不落地飘进了江弈他们这桌。 夏怡的脸色有些发白,刚刚的好胃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放下了筷子,端起茶杯,默默地喝著水。 徐五岳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 这些天来的一幕幕,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血腥的现场。 冰冷的尸块。 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嚎。 这些,都是那些食客们,在新闻上永远看不到的画面。 江弈静静地听著。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別的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夹起一块豆腐,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著。 “其实……” 江弈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徐五岳和夏怡同时看了过来。 “从心理学的角度看,许虎的行为,並非完全无法理解。” 江弈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 “我不是在为他开脱。”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许虎的童年,非常不幸。” “父母离异,从小跟著爷爷奶奶长大,受尽了亲戚的白眼和同龄人的欺负。” “这导致他极度自卑,敏感,內心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不满。” 江弈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餐馆的墙壁。 看到了那个阴暗的出租屋,看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孤独灵魂。 “所以,当张婷因为狗的事情羞辱他的时候,就等於把他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彻底踩碎了。” “他把对整个世界,对自己无能人生的所有愤怒,都转嫁到了张婷的身上。” “杀人,分尸,邮寄……” “这对他来说,可能是一种仪式。” “一种向这个他所憎恨的世界,发起的,疯狂的报復和示威。” “他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他的存在。” “你看,我不是废物。” “我能做到你们想都不敢想的事。” 餐馆里安静了下来。 邻桌的议论声,也渐渐平息。 徐五岳掐灭了菸头,眼神复杂地看著江弈。 “你小子……看得比我们这些老刑警都透彻。” 夏怡沉默了。 她似乎想反驳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心理上的成因,可以被理解。” “但他的行为,绝不可被原谅。” “法律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探討人性有多复杂。” “而是为了守护最基本的底线。” “任何人都不能,也没有权力,去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 “许虎,必须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 “这是对逝者最后的告慰。” 第27章 半个月內,连拿两功 许虎的案子,在江州市的热度出奇的高。 一个恶魔般的凶手。 一个年轻的生命。 这种强烈的对比,更能刺激公眾的神经,也更能引爆人们的情绪。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江弈推开法医鑑定中心的大门,走了出去。 走廊尽头,赵磊的秘书小李正在等著他。 “江法医,赵局请您过去一趟。” “好。” 江弈点点头,隨著小李走向局长办公室。 …… 赵磊的办公室里,飘著一股浓郁的铁观音茶香。 “来了?坐。” 赵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亲自给江弈倒了一杯茶。 “许虎的案子,辛苦你了。” 赵磊开口。 “分內之事。” 江弈端起茶杯,却没有喝。 “你那天的分析,徐五岳和夏怡都跟我说了。” 赵磊看著江弈,眼神里满是讚许。 “从心理层面,把许虎这个人的动机,剖析得一清二楚。” “你小子,不只是手法医的活儿,连犯罪心理学专家的饭碗,都快抢了。” 赵磊的语气里,带著几分调侃。 江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我只是根据尸检的发现,做了一些合理的推测。” “別谦虚了。” 赵磊摆了摆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红头文件,推到江弈面前。 “市局党委研究决定,报请省厅批准。” “因在侦破『青罗县杀人案』中,发挥关键作用,表现突出。” “特授予你,个人三等功。” 文件上的黑字,印在白纸上,显得格外醒目。 个人三等功。 江弈的眼神,在文件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反应,平静得有些出乎赵磊的意料。 “谢谢赵局。” 江弈的声音,依旧平稳。 赵磊看著他。 “江弈啊。” 他嘆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从你来江州,满打满算,也就几个月吧?” “青罗县的案子,集体三等功,个人三等功。” “这次许虎的案子,虽然还没结,但你的功劳,谁也抹不掉。” “半个月內,连拿两功。” “这在我们江州市局的歷史上,是头一遭。” “不,放眼全省,恐怕都是凤毛麟角。” 赵磊掐指算著,语气里充满了感慨。 “我这小小的江州市局,都快留不住你了。” 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地方。 是金子,总会发光。 像江弈这样的人才,省厅不可能注意不到。 甚至,连京城的那些部门,恐怕都已经把他的档案,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几遍。 被调走,是迟早的事。 江弈沉默了片刻。 他能听出赵磊话里的不舍。 “赵局。” “江州市局,就是我的家。” “不管以后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了,是谁给了我这个机会。” 赵磊看著他,心里那点离愁別绪,总算被冲淡了不少。 “好小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不过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拦著你。” “我只希望,你小子以后飞黄腾达了,別忘了我们江州这帮老伙计就行。” “一定。” 江弈郑重地点了点头。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轻鬆起来。 赵磊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 他把那份三等功的文件收了回去,又从另一个文件夹里,抽出了一张纸。 那是一张干部任免审批表。 “鑑於你的突出贡献,以及在重大案件中不可替代的作用。” “市局党委破格决定,提前为你申报警衔晋升。” 赵磊的声音,刻意放缓了。 “直接晋升为……”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著江弈。 “一级警司。” 在华国的警察体系里,警衔和职务,是两条並行却又紧密相连的线。 职务,决定了你管多少人,负责多大的事。 而警衔,则代表了你的资歷,待遇,以及最重要的——晋升的资格。 从低到高,分別是: 学员、见习警员、二级警员、一级警员、三级警司、二级警司、一级警司…… 再往上,就是警督,警监。 按照规定,从见习警员到一级警员,需要一年。 从一级警员到三级警司,需要两年。 从三级警司,到二级,再到一级,每升一级,都需要三年。 这是一个漫长的晋升阶梯。 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可能都停留在警司这个级別。 想要往上走,除了熬年限,就只有立下大功。 而江弈,直接跳过了二级警员、一级警员、三级警司、二级警司这四个台阶。 直接被破格提拔为一级警司。 “正常来说,走完这条路,最快也需要三年。” 赵磊的声音,带著一种掩饰不住的得意。 “这还是在你每年都有功劳,表现优异的前提下。” “但你小子,是个例外。” “市局为你申请,省厅那边,也是一路绿灯。” “这里面,当然有你功劳够硬的原因。” “不过嘛……” 赵磊嘿嘿一笑,像个抢到果的孩子。 “我也帮你使了点劲。” “我跟省厅的老领导拍了胸脯,说你江弈,就值这个价!” 江弈的心头,涌过一阵暖流。 他知道,赵磊口中的“使了点劲”,绝非那么简单。 破格提拔,向来是体制內最敏感的事情。 背后需要承担的压力,难以想像。 赵磊这几乎是赌上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在为他铺路。 “赵局……” 江弈的喉咙有些发乾。 “別说那些没用的。” 赵磊一挥手,打断了他。 “我这么做,不全是为了你。” “也是为了我们江州市局。” 他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警衔这东西,看著是个虚名,但它才是真正的根基。” “它跟你的工资,你的福利,你的退休待遇,全部掛鉤。” “更重要的是,它是你將来晋升职务的天板。” “没有相应的警衔,你的职务就上不去,就掌握不了实权。” “你再有能力,也只能是个干活的兵,永远成不了指挥的將。” “我不能眼睁睁看著你这样的帅才,被这些条条框框给耽误了。” 赵磊的目光,深邃而长远。 他看到的,不只是眼前的江弈。 更是江弈背后,那无限可能的未来。 “一级警司,只是个开始。” “有了这个基础,你以后再立功,就可以直接向警督的台阶上迈了。” “路,我帮你铺到这儿了。” “接下来能走多远,就看你自己的了。” 江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对著赵磊,郑重地敬了一个礼。 “谢谢赵局栽培!” “我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赵磊看著他笔挺的身影,欣慰地笑了。 第28章 努力工作,保卫江州 江弈走回自己的工位。 他拉开椅子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靠背里。 电脑没有关,屏幕保护程序正显示著几行字:努力工作,保卫江州。 他动了动滑鼠,唤醒了屏幕。 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市局的內部协同系统。 在系统主页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有一个连结。 【江州市公安战力排行榜】 点进去,一个类似游戏排行榜的界面弹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名字,后面跟著一串数字。 江弈的目光,下意识地从下往上寻找。 很快,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夏怡,11.1分。 而在夏怡名字的上一行,赫然是他的名字。 江弈,12.4分。 青罗县的案子,给他带来了5分的战力积分,一次性让他完成了反超。 他甚至能想像出夏怡看到这个排名时,那副不服气的模样。 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了翘。 他的视线继续上移。 榜单顶端的名字,雷打不动。 第一名:徐五岳,17.8分。 第二名:老唐,15.2分。 看著那两个遥遥领先的数字,江弈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得意,瞬间就消散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关掉那个简陋的排行榜,江弈的意识沉入了脑海。 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半透明面板,悄然浮现。 【功勋值:3800】 青罗县的案子,不仅给他带来了战力积分,还有足足3000点的功勋值。 加上之前剩下的800点,他现在算是个小小的富翁了。 看著这笔“巨款”,江弈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是继续强化现有的能力吗? 比如【高级法医勘验】或者【高级尸检解剖】。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否决了。 法医的工作,更多是在跟尸体打交道,是案件侦破的后端支撑。 而一个案子,真正的起点,往往是从现场那些不起眼的痕跡开始的。 指纹、脚印、毛髮、纤维…… 这些才是打开真相的第一把钥匙。 江弈的目光,在技能面板上缓缓移动。 最终,停留在了【痕跡检测】这个灰色的分支上。 【是否消耗2800点功勋值,解锁並强化『指纹识別』技能至中级?】 “是。” 江弈没有丝毫犹豫,在心中默念。 隨后无数关於指纹的知识碎片,开始疯狂地涌现、重组、排列。 弓形纹、箕形纹、斗形纹…… 每一根线条的走向,每一个特徵点的分布,都在他脑中形成了清晰无比的立体图像。 当那股衝击感缓缓退去,技能面板上的信息也隨之更新。 【指纹识別(中级):你可以精准识別並还原任何残缺度在30%以上的指纹样本。】 接下来的几天,江弈的生活恢復了往日的平静。 队里没有新的大案子,江弈也难得地清閒了下来。 但他並没有閒著。 每天处理完手头的常规工作,他就一头扎进了痕检科的档案室。 痕检科在刑警大队的另一头,这里比法医科还要安静。 空气里瀰漫著各种化学试剂的混合气味,冰冷的金属仪器泛著幽光。 一台台连接著指纹资料库的高性能电脑,正在安静地运转。 “江法医,今天又来查资料啊?” 负责档案管理的老王,推了推鼻樑上的老镜,笑著打招呼。 “是啊王哥,之前有个案子的指纹有点疑问,我再来比对一下。” 江弈找了个万金油的藉口。 “行,那你自己看,还是老规矩,那些积案的卷宗別弄乱了就行。” 老王对他很放心,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去忙了。 江弈道了声谢,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台空著的电脑前坐下。 他没有去碰那些最新的案卷。 他的目標,是档案柜最深处,那些已经落了灰的陈年积案。 这些案子,之所以被搁置,大多都是因为关键证据缺失。 其中,最常见的原因,就是现场提取到的指纹,要么残缺不全,要么模糊不清。 根本无法通过系统进行有效比对。 他从档案袋里抽出一份卷宗。 【江岸区“3.15”入室抢劫杀人案】 案发时间,五年前。 受害者是一对老夫妻,在家中被杀害,財物被洗劫一空。 现场只在窗框上,提取到了一枚残缺的血指纹。 江弈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张被塑封起来的证据照片。 照片上,一枚殷红的指纹印记,显得格外刺眼。 但这枚指纹的左上角,有將近一半的区域,都因为蹭刮而变得模糊不清。 形成了一片混沌的色块。 他將照片放上扫描仪,高清图像瞬间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他没有立刻启动自动比对程序。 而是打开了图像处理软体。 他的手指在键盘和滑鼠上灵活地跳动著,屏幕上的指纹图像被不断地放大、旋转。 在他的视野里,那些模糊的、断裂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 根据残存部分的纹线流向与特徵点,他的大脑,开始高速运算。 那些缺失的线条,该如何延伸? 那些模糊的区域,原本的形態是什么? 一幅完整的指纹图像,在他的脑海中,被一点一点地,虚擬构建了出来。 他拿起数位板,手中的压感笔,开始在屏幕上轻轻划动。 他不是在创造。 他只是在“还原”。 將那枚指纹,本该有的样子,重新呈现在这个世界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的天色,由亮转暗。 终於,当他画下最后一笔。 屏幕上,一枚清晰、完整的指纹,静静地躺在那里。 江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感觉精神有些疲惫。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点下“开始比对”的按钮。 进度条,开始在屏幕上缓缓跳动。 资料库,正在以每秒数万枚的速度,进行著海量筛选。 第29章 案发现场乱七八糟 电脑没有筛选出来,可能復原的指纹有问题,可能资料库里没有嫌疑人指纹。 江弈没有一直纠结,又重新拿出一个案宗。 【张家村游戏厅抢劫案】。 案发时间,两年前。 性质很恶劣,嫌疑人持刀闯入,抢走了营业款不说,还將员工捅成了重伤。 案发现场乱七八糟。 唯一的线索,就是嫌疑人翻窗逃离时,在窗台边缘留下的一枚指纹。 但这枚指纹,残缺得厉害。 残缺度超过了百分之四十。 指纹库里躺了两年,没有任何回音。 江弈的指尖在滑鼠上轻轻一点。 电脑屏幕上,那枚残缺的指纹被瞬间放大。 左侧的纹路还算清晰,但右侧,几乎完全被一道划痕所覆盖,形成了一片模糊的区域。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江弈拿起数位板的压感笔。 他没有丝毫犹豫,笔尖落下,在屏幕上划出第一道修復的线条。 他不断地进行著微调。 每一次调整,都让这枚指纹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接近它本来的面貌。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 江弈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终於,他停下了手中的笔。 屏幕上,一枚全新的指纹静静地躺在那里。 纹路清晰,特徵点明確。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不多不少,刚好九个。 在法证科学中,满足八个以上的特徵点,基本就可以认定同一。 江弈盯著屏幕,胸口微微起伏。 他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但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他移动滑鼠,点下了“提交至资料库比对”的按钮。 …… 两天后。 江州市刑警大队,队长办公室。 徐五岳正埋首於一堆山似的卷宗里,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桌上的菸灰缸里,已经堆满了菸头。 就在这时,桌上的红色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 徐五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是连接省刑侦总队的专线电话,一般不响。 一响,准没好事。 他拿起电话,语气有些不耐。 “喂,我徐五岳。”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 “老徐,可以啊你们江州,藏龙臥虎嘛。” 说话的是省总队的老熟人,负责全省的刑事技术支持。 徐五岳一头雾水。 “你这大清早的,又搞什么名堂?” “我搞名堂?” 电话那头的老黎,声音拔高了八度。 “你少给我装蒜!” “两天前你们市局提交上来的那枚指纹,比对中了!” 徐五岳愣住了。 “什么指纹?” 他最近没听说有什么大案子上报了指纹比对请求啊。 “还能是什么指纹?” 老李的语气里带著掩饰不住的兴奋。 “张家村游戏厅那个抢劫案!” “两年前的那个案子!” 张家村那个案子,徐五岳印象太深了。 因为那是他上任队长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棘手的抢劫案。 受害者现在还在做康復治疗。 可那个案子,不是早就因为证据不足,被归为积案了吗? 唯一的线索,那枚残缺得不成样子的指纹,根本没法用。 “老黎,你……你没开玩笑吧?” “我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 老黎哼了一声。 “我们这边用三重算法交叉比对过了,確认无误。” “嫌疑人叫徐有年,三年前因为盗窃被处理过,留了指纹备案。” “档案照片跟你们当年摸排的嫌疑人画像,相似度极高。” “他现在就在你们江州市的城西一个汽修厂打工。” “地址我等下发给你。” “人,可以去抓了。” “老黎,等一下。”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枚指纹……不是说残缺得没法比对吗?” “怎么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这也是我们奇怪的地方。” 老李的语气也充满了疑惑。 “我们调了你们上传的原始数据。” “你们提交上来的,是一枚修復后的完整指纹。” “简直就像是嫌疑人自己把手指头按在扫描仪上重新采了一遍。” “要不是原始证据照片还在,我们都以为你们是找到了新的指纹证据。” 修復后的完整指纹? 徐五岳彻底懵了。 “老徐,你们痕检科什么时候请了这么一尊大神?” “这手艺,放眼全国,那都是顶尖的。” “有空,得给我引荐引荐啊。” 掛断电话。 徐五岳还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痕检科? 大神? 他怎么不知道? 他拿起桌上的內线电话,直接拨给了副队长办公室。 “老唐,来我办公室一趟。” …… 几分钟后。 副队长老唐,推门走了进来。 他看到徐五岳一脸严肃,手里还夹著一根没点的烟。 “队长,出什么事了?” 徐五岳没有回答。 “老唐,你记不记得两年前,张家村那个游戏厅抢劫案?” 老唐愣了一下,隨即点了点头。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 “当时还是我带人去的现场。” “那案子可惜了,现场被踩得乱七八糟,就窗台上找到半个血指纹,还他娘的是残的。” “为了这事,痕检科那几个小子头髮都愁白了,也没搞出个所以然来。” 说到这里,老唐嘆了口气。 “那半个残的血指纹。” “刚刚,比中嫌疑人了。” 老唐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双不算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队……队长……” “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 徐五岳站起身,將手里的烟狠狠按进菸灰缸。 “通知一队、二队集合!” “带上傢伙!” “我们去抓人!” “是!” 老唐猛地一个立正,转身就往外冲。 走廊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队员们从各个办公室里涌出,脸上带著疑惑,但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啊,看老唐那架势,肯定有大行动。” “快快快,楼下集合!” 第30章 爭取个宽大处理 城西汽修厂。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和一辆警用麵包车,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汽修厂门口。 车门推开。 徐五岳和老唐一前一后地跳了下来。 他们身后,十几个穿著便衣的刑警队员动作迅速。 悄无声息地散开,將整个汽修厂的出口都给堵死了。 厂里一个正在给轮胎打气的师傅,看到这阵仗,手里的气枪都忘了关,一脸懵逼地看著他们。 “警察,办案。” 老唐亮了一下证件,声音压得很低。 “找谁?” “徐有年。” 那师傅愣了一下,朝厂房最里面一个角落努了努嘴。 “喏,在那儿吃饭呢。” 徐五岳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角落里,一个穿著油腻工装的男人正蹲在地上,端著一个不锈钢饭盒。 呼啦呼啦地扒拉著里面的饭菜。 男人大概三十来岁,身材瘦小,头髮乱糟糟的,脸上也沾著黑色的油污。 徐五岳给老唐使了个眼色。 老唐心领神会,带著两个人悄悄地摸了过去。 徐有年吃得正香,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直到一双大手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警察。” 徐有年浑身一僵。 手里的饭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饭菜洒了一地。 他猛地回头,看到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围著自己,瞬间就慌了。 “警……警察同志,你们……你们抓我干什么?” “我……我就是个修车的,我可没犯法啊。” 徐有年一边说,一边举起双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老唐看著他这副样子,心里冷笑一声。 “徐有年是吧?” “跟我们走一趟。” “不是,凭什么啊?” 徐有年还在狡辩。 “我到底犯什么事了?你们总得给个说法吧?” 徐五岳缓缓走了过来,蹲下身,视线与他齐平。 “两年前,张家村,游戏厅。”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徐有年的脸色,却在瞬间变得惨白。 他嘴唇哆嗦著,眼神里的慌乱再也掩饰不住。 “带走。” 徐五岳站起身,语气冰冷。 …… 江州市公安局,审讯室。 徐有年坐在审讯椅上,双手被手銬锁著,低著头,一言不发。 他身上的油腻工装已经被换掉了,但那股子颓丧的气息却怎么也洗不掉。 徐五岳和老唐坐在他对面。 “姓名。” “徐……徐有年。” “年龄。” “三十……三。”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吗?” 徐有年沉默著,脑袋埋得更低了。 老唐没什么耐心跟他耗。 “行了,別装了。” “你那点破事,我们一清二楚。” “现在给你个机会,自己主动交代,还能爭取个宽大处理。” 徐有年还是不说话。 徐五岳也不著急,他朝旁边的小吕点了点头。 小吕是痕检科的,今天特地被叫了过来。 他提著一个银色的手提箱,走到徐有年面前。 “伸手。” 徐有年茫然地抬起头。 “干……干什么?” “采个指纹。” 小吕的语气很平淡。 他打开箱子,拿出一台可携式的指纹採集仪。 徐有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不……我不要。” “我没杀人,我没抢劫,你们不能……” 老唐直接站起身,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將他的食指死死地按在了採集仪的玻璃板上。 “老实点!” 採集仪发出一声轻微的“滴”声。 小吕將採集仪连接到旁边的笔记本电脑上。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两枚指纹的图像。 左边,是刚刚从徐有年手上採集到的新鲜指纹。 右边,则是一枚略显模糊,但脉络极其清晰的血指纹。 那正是两年前,在游戏厅抢劫案现场窗台上提取到的,唯一一枚属於嫌疑人的指纹。 小吕开始操作软体,进行特徵点比对。 一个个红色的圆点,在两枚指纹图像的相同位置上,接连不断地冒了出来。 “箕型纹,中心点一致。” “分歧点,吻合。” “结合点,吻合。” “短棒,吻合。” …… 审讯室里,只剩下小吕平静的报数声。 每多报出一个吻合点,徐有年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第十三个特徵点,断点,吻合。” 按照规定,只要有十三个特徵点吻合,就可以认定为同一枚指纹。 但小吕並没有停下。 “第十四个特徵点,眼形纹,吻合。” “第十五个……” “第十六个特徵点,小鉤,吻合。” 小吕抬起头,看向徐五岳。 “队长,比对完毕,共计十六个特徵点完全吻合。” “可以確认,现场的血指纹,就是徐有年留下的。” 徐有年听到这个结果,像是听到了最终的审判。 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整个人彻底垮了。 “我……我说……” 他的声音嘶哑乾涩。 “我全都说。” 接下来的审讯,顺利得超乎想像。 徐有年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两年前的那起抢劫案,从头到尾交代得一清二楚。 包括他的同伙。 “我那个同伙叫王大毛,就住在我家隔壁村。” “抢来的钱,我们两个早就分了,都光了……” 一个小时后。 老唐带著另一队人,在一个乌烟瘴气的地下赌场里,將正在推牌九的王大毛按倒在地。 又过了两个小时。 王大毛的心理防线也被突破。 两个人的口供相互印证,作案细节、销赃过程,分毫不差。 至此,这桩悬了两年之久的抢劫案,终於成功告破。 …… 傍晚。 徐五岳和老唐並肩走在走廊里,两个人的脸上都带著案子告破后的轻鬆。 “妈的,总算把这块石头给搬掉了。” 老唐感慨了一句。 “当年那受害者,手筋都被挑断了,现在还在做康復呢,太惨了。” “这下,也算能给他一个交代了。” 徐五岳点了点头,心里也是一阵舒畅。 他停下脚步,看向旁边的牌子。 “痕跡检验科”。 “走,去看看那几个小子。” 徐五岳推开了痕检科的门。 “今天这事,痕检科是首功啊!” “老苏,小吕,你们几个可以啊,不声不响地就搞了个大的!” 老唐也跟著附和。 “就是!回头我请客,地方你们隨便挑!” 办公室里,痕检科的老苏正戴著老镜,对著一堆文件发愁。 听到声音,他茫然地抬起头。 “队长?唐副队?” “你们说……什么首功?” 徐五岳愣了一下。 “张家村那个游戏厅抢劫案啊。” “那枚残缺指纹,不是你们比对出来的吗?” 老苏更懵了。 他推了推眼镜,满脸困惑。 “游戏厅抢劫案?” “队长,我们最近一直在忙城南那个案子,脚印、工具痕跡都快把我们给淹了。” “哪有空去翻两年前的积案啊?” 徐五岳和老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 “不是你们?” 徐五岳皱起了眉头。 “那还能是谁?” “省厅那边说了,我们上传的指纹数据,是一枚修復后的完整指纹,直接就跟嫌疑人对上了。” “修復后的完整指纹?” 老苏重复了一遍,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一亮。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电脑。 “等等……队长,我查一下操作记录。” 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了那份案卷的后台日誌。 “昨天下午四点十五分,有人访问过这个案卷。” “四点三十分,一份新的指纹数据被上传,覆盖了原始的残缺指纹数据。” “上传终端的ip位址……就是我旁边这台电脑。” 老苏指了指身边空著的工位。 老唐急了。 “到底是谁啊?你別卖关子了。” 老苏挠了挠本就不多的头髮,语气里带著几分不確定。 “这个时间点……我们科里的人都在开会。” “要说有谁会用这台电脑……”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 “哦,对了!” “昨天下午,法医科的江弈来过。” “江弈?” 徐五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一个法医,来你们痕检科干什么?” “嗨,他经常来。” 老苏笑了笑,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小江说我们这儿的电脑配置高,运行速度快。” “他有时候需要跑一些复杂的模擬程序,就过来借用一下。” “还说我们这儿安静,適合思考。” 老唐听得一头雾水。 “不是,这跟指纹有什么关係?” “一个法医,还能修復指纹不成?” 这话一出,老唐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 法医和痕检,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 修復一枚残缺到几乎报废的血指纹,这可不是闹著玩的。 那需要极其深厚的专业知识和大量的经验。 他们痕检科这几个老师傅,当初对著那半枚指纹愁得头髮都白了,也没搞出个所以然来。 “我……我也不敢信。” 老苏指著屏幕上的记录。 “可这记录上显示,上传那枚完美指纹的操作员帐號……” “就是江弈的。” 第31章 这系统日誌,能改吗 “江弈……” 徐五岳想起来了。 昨天下午,他从外面回来,路过法医科,里面空无一人。 他还以为那小子又在解剖室里加班。 没想到,人居然跑到痕检科来了。 一个法医,修復了一枚痕检科所有老师傅都束手无策的残缺血指纹。 这话说出去,谁信? 老唐使劲眨了眨眼。 “老苏,你……你確定没搞错?” “这系统日誌,能改吗?” 老苏苦笑著摇了摇头,白的头髮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萧索。 “队长,唐副队,这內网系统是市局技术处统一管的。” “別说我,就是咱们分局局长,也没这个权限去改动操作日誌。” “这上面清清楚楚地写著,就是江弈的帐號。” “时间、ip位址、操作內容,都对得上。”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老旧的空调外机在窗外嗡嗡作响,声音沉闷。 半晌,徐五岳猛地一拍大腿。 “走!” “去看看!” 他转身就往外走,风风火火,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噠噠声。 老唐也回过神来,赶紧跟了上去。 …… 法医科。 江弈正站在一旁的器械台前,戴著蓝色的一次性手套,手里拿著一把镊子。 正小心翼翼地整理著一套刚消毒完毕的解剖器械。 手术刀、骨剪、组织钳……一件件冰冷的工具,被精准地归置到各自的位置上。 他的动作不快,却极其专注,神情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砰!” 解剖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徐五岳和老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江弈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门口的两人,眼神里带著询问。 “队长?唐副队?” 徐五岳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著江弈。 “江弈,我问你。” “张家村游戏厅那案子,那枚指纹,是不是你弄的?” 老唐跟在后面,表情复杂。 江弈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镊子。 他摘下手套,扔进黄色的医疗废物桶里,动作不紧不慢。 “嗯。” 他点了点头。 “我昨天下午用痕检科的电脑,顺手弄了一下。” “顺手?” 老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徐五岳的眼角也抽动了一下,但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你……怎么会这个?” “这可不是法医的活儿。” 江弈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神色坦然。 “法医鑑定中,有时候也会遇到需要处理痕跡证据的情况。” “比如尸体上提取到的模糊指纹、掌纹之类的。” “我之前对图像修復和数据建模比较感兴趣。” “自己业余时间就多钻研了一下,没想到这次正好用上了。” 徐五岳盯著他看了半天,试图从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出些什么。 可江弈的眼神清澈坦荡,没有任何闪躲。 “好小子!” 徐五岳重重地拍了拍江弈的肩膀。 “你可真是咱们队的福將啊!” “你知道吗?就因为你『顺手』这么一下,省厅直接把嫌疑人给锁定了!人刚抓到,已经全招了!” “两年前的抢劫杀人积案,就这么破了!” 徐五岳越说越兴奋,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队里已经接到市局的通报了,这次的案子,给咱们刑警大队记了5分!” “积分?” 江弈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似乎对这个词很感兴趣。 “对,积分!” 徐五岳解释道。 “市局每年都有考核,破案、抓捕、追逃,都有相应的积分。” “这玩意儿直接跟咱们队年底的评优、奖金掛鉤,重要著呢!” 他看著江弈,咧嘴一笑。 “按照规矩,这种独立完成关键性证据突破的,首功没跑了。” “队里研究了一下,这5分里,有你40%,也就是2分,直接记在你个人名下。” 江弈点了点头。 “当然,除了精神奖励,物质奖励也少不了。” “那个游戏厅老板,当年就私人悬赏了一万块钱,一直有效。” “另外,咱们內部,对於侦破这种重大积案的,也有一万块的奖励金。” 话音刚落。 江弈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他抬起头,確认般地问道。 “一共……两万?” “对,两万!” 徐五岳看著他这副样子,忍不住乐了。 “怎么著?你小子还是个小財迷?” 江弈的表情十分认真。 “队长,工资是死的,奖金可是活的。” “再说了,谁会嫌钱多啊。” 这句大实话,让徐五岳和老唐都笑了起来。 “行!” 徐五岳笑得格外开怀。 “游戏厅老板那一万,我待会儿就让他给你送过来,私人悬赏,流程简单。” “至於咱们內部那一万,手续稍微麻烦点,得我亲自去市局跑一趟,给你申请下来。” 江弈闻言,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这事儿就拜託队长了。” “等钱到帐,我请客!” “必须是顿大餐!” “这还差不多。” 徐五岳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个年轻人越发欣赏。 “行了,那你打算请我们去哪儿吃啊?” 老唐也凑趣地问道。 江弈沉吟了片刻。 “等那笔內部奖金下来再说吧。” “到时候一起,咱们去市区,找家最好的馆子。” 徐五岳一听,顿时笑骂出声。 “嘿,你小子!” “还挺会算计,这是想等两笔钱凑齐了再请啊?” “抠搜的。” 江弈嘿嘿一笑,也不反驳。 第32章 了我一桩心头大事 徐五岳的办事效率很高。 第二天上午,那个游戏厅老板就亲自提著一个黑色的塑胶袋。 在徐五岳的陪同下,找到了正在解剖室里整理器械的江弈。 “江警官,真是太感谢您了!” 老板一把握住江弈戴著塑胶手套的手,用力地摇晃著。 “了却了我一桩心头大事啊!” 江弈有些不適应这种热情,轻轻把手抽了回来。 “分內之事。” “哎,这可不是什么分內之事!” 老板把那个黑色的塑胶袋往江弈面前一递,袋口敞开,露出里面一沓崭新的红色钞票。 “这是当年说好的一万块悬赏,您务必收下!” 江弈的目光在那沓钱上停留了零点五秒。 他没有多余的客套,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老板。” 隨即,徐五岳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倒是实在。”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游戏厅老板,徐五岳拍了拍江弈的肩膀。 “內部那一万,我已经把你的报告交上去了,批下来就是个时间问题。” “快的话,今天下午就能到你帐上。” 江弈点了点头,把那袋钱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储物柜里,还上了锁。 下午四点。 江弈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银行的到帐简讯。 江弈盯著那串数字,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他一个月的工资,扣除五险一金,到手也就五千出头。 这一个案子,顶得上他四个月的工资。 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他忽然觉得那不是案子。 那是行走的奖金。 那是评优的积分。 那是通往財富自由的康庄大道。 一股前所未有的工作热情,从江弈的心底里猛地窜了上来。 他关掉手机,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此刻闻起来都像是金钱的芬芳。 他推开门,径直走向了档案室。 这一次,他的目標无比明確。 专挑有悬赏的案子干。 江弈打开了积案的柜子,目光在一排排泛黄的牛皮纸袋上扫过。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个標记著“五年前连环入室盗窃案”的卷宗上。 他记得这个案子。 嫌疑人作案手法极其高明,专挑老旧小区。 从不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被道上的人起了个外號,叫“鬼手”。 最关键的是,当年受害者联合悬赏了三万块,至今有效。 江弈抽出了卷宗。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了电脑。 卷宗里,现场照片、勘验笔录、走访记录,厚厚一叠。 他快速翻阅著,直接跳到了痕检科的报告部分。 报告显示,在其中一个案发现场,一枚破碎玻璃的边缘,提取到了一枚极其残缺的指纹。 指纹模糊,伴有划痕,经过多次比对,最终只確认了5个有效特徵点。 这个数量,低於刑事案件中作为定罪证据的最低標准。 所以,它只能作为参考,无法作为直接证据锁定嫌疑人。 案子,也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江弈看著那张被放大了数十倍的指纹照片,黑色的纹路在屏幕上扭曲、断裂。 他將图片导入了指纹比对系统。 然后,他开始手动进行標记。 他的手指在滑鼠上轻点。 一个小时后。 江弈標记完了第十五个特徵点。 他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按下了“开始比对”的按钮。 资料库开始飞速运转。 五分钟后。 “嘀”的一声轻响。 系统弹出了一个提示框。 【发现高度相似样本,相似度98.7%。】 江弈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他点开那个样本。 屏幕上,左边是案发现场的残缺指纹,右边是资料库里的样本指纹。 样本指纹来自一个叫赵三的人,两年前因为吸毒被处理过。 江弈將两枚指纹重叠。 残缺的部分,与样本指“纹的对应区域,完美地吻合在了一起。 就是他。 江弈拿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拨给了徐五岳。 “队长。” “五年前的『鬼手』连环盗窃案。” “嫌疑人的指纹,我比对出来了。” 电话那头,徐五岳正端著茶杯喝水。 “你说什么玩意儿?” “比对出来了?那个只有5个特徵点的残次品?” “对。” “嫌疑人叫赵三,有前科,系统里有他的住址。” “二中队!” 徐五岳猛地一声大吼。 “全体都有!准备出发!” “地址我马上发给你们!” “今天晚上,我要看到那个『鬼手』戴上手銬!” 二中队的刑警们接到命令的时候,还有点懵。 “鬼手”案? 那不是五年前的积案了吗?怎么突然就要抓人了? 但命令就是命令。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衝出办公楼,警车拉著短促的警笛,出发。 抓捕过程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 当刑警们一脚踹开那扇老旧的防盗门时,嫌疑人赵三正穿著背心裤衩,坐在电脑前斗地主。 看到衝进来的警察,他手里的“王炸”都忘了扔出去。 “警察!不许动!” 赵三被死死地按在地上,手銬“咔噠”一声锁死。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警官,是不是搞错了?” “我都……我都好几年没干了啊!” 带队的刑警冷笑一声。 “五年前,城南园小区,还记得吗?” 赵三听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都过去五年了,当年警察都没辙,怎么现在突然就找上门了? “我……我认栽。” 他垂头丧气地说道。 “不过我能问一句吗?” “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带队的刑警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是我们队新来的法医。” “他把你那枚破指纹给认出来了。” 赵三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像铜铃。 “法医?” “一个解剖尸体的,把我给抓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干了半辈子贼,自詡“鬼手”,最后竟然栽在了一个法医手上。 这比被抓本身,还让他难受。 “噗……” 赵三一口气没上来,脸都憋红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江州市刑警大队开始了极速抓人状態。 江弈,彻底疯了。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 没日没夜地翻阅著积案卷宗,比对著那些被痕检科判定为“无价值”的残缺指纹。 “队长,三年前城西金店抢劫案,嫌疑人指纹比对成功。” “队长,七年前的持刀入室伤人案,现场遗留血指纹,有结果了。” “队长,文化路连环砸车窗盗窃案……” 徐五岳办公室的电话,几乎成了江弈的专线。 他现在接到江弈的电话,连问都懒得问,直接拿起对讲机就开始摇人。 “一中队!去抓人!” “三中队!別閒著了,新活儿来了!” 整个刑警大队,被江弈一个人盘活了。 以前是没案子发愁,现在是案子多到,抓人的任务都得靠抢。 这天下午,一中队的老李和三中队的一个年轻刑警,就在走廊里吵了起来。 “凭什么又是你们去?” 年轻刑警一脸不服。 “上个抢劫案就是你们一中队拿下的,这个怎么也该轮到我们三中队了吧?” 老李把眼一瞪。 “什么叫轮?抓贼还带排队的?” “我们离目標地点近,我们去,效率最高!” “放屁!我们开车五分钟也到了!” 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老李眼尖,看到江弈又拿著一份文件走进了徐五岳的办公室。 他心里咯噔一下。 不好,又有新活儿了。 老李眼珠子一转,也不跟那年轻刑警吵了,转身就往自己办公室跑。 “小王!小张!抄傢伙!跟我走!” 他一边喊,一边衝到徐五岳办公室门口,探进一个脑袋。 “队长!不管什么案子!我们一中队接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带著两个队员,一阵风似的衝下了楼。 只留下那个三中队的年轻刑警,在走廊里目瞪口呆。 “我靠!不讲武德啊!” 徐五岳坐在办公室里,听著外面的鸡飞狗跳,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短短一个月。 江弈以一己之力,破获各类积案,共计15起。 整个刑警大队的业绩,坐著火箭往上窜。 而此刻,最鬱闷的,莫过於痕检科的人了。 科室里,老苏和小吕正对著电脑屏幕发呆。 “苏哥……” 小吕有气无力地开口。 “咱们这个月,是不是就没接到过新的指纹比对申请?” 老苏嘆了口气,端起泡著枸杞的保温杯,喝了一口。 “何止是这个月。” “我感觉,以后可能都接不到了。” “活儿全让法医科那个小江一个人干完了。” 小吕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那些残缺指纹,咱们科里几个老师傅都看过,都说没希望了。” “他倒好,一个接一个地出结果,跟玩儿似的。” “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独门秘诀?” 老苏放下茶杯,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法医科的方向。 “无非就是天赋,还有那股子钻研劲儿。” “这人啊,不能比。” 第33章 总结一下近期的工作 江州市公安局的大会议室里。 各分局、支队的头头脑脑们正襟危坐。 坐在主位上的市局高局,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著。 “今天这个会,主要是总结一下近期的工作。” “总体来看,情况不算乐观。” “各类案件的发生率,比上个季度,略有抬头。” 他话音刚落,底下好几个分局长的头,埋得更低了。 谁家的地盘谁清楚,这“略有抬头”四个字,已经算是高局嘴下留情了。 赵磊坐在下面,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但是。” “凡事都有例外。” “有的单位,不仅没有抬头,反而在积案清缴工作上,取得了非常突出的成绩。”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下意识地投向了赵磊。 赵磊依然面不改色,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江州市刑警大队。” “一个月,侦破各类积压案件,共计十五起。” “赵磊同志。” 高局点名了。 “你来给大家讲讲,你们江州市,是怎么做到的?” 赵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警服的领子。 他先是衝著高局敬了个礼,然后才转向眾人。 他的脸上掛著谦虚的笑,腰杆却挺得笔直。 “报告高局,各位同仁。” “我们江州市刑警大队,確实在这个月取得了一些成绩。” “这主要归功於我们队里的一位同志。” “是他以一己之力,在技术层面,为这十五起案件的侦破,提供了决定性的支持。” 会议室里一阵骚动。 一个人? 开什么玩笑! 谁不知道技术支持,尤其是指纹比对这种活儿,最耗费人力和时间。 坐在赵磊旁边,来自青阳区的分局长忍不住了,探过身子小声问。 “老赵,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这是从哪个部委借来的大神?” “別藏著掖著啊,也给兄弟们介绍介绍。” 赵磊笑了笑,没说话。 高局也很好奇。 “哦?” “哪位技术人员这么厉害?” “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们江州还藏著这么一號人物?” 赵磊清了清嗓子,终於说出了那个名字。 “报告高局。” “这位同志,叫江弈。” “是我们刑警大队法医科的法医。” “法医?” 高局愣了一下。 会议室里,刚刚还只是骚动的眾人,这下彻底炸了锅。 “法医?我没听错吧?” “一个法医,去干痕检的活儿?” “还干得这么猛?” “老赵,你別是跟我们开玩笑吧?” 质疑声此起彼伏。 法医和痕检,那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专业领域。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弱弱地响了起来。 “江弈……”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 说话的是青罗县的公安局长。 他皱著眉头,努力回忆著。 “对了!” 他一拍大腿。 “前段时间,帮我们破了『碎尸案』的那个专家,就叫江弈!” “也是江州市刑警大队的法医!” 另一个分局长也反应过来了。 “我想起来了!还有之前的『拋尸案』,那个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 “最后锁定嫌疑人的,好像也是他!” 高局看著赵磊,眼神里充满了惊嘆。 “赵磊啊赵磊。” “你们江州市,真是藏龙臥虎啊。” “这么一个宝贝,你居然藏了这么久。” 赵磊连忙摆手。 “高局,您可別这么说。” “江弈同志也是刚来我们单位不久,我也是最近才发现他有这方面的天赋。” “这绝对不是我刻意隱瞒。” 高局笑了。 他当然知道赵磊不是刻意隱瞒。 这种级別的技术大牛,哪个单位不是当宝贝供著?怎么可能藏著掖著。 他只是单纯地感慨。 “一个能破惊天命案的法医,还能凭一己之力清缴积案。” “全才啊。” “这种人才,放在市局,甚至放在省厅,都是顶级的。” “你们江州市,这次是真的捡到宝了。” 高局的这番话。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听不出来这背后的意思? 这是市局最高领导,对江弈这个年轻人的最高级別的认可。 他们现在看赵磊的眼神,都快冒出绿光了。 赵磊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高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重重地放下。 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也让所有人的心神都收了回来。 “有功,就要赏。” “这是规矩。” “江州市刑警大队,这次立了大功,不仅解决了本市的积案。” “还支援兄弟单位,破获了青罗县的命案。” “这种精神,值得表扬,更值得鼓励。” 高局的目光再次扫视全场。 “我决定,从局里的经费里,专门划拨一批,给江州市刑警大队,批十辆新的警车。” “哗——” 会议室里,羡慕的声音再也压不住了。 十辆警车!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现在各个单位经费都紧张,警车更是跑一辆少一辆。 有的车都快到报废年限了,还在修修补补地用。 高局这一开口,就是十辆。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著赵磊。 “感谢高局!” “感谢市局党委对我们江州市工作的肯定与支持!” “我们一定再接再厉,绝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赵磊先是立正表態,然后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为难。 “不过,高局……” “嗯?” 高局挑了挑眉。 “还有什么困难?” 赵磊嘿嘿一笑,搓了搓手。 “警车是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 “但是您也知道,我们江州老城区多,小巷子也多。” “有时候追捕嫌疑人,汽车它……它不方便进去。” “您看,能不能……再给批两辆警用摩托车?”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分局长差点没把后槽牙咬碎。 好你个赵磊! 给你十辆警车还不知足,还顺杆子往上爬,连摩托车都要!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 高局也被赵磊这一下给逗乐了。 他指著赵磊,笑骂了一句。 “你这个赵磊啊,真是会给我出难题。” “行!” “我答应你!” “两辆摩托车,我给你批了!” “但是,我也有个要求。” 高局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表情变得严肃。 “装备给你们更新了,你们的业绩,可不能掉下来。” “这个月十五起,下个月,就算没有十五起,也得给我拿出个像样的成绩来。” “做得到吗?” 赵磊立刻挺胸抬头,声音洪亮。 “保证完成任务!” 会议结束。 各单位的领导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他们看向赵磊的背影,眼神里除了羡慕,更多的是一种感慨。 “老赵这回,真是走了大运了。” “一个江弈,顶得上一个加强版的痕检科,外加一个顶级的专案组顾问。” “你说,这样的人,能在江州待多久?” “我看悬,今天高局这个態度,估计已经动了心思了。” “是啊,迟早要上调。” “老赵也就现在能得意一下了。” “那也够了,有这么个大神在队里待上一年半载,整个江州市的积案都能给你清空了。” “这功绩,够他吃一辈子了。” 议论声渐渐远去。 赵磊走在最前面,脚步轻快,前所未有的轻鬆。 第34章 算你小子识相 江州市刑警队办公室。 墙上的电子屏正实时更新著一个榜单。 《江州市公安战力排行榜》。 破获不同的案件,会获得不同的积分。 积分越高,排名越靠前,年终的评奖评优、经费划拨,都会有所倾斜。 此刻。 榜单的最顶端。 【第一名:江弈(刑警支队),积分:19.6】 【第二名:徐五岳(刑警支队),积分:18.1】 【第三名:王振(城南分局),积分:17.9】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了他们曾经的榜首,如今的榜二——徐五岳队长。 徐五岳端著一个泡著枸杞的保温杯盯著屏幕。 九年。 整整九年。 自从这个破榜单出现以来,他徐五岳的名字就没掉下过第一。 今天,他自己队里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小法医给终结了。 “咳。” 徐五岳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寂。 他转过身,看向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江弈。 “江弈啊。” 江弈睁开眼。 “徐队。” “你小子,可以啊。” “不声不响的,就把我这老头子给干下去了。” 江弈笑了笑,没说话。 他知道徐队没恶意。 “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徐五岳伸出手指,戳了戳江弈的胸口。 “说吧。” “这事儿怎么算?” 江弈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徐队,这积分也不是我想要的啊。” “那不行。” 徐五岳眼睛一瞪。 “我也不为难你。” “晚上,请我吃顿好的。” “这事儿就算翻篇。” 周围的同事们顿时发出一阵鬨笑。 搞了半天,原来是想蹭饭。 江弈也乐了。 “行。” “徐队想吃什么?” “海鲜。” 徐五岳毫不客气。 “就去市里那家新开的『海天盛宴』。” “听说那里的帝王蟹,一只就够咱们一个月的工资。” “嘶……” 旁边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也太狠了。 江弈却眼皮都没眨一下。 “没问题。” “下班就去。” 他这个月光是市局发的破案奖金,就够他吃好几顿帝王蟹了。 徐五岳满意地点了点头。 “算你小子识相。” …… 傍晚,华灯初上。 一辆半旧的黑色大眾帕萨特,匯入了拥挤的车流。 开车的正是徐五岳。 他今天特意没开那辆显眼的警车,而是开了自己的私家车。 “小子,你就不问问,你那分,是怎么来的?” 徐五岳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江弈。 江弈靠在副驾上,神態轻鬆。 “不就是那几个积案么。” “加起来,也差不多了。” 徐五岳嘖了一声。 “你小子,说得倒是轻巧。” “你知道赵局今天去市里开会,有多风光吗?” “高局当著所有人的面,点名表扬了咱们江州。” “还特批了十辆警车,两辆摩托。” 这个消息,江弈倒是第一次听说。 “这下,队里那帮小子该高兴了。” “可不是嘛。” 徐五岳笑了。 “赵局回来的时候,走路都带风。” “这都是你的功劳。” “所以啊,今天这顿海鲜,你请得不冤。” 江弈莞尔。 车子一路行驶,很快就到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 “海天盛宴”四个鎏金大字,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徐五岳把他的老帕萨特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都感觉有点格格不入。 “好傢伙。” “这地方,可真够阔气的。” 徐五岳抬头看了看那豪华的门头,咂了咂嘴。 两人走进餐厅。 餐厅內部的装修,更是极尽奢华。 巨大的水晶吊灯,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面,还有一条环绕著整个餐厅的传送带。 传送带上,摆放著一盘盘处理乾净的生猛海鲜。 龙虾,鲍鱼,象拔蚌,应有尽有。 这就是旋转海鲜火锅。 正值饭点,餐厅里人声鼎沸,几乎座无虚席。 “这边。” 徐五岳眼尖,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空位。 两人坐下。 服务员很快就端上了两个滋滋冒著热气的单人小火锅。 “想吃什么,自己拿。” 徐五岳指了指面前缓缓移动的传送带。 “今天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顿。” 他兴致勃勃地拿起夹子,开始挑选自己心仪的食材。 江弈则显得斯文许多。 他先是慢条斯理地给自己调了一份蘸料。 然后才不紧不慢地从传送带上拿了一盘新鲜的虾滑。 就在他准备將虾滑下入锅中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左手边的一个男人。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打扮得很时髦。 他一个人占了一桌,却没怎么动筷子。 只是低著头,双手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操作著。 手机屏幕的亮度很高。 江弈的视力极好,不经意间,就看清了那屏幕上的內容。 那是一个全英文的界面。 上面不断有数字在滚动,刷新。 一排排的代码,像瀑布一样流过。 男人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划、输入。 他的神情高度集中,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副模样,完全不像是在吃饭或者玩游戏。 江弈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境外软体。 虚擬货幣交易。 跑分。 几个关键词,瞬间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用筷子夹起一颗牛肉丸,放进嘴里。 然后,他桌下的脚,轻轻地碰了碰徐五岳的腿。 正在和一只大青蟹较劲的徐五岳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江弈。 江弈没有看他,只是用眼神,朝左边示意了一下。 徐五岳立刻心领神会。 他假装伸了个懒腰,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个年轻人。 只一眼。 他那双老刑警的眼睛,就看出了不对劲。 徐五岳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准备大快朵颐的模样。 他拿起手机,像是要拍个照发朋友圈。 “哎,江弈,看镜头,笑一个。” 他把手机对准了江弈。 江弈很配合地比了个耶。 “咔嚓”一声。 照片拍好了。 但徐五岳的手指,却在屏幕下方,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简讯。 【收信人:老唐】 【海天盛宴,b区12號桌。发现一名跑分嫌疑人。速带人来,便衣。】 信息发送成功。 徐五岳放下手机,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来来来,吃菜吃菜。” “这家的虾,真新鲜。” 他夹起一只刚烫熟的基围虾,热情地放进了江弈的碗里。 第35章 你对吃的是真有研究 火锅里的汤底咕嚕咕嚕地冒著泡。 “来,江弈,尝尝这个象拔蚌,就烫三秒,口感最脆。” 徐五岳夹起一片雪白的象拔蚌,在滚烫的汤里涮了涮。 精准地在第三秒捞起,放进了江弈的碗里。 江弈的目光从左边那个年轻人身上收回,配合地夹起那片象拔蚌。 放进嘴里。 確实鲜嫩爽脆。 “怎么样?不错吧?” 徐五岳得意地挑了挑眉。 “嗯,队长你对吃的是真有研究。” 江弈由衷地讚嘆道。 “那是,干我们这行,压力多大啊,再不找点乐子,人都要干废了。” 徐五岳感慨了一句,又夹起一只鲍鱼。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吃,今天必须吃回本。” 两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桌上的盘子很快就堆了起来。 江弈乐得清閒,专心对付眼前的海鲜。 只有他眼角的余光,始终锁定著那个角落。 年轻人依旧在埋头操作手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火锅店里的人流开始减少,但依旧嘈杂。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走进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个穿著衬衫的中年男人,脖子上掛著一根粗大的金炼子,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他身后跟著两个年轻人,一个染著黄毛,一个手臂上全是纹身。 他们一进来,就咋咋呼呼地喊服务员。 “服务员,还有没有位置啊?” 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是街边的小混混来吃夜宵。 但江弈的瞳孔,却微微一缩。 衬衫。 老唐。 他竟然把自己打扮成了这个样子。 江弈差点没认出来。 而徐五岳,则像是完全没看到他们一样,依旧在跟一只龙虾的钳子较劲。 “哎哟,这壳还挺硬。” 他嘟囔著。 老唐带著两个“小弟”在餐厅里转悠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那个嫌疑人的桌子旁。 “兄弟,拼个桌唄?” 老唐用一种油腻的口气问道。 那个操作手机的年轻人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他下意识地將手机往怀里收了收。 “没看到我这有人吗?” 他的语气很冲。 “嗨,不就你一个人嘛,大家挤一挤,热闹。” 老唐自来熟地就要拉开椅子坐下。 “滚。” “嘿,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 旁边的黄毛“小弟”立刻就不干了,擼起袖子就要上前。 餐厅里其他客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了过来。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老唐他们吸引过去的瞬间。 徐五岳动了。 他猛地站起身,一个跨步就衝到了那个年轻人的背后。 动作快如闪电。 年轻人只觉得后颈一紧,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就被死死地按在了桌子上。 手机从他手中滑落。 旁边一只手眼疾手快,稳稳地接住了手机。 是江弈。 “警察!” “都別动!” 老唐和他带来的两个便衣瞬间撕掉了偽装。 他们迅速控制住场面,同时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食客们都惊呆了。 谁能想到,吃个火锅,竟然还能碰上这么一出警匪大片。 被徐五岳死死按住的年轻人还在挣扎。 “放开我!你们是谁?凭什么抓我!” 他嘶吼著。 徐五岳的手像一把铁钳,让他动弹不得。 “凭什么?” 徐五岳的声音,在他耳边冷冷响起。 “就凭你手机里的东西。” 年轻人闻言,身体猛地一僵。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挣扎得更加剧烈了。 “我手机里没什么!你们这是诬陷!” “老实点!” 旁边一个便衣上前,掏出手銬,“咔嚓”一声,將他的双手反剪拷住。 直到这时,徐五岳才鬆开了手。 然后他转过头,对著一脸惊愕的餐厅经理笑了笑。 “警察办案,不好意思,打扰各位用餐了。” “今天的损失,我们警局会照价赔偿。” 他的语气温和,与刚刚雷霆出手的样子判若两人。 被拷住的年轻人被两个便衣从地上架了起来。 他的脸还沾著麻酱和辣椒油,看起来狼狈不堪。 徐五岳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证件,在他面前晃了晃。 “江州市刑警大队,队长,徐五岳。” 年轻人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气得破口大骂。 “操!我他妈就该买张防窥膜的!” 要是手机贴了防窥膜,旁边的人根本看不清屏幕上的內容。 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悔。 旁边押著他的民警听了,都气笑了。 “你小子,现在还想著防窥膜呢?” “早干嘛去了?” “有这脑子,干点什么正经营生不好?” 民警没好气地教训道。 徐五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把人带走。 他看了一眼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火锅。 “给他安排一份盒饭吧。” 徐五岳对老唐说。 “审讯估计要搞到半夜,別把人饿坏了。” 老唐点了点头。 “还是队长你想得周到。” …… 江州市公安局。 审讯室的灯光,亮如白昼。 那个在火锅店里的年轻人,此刻正蔫头耷脑地坐在审讯椅上。 他叫孙强,今年二十六岁。 一开始,他还嘴硬,什么都不肯说。 直到老唐將他那部被江弈截获的手机放在他面前。 並且,当著他的面,由技术人员破解了里面层层加密的软体。 当看到那些熟悉的交易界面,滚动的数字,以及一条条转帐记录被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时。 接下来的审讯,进行得异常顺利。 孙强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所有事情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他確实是一个“跑分”团伙的成员。 所谓的“跑分”,就是利用自己的个人帐户。 为电信诈骗、网络赌博等黑灰產业的非法资金,提供分流和洗白的渠道。 每成功洗白一笔钱,他们就能从中抽取一定比例的佣金。 这个团伙,就盘踞在江州市。 据孙强交代,整个团伙一共有八个人。 四男四女。 他们分工明確,有人负责在网络上寻找“上游”的黑產老板。 有人负责招募和管理提供个人帐户的“卡农”。 而孙强,就负责具体的技术操作。 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这个团伙经手的涉案金额,竟然高达一千九百多万元。 根据孙强提供的线索,专案组连夜出击。 在市区內的一处高档公寓里,將另外七名团伙成员一网打尽。 现场缴获作案用的手机一百余部。 还有未来得及转移的赃款,现金八十七万余元。 当消息传回市局时,已经是凌晨四点。 局长赵磊的办公室里,烟雾繚绕。 他已经抽了半包烟。 “好!好啊!” 赵磊一拍桌子,满脸喜色。 “这个案子办得漂亮!” 他看著面前的徐五岳,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 “老徐,你又立了一大功啊。” 徐五岳咧嘴笑了笑。 “这功劳可不是我一个人的。” “要不是江弈那小子眼睛尖,我们还在那吃火锅呢。” 他实话实说。 要论首功,绝对是江弈的。 没有他那一瞥,这个价值近两千万的跑分大案,还不知道要隱藏到什么时候。 “江弈……” 赵磊念叨著这个名字,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掐灭了手里的菸头,感慨万千。 “说真的,老徐。” “我怎么感觉,自从这小子来了咱们队里,好消息就一个接著一个呢?” “现在,吃顿饭的功夫,又端掉了一个近两千万的洗钱团伙。” 赵磊站起身,走到窗边,看著外面漆黑的夜色。 “不瞒你说,最近这段时间,我连睡觉都踏实多了。” “以前啊,一闭上眼,就是那些悬案的卷宗,压得我喘不过气。” “现在,我感觉浑身都轻鬆了。” 第36章 提供了最关键的基准 江弈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那片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虚擬光幕上。 【功勋值:5200】 跑分团伙的案子,给他带来了整整两千点功勋值。 江弈的目光,在系统商城里逡巡。 各种各样的技能琳琅满目。 他的视线落在了【指纹识別】这个技能上。 之前的积案,让他深刻体会到了这项技能的重要性。 而这次,他要把它,变得更强。 “消耗3000功勋值,將【指纹识別】能力提升至高级。” 江弈心中默念。 【確认消耗3000功勋值,提升技能等级?】 “確认。” 【技能提升成功】 【指纹识別(高级):五类常见指纹(箕、斗、弓、混、杂)识別残缺度提升至90%】 【七类不常见指纹识別残缺度提升至50%】 江弈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伸了个懒腰,再次將目光投向了市局的內部系统。 功勋值完了,就得搞点钱了。 他熟练地点开了积案库。 一排排陈旧的卷宗,带著高额的悬赏金,静静地躺在列表里。 江弈迅速扫过。 很快,两个高悬赏的案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城南特大贩毒案,悬赏金:15万】 【三年前系列拐卖儿童案,悬赏金:20万】 十五万的贩毒案…… 江弈的眉头微微一挑。 这种案子,通常牵扯甚广,关係网错综复杂,跟挖地瓜似的,一挖一串。 调查起来,费时费力,还危险。 他又看向另一起。 二十万的人贩子案。 江弈点开了卷宗详情。 案情介绍很简单。 三年前,江州市连续发生多起儿童失踪案。 警方当时成立了专案组,但因为线索有限,始终没能找到突破口。 唯一的物证,就是在其中一个案发现场,提取到了六枚指纹。 但这六枚指纹,无一例外,全都是残缺度超过30%的废指纹。 以当时的技术水平,想要修复比对,需要顶尖的痕跡学专家组成团队,耗费大量时间精力。 卷宗的最后,附上了一段备註。 其中一名失踪孩童的家长,为了寻找孩子,卖掉了家里唯一的房子。 四处奔波无果后,他们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警方的悬赏上。 悬赏金,也是他们一次又一次,主动抬高的。 江弈看著那段文字,沉默了片刻。 他的手指,在滑鼠上轻轻一点。 “就这个了。” 贩毒案固然功劳大,但人贩子,更该死。 江弈將卷宗下载到自己的电脑里,开始工作。 他將那六枚残缺的指纹,一张张放大。 他戴上耳机,將外界的纷扰彻底隔绝。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屏幕上那些交错的纹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黑转白,又由白转黑。 江弈面前的菸灰缸里,已经堆满了菸头。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但眼神却愈发明亮。 终於。 在费了將近一整天的时间后。 江弈敲下了回车键。 屏幕上,经过他修復的一枚指纹,与资料库中的一枚样本,完美重合。 【比对成功】 【指纹所有者:李乐乐,失踪时年龄:5岁】 找到了。 虽然只是失踪孩童本人留下的指纹,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它证明了这枚现场指纹的有效性,也为后续甄別其他嫌疑人的指纹,提供了最关键的基准。 江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他看了一眼系统界面。 【功勋值:2200】 这是之前破案剩下的。 江弈看著这个数字,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留著也是留著,不如……抽个奖? 说干就干。 “系统,兑换抽奖,来个十连抽!” 【確认消耗2000功勋值,进行高级抽奖?】 “確认!” 熟悉的抽奖轮盘,再次出现在眼前。 江弈的心,也跟著提了起来。 拜託,来点有用的东西啊! 光芒散去。 一行清晰的系统提示,浮现在他眼前。 【恭喜宿主,获得技能:高级格斗术】 格斗术? 江弈愣了一下。 下一秒,一股全新的记忆,如同烙印一般,深刻地融入了他的身体。 江弈站起身,隨意地在原地活动了一下筋骨。 他只是简单地挥了挥拳,踢了踢腿。 但空气中,却发出了轻微的破风声。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与协调性。 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再配合上这套格斗术…… 一打三,应该不成问题。 江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那枚被修復好的指纹,以及旁边“李乐乐”的名字。 虽然只是阶段性的成果,但也该去跟队长匯报一下了。 他抓起桌上的u盘,拔下来揣进兜里,推门走出了法医办公室。 刚一走进刑警队的大办公室。 办公室里,人来人往,脚步匆匆。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怎么了这是?又出什么大案了?” 江弈心里嘀咕了一句。 他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队长办公室门口。 那里围著几个人,其中一个穿著制服的民警,正在安抚著一对夫妻。 女人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身体摇摇欲坠,全靠身旁的丈夫搀扶著。 男人也是一脸憔悴,嘴唇乾裂,眼球上布满了血丝,正用沙哑的嗓音不断重复著什么。 “警察同志,求求你们,一定要找到我儿子啊……” “他就那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是报案的家属。 江弈心里有了判断。 他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然后绕开人群,敲响了队长办公室的门。 “进。” 江弈推门进去,反手把门带上,將外面的嘈杂隔绝开。 办公室里烟雾繚绕,徐五岳正捏著眉心,一脸疲惫地看著面前的显示器。 副队长老唐,正抱著手臂站在一旁,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队长,老唐。” 江弈打了声招呼。 “小江啊。” 徐五岳抬起头,看到是江弈。 “嗯。” 江弈也不废话,直接將u盘插在了徐五岳的电脑上。 “人贩子案件现场提取到的六枚残缺指纹,我已经修復了一枚。” 他一边操作著电脑,一边解释。 “经过比对,確认是失踪儿童李乐乐本人留下的。” 屏幕上,修復后的指纹图像,与户籍库里李乐乐的指纹样本,並列显示出来。 两条清晰的纹路,完美重合。 徐五岳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猛地直起身子,凑到屏幕前,仔仔细细地看著。 “好!太好了!” 老唐也凑了过来,脸上露出了喜色。 “这至少证明了,我们当年找到的案发现场是准確的!” 第37章 典型的监控盲区 徐五岳紧锁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些许。 他拍了拍江弈的肩膀。 “干得漂亮,小江!” “你来得正好,人贩子现在又开始活跃了我们这边也刚有点发现。” “你去把人都喊进来一起看看。” 等人都进来了。 徐五岳指了指屏幕。 “这是失踪地,东风小区活动场的物业监控。” 江弈点了点头,將目光投向屏幕。 画面有些晃动,质量也算不上高清。 一个穿著黄色t恤的小男孩,正在滑梯上玩耍,笑得咯咯作响。 一对年轻夫妻,就站在不远处,满眼宠溺地看著他。 应该就是门口那对夫妻。 江弈心里想著。 监控的时间,定格在昨天下午四点十五分。 画面继续播放。 小男孩从滑梯上溜下来,似乎看到了什么,突然朝著旁边一条狭窄的巷子跑了过去。 “就是这里。” 本书首发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101????????????.??????超流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徐五岳按下了暂停键,用滑鼠在屏幕上画了一个圈。 “孩子就是跑进这条巷子之后,彻底消失的。” 他切换到另一个角度的监控。 那条巷子的出口,空空如也。 在孩子跑进去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巷子是死胡同?” 江弈问道。 “不是。” 徐五岳摇了摇头,“另一头连著一片老旧的居民楼,四通八达,监控也覆盖不到。” “典型的监控盲区。” 老唐补充了一句,语气沉重。 “我们已经派人去那边摸排了,但效果不理想。” 江弈重新看向第一段监控。 他注意到一个细节。 “队长,你看这里。” 他將进度条往回拉了一点。 就在小男孩跑向巷子之前,他有一个明显的回头动作。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 眼神里,似乎带著犹豫。 “没错。” 徐五岳点了点头,眼神里透著讚许。 “我也注意到了。” “这个细节很关键。” “如果是熟人作案,比如亲戚或者邻居喊他,他不会是这个反应。” “他会很自然地跟过去,甚至会跟父母打声招呼。” “但他犹豫了。” “这说明,引诱他过去的,是一个陌生人。” “而且,这个陌生人手里,拿著某种让他无法抗拒的东西。” 老唐接过了话头。 “孩子嘛,无非就是玩具、零食之类的。” 他看向江弈。 “刚才门口那个记录口供的民警说,孩子的父母提到过。” “他们家儿子,最近特別迷恋一种水果味的棒棒。” “棒棒?” 江弈的眉毛挑了一下。 “立刻联繫技术科的小叶!” 徐五岳拿起桌上的对讲机,语气不容置疑。 “让他调取案发时间段前后,东风小区附近所有路口的监控!” “重点排查,所有提著篮子、或者推著小车,贩卖棒棒的可疑人员!” “是!” 对讲机里传来小叶乾脆的回答。 效率很高。 不到十分钟,新的视频文件,就传到了徐五岳的电脑上。 小叶將几个相关画面,剪辑到了一起。 屏幕上,出现了三个不同的身影。 都是中年人,打扮朴素,手里都拿著一个装著各色棒棒的篮子。 第一个人,是个大妈,一直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台附近售卖,从未离开过。 第二个人,是个微胖的男人,在小区对面的小卖部旁边摆摊,监控全程都能看到他。 排除了这两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第三个画面上。 画面里,是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 他戴著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具体的长相。 他没有固定摊位,而是在小区外围的人行道上,一边走一边叫卖。 案发前十分钟。 他走到了那个关键的巷子口附近。 他没有继续沿著人行道走,而是突然一拐,走进了路边的一条林间小道。 那条小道,恰好是监控的另一个死角。 “就是他!” 老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 “这条林间小道,可以直接穿到那条巷子的侧面,利用围墙的豁口,就能把孩子抱走!” “他这是在利用地形盲点作案!” 徐五岳的眼神,变得锐利如鹰。 “小叶,把这个人的图像,给我尽最大可能地截取清晰!” “是!” 很快,一张经过技术处理的截图,出现在屏幕中央。 虽然依然模糊,但男人的身形、衣著,以及他手里那个装著棒棒的篮子,都清晰可辨。 一个模糊的嫌疑人轮廓,终於出现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技术科的小林跑了进来,额头上还掛著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徐队!” “查到了!” 他將一张列印出来的a4纸拍在徐五岳的桌上。 “嫌疑人叫张家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五年前来的江州,没有正经工作。” 小林喘了口气,继续快速匯报。 “社会关係很简单,或者说,几乎没有。” “平时就靠打零工,还有在天桥、小区门口卖些小玩意儿为生。” “因为卖假冒偽劣的儿童玩具,被城管处罚过几次,也进过派出所,但都是批评教育了事。” 老唐皱起了眉头。 “这种人,就是城市里的影子,最难搞。” “对。” 小林点点头,指了指资料上的户籍地址。 “他没有固定住处,之前的暂住证登记在一个城中村的出租屋,三个月前就过期了。” “房东说他早就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断了。 “一个卖假货的,怎么会有这么周密的计划?” 夏怡提出了疑问,她一直站在旁边,安静地听著。 “利用监控死角,选择特定目標,这不像一个街头小贩能干出来的事。” 江弈的目光,落在那张依然模糊的截图上。 “他不是一个人。” 他淡淡地开口。 “什么?” 夏怡转过头。 “这个张家栋,很可能只是一个执行者,一个被推到前面的『饵』。” “他背后,还有人。” 徐五岳抬起眼,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老李!” “到!” 老李立刻站直了身体。 “你带人,以东风小区为中心,给我把周边所有路口的交通监控,全部再过一遍!” “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张家栋开的、坐的、碰过的任何一辆车给我找出来!” “是!” 老李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老唐!” “在!” “你最熟悉那一片,现在就去走访,尤其是那些同样摆摊的商贩。” “他们是另一个『监控』,说不定有人见过张家栋跟什么人接触过。” “明白!” 老唐也立刻行动起来。 江弈看了看同事,然后默默的回到痕检科,继续復原指纹。 第38章 车上不止一个孩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办公室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菸灰缸里,已经堆满了菸头。 徐五岳一根接一根地抽著,双眼死死地盯著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江州市的电子地图,无数红色的监控点在上面闪烁。 两个多小时后。 老李的电话来了。 “徐队!找到了!” 电话里的声音,混杂著电流的杂音,却掩盖不住那份激动。 “东岳大街和人民路交叉口!” “一辆银灰色的五菱宏光麵包车!” “车牌號是江a7k……” 徐五岳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被带得向后滑出,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確定是张家栋?” “確定!监控拍到了他上车的侧脸!” 老李的声音无比肯定。 “而且……而且车上不止一个孩子!”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技术科放大画面后,在后车窗的位置,看到了两个孩子的身影!” “除了报案人的儿子,还有一个小女孩!” 又一个孩子! “车呢?现在车在哪里?” 徐五岳的声音已经变得冰冷。 “跟丟了,那辆车拐进了一条没有监控的老路,我们正在根据路线推算它的去向!” “命令二小队,立刻出动!” 徐五岳抓起对讲机,几乎是在咆哮。 “所有路面巡警,注意一台银灰色五菱宏光!” “重复一遍,车牌號江a7k……” “发现目標,只允许隱蔽尾隨,不准打草惊蛇!” “我要活的,孩子必须安全!” “是!” …… 江州市南郊,通往邻市的国道上。 一辆银灰色的五菱宏光,正在车流中穿梭。 开车的,正是张家栋。 他紧紧握著方向盘,手心里全是汗,眼神不停地从后视镜瞟向后座。 后座上,光头男正烦躁地按著两个哭闹不止的孩子。 “別哭了!再哭把你们两个都扔下去!” 光头男恶狠狠地威胁道。 但年幼的孩子,根本听不懂威胁,反而被他狰狞的表情嚇得哭声更大了。 “妈的,真是晦气!” 光头男啐了一口。 他看了一眼面色紧张的张家栋。 “开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哥,后面……后面好像有车跟著我们。” 张家栋的声音都在发抖。 “什么?” 光头男猛地回头,从后车窗看去。 远处,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不远不近地缀在他们车后,速度和他们保持著一致。 虽然是民用牌照,但光头男混跡多年,那股子味道,他隔著几百米都能闻到。 是条子! 光头男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被发现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那……那怎么办啊,哥?” 张家栋彻底慌了神。 “怎么办?” 光头男眼中闪过狠厉。 “弃车!” “前面路口右拐,那边是老城区,路窄人多,方便跑!” 他看了一眼张家栋。 “你下车,往东边跑,我带著货走西边!” “分头行动!” “好……好!” 张家栋忙不叠地答应。 就在这时,后方那辆桑塔纳突然加速。 刺耳的警笛声,毫无徵兆地响起来。 “前面的麵包车!立即靠边停车!” “你已经被包围了!重复一遍,立即靠边停车!” 张家栋彻底乱了。 方向盘猛地一打,想要按照光头男的指示拐进路口。 但因为过度紧张,加上后座孩子的哭声让他心烦意乱。 他的脚下,油门和剎车,在那一瞬间发生了错乱。 “吱——” 轮胎髮出悽厉的尖叫。 麵包车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完全偏离了预想的轨跡。 它越过路肩,一头撞断了路边的护栏。 “砰!” 一声巨响。 车头直直地栽进了路边一人多深的排水沟里。 浑浊的泥水,瞬间灌了进来。 光头男反应极快。 在车身倾斜的瞬间,他已经一脚踹开了身边的车门。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车里的张家栋和那两个孩子。 他连滚带爬地从车里出来。 不顾满身的泥水,转身就朝著旁边的一座荒草丛生的小山包亡命狂奔。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茂密的林地里。 紧隨其后的黑色桑塔纳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地停在路边。 车门弹开。 陆队和小孟一左一右地冲了出来。 “指挥中心,目標车辆坠沟!” “嫌犯可能逃窜,请求支援!” 陆队的声音通过对讲机,冷静而迅速地传达著现场的突发状况。 排水沟里,五菱宏光歪斜著。 车头已经完全没入浑浊的泥水之中。 张家栋浑身湿透,正狼狈地推开车门,连滚带爬地往外挣扎。 他刚一冒头,就被衝下土坡的陆队一把按住了脑袋。 “砰”的一声,他的脸结结实实地和车顶来了个亲密接触。 “警察!” “別动!” 冰冷的手銬“咔噠”一声,锁住了他颤抖的双手。 “孩子!” “孩子还在车里!” 小孟紧隨其后,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仍在不断灌水的车厢。 他二话不说,直接跳进了齐膝深的泥水里,一把拉开后座的车门。 两个孩子在水里扑腾著,呛得小脸发紫,哭声已经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小孟的心瞬间揪紧了。 他一手一个,將两个孩子从冰冷的泥水里捞了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別怕,別怕,警察叔叔在。” 更多的警车呼啸而至。 徐五岳带著夏怡和江弈赶到现场。 看到两个孩子被救出,徐五岳紧绷的脸部线条才稍稍缓和了一点。 他的目光扫过被按在地上的张家栋,隨即变得锐利起来。 “还有一个呢?” 张家栋被冻得嘴唇发紫,牙齿都在打颤。 他哆哆嗦嗦地抬起被銬住的手,指向不远处那座荒草丛生的小山包。 “跑……跑了……” “光头……他往山上跑了……” 徐五岳眼神一凛。 “陆队,小孟,追!” “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是!”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朝著山包的方向衝去。 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茂密的草丛里。 “小龙!” 徐五岳对著刚下车的一名年轻警员喊道。 “带两个人,跟上去!” “收到!” 小龙立刻带人执行命令。 徐五岳转过头,看到了江弈。 “江弈,你来看看孩子。” 江弈快步上前,从惊魂未定的小孟怀里接过一个孩子。 夏怡也帮忙抱起了另一个。 江弈迅速地对两个孩子进行了初步检查。 除了呛了几口污水,受到过度惊嚇之外,身体並无大碍。 他从警车里拿出两条乾净的毛毯,將瑟瑟发抖的孩子裹住。 温暖的触感,似乎让孩子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 “队长,他们没事,就是嚇坏了。” 江弈轻声说道。 第39章 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徐五岳点点头,紧锁的眉头却没有鬆开。 他拿起对讲机,开始联繫指挥部。 “指挥部,我是徐五岳。” “现场已控制一名嫌犯,两名儿童人质已成功解救。” “另一名嫌犯正向北逃窜,初步判断方向为废弃工业园区。” “请求调动无人机,对该区域进行空中侦察,建立封锁线!” 命令刚刚下达,一直低头在平板电脑上操作的夏怡突然抬起了头。 “队长,你看。” 她將平板递到徐五岳面前。 屏幕上,是一副高精度的卫星地形图。 夏怡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一道清晰的红线。 “光头男逃跑的这座山,翻过去,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就是原来的红星机械厂。” “那地方早就废弃了,四通八达,但出口没几个。” “如果他们有人贩子窝点,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徐五岳的目光,瞬间变得像鹰一样锐利。 “英雄所见略同。”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我们这是要直捣黄龙了。” 他立刻下达了新的指令。 “叫一辆车过来,把孩子和这个废物送回局里。” 徐五岳用下巴指了指瘫在地上的张家栋。 “其余所有人,跟我走!” “目標,红星机械厂!” …… 红星机械厂,南边山脚下。 两个男人正蹲在草丛里,叼著烟,有一搭没一搭地閒聊著。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看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他们是这个窝点的外围放风人员。 其中一个,不经意地抬了下头。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光头身影,正连滚带爬地从山坡上衝下来。 而在那光头身后,两个矫健的身影穷追不捨。 “我操!” “是光头哥!” 男人一把扔掉手里的菸头。 “他被条子盯上了!” 另一个男人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手机。 “快!快通知老大!” 他的手指刚刚碰到手机屏幕。 一道黑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是夏怡。 她抄了近路。 放风的男人只觉得眼前一。 “你谁……” 话没问完,一只穿著作战靴的脚,已经乾净利落地踹在了他的下巴上。 他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另一个男人见状,怪叫一声,挥著拳头就扑了上来。 夏怡的身体微微一侧,轻鬆躲过。 隨即,她一个迅猛的肘击,精准地砸在对方的后颈。 那男人身体一僵,双眼翻白,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 这时,徐五岳带著几个男刑警,才气喘吁吁地从旁边的树林里钻出来。 他们看到躺在地上的两个“哨兵”,又看了看正在拍打裤腿上灰尘的夏怡,愣住了。 徐五岳的脸,当时就拉了下来。 他指了指地上躺著的两个男人。 “两个。” 他又指了指一脸平静的夏怡。 “一个。” “你们几个大老爷们,一个个跑得气都喘不匀。” “再看看人家夏怡。” “回去都给我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討!” “好好反省一下,你们的体能训练是不是都餵狗了!” 几个男刑警被训得满脸通红,低著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另一边。 光头男终於衝下了山。 但是一群警察,正冷冷地看著他。 身后,陆队和小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完了。 光头男心中最后的侥倖,瞬间崩塌。 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隨即,他高高举起双手,整个人无力地向前趴去,脸深深地埋进了满是尘土的草地里。 “我投降……” “我……我投降了……” 陆队和小孟迅速上前,用膝盖死死顶住他的后背,给他戴上了手銬。 几乎在同一时间。 老唐和老李,已经带人衝到了红星机械厂的大门口。 那扇锈跡斑斑的铁门,被一脚踹开。 “不许动!” “警察!” 院子里,几个正在打牌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嚇得魂飞魄散。 其中一个离门口最近的,反应最快。 他跳起来,拔腿就想往厂房深处跑。 一个矫健的身影飞扑而至,將他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另一个角落里,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或许是嚇破了胆。 他抄起旁边桌子上的一把西瓜刀。 “別过来!” “我……我跟你们拼了!” 他的声音在发抖,握刀的手也在抖。 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同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他妈疯了!” 那人压低了声音,急切地吼道。 “把刀放下!” “那是警察!你敢动他们一下,这辈子就別想出来了!” “袭警是什么罪名你不知道吗?蠢货!” 年轻人被这一吼脸上的凶狠瞬间褪去。 “噹啷”一声。 西瓜刀掉在了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立刻高高举起了双手。 老唐打了个手势。 “控制现场!” “所有人,抱头!蹲下!” 徐五岳和江弈,也在这时走进了工厂大门。 徐五岳环顾四周,看著一个个垂头丧气蹲在地上的嫌犯,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江弈的目光,则被厂房角落里堆放的一些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些破旧的儿童玩具,还有几张散落的纸。 他的眼神,微微一沉。 还有一双明显不属於成年人的,小小的、沾满泥土的布鞋。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市局档案室里,那一份份积压了数年的人贩子案卷宗。 他来之前在海量的指纹库里,比对出了六个高度疑似的嫌疑人指纹。 其中一个,就属於张家栋。 一个在逃多年的a级通缉犯,一个人贩子团伙的核心头目。 江弈原以为,这只是一个单纯的、组织严密的拐卖团伙。 可现在,他看著眼前这个废弃的机械厂,看著他们严密的组织和分工…… 一个更可怕的猜测。 这不仅仅是拐卖。 他们分工明確。 这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黑色的產业链。 產业链的尽头是什么。 比如,贩卖器官。 江弈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快步走到徐五岳身边。 还没等他说话。 “轰隆——” 厂房最深处的那扇大门,被老唐一脚踹开。 “一组跟我进!” “二组守住后门!” “三组注意警戒!” 老唐带著一队全副武装的刑警,直插工厂的心臟。 徐五岳立刻跟了上去。 厂房內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 里面光线很暗。 所有人都放轻了脚步,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第40章 关押野兽的兽栏 终於,在厂房最中心的区域,他们停下了脚步。 那里,有一个用铁笼子焊起来的、巨大的囚笼。 像是一个关押野兽的兽栏。 而此刻,兽栏里,蜷缩著十几个小小的身影。 那些孩子,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看起来只有三四岁。 他们一个个衣衫襤褸,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像是从泥地里刚刨出来一样。 听到动静,他们抬起头。 十几双眼睛,空洞、麻木。 仿佛一群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徐五岳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死死地咬著牙,腮帮子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剧烈地抽动著。 他一个指令一个指令地发出去,声音却异常的冷静。 “老唐!” “是!” “你带人留在这里,立刻联繫指挥中心,叫救护车!通知所有孩子的家长!” “记住,核对信息,一个都不能错!” “是!” 老唐重重地点头。 徐五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目光转向了厂房另一头被踹开的后门。 “其他人,跟我来!” “核心成员肯定从后门跑了!” “今天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得把这帮杂碎给我逮回来!” 话音未落,他已经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了出去。 夏怡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紧隨其后。 厂房后门,通向一片荒山。 山路崎嶇,杂草丛生。 徐五岳和夏怡一前一后,在山林间飞速穿行。 他们的目標,是前方那几个疯狂逃窜的黑影。 那些人,才是这个团伙的核心。 追到一处山坳时,逃窜的队伍里,有两个人影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转过身,手里抄著明晃晃的砍刀,一脸的亡命之徒相。 “想抓我们?做梦!” 其中一个脸上带著刀疤的男人,恶狠狠地吼道。 “有种就过来!” 徐五岳冷笑一声,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就在双方即將接触的瞬间,他脚下一个滑铲。 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贴著地面冲了过去。 刀疤男的砍刀,堪堪从他头顶挥过。 而徐五岳的手,已经闪电般地抓住了对方的脚踝。 用力一拧,一拽。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刀疤男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徐五岳顺势起身,膝盖死死地顶住他的后心,反手一扭,就卸掉了他另一只手的关节。 一招制服。 而另一边,夏怡的动作同样乾净利落。 面对另一个挥刀砍来的亡命徒,她不退反进。 身体微微一侧,躲开刀锋的同时,手肘猛地向前一顶。 正中对方的肋下软肋。 那人闷哼一声,手里的刀顿时没了力气。 夏怡抓住机会,一个標准的擒拿动作,反剪住对方的双手,用膝盖將他死死地压在了地上。 徐五岳看都没看地上哀嚎的两人。 目光死死锁定著前方已经快要消失在山林里的最后三个身影。 “继续追!” 两人再次拔腿狂奔。 而此时,在工厂门口。 江弈站在原地。 他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徐队他们是专业的,抓捕肯定没问题。 但是…… 江弈的目光,扫过那辆停在门口的,徐五岳的新座驾。 江弈环顾四周,大部分警力都集中在厂房內外,处理现场,看守嫌犯。 没人注意到他。 他快步走到越野车旁,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徐五岳走得匆忙,车钥匙就扔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江弈没有丝毫犹豫,坐了进去,发动了汽车。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甩出一个漂亮的弧线,朝著公路疾驰而去。 他要绕到山的那一边,去堵住那条盘山公路。 …… 山路上。 为首的白文彬,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身后的枪声和喊杀声,已经渐渐听不见了。 他心里稍微鬆了口气。 “快!” “再跑五分钟,前面就是接应我们的车!” 他对著身边仅剩的两个同伙吼道。 “只要上了车,他们就別想再追上我们!” 另外两人也是气喘吁吁,脸上带著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是这个团伙的核心。 一旦被抓,绝对是死路一条。 三人拼尽了最后的力气,连滚带爬地衝出了山林。 眼前,果然出现了一条蜿蜒的盘山公路。 一辆黑色的轿车,正静静地停在路边。 “到了!” “我们安全了!” 其中一人兴奋地大喊。 就在这时。 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从公路的另一头传来。 三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正以一个疯狂的速度,朝著他们衝过来。 “妈的!” “那是什么?!” 一个同伙惊恐地大叫。 白文彬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快躲开!” 他嘶吼著,猛地向路边扑去。 可是,已经晚了。 那辆越野车在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猛地一个甩尾。 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捲起一阵浓烈的焦糊味。 “吱——!” 车身横著,像一堵黑色的铁墙,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整条公路。 那辆负责接应的黑色轿车,根本来不及反应。 “砰!” 一声巨响。 轿车一头撞在了越野车的侧面,车头瞬间凹陷下去,冒起了滚滚的黑烟。 而张家栋和他的两个同伙,也被这股巨大的衝击力,掀翻在地。 三人像是滚地葫芦一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白文彬挣扎著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 他甩了甩昏沉的脑袋,看向那辆横在路中间的黑色越野车。 车门,开了。 紧接著,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妈的,弄死他!” 另一个同伙也挣扎著爬了起来,他满脸是血,眼神凶狠。 他从腰后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著江弈就冲了过去。 “宰了他,我们就能跑了!” 白文彬也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摺叠刀,刀锋在阳光下泛著冷光。 “上!” 白文彬怒吼一声,和同伙一左一右,朝著江弈包夹而去。 江弈看著衝来的两人,甚至连姿势都没变。 白文彬的心里闪过不祥的预感。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刀锋,裹挟著风声,狠狠地刺向江弈的心臟。 就是现在。 江弈的身体,终於动了。 他的动作並不快,只是微微向左侧过身。 那致命的刀锋,就这么贴著他的衣角,刺了个空。 白文彬的脸上,闪过错愕。 下一秒,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从他的手腕处传来。 江弈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拧。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第41章 彻底失去了意识 白文彬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手里的摺叠刀“噹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一只手肘,在他的视野里急速放大。 “砰!” 沉闷的撞击声。 江弈的手肘,精准地击中了他的太阳穴。 白文彬的眼前一黑,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他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疼痛,身体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另一个衝上来的同伙,被眼前这一幕嚇得脚步一顿。 但他已经衝到了江弈面前,根本来不及停下。 他只能硬著头皮,將手里的匕首,捅向江弈的小腹。 江弈看都没看他。 就在匕首即將触碰到他衣服的瞬间。 江弈抬起腿,一脚踢出。 这一脚,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砰!” 正中那人的手腕。 又是一声骨裂的脆响。 那人惨叫一声,匕首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插进了远处的泥土里。 但这还没完。 江弈的另一只脚,已经跟了上来。 一个乾净利落的侧踢。 “砰!” 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那人的胸口。 那人瞬间倒飞出去三四米远,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张著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像一条缺水的鱼一样,徒劳地抽搐著。 江弈的脑海里,响起了那冰冷的机械音。 【绝对命中已触发】 【本次效果:精准打击目標神经节点,造成暂时性瘫痪】 江弈的目光,转向了最后一个站著的人。 此刻,那人正手脚並用地向后挪动,脸上写满了恐惧。 他看著江弈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裤襠瞬间湿了一片。 “別……別过来!” “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招!”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著。 江弈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晚了。” 江弈轻轻吐出两个字。 隨即,他抬起了脚。 对著那人的双腿,狠狠地踩了下去。 “咔嚓!” “咔嚓!” 两声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了整条盘山公路。 那人的双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著,显然是彻底废了。 江弈收回脚,看都没再看地上的三人一眼。 就在这时。 山林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许动!” “警察!” 徐五岳和夏怡一前一后,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他们手里都举著枪,枪口对准了这边。 当他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两人都愣住了。 徐五岳的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 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跑得太急,出现了幻觉。 夏怡也张大了嘴巴,手里的枪都差点没握住。 “江弈?!” 徐五岳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三步並作两步冲了过来。 “你他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 “还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指著地上哀嚎的三人,又指了指自己那辆被撞得凹陷下去的新车,心疼得嘴角直抽抽。 “我看你们去追了,就猜到他们唯一的逃跑路线就是这条盘山公路。” “所以,就借了徐队你的车,过来堵他们一下。” 徐五岳听得眼角狂跳。 他看著自己爱车的惨状,感觉心都在滴血。 “那……那他们三个……” 夏怡也走了过来,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是你一个人解决的?” 江弈点了点头。 “嗯。” “他们不太经打。” 徐五岳和夏怡对视一眼。 这可是三个人贩子团伙的核心成员。 个个都是亡命之徒。 徐五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江弈,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徐五岳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江弈的出现太巧合了。 他的身手,也完全超出了一个法医应有的范畴。 江弈看著徐五岳,沉默了片刻。 “徐队,这件事,比我们想像的要复杂得多。” 他走到昏迷的白文彬身边,用脚尖踢了踢他。 “这个人,叫白文彬,外號『白狼』。” “他是这个团伙的头目之一,主要负责在外面拐卖儿童,並且训练那些孩子上街乞討、偷窃。” 徐五岳和夏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这些信息,是他们目前都还没有掌握的。 江弈是怎么知道的? “我之前在整理一些积案的时候,发现了很多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庞大的人口贩卖网络。” 江弈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 “这个网络,分工明確,组织严密,远远不是我们眼前看到的这么简单。” 他顿了顿,拋出了一个更惊人的消息。 “白文彬,只是这个网络的『手』。” “负责替他们敛財。” “在这个网络的核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物。” “一个叫曹智的男人。” “曹智?” 徐五岳皱起了眉头,这个名字他很陌生。 “他负责什么?” 江弈的目光,扫过这片荒凉的山野。 “他负责的,是这个链条里最血腥,也最残忍的一环。” “人体器官贩卖。” “什么?!” 夏怡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 徐五岳也是浑身一震。 “你怎么知道?” “指纹。” 江弈回答得乾脆利落。 “我通过內部系统,比对过几起陈年儿童失踪案里,遗留物品上提取到的残缺指纹。” “最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个叫曹智的男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 徐五岳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曹智,很可能就藏在我们刚刚搜查过的那个废弃工厂里。” 江弈给出了自己的推测。 “进行器官移植手术,需要一个绝对隱蔽、卫生条件达標,並且有相应设备的场所。” “那个废弃的化工厂,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之前的搜查,肯定有遗漏。” “那个工厂里,一定有我们没有发现的暗室,或者……地下实验室。” 如果江弈的推测是真的。 那么,那个看似普通的废弃工厂,就是一个屠宰场。 一个专门针对孩童的人间地狱。 徐五岳的拳头,瞬间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夏怡!” 徐五岳猛地转头。 “立刻联繫指挥中心!” “请求特警支援!封锁工厂!” “告诉他们,我们怀疑工厂內部存在秘密的器官贩卖实验室!” “是!” 夏怡立刻拿出对讲机,开始向上级匯报。 徐五岳的目光,再次落回江弈身上。 “江弈。” “你小子……”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他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江弈的肩膀。 第42章 秘密的地下实验室 “干得漂亮。” “但是,下次再有这种事,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报告!” 然后徐五岳抓起自己的对讲机。 “老唐!听得到吗!” “所有在厂区內搜查的人员注意!” 对讲机里传来老唐有些嘈杂的回应。 “收到,徐队!什么指示?” “嫌犯不止我们抓到的这几个!主犯曹智很可能还藏在工厂里!” “重复一遍,主犯曹智还在里面!” “我们怀疑工厂內部存在一个秘密的地下实验室!” “进行活体器官摘除手术的实验室!” 过了几秒,老唐才回道。 “……收到。” “所有人员,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脚下!注意墙壁!” “任何可疑的角落、通风口、下水道都不要放过!” “那个地方,一定有入口!” “明白!” 下达完命令,徐五岳猛地掐断通讯。 然后,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那辆伤痕累累的车上。 车头有明显的撞击凹陷。 车身侧面被划出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还沾满了新鲜的泥污与草屑。 徐五岳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江弈。”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是我新车啊?” 江弈的视线从远处的警灯上收回,坦然地点了点头。 “嗯。” “徐队你的车,底盘高,动力足,適合追击。” 徐五岳深吸一口气。 他绕著车走了一圈,每看到一处新的伤痕,脸上的肌肉就跟著抖动一下。 “我这刚从4s店提回来不到两个月的车……” “原厂车漆……” “选配的轮轂……” 他伸出手,似乎想抚摸一下那道最长的划痕,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像是不忍心触碰这惨烈的“伤口”。 最终,他收回手,转头看向江弈。 “行。” “算你小子有眼光,知道挑好车开。” “我……谢谢你啊。” “帮我提前把越野性能、抗撞击能力,全都给测试了一遍。” “测得还挺彻底。” 江弈看著他那副心疼到扭曲的表情,居然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 “不用客气,徐队。” “测试结果表明,性能確实不错,下次还可以继续开。” 徐五岳指著江弈,你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化作一声悲愤的咆哮。 “滚蛋!赶紧上车!带路!” …… 江弈熟练地打著方向盘,没有走寻常路,而是拐上了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这是通往工厂后山的一条捷径。 车身在顛簸中摇晃,徐五岳紧紧抓著扶手,感觉自己的心和这辆车一样,都在滴血。 远处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特警的支援力量正在快速赶来。 对讲机里再次传来老唐的声音,带著困惑。 “报告徐队,一中队已经把整个厂房內部,包括所有仓库、办公室、生產车间。” “全部重新排查了一遍。” “墙体、地面都用探测仪扫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夹层、暗门或者地下室的入口。” 紧接著,是另一名警员的匯报。 “徐队,我们问了所有被解救出来的孩子。” “他们都说,被抓来之后,一直被关在二楼那个最大的仓库里。” “从来没有去过別的地方,更不知道有什么地下室。” 徐五岳的眉头紧紧锁起,他看向驾驶座上江弈的侧脸。 “江弈。” “你確定你的推测没问题?” 他的语气里,带著动摇。 “孩子们都不知道,我们的人用专业设备也找不到。” “会不会……真的是你想多了?” 江弈的目光依旧平视著前方,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不会错。”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指纹不会说谎。” 他没有回头,只是通过后视镜,看著徐五岳的眼睛。 “徐队,关键点不在於这些被解救的孩子们去没去过那个地方。” “而在於,曹智的指纹,为什么会和几年前。” “甚至更早的那些失踪儿童遗物上提取到的残缺指纹,重叠在一起?” “曹智作为这个贩卖网络的核心人物,他的指纹和那些消失的孩子的指纹。” “唯一的交集可能,就是在处理他们『遗体』的地方。” 江弈刻意加重了“处理”两个字。 “进行器官移植,需要绝对无菌的环境,需要专业的设备。” “需要处理大量的医疗废物和……其他东西。” “这些,都不可能在那个满是灰尘的工厂仓库里完成。” “所以,那个地方,必须存在。” 徐五岳沉默了。 如果器官贩卖是真的,那么那个“屠宰场”就必然存在。 只是,它到底被藏在了哪里? 车一个甩尾,从土路衝上了水泥地,稳稳地停在了废弃工厂的警戒线外。 数十辆警车將整个工厂围得水泄不通。 身穿黑色作战服的特警队员,已经接管了现场的封锁工作,正在建立外围防线。 就在这时,几辆私家车疯了一样衝破了外围的阻拦,朝著警戒线疾驰而来。 “警察同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不是在这里!” “让我进去!求求你们了!” 车门被猛地推开,几个面容憔悴、双眼通红的男女连滚带爬地冲了下来。 正是那些接到通知的被拐孩童家长。 维持秩序的警员立刻上前阻拦,耐心地解释著。 很快,在夏怡的协调下,孩子们被一个个带了出来。 “爸爸!妈妈!” 一个穿著不合身旧衣服的小女孩,在看到人群中的一对夫妻时。 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迈开小腿冲了过去。 “妞妞!” 那对夫妻瞬间崩溃,衝上前,一家三口紧紧地抱在一起,哭声震天动地。 这样的一幕,在工厂门口接二连三地上演。 压抑了许久的绝望,在这一刻化作了重逢的泪水。 一声声“爸爸妈妈”,一声声“我的宝贝”。 有的家长抱著失而復得的孩子,跪在地上,对著周围的警察不停地磕头。 “谢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他们的声音哽咽,语无伦次,却表达著最真挚的感激。 徐五岳站在一旁,看著这番景象,眼眶也有些发红。 他这个见惯了生死的铁血硬汉,此刻也忍不住別过头去。 夏怡站在人群的边缘,她没有哭,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看到这一幕,就觉得我们熬过的那些夜,受过的那些累,全都值了。” 江弈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侧。 他没有看那些重逢的家庭,而是看著夏怡。 “嗯。” 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你很適合当警察,夏怡。” 第43章 那是一个窨井盖 这句突如其来的夸奖,让夏怡微微一怔。 她转过头,有些意外地看著江弈。 夏怡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你……也是。” 她轻声回道。 江弈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再次投向了周围的环境。 他的大脑,像一台超高精度的扫描仪,冷静地分析著每一处细节。 地形、建筑结构、植被分布、工业废料的堆放位置…… 突然。 他的目光定格了。 就定格在夏怡前方不远处的一片杂草丛中。 (请记住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101????????????.??????超流畅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那里堆放著一些废弃的油桶和生锈的铁架。 在这些工业垃圾的掩盖下,在茂密的、半人高的杂草深处。 有一个,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的圆形轮廓。 那是一个窨井盖。 一个老旧的、铸铁的、工业用的窨井盖。 它的边缘已经锈蚀,与周围的泥土几乎连成一片,上面还覆盖著厚厚的尘土和落叶。 这里是化工厂的废料堆放区,有一个排污或检修用的窨井,本不奇怪。 但这个窨井盖的位置,太刻意了。 它被杂草和垃圾完美地隱藏了起来,不像是自然废弃,更像是……被人有意地偽装。 江弈没有声张,只是迈步,缓缓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拨开面前的杂草。 那个布满了铁锈与泥垢的圆形铁盖,完整地呈现在眼前。 上面没有市政標誌,只有一个模糊的、属於这个化工厂早期的工业编號。 江弈伸出手,戴著手套的指尖,轻轻敲了敲井盖的表面。 传来的,是沉闷厚重的迴响。 他站起身,转头看向还在原地的夏怡。 “夏怡。” 夏怡回过神,看向他。 “怎么了?” 江弈用下巴,朝自己脚下的方向点了点。 “你过来看。” 夏怡疑惑地走上前,顺著他的视线低头看去。 “这……” “去把徐队叫过来。” “这里,可能就是入口。”、 徐五岳很快就赶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那个被江弈拨开杂草后显露出来的窨井盖。 “老唐。” “在,队长。” 一个身形壮硕,皮肤黝黑的中年警察应声而出。 “找两个身手好的,带上装备,下去探探路。” “明白。” 老唐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了两个人。 从后备箱里取出了战术手电、撬棍,甚至还有一把紧凑型的微冲。 两个年轻警员合力用撬棍卡住窨井盖的边缘。 “一、二、三,起!” 那个锈跡斑斑的巨大铁盖被猛地掀开。 老唐一马当先,毫不迟疑地顺著井壁內侧固定的铁梯爬了下去。 紧接著是另外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员。 地面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大概过了五分钟,对讲机里传来老唐的声音。 “报告队长,下面是防空洞,结构很深,暂时安全,可以下来。” 徐五岳拿起对讲机。 “收到,原地警戒,我们马上到。” 他放下对讲机,扫视了一圈剩下的警员。 “留下两个人封锁现场,其余人,跟我下去。” “江弈,你也一起来。” 江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眾人依次顺著冰冷湿滑的铁梯,进入了这片地下的黑暗世界。 防空洞的內部空间比想像中要大得多。 脚下是坑洼不平的水泥地,到处是积水。 墙壁是粗糙的混凝土,渗出的水珠在战术手电的光照下,反射著幽冷的光。 空气里那股霉味更重了,还夹杂著消毒水味。 江弈的鼻子轻轻动了动。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 队伍呈战术队形,沉默而迅速地向前推进。 很快,他们走到了甬道的尽头。 这里出现了三个並排的房间,都装著老旧的木门。 老唐正带著人守在这里。 “队长,我们检查了前面两个房间。” 他指了指左边和中间的门。 “都是空的,堆著一些废弃的建材和破烂,没什么特別的。” “只有这第三个房间……” 老唐的目光,落在了最右侧那扇门上。 “这扇门,从外面锁住了。” 眾人的视线,齐刷刷地集中过去。 那是一把崭新的、亮得有些刺眼的u型锁。 它和这扇斑驳掉漆的木门,以及周围阴暗潮湿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徐五岳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没有废话。 “破门。” “是!” 一名刑警上前,对著那把u型锁的锁芯,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窄的防空洞里炸开,所有人的耳膜都嗡嗡作响。 u型锁应声而断,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门被一脚踹开。 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 正中央,一张铺著白色床单的单人床。 床单上,大片大片的血跡已经变成了暗褐色,触目惊心。 床边,是一个不锈钢的推车。 上面摆满了各种外科手术器械。 止血钳、手术刀、持针器……在灯光下闪烁著冰冷的金属光泽。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那张带血的单人床下,猛地窜出一道黑影! 那是个男人,手里攥著一把雪亮的手术刀,脸上是穷途末路的疯狂! “都去死!” 他嘶吼著,挥刀就朝著离他最近的一名刑警脖子抹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那名刑警反应极快,下意识地抬臂格挡。 “噗嗤!” 手术刀深深地划开了他的手臂,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小李!” 夏怡惊呼出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第二声枪响,再次炸响。 “砰!” 这一次,开枪的是徐五岳。 那个持刀的男人,正是人贩子头目曹智。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胸口爆开一团血。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然后“扑通”一声,仰面倒地。 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 “啊!別杀我!別杀我!” 一个尖利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床底下,又有一个人哆哆嗦嗦地爬了出来。 是个穿著白大褂的青年,戴著眼镜,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泪水。 他高举著双手,浑身抖得像筛糠。 “不关我的事……都是他逼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名刑警立刻上前,將他死死按在地上,銬上了手銬。 徐五岳看都没看那个被嚇傻的助手,他快步走到受伤的警员身边。 “队长……我没事……” 小李的脸色惨白,但还是咬著牙说道。 “快!急救包!” 夏怡已经冲了过去,熟练地打开急救包,为同事按压伤口,进行包扎。 江弈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曹智的尸体,或者那个被捕的助手身上。 他的视线,越过那张血跡斑斑的手术床,落在了房间角落里。 第44章 立刻联繫指挥中心 那里,掛著一块厚重的、深蓝色的绒布帘子。 將小半个房间都隔绝了起来。 他迈步走了过去。 江弈伸出手,一把扯开了那块帘布。 帘布后面。 是一个巨大的用粗钢筋焊成的铁笼。 铁笼里,蜷缩著七八个孩子。 他们都穿著破烂骯脏的衣服,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头髮乱糟糟的,脸上身上全是污垢。 他们就像一群被遗弃的小动物,挤在冰冷的铁笼角落。 没有哭,也没有闹。 只是睁著一双双空洞麻木的眼睛,惊恐地看著笼子外这些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在场的,都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老刑警。 可看到眼前这一幕,每个人的眼圈,都红了。 夏怡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立刻联繫指挥中心!” “让120派警医过来,越多越好!” “告诉他们,这里有多名被囚儿童,严重营养不良,身体虚弱,可能……还有术后感染风险。” 很快,防空洞外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声。 专业的警医团队带著担架和医疗设备冲了下来。 救援工作紧张而有序地展开。 孩子们被小心翼翼地从笼子里抱出来,裹上乾净的毛毯,送上担架。 他们太虚弱了,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只有一个小女孩,在被一个女医生抱起来的时候,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问了一句。 “警察叔叔……我……我还能见到我妈妈吗?” 那个女医生,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 她哽咽著,不断点头。 “能,一定能的,宝宝,我们这就带你回家找妈妈。” 曹智的尸体被装进了裹尸袋,由专人抬了出去。 那个嚇破了胆的白大褂助手,也被押走了。 现场取证的同事开始忙碌起来。 江弈看到徐五岳一个人靠在甬道的墙壁上,点燃了一根烟。 江弈走了过去。 “怎么了,开枪后悔了?” 他问。 徐五岳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后悔?” 他嗤笑一声。 “我后悔开枪晚了零点五秒,让小李挨了一刀。” 他顿了顿,又狠狠吸了一口烟。 “我他妈是在愁別的好吗。” “愁什么?” 江弈有些不解。 徐五岳把菸蒂往地上一扔,用脚尖碾灭,动作里带著一股子火气。 “报告!” “你知道这一枪打出去,老子要写多少报告吗?” “枪枝使用报告、事件经过陈述、现场还原说明……” “妈的,里里外外加起来,比一本新华字典还厚!” “然后呢?市局督察要来问话,省厅纪委可能还要派人下来核查。” “一遍一遍地问,一遍一遍地查,就为了確认你这一枪开得『合不合规矩』!” “接下来一个月,我別想干別的了,就陪这帮大爷玩文字游戏吧。” 徐五岳越说越气,最后烦躁地摆了摆手。 审讯室。 那个白大褂助手,瘫在审讯椅上,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我说……我全都说……” “求求你们,別……別杀我……” 他的声音带著哭腔,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老唐坐在他对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说。” “是曹智……都是他组织的。” “我们……我们这个组织,主要……主要是做器官买卖的。” 审讯室外,通过单向玻璃看著这一切的夏怡,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江弈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白大褂的声音还在继续。 “健康的孩子……找到匹配的买家,就……就做手术。” “那些……那些身体不太好,或者暂时没有合適买家的,就打断他们的腿。” “让他们去乞討,每天赚点小钱。” “再等一段时间,等他们长得大一点,养不起了,就……就卖到偏远山区去。” “砰!” 老唐面前的桌子被他一拳砸得巨响。 “畜生!” 他双眼赤红,额头青筋暴起。 旁边的警员立刻死死拉住了他。 “老唐!冷静点!这是在审讯!” 白大褂嚇得尖叫一声,整个人缩成一团。 审讯室外。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刀子,捅进在场所有刑警的心臟。 愤怒。 却又带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由於案情极其恶劣,社会影响巨大,省厅直接掛牌督办。 上面的指示只有一个。 从严,从重,从快。 务必將所有涉案人员,一网打尽,绝不姑息。 …… 一个星期之后。 江州市局,大礼堂。 台上的红毯鲜艷得有些刺眼。 台下,江州市刑警大队的专案组成员们坐得笔直。 他们都换上了乾净的警服,肩上的警徽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这半个多月,没人睡过一个好觉。 闭上眼,就是防空洞里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睛。 市局领导亲自出席了这次的表彰大会。 局长赵磊站在发言台后,声音洪亮,语气激昂。 “……在此,我代表市局党委,对成功侦破『特大拐卖儿童案的全体参战同志。” “表示最热烈的祝贺和最崇高的敬意!”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经市局党委研究决定,报请省厅批准,授予江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集体二等功一次!” 掌声再次响起。 徐五岳坐在第一排,面无表情,甚至有点走神。 他还在想那份比新华字典还厚的报告,到底要怎么编,才能让督察那帮孙子闭嘴。 “授予徐五岳、夏怡、老唐……等七名同志,个人三等功一次!” 夏怡站起身,敬礼。 她的眼圈还是有些红。 “下面,要特別表彰一位同志。” 赵磊的目光,落在了江弈的身上,语气里带著毫不掩饰的欣赏。 “法医,江弈同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年轻人身上。 江弈有些无奈地站起身。 “江弈同志,自入职以来,不仅在本职岗位上表现出色。” “更以其敏锐的观察力和縝密的逻辑思维,协助我市刑警大队。” “连续破获『碎尸案』、『大桥拋尸案』等多起重案。” “在本次专案中,江弈同志更是在关键时刻,为案件侦破提供了决定性的方向!” 赵磊的声音掷地有声。 “经研究决定,授予江弈同志,个人二等功一次!” 全场寂静了一秒。 隨后,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热烈的掌声。 高局坐在主席台上,看著江弈,眼神里满是笑意。 第45章 十年如一日的难吃 与此同时。 市局一楼的食堂里。 饭点刚过,人已经不多了。 一个穿著警服的老警察,正端著一个不锈钢餐盘,慢悠悠地吃著。 他叫江爱国。 市局分队的老刑警,再有两年就该退休了。 “老江,听说了吗?楼上在开表彰大会呢!” 一个同样上了年纪的同事端著饭盘,坐到了他对面。 “哦?表彰什么?” 江爱国头也不抬,夹起一筷子青菜。 食堂的饭,十年如一日的难吃。 “还能是啥,就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那个人贩子案啊!” “听说场面惨得不行,从一个防空洞里救出来十几个孩子,没一个囫圇的。” 同事压低了声音,一脸唏嘘。 “造孽啊。” 江爱国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嘆了口气。 “是江州区刑警大队办的案子吧?那帮小伙子,是好样的。” “可不是嘛!听说这次奖励力度特別大,集体二等功。” “还有好几个个人三等功,甚至还有一个个人二等功呢!” “哦?” 江爱国这下来了点兴趣。 “是哪个猛人啊?队长还是副队长?” “都不是!” 同事卖起了关子,一脸神秘。 “说出来你都不信,是个法医!” “法医?” 江爱国愣住了。 “法医拿二等功?这可真是稀奇事。” “谁说不是呢。” 同事扒拉了两口饭,含糊不清地说。 “对了老江,我记得你儿子……不也是在江州区当法医吗?” “嗯。” 他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江州市这么大,法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能那么巧。 可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有点压不下去了。 他想起那个已经快半年没主动联繫过自己的儿子。 …… 表彰大会结束了。 专案组的成员们跟在领导身后,走出了大礼堂。 走廊里,高局长显得心情极好。 他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了江弈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指著前面,正笑著说什么。 “小江啊,你这次可是给咱们市局长脸了!” “省厅的领导点名表扬你,说咱们江州出了个人才啊!” 江弈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徐五岳跟在后面,撇了撇嘴,小声对老唐吐槽。 “看见没,区別对待。” “老子拿个三等功,就握个手。他拿个二等功,就勾肩搭背了。” “你少说两句吧。” 老唐白了他一眼。 一行人有说有笑,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一楼大厅。 江爱国刚把餐盘还掉,正准备回办公室。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那群人。 他一眼就认出了走在最前面的高局。 市局里不认识高局的人,可不多。 然后,他看到了高局身边的那个人。 是江弈。 是他的儿子。 而市局那位平日里威严满满的高局长,此刻正亲热地勾著他儿子的肩膀。 那姿態,熟稔得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子侄辈。 江爱国站在原地,手里还捏著没来得及揣回兜里的手机。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怎么可能? 江爱国下意识地往墙边缩了缩,生怕被他们看到。 高局还在拍著江弈的后背,爽朗地笑著。 而他的儿子,只是微微侧著头,平静地听著。 赵磊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 高局这是当著他的面,要挖他专案组的墙角。 可他是市局的领导,是上级。 赵磊就算心里再不舍,也不能当面反驳。 “怎么样小江,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边发展?” 高局长笑呵呵地拋出了橄欖枝。 “平台更大,视野也更开阔嘛。” 徐五岳在后面听得直撇嘴。 好傢伙,这当著我们这些直属领导的面就直接开始抢人了。 江弈闻言,只是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一贯的浅笑。 “高局,您太抬举我了。” “我还年轻,很多东西都还在学。” “想在专案组这边,多跟著徐队和唐队他们歷练歷练。”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徐五岳心里舒坦了点,看江弈顺眼了不少。 这小子,还算有良心。 高局长显然没料到他会拒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 江弈看著高局,又补上了一句最实际的理由。 “而且……快年底了,我这刚入职,还想著等年后评级呢。” “这要是岗位调动了,我听说职级时间都得重新计算,太不划算了。” 高局长听完,非但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指了指江弈,对旁边的赵磊说。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小同志。” “年纪不大,想得还挺长远。” “是个踏踏实实干事的人。” 赵磊连忙点头附和。 “是啊,小江同志確实是我们队里的宝贝。” 高局长转回头,重新拍了拍江弈的肩膀,力道比刚才更重了几分。 “行,你的想法我明白了,也尊重你的选择。” “年轻人愿意多锻炼,这是好事,我肯定支持。” 他话锋一转。 “至於你担心的评级问题,那都不是事儿。” “你放心在江州区干。” “年后的副科级,我亲自给你盯著。” 徐五岳和老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副科级。 市局一把手亲自开口许诺的副科级。 江弈压下心头的喜悦,脸上依旧保持著平静。 “谢谢高局。” “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您的期望。” “哎,这就对了嘛!” 高局长心情大好,大手一挥。 “走走走,都別在这儿站著了。” “去食堂,今天我请客,给咱们的功臣接风洗尘!”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著食堂走去。 徐五岳凑到老唐身边,压低了声音,酸溜溜地吐槽。 “听见没,副科。” “老子当年为了个副科,跑断了腿,磨破了嘴。” “这小子倒好,领导一句话的事儿。” “人比人,气死人啊。” 老唐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你有本事也半年拿个二等功。” “你看领导给不给你许个正科。” 徐五岳顿时噎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江爱国看著人往他这边走过来。 他下意识地把身体往墙角缩了缩,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高局长眼尖,一下就看到了角落里的江爱国。 “哟,老江?” 他笑著打了个招呼。 “你这老同志,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 江爱国不得不出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高局。” 他低著头,不敢去看江弈。 高局长也没在意,他正兴致高昂。 他拉著江弈,走过来,对著江爱国和其他几个闻声看过来的老刑警,朗声介绍道。 “来来来,都认识一下。” 第46章 我们市局刑警队的法医 高局长的手,重重地拍在江弈的背上,语气里满是骄傲。 “江弈,我们市局刑警队的法医!” “怎么样,够年轻,够有为吧?” 一个老刑警讚嘆道。 “確实年轻,看著跟刚毕业的大学生似的。” 高局长笑得更开心了。 “小江同志可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他入职才半年,就接连帮著咱们江州警方,破了好几个悬案大案!” “省厅领导亲自批示,特批了他一个,个人二等功!” 江爱国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当了一辈子刑警,出生入死,熬白了头髮。 最好的嘉奖,也不过是跟著集体拿过一个三等功。 入职半年。 就拿到了他一辈子都拿不到的功劳。 江爱国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终於和江弈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他看到了儿子平静的脸。 江爱国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想说点什么。 一句“好样的,儿子”,或者是一句“没给你爹丟人”。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周围全是人。 全是市局的老同事,老战友。 高局长还在这里。 他不能表现出任何一点私人的情绪。 这是体制內的规矩,是避嫌。 最终,千万种情绪,只化作了喉咙里一声乾涩的咳嗽。 他对著江弈,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动作,带著一种老派干部的疏离。 “小同志,好好干。” 江弈看懂了他眼里的骄傲。 他也同样回以一个標准属於后辈对前辈的微笑。 “谢谢您,江警官。” 一声“江警官”,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高局长完全没察觉到父子俩之间的暗流涌动。 他满意地看著这一幕。 “好!好!” “我们江州的刑警队伍,就是要这样,一代更比一代强!” 他拍了拍手,结束了这场小型的表彰会。 “行了,我带你们去吃饭!” 人群渐渐散去,各自朝著食堂的方向走。 江爱国混在几个老伙计中间,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江弈收回目光,跟著徐五岳几人去吃饭。 吃完饭之后走向了停在院子里的警车。 一行人返回刑警队。 开车的依旧是老李,徐五岳坐在副驾,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瞟一眼江弈。 老唐和江弈坐在后排,闭目养神。 最终,还是徐五岳这个急性子憋不住了。 “咳。” 他清了清嗓子。 “那个……小江啊。” 江弈睁开眼。 “徐队?” “市局那边,关於这次人贩子案的悬赏,批下来了。” 这话一出,连闭著眼的老唐都掀开了眼皮。 钱,没人不关心。 江弈点点头。 徐五岳有点急了。 “那可是悬赏金!” 江弈看著他。 “所以是多少?” 徐五岳被他这直接的態度噎了一下,隨即又兴奋起来。 “这次的案子,性质比较特殊。” “它是个併案。” 徐五岳开始解释起来。 “我们抓的这伙人贩子,是现案。” “但因为你的报告,把他们跟几年前的几桩儿童失踪悬案给关联上了。” “所以,功劳不能全算我们外勤的,也不能全算你法医的。” 江弈安静地听著。 这些流程,他大概了解。 “赵局那边开会研究了,最后决定用积分制来算。” “咱们外勤组,负责追查、蹲守、抓捕,占了大部分积分。” “但你的鑑定是破局的关键,直接锁定了陈年积案的突破口,这个积分占比也不低。” 徐五岳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 “你猜你分了多少?” 江弈想了想。 “两万?” “格局小了!” “再猜!” 江弈看著他那兴奋的样子,试探著说。 “三万?” “五万!” 徐五岳伸出一个巴掌,在江弈眼前晃了晃。 “整整五万块!” 老唐在旁边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么多?” 江弈也有些意外。 “多?” 徐五岳咧著嘴笑。 “这还没完呢!” “你那个二等功,看见没?” 他指了指江弈胸前还没来得及摘下的奖章。 “这玩意儿,不光是荣誉,还有奖金的。” “一万块,一分都少不了你的。” 老李在前面开著车,也忍不住插了一句。 “五万加一万,那就是六万。” “小江,你这半年,比我这老骨头干三年挣得都多。” 车里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那敢情好。” 徐五岳看他笑了,心里也痛快。 “等钱到帐了,你小子可得请客啊!” “没问题。” 江弈答应得很爽快。 回到队里,刚下车,徐五岳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马站直了身体。 “餵?赵局!” “是!” “明白!” “保证完成任务!” 他掛了电话,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原地蹦了一下。 把队里其他办公室的人都给惊动了,纷纷探出头来看。 江弈被他嚇了一跳。 “徐队,你这是……?” 徐五岳回头,一把抓住江弈的肩膀,用力摇晃。 “假期!假期啊!江弈!” “赵局亲自批的!给我们专案组放假!” “除了必要值班的,其他人,全体放假三天!” 老唐和老李也愣住了。 別说三天,能完完整整地休一个双休,都得烧高香了。 “真的假的?” 老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是真的!” 徐五岳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给老唐和老李一人散了一根。 自己也点上一根,美滋滋地吸了一大口。 “赵局说了,咱们这次干得漂亮,市局领导高度肯定。” “特批的假期,算是给我们接风洗尘,休整一下。” “我的天……” “我得赶紧给我老婆打个电话,她念叨著让我陪她回趟娘家,念叨半年了。” 老张激动得手都有点抖。 办公室里顿时一片欢腾。 只有江弈,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他看著徐五岳他们那副像是中了彩票的样子,有点无法共情。 放假…… 他一个法医,本来就有双休,节假日也基本能保证。 这多出来的三天,好像……也没那么令人激动? 徐五岳注意到了江弈的表情。 他走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江弈。 “嘿,你小子什么表情?” “放假不开心吗?” 江弈诚实地摇了摇头。 “还行。” “我平时也双休。” “……” 徐五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中了一箭。 他指著江弈,对旁边的老唐吐槽。 “你听听,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叫平时也双休?” “这是在炫耀!这绝对是在赤裸裸地炫耀!” 老唐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確实。” 第47章 就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去 江弈看著他们俩一唱一和的样子,有些无奈。 “不行,放假这么好的事,不能就这么待著。” 徐五岳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江弈,有安排没?” 江弈想了想。 “没。” “那就跟我走!” 徐五岳一拍他的肩膀。 “我有个朋友,在西郊山里弄了个农家乐。” “风景特別好,能钓鱼,能烧烤,还能爬山看星星。” “咱们一块儿去玩玩,放鬆一下?” 江弈有些犹豫。 他对这些户外活动,兴趣不大。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比起爬山,他更喜欢待在家里看书,或者去实验室。 徐五岳看出了他的迟疑。 “別磨嘰啊,多好的机会。” “整天跟尸体打交道,人都待傻了。” “得出去接接地气,沾沾人气儿。” 江弈还是不太想动。 “就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去?” 他隨口找了个藉口。 没想到徐五岳眼睛一亮。 他凑过来,压低声音,笑得一脸神秘。 “谁说就我们几个大老爷们了?” 徐五岳拖长了音调。 江弈心里一动,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有女生?” “那当然!” 徐五岳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夏怡!” 夏怡? 江弈沉默了。 徐五岳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有戏。 “怎么样?” “去不去,给句痛快话。” 江弈没有立刻回答,但是也没有拒绝。 第二天一早,一辆黑色的七座商务车准时停在了刑警队大院门口。 徐五岳嘴里叼著根没点的烟,靠在车门上,挨个点名。 “老李,老唐,到了。” “夏怡,到了。” “江弈……嗯,也到了。” 他看到江弈的时候,特意多看了一眼,脸上掛著“你小子果然来了”的促狭笑容。 江弈假装没看见,拉开车门,径直坐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车內空间宽敞。 老唐和老李两个老烟枪自觉地坐在了中间一排,方便隨时开窗通风。 夏怡选了中间另一侧的座位。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羊绒大衣,长发隨意地披散著,化了淡妆。 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在队里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柔和。 她上车后,就戴上了耳机,侧头看著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江弈的视线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 他能感觉到,徐五岳那傢伙正通过后视镜,兴致勃勃地观察著他。 很快,车门再次被拉开。 一个穿著衝锋衣,留著利落短髮的女孩跳了上来。 她身后还跟著一个高高瘦瘦,看起来有些靦腆的大男孩。 “徐队,我们没迟到吧?” 女孩的声音清脆爽朗,带著一股男孩子气的颯爽。 徐五岳把嘴里的烟取下来,別在耳朵上,笑呵呵地回头。 “没迟到,来,谈新源,坐副驾。” “这位就是你师弟?” 被称作谈新源的女孩大大方方地坐到副驾驶,繫上安全带。 “对,我师弟,熊力。” 她回头,衝著车厢里的眾人挥了挥手,笑容灿烂。 “大家好啊,我叫谈新源,市局刑二队的实习法医。” “这是我同事,熊力。” 那个叫熊力的大男孩也跟著小幅度地挥了挥手,脸颊微红,小声说。 “你们好。” 他的声音很轻,带著少年人特有的青涩。 江弈的目光落在这两个人身上。 谈新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眼神明亮,浑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蓬勃的朝气。 熊力,看著更小,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戴著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被谈新源护在身后的样子,有点可爱。 徐五岳发动了车子,商务车平稳地匯入车流。 “人都齐了,出发!” 车子一路向西,驶出市区,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逐渐变成了低矮的平房与连绵的田野。 谈新源是个天生的社交高手。 她跟徐五岳从市局的八卦聊到最近新出的游戏。 从哪个区新开的馆子好吃,聊到某位领导的髮际线危机。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车里的气氛搞得火热。 “徐队,我跟你说,我们熊力可是个天才。” “二十岁,硕士毕业,直接特招进的市局。” “我们队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徐五岳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后排的熊力,嘖嘖称奇。 “二十岁?硕士?” “我的天,这智商,是吃什么长大的?” 熊力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把头埋得更低了。 老唐在后面接话。 “这可真是后生可畏啊。” “想当年我二十岁的时候,还在警校里天天愁著怎么才能多混一顿红烧肉呢。” 车里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江弈也觉得有些惊讶。 他不由得多看了熊力两眼。 那个大男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起头,与江弈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匯。 他愣了一下,隨即有些慌乱地冲江弈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江弈也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这孩子,性格倒是挺靦腆。 谈新源还在前面说得起劲。 “我们都管他叫熊二。” “因为他上面还有个师兄,叫熊大,不过今天没来。” “哈哈哈哈……”徐五岳乐了。 “这外號起的,真行。” 车子又行驶了一段路,开始进入蜿蜒的山路。 路两旁的树木愈发茂密,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车厢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弈摇下了一点车窗,微凉的风灌进来。 他看到夏怡也摘下了耳机,正好奇地打量著窗外的山景。 她的侧脸在光影中忽明忽暗,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她忽然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江弈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夏怡倒是很坦然,冲他笑了笑。 江弈也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迅速將视线转回了窗外。 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烫。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他们终於抵达了目的地。 车子停在一片开阔的天然草坪上。 不远处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过,更远处则是连绵起伏的青翠山峦。 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悠閒地飘著。 “哇——” 车门一开,谈新源第一个跳了下去,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深呼吸。 “空气太好了!” “徐队,你这地方找得绝了!” 徐五岳一脸得意。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带队。” 眾人陆续下车,都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一路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第48章 嘿,帅哥,搭把手 老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舒服啊。” “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舒展开了。” 徐五岳从后备箱里往下搬东西。 “別光顾著感慨,都来搭把手。” “帐篷,烧烤架,食材,都搬下来。” 大家立刻行动起来。 老唐和老李是户外活动的老手,主动接过了搭帐篷和架设烧烤架的重任。 熊力默默地去搬最重的冷藏箱。 夏怡则开始整理那些蔬菜和肉串。 谈新源像个精力旺盛的小马达,哪里需要就往哪里钻。 江弈站在原地,看著这热火朝天的场面,一时间竟有些插不上手。 他对於这些……確实不太擅长。 正当他准备找个角落待著的时候,谈新源抱著一堆摺叠椅走了过来。 “嘿,帅哥,搭把手。” 她口中的帅哥,指的自然是江弈。 江弈愣了一下,隨即反应过来,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椅子。 “谢了。” 谈新源把椅子放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自来熟地坐在了其中一把上。 她上下打量著江弈。 “你就是江法医吧?” “我听徐队提起过你,说你特別厉害。” 江弈有些意外。 “徐队跟你说的?” “对啊。”谈新源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他说你眼睛跟显微镜似的,什么细节都逃不过。” 江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徐五岳这傢伙,在外面就是这么吹嘘自己的。 “他夸张了。” “对了,还没正式认识一下。”江弈伸出手,“江弈,江州市刑警大队法医。” 谈新源立刻握了上去。 “谈新源,市局刑二队实习法医。” 她又指了指不远处正在跟烧烤架较劲的熊力。 “那个是熊力,我们队的正式法医。” “別看他闷不吭声的,人特別好,就是有点害羞。” 江弈顺著她的视线看过去。 熊力正蹲在地上,一丝不苟地研究著烧烤架的说明书,神情专注得像是在解剖。 谈新源的性格很像男生,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没一会儿,她就跟老唐老李混熟了。 老唐甚至直接开始叫她“源哥”。 “源哥,递个夹子过来。” “好嘞!” 谈新源爽快地应著,完全没有一点女孩子的忸怩。 徐五岳在一旁看著,乐呵呵地补充。 “你们別看她这样,她在市局,还有个外號叫『源爷』。” “嚯!”老李闻言,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气氛一片轻鬆和谐。 炭火很快就生好了,肉串被架在烤炉上,不一会儿就滋滋地冒出油光,香气四溢。 老唐和老李负责烧烤,夏怡和谈新源负责刷酱料。 其他人则围坐在一旁,喝著饮料,天南地北地聊著。 江弈手里拿著一罐冰可乐,静静地听著。 聊著聊著,江弈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看向正跟夏怡一起给鸡翅刷蜂蜜的谈新源,无意地问了一句。 “谈法医,我记得市局法医的招录门槛,最低也得是硕士学歷吧?” 他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 热闹的氛围瞬间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谈新源。 连正在专心烤肉的老唐,都抬起了头。 是啊。 刚才光顾著惊嘆熊力是个天才了。 现在才反应过来,谈新源说自己是实习法医,那她是怎么进去的? 夏怡刷酱料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看向自己的新朋友。 江弈问完就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冒昧了。 在职场上,打探別人的背景,尤其是这种可能涉及“关係”的问题,是大忌。 他只是单纯作为一个法医,对同行入职的硬性標准比较敏感,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正当他准备开口解释一下,说自己没有別的意思时。 谈新源却先笑了起来。 她举起手里刷了一半的鸡翅,对著阳光看了看,然后又嫻熟地刷上了一层蜂蜜。 她没有直接回答江弈的问题。 只是歪了歪头,衝著江弈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这个嘛……”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卖了个关子。 “说来话长。” 她清了清嗓子,目光环视了一圈,成功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我確实不是硕士。” 她大方承认。 “也不是什么关係户。” 徐五岳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呵地敲了敲桌子。 “行了源爷,別卖关子了,赶紧的,满足一下我们江法医的好奇心。” 谈新源冲徐五岳做了个鬼脸。 然后,她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小巧挺翘的鼻尖。 “我,是靠这个进来的。” 鼻子? 眾人面面相覷,一脸茫然。 靠鼻子当法医?这是什么新路数? 江弈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盯著谈新源的鼻子,脑子里飞速运转。 难道是…… “我的嗅觉。” 谈新源终於公布了答案。 “天生的,我的嗅觉神经细胞数量,大概是普通人的几十倍。” “所以,我能闻到很多一般人闻不到,或者闻不清的气味。” “吹牛的吧?” 老李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 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人家一小姑娘,他这么说不太好。 谈新源也不生气,反而看向老李,笑眯眯地问。 “李哥,不信?” “嘿嘿,有点……有点超出想像。” 老李挠了挠头。 “口说无凭,不如我们现场试试?” 徐五岳眼睛一亮,立刻来了兴致。 他最喜欢这种热闹事了。 “好啊!” 谈新源爽快地应战,那架势,仿佛早就等著这一刻了。 “怎么试?” 徐五岳环顾四周,寻找著合適的道具。 他目光一扫,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脚上。 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又从里面扯出一件黑色的衣服,团成一团。 “来,源爷,委屈一下,用这个蒙上眼睛。” 他拿著那团黑布,走向谈新源。 谈新源毫不犹豫地接过,直接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在脑后打了个结。 “好了。” 她的声音从黑布后传来。 徐五岳冲老唐使了个眼色。 老唐心领神会,立刻从旁边的水果篮里摸出两个苹果。 一个红富士,一个嘎啦果。 他先拿起那个红彤彤的富士苹果,小心翼翼地递到谈新源的鼻子下面,距离大概还有十厘米。 谈新源的鼻翼轻轻翕动了两下。 “红富士苹果。” 她的声音清晰而肯定。 “……皮很薄,汁水多,甜度高,带著一点点果酸味。放了有两天了,水分有点流失。” “臥槽!” 老唐惊得手一抖,苹果差点掉在地上。 不仅说出了品种,连状態都说得一清二楚! 第49章 几种化学试剂 老唐不信邪,又把另一个青红相间的嘎啦果递了过去。 “嘎啦果。” 谈新源几乎是秒答。 “这个更新鲜,果肉应该很脆,闻起来有股独特的清香味。” 这下,连老李和夏怡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嘆声。 夏怡看向谈新源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她又从旁边的草地上揪了一小撮青草,递了过去。 “混著泥土味的青草,还沾了点露水。” 谈新源再次准確说出。 老李也来了兴趣,他从不远处的树上摘下一片叶子,递到她面前。 “香樟树叶,你还把它揉碎了,樟脑味很冲。” 老李连连拍手。 一直沉默的江弈,此刻也站了起来。 “我来试试。” 江弈开口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徐五岳挑了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弈转身走向自己的车,打开后备箱,从一个专业的勘查箱里,取出了几个棕色的玻璃瓶。 他拿著瓶子走回来,在桌子上一字排开。 “这里是几种化学试剂。” 江弈拧开其中一个瓶盖,没有递过去,只是放在了桌上,距离谈新源大概有一米远。 “闻闻看,这是什么?”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气味飘散开来。 在场的大部分人,除了凑近了能闻到一点酒精味,根本分辨不出其他。 谈新源却微微侧著头,鼻翼再次轻轻扇动。 过了几秒钟。 “乙醇。” 她说道。 “就是酒精。” “这个简单。” 江弈点点头,盖上瓶盖,又拧开了第二个。 这次的气味要明显一些,带著一种特殊的芳香。 “苯乙酮,有很强烈的山楂气味。” 谈新源立刻回答。 江弈的眼神里,闪过讚许。 他接著打开了第三个瓶子。 “苯甲醛,苦杏仁味。” 第四个。 “乙酸乙酯,有水果的香气,稀释后有点像劣质指甲油。” …… 江弈一连开了五个瓶子,谈新源对答如流,没有丝毫的犹豫,。 甚至连一些气味特徵都描述得精准无比。 在场的人已经说不出话了。 这些化学试剂,別说蒙著眼睛,就是让他们睁著眼睛闻,都未必能分得清。 江弈拿起了最后一个小瓶子,又取来一瓶纯净水和一个空杯子。 他倒了半杯水,然后用滴管,小心翼翼地从棕色小瓶里吸取了一滴液体,滴进了水里。 他轻轻晃了晃杯子,然后將杯子放在桌上。 “再试试这个。”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操作,明摆著是加大了难度。 稀释了无数倍,这还能闻出来? 空气中,似乎什么味道都没有。 江弈自己凑近杯口闻了闻,也只能闻到非常非常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香气。 这次,谈新源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就在大家以为她可能不行了的时候。 她终於开口。 “苯乙醇。” 她的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 “有玫瑰的香气。你用纯净水稀释了,浓度非常低,大概……千分之一左右?” 江弈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拿著杯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过了许久,徐五岳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巴掌拍在江弈的肩膀上。 “怎么样?” 他转头看向谈新源,竖起了大拇指,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骄傲。 “市局当时为了特招她进来,可是费了不少劲。” “这鼻子,简直就是为法医这个职业而生的。” 徐五岳感嘆道。 “以后別叫什么『源爷』了。” 他大手一挥,给谈新源定了新的外號。 “叫『人形警犬』!” “噗——” 刚刚端起水杯的夏怡,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这个外號,虽然听著有点糙,但…… 简直太贴切了! “徐五岳!” 笑声中,一声怒吼传来。 谈新源一把扯下了蒙著眼睛的黑布。 她手里抓著的,哪里是什么黑色的t恤。 分明是一只……男士的,纯的黑袜子! “你给我过来!” 谈新源举著那只袜子,张牙舞爪地就朝著徐五岳扑了过去。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源……警犬!” 徐五岳一边怪叫著,一边灵活地绕著桌子躲闪。 “我错了!我错了!当时手边没別的嘛!这是我早上拿的!乾净的!” “我信你个鬼!” 一场严肃的专业能力测试,瞬间演变成了一场热闹的追逐打闹。 山间的风吹过,捲起眾人的笑声,飘向了远方。 江弈看著这一幕,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他收起那些化学试剂。 他看了一眼身旁那个专注地研究著烧烤架说明书的熊力,又看了看正在追著队长打的谈新源。 市局刑二队的这两个法医,一个天才,一个奇才。 打闹过后,烧烤也进行到了尾声。 大家吃得心满意足,三三两两地靠在椅子上休息。 谈新源追著徐五岳跑了一圈,也累了,一屁股坐在夏怡身边,拿起一瓶橙汁猛灌。 “爽!” 她擦了擦嘴,侧过头,目光落在了身旁安静的夏怡身上。 “夏怡姐。” “嗯?” 夏怡应了一声。 “你跟江法医,很熟吗?” 夏怡正在收拾桌上空盘子的手,微微一顿。 “还……还好吧,我们是同事。” 徐五岳立刻凑了过来,一脸坏笑地看著江弈。 “江弈,听见没?人家夏怡说跟你只是『还好』。” 江弈正低头看著手机,闻言抬起头,目光正好与夏怡的视线在空中撞上。 夏怡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迅速低下头,耳根都红了。 江弈愣了一下。 他不是迟钝的人。 “哎,你们是不知道。” 徐五岳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压低了声音,对谈新源和熊力说。 但他那音量,又恰好能让江弈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这次团建,江弈说他不来的。” “夏怡一听,也说自己有事不来了。” “后来江弈来了。你们猜怎么著?” 徐五岳故意一顿,卖了个关子。 谈新源立刻配合地问。 “怎么著?” “我前脚跟夏怡说江弈要来,她后脚就跟我说,她事情办完了,可以来了。” 徐五岳说完,还衝江弈挤了挤眼睛,那表情,要多曖昧有多曖昧。 “哦——” 谈新源立刻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拖长音。 她看向夏怡的眼神,充满了“我懂了”的瞭然。 山间的夜,来得又快又静。 热闹的烧烤派对结束后,眾人回到了提前预订好的半山腰民宿。 第50章 黎木根被蛇咬死啦 民宿是老旧的木质结构,踩在楼梯上会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空气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木头的味道。 大家各自回房。 第二天大清早。 “啊!我的妈呀!” 徐五岳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江弈闻声立刻冲了过去。 谈新源和熊力也从隔壁探出头来。 只见徐五岳光著膀子,正对著镜子,一脸惊恐地挠著自己的后脑勺。 “怎么了队长?” 夏怡也闻声赶来,关切地问。 徐五岳哭丧著一张脸,指著自己的后颈和头皮。 “痒!痒死我了!你们快帮我看看,是不是长了什么东西?” 江弈走上前,拨开他的头髮仔细一看。 只见徐五岳的头皮上,有几个不起眼的红色斑点。 他凑近了闻了闻,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 江弈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队长,你这枕头……” 徐五岳一愣,猛地抓起身后那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蕎麦枕头。 他用力拍了拍。 “噗”的一声,一阵灰尘扬起,几只几乎看不见的黑色小虫,从枕套的缝隙里掉了出来。 虱子。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我靠!” 徐五岳瞬间把枕头扔出了三米远,像是扔了个手榴弹。 他感觉自己的头皮更痒了。 “江弈!你他妈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江弈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我也是后半夜才发现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看你睡得那么沉,不忍心打扰你。” “我信你个鬼!” 徐五岳气得跳脚,指著江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他只能悲愤地抓起换洗衣物,衝进了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伴隨著他压抑的怒吼,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谈新源和熊力在门口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夏怡也忍不住莞尔。 山间的薄雾还未散尽,空气清新得让人心旷神怡。 江弈他推开窗,清冷的风立刻涌了进来。 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隱若现,宛如一幅水墨画。 就在这时,一声悽厉的呼喊划破了山村的寧静。 “死人啦——!” “黎木根!黎木根被蛇咬死啦!” 江弈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抓起放在墙角的勘查箱,拉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走廊上,夏怡、老唐、老李也已经反应过来,脸上带著凝重的神色。 “队长呢?” 老唐问。 “估计还在洗。” 江弈头也不回地说道,脚步飞快。 “谈新源!熊力!” 江弈喊了一声。 隔壁的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谈新源和熊力已经穿戴整齐,手里同样提著工具箱。 “江法医,我们跟上!” 一行人甚至来不及跟民宿老板打声招呼,就循著呼喊声传来的方向。 朝著后山的竹林飞奔而去。 清晨的竹林里,光线有些昏暗。 江弈他们赶到时,竹林外围已经有几个村民在探头探脑,脸上满是惊恐。 江弈先和老唐老李拉起了临时警戒线,疏散围观的村民。 夏怡则开始询问那个最先发现尸体的报案村民。 然后江弈才走进了警戒线內。 竹林深处,谈新源和熊力已经开始戴手套和口罩,正半蹲在一具尸体旁进行初步的检查。 尸体是一个中年男人,穿著粗布衣服,仰面倒在一片新生的竹笋旁边。 他的脸色惨白中透著青灰,嘴唇发紫。 “江法医。” 谈新源看到江弈,站起身,神情严肃地匯报导。 “死者黎木根,男性,本地村民。” “他倒在这片竹林里,身体已经出现明显的尸僵。” “根据尸斑和僵硬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应该超过十个小时了。” 江弈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死者的右手臂上。 那条手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高高肿起,皮肤紧绷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在肿胀最严重的小臂处,有两个清晰可见的、带著血跡的细小孔洞。 蛇类的咬痕。 “体表检查,除了右臂上的蛇类咬痕,没有发现其他明显的外伤。” 谈新源继续说。 “我们刚刚初步检查了周围的环境。” 熊力在一旁补充道,他指了指地面。 “熊二用他自製的痕跡检测溶液喷洒过。” “没有发现除了死者之外的第二人足跡或者挣扎的痕跡。” 江弈蹲下身,仔细观察著尸体。 一切的跡象,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清晰的结论。 村民黎木根,深夜来竹林挖笋,不慎被隱藏在暗处的毒蛇咬伤,最终因蛇毒发作,不治身亡。 这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老唐和老李疏散完村民,也走了进来。 “怎么样?是意外吧?” 老唐看著尸体的惨状,嘆了口气。 “这山里的五步蛇、竹叶青都毒得很,被咬上一口,要是处理不及时,神仙也难救。” “看样子是了。” 谈新源也点了点头,初步判断和老唐一样。 现场没有搏斗痕跡,没有第二人存在的证据,死者身上也只有蛇咬的伤口。 所有的证据链都完整地指向了“意外”这个结果。 江弈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从死者肿胀的手臂,移到了他发白的脸上。 最后,落在了他脚边那几根被压断的竹笋上。 竹林里很安静。 只有风吹过竹叶发出的沙沙声。 【叮!】 一个冰冷的电子音,突兀地在江弈的脑海中响起。 【发现可疑案件,侦破可获得2000积分值。】 系统提示的出现,瞬间印证了江弈心中的猜测。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偽装成意外的谋杀案。 江弈站起身,目光扫过整个现场。 “把尸体带回去。” 老唐和谈新源都愣了一下。 “江法医,这……不就是个意外吗?” 老唐下意识地问出口,脸上带著几分不解。 “意外?” 他指了指死者脚边那几根被压断的竹笋。 “他如果真是来挖笋的,为什么连个锄头、袋子都没带?” “还有。” 江弈的目光转向死者肿胀的手臂。 “被毒蛇咬伤,人体的本能反应是剧痛,是挣扎,是求救。” “你们看他,除了倒地时压断了几根竹笋,周围的地面乾乾净净,没有丝毫挣扎的痕跡。” 谈新源和熊力再看向那具尸体时,眼神已经变了。 原来,那份说不出的违和感,源於此。 “凶手很高明。” “他利用了山村最常见的意外,试图掩盖一场谋杀。” “可惜,他留下了一个无法解释的漏洞。” 江弈不再多言,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 “谈新源,熊力,你们俩跟我一起,把尸体运回市局法医室。” “是。” 两人立刻应声。 第51章 他平时为人怎么样 江弈又看向夏怡。 “夏怡,你留下来,和队长说明一下情况。” “等会儿洛县的同事到了,你跟他们对接,负责走访调查。” “重点查两件事。” “第一,死者黎木根的社会关係,最近有没有跟人结怨。” “第二,他昨晚的活动轨跡,跟谁在一起,做了什么。” 夏怡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 最后,江弈的目光落在老唐和老李身上。 “老唐,老李,你们辛苦一趟,回市局把相关的文书材料准备好,隨时准备申请协查。” “没问题。” 老唐和老李对视一眼。 江弈带著谈新源和熊力,小心地將黎木根的尸体装入运尸袋,抬上了车。 车辆启动,朝著市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厢里,谁都没有说话。 …… 江弈他们离开后不久,洛县警察局的警车就闪著警灯,一路鸣笛赶到了村口。 夏怡立刻上前,与带队的民警简单交接了情况。 “辛苦你们了,夏警官。” 带队的民警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皮肤黝黑,看起来很乾练。 “我们分头行动吧,我带人去村里问问,你这边有什么需要隨时联繫。” “好。” 夏怡跟著一名年轻的民警,开始在村子里进行走访。 黎木根家在村子的最东头,一栋半新不旧的二层小楼。 此刻,院子里已经围了一些村民,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民警上前维持秩序,夏怡则找到了村长了解情况。 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抽著旱菸,一脸的痛心。 “木根这孩子,可惜了啊。” “他平时为人怎么样?” 夏怡问道。 “人不错的,就是有点好酒。” 村长嘆了口气。 “靠著山里这点地,种点菜,閒了就去山里弄点野味卖,日子过得还行。” “昨天晚上,有人见他去村口的小卖部喝酒了,好像喝到八九点钟。” “跟谁一起?” “就他自己,后来好像接了个电话,说有约,急匆匆就走了。” 有约。 夏怡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村里被蛇咬的事情常见吗?” 夏怡换了个问题。 “那可太常见了。” 村长把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 “咱们这山里,啥蛇都有,尤其是竹林里那种竹叶青,毒得很。” “前年隔壁村还有个娃被咬了,幸亏送得及时,不然小命都没了。” 一切信息,似乎都和现场的“意外”假象完美契合。 如果不是江弈点出了疑点,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这只是一场不幸。 告別了村长,夏怡在民警的带领下,找到了黎木根的家。 院子里,一个中年男人蹲在地上,抱著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发出压抑的哭声。 他旁边,一个女人红著眼眶,正在不停地抹眼泪。 “这是死者的哥哥范利,和他的老婆。” 民警小声介绍道。 夏怡走上前,心情有些沉重。 “范大哥,节哀。” 范利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悲痛。 “我弟弟……我弟弟他怎么就……” 他哽咽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倒是他旁边的老婆,那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农村妇女,忽然抬起头,盯著夏怡。 “警官,我觉得这事不对劲。”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夏怡心里一动。 “大嫂,您为什么这么说?” “我这小叔子,虽然爱喝酒,但他胆子小得很。” 范利的老婆擦了把眼泪。 “他最怕蛇了,从小就怕。天黑以后,你就是打死他,他都不敢一个人进那片竹林。” “更別说,还是喝了酒之后。” 夏怡立刻追问。 “他昨晚离开酒桌,说是去赴约,你们知道是去见谁吗?” 范利夫妇都摇了摇头。 “我们不知道,他没说。” “村里有监控吗?” 夏怡问向旁边的民警。 “有,村口小卖部门口装了一个,对著路口,应该能拍到。” 一行人立刻赶往村口小卖部。 调出监控录像,时间调到昨晚九点左右。 很快,画面里就出现了黎木根的身影。 他確实如村长所说,走路有些摇晃,像是喝了不少酒。 但他没有回家,而是径直朝著竹林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看起来很急。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迫不及待。 夏怡立刻用手机將这段视频录了下来,发给了江弈。 …… 市局,法医鑑定中心。 解剖室里。 江弈、谈新源、熊力三人都已经换上了白色的解剖服,戴著口罩和手套。 黎木根的尸体安静地躺在解剖台上。 江弈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夏怡发来的视频,还有那段关於死者怕蛇的描述。 “开始吧。” 他拿起解剖刀。 谈新源和熊力立刻各就各位,神情专注。 解剖有条不紊地进行著。 取样,化验,分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两个小时后,初步的毒理鑑定结果出来了。 熊力拿著报告单,眉头紧锁。 “江哥,结果出来了。” “死者血液样本中,检测出高浓度的酒精成分。” “同时,还有竹叶青蛇毒特有的多循环毒素。” 这个结果,和现场的推断完全一致。 谈新源有些泄气。 “难道……真的是我们想多了?” “不。” 江弈的声音斩钉截铁。 他放下手中的镊子,目光扫过两人。 “你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死者的体表检查,除了右臂上的两个咬痕,没有任何其他的伤口。” “这不合常理。” 江弈走到解剖台旁,指著黎木根的手臂。 “竹叶青是攻击性极强的毒蛇,被咬中的瞬间,会產生灼烧般的剧痛。” “一个清醒的人,在这种剧痛下,不可能毫无反应。” “他会挣扎,会呼救,会在手臂上留下抓痕。” “但是,这些痕跡,我们全都没有发现。” “他没有挣扎,只有一个解释。” “在被蛇咬之前,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凶手先用某种方式让他陷入了昏睡,或者深度昏迷。” “然后,再將准备好的毒蛇,放在他的手臂上,完成了这致命的一击。” “这根本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蓄意的,用毒蛇作为凶器的谋杀案。” 谈新源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可是,江哥。” “如果凶手真的用了麻醉剂,为什么毒理检测报告上什么都没有?” 他指了指熊力手里的那张报告单。 “我们查了常规的巴比妥类、苯二氮?类,甚至是一些新型精神活性物质,结果都是阴性。” 这才是最让他想不通的地方。 有结论,却找不到支撑结论的证据。 这在法医学上,就等同於空想。 第52章 可那也只是一个猜测 江弈摘下沾著血丝的手套,丟进黄色的医疗废物桶里。 他转过身。 “因为麻醉剂,也分很多种。” “你们在学校里学的,还有我们日常接触最多的,是卤代类吸入性麻醉剂。” “这类麻醉剂的化学性质相对稳定,会与人体组织產生一定程度的结合,代谢周期长。” “所以容易在尸体內留下痕跡。” 江弈顿了顿,似乎是在给他们消化的时间。 “但还有一类,非卤代类麻醉剂。” 谈新源的脑子里飞快地搜索著这个名词。 “比如,一氧化二氮。” 江弈说出了那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 “俗称,笑气。” 熊力恍然大悟。 “那玩意儿?!” “对。” 江弈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书海量,??????????????????.??????任你挑 全手打无错站 “它通过抑制中枢神经系统產生麻醉效果,但本身几乎不参与人体代谢。” “绝大部分会以原形通过呼吸排出体外。” “人一旦停止吸入,几分钟內就会甦醒。” “而一旦死亡,呼吸停止,残存在肺部和血液里的那一点点,也会迅速逸散。” “它来过,又离开,不留下痕跡。” “可……可那也只是一个猜测。” 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凶手使用了笑气。” “没有物证,就无法形成证据链。” 江弈的目光,从谈新源的脸上,缓缓移到了解剖台上黎木根的尸体上。 “所以,我们才要去找。” “法医的职责,不只是发现那些摆在明面上的证据。” “更是要用我们的技术和知识,去证明那些被凶手刻意隱藏,甚至抹去的证据。” “这,才是我们站在这里的意义。” 说完,他重新戴上一副新的无菌手套。 那双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专注的光芒。 “谈新源。” “在。” “准备手术刀,11號刀片,还有组织剪和显微镊。” 谈新源愣了一下。 “江哥,要做什么?” 江弈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尸体右臂那两个不起眼的蛇咬孔洞上。 “做侧向皮下组织切面手术。” “什么?!” 这一次,连一直沉默拍照的熊力都惊呼出声。 谈新源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侧向……切面?” 这个手术名词,她只在最顶级的学术期刊上见过。 它要求主刀医生用手术刀,从创口的侧面,水平切入。 將整个创口通道的侧壁完整地剥离並展现在显微镜下。 这需要对人体组织结构有入微的了解,更需要一双稳到极致的手。 因为蛇咬的创口本身就极小,皮下组织又柔软脆弱。 稍有不慎,整个创口结构就会被破坏,证据也就彻底消失了。 “江哥,这……这风险太大了。” 熊力忍不住劝道。 “我听说,省厅的张法医试过一次,都失败了。” “这对手的稳定度要求,简直不是人能做到的。” 江弈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 他只是伸出手。 “刀。” 谈新源从器械盘里,用镊子夹起那柄纤细的11號手术刀,稳稳地递了过去。 “熊二,准备高清摄像。” 江弈的声音传来。 “我要完整的记录。” “好……好的。” 熊力手忙脚乱地调整著旁边摄像机的支架,將镜头对准了那截惨白的手臂。 整个解剖室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江弈左手用显微镊轻轻固定住伤口边缘的皮肤。 右手的刀贴著皮肤,精准地刺入。 谈新源和熊力,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江弈的手。 那柄薄薄的刀片,仿佛拥有了生命,在皮下组织中游刃有余地穿行。 几秒钟后。 江弈手腕一翻,刀尖轻巧地挑起。 一片薄如蝉翼,带著完整创口侧写面的皮下组织,被完整地剥离了出来。 切面光滑如镜。 创口通道的形態,被完美地保留了下来。 “我的天……” 熊力看著监视器里的画面,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嘆。 江弈將切下来的组织样本,小心翼翼地放在载玻片上,推到了显微镜下。 “过来,看。” 两人立刻凑了过去。 通过目镜,被放大了数百倍的伤口截面,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两个平行的创口通道。 其中一个,呈现出明显的弧形。 “这是蛇牙的痕跡。” 江弈用探针指著那个弯曲的通道。 “竹叶青的毒牙是管牙,前端有开口,为了能將毒液注射进去,牙齿本身带有向內的弯鉤。” “所以造成的伤口通道,必然是弧形的。” 这一点,符合常理。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另一个创口上。 那个创口,和旁边弯曲的通道截然不同。 它笔直。 非常非常的笔直。 就像一根钢针,毫无巧地,径直刺入了皮下深处。 肉眼几乎无法分辨,但在显微镜下却无所遁形。 谈新源感觉自己的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这……这不是牙印。” “这绝对不是牙印。” 熊力也凑在另一个目镜前,喃喃自语。 “太直了……蛇的牙齿,怎么可能留下这么直的痕跡?” 江弈放下了探针,挺直了身体。 “这不是蛇牙。” 他一字一句,给出了最终的结论。 “这是针头。” “凶手……用针注射了什么东西?” 谈新源的思路飞速运转。 “然后,为了掩盖这个针孔,又立刻用毒蛇在同一个位置咬了一口?” “不对。” 江弈立刻否定了他的推测。 他指著显微镜下的图像。 “你们看两个创口周围的组织反应。” “几乎完全一致。” “无论是出血情况,还是早期的炎性反应,都没有明显的先后差异。” “这意味著,针刺和蛇咬,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发生的。” 熊力皱起了眉。 “同一瞬间?那怎么可能?” “人的反应速度是有极限的。” “时间差不会超过三秒。” 江弈给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甚至可能更短。” 三秒。 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差。 谈新源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可……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熊力提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这完全说不通啊!” “如果他想用麻醉剂让死者失去意识,直接用蛇不就行了?” “反正死者怕蛇,现场也能偽装成意外。” “用蛇来掩盖一个针孔?这……这简直是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了。” “还有一个问题。” 谈新源补充道。 “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注射器或者针头。” “夏姐他们几乎把那片竹林翻过来了,连片碎玻璃都没放过。” “凶手把凶器处理得这么干净,为什么偏偏要用这么复杂的,留下痕跡的手法?” 第53章 我们假设两种情况 江弈没有说话。 他只是重新俯下身,双眼紧紧地盯著显微镜下的那两个孔洞。 “我们假设两种情况。” “第一种,先被蛇咬,后被注射。” 江弈竖起一根手指。 谈新源下意识地跟著他的思路。 “死者黎木根,在竹林里,被一条竹叶青咬了。” “他中毒了,身体开始麻痹,意识逐渐模糊。” “然后呢?” 江弈的目光扫过两人。 “凶手,我们的第二个人,从藏身之处走出来。” “他要做什么?” 江弈自问自答。 “他走到动弹不得的黎木根身边,掏出了一个注射器,对准蛇咬的伤口,又扎了进去。” “他注射了什么?” 这个问题,江弈直接看向谈新源。 谈新源愣了一下,隨即反应过来。 “是……是竹叶青的蛇毒。”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们只在死者体內检测到了这一种毒素。” 谈新源的回答很標准,是教科书式的法医逻辑。 “没错。” 江弈点点头。 “只检测到了竹叶青蛇毒。” “所以,如果存在注射行为,那么注射物也只能是竹叶青蛇毒。” “现在,你们告诉我,这个凶手是不是脑子有坑?” “啊?” 熊力没跟上这个跳跃。 “他图什么?” 江弈摊开手。 “黎木根已经被毒蛇咬了,必死无疑。” “他多此一举,再给人家注射一份同样的毒药?” “是为了让黎木根死得快一点,体现一下人道主义关怀?” “还是说,他跟那条蛇有仇,非要抢蛇的业绩?” 这番话,说得谈新源和熊力面面相覷。 “所以,第一种假设,不成立。” 江弈下了定论。 “那么,只剩下第二种可能。”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先注射,后蛇咬。” 谈新源的眉头紧锁。 “可是……他怎么接近一个清醒的黎木根,然后给他注射?” “直接上去打一针?黎木根会反抗,会呼救,现场会留下搏斗的痕跡。” “但现场没有。” 江弈替他说完了。 “所以,在注射之前,还有一步。” “凶手,先让黎木根失去了反抗能力。” 熊力立刻反驳。 “不可能!” “毒理检测报告你看了,我看了,谈子也看了。” “除了蛇毒,没有任何麻醉剂、镇静剂、或者其他精神类药物的残留。” “乾净得很。” “如果是笑气呢。” “化学名,一氧化二氮。” “在常温常压下,是无色有甜味的气体。” “高浓度吸入,能在十几秒內,让人四肢发软,意识模糊,甚至短暂昏迷。” “最关键的是,它在人体內几乎不参与代谢,会以原形,隨著呼吸,快速排出体外。” “一旦人恢復正常呼吸,几分钟內,血液里的笑气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 解剖室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谈新源和熊力仿佛看到了一幅清晰的犯罪画面。 月色下的竹林。 黎木根正在寻找著什么。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靠近。 一块浸透了液態笑气的湿布,猛地捂住了黎木根的口鼻。 黎木根可能挣扎了一下,但吸入气体的瞬间,他的力气就消失了。 他软软地倒在地上,脸上甚至还可能带著诡异的笑容。 然后,凶手从容地跪在他身边,擼起他的裤腿。 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注射器。 將致命的蛇毒,推进他的身体。 “完成了注射,凶手需要一个掩盖针孔的偽装。” “於是,他拿出了另一件道具。” “一条蛇。” 熊力忍不住插话。 “控制一条活的竹叶青?还让它精准地咬在针孔上?” “万一那蛇不听话,反口咬了凶手自己呢?” “所以,这条蛇,有问题。” 江弈的视线,再次回到了显微镜下的那个弯曲的伤口。 “竹叶青的攻击性很强,但它们通常只攻击移动的目標。” “对於一个静止不动,已经昏迷的人,它可能根本提不起兴趣。” “除非……” 江弈顿了顿。 “是凶手捏著蛇的脑袋,强行让它的牙齿,刺破了黎木根的皮肤。” “这就引出了你刚才的问题,熊二。” “这么做,风险极大。” “但如果,这条蛇,本身就没有威胁呢?” 谈新源的眼睛猛地睁大。 “蛇的毒牙……被拔掉了!” “或者,它根本就是一条无毒的,长得像竹叶青的蛇!” 熊力也恍然大悟。 “我靠!” “对啊!” “这样一来,凶手就可以从容地偽造蛇咬的痕跡,而不用担心自己中毒!”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蛇会攻击一个静止的目標!”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针刺和蛇咬的痕跡,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因为,那根本不是一次意外的蛇咬。 所有的矛盾,在这一刻,全部融匯贯通。 凶手在用一个复杂的偽装,去掩盖一个杀人核心——注射。 他想让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起该死的意外。 一个怕蛇的人,在夜晚的竹林里,不幸被蛇咬死的意外。 如果不是江弈用显微镜观察。 如果不是他发现了那毫釐之间的,笔直的针孔。 这个案子,恐怕真的就以“意外死亡”结案了。 “江哥……牛逼!” 熊力憋了半天,最终只说出这四个字。 他现在看江弈的眼神,已经不只是佩服了,简直是崇拜。 “可是,我们怎么证明?” 谈新源迅速冷静下来,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这一切,都还只是你的推测。” “笑气已经消散了,我们找不到证据。” “那条蛇,也早就没影了。” “我们拿什么,向上面匯报?拿什么,把案件的性质,从『意外』改成『谋杀』?” “不。” 江弈摇了摇头。 “证据,就在我们眼前。” 他指了指解剖台上的尸体。 “凶手算到了一切,但他算漏了一点。” “他可以偽造伤口的形状,但他偽造不了身体的反应。” 江弈看向熊力。 “熊二,你还记得,蛇毒的本质是什么吗?” 熊力一怔,隨即脱口而出。 “是……是蛋白质!” “更准確地说,是各种复杂的酶和活性多肽!” 说到这里,熊力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像一头笨重的熊,却突然有了猎豹般的敏锐。 “我明白了!” “酶!是酶促反应!” “如果是先注射,后用无毒蛇偽造伤口。” “那么,只有针孔注射的位置,才会有真正的蛇毒!” “蛇毒里的各种酶,会立刻与周围的组织发生反应,导致组织溶解、坏死、出血!” “而那个偽造的蛇咬伤口,因为它没有注入毒液。” “所以它周围的组织,只会呈现出单纯的物理穿刺伤的反应!” “虽然两个伤口看起来差不多,但在微观的组织学层面上,它们的反应,绝对不一样!” 第54章 进行组织病理学切片 谈新源也彻底懂了。 “所以,我们只需要分別提取两个伤口周围的组织样本。” “进行组织病理学切片,观察酶反应的程度!” “没错!” 江弈的脸上,终於露出了笑意。 “去吧。” “我等你们的结果。” “是!” 熊力和谈新源立刻转身,冲向了旁边的病理实验室。 …… 三个小时后。 病理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熊力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手里捏著几张还带著温度的检验报告。 他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亢奋。 “江哥!出来了!” “结果出来了!” 江弈放下了手中的案卷,抬起头。 谈新源跟在熊力身后,也是一脸激动,她手里拿著一个平板。 上面是刚刚成像的组织切片对比图。 “江哥,你看!” 谈新源把平板递到江弈面前。 屏幕上,是两幅被染色的组织细胞图像。 左边的图像,来自那个笔直的针孔。 可以看到,细胞结构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溶解和坏死。 细胞间隙充满了红细胞和炎性细胞,呈现出典型的中毒反应。 而右边的图像,来自那个弯曲的蛇咬孔洞。 图像里,细胞结构基本保持完整,只有一些被物理穿刺导致的破裂。 周围的炎性反应,也远比左边要轻微。 两幅图,对比鲜明。 “检验报告也证实了。” 熊力將纸质报告拍在桌上。 “我们在针孔创口的组织样本中,检测到了高活性的磷脂酶a2和透明质酸酶。” “这都是竹叶青蛇毒的標誌性成分。” “而在蛇咬创口的样本中,这两种酶的活性,几乎为零。” 江弈的推测,被完全证实。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 “我来写最终的尸检报告。” 江弈站起身,声音恢復了平日的沉静。 “结论:他杀。” “死因:急性循环衰竭,系被注射高浓度竹叶青蛇毒所致。” “谈新源,你根据我们的发现,立刻整理一份简报,直接发给市局专案组。” “熊力,把所有的检验数据和组织切片图像打包,作为附件,一併发送。” “是!” 两人立正,齐声应道。 分配完任务,江弈没有停留。 他走到窗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对面传来赵磊略带疲惫的声音。 “喂,小江?” “赵局。” 江弈的声音很平静。 “黎木根的案子,不是意外。” “是谋杀。” “你確定?” “百分之百確定。” 江弈將他们的发现,言简意賅地复述了一遍。 从笑气,到注射,再到无毒蛇的偽装。 听完江弈的敘述,赵磊没有再问任何问题。 他只说了三个字。 “知道了。” 然后,便掛断了电话。 …… 陈五岳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局长赵磊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黎木根那个?不是说被蛇咬了,意外死亡吗?” 徐五岳皱起了眉。 “法医那边刚出了最终报告。” 赵磊將一份文件拍在他的桌上。 “不是意外。” “是谋杀。” 徐五岳一把抓起文件,快速地瀏览起来。 当他看到“笑气迷晕”、“针筒注射”、“无毒蛇偽造伤口”这些字眼时。 他这个见惯了各种凶案现场的老刑警,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妈的……” 徐五岳低声骂了一句。 “这心思也太毒,太密了!” “能想出这种手法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赵磊的脸色,比他还难看。 “凶手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如果不是江弈那小子心细如髮,用显微镜找到了那个针孔。” “这个案子,就真的成了意外了。” “现在,案子已经定性为谋杀。” 赵磊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徐五岳的脸上。 “市局已经成立了专案组,由我亲自掛帅。” “具体的侦破工作,我交给你,江州刑警大队。” “老徐,我给你一个死命令。” 徐五岳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 “四十八小时。” 赵磊伸出四根手指,又弯下两根。 “我只要结果。” “四十八小时之內,必须破案!” 徐五岳看著桌上那份法医报告。 “妈的!” “干了!” “別说四十八小时,就是二十四小时。” “老子也得把这个藏头露尾的王八蛋,从地底下给揪出来!” 赵局走了之后。 陈五岳抓起桌上的座机,手指在数字键上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拨通了江弈的手机。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徐队。” “江弈,报告我看了。” “你小子,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徐五岳忍不住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的江弈似乎笑了笑。 “可能……比別人多绕了两个弯。” “行了,別贫了。” 徐五岳的语气重新变得严肃。 “案子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 “你那边,有什么调查方向上的建议?” “徐队,我正准备给您打电话。” “根据现有的线索,我已经做了一份初步的作案动態模擬图。” “什么图?” 徐五岳愣了一下。 “就是模擬凶手从產生念头,到准备工具,再到实施犯罪,最后逃离现场的全过程。” “通过这个模擬,我们可以反推出凶手的几个必备特徵。” “比如,他需要有渠道获取笑气和特定的注射药物。” “他需要懂蛇,而且能搞到一条无毒的竹叶青蛇。” “最关键的,他必须和死者黎木根有足够深的仇恨。” “才能让他费这么大功夫,设计出如此精密的杀人手法。” 原本一团乱麻的思绪,瞬间被理出了一条清晰的主线。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从黎木根的人际关係入手,寻找符合这些特徵的人。” “查他的仇家。” “查谁能搞到蛇。” 徐五岳顺著他的思路说了下去,眼神越来越亮。 “没错。” 江弈肯定了他的想法。 “我已经让夏怡去查黎木根的背景资料了。” “根据村民的初步走访,有一个人,被我列为了头號嫌疑人。” “谁?” “村里一个叫王麻子的人。” “他是职业养蛇的,跟黎木根因为蛇有过节,还扬言要弄死他。” 徐五岳的眼睛眯了起来。 “好!” “我马上去会会这个王麻子!” “徐队。” 江弈忽然叫住了他。 “我也想过去。” “我想看看嫌疑人的反应。” 江弈解释道。 “有时候,身体语言比嘴巴更诚实。” “尤其是在这种高压环境下。” “行。” “我让老唐和老李在村口等你们。” 掛断电话,徐五岳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 第55章 黎木根死了,你知道吗 王麻子的家,在村子的最西头。 一个破败的院子。 院墙角落里,堆著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木箱子,上面都盖著铁丝网。 徐五岳一行人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轻微的“嘶嘶”声,让人头皮发麻。 一个皮肤黝黑,脸上坑坑洼洼的中年男人。 正蹲在院子中央,用一根长长的铁钳,夹著一只白色的老鼠,往其中一个箱子里送。 他就是王麻子。 看到穿著警服的徐五岳等人,王麻子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脸上並没有太多意外。 他慢条斯理地將老鼠餵进箱子,盖好盖子,才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警官,有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徐五岳打量著他。 这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眼神里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阴鷙。 “王麻子,我们是市刑警队的。” 徐五岳亮出证件。 “找你了解点情况。” “黎木根死了,你知道吗?” 王麻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听说了。” “村里都传遍了。” “说是被蛇咬死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似乎还勾起了若有若无的讥讽。 “我们想知道,案发当天,也就是前天晚上,你在哪里?” 徐五岳开门见山。 “前天?” 王麻子想了想。 “白天去镇上赶集了,卖了几条小蛇。” “下午回来的,晚上就在家待著,哪儿也没去。” “有人能证明吗?” “我一个人住,没谁能证明。” 王麻子回答得滴水不漏,脸上甚至带著不耐烦。 “你好像一点也不关心他怎么死的。” 徐五岳的目光,像鹰一样锐利。 王麻子嗤笑一声。 “他死不死,关我屁事?” “我巴不得他早点死。”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 “我听说,你们俩有过节?” “何止是过节。” 王麻子眼神一冷,指著墙角一个空著的木箱。 “那孙子,上个月带人从我这偷走了一条刚成年的银环蛇。” “那是我准备留著配种的,值好几千块。” “我找他要,他死不承认,还把我打了一顿。” “你当时是不是说过,要弄死他?” “对,我是说过。” 王麻子梗著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警察同志,光说说是犯法的吗?” “我要真想弄死他,有的是办法。” 他指了指身后的那些木箱。 “我这些宝贝,哪个不比竹叶青毒?” “隨便放一条出去,他黎木根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我犯得著用那种不入流的货色?” 徐五岳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一个职业养蛇人,尤其是养剧毒蛇的,確实看不起竹叶青那种级別的。 “而且,你们以为蛇是狗吗?” 王麻子像是看白痴一样看著他们。 “我让它咬谁它就咬谁?” “那玩意儿,除了吃就是睡,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谁的话都不听。” 徐五岳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足足有十几秒。 王麻子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坦然,甚至带著点挑衅。 不像是在说谎。 这个人的恨意是真实的,但他的逻辑也是清晰的。 他似乎,真的不是那个心思縝密的凶手。 就在这时,江弈和夏怡也赶到了。 江弈远远地看著王麻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著他的一举一动。 徐五岳朝江弈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这边没什么进展。 江弈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我们会去核实你的话。” 徐五岳留下一句。 “在你没有洗清嫌疑之前,不准离开江州市。” “隨便。” 王麻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身又去摆弄他的那些蛇箱子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紧张或者心虚。 离开王麻子的家,徐五岳的脸色有些难看。 “徐队,他的话可信度很高。” 一直沉默的江弈忽然开口。 “无论是从养蛇的专业角度,还是从他的微表情来看,他都没有撒谎。” “他恨黎木根,但他的恨,是摆在明面上的。” “而我们的凶手,是个喜欢躲在暗处的毒蛇。” 徐五岳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江弈的判断。 “那现在怎么办?” “第一条线索,就这么断了。” 夏怡在一旁有些焦急。 江弈的目光,望向村子的另一头。 “不。” “线索没有断。” “夏怡姐,黎木根的社会关係,查得怎么样了?” 夏怡立刻拿出笔记本。 “村里大部分人都跟他有过节,但基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构不成杀人动机。” “他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哥哥,叫范利。” “范利?” 江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对,就是他。” 夏怡点头。 “黎木根出事后,范利哭得比谁都伤心。” “走。” “我们去会会这个好兄弟。” …… 范利的家,比王麻子的院子要敞亮整洁得多。 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院子里还晒著被子,有股阳光的味道。 他正坐在院子里的一个小马扎上,低著头,默默地抽著烟。 他的妻子,一个看起来很本分的农村妇女,站在他身边,眼眶红红的,不停地嘆著气。 看到江弈和夏怡走进来,范利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你们怎么又……” “我们是市刑警队的。” 夏怡解释道。 “来了解一下黎木根的情况。” 一听到黎木根的名字,范利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把手里的菸头狠狠地摁在地上。 “我兄弟他……他死得太突然了!” 他的声音哽咽,充满了悲痛。 江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他。 他的目光,落在了范利捲起的短袖衬衫下,那条结实的小臂上。 手臂上,有一排清晰的牙印。 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伤口不大,但很深,周围还有些红肿。 “你的手臂怎么了?” 江弈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隨口一问。 范利下意识地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眼神闪过慌乱。 “哦,这个啊……” “昨天在山上干活,不小心被……被带刺的藤条颳了一下。” 他解释得有些磕磕绊绊。 “是吗?” 江弈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看著,倒像是被咬的。” 范利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 他身边的妻子,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眼神里满是紧张。 “警察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利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 江弈没有理会他的质问,而是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直视著他的眼睛。 “范利,我们来。” “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黎木根的死,不是意外。” 第56章 他是被人谋杀的 江弈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 “他是被人谋杀的。” 范利的妻子,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及时扶住了旁边的墙。 而范利本人的反应,却很奇怪。 他的第一反应,是惊慌。 这种惊慌,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很快,就被开始愤怒起来。 “谋杀?!” 他猛地站起身,额头上青筋暴起。 “是谁?!” “是哪个天杀的王八蛋乾的?!” “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他的表演很到位,愤怒的情绪也足够饱满。 但在江弈看来,这迟到了两秒的愤怒,却显得无比虚假。 一个人,在听到自己最好的兄弟被谋杀后,第一反应应该是难以置信。 而绝不是这样。 除非…… 他早就知道这不是意外。 或者,他隱瞒了什么关於这场谋杀的关键秘密。 “我们正在调查。” “范利,前天晚上,你在哪里?” “我……我在家。” 范利的眼神有些闪躲。 “我老婆可以给我作证。” 他身边的女人,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对,对,他一晚上都在家,哪儿也没去。” 她的声音,带著明显的颤抖。 本书首发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超给力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江弈的目光,从范利,转移到他妻子的脸上。 这对夫妻,在撒谎。 “好。” 江弈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为了排除你们的嫌疑,我们需要对你家进行一次搜查。” “希望你们配合。” “凭什么?!” 范利激动地喊道。 “你们这是滥用职权!” “我兄弟的死跟我没关係!” “有没有关係,不是你说了算。” 江弈的语气,陡然转冷。 “是我们说了算。” 半个小时后。 老唐和老李带著几个年轻警员,將范利家翻了个底朝天。 结果,却一无所获。 “江法医,什么都没有。” 老唐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泄气地走了过来。 “別说凶器了,连根可疑的毛都没找到。” 范利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但依旧紧绷著。 他梗著脖子,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著江弈,仿佛在说:你看,我就是清白的。 江弈站在院子中央,环视著四周。 线索似乎又一次中断了。 范利的反应虽然可疑,但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 就在这时,一个挎著菜篮子的大婶,从门口探头探脑地经过。 她看到院子里的警察,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哟,警察同志,这是咋了?” “范利家犯事了?” 夏怡走过去,客气地问道。 “大婶,我们是来办案的。” “请问,你今天早上,有没有看到范利去什么特別的地方?” 那大婶撇了撇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范利,悄咪咪道。 “看到了啊。” “天刚蒙蒙亮那会儿,我就瞧见他了。” “鬼鬼祟祟的,骑著他那辆破三轮车,往村头的那个小山包上去了。” 大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补充了一句。 “那地方,平时可没人去,荒得很。” 范利的身体,在听到“小山包”三个字的时候,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夏怡,老唐!” 江弈的声音,带著命令。 “跟我走!” 他大步流星地衝出院子,直奔村头。 村头的山包不高,上面长满了杂草和低矮的灌木。 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蜿蜒向上。 在小路的一侧,江弈很快就发现了三轮车留下的,新鲜的车辙印。 车辙印歪歪扭扭地延伸进了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里,然后消失了。 “就是这里!” 江弈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他拨开眼前的灌木丛。 灌木丛的中央,有一小块空地。 空地上的泥土,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跡。 “挖!” 江弈只说了一个字。 老唐立刻从警车后备箱里拿出工兵铲,开始奋力挖掘。 没挖几下。 “当”的一声。 工兵铲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老唐扔掉铲子,直接用手刨开鬆软的泥土。 一个黑色的塑胶袋,出现在眾人眼前。 江弈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將塑胶袋拎了出来,打开。 袋子里,装的东西不多。 一个用完的,小巧的医用注射器。 一个空了的棕色小药瓶,上面没有任何標籤。 还有…… 几根被削尖了的,细细的竹籤。 江弈拿起其中一根竹籤,凑到眼前。 在竹籤尖端的位置,他看到了两个极其微小的,对称的凹痕。 那形状,与蛇的毒牙,一模一样。 这就是凶手用来偽造蛇咬伤口的工具。 江弈的电话,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打给了徐五岳。 没有多余的寒暄。 也没有复杂的案情匯报。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江弈只说了三个字。 “找到了。” 电话那头的徐五岳沉默了足足三秒钟,然后才传来一声长长的,如释重负的吐气声。 “带回来。” “我让技术队的同事等著。” 物证被小心翼翼地封存,连同那片被翻动过的泥土样本,一同被带回了市局。 技术队的同事们早已严阵以待。 灯火通明的实验室里,气氛紧张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指纹提取的过程,比想像中更顺利。 在那个空了的棕色小药瓶瓶身上,技术员成功提取到了一枚清晰的,完整的指纹。 资料库比对的结果,几乎是秒出。 屏幕上,范利的照片,和那枚指纹的主人信息,並列在一起。 铁证如山。 抓捕行动立刻展开。 当几辆警车无声地滑入村庄,停在范利家门口时,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他甚至没有反抗。 当夏怡拿出那张逮捕令的时候,范利的老婆瘫坐在地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范利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默默地伸出双手,让冰冷的手銬,锁住了他前半生的恩怨。 审讯室。 一盏白炽灯,將范利脸上的皱纹照得沟壑分明。 他比昨天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为什么?” 徐五岳亲自审讯,声音里带著疲惫。 范利低著头,看著自己被銬住的双手,沉默了许久。 “呵呵……”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扯。 “为什么?” “你们应该去问问他。” “问问他黎木根,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著徐五岳。 “他和我老婆,搞在一起十几年了!” “十几年啊!” “我一直拿他当亲兄弟,我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结果呢?” “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给我戴了顶绿得发黑的帽子!”『 第57章 我就是要他死 夏怡站在单向玻璃后面,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你怎么发现的?” 江弈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平静地传了进去。 范利的情绪,因为这个冷静的问题,稍微平復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 “我儿子。” “他前段时间跟同学打架,受伤了,住院输血。” “医院一查,血型对不上。” “我当时就懵了。” “医生还以为搞错了,又查了一遍,还是对不上。” “我偷偷去做了个亲子鑑定。” 范利说到这里,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你们猜怎么著?” “养了十几年的儿子,不是我的。” “是他的。” “是黎木根那个王八蛋的!” 他一拳砸在审讯桌上,手銬撞击著金属桌面,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我那天拿著鑑定报告,去找我老婆对质。” “她全招了。” “从我们结婚没多久,他们俩就……就一直没断过。” “她说她对不起我,她说她也没办法,她说她当年是真心喜欢黎木根的。” “哈哈哈,真是可笑!” “那我算什么?我范利算什么?一个给他们养了十几年儿子的冤大头吗?” “所以,你就计划杀了他?” 徐五岳递过去一杯水。 “对。” “我就是要他死。” 他开始交代作案的全部过程。 “我们这儿竹林多,蛇也多。” “我就想到了用蛇毒。” “我提前去山上抓了一条竹叶青,又抓了一条没毒的水蛇。” “然后,我托人从外面搞到了医用的竹叶青蛇毒血清和注射器还有笑气。” “案发那天晚上,我跟他说,竹林里新出了一批好笋,让他跟我去挖。” “他没怀疑。” “到了地方,我藉口让他走前面,然后拿笑气弄晕了他。” “等他晕过去之后,我就把抽出来的蛇毒,给他注射了进去。” “为了做得像真的,我还用我事先削好的竹籤。” “在他的脚踝上,扎出了两个跟蛇牙印一样的伤口。” “那竹籤,是我照著毒蛇的牙,一点点削出来的。” 范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最后,我把那条没毒的水蛇放出来,让它在那个伤口上咬了一口,留下真正的蛇牙印记。” “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了。” 夏怡在外面听得脊背发凉。 “那你手上的伤呢?” 江弈又问了一句。 范利举起自己被纱布包扎著的手,自嘲地笑了笑。 “人算不如天算。” “我在处理那条竹叶青的时候,没想到它还能动,冷不丁被它回头咬了一口。” “还好我提前准备了解毒的血清,不然,我可能就跟他一块儿躺那儿了。” “也算是,报应吧。” 他说完最后四个字,彻底沉默了。 “你老婆……还有你儿子,你没想过对他们动手吗?” 徐五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范利缓缓地摇了摇头。 “想过。” “拿著鑑定报告那天晚上,我刀都拿出来了。” “可我看著我老婆哭得那个样子,还有我……我儿子,他嚇得躲在门后发抖。” “我突然就下不去手了。” “毕竟,十几年的夫妻,十几年的父子。” “就算都是假的,那情分……也是真的。” 审讯结束。 范利被押送去看守所。 走廊里,江弈和夏怡並排走著,谁都没有说话。 “唉。” 夏怡长长地嘆了口气。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江弈看著窗外,淡淡地说道。 “情理之外,法理之中。” “他有可怜之处,但更有可恨之处。” “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剥夺他人生命的藉口。” 夏怡点了点头。 道理她都懂,只是心里,总觉得堵得慌。 黎木根的案子,因为其独特的作案手法,很快就引起了省厅的高度关注。 经过討论,这起“偽造蛇咬”案,被正式纳入了省厅的年度典范案例库。 供全省刑侦系统学习参考。 而作为案件的主要侦办人,江弈、夏怡和老唐等人,都获得了个人三等功的嘉奖。 省厅还发来通知,邀请专案组的主要成员,去省里参加一个刑侦技术交流会议。 由江弈作为代表,分享这起案件的侦破思路。 这天下午,江弈刚从实验室出来,就被局长赵磊叫到了办公室。 “小江,来,坐。” 赵磊笑呵呵地亲自给江弈倒了杯茶。 这待遇,让江弈有点受宠若惊。 “赵局,您找我?” “嗯,好事!” 赵磊把茶杯放到他面前,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红头文件。 “看看这个。” 江弈接过来一看,顿时愣住了。 文件標题写著一行大字:《关於表彰江州市第十二届十大杰出青年的决定》。 而在那十个金光闪闪的名字里,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江弈。 “这……” 江弈有点懵。 赵磊看出了他的疑惑,笑著解释道。 “你小子,別小看自己。” “从你来我们市局,破了多少大案要案了?” “碎尸案,再加上这次的蛇毒案,哪一件不是硬骨头?” “你这kpi,在我们整个江州政法系统,都是独一份的。” 赵磊指了指那份文件。 “这是市里对你的肯定,也是对我们市局工作的肯定。” “这个荣誉,分量很重,对你將来的发展,有很大的好处。” 江弈摩挲著那份文件,纸张的质感,有些不太真实。 “谢谢赵局,谢谢组织的培养。” 江弈站起身,郑重地说道。 “行了,別跟我来这套虚的。” 赵磊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省厅的那个会,你好好准备一下。” “还有这个『十大杰出青年』的表彰大会,也快了。” “到时候,你可是要上台发言的,代表了我们江州警队的形象,可不能掉链子。” 江弈点了点头。 “我明白。” 几天后。 江州市大礼堂。 江弈身上这套笔挺的西装,是夏怡硬拉著他去买的. 据说是什么义大利牌子,布料贴在身上,总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领带也勒得慌。 江弈坐在台下第一排,背挺得笔直,眼神却有些游离。 周围坐著的,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有科技新贵,有创业先锋,还有扎根基层的优秀干部。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著自信的笑容,谈笑风生。 “下一位,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江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法医,江弈!”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迴荡在整个礼堂。 第58章 让他们把故事说完 聚光灯“唰”地一下打在了江弈身上。 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適应著这突如其来的强光。 掌声雷动。 江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根本没有褶皱的西装,迈步走上那个舞台。 从他这个角度看下去,台下是一片攒动的人头和闪烁的手机屏幕。 他深吸一口气,站到演讲台前。 江弈用他一贯平静的语调,讲述了几个他经手的案子。 “每一具冰冷的尸体背后,都藏著一个未曾讲完的故事。” “我的工作,就是让他们把故事说完。” “让逝者安息,给生者慰藉,还法律以尊严。”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礼堂里鸦雀无声。 那份源自一线的真实与沉重,远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能打动人心。 演讲结束,掌声经久不息。 江弈走下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感觉后背已经微微出汗。 这可比解剖一具尸体,要累多了。 颁奖典礼的流程很长,江弈对后面的环节没什么兴趣。 便找了个藉口,提前离场,想去休息室透口气。 休息室的走廊很安静,铺著厚厚的地毯。 他刚走到一间掛著“嘉宾休息室”牌子的门前,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一个穿著黑色连帽衫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男人很高,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他似乎没料到门口会有人,脚步顿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江弈看到了他帽檐下那双阴鷙的眼睛。 那人也是一愣,眼神里闪过慌乱,隨即立刻低下头,与江弈擦肩而过。 脚步匆匆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江弈皱了皱眉。 这个人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他推开休息室的门,走了进去。 “夏怡?” 他看到夏怡正趴在沙发上,背对著门口,肩膀微微耸动。 “你怎么了?不舒服?” 江弈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夏怡没有回应。 他绕到沙发正面,脸色瞬间变了。 只见夏怡双眼紧闭,脸颊泛著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发出细碎的呻吟。 她身上的警服外套被扔在一边,只穿著一件单薄的衬衫。 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大片滚烫的肌肤。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甜腻的奶茶味。 江弈立刻蹲下身,伸手探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 滚烫! “夏怡!醒醒!” 他用力摇晃著她的肩膀。 夏怡的眼皮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眼神涣散,根本无法聚焦。 “热……” “好热……”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了江弈的手臂,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那惊人的热度透过衬衫布料,烫得江弈心里一惊。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茶几,上面放著一杯喝了一半的珍珠奶茶。 是那杯奶茶有问题! 江弈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刚才那个黑衣男人的身影。 来不及多想,他一把將夏怡从沙发上拽了起来,半拖半抱地弄进休息室自带的洗手间。 “忍一下!” 他打开淋浴喷头,冰冷的凉水瞬间倾泻而下,浇了夏怡一身。 “啊!” 夏怡被冻得一个激灵,意识似乎清醒了一点。 但身体里那股邪火,却依旧在横衝直撞。 “江弈……我难受……” 她的声音带著哭腔,双手死死地抓著江弈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了他的肉里。 这样下去不行。 药效太强了,光靠冷水根本压不住。 江弈眼神一凛,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个漱口杯,接满了冰冷的自来水。 “张嘴!” 他命令道。 夏怡迷迷糊糊地张开了嘴。 江弈捏住她的下巴,將一整杯冰水灌了进去。 “咳……咳咳……” 夏怡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喝下去,然后吐出来!” 江弈的声音冷得像冰,“快点!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乾净!” 他一手扶著夏怡,另一只手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探进了她的喉咙深处。 “呕——” 一股强烈的噁心感涌上来,夏怡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將胃里的东西吐得一乾二净。 冰水混合著没有消化的奶茶,污浊不堪。 江弈又接连灌了她几杯水,直到她吐出来的都是清水为止。 折腾了十几分钟,夏怡浑身湿透,瘫软在地上,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但她脸上的潮红,总算是褪去了一些,眼神也渐渐恢復了清明。 她看著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同样浑身湿透的江弈,脑子里“嗡”的一声。 刚才发生的一切,如潮水般涌回了脑海。 那个送奶茶的女大学生,那杯甜得发腻的奶茶,还有身体里那股无法抑制的燥热…… “啊——!” 夏怡发出一声羞愤交加的尖叫,抓起旁边的毛巾,胡乱地擦著自己的脸和身体。 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江弈脱下自己身上同样湿透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颤抖的肩膀上。 “没事了。” “是刚才那个黑衣男人干的。” 夏怡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我……我在等你的时候,有个女大学生过来,说是你的粉丝,特意给你和我买了奶茶。” “我看她挺真诚的,就……就喝了半杯……” “没想到……” 江弈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我报警。” 江弈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市局刑一队队长陆队的电话。 十五分钟后,陆队带著人火速赶到了现场。 “怎么回事?” 江弈將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陆队的脸色铁青。 “妈的,胆子也太大了!在市府大礼堂,给警察下药?”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立刻部署任务,一组人去调取监控,一组人封锁现场,进行勘查。 很快,那个送奶茶的女大学生就被找到了。 她只是个大一新生,被带到休息室时,嚇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清楚。 “警察叔叔……我……我真的不知道奶茶里有东西……” “是一个小哥哥拜託我的,他给了我两百块钱,让我把奶茶送给江警官。” “他说他是江警官的学弟,想给他一个惊喜……” “小哥哥?” 夏怡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她看著那个女生,问道:“他长什么样?” “高高瘦瘦的,穿著……穿著我们青乡县一中的校服裤子。” 女生努力回忆著,“戴著个黑色的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 “但是他的眼睛……很好看,是那种桃眼。” 县一中的校服裤子? 第59章 他的档案被加密了 陆队立刻叫来了局里的画像专家,根据女生的描述,开始绘製嫌疑人的画像。 江弈站在旁边,凭藉著那惊鸿一瞥的记忆,不断地补充著细节。 “眉骨要高一点。” “对,眼角微微下垂,但眼尾是上扬的。” “嘴唇很薄。” 半个小时后,一张年轻又带著几分阴鬱的脸,出现在了画纸上。 “是他吗?” 陆队把画像拿到女大学生面前。 女生只看了一眼,就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他!就是他!” 有了画像,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陆队立刻让技术队的同事,拿著画像去跟青乡县第一高中的学生档案进行比对。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陆队,人找到了!” 一个年轻警员拿著一份电子档案跑了过来。 “嫌疑人,何鸣,男,十七岁,青乡县第一高中,高二(三)班学生。” 陆队接过平板电脑,看了一眼。 照片上的少年,眉清目秀。 就是他。 “把他所有的资料都调出来!家庭背景,社会关係,一个都不能漏!” 陆队下令道。 “是!” 年轻警员应了一声,手指在平板上飞快地操作起来。 可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变了。 “陆队……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他的档案……被加密了。” “什么?” 陆队一把抢过平板。 屏幕上,向阳的个人档案页面弹出了一个红色的警告框。 【该档案已被省厅列为s级保密档案,无授权禁止访问。】 省厅s级加密? 在场的所有警察,脸色都变了。 这意味著,这个叫何鸣的高二学生,背景硬得超乎想像。 陆队不信邪,输入了自己的警號和密码,试图强行访问。 系统直接弹出了更高级別的警告。 【警告!您的操作已被记录,继续访问將触发越级警报!】 陆队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市局葛副局长的电话。 陆队走到一旁,接通了电话。 “喂,葛局。” 电话那头,传来葛副局长的声音。 “陆队,大礼堂的案子,你们不要再查了。” “什么?” 陆队愣住了,“葛局,嫌疑人都已经锁定了,为什么不查了?” “这是命令。” 葛副局长的声音冷了几分。 “省厅打了招呼,这个案子,移交给青乡县局处理。” “你们刑一队,把手头掌握的线索,全部打包,移交过去。” “记住,是全部,不许有任何保留。” 说完,葛副局长直接掛断了电话。 陆队拿著手机,愣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知道,这案子,碰上铁板了。 他走回来,看著江弈和夏怡,艰难地开口。 “葛局的命令,案子……移交给青乡县局。” 移交给青乡县局? 一个背景能让省厅加密档案的人,青乡县那个小地方,谁敢查?谁能查? 这跟不了了之,有什么区別? 夏怡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的身体因为愤怒,又开始微微发抖。 江弈伸出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掌心传来稳定而有力的温度。 他看著夏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放心。” “这件事,我一定会查到底。” “不管他是谁,都必须付出代价。” 江弈看著陆队那张写满不甘的脸。 他能理解这种无力感。 拼尽全力追查到的线索,眼看就要抓住凶手,却被一纸命令强行终止。 这种感觉,比办案过程中遇到任何困难都更让人憋屈。 夏怡的肩膀仍在微微颤抖。 江弈按著她肩膀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他转头看向陆队。 “陆队,你们是刑警,办案需要命令,需要授权。” “我不一样。” “我是法医。” “我的工作性质,相对自由一些。” “只要我觉得有疑点,就可以不受过多约束地进行调查。” “比如,重新勘验一下现场,或者,重新检查一下尸体。” 陆队猛地抬起头。 他明白了江弈的意思。 官方的调查被叫停了。 但私底下的调查,没人能管。 江弈这是要用他法医的身份做掩护,把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 夏怡通红的眼睛望向江弈,里面充满了希望。 江弈迎著她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他当然要查。 不只是为了夏怡。 更是为了他自己。 就在刚刚,陆队说出嫌疑人名字的那一刻,江弈的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就已经响起。 【叮!检测到关键人物:何鸣。】 【触发系列任务:恶魔在身边。】 【任务奖励:视最终完成度而定。】 青乡县。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起来。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涌出教学楼,喧闹声打破了夜的寧静。 大部分人归心似箭,脚步匆匆地奔向回家的路。 黎安就是其中一个。 他背著一个书包,里面塞满了沉甸甸的课本和试卷。 他今天值日,走得比平时晚了一些。 穿过操场,再路过那条种满了法国梧桐的小路,就能到学校的后门。 从后门出去,抄近路回家能省十几分钟。 这条路,他走了快两年。 今晚的月色不错,清冷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他走到小路拐角处时,一阵压抑的爭吵声,让他停下了脚步。 “我……我真的没钱了。” 一个女孩的声音,带著哭腔,充满了恐惧。 “没钱?” 一个囂张跋扈的男声响起,充满了不屑。 “我上周才看见你爸开著车送你来上学。” “你说你没钱?” “糊弄鬼呢?” 黎安皱了皱眉。 他认得那个男生的声音。 是何鸣。 高二(三)班的何鸣,整个青乡一中,无人不知的校霸。 他悄悄探出半个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昏暗的灯光下,几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男女,正围著一个穿著校服的女生。 为首的,正是何鸣。 他染著一头扎眼的黄毛,耳朵上掛著银色的耳钉。 校服外套敞开著,里面是件印著骷髏头的黑色t恤。 他嘴里叼著一根没点燃的烟,歪著头,一脸戏謔地看著被逼到墙角的女孩。 “小妹妹,我也不为难你。” “五千块,就当是交个保护费。” “以后在学校里,我罩著你,没人敢欺负你。” 何鸣身边,一个化著浓妆,穿著超短裙的女混混笑嘻嘻地搭腔。 “就是,我们鸣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別不识抬举。” 被围住的女孩,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 “我爸……我爸那是给老板开车的,不是我们家的……” 第60章 那你就陪哥哥玩玩 “呵。” 何鸣冷笑一声,吐掉了嘴里的烟。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捏住了女孩的下巴。 女孩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没钱是吧?” 何鸣的眼神变得阴冷,手指在女孩娇嫩的脸颊上轻轻滑动。 “没钱也行。” “那你就陪哥哥们玩玩。” “把你伺候舒服了,这保护费,哥哥就给你免了。” “哈哈哈哈!” 周围的几个混混,发出一阵鬨笑。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女孩的眼泪,终於决堤。 “不要……” “求求你们,放过我……” 她的哀求,只换来了何鸣更加放肆的笑容。 他的手开始不规矩地向女孩的衣领探去。 “住手!” 一声清朗的怒喝。 何鸣的动作一顿。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拐角处,走出来一个清瘦的少年。 是黎安。 他把书包从背上取下,拎在手里。 何鸣眯起了眼睛。 “我当是谁呢?” “原来是咱们年级第一的大学霸,黎安同学啊。”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怎么?想英雄救美?” 黎安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他看著那个瑟瑟发抖的女孩。 “你先走。” 女孩愣了一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从混混们的包围圈里跑了出去。 何鸣和他那几个同伙,竟然也没有拦。 他们只是饶有兴致地看著黎安。 “可以啊,黎安。” “够有种的。” 何鸣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咔咔”的声响。 “你知道多管閒事的下场吗?” 黎安將书包挡在身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何鸣,收手吧。” “你们做的事情是犯法的。”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犯法?” 何鸣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你跟我讲法?” 他身后的混混们也跟著哄堂大笑,仿佛黎安是个白痴。 笑声戛然而止。 何鸣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一步步逼近黎安,眼神凶狠得像一头饿狼。 “我告诉你,在青乡县这个地方,我何鸣说的话,就是法!”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脚踹向黎安的肚子。 黎安闷哼一声,被踹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 书包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书本散落一地。 “鸣哥,別跟他废话了!” “这小子就是欠揍!” 那个女混混尖声叫道。 “打他!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几个混混一拥而上。 黎安虽然清瘦,但常年帮家里干活,也有一把子力气。 他挥舞著拳头,奋力抵抗。 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 双拳难敌四手。 很快,他就被几个混混按倒在地。 拳头。 脚。 雨点般地落在他身上,头上,背上。 黎安死死地护住自己的头部,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何鸣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 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 烟雾繚绕中,他的表情显得格外狰狞。 “还挺能扛。” 他走到黎安身边,蹲了下来。 他用手里的烟,在黎安的校服上烫出了一个洞。 “服不服?” 黎安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渗出了血丝。 他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朝著何鸣的脸,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我呸!”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何鸣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缓缓站起身,將手里的菸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他从旁边一个混混手里,抢过一根捡来的钢管。 “都给我让开。” 混混们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他们看著何鸣的眼神带上恐惧。 他们知道,鸣哥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 “鸣哥……差不多得了……” 一个混混小声地劝道。 “別……別闹出人命了……” “滚!” 何鸣一声怒吼。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钢管。 在清冷的月光下,那根钢管泛著森然的寒光。 然后,重重地挥下。 “砰!” 钢管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黎安的后脑上。 黎安的身体猛地一抽。 然后,就软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动静。 鲜血,从他的髮根处,汩汩地涌了出来。 很快就在他身下的水泥地上,染开了一片深色的印记。 那个劝说的混混,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死……死人了?”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女混混的浓妆也了,她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鸣哥……他……他好像不动了……” 所有人都慌了。 打架斗殴,他们不是第一次干。 可打死人,这可是天大的事。 然而,作为始作俑者的何鸣,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他扔掉手里的钢管,钢管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他走上前,用脚尖踢了踢黎安的身体。 黎安像一滩烂泥,毫无反应。 何鸣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意。 “废物。” 他转过身,看著自己那群嚇破了胆的同伙。 “慌什么?” “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 “在青乡,天塌下来,有我顶著。” “死个人而已,算个屁。” 他环视了一圈,眼神里的轻蔑,让那几个混混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別说打死他,就算我今天在这里把他给分尸了,明天我照样来上学。” “谁敢动我一根汗毛?”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都散了。” “该干嘛干嘛去。” 混混们如蒙大赦,互相看了一眼,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现场,只剩下何鸣,和躺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黎安。 还有一个,躲在不远处梧桐树后,浑身抖得筛糠一样的学生。 那是黎安的同班同学。 他因为害怕,刚才一直不敢出来。 他亲眼目睹了整件事的经过。 直到何鸣也慢悠悠地离开,他才颤抖著,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他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按下了三个数字。 110。 …… 市局。 陆队刚刚把手头所有的资料,打包发给了青乡县局。 做完这一切,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烟。 就在这时,陆队的手机响了。 是青乡县人民医院急诊科打来的。 陆队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是陆队长吗?我们这里刚收治了一个被打伤的高中生,伤势非常严重,颅內出血。” “现在正在抢救。” “伤者同学报了警,说是在青乡一中后门的小路上被人用钢管打的。” “我们觉得案情重大,第一时间通知您……” 第61章 跟何鸣脱不了干係 陆队的瞳孔,猛地一缩。 青乡一中。 高中生。 几个关键词,瞬间在他脑海里串联起来。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事,跟何鸣脱不了干係。 掛断电话,他看向夏怡和江弈。 夏怡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大致內容,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又是他,对不对?” 她的声音里,压抑著滔天的怒火。 “八九不离十。” 江弈的语气,冰冷如霜。 他们这边刚刚被命令不许再查。 那边,那个恶魔就又犯下了新的罪行。 这是何等的囂张! 夏怡猛地站了起来。 “我去开车!” 她现在只想立刻飞到那个混蛋面前,亲手给他戴上手銬。 而这边一辆黑色的奥迪,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青乡一中的街对面。 牌照很普通,看不出任何特殊。 后座车门打开。 一个穿著深色夹克,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他手里提著一个古色古香的纸盒。 里面装著的,是刚出炉的桂糕。 他儿子黎安最喜欢的那家老店做的。 他叫黎良才。 这次来江州开会,他特意提前了半天行程,绕道来青乡县。 就是为了看一眼正在读高中的儿子。 算起来,他已经有快两个月没见过黎安了。 站在马路对面,黎良才望著那扇熟悉的,略显斑驳的校门,嘴角不自觉地泛起温和的笑意。 他对身边的秘书说。 “小梁,你就在车里等我吧。” “我跟那小子聊几句就回来。” 梁秘书点点头,恭敬地应了一声。 “好的,黎书记。” 黎良才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拘谨。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儿子的號码。 电话那头,只传来一阵冰冷的忙音。 这臭小子。 黎良才无奈地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兜里。 估计又是在跟同学打闹,没听见。 他看了一眼手錶。 距离放学还有十分钟。 他决定就在门口等。 正好,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十分钟后,放学的铃声准时响起。 沉寂的校园,瞬间被鼎沸的人声所取代。 一群群穿著蓝白校服的学生,像是归巢的鸟儿,嘰嘰喳喳地从校门口涌了出来。 黎良才的目光,在人群中仔细地搜寻著。 他记得儿子又长高了不少,在一群高中生里,应该很显眼才对。 一个。 两个。 人潮来了又去。 他的视线,几乎扫过了每一个高个子的男生。 可直到校门口的人流变得稀稀拉拉,他都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黎良才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 难道是留在学校做值日了? 他又等了十分钟。 校门口已经空空荡荡。 只剩下几个负责关门的保安,懒洋洋地靠在门卫室的墙边抽菸。 黎良才心里的那点疑惑,开始慢慢发酵,变成了不安。 他再次拿出手机,这一次,他没有打给儿子。 他找到了班主任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您好,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疲惫的女声。 “王老师吗?” “我是黎安的父亲,黎良才。”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变得有些慌乱。 “黎,黎书记?您好,您好!” “您怎么突然……” 黎良才没有跟她客套,直接切入了主题。 “我来学校看黎安,没等到他。” “他是不是在学校里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只能听到女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黎良才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王老师?” “黎安呢?” 女老师的声音,带著无法掩饰的颤抖。 “黎书记……那个……” “黎安他……他出事了。” “他……他现在在县人民医院。” 黎良才提著桂糕的手,不自觉地一紧。 纸盒的边角,被他捏得变了形。 “在哪个科室?”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在……在重症监护室……icu……” 女老师的声音,已经细若蚊蝇。 重症监护室。 黎良才掛断了电话。 甚至没有说一句再见。 他转身,快步走向那辆黑色的奥迪。 一直注意著这边的梁秘书,看到黎良才那张阴沉如水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他赶紧推开车门迎了上去。 “黎书记,出什么事了?” “去县人民医院。” 黎良才的声音沙哑。 他坐进后座,將那个已经变形的纸盒,隨手扔在了一边。 桂糕的香甜气息,还在车厢里瀰漫。 此刻闻起来,却只剩下无尽的讽刺。 车子发动,平稳地匯入车流。 黎良才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自己远在老家的母亲。 儿子从小是奶奶带大的,跟奶奶最亲。 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人肯定已经知道了。 他深吸一口气,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號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良才?” 电话那头,是母亲苍老而焦急的声音。 “妈,是我。” “小安他……怎么样了?” “你还有脸问怎么样了!” 母亲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悲愤。 “医生说,医生说颅內大出血,身上骨头断了好几根!” “人现在还昏迷著,能不能醒过来都不知道!” “我可怜的孙子啊……”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人下这样的毒手啊!” 老人的哭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著黎良才的心。 “小安在昏迷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念叨著……” “念叨著什么?” 黎良才追问道。 “他说……他说要一个公道……” “良才啊,你这个当爹的,你当这么大的官,有什么用啊!” “你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 “你要是再不管,小安他……他就要被人活活打死了!” 母亲的每一句斥责,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胸口。 自己身居高位,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 可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的辖区內,被人打得生死不知。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黎良才的眼眶,瞬间红了。 “妈,您放心。” 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却透著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 “这件事,我管定了。” “不管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我会给小安,一个公道。” 掛断电话,黎良才睁开了眼睛。 那双平日里温和儒雅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他对著前排的梁秘书,一字一句地说道。 “给青乡一中的校长打电话。” “让他立刻到医院来见我。” 梁秘书心头一凛。 他跟了黎良寸多年,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这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 他不敢怠慢,立刻找出校长的联繫方式,拨了过去。 然而,电话拨通后,梁秘书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古怪。 “黎书记,校长他不接电话。” 第62章 我没时间跟你客套 黎良才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不接电话? 他重新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这一次,他没有再让秘书代劳。 他直接找到了一个號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 “喂,黎书记。”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那是江州市的一把手,蒋尤。 “蒋书记,我没时间跟你客套。” 黎良才的声音,不带任何官场上的寒暄。 “我儿子,黎安,在青乡一中读书。” “就在刚才,我接到通知,他被人打进了icu,现在生死未卜。” 电话那头的蒋尤,明显愣了一下。 隨即,一股怒意从他的声音里透了出来。 “什么?” “还有这种事?” “在学校里?” 黎良才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我现在要见青乡一中的校长,他却不接电话。” “蒋书记,我想知道,一个小小的县城高中校长,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架子?” “一个书记的儿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打成重伤。” “学校方面,为什么连一个通知都没有?” “青乡县的治安,青乡县的教育系统,是不是已经烂到根子里了?”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江州市一把手的脸上。 蒋尤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黎书记,你放心!” “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我现在就让肖前贺那个混蛋滚过去见你!” 电话掛断。 青乡县县长办公室里,肖前贺刚刚端起茶杯,准备润润喉咙。 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他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了一手。 也顾不上烫,他慌忙抓起了电话。 “蒋书记……” “肖前贺!” 电话里,传来蒋尤雷霆万钧的怒吼。 “你这个县长是怎么当的!” “省委黎书记的儿子,在你们青乡一中,被人打进了icu!” “你知不知道!” 肖前贺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黎书记的儿子? 他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我……我不知道啊,书记……” “你不知道?” “我告诉你,黎书记现在就在去县医院的路上!” “你,还有你们那个教育局长,还有一中那个校长,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到医院去!” “要是黎书记的儿子有半点差池,你们一个一个,都给我等著回家种地吧!” 电话被狠狠掛断。 肖前贺握著话筒,呆立在原地,后背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湿透了衬衫。 他几乎是手脚並用地,抓起另一部电话。 “让教育局局长,立刻来我办公室!” “不,让他直接去县医院!” “还有,青乡一中的校长呢?让他滚著去!” …… 与此同时。 青乡一中,校长办公室。 肥头大耳的校长,正对著班主任王老师,唾沫横飞。 “你是猪脑子吗?” “黎安被打,你通知家长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何鸣是什么背景?” “这件事,我已经让派出所那边压下去了!你现在捅这么大一个篓子,谁来收场!” 王老师嚇得脸色惨白,囁嚅道。 “我……我只是觉得,孩子伤得那么重,总得让家里人知道……” “知道个屁!” 校长一拍桌子。 “天塌下来,有何家顶著!你怕什么!” 就在这时,他桌上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教育局局长。 他立刻换上了一副諂媚的笑容,接起电话。 “喂,局长,您……” 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更大的咆哮声打断。 “你他妈的在哪儿!” “立刻给我滚到县医院去!” “黎书记在那儿等著你!” 校长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黎……黎书记? 他连滚带爬地衝出办公室,甚至撞倒了门口的王老师都顾不上了。 当黎良才的车抵达县人民医院时。 县长肖前贺,教育局长,还有那位刚刚赶到的校长,已经像三根木桩一样。 恭敬地等在了急诊大楼的门口。 看到黎良才下车,三人连忙迎了上来。 为首的肖前贺,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黎书记,我……我们也是刚得到消息,实在是对不起……” 黎良才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他的目光,径直越过他们,投向了那个穿著白大褂,匆匆跑来的医生。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看到这阵仗,也有些发怵,但还是尽责地回答道。 “伤者还在抢救。” “情况非常不乐观,颅內出血很严重,我们正在尽全力……” 黎良才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身后的梁秘书,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他稳住身形,目光转向那个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的校长。 “你是校长?” 校长的头,几乎要埋到胸口里去。 “是……是,黎书记。” 黎良才的声音,没有温度。 “我的儿子,在你的学校,被人打成这样。” “你为什么不管?” 校长支支吾吾,汗如雨下。 “报……报警了……是伤者的同学报的警……” “那为什么警方没有立案?” 黎良才的追问。 “为什么我听说,案子已经被撤了?” 校长和一旁的肖前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色,都变成了死灰色。 他们说不出话来。 看著他们这副心虚的模样。 黎良才笑了。 “好。” “很好。” 他转过身,对梁秘书说道。 “马上联繫纪委。” “给我成立联合专案组。” “从青乡县的治安系统,到教育系统,再到你们这个县政府。” “给我一查到底!” “我倒要看看,这青乡县的天,到底是谁家的天!” “到底有多少蛀虫,敢拿我儿子的命,去当他们官官相护的投名状!” 肖前贺的腿,彻底软了。 黎良才静静地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背脊挺得笔直。 那张平日里在电视新闻中不怒自威的脸,此刻只剩下了一个父亲的焦灼。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砂纸,磨著他的神经。 梁秘书脚步匆匆地从走廊尽头走来,脸色有些难看。 他走到黎良才身边,压低了声音。 “书记,那边……” 他的话语里带著迟疑。 “有阻力。” 黎良才的眼皮甚至没有抬一下,目光依旧死死地盯著那扇紧闭的抢救室大门。 “说。” “他们……他们想把案子接过去,內部处理。” 梁秘书斟酌著用词。 “说是……为了避免造成不良的社会影响,也牵扯到地方关係的稳定。” 所谓的“內部处理”,所谓的“稳定”,不过是官场上最常见,也最骯脏的遮羞布。 第63章 那我就偏要把它掀开 黎良才笑了。 他太懂这套说辞了。 无非是想把水搅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后,推出几个无关痛痒的小角色当替罪羊,再把真正盘根错节的利益关係,死死地捂住。 “他们怕了。” 黎良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 他慢慢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终於离开了抢救室的大门,落在了梁秘书的脸上。 “既然他们想捂,那我就偏要把它掀开。”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就换一条路走。” 他的目光深邃。 “绕开他们。” “联繫江州市局。” 梁秘书微微一愣,隨即立刻明白了黎良才的用意。 江州市,虽然同属一省,但与青乡县分属不同的行政区划,彼此间几乎没有利益纠葛。 更重要的是,江州市刑警大队,是全省出了名的硬骨头,破案率常年第一。 “我明白了,书记。” 梁秘书重重点头,立刻掏出手机。 “告诉他们,我只要结果。” “办案的一切便利,由办公厅直接协调。”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谁敢伸手,就让他把手留下!” 黎良才的声音,重新恢復了属於书记的份量。 …… 与此同时,江州市刑警大队。 队长办公室里,徐五岳正抽著烟。 办公室的门没关,外面走廊上人来人往,喧闹声一阵阵传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划破了办公室的寧静。 徐五岳有些不耐烦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 一个陌生的號码,但区號显示是省城的。 他皱了皱眉,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哪位?” “老徐!是我,陈家伟!” 电话那头,传来县局局长陈家伟那標誌性的大嗓门。 “老陈?你换號了?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徐五岳把二郎腿放了下来,身子坐直了一些。 “別提了!” 陈家伟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却更显急切。 “你现在立刻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 “黎书记,亲自下的命令!” “黎……黎书记?” 徐五岳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查到底!” 陈家伟一连串的话,像一颗颗子弹,打在徐五岳的耳朵里。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件案子背后,是怎样一场即將到来的政治风暴。 而他们江州市刑警大队,被黎书记亲自选中,成为了这场风暴的风眼。 是机遇,更是挑战。 “老陈,我明白了。” 徐五岳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跟黎书记的秘书匯报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句。” 陈家伟在那头补充道。 “我建议你,把江弈那小子带上。” “呵,你还用得著提醒我?” “这种要啃硬骨头的案子,我要是不带上我这把最快的刀,我就是傻子。” “我早就想好了,这案子,没他不行。” 掛断电话,徐五岳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却忘了点燃。 他快步走出办公室,对著外面乱鬨鬨的刑警大队吼了一嗓子。 “所有人,紧急集合!” “五分钟,会议室!” “都他妈给我快点!” …… 五分钟后,刑警大队的会议室里。 所有外勤刑警都到齐了,一个个表情严肃。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能让徐五岳用上这种十万火急的语气。 徐五岳站在投影幕布前,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兵。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年轻人身上。 “情况紧急,我长话短说。” “刚刚接到上头直接下达的命令。” “今天下午,在青乡第一中学校,被人用钢管袭击,导致重度颅內出血。” “目前,人还在抢救,情况极不乐观。” “哗——”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他们办过各种各样的案子,但牵扯到如此高级別领导家属的,还是头一回。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有限情报。” “青乡县当地,可能有瀆职与包庇行为。” “所以,黎书记亲自下令,由我们江州市刑警大队,成立专案组,彻查此案!” 徐五岳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 “这是命令,也是信任!”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分派任务。 “老李!” “到!” 一个皮肤黝黑,经验丰富的老刑警站了起来。 “你立刻带上技术队的人,去青乡县,把案发地周围,所有能找到的监控。” “不管是天网还是民用的,全部给我调回来!” “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几个动手的给我揪出来!” “是!” 老李乾脆地回答。 “夏怡!” “到,队长!” 队伍里唯一的女性夏怡应声而出。 “你带两个人去青乡一中。” “我要知道关於黎安的一切,他的同学关係、社交圈子,最近有没有跟人结怨。” “记住,秘密走访,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 夏怡的眼神,锐利如鹰。 “其余的人,跟我走!” “我们立刻出发,在青乡县设立临时指挥部,这个案子,我们就在前线办!” 徐五岳分配完任务,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徐五岳的目光,锁定了江弈。 “江弈。” 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 “你也一起来。” 江弈本来就因为夏怡的事情一直准备去一趟的,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適的时间。 现在倒是好机会,於是他立马点头。 “出发!” 几辆掛著民用牌照的警车,悄无声息地滑出市局大院,朝著青乡县的方向,疾驰而去。 青乡县临时指挥部,设在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招待所里。 徐五岳大马金刀地坐在唯一一张还算像样的办公桌后,桌上的菸灰缸里已经堆满了菸头。 “都听明白了?” 他环视一圈,目光锐利。 “青乡县局那边,暂时只告诉他们我们是来『协助调查』的。” “是,队长!” 几个隨行的刑警立刻应声,各自拿起装备,准备分头行动。 江弈却靠在墙边,双手插在口袋里,视线落在窗外那棵掉光了叶子的老槐树上。 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64章 我相信你的判断 徐五岳的声音不大不小地飘了过来。 “江弈,你跟夏怡一组,去一趟青乡高中。” “就现在。” 江弈收回目光,看向徐五岳。 “头儿,受害人还在icu,现场也封著,我们现在去学校,能问出什么?” “学生都在上晚自习呢。” 徐五岳掐灭了菸头,站起身。 “问不问得出,都得去。” “我需要你那双眼睛,去看看那所学校,看看那些孩子。” “看看那片所谓的『青天』之下,到底藏著些什么。” 他走到江弈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著不容置疑。 “去吧,我相信你的判断。” …… 青乡高中的晚自习。 教学楼灯火通明,朗朗的读书声却隔著厚重的玻璃,显得遥远而不真切。 走廊里,江弈和夏怡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 黎安所在的班级,高三(二)班,就在走廊的尽头。 透过后门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坐满了埋头苦读的学生。 一个戴著眼镜、看起来有些唯唯诺诺的中年男人,正背著手在过道里来回踱步。 他就是高三(二)班的晚自习老师。 夏怡上前,敲了敲门。 “咚咚。” 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传出很远。 班里的学生齐刷刷地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惊疑。 晚自习老师愣了一下,连忙小跑著过来开了门。 “请问你们是?” 夏怡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警察。” “我们想找几位同学了解一下黎安的情况。” 老师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他扶了扶眼镜,眼神躲闪。 “警察同志,这……孩子们都在上自习,马上面临高考,时间很紧张的。” “而且,黎安同学的事情,他们……他们应该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透著一股明显的心虚。 江弈的目光越过他,扫视著教室里的学生。 那些十几岁的脸庞上,本该是青春与朝气,此刻却被一种奇怪的阴云笼罩。 他们低著头,假装在看书,但紧握的笔桿和微微颤抖的肩膀,都暴露了他们內心的不安。 夏怡还想说什么,江弈却轻轻拉了她一下。 他上前一步,对著那位老师,也对著全班同学,平静地开口。 “不耽误大家太多时间。” 他的声音很温和。 “我这里有一些白纸。” 他从隨身的包里拿出一沓a4纸。 “请老师发下去,每人一张。” 老师愣住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夏怡也有些疑惑地看著江弈。 江弈没有解释,只是继续说道。 “大家不用写自己的名字,什么都不用写。” “只需要在纸上,写下你认为和黎安这次受伤有关的人的名字。” “或者,写下你知道的任何线索,一个词,一句话,都可以。” “写好之后,对摺两次,我会统一收上来。” 他的目光很平静,却仿佛有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保证,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们不会追查是谁写的,只是想儘可能地还原真相。” “这也是为了黎安,为了你们的同学。” 教室里一片死寂。 学生们面面相覷,眼神中充满了犹豫。 那位晚自习老师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阻止。 “警察同志,这不合规矩吧……” 江弈瞥了他一眼,眼神依旧平静,却让那老师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规矩?” “是学生的安危重要,还是你的规矩重要?” 最终,在江弈的坚持下,白纸还是发了下去。 整个过程,没有人说话。 教室里只有纸张摩擦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几分钟后,江弈將所有对摺好的纸条收进一个物证袋里。 他没有当场打开。 “谢谢大家配合。” “打扰了。” 说完,他便和夏怡一起,转身离开了教室。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教室里那根紧绷的弦,才仿佛鬆动了一点。 晚自习老师靠在门框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走廊里,夏怡终於忍不住了。 “江弈,你搞什么名堂?” “这么做,能有什么用?一群孩子胡写一通怎么办?” 江弈晃了晃手里的物证袋,袋子里的纸条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有时候,孩子们的眼睛,比大人更雪亮。” “他们只是不敢说,不代表他们不知道。” “恐惧会让人沉默,但不会让人忘记。” 两人回到招待所的临时指挥部。 徐五岳和其他几名刑警都还在。 江弈將那个装满了纸条的物证袋,倒在了桌子上。 一张张被对摺的白纸,像是一片片散落的雪。 徐五岳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 “民意调查?” 江弈没理会他的调侃,戴上手套,开始一张一张地展开那些纸条。 第一张,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写著两个字。 “何鸣。” 第二张,字跡娟秀一些,但內容同样简单。 “何鸣。” 第三张,力透纸背,仿佛带著愤怒。 “何鸣!!!” 第四张…… 第五张…… 当所有的纸条都被展开,平铺在桌面上时,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几十张纸条,除了少数几张是空白或者写著“不知道”之外。 超过百分之八十的纸上,都出现了同一个名字。 何鸣。 “何鸣……” 老唐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脸色有些凝重。 “我刚才查了一下,青乡高中確实有个叫何鸣的学生,高二的。” 徐五岳拿起一张写著“何鸣”的纸条,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好啊。” “好一个青乡的天。” 他冷笑一声,將纸条拍在桌上。 “难怪那帮学生一个个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 “一个学生的案子,居然能让整个班级,不,可能是整个年级都噤若寒蝉。” “这个何鸣,看来不是一般的校园恶霸那么简单。” 江弈的目光,却落在了那几张空白的纸条上。 “有时候,无声的抗议,比写下名字需要更大的勇气。” 他缓缓开口。 “他们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也不能说。” “在那种环境下,写下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冒险。” “我们不能强迫他们站出来。” 夏怡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去找这个何鸣?” “没有直接证据,我们贸然行动,很容易打草惊蛇,还会被对方倒打一耙。” 徐五岳烦躁地抓了抓头髮,又想去摸烟盒。 第65章 她会是突破口 江弈先一步开口了。 “等。” “等?” 徐五岳和夏怡都看向他。 “等晚自习下课。” 江弈的视线转向窗外。 “我查过黎安的资料,他有个同班的好朋友,叫王迎。” “刚才在教室里,我注意到,几乎所有人都低著头,只有她,抬头看了黎安的空座位好几次。” “她会是突破口。” “但我们不能在学校里找她,那里的眼睛太多了。” “等她放学,找个让她觉得安全的地方,跟她聊聊。” 徐五岳看著江弈,眼神里充满了讚许。 “好小子,还是你心细。” “行,就按你说的办!” …… 晚上十点,下课铃声终於划破了青乡高中的寧静。 学生们像潮水般从教学楼里涌出,匯入校门口拥挤的人流。 江弈靠在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旁,手里提著一个印著巨大“m”標誌的纸袋。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袋子里,散发著汉堡和炸鸡的香气。 夏怡站在他旁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你確定这玩意儿管用?” “用汉堡套餐约谈证人,江法医,你可真是刑侦界的一股清流。” 江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对付一个又累又饿又害怕的高中生,一个热量炸弹,比一百句『相信我们』都管用。” 很快,一个扎著马尾辫,背著沉重书包的女孩,独自一人低著头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心事重重,没有和任何同学结伴。 正是王迎。 江弈迎了上去。 “王迎同学?” 女孩猛地抬起头,看到江弈,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你是谁?” “別紧张。” 江弈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夏怡。 “我们是市局的警察,晚上在你们班里见过的。” 王迎的身体绷得更紧了,双手紧紧地抓著书包带。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完,就想绕过江弈离开。 “我们知道你很害怕。” 江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我们也知道,你很担心黎安。” 王迎的脚步,顿住了。 江弈將手里的纸袋递了过去。 “还没吃饭吧?” “找个地方,边吃边聊,怎么样?” “我请客。” 汉堡的香气,混合著一股暖意,飘进了王迎的鼻子里。 她看著江夕那张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很真诚的脸,又看了看旁边的夏怡。 那种来自陌生警察的压迫感,似乎被这个纸袋冲淡了不少。 犹豫了很久,她终於,轻轻地点了点头。 汉堡店里,正是夜宵的高峰期,人声鼎沸。 嘈杂的环境,反而给了王迎奇异的安全感。 她小口小口地咬著汉堡。 江弈就坐在她对面,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喝著可乐。 过了许久,王迎放下了手里的汉堡,眼圈慢慢红了。 “黎安……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情况不太好。” 江弈如实回答。 一句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迎的眼泪,瞬间决堤。 她不再是那个警惕防备的女孩,只是一个为朋友担惊受怕的孩子。 “呜……对不起……” 她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地耸动著,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 “都怪我……我太没用了……” 江弈递过去一张纸巾,没有说话。 他知道,现在需要的是倾听,而不是安慰。 哭了很久,王迎的情绪才稍微平復了一些。 她抬起通红的眼睛,看著江弈。 “警察叔叔,我说,我全都说。” “是何鸣乾的!” 她攥紧了拳头,声音里带著颤抖的恨意。 “那天晚上,何鸣因为打球输了,心情不好,就去找高二一个女生的麻烦。” “那个女生家里条件不好,一直没交『保护费』,所以何鸣就想……就想欺负她。” 王迎的声音哽咽了。 “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可是没人敢管。” “是黎安,他站了出去。” “他挡在那个女生面前,让何鸣放手。” “何鸣当时就疯了,他说黎安多管閒事,然后……然后就动手了。” 王迎的身体又开始发抖,仿佛回忆起了那恐怖的一幕。 “他一脚把黎安踹倒在地,然后就……” “我们都嚇傻了……” “班主任……我们的班主任张老师,他当时就在办公室……” 江弈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看见了?” “对!” 王迎用力点头。 汉堡店嘈杂的音乐,都掩盖不住她那撕心裂肺的控诉。 江弈静静地听著。 这张网,比他想像的还要黑,还要密。 他等她哭声渐歇,才缓缓开口,声音坚定而有力。 “王迎。”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你不是没用,你比你想像中,要勇敢得多。” 他直视著她的眼睛。 “现在,你愿意跟我们回警局,把你刚才说的这些,做一份正式的笔录吗?” “这很重要,这是能把那些坏人绳之以法,还黎安一个公道的,最关键的证据。” 王迎抬起头,泪水还在脸上纵横。 她看著江弈那双眼睛。 她用力地,抹了一把眼泪。 “我愿意。” 车平稳地驶离了汉堡店的停车场。 车內的气氛有些沉闷。 王迎坐在后排,手里还攥著江弈给她的那张湿透的纸巾,低著头,看著自己的鞋尖。 江弈坐在她旁边,从车载储物格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盖子,递了过去。 “喝点水吧。” 王迎迟疑地接过水瓶,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她小口地喝著,喉咙里的哽咽感稍微舒缓了一些。 “警察叔叔……” 她忽然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 “你们真的可以抓到他吗?” 江弈一愣,然后坚定的说。 “我们可以的,你放心。” 听见这个话,王迎才放鬆一点。 第66章 不是他第一次打人了 青乡县临时指挥部。 王迎坐在椅子上,面前摆著一杯温水。 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只是红肿的眼眶,依旧诉说著不久前那场剧烈的情绪宣泄。 “准备好了吗?” 夏怡的声音很温和,她负责做笔录。 江弈坐在旁边,没有开口,只是用眼神给予无声的支持。 王迎捧起水杯,喝了一小口,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准备好了。” “何鸣在学校里,就是个霸王。” 王迎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打人了。” “高一的时候,我们班有个男生,叫李伟,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水杯壁上划著名。 “就只是撞了一下。” “何鸣当时没说什么,笑呵呵的,说没事。” “结果第二天,李伟就被堵在了放学回家的巷子里。” “是何鸣带著几个人干的。” “他们把李伟的左手手骨,用砖头给拍碎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 夏怡记录的手,都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 “后来呢?” 江弈终於开口。 “后来?” 王迎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讽刺的笑。 “所有人都知道是何鸣乾的。” “那个男生也报警了,但是没用。” “后来学校介入调查。” “结果是,李伟聚眾斗殴,被学校开除了。” “何鸣呢?” “何鸣,品学兼优,只是被坏学生带坏了,念在他是初犯,给了个记过处分。” “那个处分,不到一个月就撤销了。” “李伟的家人不服,想去告,但是没用,根本没人受理。” “他们家就是普通工薪阶层,怎么跟何鸣斗……” 王迎的敘述,像一把冰冷的刀,剖开了青阳中学那张光鲜亮丽的皮。 “他在学校里抽菸,赌博,打人。” “甚至……甚至把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到学校里来,都没人敢管。” “老师看见了,都当没看见。” “有一次,一个新来的实习老师,想管他,让他把烟灭了。” “第二天,那个老师的电瓶车轮胎就被人扎了,后视镜也被掰了。” “再后来,那个老师实习期没结束,就自己申请走了。” “他说我们这里的水,太深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惹他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校园暴力。 这是一个在权力庇护下,滋生出的毒瘤。 它盘踞在校园里,用恐惧和暴力,腐蚀著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 笔录做完,已经是深夜。 徐五岳临时的办公室里,烟雾繚绕。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烟,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妈的。” 他把菸头狠狠摁进菸灰缸。 “一个中学,搞得跟个黑社会窝点一样!” “那个姓张的老师,简直就不是人!为人师表?我呸!” 江弈和夏怡坐在对面,神情同样凝重。 “老李那边有消息了。” 徐五岳拿起桌上的座机听筒,又重重放下。 “学校的监控,果然出问题了。” 夏怡的心一沉。 “被刪了?” “刪得乾乾净净。” 徐五岳的语气里满是火气。 “老李说联繫了晨光中学的安保科,让他们把事发当天教学楼走廊的监控调出来。” “结果,他们那边说硬碟坏了。” “让他们把后台权限给我,老李远程看了一下。” “这不是坏了,这是被人为格式化了。” “不只是案发那天的,前后一个星期的所有监控录像,全都没了。” 江弈的眼睛眯了起来。 “做得这么干净?” “对,专业手法,格式化之后还用垃圾文件覆盖了一遍,基本不可能恢復了。” “看来,学校里有他们的人,而且职位不低,能接触到核心的安保系统。” 徐五岳的拳头,又一次攥紧了。 这张网,比他们想像的还要严密。 “时间点,就在我们的人赶到学校之前。” “这他妈就是做贼心虚!” 一切都和预想的最坏情况一样。 对方不仅有恃无恐,而且行动迅速,滴水不漏。 他们似乎篤定,只要抹掉最直接的证据,警察就拿他们没办法。 江弈看著窗外。 “学校的监控没了,不代表外面的监控也没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徐五岳和夏怡同时抬起了头。 “何鸣不可能一个人动手。” “王迎的证词里提到,他当时带著几个人。” “那些人,大概率不是学校的学生。” “他们怎么来的?怎么走的?总得有交通工具。” “查学校周围所有路口的交警监控,还有商铺的民用监控。” “把事发前后一个小时內,所有进出学校附近巷子的车辆和人员,全部排查一遍。” 徐五岳的眼睛亮了。 “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他一拍大腿,立刻抓起电话开始部署。 “喂,情报中心吗?” “我是徐五岳!” “立刻给我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找到了!” 技术组传来一声兴奋的吼叫。 徐五岳和江弈立刻冲了过去。 屏幕上,一段模糊但能够辨认的监控视频正在播放。 画面的角落里,一辆黑色的奥迪,在事发时间点附近。 驾驶位上,正是何鸣。 而副驾驶和后座上,还坐著几个染著五顏六色头髮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女孩,画著浓妆,嘴里叼著烟,正对著窗外比中指。 停在了距离青阳中学后门不远的一个巷子口。 车上下来几个人。 没过多久,视频里,他们几个人又出现在画面中,匆匆上了车,迅速驶离。 “放大那个女孩的脸!” 徐五岳命令道。 画面被放大,定格。 虽然有些模糊,但五官清晰可辨。 “夏怡,去查!” “是!” 凭藉著这张截图,加上车辆信息,对方的身份很快就被挖了出来。 “曹小娟,女,十九岁,无业,有多次寻衅滋事案底。” 夏怡指著照片上那个画著浓妆的女孩说道。 “其他人也都是附近几个职高輟学的混混,平时就跟著何鸣廝混。” 更重要的发现是。 技术人员通过另一处角度更好的监控,看到了当时被何鸣围住的那个女生。 “陈金风,晨光中学高二学生,就是王迎提到的,被何鸣骚扰的那个女生。” “立刻行动!” 徐五岳一声令下。 “把曹小娟和那两个混混,还有那个叫陈金风的女生,全部带回来!” “记住,要快!” “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人给我带到!” 几辆警车,悄无声息地驶出,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抓捕异常顺利。 第67章 临时审讯室再次被启用 曹小娟和那两个混混还在ktv的包厢里宿醉,被警察堵了个正著。 陈金风则是在家里被找到的。 当警察出现在门口时,她和她父母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临时审讯室再次被启用。 两个房间,同时进行。 徐五岳和江弈坐在监控室里,看著屏幕上的两路画面。 左边的屏幕里,是曹小娟。 她翘著二郎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警察大哥,有事说事,別耽误我睡觉啊。” 负责审讯的警察拍了拍桌子。 “曹小娟,老实点!” “说说吧,前天晚上,在青阳中学后门,干什么了?” 曹小娟听到这个名字,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哦,那事啊。” “我打的。” 她回答得乾脆利落,甚至带著炫耀。 “那个叫黎安的,不长眼,惹到我了。” “我心情不好,就踹了她几脚。” “怎么了?犯法啊?” 审讯的警察气得想笑。 “跟何鸣有关係吗?” “何鸣?” 曹小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关我们鸣哥什么事?” “他就是路过,看见我打人,还劝我来著。” “是我不听劝,非要打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別想往我们鸣哥身上泼脏水。” 她的说辞,跟王迎的证词,截然相反。 监控室里,徐五岳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 “妈的,早就串好供了!” 江弈的目光,转向了右边的屏幕。 画面里,是陈金风。 她低著头,双手紧紧地攥著衣角,身体微微发抖。 负责审讯的,是夏怡。 “陈金风,你不要怕。” 夏怡儘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 “我们是警察,是来帮助你的。” “你只要把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我们就可以了。” 陈金风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是不是何鸣欺负你了?” 夏怡引导著。 “然后黎安为了帮你,才跟他起了衝突?” 陈金风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突然抬起了头。 “不是的!” 她的声音尖锐,带著歇斯底里。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没有人欺负我!” 夏怡愣住了。 陈金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速极快地说了起来。 “我……我跟何鸣在谈恋爱!” “昨天下午,我们在后巷那里……亲热。” “是那个黎安,突然衝出来,不知道发什么疯,上来就骂我不要脸,还推我!” “何鸣是为了保护我,才跟他吵起来的!” “后来……后来是何鸣带来的那个姐姐,看不过去,才动手打了黎安!” “对,就是这样!” “黎安被打,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活该!” 她一口气说完,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 眼泪,却不爭气地顺著脸颊滑落。 徐五岳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 “混帐!” “这他妈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一个受害者,竟然反过来指责救她的人。 夏怡也懵了,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只有江弈,依旧死死地盯著屏幕里的陈金风。 他看著她那张梨带雨,却写满了恐惧的脸。 以及她那双不敢与任何人对视的眼睛。 漏洞百出的谎言。 “她不对劲。” 江弈缓缓开口。 徐五岳还在气头上。 “何止是不对劲!我看她就是被嚇破了胆!或者被收买了!” “不。” 江弈摇了摇头。 “不仅仅是恐惧和收买。” “你看她的状態。” “人在撒一个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的谎言时,会下意识地寻求自我肯定。” “她刚才那段话,语速过快,逻辑混乱,而且最后还加了一句『对,就是这样』。” “这是一种典型的心理补偿机制。” “她在说服我们,更是在说服她自己。” 徐五岳和夏怡都安静下来,听著江弈的分析。 “一个正常的女生,不可能当著警察的面,说出自己和男朋友在巷子里亲热这种话。” “她这么说,只有一个可能。” “她想用一个看起来很严重,但实际上可以被接受的『丑闻』。” “去掩盖一个更严重,更让她恐惧的秘密。” 徐五岳的眉头皱了起来。 “更严重的秘密?” “是什么?” 江弈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能让一个季少女,寧愿背负骂名,顛倒黑白,也要去维护的秘密……” “这个秘密,一旦曝光,足以彻底毁掉她。” “甚至,比被何鸣欺负,后果还要严重得多。”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震的推测。 “比如……” “吸毒。” 徐五岳的眼睛,猛地睁大。 何鸣抓住了陈金风吸毒的把柄。 他以此来威胁她,逼她就范。 而黎安的挺身而出,打乱了他的计划。 所以他才会那么愤怒,下那么重的手。 事后,他又用同样的把柄,威胁陈金风做偽证。 因为陈金风知道,一旦吸毒的事情暴露,她的人生就彻底完了。 被学校开除,被同学唾弃,档案上留下终身污点…… 相比之下,撒个谎,得罪一个已经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人,似乎是代价最小的选择了。 “这个何鸣……” 夏怡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还是个高中生吗?这心机,这手段,也太可怕了。” “可怕的不是他。” 江弈的眼神,冷得像冰。 “是站在他身后,给他递刀子,教他怎么捅人的那个爹。” 徐五岳沉默了。 他知道江弈说的是谁。 如果这件事真的牵扯到毒品,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这不再是一起简单的校园伤害案。 而可能是一条隱藏在校园深处的,黑色利益链。 “现在怎么办?” 徐五岳的声音有些沙哑。 “曹小娟那边是块滚刀肉,撬不开她的嘴。” “陈金风这里,又是这个样子。” “两个关键人物,都成了死结。”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沉寂。 压力,如同实质一般,笼罩著每一个人。 “这只是我的推测,没有证据。” 江弈补充道。 “但我觉得,调查方向可以调整一下。” 他看向夏怡。 “夏怡姐,陈金风这条线,还是你来跟。” “不要再逼问她案发当天的情况了。” “我们几个大男人去审,只会增加她的对抗情绪和恐惧心理。” 江弈看著夏怡。 “你是女性,更容易让她放下戒备。” 第68章 就按江弈说的办 “不要急著去戳穿她的谎言,先跟她聊聊別的。” “跟她聊聊別的,聊她的家庭,她的朋友,她的消费习惯,查查她最近的行踪。” “一个高中生,如果真的沾了不该沾的东西,总会留下蛛丝马跡的。” “找到她的软肋,才能攻破她的心理防线。” 夏怡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斗志。 “明白!” “我再去试试。” 徐五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就按江弈说的办!” “其他人,继续深挖曹小娟那几个混混的社会关係,我不信他们能铁板一块!” “是!” “直接申请对陈金风进行尿检。” 江弈看向徐五岳。 “这个……是不是太直接了点?” 夏怡有些犹豫。 毕竟陈金风现在名义上只是个证人,还是个未成年人。 “没什么不直接的。” 徐五岳灌了一口浓茶,辛辣的茶水让他精神一振。 “你想想,陈金风昨天晚上被我们带回来。” “如果她真有癮,而且癮不小,这么长时间不碰,肯定受不了。” 徐五岳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发出篤篤的声响。 “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在被我们找到之前,或者是在昨晚来警局的路上,偷偷吸了最后一口。” “现在验,只要她八小时內碰过,绝对能验出来。” 他看向夏怡。 “这件事,还得你来。” “你一个女同志,跟她沟通方便点,別嚇著她,也別让她有准备。” 夏怡点了点头。 “我明白,徐队。” …… 审讯室。 陈金风蜷缩在椅子里。 夏怡推门进来,手里拿著一个密封的塑料杯和一个试剂盒。 她没有穿警服,只是一身便装,脸上带著温和的笑意。 “金风,睡不著吗?” 夏怡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陈金风警惕地抬起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夏怡的声音很柔。 “我们只是想帮你,想把事情查清楚,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陈金风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配合我们做个简单的身体检查,好吗?” 夏怡將那个塑料杯放到桌上。 “只是一个尿检,很快的。” “尿检?” 陈金风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瞬间攥紧了裤腿。 “为什么……为什么要尿检?” 她的声音止不住地发抖。 “我没病……” “只是例行程序。” 夏怡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你放心,我们是警察,会保护你的隱私。” “不……我不去!” 陈金风的情绪突然失控。 “你们凭什么……我没犯法!” 她的反应,比夏怡预想的还要激烈。 夏怡静静地看著她,没有说话,只是將桌上的检测申请推了过去。 几分钟后。 在女警的陪同下,她走进卫生间。 很快,结果出来了。 夏怡將那块小小的白色板子,放到了陈金风的面前。 检测区,两条鲜红的槓,刺眼夺目。 阳性。 证明她在八小时之內,確实吸食了毒品。 陈金风最后的心理防线崩塌了。 “哇——” 她趴在桌上,哭得撕心裂肺,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著。 夏怡没有催促,只是默默地递过去一包纸巾,静静地等待著。 哭了足足有十几分钟,陈金风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她抬起头。 “我……我说……”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全都说。” “我帮何鸣撒谎,不是因为我喜欢他,更不是因为什么姐妹情谊……” “是因为他拿这个威胁我!” 陈金风指著桌上的检测板。 “他说,如果我不听他的话,他就把我在吸毒的事情告诉我爸妈,告诉学校。” “我……我不能被开除,我爸妈会打死我的……” “我的毒品,也是从他那里买的。” “我们学校……不止我一个。” “还有一批体招的男生,他们训练压力大,也……也都在吸。” “都是何鸣牵的线,他认识外面的社会上的人,能搞到货。” 夏怡的脸色,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校园暴力案了。 这是一张以何鸣为中心,辐射整个校园的巨大贩毒网络。 “他还干过別的什么?” 夏怡追问。 陈金风犹豫了一下。 “他还卖一种东西……叫『听话水』。” “就是那种……无色无味的迷药。” “他和他的那帮兄弟,用这种东西,害过……害过好几个女孩子。” “有我们学校的,也有外面的。” …… 徐五岳听完夏怡的匯报,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办公桌上。 “畜生!” 他气得额角青筋暴起,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已经不是混混了,这就是一个人渣,一个毒瘤!” 他站起身,抓起桌上的对讲机。 “所有人!准备行动!” “立刻逮捕何鸣!” “徐队,”江弈忽然开口,“我跟你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怀疑到吸毒。”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他身上。 徐五岳转过头,他確实也好奇。 “我之前看陈金风的资料,她是个很爱笑的女孩子,照片上牙齿很白很整齐。” 江弈调出电脑上的照片。 “但昨天见到她本人,我发现她的牙齿边缘,有轻微的腐蚀和发黄。” “这和她的年纪、生活习惯不符。” “这是长期吸食某些化学合成类毒品的典型特徵之一,俗称『冰毒牙』。” “还有曹小娟。” 他又调出曹小娟的笔录。 “笔录里提到,她身上有多处伤口,她自己解释是打架摔的。” “但那种伤口,更像是吸毒后產生皮肤蚁走感,也就是觉得有虫子在身上爬。” “在极度幻觉中自己抓挠出来的。” “这两点结合起来,就不是巧合了。” “好小子!” 徐五岳用力拍了拍江弈的肩膀,眼中的讚许毫不掩饰。 “这次你又立大功了!” “缉毒队!立刻联繫市局缉毒支队,请求协同办案!一张校园毒网,必须给我连根拔起!” “经侦队!马上冻结何鸣以及他所有关联人员的银行帐户、支付帐户!查清资金流向!” “其他人,分成几组,立刻对何鸣所有可能的落脚点进行布控抓捕!” “是!” 警车呼啸而出。 然而,抓捕行动並不顺利。 警方突袭了何鸣常去的几个网吧、撞球厅,还有他名下的一个出租屋,全都扑了个空。 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第69章 被掏空了身体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抓捕小组传来了消息。 他们在其中一个窝点,抓到了何鸣手下的一个小弟。 那是个瘦得像竹竿一样的年轻人,被抓的时候还在呼呼大睡。 眼窝深陷,一看就是被掏空了身体。 审讯室里,面对警察,小弟没撑过三分钟就全招了。 “鸣……鸣哥他不在。” 小弟嚇得语无伦次。 “他……他昨天晚上就开车去隔壁临县了。” “去临县干什么?”一个刑警厉声问道。 “去……去参加一个地下赛车比赛。” “赛车?” 徐五岳眉头一皱,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一个混混,参加什么赛车?” 小弟咽了口唾沫。 “赛车是幌子……他是去出货的。” “出什么货?出多少?” “摇……摇摇丸。” 小弟哆哆嗦嗦地伸出六根手指。 “六公斤。” 徐五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临县地下赛车……” 徐五岳拿起桌上的座机,直接拨通了市局总指挥室的电话。 “接临县公安局。马上!” 电话很快被接通。 “我是江州市刑警大队徐五岳。” “我部正在侦办一起特大贩毒案,主犯何鸣。” “目前可能正在你辖区內,以地下赛车为幌子进行毒品交易。” “交易量,六公斤。”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隨即传来一阵急促的键盘敲击声。 “请求临县警方立刻协查,封锁所有可能举办地下赛车的路段!” “务必將这颗毒瘤,摁死在临县!” 掛断电话,徐五岳转身扫视著办公室里已经全员集结的刑警。 “出发临县!” 他又拨了一个號码。 “喂,老张,把你队里那个新来的实习生借我用一下。” “对,就是那个鼻子比狗还灵的谈新源。” “別废话,让他立刻到大队门口集合!” 十五分钟后。 谈新源到了。 “徐队,听说有大案子?” 谈新源的语气里满是兴奋。 “我这鼻子,早就等不及了。” 徐五岳瞥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 “上车。” 江弈也从另一辆车上下来,走到了徐五岳的车边。 “徐队,我跟你一辆车。” 徐五岳点点头。 车队向著临县方向疾驰而去。 临县郊外,一处废弃的工业园区。 几十辆爆改过的私家车聚集在这里。 何鸣的那辆黑色思域,就混在其中。 车里,徐五岳举著望远镜,锁定著那片混乱的场地。 “谈新源,到你了。”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谈新源深吸一口气,摇下车窗,鼻子像雷达一样仔细分辨著空气中混杂的气味。 几秒钟后,她猛地睁开眼睛,指向其中一个方向。 “在那边!” “那辆黑色的思域!车里掛著柠檬味的香薰片,但盖不住一股很淡的化学品味道!” “就是他!” “行动!” 徐五岳一声令下。 几辆车同时亮起警灯。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开始四散奔逃。 几乎在警笛响起的同一时间,那辆黑色思域的引擎发出一声咆哮。 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两道黑色的印记,猛地躥了出去。 “想跑?!” 徐五岳一脚油门踩到底,死死咬住思域的车尾。 就在这时,旁边几辆改装车突然横插过来,死死地挡在了警车前面。 刺耳的剎车声响起。 徐五岳猛打方向盘,才堪堪避开撞击。 “妈的!这帮亡命徒!” 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眼看著那辆黑色思域已经衝出工业园,即將匯入主路。 “他要上高速!” 谈新源惊呼道。 一旦让他混入高速的车流,再想抓就难了。 就在所有人都心急如焚的时候,江弈的目光,却被不远处一名正在疏导交通的交警吸引了。 確切地说,是被他身旁那辆大功率警用摩托车吸引了。 “徐队,坐车追不上了。” 徐五岳顺著他的目光看过去,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会开那玩意儿?” 江弈没有回答,只是拉开车门,径直朝著那名交警跑了过去。 几句简短而急促的交涉后,那名交警眼睁睁看著江弈跨上了摩托车。 江弈回头,对还愣在车里的徐五岳喊道。 “上车!” 徐五岳几乎是凭著本能,从车里冲了出来,一个翻身跨上了摩托车的后座。 “抓紧了。” 江弈只说了三个字。 下一秒,摩托车弹射出去。 巨大的推背感让徐五岳差点被甩下去,他下意识地死死抱住了江弈的腰。 徐五岳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仪錶盘。 上面的数字正在疯狂飆升。 他的心臟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小子……你他妈以前是干嘛的!” 江弈没有回头,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那个越来越近的黑点上。 高速公路上,黑色思域里。 何鸣通过后视镜,看到了那个摩托车。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时速表,指针已经顶到了200的位置。 他把油门踩得更深,车身都开始发飘。 可无论他怎么加速,那辆摩托车都死死地贴在他的侧后方,一点点地拉近距离。 摩托车终於与思域並驾齐驱。 狂风中,徐五岳艰难地稳住身体,从腰间拔出了他的配枪。 手臂被风压吹得几乎抬不起来。 准星在剧烈地晃动。 “稳住!” 徐五岳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 黑色思域的后车窗应声碎裂。 车身猛地一扭。 最终,重重地撞在了中央隔离带上。 江弈缓缓停下摩托车,摘下头盔。 他的呼吸平稳,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徐五岳从后座上下来,双腿还有些发软。 江弈拉开车门,看到何鸣正捂著小腿,在座位上痛苦地呻吟。 鲜血染红了他的裤腿。 江弈俯身检查了一下。 “子弹贯穿伤,打在小腿上。” 他抬起头,对跟上来的徐五岳说。 “没有伤到骨头和主动脉,死不了。” 远处,大部队终於赶到了。 谈新源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 “这……这什么情况?” 她看看撞得快要报废的思域。 “我错过了什么世纪大战吗?” 徐五岳深吸一口气,想摆出队长的架子,结果气息一岔,差点没站稳。 他扶著摩托车。 “別问。” “问就是生死时速。” 徐五岳摆了摆手,声音还有点飘。 江弈没理会身后的议论。 他戴著手套的手,正在检查何鸣的伤口。 何鸣疼得满头大汗,嘴里还在不乾不净地骂著。 第70章 不可能藏在身上 江弈充耳不闻。 他忽然凑近了何鸣的衣领,鼻翼微微动了动。 是“摇摇丸”半成品的味道。 江弈的眼神微微一凝。 谈新源这时也走了过来。 “等等,这股味道……” 她也凑过去闻了闻。 “没错,是毒品的气味,非常浓。” 谈新源的脸色严肃起来。 “气味这么重,说明他刚刚接触过大量的毒品。” “但是……” 她快速扫了一眼何鸣的全身,又看了看那辆被撞毁的思域车厢。 “他人身上没有。” “车上也没有。” 唯一的解释,就是毒品已经被他提前转移了。 徐五岳一听,刚刚缓过来一点的脸色又黑了下去。 他妈的,玩命追了半天,结果最重要的东西没了? 他强撑著发软的双腿,走到江弈身边。 “江弈,你怎么看?” 江弈站起身,摘下手套。 “他身上的气味浓度,至少是十公斤以上的分量才能留下。” “这么大的量,不可能藏在身上。” “唯一的可能,是在我们追上他之前,就已经被他处理掉了。” 徐五岳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號码。 “餵?小叶吗?” “立刻给我联繫交管部门!” “调取这辆黑色思域,车牌號是江axxxxx,在进入高速之前的所有监控录像!” “对!所有!任何一个他妈的路口都不能放过!” “我要知道他在哪里停过车!跟谁见过面!” 掛掉电话,他看著已经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的何鸣。 “带走!” …… 审讯室。 何鸣翘著二郎腿,那条受伤的腿被高高架起,打著厚厚的石膏。 他脸上丝毫不见阶下囚的狼狈。 反而带著一种有恃无恐的嘲弄。 “警官,我都说了八百遍了。” “我就是开车快了点,你们至於吗?” “又是枪战又是撞车的,我还以为在拍电影呢。” 他轻佻地看著坐在对面的两名刑警。 “要不这样,开个价。” “今天这事儿,包括我这腿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还有你们的辛苦费,我全包了。” “大家交个朋友,以后在江州也好互相照应嘛。” 负责审讯的刑警气得差点笑出声。 他把手里的卷宗往桌上重重一拍。 “何鸣!” “危险驾驶罪、妨害公务罪、蓄意衝撞拦截卡口!” “光这几条,就够你进去蹲几年的!” “你还想跟我们交朋友?” 何鸣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 “哎,警官,別这么大火气嘛。” “这些罪名,听著是挺嚇人。” “不过嘛……”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叔叔是谁,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 “这点小事,打个招呼就解决了。” 审讯的刑警脸色一滯。 看到刑警的表情,何鸣更加得意了。 “怎么样?现在可以谈谈价钱了吗?”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 夏怡拿著一个平板电脑,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她径直走到何鸣面前,將平板电脑举到他眼前。 屏幕上,是一则刚刚弹出的本地新闻快讯。 標题又黑又粗,十分醒目。 【我市相关部门负责人何建国,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何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难以置信地盯著那行字,眼睛越睁越大。 “不……不可能!” “这绝对是假的!是你们p的图!” 夏怡收回平板,声音冷得像冰。 “你可以不信。” “不过,跟你那些狐朋狗友的联繫,我建议你也可以断了。” “因为,他们现在应该跟你叔叔在同一个地方喝茶。” 夏怡將一叠照片甩在桌子上。 照片上,是何鸣的那些所谓“朋友”,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被戴上手銬。 “你走私、贩卖、运输毒品的证据链,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部分。” “你的上线和下线,也都到案了。” “何鸣,你完了。” 何鸣死死地盯著那些照片,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过了许久,何鸣突然抬起头,发出了一阵神经质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完了?” “你们说完了我就完了?”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著夏怡和另外两名刑警。 “没错,我叔叔是倒了!我那些朋友是进去了!” “但是,你们抓我贩毒,证据呢?” “你们的毒品呢?” “没有物证!你们凭什么定我的罪!” “就凭那个什么狗屁味道吗?笑话!” “我告诉你们,只要找不到东西,你们就拿我没办法!” “最多关我几天,我还是能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 刑警大队的办公室里。 “监控查得怎么样了?” 徐五岳哑著嗓子问。 负责网络侦查的小叶推了推眼镜,脸色难看。 “查了,徐队。” “何鸣在进入高速前,只在城西一个老旧的拆迁区短暂停留过。” “那个地方……监控探头是坏的,前几天就被偷了。” “他出来之后就直接上了高速。” 谈新源在一旁分析道。 “从时间上看,他很有可能就是在那个拆迁区,把毒品转移给了下家。” “所以他才敢一个人开车上高速,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上是乾净的。” 夏怡补充道。 “他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因为曹小娟的案子直接锁定他。” “更想不到,江弈……能把他从高速上逼停。”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办公室角落。 江弈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拿著一份卷宗。 是曹小娟的案子。 从回到警局开始,他就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翻看著这份已经快被他翻烂的卷宗。 徐五岳掐灭了菸头,走到江弈身边。 “江弈,说说你的想法。” 江弈抬起头,目光平静。 “徐队,你不好奇吗?” “什么?” 徐五岳没跟上他的思路。 “何鸣的自信。” 江弈把卷宗合上,放在桌上。 “他的靠山倒了,同伙被抓了,他本人也落网了。” “可以说,他已经是一条丧家之犬。” “在这种情况下,他凭什么还那么囂张?” “仅仅是因为我们没找到毒品吗?” “一个老道的毒贩,应该很清楚,就算没有当场人赃並获,通过完整的证据链。” “一样可以给他定罪。” “他的自信,有点过头了。” “除非……” 江弈的指尖,在曹小娟的名字上轻轻敲了敲。 “他的自信,来源於我们还不知道的地方。” “有两个可能。” “第一,他背后还有一股我们没有发现的势力,这股势力比他叔叔更强。” “这个可能性不大,我们已经查得很清楚了。” 第71章 最致命的证据 江弈的目光扫过眾人。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个可能。”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问题,出在曹小娟身上。” 谈新源立刻反应过来。 “你是说,曹小娟隱瞒了什么?” 江弈点头。 “何鸣负责运输和销售,曹小娟很可能负责记帐,或者掌握著更核心的秘密。” “比如……真正的帐本,或者其他关键人物的名单。” “何鸣可能认为,只要曹小娟守口如瓶,我们就永远拿不到最致命的证据。” “甚至,曹小娟手里,有可以反过来威胁我们的东西。” “我明白了!” 徐五岳猛地一拍大腿。 “立刻!重新提审曹小娟!” 审讯室。 曹小娟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指甲深深地陷进裤子的布料里。 夏怡坐在她对面,没有急著开口。 她只是將一杯温水,轻轻推到曹小娟的面前。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水杯触碰到桌面,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喝点水吧。” 夏怡的声音很温和。 曹小娟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去碰那杯水。 “你们……还想问什么?” “我们查到了一些新东西。” “在你家里,我们找到了另一个人的生活痕跡。”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郭龙。” 夏怡直接说出了这个名字。 “外號黄毛,一个毒品圈子里的小拆家。” “他最近,是不是一直住在你那里?” 曹小娟的呼吸,乱了一瞬。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攥得更紧了。 “我不认识这个人。” 夏怡笑了笑,並不在意她的嘴硬。 “不认识没关係。” “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我们只是好奇,他为什么会住在你家。” “一个普通的毒贩,和一个运输毒品的女友,这组合可不多见。” 夏怡身体微微前倾。 “除非,你们之间,还有更深一层的联繫。” 办公室里,徐五岳正焦躁地踱步。 何鸣那个小子,油盐不进。 无论怎么问,都是那几句话。 他甚至开始用自己未成年来挑衅,囂张得让人想一拳砸在他那张欠揍的脸上。 “妈的,这小子骨头还挺硬!” 一个年轻刑警愤愤地说道。 徐五岳吐出一口烟圈。 “硬?” “他那是心里有底。” “他在赌,赌我们找不到他藏起来的货。” “也在赌,曹小娟能把一切都扛下来。” 说到这里,徐五岳的目光转向了另一间审讯室的监控屏幕。 屏幕里,夏怡和曹小娟正在对峙。 “曹小娟那边,有进展吗?” 负责监控的警员摇了摇头。 “夏姐在试探,但曹小娟的心理防线很强,什么都不肯说。” 徐五岳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技术科的警员冲了进来。 “徐队!” “查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 “查到什么了?” “曹小娟的哥哥!” 技术警员把一份文件拍在桌上,指著上面的一张照片。 “曹家宝!” “s级通缉犯,潜逃五年!” “曾经是咱们隔壁市的刑警,后来知法犯法,成了一个大毒梟!” 所有人都惊呆了。 曹小娟的哥哥……竟然是曹家宝? 那个曾经的警界之星,后来的警界之耻? 怪不得曹小娟要拼死顶罪! 她不是在保护何鸣! 她是在保护她的哥哥! 徐五岳一把抓起那份资料。 照片上的男人,穿著警服,英姿颯爽。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会沦为穷凶极恶的毒贩。 “我草!” 徐五岳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这条线,他妈的藏得太深了!” 江弈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看著这一切。 当曹家宝的名字出现时,他的眼神里,闪过瞭然。 果然。 问题,就出在曹小娟身上。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审讯室的监控。 此刻,他需要验证最后一个猜想。 审讯室內。 夏怡的耳机里,传来了徐五岳的声音。 “夏怡,我们刚查到,曹小娟的哥哥,是曹家宝。” 夏怡的瞳孔猛地一缩。 原来如此。 “曹小娟。” “我们再来聊聊你哥哥吧。” 曹小娟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 “我……我没有哥哥。” “是吗?” “曹家宝。” 曹小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潜逃五年,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夏怡的声音,像一把温柔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曹小娟的心上。 “你这么拼命地保护他,就是想让他能安稳一点,对吗?” “你以为你一个人把所有罪都扛下来,贩毒的罪名,最多判个十几年。” “等你出来了,还能和他团聚。” “可是你想过没有?” “你这是在包庇!是在犯罪!” “何鸣只是个小角色,郭龙也是。” “但你哥哥曹家宝,他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毁了多少个家庭?” “你保护他,就是与人民为敌!” “不……” “不是的……” 曹小娟捂著脸,发出了痛苦的呜咽。 “我哥他……他不是那样的……” “他以前是个好警察……是他们逼他的……” “闭嘴!” 夏怡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著她。 “他是警察,更应该知道毒品的危害!” “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成为他贩毒的藉口!” “曹小娟,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说出曹家宝的下落,交代你们所有的犯罪事实。” “爭取宽大处理。” “否则,你就是他最大的帮凶!你们兄妹俩,一个都跑不掉!” 另一边,何鸣的审讯室。 何鸣翘著二郎腿,一脸的无所谓。 “警官,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再这么问下去,我可要投诉你们疲劳审讯了。” 徐五岳推门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著江弈。 “哟,这不是那个把我从高速上逼停的大英雄吗?” “怎么,想亲自来审我?” “可惜啊,你们没证据。” 徐五岳没理会他的叫囂,直接將一份文件扔在他面前。 是他们偽造的郭龙的口供。 “郭龙已经招了。” 徐五岳的声音,冷得像冰。 何鸣的脸色,终於变了变。 但他很快又恢復了镇定,甚至嗤笑了一声。 “他招了?” “他那是污衊!” “你们这是屈打成招!” “没有物证,光凭一个毒贩的口供,想给我定罪?做梦!” 他依旧囂张。 他的自信,源於对曹小娟的信任。 他相信,只要曹小娟不开口,警方就永远拿不到最核心的证据链。 第72章 老子不吃这套 江弈看著他。 看著他故作镇定的眼神,看著他微微颤抖的指尖,看著他强行扯出的笑容。 这个人的心理防线,比想像中还要坚固。 江弈的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 【是否消耗500积分值,將『心理学』强化至『心理学(顶级)』?】 【强化后,你將获得『微表情读心术』能力。】 “是。” 江弈在心中默念。 一股暖流,瞬间涌入他的大脑。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变得不一样了。 他再看向何鸣。 对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肌肉跳动,每一次不经意的眼神闪躲,每一次呼吸频率的变化…… 在他眼中,都变成了一段段清晰可读的信息。 【目標:何鸣】 【心理状態:高度紧张,外强中乾】 【弱点:对曹小娟的盲目信任,极度自负】 江弈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走到何鸣面前,拉开了椅子,坐下。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何鸣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你想干什么?” 江弈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他。 那眼神,平静,深邃,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偽装,直抵他內心最深处的恐惧。 何鸣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看什么看!” “我告诉你,別想用这套嚇唬我!老子不吃这套!” 他色厉內荏地吼道。 审讯室外的监控室內,一名年轻刑警忍不住皱起了眉。 “徐队,让江法医去审,这……不合规矩吧?” “规矩是死的。” “江弈,也不是一般人。” 过去的几次大案,江弈总能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找到破案的关键。 “让他试试。” 徐五岳吐出一口烟气。 “说不定,有惊喜。” 年轻刑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充满了好奇。 审讯室內。 “你脑子坏掉了?跟我玩什么心理战术?” 江弈的眼神,穿过何鸣的偽装,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內心深处的,真实的灵魂。 “我不想跟你说话。” “我要跟另一个你说话。” “那个躲在你这副囂张皮囊下面的,真正的主人。” “那个因为郭龙被抓,因为曹小娟可能开口,而怕得要死的可怜虫。” 何鸣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他妈放屁!” 何鸣终於爆发了,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却被手銬牢牢地锁住,只能徒劳地挣扎。 “老子会怕?” “就凭你们这点手段?” 江弈依旧坐著,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他只是抬起手,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左边眼角。 “你看。” “就在刚才,我说出『怕得要死』这四个字的时候。” “你的左眼外侧眼轮匝肌,有一次非常规的收缩,持续了大概0.2秒。” “这不是愤怒,也不是不屑。” “这是恐惧的经典表情。” 他又指了指何鸣的喉咙。 “还有你的喉结,在我提到曹小娟名字的时候,有一次不自觉的吞咽动作。” “人在极度紧张,试图掩饰谎言时,唾液分泌会异常,喉咙会发乾。” “所以,你在撒谎。” 何鸣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 “只是想告诉你,你藏得再好,也没用。” “因为,你身体里的那个『他』,会把一切都告诉我。” 江弈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比如,你把最重要的那批货,藏在了哪里?” 何鸣的呼吸,瞬间一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弈笑了。 “没关係,你不知道,『他』知道。” “让我猜猜看。” “货,肯定不在市区。” “市区监控太多,风险太大,不符合你谨慎的性格。” 何鸣的嘴唇紧紧抿著,一言不发。 “那是……在郊区?” “或者,更远一点的……乡下?” 当“乡下”两个字出口时,何鸣的瞳孔,出现了一次微不可查的放大。 “看来,是在乡下。” 江弈慢悠悠地靠回椅背。 “江州市下辖的县区,有海城,有江北,还有……青乡县。”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 当念到“青乡县”三个字时,何鸣被銬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五指猛地蜷缩了一下。 “哦?” 江弈的眉毛轻轻一挑。 “青乡县啊。” 监控室里,那名年轻刑警凑到徐五岳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徐队,他……他这是在干什么?算命吗?” 徐五岳没有回答,他盯著屏幕,连菸灰掉在了裤子上都毫无察觉。 审讯室內。 江弈的游戏,还在继续。 “青乡县那么大,会是在哪个镇呢?” “王铺镇?还是西风镇?” “或者……小李镇?” 何鸣的额角,一滴冷汗滑落,顺著他苍白的脸颊,滴落在衣领上。 “小李镇,我记得是个老镇子,有很多旧房子。” 江弈像是在自言自语,回忆著什么。 “那种地方,藏东西很方便。” “会藏在什么地方呢?埋在地下?砌进墙里?” 他看著何鸣,忽然笑了。 “不,太麻烦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比如……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 “学校?卫生院?” “还是……公共厕所?” 何鸣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你……” 江弈无视他的反应,继续自己的推演。 “看来,是公共厕所附近了。” “让我想想那个厕所的方位。” “是东边,还是西边?” “南边?还是北边?” 江弈的眼睛,锁定了何鸣脸部的每一个细节。 当他说出“南边”的时候,何鸣的嘴角,向右下方,有一次极度轻微的牵动。 这是典型的,试图压抑负面情绪时,抑制不住的微表情。 “南边。” 江弈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厕所南边,应该有树吧?” 何鸣的呼吸,已经彻底乱了。 “树下,对不对?” 江弈步步紧逼。 “那边好像还有一排老屋子。” “是哪一间呢?” “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 “第四排?” “第五排?” 当“五”这个数字落下的瞬间,何鸣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啊——!” “你是魔鬼!” 他拼命地扭动身体,手銬与金属椅子碰撞,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哐当”声。 整个人,像是要从那张椅子上挣脱出来,扑向江弈。 江弈缓缓站起身。 他居高临下地看著彻底失控的何鸣。 他转过身,面向那片单向透视玻璃。 “徐队。” “可以派人去收网了。” 第73章 青乡县小李镇 “青乡县,小李镇,镇中心公共厕所。” “厕所南边的那棵大槐树下。” “正对著第五排的老屋子。” “我想,我们的『物证』,应该就在那里。” 年轻刑警看看屏幕里疯狂的何鸣,又看看身边的徐五岳。 这…… 这就审完了? 徐五岳猛地回过神来,他一把掐灭了手里的菸头。 “行动组!所有人!立刻出发!” “目標,青乡县小李镇!” “是!徐队!” …… 青乡县,小李镇。 几辆不起眼的汽车驶入镇子,停在了那间公共厕所不远处的路边。 车门打开,一群穿著便衣的男人迅速下车。 为首的正是徐五岳亲自点名的行动组组长。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间略显破败的公共厕所,又对照了一下手机上的地图。 “厕所南边……” 他喃喃自语,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不远处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上。 “找到了。” 组长压低了声音,对著耳麦下达指令。 “一组警戒,二组跟我来。” 几名队员立刻分散开来,不著痕跡地控制了周围几个关键的路口。 组长则带著另外几人,快步走向那棵大槐树。 树下有几个乘凉的老人,正摇著蒲扇閒聊。 队员们走上前,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警察。” “想跟几位打听个事。” 老人们显然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同志,你们问。” 一名队员拿出一张何鸣的照片。 “请问,你们最近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一个戴著老镜的大爷凑近了看,眯著眼睛辨认了半天。 “哟,这不是何家那小子吗?” “前两天还见他在这边转悠来著。” 另一个大妈也搭话。 “是啊是啊,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啥。” “他好像就进了那排老屋子。” 大妈抬起手,指向槐树正对著的那一排斑驳的青砖瓦房。 “第五间,就是从东边数过来的第五间。” “那屋子不是早就没人住了吗?他跑进去干嘛?” 队员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再无怀疑。 组长对著耳麦,沉声说道。 “目標確认。” “准备突入。” …… 老屋的门锁,早已经锈跡斑斑。 队员只用一根小小的铁丝,轻轻一捅,那把锁头就“啪嗒”一声弹开了。 屋子里光线昏暗,到处都掛著蜘蛛网。 徐五岳和谈新源也跟著第二批队伍赶到了现场。 一踏进屋子,谈新源的眉头就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她的鼻子,在空气中轻轻嗅了嗅。 徐五岳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怎么了?” 谈新源没有立刻回答,她闭上眼睛,像是在分辨著什么复杂的味道。 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屋子西北角的墙角。 那里堆著一堆破烂的木柴。 “把那些木柴挪开。” 谈新源的声音很肯定。 两名队员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將那堆发霉的木柴搬开。 木柴后面,是一堵布满青苔的墙壁。 谈新源走上前,伸出手,在墙壁上轻轻敲了敲。 “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 她又换了个位置。 “叩、叩、叩……” 声音变得有些空洞。 “这里。” 她指著一块顏色略微有些差异的青砖。 “撬开它。” 一名队员立刻拿来撬棍,將尖端插进砖缝里,用力一撬。 “咔嚓。” 青砖应声而落,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在场的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队员用手电筒往里一照,一个用黑色塑胶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找到了!” 但谈新源並没有停下。 她的目光,又转向了屋子正中央那张破旧的八仙桌。 “桌子下面。” 队员们立刻钻到桌子底下,很快就在桌子底部的横樑上。 摸到了一个用胶带缠绕固定的长条形包裹。 “还有!” “房樑上。” “门后面那块鬆动的地板下面。” “还有灶台,把灶台拆了。” 谈新源像是开启了雷达,一个接一个地报出位置。 五分钟后。 五个藏匿点,全部被找到。 一个黑色麻袋,还有几个小一点的红色塑胶袋,被摆放在屋子中央的地面上。 打开一看,里面全都是五顏六色的小药丸。 “是摇摇丸。” 一名经验丰富的缉毒警沉声说道。 现场称重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总计,十公斤。 整整十公斤的新型毒品! 一名负责现场检测的技术人员,戴著手套,小心翼翼地从那个红色塑胶袋里取出了几粒样本。 他进行了一番快速检测后,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徐队。” 他走到徐五岳身边,低声匯报导。 “黑色袋子里的,是市面上比较常见的货色。” “但是……” “红色袋子里的这些,纯度高得嚇人。” “而且根据成分分析,应该是最近才生產出来的,工艺非常新。” 徐五岳的瞳孔猛地一缩。 新工艺? 这意味著,在他们所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技术先进的製毒工厂。 正在源源不断地生產著这种害人的东西。 …… 审讯室里。 徐五岳走了进来,他手里拿著一个平板电脑。 他没有坐下,而是直接走到了何鸣的面前,將平板电脑举到了他的眼前。 屏幕上,是一张张高清照片。 照片的背景,正是那间破败的老屋。 地面上,那个巨大的黑色麻袋和几个红色塑胶袋,格外刺眼。 “不……不可能……” “你们怎么可能找到……” 徐五岳划动屏幕,下一张照片,是那些五顏六色的摇摇丸的特写。 再下一张,是现场称重的照片。 “何鸣。” “人证,物证,俱在。” 他收起平板,又拿出另一份文件,拍在了何鸣面前的挡板上。 “这是从那些包装袋上提取到的指纹。” “经过比对,跟你的指纹,完全吻合。” “贩卖、运输、持有新型毒品,数量巨大。” “何鸣,你知道这几项罪名加在一起,是什么后果吗?” “死刑。” “够你死好几回了。” “我……” 何鸣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认罪。”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我全都说。” …… 市局的走廊里,徐五岳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號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是五岳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正是市局一把手,黎良才。 “黎局,何鸣已经招了。” “藏匿的十公斤毒品,也全部起获。” 第74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电话那头的黎良才,似乎也鬆了一口气。 “好,好啊!” “五岳,你们干得漂亮!” 短暂的沉默后,周海洋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五岳,有件事要跟你通报一下。” “省里那边的行动,已经收网了。” 徐五岳的心头一跳。 “结果怎么样?” “拔出萝卜带出泥。” “我们內部的一些蛀虫,还有跟他们勾结的保护伞,一锅端了。” “涉案的几个官员,已经被双规了。” 徐五岳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烟雾。 “那我们接下来的工作……” “省厅已经下了指令。” 周海洋说道。 “这起案子,由我们江州和省厅联合侦办。” “你们刑警队,主抓两条线。” “第一,根据何鸣的供述,深挖下去,务必要找到那个隱藏的製毒工厂,捣毁源头。” “第二,全力追查另外两个关键人物。” “一个叫曹家宝。” “另一个,就是那个黄毛,郭龙。” “找到他们,整个贩毒网络,才能被彻底摧毁。” “明白!” 掛断电话,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號码。 徐五岳皱了皱眉,接通了电话。 “喂,是徐五岳徐队长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 “我是。” “我们是青乡县派出所的,这里刚接到报警,在青乡县大桥下面的石滩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徐五岳的心里,咯噔一下。 “死者身份確认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 “確认了。” “根据他身上的身份证件,死者名叫……郭龙。” “嗡——” 徐五岳夹著烟的手,猛地一僵。 青乡县。 一辆黑色的警用suv在乡间小路上疾驰。 徐五岳坐在副驾驶座上,车窗半开著。 车子一路顛簸,最终在青乡县大桥下的一片河滩旁停下。 警戒线已经拉起,蓝红色的警灯在湿漉漉的石滩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晃得人眼晕。 几个穿著制服的县派出所民警正在维持秩序。 一个中年民警小跑过来,对著下车的徐五岳敬了个礼。 “徐队,你们来了。” 徐五岳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他,投向了河滩中心。 那里围著几名痕检人员,正蹲在地上忙碌著。 “什么情况?” “初步判断是溺水身亡。” 中年民警引著他往里走,一边介绍情况。 “今天傍晚涨潮,应该是尸体被江水从上游衝下来的,掛在了这片石滩上。” “被附近钓鱼的村民发现,然后报了警。” 徐五岳的脚步停在了警戒线外。 尸体俯臥在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上,浑身湿透,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一个僵硬的轮廓。 死者留著一头染得枯黄的头髮,在警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 正是郭龙。 “发现尸体的时候,就是这个状態吗?” “对,我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场基本没动过。” 一名年轻的痕检员站起身,摘下口罩,对徐五岳说道。 “徐队,死者体表没有发现明显的锐器伤或者钝器伤。” “口鼻处有少量白色泡沫,眼结膜有出血点,手指皮肤有皱缩。” “这些都符合溺亡的典型特徵。” 徐五岳嗯了一声,眉头却拧得更紧了。 他挥了挥手。 “先把尸体带回市局。” “是。” …… 江州市公安局法医中心。 郭龙的尸体已经被清理乾净,静静地躺在上面。 江弈穿著蓝色的解剖服,戴著口罩和手套,正站在台边。 谈新源站在他旁边,手里拿著一份刚刚出来的ct报告。 “江哥,你让我加急做的肺部ct,结果出来了。” “你看,双肺瀰漫性的磨玻璃影,支气管里也有积液。” 谈新源指著屏幕上的影像,语气有些篤定。 “溺亡肺,没跑了。” 按照常规流程,这种特徵明显的案子,基本可以快速定性。 但江弈没有立刻回应。 他的目光,在ct影像的每一个像素点上扫过。 “你看这里。” 江弈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指,点在了屏幕的一角。 “肺泡的扩张程度不均匀,而且在细支气管的末端,有大量的、非常细密的泡沫。” “这说明什么?” 谈新源凑近了些,有些不解。 “说明他在溺水的时候,意识是完全清醒的。” 江弈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但异常清晰。 “而且,他进行了极其剧烈的呼吸和挣扎。” “只有在求生欲最强的状態下,肺部才会吸入这么多的水。” “並且和肺泡表面活性剂混合,形成这种致密的、难以排出的泡沫。” “那……那不就更说得通了吗?” 谈新源想了想,说道。 “会不会是有人把他按在水里,强行溺死的?” “所以他才会挣扎得那么厉害。” “一个毒贩,被人灭口,也很正常吧。”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 几乎是所有刑警看到现场后的第一反应。 江弈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对。” 他否定了这个猜测。 “如果只是被人按在水里,挣扎的痕跡会更多地体现在体表。” “比如脖颈、手腕上的压制伤,或者因为反抗造成的指甲断裂、皮下出血。” “但是这些,都没有。” 江弈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尸体上。 “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 “一个贩毒网络的关键人物,在现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荒郊野外的江边去?” “他去那里干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让谈新源哑口无言。 “准备剖尸。” 江弈忽然开口。 “先测定所有器官的重量。” 谈新源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点头。 “好。” 解剖刀划开皮肤,胸骨被打开,暴露出胸腔內的器官。 江弈小心翼翼地將肺部完整地取了出来,放在了电子秤上。 谈新源探过头去看那个小小的显示屏。 “三……三千克?!”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一个成年男性的肺,正常重量大约在1000克左右。 就算是溺亡,肺部因为充血、水肿、吸入水分,重量会增加。 可一般也就增加到1500克,最多不超过2000克。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重?” 谈新源喃喃自语。 “这肺里灌的,得是多少水啊?” “不全是水。” 江弈的声音异常冷静。 他拿起镊子,轻轻夹起一小块肺组织。 “水的密度是1。” “能让肺部达到这个重量,说明灌进去的液体,密度远大於1。” 谈新源愣住了。 “密度大於1的液体……那是什么?” 第75章 证实了他的推测 江弈没有直接回答。 他將那一小块肺组织,放进了一个装有蒸馏水的烧杯里。 组织块,沉了下去。 毫不犹豫地沉到了杯底。 这个简单的实验,证实了他的推测。 “盐水。” 江弈吐出两个字。 “確切地说,是高浓度盐水。” “比如,海水。” “海水?!” 谈新源彻底懵了。 “江哥,你开玩笑吧?” “青乡县离最近的海边,开车都要四个小时。” “他总不能是在海里淹死,然后尸体自己长腿跑回来的吧?” “他不是在海里淹死的。” “但是,他是在『海水』里淹死的。” 江弈抬起头。 “一个地方,虽然不靠海,却每天都有大量新鲜的海水。” 谈新源顺著他的思路,脑中灵光一闪。 一个地名,脱口而出。 “海鲜市场!” 当这四个字从谈新源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愣住了。 江弈转过身,脱下沾染著福马林气味的手套,丟进黄色的医疗废物桶里。 “走吧。” “啊?去哪儿?” “去跟徐队匯报。” 江弈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出了冰冷的解剖室。 …… 刑警大队,队长办公室。 徐五岳眼球里布满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进。” 门被推开,江弈和谈新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看到是他们,徐五岳紧锁的眉头稍微鬆开了一点。 “有发现了?” 他摁灭了手里的菸头,身体向前倾了倾。 江弈没有废话,直接將一份简要的尸检报告放在了徐五岳面前的办公桌上。 “死者郭龙,肺部总重3000克。” “肺部积液,成分为高浓度盐水,密度与海水相近。” “我们的推测是,凶手利用了某种方式,將大量的海水灌入了死者的肺部。” “成了这种特殊的溺亡现象。” 徐五岳拿起报告,视线在“3000克”那个数字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 他抬起头,看著江弈。 “海水?” “青乡县哪来的海水?” 江弈迎著他的目光。 “海鲜市场。” “贩毒网络,海鲜市场……” 徐五岳站起身,在不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用运送海鲜的冷链车运输毒品,再正常不过了!” “郭龙是这个网络里的关键人物,他去海鲜市场,根本不是为了买鱼,而是为了交易!” “因为某种原因,交易崩了,他就被人在海鲜市场里,按进了养海鲜的水缸里!” 整个逻辑链,瞬间就通了。 徐五岳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著江弈,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 “江弈,你小子这脑子,真是天生干刑警的料!” 徐五岳抓起桌上的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 “各单位注意!” “各单位注意!” “一中队、二中队,立刻换便装,目標,海鲜批发市场。” “重复,目標,海鲜批发市场。” 对讲机里传来几声清晰的“收到”。 “记住,別开警车,別穿警服,你们是去买菜的市民,听明白了?” “是!” “你们的任务,是去市场里每一个卖活鲜的摊位,给我取一小瓶水样回来。” “记住,是每一个摊位!” “取完水样,立刻送回局里技术科,和江弈提取的样本做比对。” 掛断通讯,他看向江弈。 “需要多久能出结果?” “三个小时。” 江弈给出了一个確切的时间。 “好!” 徐五岳重重一点头。 “我就在这里等你们的结果。” …… 三个小时后。 技术科的门,终於被推开了。 一名穿著白大褂的技术员,拿著一份报告,快步走进了徐五岳的办公室。 他的额头上,还带著细密的汗珠。 “徐队,江法医,比对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 徐五岳的声音有些发紧。 技术员扶了扶眼镜。 “我们从海鲜市场带回了三十七份水样。” “其中有五份,无论是盐度、矿物质构成,还是里面的微量元素和微生物种类。” “都和郭龙肺部积液的样本,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相似度。” “可以说,就是同一种水!” “这五个摊位,是哪家的?” “我们查了。” 技术员將报告递了过去。 “这五个摊位,都属於同一家公司。” “青乡县海之鲜水產代理有限公司。” “法人代表,叫刘晨。” “而且,根据摊位老板的说法。” “他们所有摊位用来养殖海鲜的水,都是由郊区的一家后加工厂,每天统一配送的。” 那家后加工厂,同样在刘晨的名下。 “立刻召集所有中队长,会议室开会!” 五分钟后,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徐五岳站在白板前,脸色严肃。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 “郭龙,死於『海水』。” “而这种特殊的『海水』,来源就是刘晨的海鲜加工厂。” 他用红色的马克笔,在白板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圈住了“加工厂”三个字。 “海鲜市场人多眼杂,不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但加工厂不一样。” “它在郊区,位置偏僻,晚上基本没人。” “那里有巨大的海水暂养缸,想淹死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 徐五岳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怀疑,这个海鲜加工厂,根本就是一个幌子。” “它很可能就是郭龙他们那个贩毒网络的据点,甚至是製毒工场!” “郭龙去那里,是为了交易,或者是因为內部分赃不均,最后被同伙杀人灭口。” “现在,我命令。” 徐五岳的声音陡然拔高。 “老唐!” “到!” 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刑警站了起来。 “你立刻带一中队,全副武装,突袭海鲜加工厂!” “记住,要活的!我要知道,是谁杀了郭龙,他们的毒品藏在哪里!” “是!” 老唐敬了个礼,转身大步离去。 “其他中队,立刻分头行动,对那五家海鲜摊位进行突击审查。” “控制所有相关人员,给我查清刘晨的全部社会关係和资金往来!” “行动!” ……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海之鲜水產加工厂的围墙外。 老唐熄了火,拿起夜视望远镜,观察著厂区內的情况。 整个工厂,一片漆黑。 只有几个仓库的窗口,透出微弱的灯光。 空气里,瀰漫著一股浓郁的海水腥咸味,还夹杂著鱼虾腐烂的臭气。 第76章 巨大的蓝色塑料水缸 “行动。” 老唐对著耳麦,下达了简短的指令。 十几名特警队员,悄无声息地翻过围墙,迅速控制了工厂的各个出入口。 老唐带著一队人,直奔厂区中央那栋最大的厂房。 厂房的捲帘门紧闭著。 一名队员上前,用专业工具,几秒钟就撬开了门锁。 捲帘门被缓缓拉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厂房里,光线昏暗。 借著手电筒的光,可以看到一排排巨大的蓝色塑料水缸。 每一个水缸,都比一个成年人还要高。 里面装满了浑浊的海水,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鱼虾在其中缓缓游动。 “分头搜!” 老唐压低声音命令道。 队员们立刻散开,开始对整个厂房进行地毯式搜索。 角落里,几名工人正蹲在地上,清洗著地面。 看到突然衝进来的警察,他们嚇得脸色惨白,手里的水管都掉在了地上。 “警察!別动!” 两名队员立刻上前,將他们控制住。 老唐走到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工人面前。 “我们是市刑警队的,例行检查。” “你们老板,刘晨,在不在?” 那工人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 “不……不在……老板他……他很少来这边的……” “是吗?” 老唐的视线,落在了那些巨大的水缸上。 他注意到,其中一个水缸,明显比旁边的要乾净许多。 缸壁上几乎没有什么水垢和青苔,里面的海水,也清澈见底。 仿佛是刚刚换过水。 “这个缸,是怎么回事?” 老唐用手电筒指了指那个异常乾净的水缸。 “怎么就它一个这么干净?” 工人顺著他的手电光看过去,眼神有些躲闪。 “哦……那个……那个是晚上刚换过水的……” 老唐的心,猛地一跳。 “晚上?” “为什么要单独换这一个缸的水?其他的不是还好好的吗?” 工人搓著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我……我也不知道啊警官。” “是老板,是刘总昨天晚上突然打电话过来。” “非要我们把这个缸里的水全部抽乾,再重新灌满。” “还说……还说原来的水太脏了。” “我们都觉得奇怪呢,这换一次水,费时费力,电费都不少,平时都是三天才换一次的。” 老唐和身边的副手对视了一眼。 这个水缸,绝对有问题。 郭龙,很可能就是在这里,被按进了这个巨大的蓝色水缸里。 直到肺部灌满了咸涩腥臭的海水,彻底停止了呼吸。 市局的审讯室里。 空调的冷风,吹得刘晨脖子后面凉颼颼的。 他对面坐著老唐,还有大队长徐五岳。 缉毒队的人已经把他的海之鲜水產加工厂翻了个底朝天。 结果连一克毒品的影子都没找到。 “刘老板,生意做得不小啊。” 老唐慢悠悠地开口,手里把玩著一个一次性纸杯。 “你们厂里那些蓝色的大水缸,我瞅著不错。” 刘晨挤出一个笑容。 “警官说笑了,就是些养海鲜的普通缸子,不值钱。” “不值钱?” 老唐把纸杯往桌上一放,声音不大。 “我怎么听说,你们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为了保证海鲜的鲜活度,也为了卫生,这种大型蓄水缸,最少也要三天换一次水。” “是不是有这回事?” 刘晨的额头开始冒汗。 他点点头。 “是……是有这么个说法。” “那可就怪了。” 老唐身体微微前倾。 “我们的人查了你们厂里的换水记录,还有用电记录。” “你所有的水缸,都是严格执行三天一换的规定。” “唯独有一个,很特別。” “就是我们发现的那个,昨天晚上,它才刚换过一次水。” “距离上一次更换,才过去一天。” “刘老板,你这是钱多得没地方,非要多掏一份电费,多费一份人工吗?” 刘晨的嘴唇哆嗦著,说不出话来。 “而且,不光是换了水。” 老唐的语气愈发冰冷。 “那个缸子,被清洗得乾乾净净。” “內壁上连一点正常的水垢和青苔都没有。” “就像是……有人想拼命洗掉什么东西一样。” “刘晨!” 老唐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 “你到底在隱瞒什么!” 刘晨浑身一激灵。 “我说……我全都说……” 刘晨的声音带著哭腔。 “人……人不是我杀的!” “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徐五岳和老唐对视一眼,没有做声,静静地听著。 “昨天晚上,我接到厂里工人的电话,说……说蓄水缸里好像漂著个人。” “我当时就嚇懵了,赶紧开车过去。” “到那儿一看,是真的!” 刘晨双手抱著头,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 “一个男的,脸朝下,就那么漂在水里。” “我……我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 “我的厂子要完了。” “这要是报了警,警察一来,记者一来,我这厂子还开得下去吗?” “谁还敢买我的海鲜?” “我这辈子的心血,就全都毁了!” 他抬起头,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警官,我真的没杀人。” “我就是一时糊涂,太害怕了。” “我怕影响生意,就……就找了两个信得过的工人,把……把尸体捞了上来。” “然后趁著天黑,开车拉到江边,给扔江里了。” “我就是想把这事儿给压下去,我真没想那么多啊!” 刘晨的这番话,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 一个生意人,在自己的工厂里发现了尸体。 第一反应是害怕影响生意,从而选择拋尸,这种逻辑完全说得通。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郭龙的尸体会在江里被发现。 徐五岳的指节,有节奏地敲击著桌面。 “你说你把尸体捞了上来?” “是……是的。” “怎么捞的?” “就……就用厂里捞鱼的大网兜,还有几个长杆子……” 刘晨回忆著,脸色更加难看。 “那尸体在水里泡得都……都发胀了,很沉。” “我们三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弄上来。” 徐五岳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 他走出审讯室,老唐跟了出来。 “队长,这小子的话能信吗?” 老唐递过来一根烟。 徐五岳摆了摆手。 “一半一半。” “他承认转移尸体,这个应该假不了,和他手下工人的口供能对上。” “这也解释了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江里。” “但要说他跟郭龙的死一点关係都没有,我不信。” 第77章 哪有这么巧的事 老唐深吸一口气。 “我也是这么觉得。” “郭龙一个吸毒的,大半夜跑他一个海鲜加工厂去干嘛?” “还正好就掉进了那个水缸里?”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郭龙,很可能是跟凶手约好了,在那个加工厂见面。” “至於见面的目的,十有八九,还是跟毒品有关。”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双方起了衝突,郭龙被杀了。” “凶手对加工厂的环境非常熟悉,甚至有可能,就是加工厂的员工。” “刘晨,就算不是凶手,也绝对是知情人。” 老唐掐灭了菸头。 “那现在怎么办?” “让江弈他们去现场。” “刘晨的故事听起来天衣无缝。” “但只要是人动过手,就一定会留下痕跡。” “我相信江弈,他能找到戳穿刘晨谎言的证据。” …… 江弈和谈新源赶到海之鲜水產加工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 几名技术队的同事正在拍照取证。 “江哥,这边。” 一名年轻警员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 江弈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整个厂房。 一排排巨大的蓝色塑料水缸。 “就是那个缸子。” 警员指著其中一个异常乾净的水缸。 江弈戴上手套和鞋套,和谈新源一起走了过去。 他仰起头,看著这个比他还高的水缸。 缸壁是半透明的蓝色塑料材质,里面的水很清澈,可以一眼看到底。 缸底铺著一些白色的碎石子,用来净化水质。 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看起来,的確是清洗过了。” 谈新源用勘查灯照著缸壁,仔细观察。 “太乾净了,跟旁边那些长满青苔的缸子,对比太明显了。” 江弈没有说话。 他绕著水缸,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突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蹲下身,將手里的强光勘查灯,贴近了水缸的外壁。 灯光透过半透明的塑料,照亮了內壁的某一个区域。 “新源,你来看这里。” 谈新源立刻凑了过来。 在距离缸底大约一米高的內壁上,有一片不太明显的擦痕。 这些痕跡很细微,像是用指甲或者別的什么硬物划过留下的。 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被忽略。 “这是……” 谈新源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挣扎的痕跡!” 江弈站起身,表情依旧平静。 “去把刘晨和那两个帮他拋尸的工人带过来。” “就在这里问。” 很快,脸色煞白的刘晨和两名工人被带到了水缸前。 当他们看到江弈用手电筒指著缸壁上的擦痕时,两个工人的腿肚子明显开始打颤。 “刘老板。” 江弈的声音很淡。 “你说,你发现郭龙的时候,他已经脸朝下,漂在水面上了。” “是吗?” 刘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是……是的。” “那这些痕跡,你作何解释?” 江弈的目光,转向那两名工人。 “你们两个,在把尸体捞上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这些痕跡?” 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工人,嘴唇抖了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刘晨。 刘晨的眼神里,充满了警告。 “我……我想起来了!”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工人突然喊道。 “捞……捞尸体的时候,我们把水放掉了一大半。” “当时我好像看到……看到水底有……有亮晶晶的东西。” “还有一个……一个大石头!” “对对对!” 年轻工人也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连忙附和。 “还有一块大石头!当时我还纳闷呢,这缸底怎么会有那么大一块石头。” “刘总说……说是我们平时用来压渔网的,不小心掉进去的,让我们別管。” 江弈的视线,重新落回到刘晨的脸上。 刘晨的表情,已经是一片死灰。 江弈的脑海中,一个完整的画面,正在被迅速构建起来。 “郭龙,在吸食了毒品之后,被人带到了这里。” “他当时可能意识模糊,被人很轻鬆地就扛到了缸边,然后丟了下去。” 冰冷的海水,瞬间让他清醒了过来。 求生的本能,让他开始拼命挣扎。 他想爬出这个巨大的水缸。 他的指甲,在光滑的內壁上,留下了这一道道绝望的划痕。 江弈走到水缸边,伸手指了指那些痕跡。 “但是,凶手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江弈的目光,扫过角落里堆放的杂物。 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一根用来清洗水缸的长柄竹刷上。 那是一根很粗的毛竹,至少有三米长,头部绑著一圈硬质的刷毛。 他走了过去,拿起了那根竹刷。 竹刷很沉,很有分量。 江弈仔细地检查著竹刷的每一个部分。 “凶手,可能先是隨手拿起身边的一块石头,砸向了正在挣扎的郭龙。” “但石头在水里,威力大减,並没能让他停下来。” “於是,凶手看到了这个。” 江弈举起了手里的竹刷。 “他用这个长长的竹刷,死死地抵住郭龙的头和肩膀,不让他浮上水面。” “郭龙在水下拼命挣扎,而凶手,就在上面,用尽全身的力气,將他往下压。” “郭龙的力气,在冰冷的海水和缺氧中,一点点流失。” “直到他再也无力挣扎,肺部灌满了咸涩的海水,彻底沉了下去。” 江弈的手指,在竹刷的某处停了下来。 “而凶手在施暴的过程中,因为用力过猛,导致竹刷的这里,出现了一道新的缺口。” 他將竹刷递到徐五岳面前。 在竹刷的中段,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缺口。 断裂处,还带著新鲜的毛刺。 “一个真正熟悉这里环境,並且常年在这里工作的员工。” “在那种紧急情况下,会下意识地选择最称手、最有效的工具。” 他的手指,再一次指向了那根长柄竹刷。 “他会直接拿起这根竹刷,而不是先慌乱地在水里摸一块根本没什么杀伤力的石头。” “先用石头,说明凶手当时很慌张,第一反应是隨手抄起身边能摸到的东西。” “但紧接著,他又准確地找到了这根藏在杂物堆里的竹刷。” “说明他对这里的环境又非常熟悉。” 江弈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一个慌乱,又熟悉环境的凶手。” “这本身就是一种矛盾。” “除非……” “凶手並非是这里的员工,但他对这里的环境了如指掌。” 徐五岳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 “把刘晨,还有这两个工人,全部带回队里!” “分开审!” “是!” 几名刑警立刻上前,將已经瘫软如泥的刘晨从地上架了起来。